天命(短刃) - xp1024.com
《天命(短刃)》


001章 死后复活的老人

天道昭昭,复自然循环,千年乃出地灵。

地灵铮铮,属上天成命,受天地阴阳之精华所聚,脱胎而**。此物在阴曹无名,与幽冥无载,故命中多劫难,直至其亡也,少有长存者。

只因命格多强硬,天妒其命,多有天劫欲除之,殃及亲友。若存世九载,身之父母皆亡也,过十五载,则友其者皆亡,死于非命。

天师曰:似魔非魔,故天地不容,乃大凶之命;友其者亡,亲其者死,难存于世间。呜呼!哀哉!地灵不知命中劫,地灵不晓天所妒,若长存,不知天地何颜色?

……

上面这些话是我们村刘二爷曾经说过的,您或许觉得这些话太过悬乎,让人难解其意、难以置信。

如果我告诉您,这段类似于文言文的话,是刘二爷死了三天却又很匪夷所思的活过来后说的,而且刘二爷是个斗大字不识二升,扁担到了不知道念一的文盲……您觉得,是不是有点儿奇怪了?

再告诉您,刘二爷这段话里所说到的那个地灵,我们村就真有这么一个人是地灵转世的话……您信么?

我先讲讲刘二爷吧,这位老爷子为人豪爽仗义,侠肝义胆,有一身的好武艺,一把大刀耍起来绝对能舞个风雨不透。

而这样的人,似乎注定就会成为一位传奇性的人物。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的响马头子,八年抗战的时候,参加了游击队,后来还当上了县游击队的大队长。据说有这么一次,刘二爷单人独骑碰上了日本鬼子的小队,只凭着手里的一把马刀,刘二爷硬生生劈死了六个鬼子,而且全都是被砍掉了脑袋。这一战二爷缴获了四匹战马,六条枪,俩王八盒子,子弹上百发,还有一把鬼子的军刀。

这件事儿在当时震动了邯郸地区各部势力,驻扎在涉县的125师师长刘伯承还亲自接见了刘二爷。民间也开始流传这件事儿,越穿越神,把刘二爷说成是了关二爷在世,能够飞檐走壁,百米之内飞刀杀人,千军中夺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到最后连驻扎在码头镇附近的小鬼子都害怕了,一个小队十多个人都不敢出门儿,日本鬼子还出高额悬赏捉拿刘二爷。

到了解放战争初期,因为有几个以前的响马兄弟在国民党的军队里任职,刘二爷和那几位兄弟私下里一商量,干脆全都退役回家,也省得将来战场上兄弟们自相残杀。

解放后,刘二爷还当了几年的村支书,由于他性格豪爽仗义,又有战功在身,再加上民间对他的传使得村中民众对他敬佩不已,刘二爷在村中威望甚高,一呼百应。

不过刘二爷却一直没娶老婆,也没有孩子。听说他曾经有个老婆,还有俩孩子,他参加游击队打鬼子的时候,日本鬼子把老婆孩子全都给杀了,自此之后,二爷再不娶妻。

刘二爷也不算是单门独户,他大哥家有俩儿子,而且都成了家,下面添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儿呢。

咱们要说的那个地灵者,就是这三个孙子里的老么,嗯,就是最小的那个,这小子的名字很俗气,叫刘满屯,爹娘都希望地里的粮食能年年大丰收,所以老大的名字叫刘满仓,老二叫刘满库……

一九五八年夏末,正赶上全国人民都在“大跃进”的方针政策下不眠不休的加班加点,高喊着赶英超美的口号,希望能够在三五年之内过上发达国家人民的幸福生活。

这个口号使得全国大部分还都处于文盲状态的农民们也激动不已,纷纷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儿,摩拳擦掌要在田里面种出个卫星来。当然了,已经有某些先进地区的田地里种出了“卫星”,而到了五八年年底国各地的农田里,已经种出了许许多多的“卫星”,也就是如今所说的浮夸风,亩产粮食万斤甚至十万斤的高产卫星试验田。

我们那个村儿在当时自然也要响应国家的号召,村民们干劲儿十足,早晨四点多就起床下地,晚上十一点还有人在地里头忙活着不肯放下锄头,要为社会主义国大跃进的步伐添砖加瓦,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那一年,刘满屯七岁,正是爬树掏鸟窝逮知了、下河摸螃蟹捉龙虾的年纪。

对于刘满屯这个孩子,刘二爷有着不一般的偏爱,他觉得这个孩子很像自己,因为这小子顽皮的程度,较之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特皮实,头上碰个包,身上蹭破了皮,照样笑嘻嘻的来回跑着玩儿。

所以即便是在那个年代里每日忙忙碌碌,刘二爷依然会抽出时间来教满屯习武。这事儿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就冲着刘二爷的传奇故事,村里人也乐得每天早上起个大早,把孩子送到刘二爷家里,跟着刘二爷习武。刘二爷是来者不拒,也不嫌麻烦,只要谁家里把孩子送过来了,他都会认真的教。

说起来还真是怪了,那帮调皮的孩子无论多不懂事儿,可在刘二爷面前,都乖的像只小绵羊,习武的时候再苦再累也不敢吱声。

早起这帮孩子们练武完毕之后,还得背着书包跑四里路到码头镇上学,也没人会偷懒,村里人都说是刘二爷管教的好,所以这家晌午吃饺子了,就会给刘二爷送过去一大碗,那家今儿个蒸了包子,也会给刘二爷送几个。

闲话少叙,话说有这么一天上午,刘满屯放学后在学校里耍了一阵子,结果本村的孩子们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回家。

正值炎炎夏日,毒辣的太阳当空照着,刘满屯顺着河堤一路小跑了半晌,快到村里的时候,就有些头晕了,他年纪还不知道这是中暑的迹象,干脆找了块儿树荫底下,靠在大树下想着歇息会儿,结果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在睡梦他梦见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去了二爷爷家,那两个人头特别大,蒙着黑布也看不清长的啥模样。刘二爷正在屋里的炕上躺着午休呢,两个人上前二话不掏出铁链子就套在了刘二爷的脖子上,三两下把刘二爷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拖着刘二爷就走出了家门,刘二爷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刘满屯急得直叫唤二爷爷,想往跟前儿跑呢,却怎么也跑不动,急得他抡胳膊蹬腿儿,一下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大树下躺着呢,一些粗大的草茎正在蔓延着往他胳膊腿上爬着、缠绕着,刘满屯吓了一大跳,急忙跳起来把那些草茎从身上剥下去,拔腿就往村里跑。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阴云密布,轰隆隆的闷雷声在阴云里翻滚着,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刘满屯刚从树底下跑出去没二十米远呢,一道粗大的闪电从高空中挟万钧之势劈下,把那棵大树给劈的轰隆一声炸裂开来,枝桠横飞,粗大的树干只剩下了两米多高,还裂开了几道裂纹,树皮焦黑,内里翻白。

大雨呼啦啦的泼了下来,整个天地间突然就暗了,如同阴着天的傍晚一般。

这下刘满屯更害怕了,一想到做的那个梦,也不敢多停留了,顶着大雨往村里跑去,他寻思着二爷爷可千万别让黑衣人给抓走了呢。

结果刚跑到刘二爷院子里,刘满屯就看见了那两个黑衣人和二爷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刘二爷并没有如同刘满屯梦境里那般被黑衣人用铁链捆着,和往常那般,魁梧的身躯迈着大步,和两个黑衣人说笑着往外走。

刘满屯赶紧的冲上前拦住他们,却惊讶的发现,两个黑衣人和二爷爷竟然隔着他的身子走了过去,两个黑衣人还扭头看了看刘满屯,黑布蒙着的脸上,那两双大眼睛中透出和刘满屯一样惊讶的眼神。

眼看着他们走了出去,刘满屯急忙跟着三个人跑出了院门儿,却很遗憾的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他们,二爷爷和两个黑衣人看起来便像是闲散的迈着步子,可速度却非常的快,可以说一步几丈远还多为奇怪的是,瓢泼大雨好像根本就落不到他们身上似的,他们三人视若无物,很快的往村东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层层雨幕的后面。

刘满屯吓坏了,匆忙跑回到屋子里,却愕然发现,二爷爷好好的躺在床上呢。

“二爷爷,二爷爷。”刘满屯趴到床边儿上叫了几声,可刘二爷躺在床上一声不响,刘满屯急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二爷爷已经死了,而刚才离开家的那位,是二爷爷的鬼魂,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应该就是传的鬼差了吧?

刘满屯赶紧跑了出来,去家里面喊人。

刘二爷确实死了,死的很突然,很平静,这一年,刘二爷才五十八岁。

即便如此,按照村里的习俗,这也算得上是喜丧了,毕竟刘二爷死之前,没有得病,没有受苦受灾。逢喜丧,故去的老人要在家中停尸七天,死后第三日入棺,抬入灵棚当供人吊唁祭拜,再过四日之后,盖棺,下葬。

村里人也都自发的前来吊唁祭拜刘二爷,并且帮着刘家人张罗忙活着丧事。

而刘家人却是有些头痛,按照习俗是要停尸七天的,这本来是不需要考虑的事儿,可问题是,当时正值炎炎夏日,天气热成那样,尸体放个三两天就得发臭了,哪儿还能放的上七天?还不得烂了么?

一大家子人,再加上村民们在一块儿商量着,讨论着,结果讨论了两天,愣是没有结果。原因是有的人觉得这么大热天的,停尸三天,第三日入棺后直接就钉上然后埋葬了也就算了。可更多的人觉得不行,哪怕是去找冰块,甚至是冰柜回来,也得让刘二爷在世上停尸的日子够了七天,不然的话那就是大不敬,刘二爷这一辈子活的精彩,活的顶天立地,总不能就这么草草的葬了他。

就这样,商量来商量去,事情就拖到了第三天入棺的日子,外头的灵棚也搭上了。

这两日来,刘家人和村民们轮番的在院子里的手压井里头往外压凉水,往屋子里摆上了二十多个盆子,还专门儿把大队部里的吊扇给借来,有电的时候电扇吹着,没电的时候,干脆就是村民们轮换着用扇子扇,目的就是让屋子里凉快些,不让刘二爷的尸体因为天气热腐烂掉。

大家伙儿的幸苦没有白费,刘二爷的尸体没有发臭没有腐烂,完好如初,而且让人惊讶的是,刘二爷依然是面色红润,不像其他死去的人那般是蜡黄色,没有一点儿生气。

那天下午,刘二爷屋子里摆上了一口大棺材,用两条板凳支了起来,棺材前头点上了长明灯。屋子东头炕上,刘二爷穿着寿衣安详的躺在那儿,头前摆上了红绳挤着的铜钱,那是用来给鬼差的引路钱,意思是鬼差拿了钱之后,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会多多照顾刘二爷。

屋子里摆放着七八条板凳,上面都坐满了人,不过没有女人,女人属阴,是不可以靠近死人的。一帮大老爷们儿坐在那儿等着时辰到了之后,把刘二爷抬入棺材里,然后再把棺材抬到外面大街上搭建好的灵棚里。

刘家那三个孙子辈儿的小子也被长辈带进屋里,刘满屯靠在他爹怀里面,眼里噙着泪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炕上的二爷爷,他知道二爷爷死了,可心里面总觉得二爷爷还会回来的,昨天他说二爷爷还会回来的时候,就引得家里人和村里几个听见的人唉声叹气了一番,谁都知道,刘二爷最待见的就是刘满屯这孩子。

三点一刻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已经开始无聊的闲唠起嗑来了,谁都没有注意到,穿着整齐的寿衣躺在炕头上的刘二爷,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之后,双手用力,竟然坐了起来,身子一扭,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寿衣,又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和那摆在屋子里正对着门口的棺材。刘二爷有些诧异的说道:“我说爷们儿们,这是干嘛呢?”

他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静的出奇,就连那屋子里嗡嗡飞着的几只苍蝇也落在了墙角处,不敢吱声,外面两棵大榆树上的知了,也不叫唤了。

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坐在炕上穿着寿衣的刘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活见鬼了啊!

“诈尸啦!”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屋子里一下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往外跑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屋子里的人全都跑的干干净净。大街上也不断的响起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诈尸啦,诈尸啦……”

其实刘二爷刚刚醒来的时候,刘满屯就已经发现了,他一直在瞅着二爷爷呢,可他没吱声,也没害怕,在他心里,早早的就认为二爷爷肯定会回来,肯定会醒过来的,所以刘二爷这种类似于诈尸的情况,对于刘满屯来似乎是一件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没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当时屋子里人群一乱,刘满屯身不由己的被他爹抱着跑了出去,直到他爹抱着他回了家,将他放了下来之后,刘满屯才急匆匆往二爷爷这边儿跑来。大人们都吓得不知道该干啥了,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刚刚抱回来的小满屯,又跑了出去。

此时的刘二爷,正坐在炕头上郁闷的看着满屋子乱七八糟七倒八歪的板凳,琢磨了一会儿心里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刘二爷赶紧从炕上下来,走到棺材跟前儿,从棺材里拿出一身本来打算给自己陪葬的衣服出来,换下了这一身的寿衣。把身上拾掇利索之后,刘二爷就打算要出门转转,跟大家伙儿说个明白,省的村里人都心惊胆颤的睡不好觉,干不了活儿。

刘二爷刚走到屋门口满屯就跑进了院子里,喊叫着二爷爷然后飞跑着扑进了刘二爷的怀里面。

这可把刘二爷乐坏了,连连答应着叫着乖孙子,把小满屯给抱起来抡了几个圈儿,刘满屯高兴的嘎嘎笑了起来,大街上有些胆子大压根儿就没走远的人听见刘二爷院子里响起了孩童的笑声,纷纷诧异,互相靠着膀子装着胆子走到了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只见刘二爷正抱着小满屯皱着眉头细细的查看着,好像小满屯儿脸上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

刘满屯也觉得二爷爷看自己的眼神儿有些不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见了自己就高兴的把自己给抡起来转了几个圈儿,怎么停下之后就开始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了呢?

“满屯,去把你爹你叔你爷爷都叫来去。”刘二爷放下小满屯,吩咐道。

“哎。”刘满屯懂事的点了点头,跑着跳着回去了。

刘二爷这才注意到院门外那些村里的老爷们儿了,连忙招呼着:“都进来坐吧,别害怕,老子这不是诈尸,老子是还魂了!奶奶个熊的,老子没死!”

得,一听刘二爷这一口一句“老子”的话,外头那帮老爷们儿就都乐了,没错儿,这就是刘二爷!于是大家纷纷向刘二爷打着招呼,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院子,走进了屋子里,绕着那口大棺材,走到了炕边儿,扶起了几条板凳,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刘家的那帮大老爷们儿也都赶来了,村里人来的也更多了,脸上都挂着吃惊的笑容,也算是开心吧,毕竟谁都不想着刘二爷这么早就去世啊!

“我说兄弟啊,这两天,这两天你可是去哪儿了?”刘满屯的爷爷进屋后仔仔细细把刘二爷打量了半天,才上前叹着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二爷把小满屯抱进怀里,坐在炕边儿上笑呵呵的说道:“这两天把大家伙儿都累坏了吧?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得得,二爷,您这走了快三天了吧,怎么就又回来了呢?”挨着满屯爷爷坐在炕角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问道。这人穿着一身灰粗布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剃了个平头,年纪轻轻的却叼着个大烟袋,他叫胡老四,名字叫老四,事实上家中却没有兄弟,本姓家也没人,是村里的独户,之所以叫胡老四,据说是他在师兄弟中排行老四,所以就叫胡老四了,村里人这些年叫的顺口了,知道他真名的倒是不多了。

005章 决定去往葫芦湾

窗户上裱糊的那层厚纸,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如今已经有几处破了的地方,寒风从破了的地方挤了进来,将破开的厚纸吹的呼啦啦作响,屋子里冷如冰窖。

刘满屯搂着一团破棉被蜷缩在炕里头,他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那破旧的房顶上昏暗不清的木梁,心里面想着该去哪儿弄些好吃的东西,给二爷爷补身子,让二爷爷早些好起来。

刘二爷吃完饭吐血晕倒的时候,刘满屯忽然想起了两年前二爷爷死的那一次,那时候他还有爹娘有哥哥姐姐,有爷爷。而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二爷爷这么一个亲人,如果二爷爷死了,刘满屯不敢想象将来的日子该如何生活下去,在他心里,如果没了二爷爷,那将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他会变得异常的孤独。这两年来,村子里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跟他在一起玩儿,因为他们听父母讲,刘满屯身上不干净,会招鬼。而刘二爷,也尽量的劝阻着刘满屯,不要去跟别的孩子玩儿,怕害了别人家的孩子。

刘满屯很听二爷爷的话,他较之于村中其他孩子,要成熟许多,懵懵懂懂间,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身上许多的事情。

可他现在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平日里懂事,不哭不闹,自己一个人照样能玩儿的开开心心,那是因为他知道,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他,自己还有个二爷爷待见着自己,对自己好。

也许刘满屯当时的心里,还不明白精神支柱的含义是什么,而刘二爷,就是他心中永不会倒塌的强大的精神支柱支柱,如果没有了刘二爷,那么刘满屯就会彻底的崩溃,茫然而不知所措。

但是刘满屯知道,他不能没有二爷爷,二爷爷不能死。而要想让二爷爷不死,那就必须给二爷爷弄到吃的,好多吃的,好吃的。

那么去哪儿弄到很多很多好吃的呢?刘满屯陷入了沉思当年幼的他,第一次绞尽脑汁想事情了。

问题是那时候别说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费尽心机都难以填饱肚子,他刘满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在刘满屯因为想不到办法而低声哭泣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刘满屯止住了哭声,向门那边儿看去,在黑暗中时间长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中的环境,况且屋外,总是比屋内的光线要好一些。外面还在下着大雪,寒风裹夹着雪花从开了的门缝间窜入,呜呜的发出慑人的声响。

刘满屯有些不舍的从被褥中爬了出来,准备去把门关上,他以为是风把门吹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缝间挤了进来,刘满屯吓了一跳,低声喝道:“谁?”

“是我。”赵保国小声的说道,人已经走到了炕前。

刘满屯凝神一看,可不是赵保国么,便说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啥?”

“你们在屋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这不来找你商量商量么。”赵保国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拍打掉头上身上的雪,脱了鞋上炕,也不客气,拉过来刘满屯的破棉被就卷在了身上,掀开一角招呼道:“来来,钻被窝里暖和,咱俩好好商量。”

“商量啥?”刘满屯有些疑惑的偎到跟前儿,掀开棉被钻了进去,和赵保国俩人裹着破棉被坐靠在炕里头的墙根下。

赵保国裹着棉被哆嗦着取了会儿暖,觉得身上舒坦多了,才说道:“二爷爷这次中了邪,往后得好好补补身子,可现在家里头就剩下那俩馒头和几个玉米面儿饼子了,咱们拿啥给二爷爷补身子啊?”

“我,我也在想呢。”刘满屯有点儿不自在,他很少和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说话,所以显得有些拘谨然不同于赵保国,大大咧咧,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哦。”赵保国低下了头,皱着眉头说道:“我也想了半天了,唉……”

刘满屯说:“你不是一直在外面讨饭吃的么?能不能多讨点儿回来?”

“多讨点儿?想的美!”赵保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知道么,现在外面讨饭的人多了去了,好多时候人家城里人一见咱们这样的,立刻就撵,有一次我还碰上更凶的,还放狗咬我了呢……唉,我带着小兵和梅丫出去,是一次不如一次,如今城里人家里粮食也紧俏,不好讨啊。”

听着赵保国嘴里说出如此老成的话,刘满屯打心眼儿里佩服,他觉得赵保国一直在外头跑,比自己见识多,懂得也多。虽然赵保国话里的意思,出去讨饭很难,而且以后有可能讨不到饭了,可刘满屯心里觉得赵保国肯定有主意,于是刘满屯说道:“保国哥,你有啥主意没?”

“我能有啥主意,这不是寻思着和你一起想主意么?”赵保国唉声叹气的说道。

“哦。”刘满屯有些失望的底下了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说:“保国哥,我有个主意,要不,咱们也去西岗子上的土地庙里,偷供奉去吧,二爷爷不是从庙里拿的馒头和玉米面儿饼子么?”

“啥?可不许再乱说。”赵保国唬了一大跳,连忙制止住刘满屯的话声的训斥道:“你不要命啦?二爷爷这次中邪,还不就是因为偷了庙里的馒头和玉米面饼子么?咱不能去。”

刘满屯咬着牙很坚定的说道:“我不怕,你要是不去,我去,要不二爷爷的身子养不好。”

“行了行了,你可别胡闹,听我的。”赵保国赶紧摆手打住,往刘满屯跟前儿又挤了挤声说道:“我有个主意,咱们明儿个去弯子桥那块儿撒网捕鱼去,听说那儿王八多,还有个老鳖坑,要是能逮着俩王八给二爷爷炖了,二爷爷肯定就能好咯,老年人都说王八大补,我在城里头,也听城里人说吃王八肉喝王八汤,最能补身子了。”

刘满屯一边儿听一边儿点头,等赵保国说完了,刘满屯又疑惑了,皱着眉头说道:“可咱没有咋捞鱼捉王八啊?”

“笨蛋,胡老四家里头不是有网么?咱们借他的去,他肯定借。”赵保国信心满满的说道。

刘满屯想了想觉得行得通,便点头说道:“那行,我听你的。”

于是两个孩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商量好了一件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小事儿,他们丝毫没有想过,如果那鱼和王八这么容易就能捞到,那村里的人,恐怕早就动手捞鱼捉王八填肚子了。

诺大的滏阳河里,生养着无数的鱼和王八,如果能捞的上来,足以让村民们吃个够,还至于让村里饿死那么多人么?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赵保国就溜到了窗户底下,喊刘满屯赶紧起来,他担心晚了的话,胡老四恐怕出门讨饭去了。其实刘满屯早就醒了,他心里面儿一直有些担心,感觉今天要出什么事儿,隐隐约约的,他预感到好像滏阳河上的弯子桥那边儿不能去,很危险。

可是他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正好赵保国在窗户外面喊他呢,刘满屯翻身起来,把心里面儿的担忧给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样,都得去弯子桥那边儿试试,要是真能捉到王八了,哪怕是捉到两条大鱼,也能熬了汤给二爷爷补补身子。

外面天刚蒙蒙亮,雾气很重,重的让人出了屋门看不到院墙。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一碰面,眨了眨眼睛,也不废话,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胡老四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来自己这里借渔而且还说要去弯子桥捕鱼捉王八,这可把胡老四给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拒绝,并且警告吓唬刘满屯和赵保国:“千万千万不要去弯子桥那段河岸边儿上,那里有水鬼会吃小孩子的,还有,大冬天的,鱼都沉在深水底下不动弹,你们捕不到的。”

刘满屯和赵保国没有想到,他们本以为很简单平常的一件事儿,却遭到了胡老四的否决自然是借不到了。

他们俩有些沮丧,这可如何是好。

十来岁的小孩子心事少,想得也少,但是一旦他们想到了什么,就会一股劲儿的钻牛角尖,只想着这个法子,而不去想别的方法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就处于这种情况下,他们被胡老四拒绝,从胡老四家里出来之后,满脑门儿想得就是如何捕鱼,如何捉王八,没有鱼和王八,二爷爷的身子,就养不好了。

等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俩人也没进家,直接坐到了门口那堆稻草上,俩孩子认真的琢磨起来。越想越没有办法,越想是越着急。

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激励着刘满屯似的,他想了半天之后,突然站起来说道:“保国哥,咱们潜到水里摸王八去,敢不敢?”

“啊?”赵保国怔住了,这可是大冬天的,再说了,弯子桥葫芦湾那一块儿,传很可怕的。只是犹豫了一下,赵保国呸的吐掉嘴里含着的稻草秸,站起来拍了拍手,坚定的说道:“敢!”

刘满屯实在是想着给二爷爷弄到王八肉和王八汤补身子,再加上心里那股冥冥中的催促鼓舞,或者说是挑唆,使得他下了这么一个决心然忘记了自己凌晨醒来的时候,还满心的担忧着,预感着弯子桥那里的危机。

而赵保国是个天生胆大的家伙,又赶上这一年死了爹娘和妹妹,这孩子的心态出了些问题,遇到什么事儿都不害怕,甚至有些过激,有那么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害怕过的事儿,他告诉刘满屯说自己领着小兵和梅丫的时候有人放狗咬他们,后面的没有事实上确实有个城里人放狗咬他们了,那条狗也并不大,属于是半大的狼狗,而最后赵保国把那条狗给引到了一条死胡同生生拿棍子把狗给打死了。他扛着那条狗和小兵、梅丫回了家,那天刘二爷出去打猎没回来,他和一帮弟弟妹妹们把那只狗炖了个半熟,吃掉了。

刘二爷回来知道这件事儿之后,还把赵保国好好的夸奖了一番。

闲话少叙,且说刘满屯和赵保国一拍即合,俩人也没回家跟刘二爷打声招呼,就勾肩搭背的出了村,顺着北地,穿过浓浓的雾气,往弯子桥方向走去。

002章 怪异的命格

胡老四这人在村里不怎么起眼,原因是他年轻的时候跟着外地一个老道士走了,学了几年的道术,回到村里之后经常说村里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那谁谁家的生病了是脏东西给害的,在农村来讲,这样的人,纯粹就是神棍,若是换做早些年间在农村,神棍这一行兴许还真是个好营生,可如今在社会主义国,神棍这一行可不吃香了,尤其是当时那个年代里,人人都忙着为祖国做贡献,紧跑着还怕跟不上祖国大跃进的步伐呢,哪儿还有空去理会你这个神棍啊?当然了,这说的是大部分人,还是有极少数人迷信这些东西,这是数千年来的传统,在农村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一时间无论如何宣扬唯物论无神论,也不能彻底的消除迷信在广大农民中的影响。

这么说吧,若非当时的政策和方针鼓动着人整天累死累活,根本没那个闲心去想这些事儿,兴许整个村大部分的人都会相信鬼怪一说。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人们就可以接受胡老四,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明明很多时候想着从神棍那里得到安慰,得到安全感吧,平日里却很瞧不起神棍,认为但凡从事这个行业的,都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之徒。

平日里,刘二爷最是看胡老四不顺眼,他总觉得做人堂堂正正,就算是有什么鬼怪之类的脏东西,又有何惧哉?而胡老四这种人,纯粹就是走的歪门邪道,不务正业,竟说些虚妄的东西吓唬人,骗吃骗喝骗钱财,属于是无耻之徒。

胡老四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平时尽量躲着刘二爷,大老远看见刘二爷了,就赶紧拐个弯儿,也省得打照面。胡老四打心眼儿里害怕刘二爷,也敬佩刘二爷,他私下里说:“刘二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鬼怪凡人是惹不起的。”这句话村民们没有鄙夷胡老四,在村里人的心目刘二爷本来就是为传奇性的人物,为人又好得不得了,简直完美的不可挑剔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村民也觉得理所当然他是神仙转世,村民们也不会有任何的责难,反正只要是夸奖刘二爷的,那就没错儿。

刘二爷听说胡老四这么说自己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儿:“扯淡!”

可今日不同往时,胡老四在街上听说死去的刘二爷又活了,就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了。这大概是职业病吧,对于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很是热衷。

奇怪的是,刘二爷今天看到胡老四的时候,也没有像往日那般用那双发怒时瞪起来能吓得人尿裤子的眼睛瞪胡老四,反而看着胡老四时,也像是看待其他人那般,很是客气很是慈祥的看着,而且眼里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满屋子的人都一声不吭的看着刘二爷,等着刘二爷他到底遇见什么了,怎么就死了三天,又活了过来?按照往日里刘二爷的为人,是决计不会相信鬼魂这一可今天刘二爷可是亲口说自己还魂了的。

刘二爷抱着小满屯,捧着那张小脸一个劲儿的看,仔仔细细琢磨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小满屯这孩子,命硬,可命不好啊!”

所有人就都愣住了,刘二爷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啊?仔细一想,刘二爷说的倒也对,刘满屯这孩子这条命,还真是够硬的,来到世上才七年,可好几次都差点儿把命给丢了。

小满屯刚出生七天的时候,他娘晚上做了噩梦,一脚把小满屯从炕头上踢了下去,把小胳膊都摔折了,差点儿没摔死;两岁的时候,他爹抱着他在南地里干活儿的时候,把他放在了水泵房前玩儿,结果水泵房西侧的那堵土墙突然倒塌下来,把小满屯给埋住了,村里人急忙上前把小满屯给刨了出来,还真是幸运,那堵土墙倒塌的时候,把一条大狗给砸死了,而正巧是大狗的尸体给支起了一点儿点儿的空间满屯趴在那点儿缝隙只是擦破了两层皮家伙让人给刨出来的时候,还嘿嘿直乐呢;五岁那一年满屯跑到河边儿戏水,不小心让一股漩涡给卷进了河里面,河水一直把他冲了三里地,冲到了河岸边儿的一堆水草上,等人们顺着河岸找到他的时候,他趴在水草堆上正逮着一只龙虾玩儿的高兴呢。

村民们还不知道的是,就在刘二爷死的那一天,刘满屯差点儿让雷给劈死。

可这些似乎和刘二爷死后复活这件事儿没啥关系,刘二爷突然说这么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经历了一次死,刘二爷更牵挂这些后辈儿子孙了么?

正当人们郁闷着刘二爷的意思时,刘二爷忽然对胡老四说道:“老四,神怪这方面的事儿,你是行家,你跟我啥是地灵?”

“嗯?”胡老四一怔,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头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有地灵这么个东西。”

“哦……”刘二爷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满是老茧的右手不停的摸索着刘满屯的小脑袋瓜子。

胡老四问道:“二爷,您这是……咳咳,您是不是遇到啥了?知道些啥了?”

刘二爷看了看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隆隆的闷雷声在远处的天际中不断的响起。

屋子里一时间再次安静下来,大家伙儿谁也不说话,都等着刘二爷说呢,本来这事儿就够奇怪了,起死回生这种事儿,听说过可没见过别说这种死了三天后,又活过来,而且依旧是神采奕奕,二爷他可是三天没吃没喝了啊!更奇怪的是,二爷竟然说了个地灵这种人们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满屯他爹从兜里摸出烟来,也不说话,直接递给二爷一支,然后点着了。

刘二爷抽了两口烟之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的说道:“前两天干活儿累得不行午回来的时候觉着有些头晕,像是中暑了,吃过饭后我寻思着躺下睡会儿,刚睡着,就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进来把我叫醒了,我不认得他们,问他们干啥呢,他们说来请我去看戏,我当时脑子里也有点儿糊涂,心说看戏是件好事儿,就跟着他们走了。”

“走了大概有俩钟头吧,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我心里觉得怪怪的,这是去哪儿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咱们这附近有这些地方呢?我就问那俩人,到底去哪儿看戏呢?咋还没到啊?还得多大会儿?那俩人倒也客气,一直就跟我说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我心说这不是扯淡么?我又不认得你们俩,来这里糊弄二爷来了,想到这儿,我也不跟他们招呼,扭头就往回走,那俩人拉着不让我走,老子当时就急眼了,他娘的还有硬逼着让人看戏的么?活了多半辈子了,还没人敢跟老子来硬的呢,我当时三拳两脚就把那俩人给打了一顿,那俩兔崽子还真没骨头,挨打就挨打呗,还哭了……”

说到这儿,刘二爷停了下来,那眼神儿满是鄙夷和不屑,在他心目是个男人,挨打的时候就不能掉泪儿!

大家伙儿看着刘二爷那样子,心里面对二爷更加佩服了,听二爷讲的话,那俩穿黑衣服的明明就是鬼差嘛,兴许是阴曹地府里的牛头马面也不说定。

“您老遇见的那俩人,是魍魉。”胡老四失声喊道,他已经是满脸的惊讶,看到众人都已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胡老四皱眉解释道:“魍魉也算的是上两个小鬼,不属阴曹地府管辖,是天道自然形成的两个灵魂,每当它们俩有感觉上天降下惩罚的时候,就会按照老天的意思,去诱走一些人的灵魂,带到阴阳界的中间……”胡老四止住了话头,他发现满屋子的人看他的眼神儿都有些不满,立刻意识到今天在这儿不是自己显摆糊弄人的地方,赶紧对刘二爷说道:“二爷,接下来怎么着了?”

刘二爷和其他人不同,他正在很专注的听胡老四说话呢,结果胡老四话头一转,又问起了自己,刘二爷这才接着说道:“我把那俩兔崽子给打了一顿,气也消了不少,又瞅着他俩哭了,当时我就心软了,就坐下来问他们到底找我去干啥,哎还别他俩就说是老天爷命令他们俩来收我的魂儿去遭灾呢,我心里还疑惑呢,老天爷是个什么东西?这俩人别是在蒙我吧?他们俩见我不信,立刻就变化了几下身子,又让我自己摸摸自己,还真是没肉没骨头,这下我信了,就问他们我哪儿惹老天爷不高兴了?怎么就要收走我的魂儿?”

“他们俩就说倒不是我惹了老天,而是因为地灵进了我们家满屯是地灵转世,老天爷容不下地灵这种东西活在这个世上,地灵活的越久,就越要惩罚,老天爷就会收了他身边所有亲人的命,我当时就恼了满屯这孩子长这么大真够不容易的,几次都是捡了条命回来,闹了半天都是老天爷在胡闹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做什么坏事儿了?老天爷这狗娘养的怎么就容不下这么个孩子活在世上?”

“我就问那俩兔崽子,地灵是啥?老天爷咋就容不下他了?那俩人就说:

天道昭昭,复自然循环,千年乃出地灵。地灵铮铮,属上天成命,受天地阴阳之精华所聚,脱胎而**。

此物与阴曹无名,在幽冥无载,故命中多劫难,直至其亡也,少有长存者。

只因命格多强硬,天妒其命,多有天劫欲除之,殃及亲友。若存世九载,身之父母皆亡也,过十五载,则友其者皆亡,死于非命。

天师曰:似魔非魔,乃大凶之命,故天地不容;友其者亡,亲其者死,难存于世间。呜呼,哀哉!地灵不知命中劫,地灵不晓天所妒,若长存,不知天地何颜色?”

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包括胡老四在内,都懵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之乎者也的让人听得不甚明白,好像是什么命硬多难,爹死娘死亲人死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有些悬乎,玄乎。

这时候,村里最有学问的老人罗祥平掏出本子和钢笔走上前去,蹲在地上看着刘二爷说道:“二爷,您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慢点儿,我记下来慢慢给大家伙儿解释。”

刘二爷也不含糊,不急不缓的把刚才那段话给背了一遍,罗祥平记下之后,笑着说道:“二爷您记性真好!这种文言文都能背下来。”

“哎能不背下来么?这可是关系到俺家满屯的事儿,我逼着那俩兔崽子跟我说了几十遍呢。”刘二爷很认真的说道。

这话一出,引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冲二爷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等着罗祥平给大家慢慢解释那段话的意思呢。

罗祥平这个人具体上过什么学,谁也不知道,反正很有学问,解放前做过一阵算命先生,就是那种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不过据说他算命很准,后来说算命太折寿,就再也不给人算命了。

罗祥平看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那段话,一边儿看一边儿皱着眉头,时不时还掐着指头像模像样的算上一卦,眉头越拧越紧,到后来呼吸都急促起来。屋子里的人都奇怪这罗祥平是怎么了?到底是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啊?

过了好一会儿,罗祥平终于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让人害怕,他看看刘满屯,又看着刘二爷,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来,身子晃了两下,还好旁边的人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大家急忙七嘴八舌的问罗祥平这话到底啥意思,刘二爷到底遭什么罪了?刘满屯那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儿?那地灵又到底是个啥?

结果罗祥平喘息了一会儿,犹豫了半天,摇头叹息一番,竟然一句话没扭头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更加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罗祥平看了会儿那段话,又掐指算了算,结果脸都白了,是吓的?还是其他原因?刚才看他那神色,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突然就吐了口血,差点儿晕倒过去,接下来犹豫了半天,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跑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正当大家低声议论纷纷的时候,胡老四站起来说道:“我觉得,大概是罗老爷子算出来什么了,可天机不可泄露,他想要说出来,老天爷却不让他逼得他吐血,唉,我大概也猜出来了,满屯这孩子,天生是个怪命,会克死亲人的!”

一听这话,众人全都怔住了都看向年仅七岁的刘满屯。

屋子里很安静,刘满屯有些局促的看着大家,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刚才这些大人的话,他隐隐的能明白是在说自己,好像说自己命不好,可什么是命不好,以刘满屯的年龄,他还不明白这些。

“放你娘的屁!”刘二爷忽然大声冲着胡老四骂了起来,指着胡老四的鼻子吼道:“滚,给老子滚!以后再让老子听见你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打折你的腿!”

村里人都听说过,也都知道当年的刘二爷脾气是如何的火爆,性格如何的凶狠,可多少年来,谁也没见过刘二爷发过这么大脾气。

胡老四真的被吓住了,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时没忍住,竟然尿裤了!

大夏天的,胡老四下身那条单裤很快就湿了一大片,灰土布料更显得清晰,屋里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心想这胡老四还真是活该,明明人家刘二爷今儿个死后复活,是刘家,是全村村民都公认的大好事儿,而刘满屯,是刘二爷最待见的孙子,你胡老四这时候说人家小满屯会克死爹娘和亲人,这不是找着挨骂么?

胡老四丢尽了脸面,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屋子里其他人纷纷上前好言好语的劝慰着刘二爷,让他消消气,刚刚活过来,是天大的好事儿,可别让胡老四这神棍的两句浑话给坏了心情。

刘二爷抽完一支烟后,又露出了笑容,和众人笑笑,然后招呼众人赶紧下地干活儿,这两天可耽误了不少活计。

等众人都走完了之后,刘二爷抱着小满屯就去了罗祥平家。

要是换做其他人找到罗祥平破大天去,罗祥平也绝对不会为刘满屯这种诡异命格的人算命。

问题是刘二爷找上了门儿,而且一生甚少求人的刘二爷,竟然对罗祥平说了个罗祥平实在是抹不过脸了。要知道,当年人家刘二爷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伪军手里救了他罗祥平一条命,为此刘二爷的胳膊上还挨了一枪子儿。

罗祥平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所以犹豫再三之后,罗祥平说一句话吐一口血,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算出来的天机,都统统告诉了刘二爷。

饶是刘二爷见多识广,胆识过人,可看到罗祥平说一句话吐一口血的模样,刘二爷这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他这一生从没见过这么诡异莫测的事儿。刘二爷心慌了,这要是再说下去,还不得吐血吐死么?他几次制止罗祥平不要再说了,可罗祥平依然咬着牙把话说完了完之后,罗祥平就昏过去了。

罗祥平告诉刘二爷,满屯这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出生在世上,天地都不容他了,如今满屯不满九岁呢,要是活到了九岁的话,那所有的亲人都得死掉。说的直白点儿,这孩子的命,属天,古相法中称之为——天命。如今只有两个法子可以避免亲人死去,一是满屯多劫多难,未满九岁之前,死于非命,那么家里人就可以幸免于难;第二,那就是全家人抛弃刘满屯,让其自生自灭,这孩子命格过于强硬,兴许,还能多活上几年吧。

若是这话出自于胡老四之后,刘二爷肯定会动手揍他一顿,可罗祥平这样玩儿了命的把这些话告诉了自己,刘二爷还真没法子动手了。他心疼的抱着小满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排这个孩子,以前他不信这些东西,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罗祥平并没有死去,只是精气神儿耗费的太过严重,需要休息罢了。用罗祥平自己的话说:这也是只对刘二爷和刘满屯俩人讲了,所以折了十年的寿,若当时在刘二爷家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当场就得死掉。

刘二爷没有走,他要等着罗祥平醒过来之后,好好问问他,这命,能不能解得开。

刘二爷虽然一辈子都不相信这些东西,可现在事情出的蹊跷,考虑到刘满屯儿这个小孩子,刘二爷也不得不这样问了。他听说过算命的多半都会先说命运如何如何好,然后说有什么灾什么难,然后才会说的有得解灾解难的法子,只是需要钱……当然,刘二爷不相信罗祥平会要他的钱,况且罗祥平早就不干这一行了。他只是觉得罗祥平兴许是习惯了,所以暂时还没说出来解决的法子而已。

然而罗祥平醒了之后,却摇了摇头,他说道:“这种命格,我连见都没见过别提如何解了这种命,唉……只有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造化是什么?没有人能够详细的给予最恰当最合理的解释。刘二爷沉默了许久,牵着刘满屯的小手走了出去。

从罗祥平家里出来之后,刘二爷牵着刘满屯满街的溜达,就是不敢带着这孩子回家,一想到这孩子会把刘家所有的人都给克死了,刘二爷这心里就忐忑不安,马上就六十岁的人了,再没有年轻时那冲动莽撞、无所顾忌的豪情壮志,毕竟他这一辈子那些传奇般的生活,也是让现实给逼的,如今踏踏实实过了这些年安省日子,谁还愿意去面对鲜血和死亡呢?

一直转到天黑,地里的人都下工了的时候,刘满屯也困的累得走不动路了。刘二爷心里一横,打定了主意,自己这辈子生生死死多少次了,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这条命算是硬的出奇,那干脆就跟老天作一次对头,刘满屯这孩子,他养活了!

心里有了决定,刘二爷抱着快要睡着的满屯就回去了,把满屯放到自己屋里的炕上后,刘二爷去了他大哥家,把俩侄子俩侄媳妇儿都叫到屋子里,直接挑明了来意,以后满屯这孩子归自己养了,家里所有人都不能待见这孩子,不能对他亲,而且自己打明儿个起,就带着满屯搬家,到村南河堤上的水泵房住。原因呢,刘二爷也不瞒着他们,把罗祥平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他们,这孩子命格硬,会克死亲人的。

说实在话,谁家爹娘不心疼自己的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能舍得割断了亲情,把孩子给别人么?可问题是满屯这孩子命格太硬,会克死家里所有人,那就不得不把他送人了,毕竟家里头还有其他孩子呢。况且抱养满屯的还是他二爷爷,不是什么外人,这似乎没什么。最让满屯爹娘心里难受的是,二叔告诉他们,以后谁也不许给满屯送吃送喝待见他,就当没这个儿子。

无论如何吧,刘二爷以他在自家人面前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硬生生将刘满屯占为了己有,没得商量,无需考虑。

那天晚上,刘满屯在二爷爷家睡得很香很香。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晚睡下,以后就再没有和爹娘在一起吃饭睡觉的机会了。

006章 葫芦湾

弯子桥在双河村的东北方向,距离大概有六七里路。滏阳河在那里拐了两个大弯,所以水势较缓,解放后那里建起了一座桥,正处于两个河湾中游,于是起名叫河湾桥,农村人用方言叫着顺口了,就都叫那座桥为“弯子桥”了,而桥上游滏阳河拐的那两个弯道,由于是来回拐的大弯而且拐弯处的河道与河道距离特别近,所以那一段的滏阳河,就像是个葫芦似的,于是我们当地人都把那里叫做“葫芦湾”

由于每年涨河,河湾处又比较狭窄的原因,葫芦湾那段河的底部被大水涌灌,所以河底部就形成了高低不平的地势,如同丘陵般一起一伏,最深处有**米还多,浅处也就两三米的样子,而过了河湾,水深平均在三四米之间,和大部分滏阳河河段的水深差不多。

正是因为这里河堤深浅不一,而且水深是滏阳河最深的地方,也就导致了在这里溺水身亡的人最多。因为在河湾处,表面河水看起来缓缓流淌,实则底下暗流汹涌,指不定哪儿块儿就会突然出现一个漩涡,或者是一股激流涌过,人在河水中一旦遇上这些东西,会很快无法控制住身体的平衡,被卷入河溺水身亡。

即便如此,在这里每年还会有人溺水身亡,大多是年轻人和小孩子。守着葫芦湾没多远的北左村和南左村,夏天的时候年轻人和小孩子偷偷的背着家长,都会跑到葫芦湾这里洗澡,靠近河岸边儿的一些地方,水位较浅,最深也不过就一米多两米来深,只要不往河中间走,一般是不会有危险的。可年轻人和孩子们,总会觉得浅水的地方不好玩儿,一个比着一个到深水的地方游泳,看谁游的远游的快,看谁游的时间长,看谁能逆水游的更远等等各种游戏,这自然也就难免意外的发生了。

在传葫芦湾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冤死鬼,它们全都在潜伏在河底的最深处,等待着找到一个替身,拉下水之后,自己就可以投胎转世了,而它们,是被之前的冤死鬼拖下去,做了替身的人变的。

还有个传在葫芦湾中间那道弯处,河水的中间,有一处直径三米多的水面,任凭多大的水冲下来,任凭两旁水势如何湍急,这块儿圆圆的水面上,绝对是安安静静,不会随波逐流,而且那块儿水面极其的干净,没有丝毫的垃圾杂物漂浮在上面……人们那下面是个老鳖坑,底下住着一只活了千年,成了精的老鳖,还养了一大堆的老王八、大王八、小王八。

这只老鳖精平时就在水底下修炼,若是附近有人玩耍戏水,打扰了它的清净,它就会让手下的王八兵将前去把那捣乱的人给拉下水,拖到鳖坑里,脑浆让老鳖精吃了,剩下的骨头和肉都喂了王八们吃……

在现实生活那里确实有一块儿很异常很平稳的水面,两侧水流湍急,那里依然平稳如镜,而下面,也确实是个大坑,如果用科学来解释的话,这个坑是水流自然形成的,而这个坑,又会使得河水在这里形成一个比较平缓柔和的漩涡,水底下水流旋转吸附,与湍急而下的水流力道相冲,所以水面就保持了相对的平静。

……

浓雾还未散尽,东方的地平线上,模模糊糊的露出了一线阳光。

清冷的微风吹拂过葫芦湾一带,将潺潺流淌的河水吹的荡起层层波纹,滏阳河两岸干枯的芦苇在微风中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雾气被微风吹动,在空气中荡漾着,流动着,变得原来越淡,越来越轻。

刘满屯和赵保国并肩站立在弯子桥上的石栏杆前,凭栏眺望。破旧的衣衫难以御寒,俩人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着。他们脸上被冻的裂开几道细小的伤口,凝固着几滴血。

“满屯,忘了问你,会游泳么?会扎猛子么?”赵保国突然开口问道。

“会。”刘满屯回答的很简单。

“这儿的水很深。”赵保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

过了一会儿,刘满屯说道:“等会儿晌午了咱们再下水吧,大清早的,太冷。”

赵保国看了看天色,点头说道:“到下面芦苇里头避避风,上头冷。”

俩人走下弯子桥,顺着河岸边儿往北走了十多米远,这块儿地方芦苇生长的比较繁茂,此时虽然天寒地冻,芦苇枯黄,好在是稠密的芦苇依然能够起到挡风的作用。俩人钻到芦苇丛抓了几把干枯的野草铺在潮湿的地面上,坐了上去。

刘满屯从地上抓了几下,挠出几根芦苇根来,递给赵保国:“那,吃吧,这东西甜。”

“比不上夏天的时候。”赵保国笑了笑,接过来芦苇根,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河面上,蒸腾起一股股热气来,白蒙蒙的,水面不时的有一些的漩涡,打着旋儿向下游冲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俩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河面,脸上都浮现出一股忧郁之色。

来之前,他们俩只是一时冲动,二话不说便匆忙赶来,可到了弯子桥上,他们俩心里面都有些犹豫了。捕鱼捉王八,谈何容易?河面又宽,河水又深,滏阳河还这么长,鱼在哪儿块儿?王八在哪一段?他们不知道。更何况,他们俩还就算是游泳技术不错,潜水的本领也不算可他们毕竟不是鸭子,到了河水他们能比鱼儿还灵活么?

俩人想着想着,就有些后悔没再求着胡老四,把渔网给借来就好办多了,实在不行,等胡老四走了,从他家里偷出来也行啊。

扑棱棱!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俩孩子立刻竖起了耳朵,顺着声音寻找着目标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来,打小生长在河边儿,他们自然听得出来,这是野鸭呼扇翅膀的声音。

赵保国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终于,他小手一伸,指着河对面说道:“快看,快看,在那边儿呢。”

刘满屯也站起来,顺着赵保国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河对面的一处长着稀稀拉拉几根芦苇的泥泞湿地一只野鸭正在费力的扇动着翅膀,想要从泥地中飞起来,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始终无法摆脱下面那带着一层薄冰的泥泞湿地的吸附。

“保国哥,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抓住它!”刘满屯一边儿一边儿开始解衣服,准备从河面上游过去抓住那只野鸭。

“傻小子,在这儿等着吧。”赵保国笑着拍打了一下刘满屯的肩膀,然后不慌不忙的顺着河岸往桥上走去。

刘满屯停住了解扣子的手,嘿嘿傻笑起来,自己有点儿太激动了,这边儿距离桥头就十几米远,绕过去不就行了么?又何必这么大冷天从河面上游过去呢。

不远处,赵保国已经走到了桥上,开心的吹起了口哨,在空旷无人的田野里,口哨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刘满屯试着吹了几下,却不知道如何吹响,只好有些羡慕的看着赵保国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吹着口哨。

“保国哥,你快点儿,别让鸭子飞了!”刘满屯见赵保国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没事儿,跑不了!”赵保国很有信心。

果然,赵保国快走到那块儿泥泞地的时候,那只野鸭开始越发的惊慌起来,不停的扑扇着翅膀,终于摆脱开了泥泞和碎冰的纠缠,野鸭腾空而起,却只飞起了一米多高,刚飞出那块儿泥泞之地,便扑棱棱挣扎着跌入了芦苇丛中。赵保国有些慌神儿,急忙跑过去把野鸭给逮到了手里,再狠狠的往地上摔打了几下,直到野鸭嘴里流出血来,再无力扑腾,赵保国才拎着野鸭高兴的走出芦苇丛,到那块儿泥泞地前,冲着刘满屯开心的笑着,同时举起野鸭摇了摇。

刘满屯高兴极了,连忙招呼道:“赶紧过来吧。”

赵保国蹲下身来,在那块儿泥泞地边儿四处看了看,站起来喊道:“满屯,你快过来,这儿有龙虾洞,咱们掏几只龙虾回去。”

“哎,好嘞!”刘满屯一听,赶紧往桥上跑去,如果能捉到些龙虾回去,那也好。

等跑到桥上的时候,刘满屯忽然觉得头晕了一下,眼前突然一黑,刘满屯急忙扶住了栏杆,使劲的摇了摇头,这才好了些。再看向桥下,他发现河水变得清澈透亮,一群群的鱼儿在水中不急不缓的游动着,三四只王八正趴在河底的沙土上,一动不动。刘满屯看到这些,心里一激动,差点儿从桥上蹦下去,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看透水面呢?这时,赵保国在不远处喊道:“满屯,快点儿啊,在桥上干啥?”

这一声喊,刘满屯脑子嗡了一声,眨了眨眼,河水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根本无法看清楚水里有什么。刘满屯心想自己刚才肯定眼花了,于是急忙冲赵保国答应了一声,匆匆往赵保国那边儿跑去。

等到了那块儿泥泞地前,赵保国正趴在湿地旁边儿,撸起袖子在紧挨着硬地的一个满是泥水的洞里头掏摸着,整只胳膊都伸进去了,不一会儿,赵保国脸上一乐,胳膊从洞里带着泥浆拔了出来,手中抓着一只沾满了泥巴的龙虾,就着洞口的脏水涮洗了一下,龙虾那红色的壳儿露了出来,两只大钳子愤怒的挥舞着。

赵保国得意的说道:“满屯,知道怎么找到龙虾的洞么?知道怎么掏么?”

“当然。”刘满屯笑了笑,蹲下身子,顺着湿地边儿拨拉着芦苇和野草寻找起来,一小堆细腻的泥巴出现在了草丛泥巴堆积的样子像是一泡屎似的,刘满屯一乐,伸手拨开那堆泥巴,下面,有一个洞口,洞中满是浑浊的水。刘满屯挽起袖子,把胳膊伸了进去,掏摸了一会儿,抓着一只龙虾抽出了胳膊。

003章 苦难的日子

光阴飞逝,转眼间已是两年过去,时间到了一九六零年的冬天。

如果那个时候谁还有闲力在村里溜达一圈的话,就会发现,挨家挨户都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家家门前挂上了白布。因为饥饿,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人饿死了;因为饥饿,人们连痛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在村中大街小巷两侧的土墙上,依然是到处刷满了白灰,涂写着“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万岁万万岁。”“赶英超美、跑步进入社会主义”等等诸如此类的红色标语。

大队部院外的那棵老槐树上挂着的破喇叭里,时不时还会有气无力的传来一阵阵凄美的歌声:“小高炉遍地开花国跨上骏马……”

村委会外面的墙壁上,画着一些让人感觉可笑的画面:

一亩农田里的水稻打出来的稻谷,堆积的比房子还高,上面注了几个字“亩产三万五千斤”,后面还有一句话,争取亩产过十万斤;

一个老农赶着一辆马车拉红薯,怪异的是车上只拉了一颗红薯,比马车还要大,把马儿累的低头喘气拼了命的往前拉,前面就是人民公社。

最可笑的是有人画了一列有四十多节车厢的火车,上面却通长压了一个大萝卜……

就在两年前,人们还都在拼命的干活儿,撕破喉咙喊口号,要赶英超美过上发达国家的生活;

去年春天的时候,人民公社建立起来,村里成立了食堂,“做不做,三百六;干不干,半年粮。”所有的村民每天按时按点去食堂吃饭,地里的活儿也不用做了,要一起过**的幸福生活,所有人都觉得,希望已经实现了,幸福的生活,到来了。

然而谁都不知道,短短半年时间以后,形势陡然直下,快的让人无法适应,反应不过来,还在懵懵懂懂的准备长期享受幸福生活的时候,灾难到来了。村里的粮食开始供应不上,渐渐的,所有人都吃不饱肚子了。

紧接着,粮食不再是供应不足供应不上,而是彻底的中断了供应,不是不供应,而是根本没有粮食。

死神的镰刀,开始在村中收割着因为严重饥饿而奄奄一息的生命。

现实与梦想之间截然不同的矛盾对比,让人觉得很讽刺,很可笑,很悲哀。

在国的历史上,从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一年这三年全国性的大饥荒,应该是全国人民最为心酸最为痛苦的记忆。书面上,多称之为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困难时期。

这三年当国有数千万的人因为饥饿而死亡,无论是天灾造成的农作物不收,还是前苏联催债国人民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还债,或者,是政策方针路线的错误,**……这些已是过往云烟,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当无需多说。

……

就在这一年的秋天,刘满屯的爷爷因为饥饿,死了。

一个月后,刘满屯的母亲死了。

秋末,刘满屯父亲和叔叔为了一袋面粉,打死了乡粮管站的仓库保管员,结果被捕入狱,很快就被判了死刑,半个月后在邯郸北郊被执行枪决,他们,只是饿极了,要弄回来一袋面粉,养活家里的人。

入冬后,刘满屯自家的两个哥哥因为饥饿,去村后牤牛河里破冰捕鱼,不甚跌入河因为无力游上来,活活的淹死在了水深不足两米的河水当中。

刘满屯的两个姐姐比较幸运,一个姐姐被婶子做主嫁了出去,换回了四十斤玉米。另一个姐姐送到城里当了别人家的闺女,那家两口子是工厂里的工人,闺女送到那儿,能吃上饭。

把闺女送走之后,刘满屯婶子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如果说刘满屯和刘二爷两个人和那两个闺女已经脱离了这个家庭的话,那么就可以刘二爷的大哥一家人部死绝了。

说句实在话家死光光这种事儿在当时的双河村,并不算得上最惨,因为村里在三年大饥荒家饿死的,足足有十几家还多,而在方圆百里之内,有的村子里除了逃荒出去的人,整个村子的人都饿死了。

比起来这些死去的人,刘满屯无疑算得上是幸运的人了,有什么人能够天天嚼烂了树根填肚子,而不生病?谁能够大冬天的蹿到田地里刨那些腐烂了的草茎草根吃,却依然活的健健康康?

刘满屯能!在后来草根树皮都被村民们刨了剥了吃完了之后,刘满屯大冬天跑到河边儿拽着那些烂水草吃,反正只要是植物身上长的,煮熟了,刘满屯都能吃,吃的脸都绿了,可依然吃的津津有味儿,而且不得病。

这小子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而且身体健健康康的,自然让那些身子骨弱,整天饿得奄奄一息的村民们嫉妒,于是村里开始传言,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许多,死了这么多人啊,八成都是因为和这个刘满屯一个村儿,让他给克死的。这传言中那位最该死的人,无疑就是刘满屯了。

这话说的也算是有出处,刘满屯命格硬,生来就会克死亲近之人的消息,早已在村中传开了,这两年来,少有愿意亲近他的人,若非是碍着刘二爷的面子,刘满屯恐怕早就被村民赶出了村子也不一定。

至于刘二爷,这位前半生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在这场覆盖了国的大饥荒灾难再次展现了他人性仗义的一面。他把村中所有没了爹娘的孤儿都领到了家里,能通过关系送人的,就送了人,到最后剩下了四男五女,九个孤儿,这些孩子们最大的不过十一岁,最小的年仅三岁。

实在是想送人都送不出去了,城市里人的生活状况也出现了严重的粮食短缺现象,这些孩子们,也只能留在了刘二爷的家中。

收养了其他人家的孩子,刘二爷却让刘满屯独自一人住到了原先的家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了,而之所以让刘满屯住回到家是因为刘二爷担心这帮孩子们,被刘满屯这个有着神秘恐怖命格的孩子给全部克死了。刘二爷知道,这些年纪还不通人事的孩子们若是生活在一起,他们很快就会玩耍到一起,成为朋友,而对于这些孤儿们,与刘满屯成为要好的朋友,无疑是危险的,致命的。

至于刘满屯,通过一年多以来的艰苦生活,刘二爷发现,这小子根本无需担心他是否饿肚子,因为基本上人和牲口能吃的东西,他都能吃,有些不能吃的,他还能吃,所以刘二爷不担心这小子会被饿死,至于老天降下来劫难把刘满屯害死,在那个时候,刘二爷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况且,这种事儿想帮忙都帮不上。

即便如此,在这个人人都为活下去而拼命想着讨到一口吃的,却因为讨不到吃的饿死的年代里,谁愿意收养这么多孩子?又有谁,能养得活这帮孩子?

刘二爷以他人未有的勇气和善良人性收养了这帮孩子们之后,再次展现了他人生中最为强悍的一面,他让这帮孩子们中年龄最大的赵保国领着一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和一个最小的孩子,每天去峰峰矿区、邯郸市里那些工人小区讨饭吃。而年已六十的刘二爷,却经常孤身一人,拎着柴刀和绳索去西岗子上,他要去那儿打狼,套野物,为的就是让这帮孩子们能有点儿吃的。

虽然说这野物难打,每隔上个四五天,刘二爷才能带回来点儿肉食,可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不错了,加上赵保国讨饭讨回来的干粮,加上些干树叶子烂菜叶子,搅和搅和熬成粥,就可以让一大帮孩子们不至于饿死了。当时农村有句俗话,糠菜顶得上半年的粮,也就是说人吃东西已经节省到不能再节省的地步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孩子们虽然年级还却异常的懂事儿听话,刘二爷在外面不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乖乖的待在家里面,绝对不会出门儿半步。

年纪最大的赵保国,带着两个比自己的弟弟妹妹去外面讨饭吃,讨到的稀饭菜叶子无法往回拿,就和弟弟妹妹分着喝掉,只要能拿回来的干粮,哪怕是一小口,都舍不得吃,装在袋子里带回来。

而刘满屯,平日里除了自己弄些能吃不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之外,还要守在刘二爷家的门口,防止有些饿极了的人,去家里面跟那些孩子们抢食吃。那时候刘二爷为了养活这帮孤儿们,已经搬到了村里一户大院子里,那一家子人,也早已经都饿死了。

有了刘满屯守在门口,村里人还都不敢去家中和孩子们抢食吃,虽然刘满屯才九岁,可这小子从两年前刘二爷死后复活那一天开始,就成了村民远远见了就赶紧躲开,唯恐躲避不及的煞星,再加上刘二爷的威名,这个“孤儿院”里,自然也就不会遭受到侵犯了。

最重要的是,人都有良心,这些孩子们没了爹娘,本来就够苦了。

……

这天一大早的,刘满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握着一把细细的草根,时不时的就往嘴里塞一根草根咀嚼着。他掰着指头算了算,二爷爷这次出去五天了,也该回来了,看看天,东边儿的太阳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朝霞如同天边烧起了一堆的大火般,煞是好看。

冷风呼呼的吹了过来,刘满屯懒洋洋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结果很轻松的就从台阶上滑下去,跌入一堆干枯的稻草当中。他把稻草往身上抱了一些,感觉暖和了许多,于是伸手抓了一把稻草,塞了鼓鼓囊囊的一嘴,费力的咀嚼着,一般人是不能吃稻草的,吃了之后会拉不出屎来,最后肚子胀成皮球,一直把人胀死。不过刘满屯是一个比较另类,比较变态的人,他觉得稻草吃了没什么问题。

歇息够了,刘满屯起身往村北地走去,寻思着能在地里头找到点儿吃的拿回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很失落的从北地里回来了,什么吃的都没找着。路过牤牛河上的小桥时,发现上游河水中飘着两截胡萝卜,刘满屯兴奋不已,立刻不顾严寒,脱了衣服跳入河想要把那两截胡萝卜捞出来吃掉。

可当他跳入河水中握住了那两截胡萝卜后,才吃惊的发现,水流比往日里要湍急了许多,他在河水中奋力的游着,却无法让身体稳住。一个直径足有一米多的漩涡飞快的从上方流了下来,在刘满屯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卷入了水底。

刘满屯急忙将一截胡萝卜塞进嘴里,屏住呼吸,奋力的挣扎着想要往河边儿游,但是漩涡的力量要比他大上许多,刘满屯在水底下身不由己的被漩涡转了几个圈之后,就有些懵了。很快,漩涡卷着他向下游冲去,在冲过桥头的时候,刘满屯的脑袋撞到了桥孔边儿的石头上,刘满屯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忍不住张开了嘴巴,那一截胡萝卜飘了出去,一口水钻入嘴紧接着刘满屯再次喝下了几口冰凉的河水,身体无力的顺着水向下游飘去。

巧合的是,下游几十米远的地方,河岸边一棵大柳树因为许多细小的树根被人刨走当食物吃了,再加上生长在河边儿,泥土松软,顽强的挺立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这时候终于无力再坚持下去,轰隆一声倒入了河横在了并不宽大的牤牛河中间。

而恰恰是这棵大柳树上那纷乱稠密的树枝伸在了河水当被漩涡吸入水底顺着湍急的水流一路冲下来的刘满屯,被大柳树躺倒入水的那些稠密的树枝给挡住了。

刘满屯在晕晕乎乎当求生的**让他伸手抓住了几根树枝,漩涡发了疯似的在那些树枝间围着刘满屯激打了一番之后,顺流而下。

刘满屯抓着树枝,晕晕乎乎的爬到了树干上,无力的趴在树干上呕了好一阵儿,才被冷风一激,清醒过来。

大命不死的刘满屯惊喜的发现,自己打捞到手后来又被迫松开的两截胡萝卜,竟然也被稠密的树枝给挡住了,而且若不是一些漂浮在河水中的烂叶子浮积在了树枝之间,胡萝卜也不会被树枝挡住。

刘满屯急忙伸手将胡萝卜捞在了手里,顺着树干爬回到岸上,跑到小桥上游把衣服穿上,屁颠屁颠儿的往村里跑去,他得拿着这俩胡萝卜送到“孤儿院”去,因为他知道,那些孩子们需要吃的,而有了这俩胡萝卜,二爷爷会少受些累。

等跑到河堤上,顺着河堤往村里走了没多大会儿,刘满屯已经被冻的脸色发紫了,就连那身上穿的两层单衣,也有一层被冻得硬邦邦的了。

刘满屯紧紧的抱着胳膊,两截胡萝卜塞在怀里头,哆嗦着往村里走着。

走到村口的时候,被几个大人拦住了,他们是村里看青的,防止有人从地里偷东西。

007章 凶水之中夺王八

“不错。”赵保国满意的赞赏道,把自己手里的龙虾往地上摔打了一下,使龙虾不能再动弹,赵保国蹲下,顺着湿地边儿再次寻找起来,一边儿找着,一边儿说道:“要是能逮个百八十只龙虾回去,够二爷爷吃好几天了,加把劲儿。”

刘满屯怔了怔道:“那咱不捉王八了?”

“不捉了,咱又不会捉,再说了,这么深的水,上哪儿找王八去?”赵保国有些沮丧的说道,手底下也没闲着,不停的拨拉着枯草和芦苇。

“可王八最补身子了。”刘满屯说道。

“废话,我也知道王八最补身子,可咱们怎么捉?”赵保国没好气的说道,看到刘满屯还在坚持的样子,赵保国生气的站起来,几乎吼似的说道:“别以为就你想着二爷爷,我也想他老人家早点儿好,我想捉许多许多王八回去,可你知道王八在哪儿么?滏阳河这么宽,这么大,水那么深,上哪儿摸去?咱俩跳进去挨个儿的找么?你怎么捉?我也想捉,我不害怕水深水大,我不怕有水鬼有鳖精,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回去晚了二爷爷担心,我怕这么找下去,什么也弄不到,二爷爷,弟弟妹妹,都在家里等着吃东西呢,家里就那么点儿馒头和玉米面饼子,他们肯定互相让着,谁也不肯吃,你说……”

赵保国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已经哽噎起来,眼里忍不住流出了一连串的泪花,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了几道干净的痕迹。

“保国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满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确实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赵保国比自己大,比自己知道的多,希望他能够想到捉王八的法子希望他本身就知道。没想到会让赵保国哭起来,刘满屯嘟哝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他发现赵保国的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盯着河面。

刘满屯转身顺着赵保国的眼睛一看,只见河面最中间,水面上浮着一只碗口大的王八,正在不急不缓的转着圈儿游动着,河水缓缓流动着,却丝毫不影响那只王八戏耍般的在那里转圈儿。

不好!是诱惑。刘满屯心里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他意识到这只王八的出现太突然了,太奇怪了,怎么可能,大冬天的一只王八在水面上游动,而且还故意就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毫不惊慌呢?

刘满屯还在疑惑的时候,赵保国已经唰唰唰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噌噌几步跑到了河岸边儿,喊道:“满屯,在上面等着,别下来啊!”话刚喊完,赵保国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光滑的身体犹若一条大鱼般在水里的游动,只一会儿便游到了那只王八的跟前儿。

“保国哥心!”刘满屯这时候才想起要提醒下赵保国,同时,刘满屯心里那股不安的念头越来越重,他似乎已经可以肯定,危险马上就要发生在赵保国身上了。刘满屯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不再犹豫,刷刷的脱起了衣服。

那只王八看到有人游到了跟前儿,也不着急,等赵保国伸手抓它的时候,才极其灵巧的一个转身,从赵保国的脸前游了过去,堪堪躲开了赵保国的双手,赵保国急忙用手再抓,那只王八依然是灵巧的转了转身,再次摆脱开赵保国的双手,从他的脸前游过,焦急的赵保国干脆张嘴就咬,正好咬住了那只王八盖子王八慌了神儿,扭头就往赵保国脸上咬,可赵保国咬住的地方正好是王八的尾巴出,那只王八使劲儿的扭头,愣是够不到赵保国。

赵保国乐了,咬着王八呵呵笑了起来,同时挥着胳膊蹬着腿往河岸边游来。

刘满屯刚脱光了衣服,正要跳入河中呢,一看赵保国咬着那只王八,笑眯眯的往边儿上游过来了,刘满屯停了下来,兴奋的招呼着:“保国哥,快点儿!”

突然,赵保国身后的河水翻滚起来,呼噜噜直响,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水似的,一些巨大的水泡咕嘟嘟的冒了起来。赵保国听到后面有声响,皱眉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原本平稳的水面此刻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水面陡然涨起一米多高,一个浪头追着即将游到河边儿的赵保国打了下来。

“小心!”刘满屯大声喊道。

哗啦啦!浪头劈头砸了下来,赵保国在浪花中挣扎了几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浪花卷回到了河中央,然后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的向水下沉去,他的双臂不停的挥舞着挣扎着。

刘满屯一看,毫不犹豫的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飞速的向赵保国游去。

快游到赵保国跟前的时候,刘满屯猛的觉得身下一沉,一股像是水草和绳索似的东西将他正在踢腾着的双腿给缠住了,双腿无法踢水之后,刘满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沉去,他急忙挥动双臂使劲的扑打着水面,然后猛的吸了口气,不再和水下那个吸力较劲,而是反其道行之,猛低头向水下摸去,不管是什么东西缠住了腿,先解开它,使双腿恢复自由,才是最紧要的事儿。

往下一摸不要紧,刘满屯吓了一跳,是什么东西啊?手臂粗细,圆圆的滑滑的,似乎很长,就是这东西缠绕在自己的双腿上,这绝对不是水草,像是蛇,或者是皮管子。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猛的撞在了刘满屯的身上,刘满屯伸手一摸,是胳膊,他确定是赵保国,而赵保国的身体只是和刘满屯稍稍接触了一下,便再次向水底沉去。刘满屯急了,张嘴就向缠绕在自己腿上的东西咬去,他什么也不顾了,疯了似的。这一口咬下去,一股腥臭气灌入嘴同时灌入的还有一大口河水,身子四周的水猛烈的晃动了起来,接着刘满屯觉得双腿一松,缠住他双腿的东西松开了。

刘满屯急忙向上游去,头一露出水面,刘满屯急忙大口呼吸了几口气,紧接着再次潜了下去,向着刚才赵保国沉下去的地方摸去。

大概潜下去有四米来深的时候,刘满屯感觉到了四周的水在不断的晃动着,接着,刘满屯向下伸着摸索的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刘满屯追着一摸,是一只脚,而且那只脚在不停的踢腾着,被刘满屯捉住后,一只手的捉了过来,狠狠的向刘满屯的手上挠了一下,结果发现是一只手后,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赶紧捏了捏刘满屯的手臂。

这只是发生在一两秒钟的事儿,刘满屯知道这是赵保国了,便立刻抓住赵保国的手,奋力的向上拉去,赵保国也在下面拼了命的挣扎,也不知道他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死活就是挣不开,无法向上浮一点儿。

刘满屯急了,再次往下一潜,顺着赵保国的身子摸去,可赵保国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啊,就在摸到赵保国头部的时候,刘满屯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了赵保国的头部,赵保国双腿和双臂奋力的挥舞着,挣扎着,就是无法摆脱那股力气对他头部的吸引。

此时的刘满屯也不知道害怕了,直接伸手就顺着那股吸力摸去,刚一伸过去,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被那力气吸住,飞速的在水底平行着向前窜去,右手和右臂前出,他感觉到自己从赵保国身旁滑过,那么赵保国应该脱离这股吸力了吧?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刘满屯想到的是赵保国的安危。

当刘满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强大的吸引力吸附着在水底平行滑动了一段之后,终于到了吸附力的尽头,然后刘满屯前出的手触碰到了一些坚硬的东西,这时候吸力突然消失了,刘满屯往回收手的时候,顺便上下摸了摸,他发现这是类似于牙齿类的东西,好像,好像有骡马的牙齿那么大,那么长出这些牙齿的嘴巴,也一定很大了,刘满屯在心里这样想道。

突然的安静和稳定,让刘满屯有些吃惊,有些好奇,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快要憋不住气了,在水底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了漆黑一片,还有两只绿色的眼睛,有灯泡那么大,水浸入了他的眼他急忙闭上了眼,胡乱的挥动着拳头向那两只绿色的像是灯泡似的眼睛上砸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打中了,但是不知道打中了什么,反正是硬硬的如同树皮似的东西,接着,四周的水开始猛烈的翻滚起来,刘满屯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被翻涌的水向上推去。只是一瞬间,他便被推到了河面上,感觉到光线后,刘满屯睁开了眼睛,张口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而水下,再没有了一丝的动静,两条腿可以在水中随意的踢腾着,使身体保持着平衡浮在水中。

十几米远的水面上,赵保国正背对着他,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满屯,满屯……”一边喊,他一边疯了似的拍打着水面。

河水在缓缓的流动着,刘满屯想答应一声,可是他发现首先要多呼吸几次,才能喊出声来,他快憋坏了。

赵保国终于扭过头来,发现了刘满屯的时候,赵保国愣住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使劲的摇了摇头,又伸手抹了抹眼睛,才激动的大叫一声:“满屯!”然后飞速的向满屯游了过来。游到跟前儿之后,赵保国一把把刘满屯抱在了怀里,兴奋的叫着:“笨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找不着你了。”

“快松开,沉下去了沉下去了。”刘满屯呼吸够了,发现俩人身体紧紧抱在一起,光凭着双腿在水下的踢腾,根本无法撑起,急忙提醒赵保国。

“啊,对对,咱们赶紧上去,快点儿,那只王八,我一直都咬着它呢,没丢开!捉着了,捉着了!”赵保国一边儿和刘满屯一起往河岸上游去,一边儿高兴的说道:“回去给二爷爷炖汤吃,二爷爷肯定高兴,他肯定会早早的好起来。”

“嗯。”刘满屯也满心的高兴,似乎忘记了刚才在水中惊心动魄的经历。

等俩人游上了岸,匆忙穿上衣服之后,才感觉到了浸入骨髓的寒冷,俩人急忙又蹦又跳的拾掇着三只龙虾和一只野鸭,以及那只被赵保国用撕扯下来的袖头包的严严实实的王八。

俩人拾掇好东西,急忙向桥上走去,等到了桥上,感觉到冷风刮得更大了,雾气早已散尽,朝阳已经升起,火红火红的,却散发不出一点的热量。

向桥下望去,河面滔滔,水流湍急不似他们刚来的时候那般潺潺流淌。

毫无来由的,俩人心里同时颤了一下,对视一眼,急匆匆往南,往村里跑去。

004章 刘二爷病危

其实那时候地里哪儿有东西吃啊?为了过**,不给**社会脸上抹黑,庄稼地都荒废了,人们不用干活,吃饭的时候去食堂里吃饭就行了,**幸福生活嘛,不需要劳作,即便是有些庄稼地里多少还种了点儿粮食,有点儿收成,可不许个人去地里收庄稼,那是盗窃**成果……看青的,就是负责守护集体粮食和庄稼地的人。

说白了,其实那三年大饥荒,多半都是因为这种极端的左倾路线造成的,要么不干活,要不就是什么“铁锹挖的深,黄土变成金”这类一点儿都不遵守客观自然规律的混账话给闹的,庄稼地里,把一米深以下的土给翻上来,那庄稼能长好才怪呢。这还不算,还要为**社会脸上贴金,不用种那么多地,干活儿就是所有人都为了种那十来亩地,到最后成熟了都堆积到一块儿,变成亩产卫星田,高产量,一亩地的粮食就足够吃了,没必要种太多,要不粮食多的没地方放……你说这不是扯淡么?

打住,有点儿犯忌讳了,接着讲故事。

话说那几个看青的人拦住了刘满屯,都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人,村里都饿死那么多人了,可他们却守着村食堂里的一些积攒下来的粮食,平日里清汤清水的倒还能吃饱,算是过的最滋润的人。对于刘满屯,由于村里的流言和对与自身安危的考虑,他们很是讨厌刘满屯。

现在看到刘满屯冻得哆哆嗦嗦,双臂紧抱着的样子,为首的苗树堂问道:“哎,刘满屯,你干什么去了?”

刘满屯清楚如果让这帮人看到自己怀里揣了两截胡萝卜,肯定会被他们没收,所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越发将俩胳膊抱的紧了些。

于是这帮人看出来刘满屯怀里有东西了,几个大人上前你拉我扯,三两下就将刘满屯的上衣给撕开,两截胡萝卜掉地上了。

苗树堂皱着眉头呵斥道:“你敢偷集体的蔬菜,看你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念你年纪东西交公,赶紧滚回去吧!下次再让我们逮着,非得把你送公安局不行!”说着话,苗树堂弯腰就去捡地上的两截胡萝卜。

“你敢!”刘满屯大喊一声,惊得苗树堂猛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刘满屯。

刘满屯从河堤边儿上捡起半截砖头,气呼呼的瞪着苗树堂。

另一个看青的人冷笑着说道:“小兔崽子,还长本事了,怎么着?还想打我们?呵呵,就你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

几个人都哄笑起来,苗树堂干脆上前一巴掌把刘满屯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刘满屯嘴角渗出了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说道:“我还打不过你们,可你们谁敢拿我的胡萝卜,我就杀了你们家的孩子,吃他们的肉填肚子……除非今天你们就打死我!”

“你小子敢!”苗树堂挥手就又要打刘满屯,手举在半空,却没有落下,他看到了刘满屯的眼睛里那满溢的仇恨和浓浓的杀气。

“你敢拿我的胡萝卜试试,看我敢不敢!”刘满屯一字一顿的低吼着,像是一只愤怒的小豹子。

几个看青的大老爷们儿都怔住了,苗树堂举起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他们都怔怔的看着刘满屯,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被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吓着了么?

刘满屯嘴角挂着血丝,鼓着腮帮子,恶狠狠的盯着他们,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因为冷而冻得发青发紫的小脸,看起来格外的诡异凶狠,像只从地狱里刚刚钻出来的小鬼。

冷风呜咽着从北地里刮来,刮得河堤上被剥了皮的树木吱呀吱呀的响着,几个大老爷们儿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刮得,还是被刘满屯那双眼睛里冰冷的气息给吓得,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在苗树堂的摆手示意下,匆匆离开了,看都未再看刘满屯一眼,或许,是不敢再注视那双透着兽性的狠戾的眼睛。

刘满屯搂着两截儿胡萝卜走到二爷爷家的门口时,一头栽倒在了稻草堆上,晕了过去。

赵保国领着弟弟妹妹从外面讨饭回来,刚巧看到了刘满屯躺倒在稻草堆里,脸上紫青紫青的,赵保国赶紧招呼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出来,把刘满屯抬进了屋子里。

在这帮孩子赵保国年纪最大,懂得也多,摸了摸刘满屯的眉头,感觉烫的厉害。赵保国知道这是发烧了,急忙跑出去找到村里的医生刘敬民,可医生一说是给刘满屯看病,摇头叹气的拒绝了。这大灾大难的年景里,与其信其无,不如信其有,刘敬民心说这孩子命里面老天爷都不容他,还不如让他病死算了,万一要真是他带来的灾难,兴许还能救下这一村的人命呢。

既然医生不给刘满屯看病,赵保国也没办法啊,他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刘二爷也没在家,这个家就得他赵保国做主了,眼看着刘满屯烧的迷迷糊糊人事不省,还满嘴的胡话,嚷嚷着要杀了苗树堂全家,赵保国觉得刘满屯肯定这是冻坏了,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得赶紧给他取暖。

于是一帮孩子们把刘满屯放在炕上,用破棉被裹紧了,屋里冷的不行,赵保国干脆带着弟弟妹妹们抱了些干柴,在屋中间的空地儿上点了一堆火,想着屋子里暖和些,兴许一暖和了,刘满屯就会退烧好起来呢。

可屋子里的火一点着,这些孩子们就受不了那烟呛了,赵保国领着弟弟妹妹跑到了另一间屋子里。这帮孩子们根本不知道,那些潮湿的柴禾点着了,产生的一氧化碳足以要了刘满屯那条小命。

这边儿火堆点着没多大会儿,刘二爷拎着个包裹回来了。

刘二爷一进家就看到了西屋门窗紧闭着,顺着门缝和窗户缝往外突突突的冒着黑烟,刘二爷大吃一惊,急忙跑上去一脚踹开了西屋门,满屋子的浓烟啊,门一打开就往外钻,冷风就顶着烟雾往屋子里吹,刘二爷冲进去打开窗户,等浓烟散去了一些之后,才发现躺倒在炕上的刘满屯,紧闭着双眼,上前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下刘二爷急坏了,赶紧把刘满屯抱到了院子里,一边儿招呼着其他的孩子们,一边儿从墙角捧来了积雪给刘满屯擦脸擦脖子,再掐了半天的人捏开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呼气,等刘满屯渐渐的有了些许的呼吸之后,刘二爷也不敢往屋子里抱他,从屋子里拿来棉被裹住刘满屯,就让他在院子里躺着,生怕他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万幸的是刘二爷回来的早了一点儿,如果再回来晚些,刘满屯就算是命格再硬,这次也没得救了。

这一天里,刘满屯先是跳入河被漩涡卷住,差点儿淹死,接着回来的路上又跟人差点儿打起来,急火攻心,体表受冷,高烧昏倒在了门口,若是赵保国这帮孩子不把刘满屯抬进屋子里,恐怕刘满屯不病死在外头,也得冻死了。可赵保国这帮孩子们不懂事儿,在屋子里点着了潮湿的柴禾,又差点儿没把刘满屯给熏死在屋子里。

似乎上天在这一天里,想尽了办法要把刘满屯给弄死,可刘满屯这小子命大,没死。

于是苍天震怒了,那一天刘满屯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天空中阴云密布,竟然在大冬天里,响起闷雷声阵阵,不一会儿就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看到刘满屯活了过来,刘二爷满心的欢喜,赶紧的招呼其他孩子们熬些粥来,大家都吃饭,担惊受怕的大半天,连吃饭都给忘了。

本来这次刘二爷回来的时候,是满心欢喜的,这次他在西岗子上转悠了四五天,结果一点儿野物都没打到,原本心里沮丧到了极点,想着一帮孩子们好几天了,就等着自己往回弄吃的填饱肚子呢,刘二爷心里就难受的不行不行的。

当刘二爷正无助的在西岗子的丘陵地中转悠时,突然发现有几个人从西岗子深处走了出来,他心里觉得奇怪,这些男男女女大白天的来西岗子干啥?刘二爷藏身到一块儿大石头后面,偷偷的听那几个人说些什么。

结果不听还好,一听那几个人的谈话,刘二爷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几个人都是西岗子西南方向那几个村子里的人,他们都是工人,在市里上班,平日里每个月有工资,还有粮食指标,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最幸福的人了,农民们没吃没喝讨饭去,不就是到市里那些工人小区里讨口剩下的饭食吃么?可这几个工人,竟然拿着省吃俭用下来的白面馒头和玉米面饼子到西岗子深处的土地庙里上供,这不是糟践粮食么?

等这些人走远了,刘二爷的气消了一些之后,又禁不住高兴起来,这不是白送给咱的吃食么?太好了,家里的孩子们有吃的了!

刘二爷想到这儿,三步并作两步,一股劲儿跑上了土地庙所在的那座西岗子最高的土丘子上面,钻进土地庙里。一看这上供的东西还真够多的,白面馒头五个,玉米面饼子十个,还有仨苹果,把刘二爷给高兴坏了,脱下上衣把这些吃的包了起来,卷把卷把拎着就回村儿……

家里的孩子们多长时间没吃过白面馍馍玉米面饼子了?谁都不记得了,反正这些吃食让孩子们都乐坏了,再加上刘满屯也大难不死醒了过来,一大家子的人都乐得不行不行的,赶紧烧火做饭吧。

刘二爷看的紧,不让这帮孩子们一顿把白面馒头和玉米面饼子都给吃光了,一顿饭只准往锅里放一个馒头,一个玉米面饼子,再把先前剩下的动物骨头扔到锅里面几根儿,带点儿腥味儿,再放上些赵保国回来的时候,和弟弟妹妹一起捡来的萝卜缨子,熬成一锅粥,大家都喝上点儿。

这算得上是不错的饭食了,天黑了之后,饭做好了,大家都围坐在炕上摸黑一人喝了两大碗,算是连汤带水的灌饱了,大家还都吃的津津有味儿。

吃完饭,刘满屯这小子竟然活蹦乱跳的,跟没事儿人似的,刘二爷忘了他在西岗子土地庙弄到那些吃食往回走时的凶险和诡异,只是高兴的不行,连夸刘满屯这孩子命硬,身子骨结实,像自己小时候。刘二爷说:“满屯啊,饭吃完了,赶紧回去睡觉去,明儿个来了别进家啊,你小子命太硬,会克死这帮兄弟姐妹的。”

刘满屯点了点头,刚要往外走,刘二爷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两口浓浓的血痰,噗通一声躺倒在了炕上,晕倒了。

这下把孩子们都吓坏了,哭着嚷着喊了半天,刘二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赶紧冒着大雪跑出去找医生,可村里的医生没在家,据说傍晚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去投市里的亲戚了。

俩孩子慌了神儿,不知道该找谁好,想了半天,他们决定去找罗祥平。半路上碰见刚刚讨饭回来的胡老四,胡老四问俩孩子慌慌张张的去干啥,俩孩子年纪寻思着多个大人帮忙总是好的,赶紧把刘二爷吐血昏倒的事儿告诉了胡老四。

胡老四一听,急忙让两个孩子去叫罗祥平罗老爷子,自己匆忙往刘二爷家里去了。作为一名有点儿道行的神棍,胡老四怎么也不相信像刘二爷这类人,平日里身子骨结结实实的,怎么会突然就吐血昏倒呢?

等到了刘二爷家进了屋子,一看到躺在炕上的刘二爷,胡老四就吓了一跳,赶紧点着了煤油灯仔细的看了半天,才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弄得一屋子的小孩子们不知道是怎么了,吓得全都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罗祥平也赶来了,看到了刘二爷的模样也吓得不轻,上前摸了下刘二爷的脉搏,又翻了翻眼皮看了半天,掐指一算,吓了一大跳,刘二爷这命数,怎么说完就要完了呢?

正在罗祥平心里紧张的七上八下不知所以的时候,胡老四手里拿着桃木剑和几张符纸冲了进来,嚷嚷着孩子们都出去,然后在屋子里烧起了符纸做起了法式。

忙活了半天之后,胡老四终于做完了法式,来不及歇口气,急忙和罗祥平俩人安排那帮孩子们去西屋和东里间睡下,他们俩大人守在刘二爷跟前儿,刘满屯也留在了屋子里,谁赶他他都不走。

罗祥平说:“刘二爷的命格硬实,早先我给他算过,那是活到九十九的命,怎么突然命数就尽了呢?”

胡老四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命数尽了,是他的命数让神灵给夺走了,也不知道刘二爷冒犯了哪一方的神灵,唉……”

“可这也不对啊。”罗祥平皱眉说道:“刘二爷八字强硬,鬼神皆敬,哪一方的神灵能夺取了他的命数?”

“这不是年岁大了,阳刚气不足了嘛,唉,这些日子刘二爷为了这帮没了爹娘的孩子们,耗尽了心血,体质弱了不少,自然没有先前那么硬的运数了。”胡老四摇头叹气一番道:“我这做法护住了二爷的命脉,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呢,他这身子得好好调养,不然的话,这一病,可就起不来了。”

说完这些,胡老四和罗老爷子都不说话了,俩人同时看向了刘满屯。

刘满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个人,他明白两个人为什么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儿看他,刘满屯说道:“是不是,我把二爷爷给克成这样了?要不,我去死,能不能救活二爷爷?”

“这……”罗老爷子掉了两眼泪,抹着眼泪儿说道:“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儿,要真是你克的,这两年了,你二爷爷早就没命了。”

“是啊,唉,满屯这孩子,真是,真是……”胡老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安静的有些出奇,煤油灯里的油,快要燃尽了,豆大的火苗儿无力的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刘二爷在炕上呻吟一声,醒了过来,罗祥平和胡老四赶紧围了过去,嘴里喊着:“刘二爷,刘二爷,您醒了?”

“嗯……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在这儿干啥?”刘二爷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起来一半没了力气,无奈的躺下,在他心里面,其实早就不记恨人家胡老四了,刘二爷说道:“是不是满屯又有啥事儿了?”说着话,刘二爷有些紧张的看向了刘满屯。

胡老四赶紧给刘二爷压了压被角道:“满屯这孩子没事儿,二爷,我就是问问您,您这两天都干啥了?是不是得罪了神灵,怎么把您的命数都给夺了啊?”

“嗯?什么命数?胡老四,你少跟老子胡说八道。”刘二爷一瞪眼,他不喜欢这些话,可由于话说的快了些,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胡老四赶紧说没有没有,罗祥平在一旁劝道:“刘二爷,胡老四没有胡说八道,你的命数,突然就尽了,你这两天是不是碰上啥稀罕事儿了,或者是,你干啥事儿了?”

刘二爷怔住了,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从西岗子土地庙出来的时候,遭遇到的那诡异的事情,以及那万分的凶险。他忽然想到,或者他相信了以前不相信的冥冥中虚无缥缈的神灵了。

就在这时,胡老四一眼瞅见了放在炕里头挨着墙角的布包包,里面露出了一块儿白面馒头,而在胡老四的眼里面,那白面馒头上面分明沾着一层鲜红鲜红的血迹,胡老四大吃一惊道:“二爷,您那馒头从哪儿来的?那包里还有啥?”

“嗯?”刘二爷皱起了眉头,寒声说道:“胡老四,你少打那些吃食的主意,这是留给家里一大帮孩子们吃的,你要是敢打这些吃食的主意,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这不怪刘二爷多心,在那个年景里,吃的东西比什么都金贵,为了点儿吃的玩儿命,一点儿都不稀罕。

“哎呀,我打这些吃的什么主意啊?”胡老四有些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指着炕角的那个露出白面馒头的包裹说道:“二爷,那白面馍馍,是不是您从哪儿的庙里头偷回来的?”

“放屁,老子那是拿,不是偷!”刘二爷怒骂道,随即又觉得自己确实像是偷的,而且他有些奇怪,胡老四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马上又想到,胡老四是个神棍,对这方面很是很是内行,兴许他看出来自己所遇到那些邪事儿了。想到这里,二爷的声音低了下来,也柔和了许多,不过他不会说出自己所遇到的事儿,那有点儿怪的离谱,会把人吓着,他假装疑惑的问道:“哎我说胡老四,你怎么知道的?这是我从西岗子土地庙里拿回来的,你说这么好的吃食,放在庙里那不是糟践粮食么?”

“完了,真是惹了神灵了!”罗祥平连连叹气起来。

刘二爷说道:“什么他娘的惹了神灵了?咦,我好像……我记得吃完饭吐了两口血,就昏倒了,到底咋回事儿?”他心里想着,难道,神灵真的药惩罚自己了?

罗祥平和胡老四俩人摇头叹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刘二爷说。

“难道,是真惹了神灵了?”刘二爷已经完全相信了。

刘满屯在旁边插嘴道:“神灵不都是好人么?它有吃的干啥不让人吃啊?”

两个老人一个中年人全都怔住了,尤其是两个老人,觉得刘满屯说的在理儿,神灵不就是护佑人的么?这些吃的真让神灵吃,它也吃不了啊,放在庙里还不如让人吃了好呢。

于是都看向胡老四,在这方面,胡老四是行家。

胡老四犹豫了半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唉,其实,其实平时村里人迷信的那些神灵,都是,都是邪物,二爷您这……其实就是中邪了。”

“邪物是啥?”刘满屯出口问道。

刘二爷和罗老爷子俩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邪物就是,就是畜生,就是妖怪。”

“畜生和妖怪啊?那神灵咋不管它们?”刘满屯继续问道。

“神灵……我也不知道。”

……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刘二爷苦笑了一声道:“惹了就惹了,这条老命活的也算值了,只是……这些孩子们,没有事儿吧?”

“嗯,他们都好着呢。”罗祥平说道。

“神灵的责罚,只针对盗取庙里供物的人。”胡老四说道。

刘二爷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只要这些孩子们没事儿,他也就放心了。这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登上土地庙所在的那座最高的丘子时,半腰上的那些死人,以及半死不活的人,土地庙门口的积雪似乎也埋了两三具尸体,难道,都是为了偷食庙内供物的人,死在了庙外面么?想到这儿,刘二爷说道:“我这身子,还有救么?”

“您老放下心来,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的,能养好了。”胡老四点点头说道:“我施法护住您老的命脉了,只要把身子养好了,命数没问题。”

“唉……”刘二爷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死就死吧,这年月,还用什么养身子啊,只是我死了不要紧,这帮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罗祥平和胡老四都不说话了,刘二爷说的是真事儿,这年月,吃的都难找,还怎么养身子呢?

“行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我也困了。”刘二爷闭上眼睛,无力的摆了摆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摇摇头,各说了两句安慰的话,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刘满屯和刘二爷。

许久,刘满屯小声的,却无比坚定的说道:“二爷爷,我养着您。”

刘二爷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他没有说话,只是满是皱纹的眼角处,流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煤油灯上豆大的火苗闪了两下,越来越终于灭了。

听着刘二爷微弱的呼吸声响起,刘满屯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

008章 难得的补品

刘二爷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九岁的吴梅丫端着一碗黏糊糊的粥刚进里屋,一见到刘二爷醒了,吴梅丫高兴的脸上乐开了花,赶紧把碗端到炕边儿上,用稚嫩的嗓音说道:“爷爷,快吃饭吧,梅丫给您做的粥,正热乎着呢,我还想着叫醒您呢,刚好您醒了。”

好。”刘二爷很开心,这帮孩子们没白养活,多懂事儿啊。他费力的坐起来,觉得浑身虚弱无力,喘了口气,端起放在炕沿儿上的那碗粥,刘二爷愣住了。

碗是农村常用的那种敞口深底儿花边儿白瓷碗,常人喝上这么一碗粥,再加上一个馒头,准吃饱。吴梅丫给刘二爷熬的这碗粥,是用两个玉米面饼子掰碎了细细的揉捏过后,再熬制的。烙成了饼子的玉米面难以熬成粥,吴梅丫让粥多熬了会儿,粥就有点儿糊了的味道,碗里的粥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黑色,那是糊了的玉米糁儿。

原本一帮孩子们还要给二爷爷拿个馒头过去,可吴梅丫担心二爷爷会生气,到时候连粥也不喝了,毕竟家里的吃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

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刘二爷那双老眼里忍不住泛起了泪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熬这么一碗浓浓的玉米粥,得用两个玉米面饼子才行,老爷子激动啊,伸出满是老茧的手,颤巍巍的摸着梅丫头上那凌乱的头发道:“乖丫头,弟弟妹妹吃饭了没?”

“都吃啦,爷爷放心吧,您快趁热吃,要是不够,梅丫再给您做去。”吴梅丫开心的笑着,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和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有吃饭,保国哥天还没亮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干啥了。这些年幼的孩子们从内心里都已经成熟了许多,他们要等保国哥回来了,一起吃饭。

“够吃,够吃,爷爷吃不完这么多。”刘二爷眼里泛着泪花,脸上却露出慈祥的笑容,冲着那张破旧的草帘子招呼道:“小毛,快进来,爷爷吃不完,你帮爷爷吃点儿。”

通往外间的草帘子揭开了,年仅三岁的小毛吸溜着鼻涕走了进来,怯生生的说:“我不吃,梅丫姐说这是给爷爷做的饭。”

刘二爷端着碗愣住了,吴梅丫在一旁赶紧说道:“小毛,快出去找哥哥姐姐玩儿去。”

小毛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他很听梅丫姐姐的话,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刘二爷手里端着的碗,扭头跑了出去。

“梅丫。”刘二爷将碗放下,温和的说道:“告诉爷爷,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吴梅丫知道瞒不住了,低下了头,裹了一层破布的小鞋子在地上蹭来蹭去声的说道:“我们等保国哥回来了一起吃饭。”说完这句话,吴梅丫抬起头来,望着刘二爷说道:“爷爷你先吃吧,等保国哥回来了,我就给他们做饭吃。”

刘二爷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保国哥干啥去了?”

“不知道,天还没亮就出去了。”吴梅丫摇了摇头。

“哦。”刘二爷想了想,叹口气说道:“那就别等他了,去,把这碗粥倒到锅里,多放点儿水,熬一大锅,咱们都吃饭。”

“爷爷,这是给您做的,您吃吧,我这就去给弟弟妹妹们做饭。”吴梅丫说完就往外跑。

刘二爷沉声道:“梅丫,回来!”

吴梅丫刚跑到外面,听到二爷爷说话的声音有些生气了,只好攥着两只小手低着头蹭开帘子,也不往跟前儿走,就站在里间门口。

“去,把这碗粥端出去,熬一锅。”刘二爷沉稳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别说一个年仅九岁的丫头。

吴梅丫怔了怔,低着头摇了摇小脑袋。

“快去!”刘二爷的声音严厉起来。

“爷爷……”吴梅丫仰起脸来,又低下头。

刘二爷没有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沉声说道:“再不听话,二爷爷就把你赶出去。”

吴梅丫吓得颤抖起来,低低的抽泣着上前端起那碗粥,扭头就往外走,一边儿头也不回的说着:“梅丫听话,爷爷不要赶梅丫走,呜呜……”

院子里,很快传来吴梅丫让弟弟妹妹们去抱柴禾的声音,一帮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刘二爷挪动了一下身子,靠在了墙上,缓缓的闭上眼睛,他有些累,浑身乏力,心里头,还有一丝的担心。

赵保国是这帮孩子们年纪最大的,带着弟弟妹妹们讨饭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孩子能吃苦,心眼儿多,而且胆子大,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刘二爷相信,如果这个孩子自己生活的话,他绝对不会饿死,甚至会比现在过的还好。刘二爷担心赵保国这孩子,会不会因为发现自己病倒了,所以一个人独自走了。毕竟平时赵保国若是出去讨饭,只要刘二爷在家,都会和刘二爷打声招呼再走,而且绝对会带着韩晓云和小毛,可这次却不声不响的独自一个人走了……

坦白说赵保国即便是真的走了,刘二爷也不埋怨他,在这个饿死人的年景里,人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况且还要他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来养活一个老头子还一帮弟弟妹妹么?这对于赵保国来无疑比登天还难。所以刘二爷不会埋怨他不会记恨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

刘二爷只是担心,赵保国一走,自己如今这副身板,怎么来养活这帮孩子们。

想到这里,刘二爷从炕上下来,把棉衣裹紧了,往外面走去,他想再看看这帮孩子们,吃过早饭后,再去一趟市里,看看还能不能托人送出去几个孩子。跟着自己,这帮孩子们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吃苦。

刚走出屋门,感受到冷风阵阵,寒意浸肌入骨,刘二爷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站立不稳,急忙扶住门框。几个孩子看到这情景,急忙喊叫着二爷爷围了过来。

刘二爷咳嗽了几声,喘了喘气,扶着门框站直了身子,然后他就看到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两个人走进了院门。俩人头上还冒着热气,满面红光,气喘吁吁,因为天冷的缘故,脸前升腾起一股股淡淡的雾气。

看得出来,这俩孩子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他们俩浑身的泥巴,凌乱的短发一缕缕的,有的地方冻出一根根儿冰棍,摇摇晃晃,亮晶晶的还闪着光。

他们俩手里拎着什么?刘二爷眯起了眼,哦,几只龙虾,还有……竟然是只野鸭,那个用布包裹着的是什么?一动一动的。

看到这些,刘二爷明白了,鼻子一酸,泪水在眼里打起了圈圈。刘二爷深呼吸一口气,挺起了伟岸的身躯,将眼泪强行收了回去。赵保国没有走,他一早起来就去找刘满屯,然后小哥俩一起去弄吃的了,是为了给自己补身子。

刘二爷想起来,昨晚上胡老四和罗祥平说过,自己受了邪物的侵害,这身子骨得好好补补。

刘满屯和赵保国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刘二爷,俩人怔了怔,他们觉得二爷爷今天的眼神儿有点儿不对劲儿。等看到刘二爷慈祥的微笑起来时,俩人才乐呵呵的跑到跟前儿,把手里拎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然后蹲下开始拨拉着炫耀起来,赵保国抢先说道:“爷爷,这是我们俩今儿早上捉的,那,三只龙虾,个儿都挺大的,又肥。”

“这是只野鸭,保国哥逮到的。”刘满屯也赶紧抢着生怕赵保国把话都说完了。

“还有这个,嘿嘿。”赵保国笑着把那块儿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袖头解开,露出了那只王八,“一只王八,爷爷,我听城里人说王八肉和王八汤最补身子了……哎哟,***,敢咬我,一会儿就炖了你!”

那只王八好像对赵保国咬自己的事儿还记恨在心,刚从袖子里放出来,立刻咬了赵保国一口。好在赵保国躲闪的快,没有咬破。

刘二爷彻底震惊了,本来这大冬天的,俩孩子能够弄到三只龙虾,一只野鸭,已经是让人觉得了不起的事儿了,不曾想他们俩还捉了一只王八,这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他们俩还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而且他们没有没有叉,怎么捉到的王八?难道是他们的运气好?还是自己这条老命好?偏偏就有这么一只傻头傻脑的王八大冬天的爬上岸等着俩孩子去抓它。

如果这和运气没有关系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俩孩子大冬天跳到河里摸王八去了。

对,一定是这样,他们俩头发都湿了,冻的一缕一缕的,还结着冰碴呢。可要在滏阳河里摸一只王八,而且还是冬天,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俩孩子费了多大劲?这……好像还是运气,因为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儿,老天有眼么?

刘二爷带着满心的疑惑心疼的问道:“满屯,保国,你们俩,这是打哪儿捉到的王八?”

“河边儿啊……”赵保国抢在刘满屯的前边儿很轻松的回答道,同时用手偷偷的捏了下刘满屯的手道:“我们俩本来想借胡老四的网用用,捕些鱼回来给您补身子的,可***胡老四不借,我们俩就去河边儿摸龙虾了,这王八傻乎乎的躲在龙虾洞里呢,就让我们俩给摸出来了,呵呵。”

话说的很顺溜,一点儿都不磕绊,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可刘二爷眼光何其毒辣,赵保国用手偷偷捏刘满屯的小动作,刘二爷早就看在了眼里何况,假如真是从龙虾洞里摸出来的王八,那俩孩子头上湿漉漉的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很明显,赵保国在说谎话,刘二爷心里头明白,他们肯定是跳到河里摸王八了,至于他们俩运气怎么这么好年纪大冬天的能从河里面摸出王八来,是如何摸上来的,刘二爷也不想问了,他心想俩孩子这是怕自己担心,又怕被自己骂,所以才说了谎话。而这个时候,刘二爷无论如何也不忍心骂他们俩。

刘二爷说:“好孩子,今后这大冬天的少去河边儿,满屯他俩哥哥就是掉到河里头淹死的。”叹了口气,刘二爷招呼道:“梅丫毛子,赶紧烧火,做饭,你们满屯哥和保国哥饿坏了都。”

“哎,知道了。”吴梅丫高兴的答应着跑去做饭了,其他孩子们恋恋不舍又满是好奇的瞅了会儿这只王八,才在刘二爷慈祥的目光注视下,屁颠屁颠的跑着去帮梅丫姐姐捡柴烧火去了。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也跟着跑到火边儿挤着烤火,他们俩冻得浑身皮肤都泛青了,直打哆嗦。好在是俩人心里面高兴,弟弟妹妹们也都激动不已,虽然他们都清楚,满屯哥和保国哥捉回来的龙虾、野鸭、王八,都不是给他们吃的,可他们还是高兴,他们知道爷爷病了,就得吃好吃的,吃了好吃的,病就好了。

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来了,今儿个天气好,日头也足,照的院子里暖烘烘的,有点儿像是春天似的,就连那呼呼挂着的小北风,也全不似前几天那么冷了。

刘二爷拎着小板凳坐在了院子里,动手剥野鸭和王八,野鸭这东西好弄,烧开水烫一下之后,那些毛就可以轻松的拔下来,再开膛剥肚洗涮就行了。王八这东西不好弄,好在是刘二爷当年做响马的时候,什么野物都吃过,这玩意儿难不住他。

那只王八把头和四肢尾巴都缩在了壳里面,死活不肯出来,因为他发现刘二爷手里正拎着一只柴刀,要剁它的脑袋。

刘二爷微微笑着,右手持刀,左手拿了只筷子在王八壳子前头轻轻的捅了几下,那只王八怒了,它要奋起反抗,要把来犯之敌咬死,于是它紧紧的咬住了筷子的一头。刘二爷不急不缓的往外拽着筷子,发怒了的王八死活不肯松口,死死的咬着筷子,它丝毫不明白,这根筷子其实并不打算伤害它,只是把它的脑袋给拽出来就行了。

瞅准王八咬着筷子从壳里面伸出了脑袋,刘二爷眼疾手快,一刀下去,王八脑袋被砍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使得这只王八把四肢和尾巴都伸出来,伸的直直的还不停的哆嗦着,随即猛然收了回去,等彻底死透了,尾巴和四肢软绵绵的耷拉了出来。

……

009章 孤独

院子里的南墙根儿下,一帮孩子们围在一起,一边儿烧火做饭,一边儿笑笑脸上都是红扑扑的,偶尔还抹上了一些锅底黑和烟灰,他们兴奋不已,时不时还笑着打着闹着。

刘二爷在一旁看的高兴,心里想着这苦日子若是熬到了头,自己这个孤寡一生的老人,老来却添了这么多孙子孙女,岂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么?

可想着想着,刘二爷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刘满屯不能和这帮孩子们在一块儿。他毕竟是个才九岁的孩子,对于拥有玩伴,是他这些年来压抑在心里一直所期望的,现在,他正在高高兴兴的和那些孩子们玩闹着,虽然不怎么多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比平日里都要开心的多。

假如刘满屯适应了这种有着一帮孩子们玩耍的生活,那他还会忍得住么?那帮孩子们还会像以前那样,不和刘满屯在一起玩儿么?

要知道,今天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干了一件让弟弟妹妹们都特别开心的事儿,他们还会因为这点儿事儿而对刘满屯的观感产生巨大的变化。

先前的日子里,刘二爷严禁这下孩子们和刘满屯在一起玩儿,也不让刘满屯进这个家,这些孩子私下里就认为刘满屯肯定是个坏孩子,不然的话,爷爷干嘛把他赶出去呢?

可现在他们对刘满屯已经不这么认为了,他们已经完全从内心里接受了刘满屯作为他们的玩伴,他们的兄弟姐妹。

刘二爷不得不重新看待赵保国这个年纪最大的男孩子了,这小子心眼儿活,胆子大,他也许早就明白了村中对于刘满屯的传言,可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刘二爷几乎可以肯定,以刘满屯的性格,他决计不会主动找赵保国一起去捉王八掏龙虾,只有赵保国,去主动找刘满屯了,而且……他很聪明的找对人了,他知道,在家里的这帮孩子们当没有一个适合和他一起去干这种事儿,而且他也担心这帮孩子们跟着自己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所以他选择了刘满屯。

一群没了爹娘没了亲人的孩子们,成为兄弟姐妹,在将来的生活互相依靠互相帮助,可以肯定这确实是件不错的事情。

问题是,刘满屯不同于其他孤儿,他有着令人恐怖的诡异命格,他会克死亲人,虽然在目前情况下来看,还没有一个人很明显是被他克死的。即便是他的亲人,除了刘二爷和那两个姐姐之外,都死光了,可这也不能完全就怪罪在刘满屯的命格上。因为碰上了这个大饥荒的年景,难道国性的大饥荒,都是刘满屯一个人的命格造成的么?这显然是说不通的。

刘二爷心里有些疑惑了,他开始怀疑两年前罗祥平对于刘满屯命格的说法,他甚至怀疑自己死后做的那个梦里的情节的真实性,他觉得那段铭刻在心的话语,似乎有点儿……扯淡?

就因为那次死亡,那一场梦,那一段让人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让刘满屯这个孩子受了苦,两年前离开自己的亲人,和刘二爷生活在了一起,而且爹娘都不能来疼他不能来爱他,他哭过好多次,但是都在刘二爷严厉的训斥管教下,最终选择了沉默,听话。两年来,他没有玩伴,可他是个孩子,他天**玩儿,他只能独自一个人去上学,一个人玩儿,玩的不亦乐乎,玩的兴高采烈。因为大饥荒的到来,他退学了,后来刘二爷收留了这帮孤儿,他干脆让刘二爷赶出了家门年纪独自生活了。可这小子依然活的逍遥自在,活的让村里所有人都羡慕不已,嫉妒不已,愤恨不已……

可刘二爷知道满屯心里苦,寂寞,他想过亲爹娘,想过爷爷,想过姐姐哥哥们。今年满屯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每一次死了亲人,刘二爷都会在晚上的时候,静静的,悄悄的站在窗户外面,听着屋子里刘满屯躺在炕上用被褥蒙着头偷偷的哭。刘二爷担心这孩子出点儿什么事儿,可他又不能进去安慰安慰这孩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假如两年前自己在死亡的状态下做的那个梦,以及梦境里的记下的那段话,还有后来胡老四和罗祥平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岂不是坑了小满屯这孩子了么?

可万一要是真的呢?毕竟今年刘满屯刚巧满了九岁,紧接着他的亲人就一个个的死去了起来,村里还有那么多没饿死的人呢,他们刘家的人,就该全部饿死么?

想到这里,刘二爷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行不行,无论是真是假,都不能让满屯和这帮孩子们在一起。

刘二爷把满屯独自叫到了屋里,尽量温和的说道:“满屯,你的命和别人不一样,以后尽量的,别和你保国哥还有弟弟妹妹们在一起玩儿,知道了么?”

“知道。”刘满屯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呢喃着说道:“我跟他们玩儿,会害死他们的。”

“好孩子。”刘二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一把揽住刘满屯,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刘满屯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抹干了眼角的泪水,轻轻挣脱开二爷爷的怀抱道:“爷爷,我回家去了,你们一会儿该吃饭了。”

“满屯,等会儿吃完饭再走。”刘二爷急忙招呼。

“不了,东西不多,你们留着吃吧,还有,那个王八炖了肉和汤,您别让着他们喝,那是专门儿给您老补身子的。”刘满屯故意露出天真的开心的笑容道:“反正我啥都能吃,饿不着,爷爷,我走了。”说完,刘满屯不顾刘二爷的招呼,蹦跳着走出了家门。

刘二爷在屋子里老泪横流。

而跑到了街上的刘满屯,也忍不住呜呜的哭着往自己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中跑去。

他想要和赵保国、吴梅丫他们在一起玩耍,他不想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痴痴的发呆。今天这一上午,虽然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凶险,可他依然觉得过的很高兴,两年了,他没有和任何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过。这次和赵保国一起出去,一起经历凶险,一起摸龙虾,他感到无比的开心。回到家之后,他又和吴梅丫他们在一起笑笑,打打闹闹,他简直开心极了。

就在刘二爷喊他独自进屋的时候,满屯就已经意识到二爷爷要说什么了,他的心立刻就沉到了最底部。可是他还是很懂事的做好了打算,于是他装作很轻松的答应了二爷爷的话,很轻松很开心的蹦跳着走出了家门。

回到那个冷清的家里之后,刘满屯感到非常的疲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是那么的乏力,他裹着被褥躺在了炕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孤儿院”里,已经开饭了。

孩子们香甜的喝着玉米面饼子熬成的粥,里面有些烂菜叶子,还有野鸭和龙虾熬出来的香味儿。

锅里面,还在炖着那只野鸭,还有一只龙虾。那是要留给刘二爷吃的。

至于那只王八,得等到了晚上再做再吃,农村人手艺不行,做出来的王八肉会很烂,样子看起来很恶心,俗称“十花鳖肉”,为了不让其色影响人的食欲,所以吃王八肉的时候,选择晚上,关了灯,远远的点上蜡烛,有点儿光线就行,千万别看清楚了王八肉,不然的话,就吃不下去了。

等孩子们吃完了,把炖好的野鸭和龙虾端到了炕边儿上,让劳累不堪躺倒在炕上的刘二爷吃饭时,刘二爷笑着让孩子们出去玩儿吧,自己一会儿就吃。

于是一帮孩子们乐呵呵的跑着到院子里玩儿了。

刘二爷把那只炖好的野鸭从碗里拿出来,慢慢的撕碎了肉,用一张草纸把那些碎肉卷好了,塞到了炕里头席子底下的小洞里,他要留着以后每顿饭里都放一些,让这些孩子们能多点儿营养,他们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他自己不急不缓的把骨头一点点嚼碎了,生生咽了下去,留下几根大点儿的骨头,以后熬粥的时候,放进锅里可以出点儿肉香味儿。龙虾他剥着吃了,连壳儿都嚼着吃掉了,他要补补身子,把身子补好了,就能出去打猎,给孩子们弄吃的。

一切妥当后,刘二爷招呼着吴梅丫进来再给他盛碗汤这顿饭吃的真香,他还想吃。

吴梅丫和一帮孩子们可乐坏了,赶紧又给刘二爷盛了碗汤,刘二爷当着孩子们的面,一口气喝了下去,拍着被汤水灌饱了的肚子,满意的说道:“好了,爷爷吃饱了,孩子们,锅里剩下的汤,你们快去喝了吧,肉汤喝了补身子,又香,不吃就坏掉了,你们赶紧去分着喝掉,不许抢啊!”

一帮孩子们高兴的跑了出去,围在了锅边儿,很懂事的等着吴梅丫给他们分着喝。

赵保国小声的说道:“听哥的话,盛出半碗汤来,再掰一小块儿玉米面儿饼子,我去给你们满屯哥送去。”

“保国哥,我去给满屯哥送饭。”小毛子立刻说道。

“我去,我去……”

孩子们抢着要去给满屯送饭,赵保国脸色一沉,严肃的说道:“谁也不许去,我去!听好了,以后你们谁也不许找满屯玩儿,听见没有?”

“为什么啊?”

孩子们有些奇怪的看着赵保国,吴梅丫一声不吭的往碗里盛着汤,她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姑娘的眼角里流出了泪水。

“少废话了你们也不懂!”赵保国瞪着眼睛凶巴巴的说道:“谁要是敢偷偷的找满屯玩儿,我就揍你们,还要告诉爷爷,让爷爷把你们从家里赶出去,不要你们了!”

一帮孩子们被吓着了,都傻傻的点头答应下来,他们倒不是害怕保国哥打他们害怕的是爷爷赶他们走,不要他们了。

……

迷迷糊糊刘满屯似乎回到了童年,爹娘从地里下工回来了,然后轮替着抱着刘满屯逗他玩儿……爹娘去地里上工了,哥哥姐姐们就逗着他,领着他玩儿,教他捉知了,替他逮蛤蟆,还拿着龙虾在他面前跑来跑去,逗他过去抢……

“满屯,满屯,醒醒!”

刘满屯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赵保国正笑嘻嘻的趴在炕头上喊他。刘满屯爬起来,看到炕沿儿上放着半碗汤,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儿,诱人的肉香味儿在鼻子边绕来绕去,碗边儿上,还放着一小块儿玉米面饼子。

“快吃吧,饿不?”赵保国关切的说道。

“你偷偷送来的?不行,我不吃,得给二爷爷留着。”刘满屯立刻摇头。

“什么偷来的?这话说的多难听,你保国哥我从来不偷东西,你快吃吧,肉和龙虾爷爷都吃了,这就剩下些汤。”

“你们吃过了么?”刘满屯咽着口水,盯着那半碗飘着肉香味儿的汤。

“都吃了,你赶紧吃吧,吃完我跟你还说事儿呢。”赵保国催促道。

刘满屯立刻端起碗来呼噜噜一口气喝光,然后把碗放下,一抹嘴儿说道:“好了,吃饱了,有啥事儿说吧。”

“这饼子你也赶紧吃了。”赵保国拿起那块儿玉米面饼子递给刘满屯。

“不吃了不吃了,这个留着你们吃吧,我真的饱了。”刘满屯坚决不吃。

赵保国叹了口气,把玉米面饼子揣进了怀里道:“你看见没?咱今儿个弄了只王八和鸭子,爷爷多高兴啊,弟弟妹妹们也都乐得不行,我寻思着,咱们是不是再去河边儿捉龙虾摸王八去?这回把胡老四家里的渔网偷来,咱们好好网上它好多鱼来,大家都能天天吃饱饭。”

“中。”刘满屯眼里冒出了光,他对此很有兴趣,他忘记了早上在弯子桥那块儿发生的凶险一刻,觉得只要能和赵保国在一起,他就觉得有意思,他把这种事儿当作玩儿,既能给大家弄到吃的填饱肚子,又能和保国哥一起玩儿了,这是件很划算的事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咱们晌午的时候去胡老四家,他肯定不在家,把渔网偷出来,趁着中午天暖和,咱们俩就去河里网鱼去,这次咱俩不去那么远了,弯子桥那儿水深,又有古怪,太危险,咱们有网了,在村后面牤牛河里就行。”赵保国很认真的说道,看样子他早就计划好了。

刘满屯一边儿听一边儿点头,等赵保国说完了,刘满屯答应下来,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摇了摇头道:“保国哥,不行。”

“咦?咋不行了?你刚才还答应的。”赵保国纳闷儿了。

“我,我不能跟你一起玩儿,会害死你的。”刘满屯终于说道。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啊,没事儿没事儿,你害不死我。”赵保国无所谓的说道:“你小子可别想背着我自己摸鱼去,到时候功劳算你一个人儿的,那可不成,让我知道了揍你小子!”

刘满屯本来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有些言不由衷,如今一听赵保国说没事儿,立刻便点头答应下来,他说道:“谁要是偷偷去摸鱼,谁就是***!就咱俩去!”

他们俩不知道,当他们要把准备干的事情商量妥当的时候,胡老四已经去了“孤儿院”那边儿,而且和刘二爷正在说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找他借网的事儿。

013章 那些食物

终于,俩孩子走到了山顶,距离土地庙还有二十来米远了。

就在这时,他们俩发现了一具死人的尸体,被积雪半埋着,就在距离土地庙十几米远的地方。这里是一片大概有七八十平米的空地,边缘处还有些凌乱凸起高低不等的石头。

死尸偏西一些,没有正对着庙门。俩人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在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西岗子深处,会有人死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有鬼怪在西岗子地区作梗么?可这里是土地庙,是神灵的地盘儿;或者这个人是来庙里偷供奉,被神灵惩罚而死了么?

俩人肩并着肩,一步步的挪到了死尸的跟前儿,握着柴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但依然紧紧的攥在手中。

死尸是躺在雪窝中的,半埋在雪窝中的身体上、脸颊上,还露着一层雪粒子。他似乎在临死的时候挣扎过,双腿和双脚呈现出诡异的状态,扭曲着,僵持着……他的脸部泛着一种灰白里透着黑的颜色,圆睁的双眼竟然是诡异的青红色,呆滞的看着晴朗的夜空中那一弯明月。

“呸!晦气!”赵保国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害怕的意思。

刘满屯看了看赵保国,后者笑了笑,满脸无所谓。不过刘满屯看到了赵保国眼神中那一抹惊恐闪过。刘满屯忽然想到,赵保国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他的骂骂咧咧,完全是在给自己壮胆儿。在农村老辈儿人的传晚上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要骂它,要怒气冲冲的骂,还不能显得害怕,这样脏东西就会害怕人。假如你害怕了,脏东西就会趁机祸害你。

意思好像是说:脏东西,嗯,鬼怪之类的邪物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保国哥,你害怕了么?”刘满屯出声问道,他内心里,真的有点儿恐惧,眼睛盯着那具死尸。

“怕个球!”赵保国又是狠狠的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说道:“该死**朝上,活东西都不怕,怕这么个死玩意儿干啥?没事儿满屯,你别害怕,有哥在这儿给你戳着呢。”

“嗯。”刘满屯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赵保国的话,还是自己在给自己壮胆儿,他挥了挥柴刀道:“那我先进去看看,保国哥你在外面守着吧。”

赵保国点点头,他忽然觉得,其实进庙里面,比在外面要安全的多。

俩人小心翼翼的肩并着肩向庙门口走去,不时的往四下里张望着,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雪地中钻出来似的,或者从天上掉下来。

突然,俩人脚下同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原本精神都处在极度紧张下的俩孩子同时惊呼出声:“啊……”

俩人摔倒在雪地立刻翻身坐起来,双手双脚用力踢腾着积雪,向后倒退着身子。他们看到了一条人的大腿横在雪窝下,顺着大腿,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整个儿都躺在雪窝被积雪掩埋着。刚才两个人只顾着向四下里张望,没有注意到脚下,所以被死人的腿给绊倒了。

“啥,啥玩意儿?”赵保国哆嗦着说道。

“死人腿。”刘满屯挥起柴刀在那个死人的腿上砍了一刀,发出咔的一声闷响。

赵保国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是丢面子,于是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那死尸跟前儿,挥起柴刀砍了下去。他这次力气用的大,咔嚓一声,被冻透了的死尸腿脚本身就脆,承受不住赵保国奋力的一击,脚腕处应声而断,并且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只是泛着灰白的肉似乎还很新鲜。

赵保国说:“***死了还吓唬人,满屯,你别怕!”

刘满屯笑了笑,心想到底是谁害怕啊?不过他嘴里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忽然想到,其实自己也蛮害怕的。

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走到了庙门口。

虽然说夜空晴朗,月华如霜,遍地的积雪也泛着冷冷的、清亮的光芒,可之前在二十几米外看向土地庙的时候,却并不能看的清楚,只是黑漆漆,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像是一堵有些飘渺的黑墙。

现在走到了跟前儿,俩人这才在清冷的月光下,看清楚了土地庙。

和其他庙宇相似,是那种青砖、青瓦、椽子、檩条、朱门等构成的古旧建筑。庙门前的柱子上依稀刻着一副对联,只是油漆斑驳脱落,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字了。

斑驳破旧的木门半掩着,上面裂开了好几道粗大的缝隙,庙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到有什么东西。俩孩子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瞅着,企图在进入这个庙内之前,先发现里面某种危险的存在。

忽然一阵风吹来,穿过那半掩的庙门,在庙内转了一圈儿,带着呜呜的如同哨子一般的声音窜出来,呼啸而去。

天地间再次静了下来。

俩人手里握着柴刀,越攥越紧,恨不得把刀把给攥的断了。

刘满屯心中不断的给自己打气鼓劲儿,终于下定决心,他一咬牙,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推向庙门。

吱嘎……庙门响着刺耳的声音打开了,在如此安静的夜晚,这种声音足以让人心惊胆颤了。

刘满屯猛然后退了一步,庙门槛近在咫尺,他却有些犹豫着是否迈入。

几乎同时,赵保国也向后退了两步远,手中的柴刀举在了胸前,他皱眉小声的说道:“满屯,要不我进去吧?”

“不,保国哥,你在外面等着。”刘满屯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其实赵保国此时确实想进去,他认为庙里面,总比外面安因为外面,有死人尸体,这是让人很是恐惧的东西。

刘满屯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什么动静传出来,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此时月光恰好透过打开的庙门和破旧的两扇小窗户洒落入庙内,再加上遍地白雪的映衬,庙内一应物事让人看的清清楚楚。

正对着门的地上,有一个直径有四十多公分的香炉,半米多高,三条腿支撑着;再往里是一张供桌,其后是神台,台上有几尊泥塑的神像间那尊比旁边的塑像高出二十来公分,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的模样,身穿土黄色的长袍,手里握着好似扭了几道弯的龙头拐杖,端端的坐在那里,慈眉善目。

刘满屯并没有去认真的看这些东西,他的眼神儿此时被供桌上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一盘馒头,一盘锅饼子,一盘水果,还有……竟然是一只烧鸡。

即便是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着土地庙里面有吃的,可是如今真正看到这些吃的东西摆在眼前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多好吃的,在这个年代里……**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啊。

“呀,馒头,锅饼子……”赵保国爆出惊喜的声音,越过刘满屯就要进庙,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别动!”刘满屯一把拉住了赵保国,将赵保国往回拉了两步,然后说道:“保国哥,我进去拿!”

赵保国醒悟过来,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刘满屯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腿跨过门槛,进入庙中。

庙不大,庙门距离供桌,也有三米的距离。刘满屯绕过香炉,几步走到供桌前,伸手拿起一个锅饼子,扭头扔向外面,喊道:“保国哥,你先垫吧垫吧。”

赵保国愣了下神儿,锅饼子掉在了雪窝赵保国赶紧蹲下捡起来就往嘴里塞,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便是刘二爷上次拿回去的锅饼子,也没这么香,而且,谁也舍不得拿着一整个儿的锅饼子就这么吃啊。

刘满屯也拿起一个锅饼子往嘴里塞,咬了两口,他被噎住了,憋了好大一会儿,才咽了下去。他想起了家里还有好些人等着吃东西呢,于是把被咬了两口的锅饼子放了回去。他将柴刀别到后腰上,脱下满是补丁的小褂子,铺在了供桌上,将苹果、馒头、锅饼子、那只烧鸡,统统倒到褂子上。卷了几下,系好,左手从系好的包裹间穿过,将包裹背上了肩头,扭头就往外走。

就在他刚刚走进门槛,正要抬腿跨出去的时候,原本敞开了的庙门忽然吱呀一声响,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庙里面,顿时漆黑了下来,原本透过窄小的窗户洒入的月光,此时也消失不见。

刘满屯只觉得脑门儿上轰的一声炸开,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都立了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飞速的蔓延到腰部以下。刘满屯一**坐到了地上,本能的伸手从后腰部将柴刀拔出来,紧紧的攥在了手警惕的四下张望着。

庙里面,异常的安静,安静的有些出奇,静的让刘满屯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大喊着:“保国哥,保国哥……”

赵保国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似的,根本没有回答。

而此时的赵保国正在外面焦急的用手中的柴刀狠命的劈砍着破旧的庙门,一边儿大声的喊叫着:“满屯,满屯……”可是便如同刘满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他也听不到刘满屯的声音。

的土地庙,薄薄的墙壁,破旧的庙门,将两个孩子彻底的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中。

刘满屯喊叫了一会儿,发现根本得不到回应之后,也就不再喊叫了。他屏住呼吸,在地上磨蹭着身体,慢慢的移动到了门口,一边儿紧张的四处看着,一边儿把柴刀**庙门的缝隙试图将庙门拨弄开。他心里期望着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庙门,只不过是被风刮得关上了而已。

只是,柴刀并没有把庙门拨弄开,此时的庙门就像是用铁铸的一般,任凭刘满屯费多大力气在里面拨弄,任凭赵保国在外面如何的用柴刀劈砍,庙门纹丝不动。

刘满屯有些着急了,害怕了,他再次把柴刀**庙门的缝隙间,使劲儿的拨弄,庙门依然丝毫没有动弹,只是似乎在嘲笑刘满屯不自量力似的,很配合的发出几声嘎吱嘎吱的声响。

黑漆漆的庙里面,忽然亮了一些。刘满屯精神一震,抬头四顾。

一种淡淡的浅黄又泛着绿色的光线充斥在了庙内,只是这种光线似有形态般,在本就不大的空间里流动着。刘满屯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右手紧握柴刀,左手紧紧的抓着肩头背着的包裹。他头皮发麻,后背发冷,浑身的鸡皮疙瘩集体起义。他甚至在想身后那个神台上的土地神,此刻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他。

半晌之后,一个混沌的声音嗡嗡的在庙内响起,像是谁在说话,但是说些什么又让人听不懂,呜哩哇啦的充满了愤怒。

刘满屯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般傻眼了,大脑一片空白,傻傻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混沌的如同一个人钻到一口大缸里说话传出来的声音,不断的嗡嗡着,充斥在庙宇里,刘满屯觉得整个庙宇都被那声音震得不停颤抖。

刘满屯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确切的他被吓的懵了,吓得心跳和呼吸好像都停止了。

来时的勇气,事先的决绝,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的单薄,毫无用处。

他只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童,他依然对这些虚无缥缈诡异万分的东西有着深深的恐惧感。

庙里安静了下来,似乎那个声音在等着刘满屯回答它的话。只是刘满屯实在是听不明白那个声音是在说些什么,所以他没办法回答。

半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焦急。

010章 好心亦无好果

一九五六年的时候,邯郸市化工厂原料科的科长董建民老母亲得了一场怪病,花了不少钱,去过不少医院,可就是治不好,也诊断不出到底得了什么病,于是就有传言说董建民的母亲是中了邪,得请高人做一场法式,驱邪逐怪。

作为一名国的**员,而且有职务在身,董建民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再说他也不能去请在他眼里完全就是神棍的高人来,如果这样做的话会被人耻笑,甚至当作把柄,丢了官职,甚至是饭碗。可看着老母亲的病一直好不起来,身体越来越虚弱,董建民沉不住气了,他私下里托人帮忙,找到了胡老四。

胡老四还真有两下子,到董建民家里做了场法式之后,董建民的母亲的病还真就好了。

为此,董建民很是感激胡老四,不过他在给了胡老四十块钱之后,却叮嘱胡老四千万别说出去。这对于胡老四来有点儿为难了,他吃的是这行的饭,自然希望名气大一些,而驱邪逐怪,治好了中了邪的人,这就得宣传,不然名气怎么打响的?

董建民无奈之下,只好多给了胡老四两块钱,祈求胡老四不要说出去,而且还答应,以后又什么困难了,尽管来找他,他一定尽力帮忙。

话说到这份儿上,胡老四也只好答应下来,不过他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有了困难,求董建民帮忙。

如今赶上了大饥荒,人人吃不饱肚子快要饿死的时候,胡老四就想到了董建民。

四个月前,胡老四找到了董建民。幸运的是,董建民已经是邯郸市化工厂的厂长了,就给了胡老四一份能吃到饭的职业,在化工厂给人扫院子,掏厕所,没有工资,每天能管两顿饭,每顿饭也就是一碗稀粥就点儿咸菜,再加半个窝窝头。这已经算是不错了,人家厂里面本来就有清洁工,多胡老四这么一个人,就多口子人吃饭,那个年月里,公家单位也没有余粮啊……

就这样,胡老四每天起早步行三十里路到邯郸,天黑了再步行回来,再加上干活儿出力,吃那两顿半饱的饭也就消耗已尽了,好歹……饿不死了。

不过今天胡老四从家里走的时候心里就一直不踏实,他担心刘满屯和赵保国这俩孩子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上午工作的时候,他越发觉得会出事儿,那俩孩子很懂事儿,赶上刘二爷中邪病倒了,需要吃些好的调养身子,天晓得那俩孩子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刘满屯和赵保国就找到家里要借渔去葫芦湾弯子桥一带捕鱼捉王八,当时就把胡老四给吓坏了,那地方胡老四轻易都不敢随意去胡闹何况俩孩子。所以胡老四当时坚决的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而且还严肃的警告他们不要去。

可胡老四想起来那俩孩子走的时候那种眼神儿,心里就越发的不安。尤其是那个刘满屯,天生命格就强硬的有些诡异,天地不容,那小子打小就经常遇见些稀奇古怪的危机……那个赵保国,满眼凶光,胆大异常,胡老四说葫芦湾一带有水鬼的时候,那孩子满脸都是不屑的神情。

吃过中午饭后,胡老四跟人请了假,急匆匆回了村,家都没回就去了刘二爷家。

听完胡老四的话,刘二爷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意识到了那只王八还有那只野鸭,以及那三只龙虾,很可能就是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去滏阳河葫芦湾一带弄到的。至于如何弄到的,很显然,他们俩一准儿跳到了河里摸的。

一想到这儿,刘二爷就忍不住后怕,乖乖,葫芦湾一带在夏季的时候,没有十个八个人,谁敢去随便跳到河里洗澡?更别说到那儿逮王八了,在当地农村的传去葫芦湾一带捉王八,简直和寻死差不多,那个老鳖坑里的老鳖精,无事儿还想在滏阳河中兴起三尺浪来别说有人去它的地盘上捉它的人了。

幸亏俩孩子没出事儿,可瞅他们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定吃了多大的苦才摸回来一只王八呢。刘二爷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瞒着胡老四了,把刘满屯和赵保国一大早出去弄回来王八野鸭和龙虾的事儿告诉了胡老四。

胡老四反过来也是吃惊不他没想到这俩孩子没有借到还照样去了葫芦湾,好在是两个孩子都没事儿。只是这大冬天的,俩孩子是怎么捉到那只王八的呢?胡老四犯了糊涂。

坦白讲,胡老四当时甚至动了心,也想着要去葫芦湾一带捉两只王八回来,炖了补补身子,那时候人饿啊,吃菜汤吃的脸都绿了。

赵保国从刘满屯那里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胡老四在屋里和刘二爷说话。

听着外面赵保国回来了,刘二爷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把赵保国喊到了屋里,厉声问道:“说!这王八到底是怎么捉到的?你和满屯去了哪儿?”

赵保国到底是心眼儿多的孩子,张口便说道:“不是告诉您了么,我们是去河边儿捉龙虾时逮到的,哟,胡老四这个小气鬼在这儿呢?哼,我们借你渔网都舍不得借,那渔网又不是啥金元宝,也不能吃不能喝的,你留着想下崽是咋的?”

一句话把胡老四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有点儿脸红有点儿内疚了,幸亏这俩孩子没出事儿,要是出了事儿的话,他胡老四也是有责任的,假如你把渔网借给他们的话,他们俩也不至于这么大冷天的跳到河里头摸王八去吧?

刘二爷若有所思的瞅了瞅胡老四,哼了一声,对赵保国说道:“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去了哪儿?”

“河边儿啊……”赵保国仰着笑脸气定神闲的说道。

“我问你去了哪一段!”刘二爷怒了,声音吼了起来,忍不住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这下赵保国害怕了,他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便急忙说道:“爷爷您别生气,我,我和满屯去了弯子桥那段儿的葫芦湾,我们听说王八汤和王八肉能补身子,又听人说葫芦湾那里王八多,所以,所以……”

刘二爷沉默了,屋子里静静的,赵保国小心翼翼的瞅着二爷爷那张布满阴云的脸。

过了一会儿,刘二爷叹了口气说道:“保国啊,以后千万不要再去葫芦湾那一带捉鱼了,那边儿水深水急,你们还小……”

“可那儿有王八啊,咱们这儿太少了,几乎没有。”赵保国低声说道:“您得补身子,没有王八汤,啥时候能补好身子啊?”

刘二爷再次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孩子们也是为了他,孩子们这是懂事儿,刘二爷怔怔的看着说完话就低下头去的赵保国。

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胡老四突然把赵保国拉到身边,伸手扯开赵保国的衣领,沉声问道:“保国,你们在葫芦湾遇见啥事儿了?”

刘二爷疑惑的看去,只见赵保国的脖子和胸脯上,有几道清晰的紫青色划痕,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的时间长了形成的淤青。

赵保国有些不自然的挣开胡老四的手,一边儿拨弄着衣领系好,一边儿说道:“这不就是遇见了野鸭抓住了,又遇见个王八,逮住了!”

“保国,你们俩是不是跳到河里面,被卷入水底了?”胡老四一点儿都不相信赵保国的话,他面容严肃的看着赵保国。

“保国实话!”刘二爷在旁边寒声说道。

赵保国头低的更很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仰起脸来,平静的说道:“那只王八在河中间游泳呢,被我和满屯看见了,我第一个跳下去咬住了那只王八,后来河里面起了大浪,拦住我不让我往岸边游,接着又出来个大漩涡,把我吸到了水底,满屯跳下来救了我,他又被吸到了水底下,后来满屯就上来了。”

叙述的很平淡,很简介,而且赵保国的脸上,满是无所谓的表情,他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起初他和满屯俩人之所以要隐瞒他们俩所遇到的诡异事件,是因为不想让爷爷担心,如今看来,有了这个胡老四在跟前儿,想隐瞒都瞒不住了,索性有啥说啥了,反正事情干了,大不了让爷爷打一顿。

更何况,赵保国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和满屯干这件事儿有什么错。

两个大人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保国这次说的肯定是实话,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这小子豁出去了。

刘二爷看着胡老四那严肃的表情,又想到村中对于葫芦湾一带的传刘二爷突然意识到,这俩孩子是不是会和自己一样了邪?不然的话胡老四为什么这么严肃这么紧张?想到这里,刘二爷问道:“老四,这俩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中什么邪了?”

胡老四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疑惑,皱着眉头说道:“他们俩这是撞了邪,不过这俩孩子却好端端的回来了,这就有点儿邪了。”

“那他们俩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我不是说了么,他们俩好端端的。”

……

尽管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经过胡老四仔细的检查之后,确认安然无恙,可刘二爷这次真的上了心,他绝对不允许俩孩子再去冒险捉王八了。听赵保国三两句话简单的概述了他们所遇邪事儿的经过,刘二爷已经是心惊胆颤了,若是刘二爷自己的话,他肯定不会害怕,可这是俩孩子。

可他们俩也都不算小了,以刘二爷现在的身子骨,根本就看不住他们俩。况且自己这身子骨确实也需要好好的调养一番,这不,只不过是上午杀了只王八,就累得气喘吁吁,再加上让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俩孩子一急,刘二爷又躺下了。

把刘满屯从家里叫过来训了一顿,结果这俩孩子一副委屈的样子,蹲在墙角一声不吭。

最后胡老四和刘二爷不得不妥协了,为了让这俩孩子不再去冒险,胡老四答应把渔网借给俩孩子,可以在村后的牤牛河里捕鱼,捉龙虾,但是绝对不可以去弯子桥一带的葫芦湾了。

刘二爷也严厉的警告俩孩子,若是再敢去葫芦湾,那就把刘满屯和赵保国赶出这个家。

这也是无奈之举,其实胡老四和刘二爷心里都明白,大冬天的在河里用网捕鱼,本来就是件有些荒唐的事儿何况是这俩孩子,压根儿就不可能捕到鱼,还不如领着弟弟妹妹出去讨饭更实际些呢。

可刘二爷和胡老四不得不这样,因为他们明白,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虽然这次经历了凶险,可俩人却安然无恙,而且还真就捉到了一只王八,尝到了甜头,赵保国更不愿意去外面低三下四的乞讨了,他们俩绝对还会再次冒险去葫芦湾。

刘二爷不得不说出了要赶孩子们出门儿这样狠心的话。

只不过他们的心思,刘满屯和赵保国不知道。他们觉得有了渔在牤牛河里捕鱼也是件不错的事儿,一点儿危险都没有,何乐而不为呢?在他们年幼的心里,对于在葫芦湾那次的经历,也是心有余悸,好在是结果不错,这让他们俩很有成就感。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带着弟弟妹妹出去乞讨的主角,换上了吴梅丫,虽然她才是个九岁的小丫头,不过跟着赵保国出去讨过几次饭,这丫头自己也懂得了不少,她已经能够肩负起带着弟弟妹妹去乞讨的重任了。

而赵保国不再去乞讨了,他留在家里,整日里和刘满屯俩人去牤牛河里撒网捕鱼,这自然会引起村民的注意和嘲笑。

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一共才打到了三条两寸长的小鱼,两条半尺长的大鱼。

这对于一大家子人来讲,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若非是刘二爷从西岗子土地庙中偷来的那些干粮,和他们上次捉的那只王八,以及刘二爷偷偷藏着给孩子们慢慢吃的那只野鸭肉,家里早就断了顿。梅丫每天去外面讨饭,也仅仅只能够自己和俩弟弟妹妹们吃个半饱。

几天来,刘满屯依然是每次回到家和二爷爷见面打个招呼,就自己耷拉着脑袋回家去,他知道,二爷爷能让自己和赵保国在一起,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事儿了,他可不敢奢望和其他孩子们在一起玩儿何况,刘满屯渐渐觉得,和那几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这一天,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又一次空手而回,他们俩对于在牤牛河中打渔,从前天开始就已经灰心丧气了,俩人干脆跑到滏阳河里打渔,结果一样是无功而返。

刘二爷前些天因为吃王八肉喝王八汤,身体恢复了不少,起码能在院子里溜达着干点儿杂活儿了,可这两天因为吃食又断了顿,刘二爷舍不得自己吃喝了,自己忍饥挨饿尽量让孩子们多吃些,所以身体又垮了,再次躺倒在了炕上。

对于刘满屯和赵保国,刘二爷也懒得去管他们俩是否走的亲近,赶上了这样一个饿死人的年景,就算是再管着他们,也不见得就不死人了。更何况,俩男孩子在一块儿干点儿活互相能照应一下,似乎也不错。

看着俩人又垂头丧气的空手而回,刘二爷知道无论如何得再次警告一下他们了,不然的话,这俩孩子一准还得再去一趟葫芦湾,这可是要命的事儿。他把俩孩子叫到屋子里,慢声细语的劝俩孩子:“保国,满屯,你们俩还是出去讨饭吧,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梅丫出去也讨不到多少吃食,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呢,你们俩这样一天天弄不到吃的……”

“爷爷,您就让我和满屯再去一趟葫芦湾吧,这次俺俩有了渔绝对不往河里跳,一准儿没事儿……”

赵保国的话没说完,就被刘二爷生生打断了:“不行!你们俩要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就去吧,去了就别再回来!”

俩孩子傻眼了,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014章 食物得手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多么恐怖多么诡异的事情,当这件事情不断的重复,不断的出现在一个人的面前时,人对于这种事态的恐惧程度,便会渐渐的麻木,渐渐的,不觉得恐怖了。用句很不合时宜的话来解释,那便是:习惯成自然。

此时的刘满屯,便是这样,他猛然醒悟到,这好像没什么恐怖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东西在吓唬自己,它无非也就是弄出这些古怪的诡异的声音来让自己感到害怕,它并没有打自己,也没有咬自己,自己又不痛也不痒……其实,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刘满屯咬了咬牙,扭过头来,坐在冰凉的砖铺地上,看向那神台上几尊并不大的神像。

他再次吃了一惊,他看到了那几尊神像前,似乎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趴着一个黑色的影子,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模样。刘满屯怔了怔,心想这大概就是土地神吧?于是刘满屯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对那个黑影说道:“土地神,您行行好,让我带走这些吃的吧,俺二爷爷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在家里快饿死了,俺,俺求求您了,等俺将来有了钱,有了粮,俺天天来给您上供,给您蒸大白面馒头,给您炖肉吃……”

说着说着话,刘满屯突然觉得心酸的难受,他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

连哭带求的嘟哝了半天,结果压根儿就没有声音回应他。刘满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个土地神,到底是让自己拿走东西还是不让拿?如果拿了,它又会如何?想到这里,刘满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外面雪窝中躺着的尸体,那临死前痛苦的模样……难道,他们都是来土地庙里偷吃的,结果让神灵给惩罚的死了么?

可即便如此,刘满屯也丝毫没有想着把背在肩上的包裹卸下来,在他心里面,这些吃的实在是比什么都金贵,甚至……比自己这条命还金贵。

庙里静静的,只有刘满屯忍不住的抽泣声。那个黑影一动不动的趴在神台上那些神像前面,似乎在考虑着是否让刘满屯把这些吃食带走。

越是这样的安静,刘满屯心里越是不安,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同意不同意,只不过是个很容易思考的问题,土地神,为什么连个屁都不放了?难道是,神与人之间的言语不同,就像是中国人和外国人说话不一样,互相听不懂么?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坏菜了,刚才一番哭求,算是白瞎了。刘满屯皱起了眉头,琢磨着现在该如何是好,出也出不去,求土地神,它又不搭理自己活着它压根儿就听不懂……

刘满屯越想心里越乱,越想越是不安,他忽然想到,赵保国还在外面,自己刚才大喊大叫赵保国没有回应,现在这么久了,看着庙门关上了,赵保国为什么不喊自己不叫自己为什么不来拍打庙门?难道是,赵保国出什么意外了么?被神灵给惩罚祸害了么?

一股怒火在刘满屯的心中忽然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直冲脑门儿。刘满屯拎着柴刀站了起来,三两步扑向神台,挥着柴刀冲那个黑影劈了过去。

刀锋在黄绿色的光线中划出了一道白色的寒芒,咔的一声砍在了神台上,那黑影顷刻间消失不见。刘满屯挥刀乱砍乱劈,大喊大叫起来,供桌上的盘子烛台遭了殃部被刘满屯手里的柴刀给砍中掀翻到了桌子底下,咣当噼啪全都摔烂了。

接着,刘满屯怒气冲冲的攥着柴刀走向了庙门,他没有先尝试着去拉开庙门,而是挥着柴刀猛劈了上去,咔嚓一声,庙门发出吱吱的声响,微微晃动了一下。

刘满屯这才伸手抓住庙门一拉,庙门吱吱嘎嘎的想着打开了。

“保国哥!”庙门一开,刘满屯便大叫着冲了出去,右手拎着柴刀,左手扶着肩头的包裹,站在雪地中大喊起来,他的声音凄厉悲凉,响彻在西岗子延绵起伏的丘陵只震得那高高的丘陵上的积雪,似乎都轰然间崩塌,大块儿的雪团纷纷向沟壑中滚落。

“满屯?你没事儿吧?”赵保国惊讶的声音传来。

刘满屯急忙扭身看去,原来自己刚才只顾着冲出来寻找赵保国,却没有留意,赵保国就在庙门一侧的石头上,沮丧的坐着的。当时赵保国冲着庙门又砍又劈连声大骂,结果终归是疲了累了,哭着坐在了旁边儿的石头上,他以为完了,这次刘满屯肯定死了在里面了,他正在想着自己该如何是好?就这样回去么?不行,想冲进去又进不去……

没想到庙门突然打开了,刘满屯嗖的一下冲了出来,然后就凄厉的尖叫着赵保国的名字。

俩孩子一下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像是多年不见的亲兄弟一般,忍不住都痛哭了起来……

赵保国推开刘满屯,一边儿抹着眼泪儿一边儿笑骂着:“你瞎喊啥呢?俺以为你死里面头了,多大会儿都不出来,喊你也不搭理俺。”

“我,我也喊你了的。”刘满屯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明摆着的,有一种无形的诡异的力量潜伏在暗处,刚才堵住了庙门,让他们俩咫尺相近,却仿若天涯海角。

突然,那种在庙里面发出的混沌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从庙内向庙外如同有形般涌了出来,声音震颤着,带动着庙前放一大块空地中的空气,都在不断的颤动,似乎整座山,也跟着抖动起来。

“快跑!”刘满屯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并没有打死那个该死的黑影,那黑影,要发怒了,要拦截他们了,会把他们弄死在庙门前这大片的雪窝便如同那躺在雪窝中的两具死尸一般。

俩人几乎同时爆发出了惊惧万分的吼声,像是要发泄心头那无尽的恐惧般,飞快的向山下跑去,看都不敢看下身后是否有什么东西追过来,只是发足狂奔……

跑出二十来米远,刘满屯突然脚下一个不稳,似乎被什么拉住了脚腕子,一头栽倒入雪窝当中。赵保国急忙停下来,可依然向下跑了三步远才止住,扭头往回跑到刘满屯跟前儿,伸手拉扯刘满屯。

“有东西抓住我的脚腕子了。”刘满屯惊恐的叫着,同时右腿猛踢。

这下俩人都看清楚了,月光下,积雪抓着刘满屯脚腕的,竟然是一只人的手,确切的是一只死尸的手。那只手是紫青色的,筋脉凸起,如同一条条蚯蚓般,连接着手的臂膀,亦是这般模样,只是那上面还粘着一层薄薄的破旧的衣衫。

震惊赵保国挥起柴刀,一刀剁在了那只紫青色的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手腕轻易的断裂开来,只是那手却还在刘满屯脚腕上紧紧的攥着。刘满屯慌张的用另一只脚猛踹,终于将那只手踹了下去。小哥俩儿转身就往丘陵下方跑。

往下,在他们来时的路途上,厚厚的积雪上突然鼓起了一个个凸起,随即厚雪被下面的物事给掀开,从雪窝中爬出一个个穿着破烂浑身泛着黑青色的人来,他们全都是神情木然,双眼无神,却泛着诡异的青红色。他们速度并不快,可是数量却很多,足足有十几具,像一只只缓慢爬行的巨大的癞蛤蟆。

赵保国和刘满屯吓坏了,转身想往回跑,可后面是让他们感到诡异万分且极度危险的土地庙,而且……悉悉索索的声音后面土地庙前的那片空旷处的积雪也慢慢的爬出了六七具死尸,向他们俩爬了过来,不急不缓的。

突然,刘满屯猛的推了赵保国一下,然后挥起柴刀往地上砍去,咔嚓一声,一截手臂带着手溅起来十几公分高,然后在雪地上滚出半米多远。然而,你断了手臂的死尸,依然毫不停歇的从雪窝中爬了出来,另一只手抓向了刘满屯。

刘满屯吓得跳了起来,手里的柴刀的向死尸砍去,咔嚓咔嚓咔嚓接连好几声,每一刀下去,那死尸的身上便会掉下一块儿肉,甚至连着骨头一块儿掉落,然而死尸却依然蠕动着,没有了手,干脆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子磨蹭着想要咬住两个人。

赵保国此时也慌了神儿,大叫大喊着挥着柴刀又劈又砍,两具死尸已经爬到了跟前儿度虽然慢,却伸着手张着嘴巴要抓住他,要撕咬它……

“快跑啊!”赵保国大声叫着,叫声中带着变了味儿的哭声,他挥着柴刀砍着死尸,催促着刘满屯。

刘满屯背着包裹,挥着柴刀砍掉一只从后面伸向赵保国的死尸之手,然后也哭着喊:“保国哥,咱们快跑!”

俩孩子哭着喊着,挥舞着柴刀劈砍着,迎着那些慢慢蠕动着爬动着伸着手张着嘴巴的死尸,向山下跑去。

咔嚓咔嚓,噼里啪啦,声音不断,柴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不停的挥舞着劈砍死尸;噗通噗通,闷声响起,俩人被死尸绊倒在地,拉扯在地,又赶忙挥刀剁了死尸的手,爬起来继续向山下跑。

很快,俩人冲过了死尸的包围圈,向着山下狂奔而去,跌倒之后,丝毫不顾及疼痛,赶紧爬起来就又跑,一边儿跑,俩人一边儿大声的哭着喊着发泄着内心无限的恐惧。

终于,两人跑下了这座并不高大的丘陵形成的小山,俩人不敢停歇,不敢回头看,顺着沟壑又往东北放下跑了一段之后,才放缓速度,一边儿跑一边儿警惕的往后看着,抬头看着山上。

只见月光下的小山上,土地庙前那一片银白的积雪上,戳立着十几个人,呆滞的站在那里不停的摇摆着残缺不堪的身体。

刘满屯生怕那些死人从上面扑下来直接拦截住他的去路,急忙喊叫着:“保国哥,快跑啊,死人会蹦下来的!”一边儿喊着,俩人撒开腿继续没命的往东跑去。

一路飞奔,穿沟壑翻丘陵过雪窝,直到跑出了西岗子,来到那片空旷的荒野上,俩人才一**坐在了雪窝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要按说这荒芜人烟的地界儿上,大半夜的也够瘆人了,可当时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坐到那儿就觉得像是回到了家一般,感到无比的安全无比的踏实。

清冷的月光下,遍地银白,天上那弯明月孤独的悬挂在那里,一些星星像是无颜与明月争辉,纷纷隐藏在无尽的天空只散发出一些淡淡的光芒来。

小哥俩儿仰望着无尽的苍穹,呼吸渐渐的平稳下来,却没有谁先说话。刚才在西岗子土地庙前那一幕幕情景,几乎让二人差点儿崩溃掉。此时,刘满屯忽然非常非常的想念二爷爷,他不知道当初二爷爷是如何从土地庙中取出了食物,又如何一个人闯过了这么多死尸的围追堵截……或许,前些日子,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死尸吧?

赵保国从怀里摸出那块儿只吃了一小半儿的锅饼子,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又忍不住抽泣起来,他把锅饼子递给了刘满屯道:“满屯,你也吃两口吧,饿了不?别害怕啊,有哥在呢,哥,哥给你戳着!”

“保国哥,我不怕,你也别怕……我不饿,你吃吧,快吃吧,吃完了,咱俩就回去,我不告诉二爷爷说你吃了一个锅饼子。”刘满屯的声音也哽噎起来。

俩孩子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大声的哭着,哭着……哭的那一弯明月,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偷偷的钻到了一层薄薄的乌云后面。天上的繁星从深邃的夜空后面跳出来,使劲儿的眨着眼睛,似乎也在陪着雪地上两个孩子一起哭……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赵保国首先止住了哭声,他哽咽着说道:“满屯,等吃完了这些,咱还来不?”

“保国哥,你来不?”刘满屯反问道,声音很低。

赵保国叹了口气,想了许久,才淡淡的说道:“来,不来咋行?没吃的,就得饿死了,二爷爷病了,弟弟妹妹们还总不能都饿死。”

“嗯。”刘满屯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很害怕,他来这里之前,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的恐怖如此的可怕,那些死人竟然会动弹,会抓人,会咬人……

“本来,我害怕,真的不敢再来了。”赵保国低着头,轻轻的实话实说了,但是他马上又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无比的坚毅,一字一顿的说道:“可还得来,不来不行!”

“对,还得来!”刘满屯被赵保国的情绪感染,心里也不再害怕,“那东西都不厉害,咱俩人拿着柴刀就砍翻了它们!咱不怕!”

“不怕!”赵保国扭头微笑着看着刘满屯。

刘满屯坚定的点头:“不怕!”

小哥俩儿从雪地中站了起来,一阵冷风吹过,俩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保国伸出手拉住了刘满屯的手。小哥俩儿手牵着手,向东,向村里走去,东面,有他们的家,家里有爷爷,有弟弟妹妹……

月亮从乌云后钻了出来,使劲儿的散发着并不强的光辉,帮小哥俩照亮了昏暗的艰难的路途;繁星不停的眨着眼睛,暗暗的在内心中为小哥俩儿股劲儿祝福。

————————

本来应该是今夜凌晨之后开始周一三章的,不过因为特殊原因,今晚十点左右一章,明日两章,周二三章,之后每日两章请大家收藏推荐,谢谢!

011章 动身赴险

这天晚上,赵保国再次去了刘满屯家,和刘满屯钻到了一个被窝里,互相依偎着靠在墙上商量该咋办,一直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他们俩怎么也闹不明白,河里的鱼都上哪儿去了,难不成都让人捉干净了么?

事实上,他们俩还真猜对了,原本冬日里在河里捕鱼就是件极难的事儿,而当时正赶上大饥荒,滏阳河的上游,有许多人都想到了从河里捞一些吃食,所以在上游的河道到处都有人偷偷的下了那些在冬日里偶尔出来活动一下的鱼儿,大多数就让这些人给网走填了肚子……

赵保国说:“我看我还是去讨饭吧,满屯你还是自己吃你的草根,唉,你小子算是个怪胎,吃啥都行,我们咋就不能一直吃草根呢?”

刘满屯嘴里嚼着草根道:“保国哥,我看咱们村有的人这些天都胖了,而且脸上也特光亮,是不是别人都在哪儿找到吃的了?咱们要不问问去吧。”

“扯淡,你知道个啥!”赵保国叹了口气道:“那都是饿的,你不知道,凡是发了胖,脸上有了光的人,那叫回光返照,过不了几天,你再看他们,一准儿都得死掉。”

他们那时候年龄还不知道那种情况根本不是什么回光返照,而是人营养不良和过度饥饿造成的浮肿,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人也就快不行了。

刘满屯说:“不行咱俩再去一趟葫芦湾吧,咱们偷偷的去,别让二爷爷知道不就行了么?”

“那不行,万一让二爷爷知道了,就冲他老人家那脾气,还不真把咱俩给赶出家门啊?唉……”赵保国连连摇头,他年纪一个家里人都饿死了,剩下他自己无依无靠,刘二爷心好收留了他,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害怕离开这个家,他不想过一种没有亲人的生活,他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两个年幼的孩子紧紧的裹着破旧的薄薄的棉被,缩在墙根下,一声不吭的想着如何去找吃的。

他们想了很久,可愣是想不到法子。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咕噜噜叫了两声,接着像是传染似的,俩人的肚子开始不停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赵保国精神恍惚的说道:“要是天天能吃白面馒头该多好啊,实在不行,吃窝窝头也行,哎满屯,你说天上的神仙是不是天天吃白面馒头啊?还有,葫芦湾那个老鳖精,它天天吃啥?是不是每天都有大鱼大虾的吃着?”

“嗯,估计是。”刘满屯咽了口口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刘满屯眼睛一亮道:“保国哥,我有法子了!”

赵保国来了精神。

刘满屯裹了裹被子道:“二爷爷上次不是去西岗子土地庙里弄回来吃的了么?咱们也去那儿,要是还能弄到白面馒头和玉米面儿饼子,那多好啊!”

“不行不行。”赵保国连连摇头,“那是土地庙里的供奉,二爷爷还不就是因为偷拿了供奉给咱们吃,他才中了邪病倒了么?咱们要是再去偷,那咱俩也得中邪,弄不好神灵会狠狠的惩罚咱俩,还不得死了啊?”

“哎呀,你那天晚上没听胡老四和罗爷爷说么?”刘满屯精神头来了,满眼放光,他觉得这个法子真的非常好,而且是唯一的法子,“保国哥,胡老四都说了,二爷爷这是年岁大了,前些日子又累,所以才中了邪,要是换做往常,二爷爷才不会中邪呢,二爷爷命硬着呢!”

赵保国疑惑的说道:“这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外头听着的。”

刘满屯接着说道:“胡老四还说了,神灵惩罚的只是偷了供奉的人,其他人就算吃了,也不要紧,对吧?”

“对,咱们不都吃了么,咱们也没事儿。”

“那就好办了,保国哥,你跟我一起去,我进庙里头偷,你在外面等着就行。”刘满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命硬,硬的老天爷都想让我死,结果死了好几次都没死,怎么样?去不去?”

“这个……不好吧?”赵保国还有些犹豫,不过他已经动心了,只是听刘满屯说让他在外面等着,满屯自己进庙偷东西,赵保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刘满屯捏着小拳头,很认真的说道:“保国哥,你不用担心,我都死过多少次了,还跟阎王爷见过面儿呢,阎王爷说不要我,每次都把我放回来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啥?要不咋咱们村的人都不让自己家孩子跟我一块儿耍?”

赵保国半信半疑,不过看刘满屯的样子,好像是真的,而且刘满屯似乎从来都不会说谎话,他平时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赵保国相信了刘满屯长这么大第一次说出的谎话,点头说道:“那咱得跟爷爷说一声。”

“不行!这要是告诉爷爷了,爷爷准不让咱们去。”刘满屯立刻摇头否决,“咱们偷偷的去,等回来了,爷爷大不了打咱们俩一顿,可他不能赶咱们俩走,他又没说过不让去土地庙偷供奉吃,对吧?”

“对对!满屯,没想到你小子心眼儿还挺多嘛。”赵保国笑着捶了刘满屯一拳,“啥时候去?”

刘满屯想了想道:“晚去不如早去,万一让别人抢了先那咱俩就白费劲了,就现在去!”

“中!”赵保国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若非是刘二爷那句赶他出门的话吓着了他,他才不会顾及那么多。刚才听刘满屯提起去土地庙里偷供奉的时候,赵保国之所以不太乐意,那也是想到万一自己也病倒了,家里头岂不是又添了一张不能干活儿只能吃的嘴么?不过他经不住刘满屯这一顿那香甜的大白馒头、玉米面饼子,放佛在眼前晃来晃去,想到弟弟妹妹们吃着放了馒头和玉米面饼子的粥时,那幸福的笑容,赵保国什么都不顾及了。

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主意一定,立刻行动。

刘满屯从家里头拾翻出两把柴刀来,又从炕头上撕下来一块布,用来系成兜儿放馒头用。

外面夜色已深,乌云遮住了那一弯明月。夜空中那些点点的繁星,趁着明月被乌云遮住的空子,赶紧溜出来争辉。寒冷的北风呼啸着在村庄的上空肆虐,时不时俯冲下来,穿街过巷,凄厉的嚎叫出瘆人的哨音来。

刘满屯和赵保国从家里走了出来,有些心虚的看了下四周,他们害怕被二爷爷或者其他人看到,只不过,他们的担心纯粹就是多余。

他们俩每人在背后的裤腰处压了一把柴刀,裹紧了衣服,顶着寒冷的风,向村西走去。

之所以要带上柴刀,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儿,大半夜的,谁知道路上会撞上什么东西?西岗子上有狼和野猪等凶猛的野兽。而且,传西岗子还是妖魔鬼怪长期居住的地方。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就算是胆子再大,心里也多少有些畏惧,有了柴刀在身上,他们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他们根本不去想万一遇见了野狼,凭他们俩小孩子是否能打败野狼,他们更不会去想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在他们心里,既然咱们去的地方是土地庙,而土地庙里有神灵,那么西岗子上应该就不会有妖魔鬼怪,这个道理很简单,神灵住的地方,怎么会有妖魔鬼怪呢?

然而他们俩忘记了那天晚上胡老四说过的一句话:

“其实,其实平时村里人迷信的那些神灵,都是邪物……邪物就是畜生,就是妖怪,刘二爷,就是中了邪。”

……

015章 鬼架人了么?

从西岗子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边的那一弯明月,已经变得惨白惨白,无精打采的斜挂在西面的天际上,似乎还在西岗子上照耀着;所有的星星都已经渐渐的隐入了深邃的夜空再也看不见。

没有一丝的风,空气却依然冷的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冻结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回到了刘满屯住着的宅院里。估摸着天也快亮了,赵保国寻思着家里人正睡的香呢,就不回去打扰他们了,在这边儿和刘满屯俩人凑合着睡到天亮再回去吧。

虽然说回到了家可两人依然有些心有余悸,担心土地庙里的神灵,会找上门儿来,把他们千辛万苦拿到了家里的食物,再给夺回去。

于是小哥俩儿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到炕上,在炕里面挨着墙头那一块儿,掀起了厚厚的那层稻草,把裹着食物的包裹,塞到了稻草下面。哥俩儿挨着躺在了炕上,拉过来破棉被盖在身上,身下面,就压着包裹。

心里踏实了些哥俩儿又忍不住兴奋起来,这么多好吃的……天亮后,弟弟妹妹若是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吧?二爷爷也会高兴的,不过他一定会先把我们俩骂一顿,甚至,打一顿。那又如何呢?呵呵……想着这些好吃的,俩孩子的嘴角,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两张小脸在黑暗中互相对视着,都看到了各自嘴角流出的亮晶晶的口水。他们俩在犹豫着,甚至期望着对方先提出来拿出来吃点儿,很可惜,俩人都没有说出来。

咕噜噜,咕噜噜,俩人的肚子里都传来了一阵抗议,刘满屯和赵保国低低的笑声在漆黑的屋子里,响了起来。

“满屯,你怕不?”赵保国突然问道。

“怕啥?”

“偷了庙里的供奉,会被神灵惩罚的……”赵保国的声音很低,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哦,没事儿,我不怕。”刘满屯这话说的有些心虚,不过他装作很开心的说道:“反正我这个人生来命硬,别说是神灵了,就是老天爷,属老天爷最大了吧?不还是没弄死我么?没事儿,保国哥你不用替我担心……咦?保国哥,你是不是身上哪儿不舒坦了?”

“没有,我好好的呢。”赵保国急忙说道。

过了一会儿,刘满屯才低低的、淡淡的说道:“睡吧,天快明了。”

“嗯。”

摸索着,俩人把柴刀放在了手边儿上,这么多好吃的在他们身边儿藏着,他们不放心。

终究是年龄还懂的事儿还少,两个孩子幼小的心灵,还很幼稚;终究是,饿着肚子跑了这么远一趟路,经历了如此凶险的事情,他们很累了。漆黑的破旧的屋子里,铺满了稻草的炕上,一张薄薄的破旧的棉被下面,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恍惚刘满屯做了个梦,他梦见吴梅丫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在绿草青青的河边儿,吴梅丫手里拿了一张饼,卷了根儿大葱递给他,高兴的说道:“满屯哥,你吃呀,吃呀。”

俩人虽然是同岁,可刘二爷告诉过他们,满屯比吴梅丫大半岁,所以吴梅丫要喊满屯哥哥。不过,俩人接触的太少太少了。即便如此,刘满屯依然觉得自己是哥哥,就应该让着吴梅丫,而且说话上,也要拿出哥哥的派头来。

所以刘满屯舍不得吃,假装凑上前去张嘴咬了一口,然后说道:“梅丫乖,梅丫吃吧,哥哥饱了,不吃了。”

“满屯哥,咱们现在不穷啦,有好多好多吃的啦,你快吃吧。”吴梅丫撅起了好看的小嘴儿,笑眯眯的看着满屯。

刘满屯就高兴的猛点头,是啊是啊,不穷了,家里有的是粮食了。就在刘满屯正要准备接过来大饼吃的时候,吴梅丫笑着跑开了,她顺着河边儿在遍地的青草上跑跳着,一边儿高兴的喊着:“不给你吃啦,满屯哥你追我啊,追上我了我就给你吃。”

于是刘满屯就笑着追了上去,倒不是非得追上吃那张卷着大葱的饼,而是她知道吴梅丫是在跟他玩儿呢,他也想着逗吴梅丫开心呢。

终于,刘满屯追上了吴梅丫,吴梅丫开心的咯咯笑着,把卷着大葱的饼往刘满屯嘴里塞过来,一边儿笑嘻嘻的说着:“吃吧吃吧,可好吃啦……”

刘满屯经不住那诱人的香味儿,张嘴便想咬。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啊!刘满屯推开了吴梅丫塞给他的大病卷葱,皱眉想着,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遍地青草?家里还有吃的?有大饼卷大葱?

自己明明是和保国哥一起,刚刚冒着生命危险从土地庙里头抢了些食物跑回来了啊!想到这里,刘满屯浑身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他突然想到了农村流传的传说故事——鬼架人了!

几乎同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刘满屯睁开了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光着脚丫子站在了大街上。

薄薄的晨雾弥漫在街巷里,偶尔微微的寒风抚过,却不**一丝的声响。四周一片安宁,安宁的让人感觉死气沉沉,没有了一丝的生机。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刘满屯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墙角下,赵保国正蹲在地上拿着土坷垃往嘴里一边儿塞一边儿嘟哝着:“好吃,好吃……”

“保国哥!”刘满屯吃惊的大叫一声,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拉扯起了赵保国。

这一喊,再一拉一扯,赵保国猛的站起来,睁着大眼睛看着雾气蒙蒙的街巷,嘴里闷哼一声,然后喃喃自语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之后,浑身一抽,笔直的向后倒去。刘满屯赶紧用力扶住了赵保国,可瘦小的他根本扶不住,赵保国的身体在刘满屯用力的搀扶下,缓缓的平躺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刘满屯慌了神儿,一个劲儿的喊着:“保国哥,保国哥……你醒醒啊……”

“嗯……”赵保国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皱了皱眉头,看着刘满屯焦急的挂满了泪水的脸颊,又看了看四周,他打了个哆嗦,疑惑的说道:“满屯,咱们在大街上干啥?”

“保国哥,你可醒了!”刘满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保国赶紧坐起来劝慰着:“没事儿没事儿,我醒了,你别哭别哭,咱们这是咋了?”

刘满屯抽泣了一会儿,才忍住哭,哽噎着说道:“鬼架人了,咱俩都让鬼架着出来了,我先醒的,就看见你在这儿吃土坷垃,我叫你了,拉扯你了,想弄醒你,你就,就躺到地上了,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啊?”赵保国惊呼出声,抬手一看,果不其然,自己手里还攥着一块儿冻得硬邦邦的土坷垃呢;再伸手一抹,嘴角都是土渣,嘴里也满是土腥气,渣渣滓滓的。赵保国忍不住呕吐起来,干咳数声。

“保国哥,你咋了?”刘满屯又担心起来。

“没,没事儿……咳咳!”赵保国挥着手,一边儿干咳着,一边儿扶着墙说自己没事儿。

刘满屯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赵保国又咳嗽干呕了一会儿,呸呸的吐出两口唾沫,这才安静下来。他想了想,看着刘满屯,微笑着,劝慰着说道:“啥鬼架人啊,满屯你别害怕,这不是啥鬼架人,是做梦了梦游呢,我梦见领着小毛在河边儿走呢毛拿着大饼卷葱给我吃,呵呵……”

“保国哥,我,我梦见梅丫拉着我在河边儿走,河边儿有草,梅丫,梅丫她也拿着大饼卷葱给我吃。”刘满屯吃惊的说道。

两个人全都怔住了,在清晨的薄雾他们能互相看见对方脸上和眼神中透出的惊恐。

如果说这是梦游,那两个人做的梦何其相似?

————————

敬请大家收藏投票支持,谢谢~~!那个不太会说话,反正拱手了~~~

012章 荒凉的西岗

西岗子距离我们村往西有二十多里路,地势比我们那块儿要高出许多,那里遍地砂石,丘陵起伏,四周方圆十几里渺无人烟,一片荒凉。

在我们那一带的村子里有句俗话:宁绕南北二京一圈,不走西岗子半边。

之所以有这么一句话,就是因为西岗子那一带经常有野狼出没,大白天走西岗子,也得三五个人结成一伙儿才行。

在传西岗子因为地势极高,面积又大,而且方圆十几里草木稀疏,荒无人烟,在加上高低起伏的丘陵很容易阻碍了人的视线,所以那里就成了妖魔鬼怪最喜欢居住的地方,人要是晚上走夜路过西岗子的话,会被妖魔鬼怪抓住,生吞活剥掉,而且它们会把人皮披在身上,穿在身上假扮**,在西岗子那片丘陵之地来回转悠。

有这么一个故事解放前也不知道是附近哪个村儿的一户姓崔的地主,他的儿媳妇走娘家,回来的时候天晚了,走夜路路过西岗子的时候,碰上了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后生这大半夜的路上多危险啊,让我送送你吧。那小媳妇儿起初也害怕,以为是碰见了鬼,可看那后生长的俊朗话客客气气的媳妇儿放了心,而且打心眼儿里也喜欢上了这个后生,于是就答应让那后生送送自己。快出西岗子的时候,那后生从背后突然搂住了那个小媳妇儿,奸污了她,然后又把她的皮剥下来,肉和骨头全部都吞掉了。

地主家左等右等不见小媳妇儿回来,担心这大半夜的过西岗子的时候,可别出什么事儿,那个崔地主就赶紧找了一大帮人顺着路去西岗子上找,让儿子和他娘留在家里面等着。一大帮人一直找到媳妇儿的娘家,可娘家人说媳妇儿早就回去了啊。

崔地主赶忙带着人就往回再找,一路仔仔细细找到了大天亮,还是没找到。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骸,原来那妖怪吃了小媳妇儿之后,又披上小媳妇儿的皮,装扮成了小媳妇儿回到了地主家,一看家里人不多,就把崔地主的儿子和老婆全都给吃掉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崔地主自然伤心欲绝悲痛万分,事后老地主想到自己这些年欺压佃户,鱼肉乡里,干了不少坏事儿,于是老地主认为这是上天惩罚他呢。他担心家里还会有人出事儿,于是赶紧请了道士,在西岗子看风水,与西岗子里面最高的一座丘陵上,建起了一座土地庙,开光请神入住,护佑这一方平安,也算是为当地百姓做一件好事儿。若是神灵赶跑了妖魔鬼怪,老地主自己家里的人也不会再被妖怪吃掉了,为此,老地主家逢年过节都会到土地庙上供奉,附近也有百姓经常去烧香磕头膜拜神灵。

据说这个土地庙建成以后,还挺灵验,好些年西岗子上再没有出过妖怪吃人的事儿。

姓崔的地主死了之后,时间一长,他的后人就懒得再去西岗子的土地庙里上供奉了,附近百姓去的也是越来越少。

奇怪的是,有那么一天晚上,姓崔的地主一大家子人突然全都死了,据第二天去他们家里看过的人满院子满屋子都是血,残肢断骸到处都是,就连家中养的鸡鸭猪狗,也全都被撕碎了。

当地的阴阳仙就说是长期不供奉土地庙的神灵了,神灵发怒,遣使妖魔鬼怪到了崔地主家,把他们一家全都给杀死了。

附近村民们都害了怕,赶紧凑钱出人,热热闹闹的在土地庙那里唱了好几天大戏,又是整个儿的猪羊上供,又是奉上水果点心,并且承诺以后逢年过节绝不会少了供奉。

后来还真就安稳了许多年,直到抗战爆发,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谁还顾得上去西岗子土地庙里上供奉啊?

这一来,土地庙渐渐的荒芜,再没有人记得去那里上供烧香了。

当年日本鬼子打到邯郸这里的时候,因为响马抢了日本兵的粮食,杀了好几个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发了疯,屠杀了响马住过的一个村子,四五百口人全都杀光了。附近的村民在后来,把那些死人都拉到西岗子挖了个坑埋掉了。解放后,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附近村里风传西岗子上一到了晚上就鬼哭狼嚎,就是那些被日本鬼子杀了的村民们,他们阳寿未尽,加上死的冤死的惨,怨气太重,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做孤魂野鬼,于是他们整日里就守在埋葬自己的地方,等着有人晚上路过的时候,就祸害掉,做替死鬼,然后自己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不过响马抢了日本鬼子的粮食,日本鬼子屠杀村庄的事儿,倒是真的。当年抢夺日本鬼子的粮食的那帮响马,其中的头目就是我们故事中的刘二爷!后来鬼子为了报复,竟然屠杀了一个村的无辜百姓,刘二爷心里愧疚万分,觉得对不住那个村子里的百姓,同时他又无比的恨日本鬼子,可凭着他们几十号响马,也打不过鬼子,于是他们就经常偷偷的打鬼子小队的伏击。那个时候响马是土匪,受官军打击的对象,这一来二去的,刘二爷的响马帮连个踏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后来刘二爷干脆带着一票人马投奔了八路,自己那一票人马也不用调换,直接改了个名字,不叫响马了,叫游击队,成了**的队伍,但他们平日里怎么过日子,如何打鬼子,依然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西岗子上闹鬼的事儿,让方圆几十里的村民们都害怕了,他们想起了以前西岗子闹过鬼的事儿,于是又开始有人上供,几年来倒也没听说过西岗子上出什么事儿。

而到了一九五九年,大饥荒开始之后,村民们吃不饱了,没吃的了,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谁还有心去西岗子的土地庙里供奉神灵啊?

至于这两年西岗子上有没有人被妖魔鬼怪吃掉,谁也不知道。那两年死的人多了,逃荒要饭出去的人有的是,也就直接造成了大量的失踪人口,谁晓得那些失踪了的人,到底是个死还是个活啊?

……

对于西岗子这个地方,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还算是熟悉。

大炼钢铁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们组织学生去西岗子那一带捡柴禾、捡石头,柴禾用力炼铁,石头要测验一下里面是否含铁,是否是铁矿石。

那个时候的人,都跟疯了似的要响应国家的号召,家里的锅碗瓢盆,只要是铁做的,统统拿出来捐献给国家,献红心,就连家家户户门上用来锁门的铁销子、铁链子、铁锁,也都捐献出来炼铁了。

村中处处土制的高炉林立,风箱被人呼哧呼哧的拉动着,人们汗流浃背的在这些一点儿科技含量都没有的土制高炉中想要炼出铁来,那些在校的小学生们,也得跟着老师去捡柴禾烧火炼铁,为祖国的大炼钢铁事业做贡献……

当然,结局自然是失败高炉遍地开花了,可惜国没有跨上骏马,没有炼出一块儿成品的铁来,反倒是白白的浪费了许许多多的资源……

不过这种蠢事儿,也有一点点儿的好处,那就是让刘满屯和赵保国这俩年幼的孩子,知道了西岗子中的一些大路小路,沟沟壑壑。更重要的是,他们俩知道那个所谓的土地庙,在哪一座丘陵上。

刘满屯和赵保国走过三个村子,步入田间小路的时候,原本呼啸的寒风停了。天空中阴云散去,弯月高悬,星辰隐隐,长河贯空,洒下遍地寒芒,清寒的让人心悸,让人心沉。

白天里泥泞的田间小路,此时被冻得硬邦邦的,到处结满了厚厚的冰。

俩人走一步滑一步,跌倒了再爬起来,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或许,寒冷已经把他们的身体冻的失去了知觉。

当前方再无田地,唯余覆盖着积雪的茫茫荒野时,他们俩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黑沉沉的西岗子上的那些丘陵。

两个孩子站住身子,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从后腰上拔出柴刀,紧紧的攥在手里,迈步踏入一尺多厚的积雪艰难的向西面那黑沉沉充满了阴森气息的西岗子走去。

步入西岗子的丘陵地带之后,他们走了大概有四五里路,期间翻过了三道高高的丘陵,进入一条深深的沟壑当中。沿着弯弯曲曲的沟壑,向西南方向走了大概又有两里多地后,他们看到了那位于一处像座小山似的丘陵顶端,一座在月光下黑黝黝森森然的庙宇。

当此时,月华如霜,万籁俱静,丘陵以及沟壑的表面上,遍布积雪,泛着点点的银光,寒气沉沉。

俩人走到那道丘陵下面,仰望着最凸出的那座小山的上方,忽然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歇会儿吧。”赵保国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抹掉旁边儿一块儿石头上的积雪,坐在了上面。顺手捞起一把松雪,在手中**着,又往脸上抹了两把,醒了醒神儿。

刘满屯蹲下身子,也抓了积雪洗了把脸,用雪使劲儿搓了几把手,又抓起雪吃了几口。

“满屯儿,你说别人怎么就不知道庙里头有供奉吃呢?”赵保国不喜欢这样闷声闷气的,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个问题有点儿蠢。别人不是不知道,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可谁会来这种地方找吃的?又有谁会想到在这样一个饿死人的年月里,会有人舍得把吃的供奉到这种荒凉的地方呢?只是他实在是想说话,所以要没话找话,在这个寒冷的又极为安静的地方,他觉得俩人如果不说话,就有点儿像是死人了。

刘满屯又往嘴里塞了口雪,一点儿都不觉得凉,甚至还嚼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低声说道:“大概,也知道吧,只是……不敢来偷。”

“嗯,闹不好来土地庙偷东西吃的人,已经死了呢。”赵保国对于刘满屯能够和他说话,感到很开心,立刻就接上了茬儿。不过他马上后悔了,他想到了来庙里偷东西吃的,还有一位,那就是现在躺在家里的刘二爷。二爷病重了,赵保国想到了胡老四说的话,二爷是中邪了,是神灵降罪惩罚呢,那么他自己刚才的话,就有点儿诅咒二爷的意思了。

不过刘满屯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抬头看着赵保国说道:“保国哥,你不用怕,一会儿……我进庙里拿东西,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没,我不是怕。”赵保国有点儿尴尬,但是他被刘满屯的话激的有点儿生气,男子汉天生的勇气激了起来,他觉得刘满屯比自己还从刘满屯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不过他并不怪刘满屯,他知道这个小弟弟是在为自己着想。赵保国说:“扯淡,怕死就不来了,咱俩一块儿进去……”

“不,我自己进去,来的时候,咱俩说好的,你不能耍赖!”刘满屯很固执的说道,眼睛瞪得很圆,似乎对于赵保国这样说话不算话的行径,很生气。

赵保国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俩人都不再说话了,静静的歇了着。

一阵风卷着积雪粒子从远处顺着沟壑刮了过来,呜咽着,有点儿鬼哭狼嚎的意思;雪粒被风卷着扑打着地面上的积雪,以及沟壑两边儿那裸露出砂石的丘陵,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俩人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感觉到寒意浸骨,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

风从他们旁边儿刮过去之后,便嚎叫着肆虐着远去了。于是沟壑间又恢复了冷冷的沉沉的寂静。

刘满屯站起来拍打了几下手,使劲儿的活动了几下胳膊腿儿道:“保国哥,咱上去吧。”

“哦,上去。”赵保国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坚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先一步向山上走去。

刘满屯跟在了后面,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闷头往上走着。

这座由丘陵地的砂石历经千百年来风化和地貌的变化形成的小山,高度不足百米,靠东南侧,当年修筑庙宇的时候,就被人为的开出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山不高,这一侧的坡不陡,前些日子以来下的大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倒也不滑。

走着走着,两个人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这半山腰处厚厚的积雪似乎隐藏着许许多多的脚印,一路上来,那些路面积雪上一个个的凹陷,很像是人的脚印。两个人不免有些担心了,该不会真的有人捷足先登了吧?那他们这大半夜的跑来一趟,岂不是白来了么?

不过俩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柴刀攥得更紧,双眼警惕的向四下里张望着。他们发现,路的两侧积雪似乎还有着一个个鼓起的坟丘似的雪堆。在他们的记忆好像这里以前,并没有坟墓。这一切,都让两个孩子感觉到了一股异样、诡异的气氛笼罩在这座山头,或者整个西岗子地区……

016章 这事儿没完

刘满屯和赵保国在冰冷的巷子中呆呆的站着,好一会儿,俩人猛的醒悟过来,赶紧扭头往家里跑。冲到里间后,两人几乎同时抬脚就跳上了炕,掀起被褥拨开稻草。看到包裹还在,俩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不放心,又把包裹打开看了下,吃的都还在。

俩人彻底放下了心,一**歪在了炕上。这时候,他们才打着哆嗦感觉到了冷,急忙挤到一块儿,撩起被褥卷到身上。

“保国哥,会不会是土地庙里的神灵,来惩罚咱们了?要跟咱讨回去这些吃的?”刘满屯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好像外面或者屋内,那冥冥中的神灵,正在看着他们俩。

赵保国赶紧把那些吃的又重新包裹起来塞到怀里抱紧,右手拿起柴刀,警惕的四下里张望着,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有一丝的狠决。刘满屯也抓起柴刀握在了手里,他们要捍卫自己夺到了手中的食物,这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金贵的东西。

俩人没有了一点儿的困意,既害怕,又不得不四处警惕的张望着,刚放下来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真的是惹怒了神灵么?我会不会被害死?赵保国和刘满屯几乎都在心里想着,担心着。

他们想到了西岗子土地庙所在那座小山上,积雪中那一个个慢慢蠕动着的死尸,伸着手张着嘴……

恐惧袭上心头,俩孩子彷徨无助,卷着被褥靠在墙上不住的瑟瑟发抖。

呜……!外面忽然刮过一阵风,像是有人吹了声哨子一般,凄厉的尖啸着响彻在天地间。

俩人被这声音吓得头皮都炸了,浑身的肌肉猛然绷紧手狠命的攥着柴刀,眼睛在门口和窗户上不停的张望着,生怕从这两个地方忽然钻进来某种东西。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音,是那种让人不由得屏息凝神专注着想要听清楚是什么的声音,可越是想听清楚,却越听不清楚。叽里呱啦呜哩哇啦……那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却混混沌沌沉沉闷闷的,像是人说话却让人根本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能够让刘满屯和赵保国明白的,或许只有那种声音里透出的愤怒与咒骂,那声音不断的在俩孩子的耳边盘旋着然后再钻入到他们的耳朵里,再从他们的另一个耳朵眼里钻出来,来来回回,就像是拿了一根粗麻绳从俩孩子的耳朵里穿过去,来回的拉动着,摩擦着。

俩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头像是要裂开了一般疼痛无比,心脏揪的紧紧的,好像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赵保国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左手紧攥着包裹搂在怀里,右手紧握着柴刀不敢放开,生怕松开柴刀,就会有东西扑上来吃掉他们。

此时的刘满屯,紧张恐惧的心里面,忽然想到了这个声音,就是在土地庙中那个黑影所发出的声音。是它,是它找上门儿来了。刘满屯在心里暗暗的肯定下来,然后惊恐的四处寻找着那个黑影,他害怕,恐惧,但是他此时更加的愤怒,他想着用手里的柴刀砍死那个该死的黑影。在土地庙的时候,不就是用柴刀砍了那黑影一下,庙门就打开了,自己就冲出庙了么?

想到这里,刘满屯攥着柴刀慢慢的从被褥中钻出来,赵保国拉了他一下,却没有拉住。刘满屯攥着柴刀,在炕上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仔细的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寻找着那个黑影。

没有找到。刘满屯走到炕边儿上,缓缓的蹲下身来,扶着炕沿儿下了炕,脚丫子在地上触碰到鞋子,穿上,两眼依然在四处的寻找着。

俩人从街上跑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本已经有了淡淡的昏暗的光线,只是现在,又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中。

刘满屯甚至在心里怀疑,会不会,会不会是整个屋子都让那个黑影吞噬掉了?会不会,自己现在就在那个黑影的肚子里?不然的话,怎么就找不到那个黑影了呢?

那个可怕的声音还在不停的怒骂着,嘶吼着,沉闷,诡异,飘渺……

“满屯,满屯,你在哪儿?快过来,过来,来哥跟前儿,哥护着你,哥给你戳着!别害怕,快过来,满屯儿……”赵保国惊恐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并不大的屋子里,他哭了,不停的抽泣着,他害怕,害怕有鬼,害怕有神灵的惩罚,害怕刘满屯让鬼吃了,害怕刘满屯被神灵惩罚而死……

刘满屯赶紧答应:“保国哥,我没事儿,你躺在那儿别动,我要找找那***吓唬咱俩的东西,找到它我就砍死它!”

“满屯儿,别找了,快,快来哥跟前儿,哥给你戳着!”赵保国的声音中满是抽泣。

刘满屯不知道赵保国是到底想给自己戳着保护自己,还是他自己害怕让刘满屯过去给他戳着保护他……赵保国自己现在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缕淡淡的,微弱的阳光穿过窗户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巧之又巧的照射在了刘满屯的脸上。

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昏暗,却能看的清楚所有的物事了。

被阳光迎面照上,刘满屯有些无法适应似的即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的睁开,他发现,屋子里那个诡异万分的声音,消失了。赵保国缩在炕角处,一手搂着包裹,一手攥着柴刀护在胸前,两眼中满是恐惧和担忧。

“天亮了?”赵保国怔怔的,有些发愣的喃喃着问道,然后他的眼睛忽然睁大了,脸上立刻充满了欣喜充满了希望,他大叫道:“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满屯,满屯,别害怕,天亮啦!走了,走了,鬼跑了,神灵走了……”

赵保国跳了起来,在满是稻草的炕上手舞足蹈。

刘满屯也笑了,开心的放松的笑了。他浑身一松,整个人瘫软下来,坐倒在地,歪靠在墙上,右手一松,柴刀落在了地上。他忽然觉得很冷,脸上有东西在滑落,无力的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额头上满是大汗,感觉到后背上也湿漉漉的。

过了一会儿,刘满屯苦笑着看着同样累了的赵保国再一次坐在了炕上的稻草他就说道:“保国哥,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咱俩去给二爷爷送吃的去,弟弟妹妹们,都饿了吧?”说完这句话,刘满屯疲乏困倦的闭上了眼。

倒不是他想要睡一觉,而是,他觉得真的很累,睁着眼都累。心里也累,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失足从高空中坠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呼救忘记了一切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在落地的那一刻大声的叫了出来,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床上,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外面天光大亮了,北风呼啸着掠过,将村中大街小巷里的薄雾驱散,阳光毫无阻隔的照射在了这个满是土黄色并且发黑的村庄中。

赵保国在炕上怔了会儿,才想起刘满屯还在地上坐着呢,赶紧起身坐直了身子喊道:“满屯儿,满屯儿,上炕睡,别在地上,凉!冻着你!”

“哎,没事儿,我没睡。”刘满屯扶着墙站了起来,走到炕边儿道:“保国哥,咱把东西赶紧送过去吧,梅丫该起来做饭了,给二爷爷做点儿好吃的。”

“嗯。”赵保国从炕上爬了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二爷爷问起来,咱说从哪儿弄的?”

刘满屯苦笑着说道:“实话实说吧,馒头和锅饼子现在上哪儿找去?说别的二爷爷也不会信,再说还有只鸡呢。”

“是啊,等着挨打吧。”赵保国叹了口气,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开心,反而满是喜悦。先前的恐惧和害怕的危机感,随着天色亮起来,阳光照入屋内,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别告诉二爷爷咱遇到的事儿,不然二爷爷会担心的。”刘满屯嘱咐道。

“知道。”赵保国点头。

俩人拎着包裹一起走了出去。

俩人此时连想都不想土地庙的神灵,是否还会来找他们讨回供奉,而他们俩人,是否会和二爷爷一样,吃了供奉之后,病倒,甚至……病死。

路上,俩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走着。偶尔遇到村民,都会好奇的看着他们,也有问他们包裹里装的什么东西,俩人只是不说话,谁也不理。

他们还遇见了村里看青的那帮老爷们儿,其中自然有队长苗树堂。只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拦截刘满屯,只是奇怪的看了看刘满屯和赵保国,以及他们的包裹,便在苗树堂的催促下满怀疑惑的走了。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没有想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二爷就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了。

————————

嗯,今天三章,明天也三章请大家多支持,谢谢~~!拱手了~~~~

017章 家里的亲人

现在,刘二爷正偎在门口那一堆稻草当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墙壁上那一行行的已经不太清楚了的大字。刷在墙上的白灰时间长了就会脱落,这也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墙体,大部分都是土墙,而且即便是有少数是灰渣或者青砖垒砌的墙,表面也都会裱糊上一层泥,所以白灰刷山去,过一段时间就会一块儿块儿的脱落。

墙体上那些大字,无外乎都是些当年的那些口号: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万岁……”

“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万岁,万万岁!”

“大炼钢铁,国富民强;赶英超美,**万岁!”

“高举旗帜,争做红旗手……”

……

刘二爷看着这些,有些迷糊,好像是犯困了似的。他始终弄不明白,去年,前年,大前年,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高声喊着口号,好像每一句话不带上“万岁”俩字儿就不舒坦,人们的干劲儿也都十足,连休息都顾不上了,累死累活,却都活的精神头儿十足……可后来就不行了,越来越差,人们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低,渐渐的,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仍依稀的记得,人民公社刚刚开起来的时候,村里人那股欢腾劲儿,简直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进了天堂似的,从田里干活儿回来,直接进食堂吃饭,至于没有劳力,干不了活儿了,没事儿,照样进食堂吃饭去,不需要工分儿……当全国各地都兴起了大搞农业生产,农业卫星田的时候,刘二爷也努力了。他勤勤恳恳,天天守在田里面,那一年,他负责的生产队里,搞出了亩产九百七十斤小麦的高产量。这个数字,在那个时候,实属不易,便是在如今,也算得上是高产了。当年,他们生产队的水稻也大丰收……

可是别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亩产几千斤小麦,上万斤水稻,甚至上十万斤水稻,亩产量啊……刘二爷彻底傻眼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一亩地是如何产出那么多的粮食。

当村里的干部们命令村民在水稻快要收割的时候,把水稻全都拔出来,堆积到一亩田里,当年出现了亩产高达五千斤的几亩稻田时,刘二爷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用刘二爷的话说:这他娘的不是扯淡么?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的?

事实证明国大部分人都吃饱撑的了,粮食大量的上缴,甚至是所有……再后来,人们渐渐的不种地了,产量这么高,还用费劲去种那么多地么?更何况,受不受苦,三百六十五,做不做事,食堂管吃。人民的公社、共产的主义,随便吃去……

没人干活儿了,种地的积极性也都低到了极点。当时刘二爷简直气得要发疯,好好的庄稼地,都荒废了;长熟了的庄稼,没人去收了;想要去干活儿收割庄稼的,成了给社会主义祖国脸上抹黑了。

接下来,很快就到了现在。

……

刘二爷越想越恼火,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醒悟过来,那已经是过往云烟,后悔和生气甚至发怒,都已经晚了,况且,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事情。他想起来,自己是在这儿等着赵保国,等着刘满屯回家呢。

以前每天晚上,刘二爷都会看着孩子们都睡着了,自己才去睡觉。这些天他身子弱,走路都费劲别提去看护孩子们了。昨晚上快睡着的时候,梅丫和小毛进来找刘二爷赵保国出去还没回来。当时刘二爷就心慌了,赶紧让梅丫告诉平贵和秀云,去满屯住的地方找赵保国去。结果,自然是连刘满屯都没找着。

刘二爷让孩子们都去睡觉,不用担心。而他自己却担心的整整一晚上没有睡好。天刚亮,他就扶着墙根儿走出院门儿,坐在外面的稻草堆里等着赵保国和刘满屯回来。

他担心这俩孩子出事儿。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的明白,赵保国和刘满屯拿着借来的渔天天去打渔,可收获却非常非常的少。这俩人该不会是又去了弯子桥葫芦湾一带吧?可他们俩也没这么傻,要去河里也是白天去,大半夜的,他们能去哪儿呢?

离着老远,刘二爷终于看到了那两个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倔强的坚强的向这边儿走来。刘二爷好长时间没有空洞无神的双眼,终于亮了,亮的如同初升的朝阳。他霍然站立起来,巍峨的身躯挺立在朝阳之下。

寒风似乎停了,远处那个站立在低矮的院门西侧那一堆稻草中的老人,身躯是那么的笔直,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显出一种特殊的红色的光芒。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看见了刘二爷,心里就揣揣不安起来,他们俩打心眼儿里害怕刘二爷那宽厚的结实的如同铁块儿似的巴掌;他们俩更害怕刘二爷会一怒之下把俩人全部给赶出家门,再不让他们进这个家。

家,是什么概念?如何去解释?年幼的赵保国和刘满屯不知道,但是他们却很依恋家,对家,很有依赖感,不能失去。他们本已经都是失去了家的孩子,在这个新的家庭里,他们虽然饥饿、寒冷、累,可是他们内心里却无比的温暖。这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和依赖,一个支撑着他们的强大的精神支柱。

刘二爷欣喜之余,怒火也不由得从心头升起,他想要开口大骂,想要大步迎上前去,大耳刮子抽这俩小兔崽子。他马上付诸行动,抬腿就要走,可是身子一软,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软了下来,倒在了稻草中。

“爷爷!”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同时惊呼出声,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冲到跟前儿,俩人急忙跪倒在稻草中刘二爷的身旁,晃动着刘二爷的胳膊,担心的哽噎着抽泣着喊:“爷爷,爷爷你怎么了?爷爷,你醒醒啊……”

家里的孩子们闻声全都跑了出来,见状也都围了过来,跪在稻草中哭喊着刘二爷。

刘二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觉得太阳的光芒有点儿耀眼,心里想着今天的天气真好,应该比前些日子暖和些吧?然后他看到了一帮孩子们哭花了的脸,他才想起来应该狠狠的教训刘满屯和赵保国。

“小兔崽子,我非把你们俩的腿给打折咯!让你们乱跑!”刘二爷努力的瞪着眼,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训斥着,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柔和,满是微微的笑意。

看到二爷爷醒了过来,一帮孩子们乐坏了都由哭转笑,一张张小脸花了,笑得想是一朵朵花。

赵保国很聪明的打开包裹,从那只熟鸡上面撕下来大腿,递到刘二爷脸前,讨好的笑着说道:“爷爷,您老还没吃饭吧?饿了吧?快吃,这是肉,可香啦!”

刘二爷看着伸到嘴边儿的鸡腿儿,有些愣神儿。在这样饿死人的年月里,哪儿来的鸡腿儿?他眼睛撇了撇,看到了赵保国另一只手攥着的包裹,包裹已经打开了,里面有一整只熟鸡,几个馒头,还有锅饼子,还有……苹果?

“这,这些是……”刘二爷颤抖着抬起手来,指着那个敞开的用刘满屯的小褂卷成的包裹,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似乎压根儿就不相信这是真实的事情,怎么可能呢?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爷爷,您吃吧,吃完了,我告诉您从哪儿弄的。”刘满屯轻声的说道。

旁边的其他孩子们都一句话不他们都看着赵保国手里那递到了刘二爷嘴边儿的鸡腿儿,再看看那个敞开了的包裹上放着的那些食物。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只熟鸡到底是什么做的,但是他们知道那是肉,他们还知道那些东西是馒头、锅饼子、苹果。孩子们的口水禁不住流了出来,有俩孩子的肚子,咕咕的响了两声。

刘二爷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一边儿说道:“快,孩子们,扶着爷爷,赶紧回家里去,不要在外面,保国,把东西卷起来,回去再回去再说……”他担心路过的人看到了这些东西,现在的人,饿的都快疯了,如果看见了这些吃的,指不定会不会有人来哄抢,即便是他刘二爷的威望再高。他更担心村里那些看青的和村干部,他们会用种种理由来怀疑他们,没收这些吃的。

孩子们赶紧搀扶起刘二爷,向院子里走去。赵保国大概是明白了二爷爷的意思,赶紧将鸡腿儿塞回了包裹,卷把卷把系好,拎着点儿飞快的跑进家里,把门儿关上,插好。

破旧的屋子里,一帮小孩子围在炕边儿,他们的眼神儿多半都一直瞅着赵保国放在炕头儿上的包裹,里面有馒头有锅饼子有苹果,还有,肉。

刘二爷躺在炕上,把孩子们的眼神儿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又泛起一丝的酸楚。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吩咐道:“梅丫,援勇,去做饭吧,保国,打开包裹给梅丫拿走一个苹果,再拿一个馒头一个锅饼子……”

吴梅丫很快出去了,刘二爷又说:“保国和满屯别出去,孩子们,你们都出去帮姐姐做饭去。”

孩子们欢呼一声,呼啦啦全部冲了出去。他们虽然可是心里明白,在屋子里无论如何使劲儿瞅那包裹,里面的食物也不会现在就给他们吃,倒不如去外面瞅着梅丫姐姐做饭,还能闻着味儿呢。问题是刚才二爷爷没有吩咐,他们也不好出去,其实心里早就巴不得跑出去了。

021章 偏方还是道术?

狂风裹夹着飞雪,在漆黑的夜色中肆虐着,狂嚎着,似乎想要把这个破旧的低矮的村庄吞没。

除了呼啸的风声和飞雪扑簌簌的声音,村子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哐哐哐……隐隐的,村东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两个略显幼稚的声音夹杂在风雪若隐若现,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消失了,村子里,只余下狂风蹿过大街小巷时,发出的那如同哨音般凄厉的尖叫。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沮丧的耷拉着脑袋,在夜色下顶着风雪往家里走去。

胡老四没在家,这让俩人心里有点儿难过,该怎么办呢?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响,放个屁都会让肚子一阵抽搐,发酸,发痛。他们俩想到了馒头、锅饼子、烧鸡、苹果……这是我们俩弄回来的,费多大劲,冒多大险?凭啥不让俺俩吃?

饥寒交迫下,俩孩子终于在心里开始抱怨起来,愤愤不平;俩人甚至觉得吃了那些东西之后,便是土地庙里的神灵来惩罚自己,也不怕了。

应该不会有事儿的,俩人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毕竟在土地庙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了,若是有事儿,肯定早就出事儿了,到现在哥俩除了饥饿寒冷,别的感觉都没有……活的好好的啊。

俩人心里想着这些,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大门是敞开着的,严格来不能讲是敞开,因为根本就没有门。从街上到院子里,一直到屋门口,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在夜色下,白白的一片。踩着积雪走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却被狂风的呼啸声所吞没。

每间屋子里都没有点蜡烛,透过糊裱着厚纸的窗户和门缝,可以看出来屋子里黑漆漆的。俩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门口,推门入内,破旧的门就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刘二爷躺卧着的里屋,传来胡老四和刘二爷说话的声音,还有火烧柴禾发出的噼噗声。

赵保国和刘满屯就有点儿挂不住了,像是犯了很大错的孩子似的,还没进里屋,就在外间说道:“爷爷,我们回来了。”一边儿说着,俩人低着脑袋走进了里屋。

听到俩孩子的声音,刘二爷从炕上翻身坐起,惊喜的说道:“保国,满屯儿……你们俩,去哪儿了?”

“没,没去哪儿,在村边儿耍来着,困了,就在西头那破屋子里睡着了。”赵保国实话实说。

“哦。”刘二爷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发脾气,两个孩子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他很高兴,先前一直都在担心着他们的安危,生怕俩孩子被土地庙里的邪物给祸害了,那就麻烦了。

刘满屯见二爷爷不说话,急忙说道:“爷爷,您,您别赶我们走,我们知道错了。”

胡老四笑着伸手摸了摸满屯的脑袋道:“好了,你们俩可算回来了,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说着话,胡老四挪开炕中间的几块儿砖头,露出炕下烧火的灶口,通红的火苗闪出火红的光芒来,屋子里便有了一丝昏暗的光线。

“对对,快看看这俩孩子怎么回事儿。”刘二爷赶紧说道,自己也满是担忧的看着俩孩子。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很诧异,不过他们马上就想到胡老四这是要看什么了。胡老四是专门儿干这一行的,二爷爷喊他过来,不就是要看看他们俩有没有被神灵祸害么?

胡老四把刘满屯拉到怀里,借着火塘子里窜出的那点儿火光,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刘满屯的脸,然后推开刘满屯,又把赵保国拉到怀里,认真瞅了半天。这才松了口气,摇头说道:“真是奇怪了,俩孩子啥事儿都没有,只是……印堂上带着少许的黑气。”胡老四盯着赵保国的脸,认真的说道:“保国,好孩子,跟叔叔说实话,你们俩昨晚上去西岗子的土地庙时,遇见啥了?回来后,又遇见啥了没?”

“没,没有。”赵保国咬着嘴唇儿说道。

胡老四扭头看向刘满屯,这个孩子也和赵保国一样,咬着嘴唇儿摇头说道:“没有。”

只是两个孩子,毕竟还尤其是刘满屯,他的眼神,已经足以让胡老四和刘二爷看出来,他在说谎。即便是屋子里的光线,很暗。

“老四,他们俩没事儿吧?”刘二爷轻声问道。

胡老四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有事儿没事儿,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二爷,还是先做法给您驱邪治病吧。”

“可是这俩孩子……”

“您就别光顾着俩孩子了,他们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必要用驱邪,闹不好还会对他们身体不好。”胡老四劝了两句,然后扭头对赵保国和刘满屯说道:“你们俩去睡吧,我要给二爷治病了,若不是你们的二爷非得等你们回来,早就治好了,唉……”

刘满屯小声嘟哝道:“我不走,我在这儿看着二爷爷,看着你给二爷爷治病。”

“我也不走。”赵保国抬头直视着刘二爷道:“睡了一天了,不困。”

刘二爷微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老四,让他们在屋子里看着吧,满屯,一会儿你还是得回去睡觉啊!”

刘满屯点了点头。

胡老四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说其他的,从炕头拿起那块儿用塑料袋包裹着的狗血,放到一个破碗搁在火塘口,让火势烤着。然后从怀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黄纸来,那是他在家里画好的符纸。

没多大会儿,火势将破碗里的狗血烤的软乎了,胡老四就拿几张符纸按进破碗中的狗血里。狗血凝固成了一团糊糊状,胡老四也不嫌脏,伸指头勾起一团团的狗血,在符纸上一点点儿的涂抹均匀,然后拿出来符纸,放在几块儿砖上,把砖头挪到距离火塘口有一尺多远的地方,慢慢的烘烤着。

几张符纸涂满了狗血之后,搭在砖头上,很快就烘干了。

胡老四让刘二爷平躺在炕上,脱去了上衣,然后端起成了糊糊状,还微微冒着热气的黑狗血,在刘二爷的胸脯上均匀的涂抹起来,他的手上也立刻沾满了黏糊糊的黑狗血。

涂抹了一遍之后,胡老四轻声问道:“二爷,您觉得身上有啥不舒服没?”

“嗯,没事儿。”刘二爷点点头。

“这,我是有啥感觉没?”胡老四尴尬的讪笑两声,直接问道。

刘二爷忍不住笑了笑道:“胸脯上热乎乎的,嗯,左胸心这块儿,有点烫,烧,针扎似的。”

“那就好,就好。”胡老四点着头,拿起两张符,又沾了点儿黏糊糊的狗血,横着贴在了刘二爷宽阔的额头上。

符纸一贴到额头上,刘二爷立刻呻吟出声,低声道:“头晕,头晕。”

“没事儿没事儿,您老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胡老四赶紧按住刘二爷,生怕刘二爷乱动。

胡老四站起身,拿起剩下的几张符纸,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左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了一些听不懂是什么的咒语,然后喝一声:“着!”

噗的一声,那几张符纸竟然真的着了,火苗呼呼的蹿起一尺多高,火苗中间还泛着蓝火。

胡老四将燃烧着的符纸放入盛放黑狗血的碗符纸燃烧成灰烬之后,让赵保国从缸里舀了半碗水倒入破碗中。胡老四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着,在碗里搅动起来,嘴里低声念叨着。半晌,胡老四才停下来,捡了几根儿柴禾塞到火塘子里,然后把碗端到火塘子口处。

干完这些,胡老四喘了口气,搓着让黑狗血弄得黏糊糊的手,微笑着说道:“这便好了,待会儿水温热了,您老喝下去,我帮您把着身上的黑狗血擦干净,这病就好了。”

“哎,行啊老四,你还真有两下子。”刘二爷躺在炕上,半眯着眼睛说道,时而眉头皱一下,好像头部有点儿难受似的。

“爷爷,你冷不?我给您盖上被褥吧?”赵保国趴在炕头儿说道。

屋子里虽然生了火炕,可温度依然很低,平日里这火炕基本没烧过,若非是刘二爷生了病,谁舍得烧火啊?这年景里,连柴禾都不好弄到。

刘二爷睁开了眼,有些诧异的说道:“不冷,还真不冷。”

“嗯,不会冷的,这黑狗血擦干净了,您才会感到冷,现在只有热乎着呢。”胡老四笑道。

“这是咋回事儿?”刘满屯说道。

刘二爷虽然也很疑惑,不过他不好问出来,只是和赵保国俩人都望向胡老四。

胡老四笑道:“道术。”

“哦。”刘二爷又眯上了眼。

赵保国和刘满屯显然不明白道术是什么意思,只是见刘二爷点头了,俩人也就似懂非懂的点头,其实心里压根儿就什么都不明白。

——————————

今日第三更请大家收藏推荐,感激不尽

018章 同样的经历

刘二爷躺在炕上,看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却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们看。

这让俩孩子颇感为难,觉得二爷爷还不如从炕上下来把他们俩打一顿来的痛快。于是赵保国讪笑着说道:“爷爷,俺俩,俺俩上西岗子土地庙里偷供奉了,这不是,家里快没吃的了么,您老身子弱,还得补身子……”

刘二爷眼睛猛的睁大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俩年幼的孩子会胆大包天到半夜跑到西岗子土地庙偷供奉。他心里明白,那有多么的危险,有多么的难,甚至,命都会丢下,他无法想象,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是如何从那个恐怖凶险的地方回来的。

上次刘二爷从土地庙弄回来供奉的食物之后,没有告诉所有人他的经历,包括胡老四看出来自己中了邪,他也不知道刘二爷那一次所经历的凶险……

那天早上,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似的,只是久久不肯下雪。刘二爷从几块儿石头垒砌的避风处钻出来,查看了一番自己下的夹子之后,都空了。刘二爷垂头丧气想着先回家看看吧,出来好几天了,他心里挂念那帮孩子们。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他碰到了那几个去土地庙上供奉的人,于是立刻掉头转回,奔向了土地庙。

虽然天气阴沉沉的,不过毕竟是白天,视线还好。一路登上去,刘二爷能够看到那埋藏在积雪中或半埋的死尸尸体。到达小山顶土地庙前的那块儿平坦的地方时,刘二爷看到了两个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奄奄一息的人。他当时心里就开始怀疑,那些来这里上供的人,难道还杀人了么?为什么没有听到他们谈起这些人?

等刘二爷附身前去观察的时候,才发现这俩人早已死透了。刚才的颤抖,兴许是自己眼花了的缘故。刘二爷心里面满是疑惑,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去想这些,直接冲入土地庙看到了那些丰盛的食物。刘二爷兴奋不已的脱下外衣将食物卷裹一空,拎着就往外走。

就在他要走出去的时候,庙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当时刘二爷心里就一惊,不过他马上寻思着是风刮得,也就没当回事儿。伸手拉门,拉了几下没拉开,刘二爷急了,心想他娘的这土地庙时间长了没人拾掇,庙门儿也坏了。就在他要用力拉门的时候,庙里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像是有人说话,叽里呱啦的,可愣是听不明白在说些什么。

刘二爷心里琢磨着有点儿不对劲儿,难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不过刘二爷是何许人物?他压根儿就不相信会有神灵鬼怪之类的东西。于是在心里面又把这诡异的声音,归罪到了风的头上,他认为肯定又是这个破庙哪儿漏风,风挤着吹进来,就产生了这样的声响。

想到这儿,刘二爷抬脚就狠狠的在庙门上踹了两下,发出哐哐的声音。他认为庙门一准儿是哪儿卡住了,踹上两脚自然就松动开了。如刘二爷所想,庙门确实松了,他伸手一拉便拉开了。

刘二爷大步跨出庙门,径直往山下走去,这时候他的心里,还没有认为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结果从他踏出土地庙的庙门之后,诡异的事情便开始了。

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脚下一拌,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在地上。刘二爷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具死尸抓住了他的脚腕子,刘二爷抄起手里拎着的柴刀一刀就劈了下去,死尸的手腕被齐崭崭砍断。刘二爷抬腿拔出就走。

要知道,这位爷可是当过土匪、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人,死人见的多了,亲手也砍死过多少人了,压根儿就对这种东西不害怕。他认为这只不过是埋在雪窝子里的一具死尸,自己恰好一脚踩在了死尸微微张开的手跟前儿,结果就被死尸的手给卡住了,而不是死尸在抓他。

不过马上刘二爷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他的小腿儿突然又被抓住了,还是一具死尸的手,从雪窝子里伸出来。刘二爷几乎本能般的挥刀砍了下去,又是一条胳膊断了,滚落在雪地中。

刘二爷走两步,便会遇到一具死尸,他便挥刀砍……越走,刘二爷心里越发毛,越砍,刘二爷心里越是惊惧。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手中的柴刀越劈越猛,越劈越狠……恍惚他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回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他和他的兄弟们、他的战友们,挥舞着马刀,骑在奔驰的骏马上,冒着枪林弹雨,迎着蜂拥而来的日本鬼子杀了过去。他们是当时唯一一支独立的而且绝对全部骑兵的八路军队伍,那就是一支多达两百多人的骑兵连……他手里的马刀疯狂的劈砍着,他怒骂着,怒吼着,马都疯了,用蹄子践踏着日本鬼子,雪亮的马刀映出了飞溅的血花……

从小山上冲杀到沟壑底部时,刘二爷被一阵冷风吹的清醒过来。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迷糊了,做梦了,梦到当年的许许多多事情,梦到了当年许许多多已经不再回来的兄弟、战友……

“***!真是邪门儿了。”刘二爷仰头看了看那座小山,半山腰,以及那山顶土地庙那片空地,到处积雪皑皑,丝毫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一具尸体都看不到。

真是眼花了?做梦了?年岁大了犯癔症了?刘二爷看看自己手里拎着的包裹,又觉得这不是假的。

想到家里的那帮孩子们,想到孩子们终于能够吃上白面馒头了,刘二爷便抛开了杂念,背上原本放在山下的那些捕猎的东西,手里拎着柴刀和包裹,走向西岗子外面。

……

屋外,孩子们在欢快的嬉闹着,跑跳着,帮着吴梅丫一起在院子里烧火做饭。

刘二爷怔怔的躺在炕上,他皱着眉头,脸上和眉头上的皱纹,像是岩石上被千百年的风月侵蚀出的一道道印记。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越发的不自然,他们忽然觉得很委屈,明明是冒着危险去给家里弄来了吃的,还是好吃的,如今却像是犯了大错似的,一声不吭的等着挨训。

“爷爷,您别生气了,以后我们不敢了。”刘满屯终于低声的说道,只不过,他和正在等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的赵保国心里想的一模一样,实在是不明白,自己说以后不敢了,到底是不敢干嘛了?

刘二爷眼睛眨了下,才回过神儿来,他突然说道:“满屯,保国,你们俩……在西岗子上碰见啥了没?”

“啥也没碰见啊,就是天黑,我还摔了一跤。”赵保国抢着说道,生怕刘满屯说漏了嘴。

“嗯,啥也没碰见,俺俩就想着,想着那土地庙里有吃的,就去拿了,还真有。”刘满屯也点头说道,只是他的声音有些低,低的没有底气。

只是刘二爷似乎没有听出来刘满屯那明显撒谎的语气,他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继而严肃的说道:“今天这饭,做出来后你们俩不许吃……一会儿,让梅丫额外给你们俩做点儿。”

“喔,知道了。”赵保国很不情愿的嘟哝着说道。

“爷爷,我不吃,我吃啥都行,不用吃这些。”刘满屯扭过头去,一滴泪从眼里滚落出来。他始终觉得,因为自己的命,二爷爷很偏心。虽然心里有这么一点点不满,可他却并不会太责怪二爷爷,爷爷收养了他,给了他一个家,这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刘二爷把俩孩子的表情看在了眼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温和的说道:“孩子,你们忘了上次爷爷从土地庙回来么?吃了庙里供奉的东西,就得病了,爷爷怕你们也得病啊。”

“那我们俩,还有梅丫他们,都吃了,咋就没病呢?”赵保国撅着嘴说道。

“唉,胡老四这东西啊,偷的人不能吃,没有去偷的,就能吃。”刘二爷有点儿为难的说出了这句话,以他的性格,他实在是很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他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很稀奇很古怪很诡异的东西。看着两个孩子委屈和不满的样子,刘二爷还是不忍心了,他找了个理由安慰道:“等晚上,把胡老四叫来了,问问他能不能吃,他要说能吃了,你们再吃,听话。”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这算是有希望了。无论再怎么说他们懂事,可毕竟还都是孩子,他们也想吃那些东西。更何况,在土地庙的时候,赵保国和刘满屯就没人吃过几口了,后来从西岗子跑出来,赵保国更是吃了半个锅饼子。若是发病的话,恐怕早就犯了,何须又等到现在呢?

只不过,两个孩子都没有他们不想让二爷爷再担心。

刘二爷说自己累了,要歇会儿,赵保国和刘满屯就点头走了出去。俩人心里很高兴,没挨打就是好事儿,原本俩人都准备好挨顿打了的。

022章 找上门儿来的黑影

胡老四挨着炕头坐在了一块儿砖头上,伸手又把那破碗往火塘子跟前儿搁的近了些。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也蹲到了火塘子跟前儿,伸出小手靠近了些取暖。

火势正旺,柴禾被烧得劈啪直响,火光映得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的小脸儿上通红通红的。

呜呜……外面呼啸的风声更响了,穿过外间的门缝钻了进来,发出口哨般的声音,吹的火塘子里的火苗都忽闪忽闪的,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

刘满屯感觉到冷风吹过,急忙站起身来,扭头隔着里间门看向外间,他担心那风把外间的门给吹开了,那样就会往屋子里灌风,会冷的。可就在他看向外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黑影穿过紧闭着的屋门进入到了屋内。

那个黑影说不出是什么模样来,但是刘满屯却觉得很眼熟,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想到了在西岗子土地庙里看到的那个黑影。

“爷爷,土地庙的神灵来了!”刘满屯大呼出声,同时跨步跑到窗台跟前儿,伸手拿起了窗台上的柴刀,迎着那黑影冲了过去。

火塘子里的火苗突然窜出来火塘口一尺多远,差点儿把胡老四的头发烧了,胡老四急忙向后躲了躲。他同时也听到了刘满屯的呼声,急忙扭头看去,微弱的火光映衬下,刘满屯矮小的身影横在了里间的门口,一把柴刀疯狂的挥舞着,劈砍着门外黑漆漆的空间。

刘二爷从炕上坐了起来,吃惊的喊道:“满屯儿,你干啥呢?”

“满屯儿!”赵保国刚喊出声来,突然浑身一颤,噗通一声仰面躺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

胡老四陡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双手交叉做出一个怪异的手势,口里念念有声,双手抬起在眉心处一碰,双眼猛然一闭一睁,皱眉呵斥道:“畜生!”

便在此时,刘满屯已经转过身来,双目圆睁,吃惊的看着炕上的刘二爷,大叫一声:“二爷爷心!”喊话声刘满屯两步跨到炕前,抬腿跃上了炕头,柴刀狠狠的在昏暗的空气中劈砍了两下。

这一突然的变故,惊得刘二爷慌忙低头闪避,刘满屯又从炕上跳了下去,柴刀挥动着追到了窗台前,狠狠的一刀劈砍在了窗台上,发出咔的一声,柴刀劈下了一块儿砖头。

“满屯,别动!”胡老四急忙喊道,同时右手从怀中摸出两张符纸,暴喝一声,右手一抖,符纸噗的燃烧起来。胡老四右手往前一递,也没见他用多大力气,那燃烧着的符纸轻飘飘的荡向墙角处。

符纸一到墙角,蓦的烧了起来,火苗烧起足有半米多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呜……凄厉的风声突然在屋子里响了起来,屋内平地起阴风,呜呜的响着,缠着。

刘二爷此时再无惧色,伸手掀开了靠着墙边放在炕上的那个破木箱子,噌的一声响,一道寒芒闪过,刘二爷巍然站立在炕头上,手中多了一把雪亮的马刀。因为屋子矮小和刘二爷身材高大的缘故,他站在炕头上,不得不低下头来,才不至于碰到房梁和椽子。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那散发着凌烈杀气的身躯,刘二爷沉声呵道:“什么东西!出来!”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墙角处由符纸燃烧起的火苗也突然熄灭了,火塘子里,柴禾燃烧时发出的声音,也微弱了许多。

刘满屯怔怔的看着二爷爷,从他那宽阔额头上的两张符纸,他喷火的眼睛,刻满了皱纹的脸上,到他裸露着的涂满了狗血的胸膛上,刘满屯慢慢的视线停在了刘二爷手中那把雪亮的马刀上。那是一把怎么样的马刀啊?

它寒光闪闪,它身材修长,它看起来都那么的锋利,那么的杀气腾腾,气势逼人……

胡老四也怔住了,他看着刘二爷,似乎从来没见过似的。在他的心里面,忽然想到了这位老人,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在村民中流传着的传奇人物,现在,拎着雪亮的寒气四溢的马刀杀气腾腾的站在炕头上的老人,才是真正的,曾经的刘二爷啊!

“出来!”刘二爷又是一声低沉的闷吼,房梁上积了许久的尘土,被刘二爷的们吼声震得扑簌簌落了下来。

“二爷,走了,那东西走了。”胡老四被刘二爷的吼声给震醒,回过神儿来,仔细的瞅了瞅屋子里,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有点儿害怕现在的刘二爷。

刘满屯也四处查看了一番,手里攥着柴刀走到炕边儿,抬头看着二爷爷道:“爷爷,那东西走了。”

刘二爷低着头扫视了一眼屋子里,又看了下胡老四和刘满屯,随即扔掉马刀,从炕上光着脚跳下来,大步走到赵保国跟前儿,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放在炕上,拍着赵保国的小脸紧张的喊道:“保国,保国,孩子,醒醒,快醒醒!”

“让我看看!”胡老四凑到跟前儿,挡住了刘二爷拍打着赵保国的大手,翻开赵保国的眼皮看了看,急忙双手放在赵保国脸上结成一个手势,嘴里念念有声,手势从脸部中央,慢慢的似乎在推动什么东西似的,挪到了赵保国的眉头上,胡老四突然喝道:“临!”

赵保国的脑袋突然抖了一下,啪的抬起撞了一下胡老四双手结成的手势。

胡老四松开双手道:“好了好了没事儿了。”

刘二爷还是有些不放心,轻轻的唤着:“保国,保国……”

“嗯。”赵保国呻吟一声,微微睁开了双眼,猛的坐了起来,“二爷爷,您没事儿吧?是不是,是不是土地庙里的神灵来了?您别害怕,保国跟它打,保国不害怕它,保国护着您!”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扭头四处看着,嘴里嘀咕着:“满屯儿,你别怕,哥给你戳着呢!”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保国,没事儿了。”刘二爷急忙按住赵保国,连声劝慰着。

刘满屯也凑上前去,惊恐的喊着:“保国哥,你看不到我么?我在这儿……”

赵保国怔了一下,看了看刘二爷,再看看刘满屯,又看看胡老四,才惊喜的说道:“没事儿了?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刚才,刚才是啥?咋了?”

“没啥,没啥。”胡老四轻轻的抚摸着赵保国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啥事儿没有,以后不会再有事儿了,你爷爷的病好了,彻底好了。”

刘满屯和赵保国闻言,立刻惊喜的看着刘二爷。

刘二爷怔了怔,皱着眉头感觉了一下,确实好多了。想到自己刚才抽出马刀时,身体不但没有什么病怏怏无力的感觉,似乎还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般。他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真的,没事儿了?”

好一会儿,刘二爷才看着胡老四问道,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如何,而是担心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俩孩子。

胡老四认真的点了点头,满脸钦佩之情的说道:“二爷,您老真的是英雄,您老是真正的男子汉!就连邪孽异物,都惧怕您老那一身的正气和杀气。”

“嗯?”刘二爷皱了皱眉头,“扯淡,老四你胡咧咧啥呢?”

“真的真的。”胡老四诚恳的说道,随即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说的太多,有些话说出来,确实有点儿太过玄乎。胡老四尴尬的讪笑了两声道:“二爷,总之您老放心吧,以后,那土地庙里的东西,不会再来找您老的麻烦了。”

“哦……”刘二爷似乎想明白了胡老四之前那些话的意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也开心的笑了起来,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兴奋。

胡老四这才想起了刘满屯之前那让人吃惊的表现,他扭头看着刘满屯,轻声的问道:“满屯儿,你先前,看到啥了?挥着柴刀乱劈乱砍的。”

“我,我看到黑影,就是土地庙里的黑影。”刘满屯犹豫着回答道。

“满屯,你们在土地庙里,你看到这黑影了?”胡老四吃了一惊,他一是吃惊于刘满屯竟然能够看到邪孽异物,而且还吃惊的是,既然在土地庙里,刘满屯就碰到了那脏东西,又如何能把庙里的供奉拿出来并且跑了回来呢?若是刘二爷,那好解释,老爷子一身正气浩然,亲身经历过战场,浑身的杀气早已经凝固到了骨子里,都成了煞气了,脏东西自然难以侵犯,只不过是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从西岗子回来时,身子疲累,才着了那脏东西的道。可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俩十岁左右的孩子,又是如何从土地庙里当着那脏东西的面儿,竟然就把供奉给拿了回来……

刘满屯知道说漏了嘴,也瞒不住了,只好小声的说道:“当时我看到它了,求它它不让我拿,我,我就拿柴刀砍它,它就跑了。”

“啊?”

这下别说胡老四了,连刘二爷都瞠目结舌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竟然敢在土地庙中遇到脏东西的时候,不害怕暂且不竟然还敢拎着柴刀去砍那脏东西,这孩子他……刘二爷问道:“那你们俩还碰到啥了?实话说!”

刘满屯吱唔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保不住秘密,这么快就说漏了,他有些尴尬的看向赵保国。赵保国看着刘满屯,无奈的苦笑一声,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还碰见死人了,那死人还真怪了,竟然会爬,爬着咬人,还用手挠俺俩,俺俩就,就挥着柴刀砍他们,然后就跑,一股劲儿跑回来了。”

————————

请大家记得收藏推荐,谢谢~~~~~~~!

019章 不小心失踪了

等俩孩子出去之后,刘二爷慢慢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拿过来那个包裹,掏出那只烤熟了的烧鸡。他从被褥底下掏出一张破旧的草纸,撕成两块儿。然后捧着烧鸡一点点儿的仔细的将鸡肉撕下来,用草纸卷好,把鸡骨头卷到另一块儿草纸中。他得将这些东西小心的保管好,每天分出点儿来做饭时加点儿进去,调味儿。

这事儿做完之后,刘二爷准备把馒头和锅饼子,以及苹果都收拾出来。结果他发现了一张还剩下半块儿的锅饼子,还有一张锅饼子上,被咬了两口,显出一个豁口来。

刘二爷差点儿没把锅饼子扔到地上,不用想都能猜到,这锅饼子肯定是赵保国和刘满屯咬的。孩子饿急了,看到吃的之后,当然会忍不住往嘴里塞,只是他们想到家里的人,才舍不得多吃,只吃了那么点儿,将剩下的拿了回来。

糟了,俩孩子都已经吃了土地庙里供奉的东西,那……应该没事儿吧?刘二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会有事儿的,要是有事儿的话,早就有事儿了,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哦,天还早着呢么?怎么过的这么慢,胡老四今天会不会不出去?赶紧找胡老四去吧?

刘二爷喊道:“援勇,去看看胡老四在家不,把他叫来。”

“哎。”七岁的李援勇在外面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要不要找罗祥平来给满屯和保国算算命?看他们俩有没有什么危险?命数如何?刘二爷又想到。

“保国,保国!”刘二爷喊道。

“保国哥和满屯哥出去啦。”吴梅丫答道。

“小云,平贵!”

“哎哎,来了。”随着答话声,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娃掀开破棉帘子进来了,俩人进屋就瞅着从包裹中拿出来摆放在炕头的馒头和锅饼子、水果,韩晓云咽了下口水,开心的问道:“爷爷,啥事儿?”

“去,你们俩找找罗爷爷,看他在家不,就说我找他。”刘二爷摆了摆手。

俩孩子欢快的答应着跑了出去。

……

罗祥平没在家,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据说是投奔亲戚了。

胡老四也没在家,他去邯郸市上班儿了,虽然没有工钱,好歹能混点儿吃的,不至于饿死。

刘二爷没办法了,只好在屋子里焦急的、满是担忧的盼着天黑,天黑了胡老四就回来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的相信过胡老四,如此的盼望着赶紧见到胡老四。

那天的早饭,刘二爷只吃了一小半碗,孩子们倒是吃的喷香。虽然,只是一个苹果一个锅饼子一个馒头,再加上些烂菜叶子熬制的粥,不过这依然让他们吃的抱抱的,连汤带水的喝足了。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就没那么好了,他们俩跑到河边儿刨了些芦苇根吃,只是却无论如何也填不饱肚子。好在是后来吴梅丫给他们送过去一碗稀菜汤喝。

好歹肚子算是连汤带水的灌饱了。俩人一商量,就都觉得太吃亏了,太委屈了。他们又想到了二爷爷说的那些话,赵保国就说:“满屯,那锅饼子我吃了半个,到现在也没病啊,应该是没事儿,你吃了没?哦对,你没吃是么?哎呀,该不会是,你要是吃了就会犯病吧?”

这可如何是好?赵保国满脸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沾了好大的便宜,太不够意思了,太对不起刘满屯了。

刘满屯说道:“我也咬了两口锅饼子,也没事儿。估摸着……咱俩都不会有事儿吧?”

“真的?”赵保国惊喜还不免有些怀疑刘满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的,可香了。”刘满屯这次说的确实是实话。

赵保国一琢磨道:“能不能吃,现在只有胡老四说了算,不然二爷爷不敢让咱俩吃,唉”

“对,咱去找胡老四去。”刘满屯一拍腿站了起来。

俩孩子就去找胡老四了。等到了胡老四家,里屋外屋转了个遍,没发现胡老四的人影时,俩人才想到,人家胡老四现在在邯郸市里上班呢,每天晚上才能回来。两个孩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村西口等着胡老四下班回来了。他们丝毫没有想过,这是上午,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村里人依旧是或者待在家里等着出门讨饭的亲人回来,或者就坐到大街上,在冬日的太阳底下剥着萝卜缨子、芦苇根甚至是麦秸秆稻草,一点点儿的揉碎了往嘴里慢慢的塞,慢慢的嚼;还有的,躺在家里的炕上等死,没办法,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能好歹喝到点儿汤水的村干部们,除了那些看青的,其他的全都躲在家里,紧闭着大门,和家里人守着以前从食堂里克扣下来的一点儿糠、麸子,干菜,菜叶子,棉花壳子磨成的粉……当宝贝似的挨日子。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揣着芦苇根,坐在村西口一个破旧的小屋里,等着胡老四回来。

这小破屋早先是二队养马的屋子,门窗早已没了,里面还堆着一些稻草,发出阵阵的霉味儿和臭味儿。俩人也不嫌臭,依偎着坐在稻草当又抱起更多的稻草压在俩人身上,遮住了身子,挡住了寒风,身上也就暖暖和和的了。

俩人瞅着昏黄的,清冷的门外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希望胡老四的身影赶快出现在那条小路上,他们就可以跟胡老四好好让他告诉刘二爷。这样的话,俩孩子就可以毫不避讳的,和刘二爷以及其他弟弟妹妹,坐在一起吃饭了。他们不想吃多少好吃的,只是想着,能和刘二爷还有弟弟妹妹们坐在一起吃饭,哪怕不是让他们俩吃,他们只要感受到一个家的温馨而已。

不知不觉间,俩孩子嚼着芦苇根着闲话,竟然睡着了。

冷风在这间破旧的小屋外肆虐着,凄厉的尖叫着,从空荡荡的窗口和空荡荡的门口,袭入屋内,将稻草卷起,在屋子里飞的乱七八糟。俩孩子的脸上,被稻草轻轻的蒙上了薄薄的一层。

于是从外面看去,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屋子里的那堆稻草靠着墙壁有俩孩子斜依在那里香甜的睡着了。

……

刘二爷晌午的时候睡了一觉,孩子们不想打扰他,便在吴梅丫的照顾下,先吃了饭。等刘二爷醒来的时候,吴梅丫赶紧给二爷爷热了点饭。

已经过了晌午,刘二爷端起饭碗,喝了口汤,就再也吃不下去。他费力的从炕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扶着墙走了出去,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跑着玩儿。吴梅丫和李援勇俩人在西屋门口拾掇着一些柴禾。

孩子们看到刘二爷站在门口,急忙都围了过来,有些担心的劝着刘二爷赶紧进屋去,外面儿冷。

刘二爷点了点头,慈爱的摸着小毛和王秀草的脑袋,仰头看了看天。

天气阴沉沉的,冷风从半空中呼啸而过,偶尔有些雪花,在冷风的裹夹下飘飘而落。不一会儿,雪花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地上很快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风卷着雪花四处乱飞。

刘二爷赶紧招呼孩子们都进屋,自己也回了屋子,在孩子们的劝说声叹着气上了炕躺下。

“梅丫,你保国哥中午的时候没回来么?”刘二爷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保国哥和满屯哥俩人早上出去后,就没回来。”吴梅丫老实的回答着。

“哦。”刘二爷点了点头,他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糊裱着一层厚纸的窗户,心想这俩孩子不会是伤心了吧?不管怎么家里吃的这些东西,是他们俩费了老大劲冒险弄回来的,自己却没让两个孩子吃,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刘二爷又叹了口气。

李援勇说道:“爷爷,要不我去找回来保国哥和满屯哥吧?”

“我也去。”

“我也去!”

韩晓云和朱平贵俩人抢着说道。

“不用找他们,没事儿。”刘二爷微摆了下手,看着吴梅丫说道:“梅丫,明天,你带着晓云和小毛,一块儿出去要点吃的。”

“哦。”吴梅丫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她不想出去要饭,因为家里需要她来操持着做饭,她走了,谁来照顾二爷爷呢?

李援勇挥着手说道:“爷爷,明天我出去,我带晓云和小毛出去要饭,梅丫姐在家里给你们做饭吃。”

几个孩子急忙抢着说都要去,他们都还没出去过,觉得出去了一定很好玩儿。年龄的缘故,他们并不知道,到了外面很受苦受罪。而之所以刘二爷每次都要让他们出去要饭的时候带上最小的小毛,是因为小毛的年纪最到外面跟着哥哥姐姐乞讨的话,好心人见了会更可怜他们。

刘二爷叹了口气道:“再说吧,等保国回来了再说吧,哦,梅丫,你和平贵云出去找找你们保国哥还有,还有满屯。”

吴梅丫点了点头,和朱平贵、韩晓云一起跑了出去。

——————————

今日第一章,还有两更。请支持,谢谢~~!

023章 乞讨的孩子

————————今日第二更——————————

胡老四和刘二爷更加吃惊了,俩人好半晌都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这……热乎了,二爷,您老把这些喝了,喝了就彻底好了。”胡老四实在不知道该说些啥了,他今天已经够吃惊的了,弯下身端起那火塘口的碗,摸了摸有些热乎了,递到刘二爷的面前。

刘二爷回过神儿来,接过胡老四递过来的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大概是味道有些怪吧,刘二爷皱了皱眉头。

“好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胡老四打声招呼,起身往外走去。

刘二爷赶忙说道:“哎,外头雪大,慢着走。”

胡老四走到门口又停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怔了怔,扭头看了看刘满屯,又看向刘二爷道:“二爷,满屯这孩子,这孩子似乎命硬啊,他还有,还有天生的阴阳眼,竟然能看到脏东西,了不得,了不得。”

“什么意思?这孩子命可不好啊!”刘二爷诧异的问道。

“您老还记得么?”胡老四又走回来,坐到炕边儿说道:“若存世九载,身之父母皆亡也,过十五载,则友其者皆亡,死于非命。您老那次……那魍魉不是告诉您这些话么?我琢磨着……满屯这孩子,是不是满了九岁之后,就不会,嗯不会克死人了吧?我是这么想的,是不是……这是两道坎,九岁的时候,亲人被他克死,嗯,就消停几年,等十五岁的时候,会,会克死其他人……之后,就没事儿了?”

刘二爷怔住了,他仔细的想了想,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兴许,兴许是这么回事儿吧?”

“这个得,得问问罗祥平罗大叔,他在这方面是行家。”胡老四想到他和刘二爷商量这些,也是纯粹瞎猜呢,所以干脆又提到了罗祥平,他说道:“可惜罗大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唉……”

“嗯,是啊,这该死的年景。”刘二爷也叹起气来。

胡老四起身说道:“不管怎么我觉得满屯儿这孩子,命格够硬的,跟您老那一身的煞气,有得一比,连脏东西都不敢欺他行了,走了,明儿还得早起上班呢,唉,混口饭吃,真是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啊,唉……”他一边儿往外走着,一边儿连连的感慨着这***年景。

走出去之后,胡老四回身把门给关上了,只是这一开一关,外面的风便趁隙卷入屋内一些雪花。

刘二爷目送胡老四出去之后,便一把拉过来刘满屯,让他坐到炕边儿,认真的打量起来这个命格怪异的孩子。

刚才他们的一番话,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俩人却明白一点儿,那就是刘满屯这命,似乎有点儿好了?

半晌,刘二爷和蔼的说道:“满屯儿,今晚睡着儿吧,别回去了,跟你保国哥睡通铺。”

刘满屯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

“嗯,去吧!”刘二爷笑着推了刘满屯一把,“保国,把小毛抱过来,还有秀花秀草姐妹俩,让她们睡这屋。”

“哎!知道咯。”赵保国答应一声,和刘满屯俩人都高兴的蹦跶着出去了。

刘二爷靠在了炕边儿上,伸手拿了一块儿破布,一边儿擦着身上那已经干了的狗血,一边儿想着心事。他并不是完全相信了胡老四的猜测,才肯让刘满屯留下来,而是有些担心刘满屯这个孩子,这么一个晚上,又刚刚经历了那么诡异的事儿,他实在是不放心满屯一个孩子住在那么大一个院子里。

往后,无论如何,一定要管住这俩小子,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去土地庙里偷供奉了,自己也不能去了,唉!刘二爷叹了口气,忽然又想到,若是不去偷供奉,那从哪儿弄吃的?庙里那些人供上的东西,不都白白糟蹋了么?

要不……我自己去吧?刘二爷犹豫着,不行,自己若是再有点儿什么闪失,这些孩子谁来管?这个该死的年景啊!孩子想送人,都送不出去。

外面的风声又呼啸起来了,雪越下越大……

那天晚上,刘满屯躺在铺了厚厚的几层稻草的炕上,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干燥的稻草散发的香气给熏香了似的。他的旁边,是赵保国和弟弟妹妹们。

刘满屯久久的无法入睡,他尽量的控制着自己想要来回翻身的冲动,他静静的炕上,两眼睁开看着漆黑的屋内。他觉得,这才是家的感觉,平时……自己一直都是独自一人,无论是冷是热,他的内心里,都总有一种沉沉的压抑的冷。而现在,他觉得内心深处的那股冰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留在心里的,只有那家庭的温暖。

他觉得很舒服,很开心;他睡得很香,很甜。

天空中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方圆百里村庄都被蒙上了一层银白,站在田野上往西眺望,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太行山脉也被蒙上了一层银装,正如**所写那首词: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只是可惜了这美丽的风景,没有人去关注,没有人还能在这样的年代里有雅兴去欣赏。

这是一九六零年腊月二十八,那一天上午,刘满屯从外地讨饭回来了。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奇怪的是,便是那上身的单衣,两截衣袖也没了,他赤着双臂,手里拎着两个窄小的布袋,布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干粮。

刘满屯的脚上穿的,是露出了脚趾头的破棉鞋,即使如此破旧的棉鞋,也是半个月前去石家庄的时候,在某个工厂门口讨饭时,一位好心的妇女可怜他,把自己儿子穿破了准备要扔掉的棉鞋,给了刘满屯穿。

现在刘满屯的双脚和双手,以及小脸上,都已经冻的满是裂开的小口子,粗糙不堪。只不过人冻得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疼痛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虱子多了就不嫌咬么?嗯,就是这么个意思。刘满屯那件上衣,原本是有衣袖的,不过他讨了干粮之后,没地方放,只好撕下来衣袖,把一头扎住,用来放干粮了。讨到的干粮有馒头,锅饼子,窝窝头等等都没有一个整个儿的,基本上都是剩下的一口两嘴的小疙瘩块儿。那年月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每人舍得给乞丐一整个儿干粮。

乞讨得来的干粮,刘满屯都要带回来,他自己吃的,只是稀饭一类不能往回带的食物。

自从那次从西岗子土地庙里偷了供奉回来,遇到了邪物的事儿过去之后,刘二爷坚决的不让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去西岗子土地庙里偷供奉了,他宁可让孩子们出去讨饭,也绝对不允许孩子们再冒着这样的危险去招惹那种诡异万分的东西了。

虽然胡老四说过,刘满屯的命硬的可怕,便是连邪物都会忌惮三分,可在刘二爷的心里面,他依然不会相信,不管怎么刘满屯,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刘满屯和赵保国也明白刘二爷的心思,而且从他们自己心里,也实在是不想也不敢去西岗子的土地庙里了。两个人便都走出家门,去外面乞讨了。

一开始俩人也不远走,依然是就近几个城市里转悠着乞讨,不过他们很快发现,乞讨越来越难了。城市里工人的口粮也并不多,甚至有的家庭也吃不饱了。而且,城市里乞讨的人越来越多,这就像是有了无数的竞争者一般,工人们也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于是赵保国和刘满屯开始往更远的地方去,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扒上运煤运货的火车,钻进那车厢里,或者干脆就爬上煤堆,在上面挖个坑,蹲在坑里面儿,火车到了哪个大城市停靠的时候,他们就跳下火车,在城市里乞讨两天,再到火车站打听着往邯郸开的火车,然后再扒上去,回家。

这是件风险非常高的事情,俩孩子压根儿就没出过远门儿没有多少文化,年纪又没钱坐客运火车,他们来回都是扒上货运火车……好在是,那个年代里所有地方上的人,心眼儿都好,可怜他们,每当他们在火车站迷失了方向,问个路什么的,都会有人可怜巴巴的给他们吃喝,还把他们弄到值班室里暖暖和和的睡觉休息,再告诉他们坐哪列火车回家。

火车站上班的职工,也没有太多的钱,可以好心到给他们买火车票,只能帮他们登上货运火车。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一起扒火车出去讨饭两次之后,就决定分开行动了。他们发现,两个人乞讨上门儿,和一个人乞讨伤门,乞讨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分量,那么如果两个人分开行动的话,就可以乞讨到双份儿的食物。俩人一合计,还是分开合算。

于是这俩胆大包天的小家伙,开始单干了。

一来二去,俩人都出去了三四趟,每次虽然都有过麻烦和的危险,不过收获却颇为客观。每次出去四五天,回来的时候,都能带回来一些干粮。虽然不多,不过也足够养活家里的人了。

刘二爷起初还担心着呢,可后来发现俩孩子确实没啥状况,而且每次都能弄到吃的,刘二爷也就放任不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刘二爷无数次的在心里感慨,孩子们也是命不好,赶上了这样的年景,唉。

在家里面,刘二爷自然也不会闲着,他的伤好了之后,又开始去西岗子捕猎了,虽然多数情况下都没有收获,不过偶尔还是能弄到一只两只的野兔儿,让几个孩子们能够在这样的年月里,尝到肉的滋味儿。至于西岗子土地庙里的供奉,刘二爷是绝对不会放任那好好的食物糟蹋在庙里面。他不允许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去,可他自己却要去。不过这后来去的几次,有三次都落了空,其他几次也没有像是他第一次还有刘满屯和赵保国去的那一次收获多了。刘二爷也并非完全没有忌讳,他这几次每次去的时候,都会选择大晴天,而且必须是艳阳高照的白天里去,晚上和阴天的时候,绝对不去。这还不算,他弄回来那些吃的之后,回到家里自己绝对不吃。

家里面,吴梅丫还是会偶尔带着小毛还有几个丫头,一起出去讨饭,这几个孩子一般不走远,就到峰峰矿区、邯郸市,还有几个周边不远的县城里乞讨,有时候也去地里捡些棉花壳子回来,交到村里的食堂里,然后换回几个用棉花壳子磨成的粉蒸成的干粮。

每次赵保国或者是刘满屯从外面回来了,家里的孩子们都会乐得蹦跳着唱歌,因为刘满屯和赵保国无论是谁回来,都会带来吃的,有馒头啊锅饼子啊窝窝头啊……

————————

各位看官记得收藏推荐啊~~谢谢各位了~~~~!

020章 房塌是何故

三个孩子走出院门的时候,正好赶上胡老四走了过来。胡老四见三个孩子冒着大雪往外跑,急忙问孩子们去干吗,孩子们就告诉他是去找赵保国和刘满屯。胡老四疑惑的点了点头,也没想其他的,便径直往屋里走去。

胡老四脖子上挂着一个破旧的黄绿色军用挎包,挎包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些什么东西。今天他是特意早些请假回来的,为了刘二爷的事儿。

一进门,胡老四就瞅见几个孩子围拢在炕头边儿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刘二爷,一声不吭,似乎刘二爷正在给他们讲故事。

胡老四说道:“哟,二爷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么?瞅着这帮孩子们多老实。”

“哦,老四来了,快坐,坐,咳咳!”刘二爷说着话便想要起身,但是马上被胡老四给按住了:“二爷,您躺着,躺着,别起来。”

刘二爷说:“我现在还哪儿有那心思给孩子们讲故事啊,只是这帮可怜的孩子们啊,都听话,下雪呢,我不让他们在外头玩儿,这要是着凉了,可去哪儿看病啊,唉……”

“是是是,村里的杜医生都跑出去投奔亲戚了,唉,这吃人的年景哟!”胡老四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看见梅丫他们三个孩子跑出去了是找保国和满屯了,怎么回事儿?俩孩子没回来?”

“嗯,正想着找你这事儿呢。”刘二爷又咳嗽了两声,便把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上西岗子土地庙偷供奉回来的事儿告诉了胡老四。

胡老四听了之后大吃一惊,怔了好半晌才说道:“二爷,那您就没瞅着俩孩子有啥不对劲儿么?”

“没啊,唉,我就怕他们俩出事儿,这不都没敢让他们俩吃这些供奉,唉。”刘二爷叹了口气,继而疑惑的问道:“老四,你今儿个回来这么早,找我有啥事儿么?”

“可不,我今儿个弄了点儿好东西,能治了你身上这病,专门儿驱邪的,吃了晌午饭就赶紧请假回来了。”胡老四点着头,从挎包里掏出来一个塑料布包着的东西,打开塑料布,里面是一大块儿泛着黑红色的肉疙瘩,猛一看黑糊糊的像是一块儿煤泥疙瘩。胡老四说道:“这是黑狗血,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跑来只野狗,黑狗啊,那时候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厂里人少。我和两个一块儿扫地的人就把那狗给堵在了墙角,一棍子下去就打死了,我让他们俩多得了点儿肉和骨头,我少得了点儿,不过我管他们要了黑狗的血,用只破塑料桶接的……唉,这年景找条没主家的野狗可不容易,黑狗更难找了,可惜这狗瘦的快不成样了,只接了这么一点儿血。不过这也够用了,得亏了这只狗瘦的皮包骨头,也没力气了,不然我们还真不好弄死它呢。我往血里面添了点儿水,不一会儿就冻成块儿了,这不,给您老带回来了。”

刘二爷看着胡老四满脸高兴的样子,心里就犯糊涂了,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弄这黑狗血给我干啥?”

“咦,二爷您没听说过么?黑狗血可是辟邪的!”胡老四有些惊讶,好像刘二爷就应该知道黑狗血能辟邪的事儿,他见刘二爷疑惑的样子,便说道:“黑狗血辟邪这事儿,可不是偏方,正经的茅山道术中都有的。”

“那,怎么用?”刘二爷并不晓得什么是茅山道术,不过听胡老四这么一好像隐隐约约的也听说过黑狗血辟邪这事儿,不过他操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黑狗血如果真的能辟邪那就好了……刘二爷先想到了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俩孩子这次万一也跟自己似的中了邪,有了这黑狗血,岂不就是有救了么?

胡老四说道:“这还得我作法呢,可不像是人们胡乱说的那种偏方,用黑狗血浇到身上就能驱邪的,这得跟道术相结合,得有符纸啥的。”胡老四把黑狗血用塑料袋包好,放在炕头,站起身说道:“二爷,我得回去画符,黑狗血先在这儿放着,一会儿我拿着符纸和家伙什过来,给您老作法驱邪治病。”

“哎哎。”刘二爷急忙点头,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刘二爷,对于这种迷信的东西,他已经相信了,他说道:“老四啊,你多画点儿符纸啥的,咱们不急着作法,等满屯和保国俩孩子回来了,你也帮帮他们俩。”

“啊?”胡老四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刚想起来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他皱着眉头说道:“这,哎呀,这点儿狗血要是救您老自己还成,挤兑挤兑,估计将就着还能再救个孩子,要是再救俩孩子,这点儿狗血不够用啊!”

刘二爷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救俩孩子,我这把老骨头了,还有啥活头,不用管我了。”

“二爷,这……”胡老四看着刘二爷那坚决的眼神儿,急得猛一跺脚,咬牙说道:“成,您老别急,等我画符回来看到那俩孩子了再兴许俩孩子还没事儿呢!”说完,胡老四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顶着纷飞的大雪回家画符去了。

胡老四出去之后,刘二爷又重重的咳嗽了一会儿,躺好身子,半眯着眼看着泛着黑黄色的房梁和椽子。几个孩子围在旁边儿一声不吭,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想明白刚才两个大人所说的话都是些什么意思,不过他们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个胡老四,是来给二爷爷治病的。他们的小脸上就都露出了笑容,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知道,二爷爷病好了,这个家,就好了。至于为什么二爷爷病好了这个家就好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只是潜意识里,本能的如此认为。

刘二爷,就是这群孤儿们的依靠,精神上的支柱。

孩子们并不知道现在的刘二爷心里在想这些什么不会明白刘二爷的内心有多么的杂乱和难受。

这时候,刘二爷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老的都不能动弹了,没用了。如今的他竟然会信了邪,而且还中了邪,这还不算,还得听从胡老四的话,对胡老四感恩戴德,心怀感激……若是以前,倘若是在以前……刘二爷心里想着,自己总不会信这些的,而且胡老四也不敢来自己跟前儿说这些吧?真的是人老了,以前怎么就没有什么邪东西来招惹自己呢?

他有些不甘,可又能如何呢?

刘二爷又想起了刘满屯,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生来命就不好,这次又去土地庙偷了供奉,那神灵……哦不不,是邪物,脏东西,会怎么祸害他呢?

满屯啊满屯,真是个古怪又可怜的孩子!刘二爷有些昏昏沉了,刘满屯的命格在他的脑海里转悠着,矛盾着,命格硬,而命格又不好,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刘二爷做了个梦,梦见刘满屯满脸是血的拎着铁锹去了西岗子,像是去报仇似的。到了西岗子土地庙后,刘满屯二话不冲着土地庙就抡起了铁锹,噼里啪啦一通打砸。也不见怎么回事儿呢,土地庙就被刘满屯给铲成了一片废墟。积雪中又钻出了那么多的死人,张牙舞爪的向刘满屯爬去,刘满屯挥着锹又铲又砍,疯了一般。

看着刘满屯那气势汹汹,所向披靡的样子,刘二爷满心高兴,心里那股不安分的热血沸腾起来,他想要上前帮忙,却动弹不了身子,只得在一旁给刘满屯喝彩,加油!

……

沉睡中的刘满屯是被身子底下的一股剧烈的颤抖给震醒了。他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身子下面,厚厚的稻草因为他在上面长时间的躺卧,热乎乎的;他又掀了下那些稻草,几公分厚的稻草下面,是冰凉的硬实的土地,并没有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异样。

刘满屯有些迷糊,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着,和黑暗的天色互相映衬着,格外的分明。

“呀!坏了!”刘满屯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他想到了胡老四,一觉竟然睡到了天黑,胡老四早就回家了吧?兴许二爷爷已经找过胡老四把事情都说了吧?他赶紧摇醒赵保国,催促道:“保国哥,天黑了天黑了,快起来……”

赵保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隔着敞开的门口一看外面飘飞着雪花的夜色,猛醒悟到自己是在等胡老四呢,连忙站起来拍打着身子,拔腿就往外走,一边说道:“晚了晚了,快,找胡老四去!”

就在这时,扑簌簌一连串细微的响声,屋顶上掉落下许多的尘土,哗啦一声,几块儿土疙瘩和半截折了的椽子砸落下来。

“咋回事儿?”赵保国停住脚步,诧异的抬头看向房梁。

“快出去!”刘满屯惊呼出声,一把将赵保国推出了屋子,自己也大跨步冲了出去。

赵保国被刘满屯推得踉踉跄跄跑出屋子两三米远,还没站稳回过神儿来呢,刘满屯从身后又把他推倒在地,紧接着便扑在了赵保国的身上。

咔嚓咔嚓哗啦啦……轰隆隆……两串的巨响声从身后传来。

破旧的小屋终于承受不住,被房顶上那一层只有一尺多厚的积雪压塌了……或许,是年限已到了吧?不然,这点儿积雪,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房屋倒塌时溅起的碎砖烂瓦和一些椽子房梁折了之后的木屑,溅到了刘满屯的身上,打的后背生疼。

等房屋倒塌造成的巨响声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赵保国才回过神儿来,急忙奋力撑身子,一边儿喊道:“满屯儿,满屯儿,你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刘满屯急忙从赵保国身上爬起来,心里却想着:***,又差点儿死掉。

俩人怔怔的站在大雪看着房屋倒塌后的那一大堆废墟。大雪很快便将废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断裂的木梁和椽子撑起的缝隙间,露出漆黑漆黑的不成规则的孔洞,像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

“满屯儿,你咋知道这,这屋子要塌了?”赵保国忽然有些疑惑的看着刘满屯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啊。”刘满屯很认真的回答然后他就想到了自己身子在沉睡被身子底下的颤动震醒的事儿,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给震醒了呢?好像稻草底下也没有什么东西,自己是摸过了的。

赵保国还是有些疑神疑鬼,他嘀咕道:“不会是,土地庙里的神灵,想把咱俩压死在这破屋子里吧?”

“兴许……是吧?”刘满屯结结巴巴的点头称是,他心里却觉得这事儿和土地庙没关系,应该是自己的命,打小这类的事儿就没少发生过……还有可能,是不是赵保国也要死了?要被自己的命格克死了?刘满屯不敢想下去了,他急忙说道:“保国哥,咱赶紧去找胡老四吧。”

“哦对对,找胡老四去。”赵保国这才想起来,赶紧拉着刘满屯的小手往村里走去。

起风了,很大的风,在漫天飞雪的夜空凄厉的呼啸着,肆虐着。狂风将鹅毛般的雪花裹夹到一块儿,卷成大团大团的雪团,扑打着街道上低矮的土墙,破旧的房屋顶,光秃秃的树木……发出噗噗的声音。

两个瘦削矮小的身影,在风雪中的夜色下,低着头,顶着风雪,走的有些匆忙,有些艰难……

024章 正月出门

——————今日第一更————————

和往常一样,刘满屯一进家门儿,孩子们立刻就在屋子里看到了他,立刻欢叫着从屋子里跑出来,在漫天飞舞着大雪的院落里围住了刘满屯,喊着哥哥簇拥着他进了屋。

刘满屯很高兴看到弟弟妹妹们欢快的样子,他在弟弟妹妹们的簇拥下进了里屋,刘二爷正盘腿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儿,他用一张狼皮还有几张兔子皮,缝制着一条毯子,让孩子们到了晚上盖在身上,暖和点儿。

赵保国是昨天就回来的,他依偎在炕头儿的角落里,卷着一张破棉被正在睡觉呢。兴许是太累了的原因吧,他没有被孩子们的欢叫声吵醒,依然睡得香喷喷的。

若是和前几次那般,他们回来之后,放下吃的,住一晚上,第二天就要再走的。不过这次,刘二爷却没让他们俩再走,刘二爷说:“要过年了,不管怎么总得在家里过年,过完年再出去吧。”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都很高兴,其实每次他们出去,也是迫不得已,家里一大帮弟弟妹妹,不能让刘二爷一个人来养活,也得指望着他们俩去乞讨回来吃的活命呢。这下刘二爷不让他们出去,让他们在家里过年,俩孩子便高兴的不行。

他们,终究年龄还孩子对于过年,有着绝非成年人所有的喜爱和盼望。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景里,过年依然是孩子们从内心里认为幸福的日子。

这一家子,这个年过的却是比村里其他家的人过的好。

他们吃上了肉,吃上了熬制的浓浓的粥,里面有馒头,有锅饼子,有窝窝头,有一些白菜梆子……这些都是刘二爷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打算,从本就少的可怜的食物节省下来的,为的便是要孩子们在过年的时候,能够好好吃上顿饱饭,好饭。

肉是一只野兔子的肉,半个月前打到的,拿回来后,刘二爷就没让孩子们动弹。

其他的,都是刘满屯和赵保国每次从外面讨饭回来后,一点点儿省下来的,这次全都拿了出来,为的就是年三十儿晚上,和大年初一那一天里,大家都能吃的饱饱的。

这个年过的,孩子们都觉得可好可好了,他们觉得这正如自己心里一直所想的,过年的时候,能够吃到好的,能够吃的饱饱的,虽然有点儿缺憾,便是没有新衣服穿,可是他们知足了,他们依然很开心。

只有刘二爷虽然脸上也露出笑容,可心里却很苦,这个年,实在是过的寒碜啊,去年的年景,也没差到这样啊。

大年初一中午的时候,胡老四来了一趟,他拎了一瓶酒还有一小袋儿咸花生米是邯郸市化工厂的厂长董建民给的。那天中午,刘二爷和胡老四俩人就着花生米喝了那一瓶酒。胡老四走的时候,刘二爷给了胡老四一张黄狼子皮。

刘二爷喝了酒,头有些晕乎乎的,也算是借酒消愁吧,他躺倒炕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一商量,这年过完了,家里吃的也眼看着就没了,咱们俩该去讨饭吃了。

于是俩人便把弟弟妹妹们叫到西屋里,吩咐着在家里听话,不要出去乱跑等等,然后让吴梅丫等刘二爷醒来之后,告诉刘二爷俩人已经出门儿了。

俩人步行走到码头镇上的火车站上,正巧有两列从峰峰矿区出来的运煤火车停靠检修呢。俩人一打听,一列是开往山东青岛的,一列是开往湖北武汉的。

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刘满屯从火车站上捡了一张破旧的草苫,爬上了去往武汉的火车,在一节装满了煤炭的火车车厢上,用手刨了个坑,钻了进去,用草苫子卷住了自己。

赵保国也一样,捡了草苫子爬上了去往山东青岛的火车。

俩人在火车上露出小脑袋,面对面嘻嘻笑着,他们不敢大声说话,怕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会把他们赶下来。

知道他们俩上去了的火车站值班的老李,只是默默的摇头叹气,嘴里嘀咕着可怜的孩子,心里为俩孩子祈祷着,他就当没看见似的,挥着小旗子招呼着火车出站。

呜……火车响亮的汽笛声震彻长空,火车车厢突然猛的一动,火车慢慢的出站了。

夕阳在天际处死气沉沉的看着这一切,它也有些绝望似的,阴沉的天空很快就要将它吞没掉了。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挥着手向对方告别,俩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纯真的微笑,虽默默无语,但心里,都在为对方祝福着,祝福对方一路好运,平安归来。

列车渐行渐远度越来越快,刘满屯感到了强烈的冷风从头上刮过,钻入他蹲伏着的坑里,他单薄的衣衫和那破旧的草苫子,根本无法完全抵挡住寒风的侵袭。刘满屯将全身蜷缩着,用草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连头部都紧紧的裹住了。

煤块儿被强风吹动,呼啦啦流下来,想要将刘满屯填埋在其渐渐的,煤块儿将蜷缩着的刘满屯四周的空隙添满了,刘满屯觉得这样反倒好了许多,起码,感觉不冷了。他费力的挣扎着身子,让身体四周不至于被压实了,那样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刘满屯听着火车高速运行时发出的咔咔咔的声音以及偶尔对面驶来火车上,那强劲的风声,心里想着赵保国现在应该和自己一样吧?躲在着黑漆漆的狭小的空间里,被孤独所束缚着……这种感觉,挺好的,刘满屯心想,他索性费力的让自己坐了下来,煤块儿松动,又哗啦啦的流动下来好几块儿。

火车一路运行一段,便会在某个站停靠十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火车需要检修,也需要把沿途顺路的那些装满货物的车厢拖走。

刘满屯在火车上自己独处的那个小空间里,也是每次火车停了的时候就会醒来,有几次他想干脆跳下火车,就地讨饭吧。可当他露出脑袋四下里看的时候,就很失望的又坐回了煤坑里。外面要么是一片荒凉,要么就是破房子一连串连串的……几次乞讨的经验,告诉刘满屯,一定要选择有工厂的城市,有高楼的城市,高楼好辨认,工厂也好辨认,只要有高高的烟囱,那就一定是工厂了,有工厂就有工人,有工人……就能讨到吃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刘满屯觉得自己很聪明,他为此沾沾自喜着。

火车的终点站,在武汉的汉口火车站。

然而这一次,火车进站时汽笛的长鸣声却没有惊醒刘满屯,他蜷缩在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的空间紧紧的裹着那层草苫子,睡得正香。

满载着煤炭的车皮被火车头拖进了一块儿专门儿卸煤的场地。一九六一年春节的正月还没有过去,但是这里却丝毫看不到一丝过年的氛围,有的只是轰轰烈烈的劳动场面。

在这个场地里,成堆的煤炭一堆挨着一堆,铲车和卡车进进出出,一派忙碌的景象。一节一节的车皮侧箱被打开,煤块儿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般从车厢里冲出来,发出轰隆隆哗啦啦的声响,流的到处都是……铲车开了过去,将流下来的那一堆堆的煤块儿铲走,或装车,或推上煤堆;一群工人攥着大铁锹冲上去,将车皮中剩下的煤块儿往外铲,还有些工人冲到车底下,将流入到轨道当中的煤块儿向外面铲……

马上就要轮到刘满屯藏身的这节车皮要卸车了,刘满屯还缩在坑里睡得正香。外界吵杂的声音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的隔绝,刘满屯听不到一丝的声音,甚至连耳旁一直惯有的火车行驶时带动的风声,都没有了。

正是这种奇怪的现象,让刘满屯突然睁开眼醒了,怎么会没有了一丝的声音呢?他内心里感到了一丝的不安,这种不安是那么的熟悉,好像经历过无数次一般。

刘满屯奋力的挣扎着,将把他挤得严严实实的煤块儿向四周撑了下,然后挺身站了起来。车和卡车上发动机隆隆的响声立刻震响在了刘满屯的耳边,大群大群人喊着口号干活儿的声音。放眼看去,空气中尘土飞扬,灰蒙蒙一片,成堆成堆的煤块儿堆积在巨大的煤场,每一个煤堆上都插着一面鲜艳的红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

远处,高楼林立,巨大的烟囱像是一个个标杆,在远处东一个西一个的插着,往外不停的冒着滚滚的浓烟。

这是到哪儿了?刘满屯不知道,不过他心里并没有一丝的紧张,他觉得这附近,一定很富裕,这里的工人一定多,他们也一定会可怜自己给自己吃的……刘满屯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会讨到很多很多吃的拿回去。

就在刘满屯打算要爬出车皮的时候,突然下面传来哐的一声巨响,车皮侧箱门被打开了。煤块儿呼啦啦的顺着车门儿往外流去度非常的快,好像是被挤压时间太长了,要在这一刻尽情的发泄一般。

刘满屯站立不稳,随着煤块儿的流动冲了下去,冲出了车厢。

一辆铲车轰隆隆的开了过来,巨大的铲子贴着地面**了还在不断加大的煤堆下方,然后发出咔咔的声响,铲子端了起来,铲车灵活的掉头,将满满的一铲煤块儿倒入了一辆卡车上,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刘满屯被冲下来之后,还没反应过来大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铲车铲走了一大堆的煤块儿,导致本来在高处的煤块儿再次冲下来,刘满屯随着煤块儿又往下流动,上方的煤块儿也跟着往下流,顷刻间刘满屯掩埋在了煤堆中。

铲车轰隆隆又推了过来,一铲下去,再次高高抬起,倒车,掉头,抬高,哗啦啦的声响煤块儿再次倒入另一辆卡车上。

刘满屯就在这一铲煤块儿当他被铲了起来,高高的举起往卡车上倒去。由于铲车开过来铲煤的速度快,刘满屯刚被埋进煤堆就被铲了出来,这使得刘满屯不至于窒息,不至于失去力气。在铲车向卡车上倾倒煤块儿的危急时刻,刘满屯伸手扒住了铲子上那巨大的铲齿。

——————

说多了大家别烦啊,还是求推荐票和收藏,毕竟成绩好了码字的动力才足啊,拱手了~~~

025章 汉口的贵人

——————今日第二更————————

在不远处等着铲车将大部分的煤块儿铲走之后冲上前去卸煤和清理的工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卡车的上面,一个瘦削幼小的身影,双手紧紧的抱着铲车那巨大的铲齿,在半空中荡了两下,便掉落下来。众人不由得一声惊呼,呼啦啦扔下铁锹,冲向卡车。铲车里的司机也傻眼了,愣愣的忘了操纵铲车,巨大的铲子就那么高高举在半空中。

卡车司机却压根儿没瞅见这一幕,听到哗啦啦的声响,感觉到车身猛然一沉,立刻挂挡,加油门,开着就往煤场外奔去。

后面的人群急忙大呼小叫的跟着追了上去,可是人奔跑的速度,实在是赶不上车轮转动的速度快。

人群很快被拉下了几十米远的距离。卡车驾驶室里只有隆隆震响的发动机声,后面人群的喊声压根儿就听不见。好在那开车的司机还不算鲁莽到极点,他今年三十来岁,减了减速点燃了一支烟,眼角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一大群人正在跑着追,挥着胳膊好像在喊叫着什么,还有几个人手里忘了扔掉铁锹,铁锹都举起来挥动着。

卡车司机吓了一跳,心想着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么?看样子这就是在追自己的车啊,难不成压着人了不成?他赶紧刹车,熄火,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心想着见势不妙的话,赶紧先跑了再这帮人气势汹汹着急的模样,看样子想杀人了似的。

工人们看到卡车停了下来,不由得都松了口气,奔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都不看路面,仰着脸踉踉跄跄的跑着。

卡车司机疑惑了,也抬头看向车斗上面,这一看不要紧,这位卡车司机吓得一**坐到了地上,大叫道:“啊,鬼呀!”

原本卡车装煤,车斗里前后浅些间高一些,这是装载的时候,因为惯性作用和地球引力的原因,煤块儿滚动,形成了这种像是小煤堆似的形状。此刻那小煤堆上面,爬起来一个浑身黑乎乎的瘦削矮小的身影,若非是两只眼睛中的眼白和黑眼球闪着光,还真让人怀疑是整个儿一人行的煤块儿。

刘满屯被一连串的惊险吓得浑身颤抖,身上被煤块儿砸的酸痛不已,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在卡车斗里的煤堆上晃晃悠悠,冷风一吹,便将他吹倒在煤堆上,咕噜噜的滚到了车斗后面。

人群吵吵嚷嚷的围了过来,两个身手矫健的工人飞快的蹿上了车斗,将刘满屯抱起递了下去,下面的人赶紧接过来,抱着就往煤场大门口的值班室跑去。

刘满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被人抱着颠簸着,他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在彻底昏迷前的那一刻,刘满屯忽然想到,自己这是不是又让老天爷给坑了一次?他奋力的想要大骂一句,可是发出的声音却低微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老天爷!”

……

当刘满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翻身想要坐起来,却感觉浑身酸痛难忍,刘满屯试了试,终于又躺下了。他扭头侧着脸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净,靠着窗台放着一张漆成了褐色的书桌,书桌上有几本书,还有一个竹制的笔筒,两个水杯。书桌旁放着两把有靠背的木椅,靠着墙边儿,有一个并不大的柜子竖立着,柜门儿的把手上,挂着一件白大褂。

刘满屯歇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踏实,他费力的忍痛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倒不是什么新的,只是洗的很干净罢了,而且上面还打着俩补丁。

门儿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妇女走了进来,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剪着利索的短发,白大褂上衣兜里挂着钢笔。她一进来看到刘满屯坐在床上,便微笑着说道:“小同志,你醒了?身上还痛不痛了?”

“不痛。”刘满屯摇了摇头,虽然他胳膊腿儿上都酸痛的让他使不上力气。

穿白大褂的妇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暖壶往杯子里倒了杯热水,递给了刘满屯。

刘满屯怔了怔,还是接了过来,杯子热乎乎的,刘满屯捧在手里,轻轻的往杯子里吹了两口气。然后他慢慢的小口喝起了水,肚子里立刻就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饿了吧?”

“没。”刘满屯摇了摇头,头低的低低的。

那位妇女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馒头来,递给刘满屯,微笑着说道:“吃吧。”

刘满屯犹豫了一下,感激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接过来馒头狠狠的啃了两口,咽了下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馒头从嘴边儿挪开,喝了一小口水。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这位面目和蔼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吃饱了,能,能不能,装起来这个馒头?”

“吃饱了?”这位妇女忍不住笑了起来,摸着刘满屯的小脑袋说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饭量大着呢,怎么才吃了两口就饱了呢?快吃吧……”

“不,不吃了。”刘满屯固执的摇了摇头道:“俺喝点儿水就成,这个馒头,俺,俺带回家让弟弟妹妹吃。”

这位妇女突然怔住了,她像是不认识刘满屯似的,怔怔的看着刘满屯……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她见过太多进城乞讨的农民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人的孩子,独自一个人来这里乞讨,而且还在饥饿到快要命的时刻,还想着家里人。

这个多苦多难的年代啊……这位年轻的妇女,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叫肖雪晴,是汉口区人民医院的一位妇科医生,今年三十七岁,**党员。今天上午十点多,汉口火车站货场保卫部门送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衣衫破烂,浑身黑漆漆的。据说这个孩子是从火车车皮装煤的车厢里刨出来的,医院里赶紧检查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准备抢救,而肖雪晴,便是当时的一位主治医生。她们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孩子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身体表皮受到了一些重击,有些淤青,而导致昏迷的主要原因,是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穿的实在是太过单薄,饥寒交迫下,才昏过去了。

既然没有受到重伤,在打了点滴清洗了身体之后,医院里就有些犯难了。对于一个昏迷不醒,身世不清的孩子,该如何处理呢?要知道,那个年代里,基本没有日子过的舒坦的人,口粮是有限制的,就连国家总理都饿得浑身浮肿了何况下面的各个单位和人民了。

说实在话,在场的每位医生心里面都想帮刘满屯,问题是谁家也不容易。最后是肖雪晴主动把刘满屯接到了自己的宿舍里。肖雪晴的丈夫在部队,平时很少回家,而肖雪晴本人和婆婆闹不到一起,住在一起互相都看着不顺眼,于是肖雪晴便把孩子送到了娘家让母亲帮忙看顾着,自己就住在医院宿舍里,过年的时候,肖雪晴也只是去婆婆家看了看,正月初一吃了顿午饭,便回到医院主动要求值班了。

至于把刘满屯大包大揽的自己接过来,这倒不是肖雪晴的风格比别人高,心地比别人善良。当然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肖雪晴心里明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份儿自私。她单人住在这个宿舍里,害怕。

这个单人宿舍,原本是医院里条件较好的,一般都是主任医师一类的住宿,像肖雪晴这类家在本地的医生,都会回家住,即便偶尔在医院里值班,回不去了,也是住几个人最少两个人一间的屋子。

然而这间屋子,医院里的人却没有谁愿意,或者说没有谁敢来住宿,因为传说这间屋子里闹鬼。

医院里的住房也比较紧张,肖雪晴这样一个本地的医生要住在这里,本来就不合乎规定,碍着都在一起工作,而且院长又是曾经肖雪晴父亲的一位老战友,面子上抹不过去,只好答应了肖雪晴,给她安排了这间没有人住的房间。

在这里住宿已经有俩月了,起初的时候肖雪晴害怕过,她听说过这间房子里闹鬼的事儿,不过胆颤心惊的住了一段日子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肖雪晴的心也就放下了。可从上个星期开始,她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有时候半夜正睡的香呢,会突然好像有人推自己似的,她就会惊醒。

都一个多星期了,天天晚上如此,肖雪晴害怕的不行,可又不能向上级汇报争取换间屋子。一来医院的住房紧张,二来,她也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因为这间房子闹鬼吧?

她已经两天没敢回屋住了,晚上就在值班室和值班的医护人员做伴儿,困了乏了就在值班室眯一会儿。为此主任还表扬她为人民服务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呢,劝她不能这么劳累自己,要注意身体。肖雪晴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儿,自己的身体顶不顶得住另一直在值班室住着,时间长了总会让人挑理儿的。

今天遇见了这个没人愿意领回去照顾的孩子之后,肖雪晴忽然想到,有这么一个孩子给自己做伴儿,岂不是要好些么?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是有个伴儿,就能壮壮胆儿呢。

刘满屯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当她看到肖雪晴哭了的时候,刘满屯立刻把馒头递了过去,满脸内疚的说道:“俺,俺还给你,俺不吃了,俺不要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吃吧,哦不不,你留着吧。”肖雪晴赶紧推回去刘满屯的小手。

“那你,为啥哭?”

“哦,不为什么,你是哪里人啊?”肖雪晴赶紧转移话题,强露出微笑来。

“俺是河北邯郸人。”刘满屯出来过几次,明白别人问自己是哪儿人的时候,要说省份,然后是市名。

“你自己出来的么?”

“嗯。”

……

——————

记得投票和收藏哦,谢谢~~~~

029章 回家

——————今日第二更————————

等问清楚刘满屯是如何坐着拉煤的火车来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由得倒吸凉气,乖乖,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吧?感情这孩子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没个固定的下车地点,而是到哪儿看着地方大高楼多,就要下车,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老太太吓坏了,赶紧拉着刘满屯说道:“走走,咱们回家,明儿个奶奶送你去武汉,给你买火车票,坐那有座儿的火车回去,啊。”

“奶奶,不用有座儿的,今晚上有火车,俺就扒上去往回赶,也不用买票,俺坐过好多次火车了,没买过票。”刘满屯说道,他心里着急赶紧回去,既然手里有吃的,那就得早些回去,让家里的爷爷还有弟弟妹妹们都吃上,他焦急的说道:“俺得赶紧回去,家里弟弟妹妹等着俺回去呢,都还没吃饭呢。”

这话一出口,老太太就流出泪了,车站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掉了两眼泪,他想了想站起来摸着刘满屯的小脑袋说道:“孩子,你等等啊,等等,叔叔给你找找人,看有没有车。”说完,工作人员急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位工作人员便高兴的跑了回来道:“走走,叔叔带你坐火车去。”

刘满屯高兴的蹦了两下,伸手便将老太太手里的袋子夺了过来,这才感觉有点儿不礼貌,低下头不动弹了。

老太太也没在意,她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位同志,不是说没车了么?咋又有了啊?”

“有了,有了,有列开往石家庄的货运列车,停在咱们站上呢,从咱们这儿还得再拉上两个车皮的货,这列车到邯郸会停半天。”

“可是,可是这孩子坐在上面,多危险啊,不行不行……”老太太连连摇头。

“哎哟大妈,您就放心吧,我跟车上的人熟,让他坐在车头里不就行了么?到邯郸后让人送他下车,路上有人照顾着他,不更好么?”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老太太一听就乐了,笑得合不拢嘴儿,连声说道:“那感情好,真是谢谢你了啊谢谢了同志。”

“好了,不用客气了,快点儿,火车就要开了。”工作人员赶忙抱起刘满屯,“大妈,您老赶紧回去吧,我把这孩子送上车,您就放心吧。”

“哎哎……”老太太感激着,忍不住又抹了把泪儿。

刘满屯一手紧紧的抓着装了干粮的袋子,另一只手赶忙挥动着:“奶奶,俺过上好日子了,一定回来报答您和俺姨!”

“哎哎,走吧走吧!”老太太不忍心拒绝,那以后不要再来的话,终于没说出口。

刘满屯坐上了火车,是坐在火车头里,和火车司机一起。车头里一共挤了五个人,三个负责开火车的工作人员,另外两个,也是拖关系搭车的。

火车一路往北行去,路上逢站必停,有货就拖上,没有货也需要检修下。

这一路上,火车头里的大人们笑笑,刘满屯却很少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那装满了干粮的袋子,生怕丢了或者是那几个大人吃了他的东西。即使有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有问则答,无问则一声不吭,或睡觉或沉默。

火车工作人员也听说了刘满屯的事儿,自然对这个孩子也多加照顾,也不会为难他。这年头到处都是出来逃荒要饭的人,像这样年纪敢扒着火车不远千里出来的孩子,却少之又少啊。

一路走走停停,火车两天后才到了邯郸火车站。

火车停下之后,工作人员将刘满屯送出火车站,委托车站派出所的民警,将刘满屯送回家。

这是刘满屯开始出门讨饭以来,出去时间最长的一次,整整七天的时间。

如果我们以旁人的眼观来看的话,刘满屯无疑是幸运的。若非是坐上了火车头内,而是坐了客车,那刘满屯拿着的这一袋子的干粮,肯定会被人抢走;同样,他若是到了邯郸火车站,如果不是车站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把他送回家里,他独自回去的话,这些吃的,也很难能够安全的送回到家中。

便如同先前几次出门儿讨饭,就有那么一次,用上衣袖子装着的那些一口一口的碎干粮,被几个大人生生抢夺走了。那是辛辛苦苦磨破了脚底板走路,磨破了嘴皮子求人,甚至磕头,乞讨来的干粮啊!刘满屯为了保护那点儿食物,死死的不肯松手,跟那些大人拼命,可他年龄身子弱,终究是没有护住那些食物,还被痛打了一顿。

后来,他和赵保国二人每次回来之后,都会选择人多的时候走路,如果是晚上,他们就会抱住包裹蹲在火车站的门卫处门口,那样不会有人去抢夺他们的食物。

……

闲话少叙,话说刘满屯这次出去的时间较长,一家人已经担心两三天了。

赵保国前天就回来了,把乞讨来的干粮放到家里,就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走了。他来不及担心刘满屯,也不可能在家里等刘满屯。他必须抓紧时间出去,早些讨到吃的,早些回来。

而从赵保国再一次走了之后,刘二爷回到家里就再没出去过,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既然赵保国回来了,满屯也该回来的,怎么还不回来呢?

刘二爷担心满屯的安危,生怕这孩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这苦难的年月里,一个刚满十岁多的孩子在出门在外,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所以当刘满屯被车站派出所的民警开车送回家的时候,刘二爷和家里的孩子们都乐坏了,不仅仅是因为刘满屯安安的回来了,这小子还带回了那么多的吃的,家里人能不高兴么?

刘满屯看到大家都高兴,自己当然也高兴,可他和赵保国一样,都不想在家里多住上几天,他决定第二天就走。因为这次拿回来的吃食再多,也经不住一大家子的人吃。他必须早些出去再讨些吃的回来,这就是他的工作,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他要养活的,不仅仅是刘二爷和几个弟弟妹妹,在他心目他要的是这个家,这个家里每一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因为,这是他的家。

弟弟妹妹们围着刘满屯,满是羡慕和眼馋的盯着刘满屯一身的衣服,虽然也是旧衣服,可好在是厚实,完整,起码不破破烂烂,没有补丁。

那天中午,一家子人高高兴兴的再次吃了顿饱饭。

饭后,刘二爷把刘满屯叫到屋子里,问起了他这些天去了哪儿,是如何弄到了一身衣服,又是怎么讨回了这么好的干粮。要知道,讨饭讨回来的都是一口口的碎干粮,都是别人吃饭时可怜他们,剩下一口两口的才施舍给他们的。哪儿有这样整个儿整个儿的大白面馒头、窝窝头、红薯土豆给拿回来的?

刘满屯没有隐瞒,把自己的经历全部告诉了刘二爷,包括自己遇到黑影咬死黑影的事儿,还有肖雪晴婆婆所说的那些话。刘二爷听了之后也颇感震惊,他明白那个老太太是一个和胡老四一样,对于鬼怪之类事情非常内行的人物,看来自己的这个孙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命格,也确实够怪的了。

难道,满屯这孩子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么?刘二爷心里泛起了含糊,自从年前那件事儿之后,刘二爷心里就一直琢磨着胡老四说过的话,心里希望着刘满屯的命格,真的就如同胡老四猜测的那般,过了九岁的年纪就不会再克死人,即使会,那也得到他十五岁的时候,过了十五岁,应该就不会有事儿了。

是啊,他今年十岁了,去年冬天就满十岁了啊,自从他满十岁之后,不就没有人被他克死了么?应该就是这样的。刘二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同时强迫着自己肯定这个想法。这孩子,不会去克死别人的,不会的……刘二爷绝对不希望,家里的这帮孩子们,会因为刘满屯的命格,而全部蹊跷的死去。

然而刘满屯的命格不好,即便是不会克死其他人,可他却无时不刻的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这次他出去,又一次差点儿死掉,竟然被火车上的煤给填埋,还差点儿让挖煤的铲车给铲死,躲过了这连续的两次致命的危机,紧接着又被铲车连煤带人往车上装,又差点儿砸死刘满屯……若说这孩子命不好,可这孩子命真是大啊!

从他小时候接二连三的祸事,一直到这次的事件,刘二爷难以安心,这明摆着老天爷是不想让小满屯活啊,一次次的想要致刘满屯与死地,可这孩子一次次死里逃生……

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刘二爷在内心里感慨着,可怜着。

“爷爷,我明儿个一早就走。”刘满屯说道。

“嗯,乖孩子。”刘二爷点点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二爷心里酸酸的,他再次感慨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不过这次他感慨的,是这要命的苦难岁月,一直这么靠乞讨生活下去,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吧?刘二爷想了许久,才摸着刘满屯的小脑袋说道:“满屯儿,出去讨饭,你心里觉得丢人不?”

“嗯。”刘满屯点点头,忍不住流出了两眼泪,是的,便是他这么幼小的年纪,也有尊严,也要面子,他也不想去乞讨,去给人下跪磕头乞求别人,从别人牙缝里,抠出点儿剩余的吃食,塞到自己嘴里,可这样的世道,不乞讨,不低头求人,又怎么活下去呢?

刘二爷叹了口气,又问道:“你遇到过那么多危险的事儿,每次都差点儿要丢了小命了,你怕不?”

“不怕!”刘满屯扬起小脸,眼里虽然还含着泪儿,可他却很坚定的回答。

“这就对了!”刘二爷满意的拍了拍刘满屯的头,轻声说道:“满屯啊,你在外面乞讨,哪怕是给人哭给人磕头求人,求来了吃的,丢了面子,可你却救活了弟弟妹妹们,你活得值,那不叫丢人,活下去,等将来过上好日子,你在老天爷跟前儿,就有了面子,你明白么?”

刘满屯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明白刘二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刘满屯觉得有点儿绕口。

刘二爷指了指外面寒风呼啸的天空道:“看见了么?天,老天爷,它不想让你活着,一直想要害死你,可你就是要活着给它看,还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出个样子来,明白么?”

“嗯。”刘满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再出去之后,就给人干活儿,不要白拿别人的东西。”刘二爷脸色一变,严肃的看着刘满屯道:“活着,就要活出尊严来!”

“爷爷,我知道了。”刘满屯从炕上蹦下来,站得笔直,很认真的说道:“我往后,不再乞讨,谁给我们吃的,我就给人干活儿,我不白要别人的东西……可是……”

刘二爷挥手没有让刘满屯把话说完,他明白满屯犹豫的是什么,刘二爷说道:“出去多些日子不要紧,家里有我呢,还有你保国哥,你别管他,他总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知道了。”刘满屯点了点头。

“去西屋歇会儿吧”

“嗯。”刘满屯走了出去,上西屋睡觉了。

刘二爷叹了口气,他本来也不想让这个年幼的孩子,去经受这样的苦难。一个十岁的孩子,去外面乞讨,相对来要比给人干活儿赚些吃的要容易得多,毕竟是孩子,容易让人生起同情心,让人可怜,自然会给他吃的;要是让他干活儿赚取吃的,那要难得多,他还小啊,能干些什么活儿呢?

可刘二爷不得不这样教育刘满屯,这也是刘二爷独特的性格导致了他这样有些偏激的想法。刘二爷认为,既然老天爷不想让满屯活着,无时不刻的想置这孩子一死,那么这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遭遇横祸。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刘满屯的一生,兴许会更加短暂,与其让他这未知多久的生命在乞讨和自卑中度过,何不让他活的堂堂正正?

赵保国兴许还能活上一辈子,他现在乞讨低贱,兴许将来会好起来,会挣回曾经失去过的尊严。可刘满屯呢?他还能活多久?谁也说不准。

然而刘二爷确实有些糊涂了,他没有想过,自己曾经为了尊严,走上的是土匪的生活,进入了响马帮。如今这个世道,刘满屯的年纪,能干什么呢?难道年纪还能去过强盗土匪的生活么?这是国啊!

去年的白姑教,引得数万人跟着一块儿造反,四处抢粮,最后的结果如何?不还是被镇压了么?胆敢反党反国家,那是咎由自取啊!

可怜的孩子啊!刘二爷有些烦躁的走了出去。年幼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着,梅丫正在把孩子们一起去洗煤厂货场外面捡来的炭块儿一一筛选着放到棚子底下。

刘二爷走出院门,顺着空旷安静的大街毫无头绪的迈步走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看着阴沉的天际,低下头很没劲的骂道:“***老天爷!”

冷风呼啸而过,吹的刘二爷不得不裹紧了衣服,天际处,突然传来一阵闷雷声,刘二爷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天,像是和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要是能放过满屯这孩子,那你就现在劈死我,我也乐意了,要不然,老子天天儿骂你!***老天爷!”

又是一阵闷雷滚过。

刘二爷静静的站在呼啸的寒风一声不吭,似乎就等着老天爷降下一道闪电来把他劈死在大街上。

许久……除了寒风依然在天空中呼啸着肆虐着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闷雷声也没有响起。

“是西山上又崩石头了吧?他娘的,还当是老天爷着急放屁呢!”刘二爷嘟哝了两句,扭头回了家。

他觉得老天爷真没劲,不够爷们儿。

——————————

今天傍晚还有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拱手~~~

026章 除邪物

————————今日第一更————————

刘满屯觉得面前的这位阿姨很亲切很和善,在交谈他才知道自己是昏倒后被送进了医院而现在就在医院中住着呢。

谈了一会儿话之后,刘满屯也放得开了,他问道:“姨,俺有没有得啥病?”

“哦,没有没有,好着呢,你呀,就是饿着了。”肖雪晴急忙摸着泪儿笑着说道。

“那俺现在能出去不?”刘满屯问道。

“你想干什么去啊?”

“俺,俺得出去要饭,俺得多要点儿,早点儿回家,家里爷爷还有弟弟妹妹等着吃饭呢。”刘满屯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肖雪晴忍不住泪水又流了出来,她说道:“小满屯,你现在不能出去,你得养好了身子才行呀。”

“那,那俺啥时候这身子就养好了?”刘满屯有些担心起来。

“得好几天。”肖雪晴实话实不过她担心刘满屯更着急,所以回答的有些模棱两可。

刘满屯赶紧翻身下了床,找来找去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只有一双洗的干干净净的旧棉鞋在地上,可那很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肖雪晴看着刘满屯那焦急的模样,赶紧指着那双鞋说道:“就穿那双吧,那是阿姨给你找的,你的那双鞋烂的不能穿了都。”

“俺,俺谢谢阿姨了。”刘满屯一边儿感激的说着,一边儿穿上鞋子,“俺,俺得走了,俺得早点儿要到好多吃的,送回家去,家里爷爷和弟弟妹妹都等着吃饭呢。”

说着话,刘满屯跪下给肖雪晴磕了个头,抽泣着说道:“俺记得您了,等俺将来过好日了,俺好好报答您。”

“别满屯,快起来。”肖雪晴慌了神儿,急忙扶起来刘满屯。肖雪晴已经哭出了声,她问道:“你平时要饭得几天啊?阿姨帮你要饭去,你歇着,别出去,乖,听话……”

刘满屯被肖雪晴扶了起来,他怔住了脑袋瓜子里开始想事儿。平心而论,他实在是感激肖雪晴,也不想再麻烦人家了。不过刘满屯看了那个被自己放在床上的馒头,他看着馒头想着,要是这个阿姨……能帮自己要饭,要到馒头的话,别多,有五六个馒头就比他要两天饭强得多啊。

见刘满屯怔怔的看着那个馒头,肖雪晴轻声说道:“小满屯,阿姨帮你要些馒头,要些……玉米面窝窝,好不?”

刘满屯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儿想拒绝,又不想拒绝,他舍不得。他现在心里已经完全相信,面前的这位阿姨能帮自己弄到馒头和窝窝头,这些可是很难得的啊。终于,他再次屈膝跪了下去,使劲儿的磕了两个头,他还想磕头,不过被肖雪晴拉住了,抱起来放到床上。肖雪晴认真的说道:“听阿姨的话,好好在屋子里躺着,住两天,把身体养好了再走,你走的时候,阿姨给你馒头和窝窝头。”

刘满屯低着头,咬着嘴唇儿,肩膀一颤一颤的抽泣着。

肖雪晴明白这个孩子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实际上已经答应了。肖雪晴摸了摸刘满屯的小脑袋道:“阿姨要出去做事了,你要乖些,在屋子里待着别出去。”

刘满屯点了点头。

肖雪晴往外走去,刘满屯抬头看着肖雪晴的背影,然后他满含着泪水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看到了肖雪晴的后背上,趴着一个黑影,那黑影伸出两只爪子扒着肖雪晴的肩膀,黑影尖细的脑袋就贴着肖雪晴雪白的脖颈,头部两侧还有两只闪着绿光的小眼睛。

“姨!”刘满屯惊呼出声,对于这种黑影,刘满屯首先想到的就是土地庙里那个黑影,他坚决的认为,这种东西绝对不是好东西,它一定是要害肖雪晴的。而刘满屯,绝对不希望这种东西害了肖雪晴。

“嗯?”肖雪晴惊讶的扭过头来,她看着刘满屯惊恐的瞪大了的眼睛,很是诧异的说道:“满屯,你怎么了?”

刘满屯从床上蹦了下来,他四处张望了一圈儿,没看到有任何趁手的武器,他心里最想要拿到的是一把刀,无论是什么刀,可惜没有。刘满屯干脆疾步走到肖雪晴跟前儿,猛一下到她身后,伸手便抓向那个黑影。

黑影并不大,有两尺长,不足一尺宽,眼看着刘满屯伸手抓了过来,那黑影显然吃了一惊,身子一纵跃上了肖雪晴的肩膀,扭头怒视着刘满屯儿。

刘满屯一抓不住,只是在肖雪晴背后挠了一下,他干脆跳了起来,一巴掌打向那个黑影。

黑影这次没有躲闪,两眼放出凶光,吱的一声扑向刘满屯。

刘满屯身在半空被黑影撞得往后躺去,砰的一声脑壳磕在了门框上,但是他双手也紧紧的抓住了那个黑影,躺倒在地之后,刘满屯顾不得疼痛,抓着那东西就狠命的往墙上摔,使劲儿的摔,那东西被刘满屯摔的砰砰响。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肖雪晴被惊得愣住了神儿,她怎么也不明白这个身体虚弱的孩子怎么突然间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冲到自己跟前儿连蹦带跳的,挥拳摆腿,干脆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碰在了门框上,摔倒在地之后,还一个劲儿的抡这俩胳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狠命的摔打似的。

肖雪晴惊呼出声:“满屯儿,你干嘛呢?”喊着话,她蹲下身就去拦刘满屯。

令她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刘满屯凶狠的瞪着眼睛,龇牙咧嘴的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狼一般,眼睛里透出血红色的光芒,刘满屯张嘴狠狠的咬在了空气中……哦不,是咬住了空气,因为他的牙齿正在用力,上下牙齿之间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可他却在用力的撕扯着,咬着……

刘满屯真的发疯了,他在脑门儿磕碰到门框上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胡老四那天当着他和赵保国的面,告诉刘二爷的话:“满屯这孩子,命格硬的可怕,跟您老那一身的煞气,有得一比,连脏东西都不敢欺他就连邪孽异物,都要惧他三分。”

既然邪孽异物脏东西都害怕自己不敢欺负自己,那自己有什么好怕的?电光火石间,刘满屯忽然想到了他拎着柴刀追砍那土地庙里的黑影时的一幕,对啊,那东西见了自己就跑,它害怕自己啊。

就是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这些,刘满屯疯的更厉害了,他见摔打那黑影好像不起什么作用,而自己手里又没有刀,他干脆张嘴狠狠的咬在了那东西的脖子上,狠命的撕咬着撕扯着。

黑影挣扎着,抓挠着,试图将这个该死的小孩子彻底打成重伤,打死!

但是它很快发现,那赖以生存赖以猖獗的一身功夫和獠牙利齿,那平时只需要稍稍的动下脑子,迷惑下人就可以让人害怕让人畏惧让任何人都无力与自己一战的本领,那足以穿透厚甲一抓下去就可以抓出人类心肺的利爪,那可以咬穿任何动物的头盖骨的獠牙,此刻,却全都失去了作用。好像面前的这个小孩子,根本就不是人,他简直就是比邪孽异物更要邪要异常的一种生物,非人类的生物。

就在刘满屯的嘴巴咬在了黑影的脖子上那一刻,黑影突然觉得自己完了,彻底完蛋了,因为它感觉到了那牙齿中透出了令它浑身发冷的力量,确切的是一种能量,一种感觉,那是只有邪物才会感觉到的才会惊恐无比彻底绝望的一种能量。这种感觉,是出自于本能,虽然从未遇见过,但是第一次碰上它就立刻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感觉这种能量了。

黑影的脖颈,被刘满屯咬破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涌入了刘满屯的口腔在那一瞬间,刘满屯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有些身不由己似的,贪婪的疯狂的吸食起来,完全不顾及那股柔滑的阴冷的液体是多么的腥臭。

肖雪晴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瞠目结舌。她看到刘满屯的身子忽然停住不再扑腾,他好像在吸食什么东西似的,半张的嘴把还在用力,牙齿还在咬着空气,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是他的喉咙却一动一动的,发出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热极了、渴极了,突然发现一碗刚从井里抽出来的凉水,急忙捧起来往嘴里灌,大口大口喝下去时的声音。

然而,肖雪晴马上从惊讶于眼前的不可思议,转而惊恐起来,她看到刘满屯的嘴角流出一些黑糊糊的液体,滴答到身上之后,便顷刻间消失不见。可是那液体还在不断的流出来,就像是小孩子吃奶的时候,嘴里奶水太多溢出来了似的。液体滴落,脱离了刘满屯的下巴之后,便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除此之外,肖雪晴看不到刘满屯到底在撕咬着什么东西,他刚才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搏斗,难道这孩子确实是有神经病,刚才在发疯么?

可是那液体是什么东西?

刘满屯眼睛里泛着血红色,凶极了,如果用穷凶极恶这个词儿来形容现在的刘满屯,那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他双手用力的攥着什么东西,手腕和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两颊用力,绷出清晰的脸部线条,牙齿渐渐的咬合在了一起,嘴唇儿还微微张开着,露出泛着寒光的牙齿,牙齿上,沾着点点滴滴的黑色液体。

突然,刘满屯像是累极了似的,双手一松,浑身抽搐了几下,仰面躺倒在地上,双眼合上,牙齿还用力的咬合着,脸部的肌肉依然紧绷着,不断的抽搐着。

“满屯!”肖雪晴扑了上去,一把将刘满屯搂在怀里,因为过度担心和惊恐而爆发出的喊声凄厉的如同悲鸣,响彻在了医院的宿舍廊间。

——————————

总上传字数虽少,还是希望大家多多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谢谢!!

解释下,周一和周二的时候每日三周六的时候三那,其他时间两更。至于以后,我会尽量时不时的爆发下下~~~~!拱手~~~

030 点点的运气

————————今日第三更————————

刘满屯听了二爷爷的话,他打定主意不再乞讨,而是要去给别人干活儿,出力气养活自己,养活家里人。他丝毫就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否有那一身的力气去干活儿养活家里人。

当他走出家门,扒上拉煤的火车,把自己藏在煤堆随着火车铁蹄那隆隆的声音奔向未知的远方时,心里满怀希望,要在外面好好干活儿,为那个家,为撑起整个家庭的所有人,赚些吃的。

然而当他在河南郑州下了火车,在这个全国的交通枢纽城市找寻着活计,想要赚钱赚口粮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找寻点儿吃的,是那么的艰难,比乞讨,要艰难的多的多。

刘满屯想着去工地上给人干活儿,求过工头,可人家压根儿就不要他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能干什么?况且张口就要每天足有两个人的饭食,开什么玩笑?要知道,在那个年月了,有多少的农民背井离乡,出门在外为了填饱肚子而干活儿,他们压根儿就没敢想过赚工资,也没想着要多赚点儿口粮,只为了填饱一个人的肚子,即便如此,找份活儿干都那么的艰难何况一个年纪的孩子呢?

所以刘满屯不但没有找到活儿干,赚取口粮,连自己的肚子,都没有饭吃了。无奈之下,刘满屯只能在一些荒凉的地方,掘草根,逮耗子,甚至拣一些垃圾,用来填饱肚子。好在是刘满屯这个人的身体实在是异于常人,他不会因此而患上什么疾病。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刘满屯自打跟了刘二爷之后,这些年来就从来没吃过一个药片儿,喝过一滴的药汤。

三天了,刘满屯终于找了份儿活计,在饭店里给人洗盘子刷碗,管两顿饭。但是这两顿饭,也只有稀饭和咸菜加窝窝头,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别说多赚了往家里带。而且即便是这样的活计,刘满屯也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赚取到的,而是……饭店的老板娘可怜他。

这和乞讨有什么分别么?刘满屯干了两天之后,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不如讨饭,讨饭起码还能多弄到些干粮,能带回家里去,让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填饱肚子。刘满屯琢磨了半宿,他犹豫着是不是改行,再去乞讨去?于是他又想到了二爷爷那天晚上对他说过的话。

天快亮时,刘满屯忽然想到了肖雪晴,那个美丽善良的阿姨。

也许我应该找她帮帮忙,这次我不是去乞讨,我求她帮我找点儿活儿干,干什么活儿都行,那个医院里有吃的,也很有钱,我干不了别的,扫地总行吧?这好像也是在求人,刘满屯又犹豫了。在他年幼的心里面,固执的认为二爷爷的话,就是不求人不会去给人磕头乞求……事实上刘二爷的话,也确实有这么固执的意思。

最终,刘满屯被迫的妥协了,他得去找肖雪晴,这是他在外面唯一认识的人。

等找到她之后,我绝不能天天和她在一块儿,要尽量的离她远点儿,要自己干活儿赚钱赚口粮。刘满屯在心里下着决心,他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命,会害了肖雪晴。

打定主意了注意,天亮之后,刘满屯告别了开饭店那善良的老板娘。独自走到火车站,打听到路过汉口的火车,他扒上火车,又开始了远行。

肖雪晴怎么也没有想到,分别没多久,刘满屯又回来了,而且还真就能打听着找到医院里来。

其实刘满屯那天晚上离开汉口之后,肖雪晴当天晚上就回了家和婆婆一起住了。至于原因,很简单,肖雪晴感激自己的婆婆,内心里又有愧疚,觉得这两年来,自己所作所为,确实对不住婆婆,许多时候都是自己在无事生非,拿着婆婆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了。她心里想到这些的时候,也疑惑过自己怎么现在会突然醒悟过来,先前那么长时间里,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于是乎肖雪晴又一次想到了婆婆曾经说过自己被脏东西附体的事儿,再联想到刘满屯那天在房间里那诡异的举动,以及后来婆婆和刘满屯之间的那些对话。肖雪晴终于有些半信半疑了,难不成真的是有这种所谓的邪孽异物,在从中作梗,迷惑自己的心智了么?

对于刘满屯,肖雪晴心里很是想念,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然而刘满屯终究是走了,兴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肖雪晴想念的同时,也好奇着刘满屯这个奇怪的可怜的孩子,她假装完全相信了婆婆,故意和婆婆闲聊起家常,又问起了刘满屯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不能和别人在一块儿。

老太太见儿媳妇变回了以前那般贤淑懂事,还把孙子也接了回来,心里面自然高兴的不行,在闲聊的时候,对于儿媳妇那是有问必答。她告诉肖雪晴,自己也看不明白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这种人命格太硬,容易克死亲人和朋友,附在肖雪晴身上的那邪物,竟然让这么一个孩子给硬生生咬死了,那说明这孩子的命硬实到了可怕的程度,平常人还是尽量和他疏远些。

肖雪晴点头应是,心头疑惑重重,却越发的想念刘满屯,希望有一天还能再遇到刘满屯。

没想到,这么快刘满屯就找来了,肖雪晴自然欢欣不已。对于自己的婆婆所说的那些话,她置若罔闻,带着刘满屯好好吃了一顿,不过随后她就对刘满屯有了稍许的不满,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太贪心了啊,饿极了也不能这样啊,知道自己这里能给他吃的,就又一次来了么?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这都好可是刘满屯若是从今往后经常来的话,自己能养得起他么?养活他一个好问题是这孩子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啊!难不成真得要自己去和同事们说好话,帮着刘满屯乞讨么?这显然是让肖雪晴难以办到的。

她的这些疑虑和担忧,很快便被刘满屯的话给打消了。刘满屯确实是来求她的,但是求的不是施舍,而是帮忙给找点儿活计,他要自己赚钱自己买口粮,积攒些吃的之后,就往家里送一趟。

这些话让肖雪晴内心里感动不已,愧疚不已,自己真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亲自找到院长求这件事儿。

医院里事实上并不缺少人手,尤其是打扫卫生啊收拾病房洗衣做饭等等杂活儿,医院里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人满为患了。多少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有着农村老家出来的亲戚,跪着求着要进入医院干活儿,不要工资,只要管饭就行。现在又要让这么丁点儿个小孩子来医院干活儿,还要赚工资,这有点儿让院长为难了。

但是肖雪晴一个劲儿的恳求下,院长只能无奈的答应了这件事儿,谁让他和肖雪晴的父亲是老战友呢?更何况,医院里有许多干部,都多多少少和肖雪晴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对于这件事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于是在一九六一年正月十五过后,汉口人民医院里,出现了一位年龄最小的临时工——刘满屯。

待遇也不错,每天管三顿饭,还有八分钱的工资。这对于那个年代里许多逃荒要饭出来的农民来讲,算是相当好的待遇了。为了能够多给家里拿回些口粮,还要尽量的早些拿回去,不致于让家里的弟弟妹妹断顿,他决定每过一个月回去一趟,回去后除了一些节省下来的干粮之外,把钱全部都带回去。

而坐火车的事儿,刘满屯不肯乘坐客运列车,他舍不得花钱买票,坚持要扒货运列车来回。即便是肖雪晴放心不下,宁肯自己掏腰包买车票,刘满屯也不肯,并且坚定的说自己再不花肖阿姨的钱,等将来家里条件好了,还要赚钱还给肖阿姨上次给自己买馒头干粮的钱。

肖雪晴是又爱又气,无奈之下,她通过自己的丈夫,找到汉口市火车站的一名客运列车上的列车长,那位列车长曾经是自己丈夫的战友,他听了这件事儿之后,立马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事一桩嘛!

就这样,刘满屯每过一个月回邯郸一次,乘坐的是客运列车,不过车票钱不用掏,而且还有人照顾着。

刘满屯一个年幼的孩子,使得这个由刘二爷和一群孤儿组成的家庭,终于摆脱了饥饿的威胁。是的,虽然这些收入还不足以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但是却能够基本保证大部分人不至于被饿死了,再加上刘二爷打猎的获取的一些食物,赵保国和梅丫等几个孩子出门乞讨来的食物,一家子人,相比较村里多数的家庭来讲,算是过上“小康”的日子了。

为此,刘二爷曾数次的感慨过,想过,刘满屯这个孩子的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他对于曾经那个虚幻的梦境,以及梦境里的那些话,再次产生了怀疑。

让刘二爷高兴的,不止是刘满屯能给家里带来收入和吃食的事儿。这年年初,党中央领导层终于认识到了“大跃进”的政策给整个国家带来的巨大灾难,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对与会同志说:“我们党是有实事求是的传统的。最近几年,调查做得少了,不大摸底了,大概是官做大了。我这个人就是官做大了,从前在江西那样的调查研究现在就做得很少了。请同志们回去大兴调查研究之风,一切从实际出发。”此后,**身体力行,亲自组织和领导3个调查组到浙江、湖南、广东农村进行调查。**、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也分别到各地基层调查研究。通过调查,**等发现人民公社存在着“两个极端严重的大问题”:一是生产大队内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的平均主义,二是生产队内部社员和社员之间的平均主义。于是他决定号再召开一次中央工作会议,会上出台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这份文件有10章共60条,所以又称《农业六十条》……

————————

明天两章大家多支持啊~~谢谢了!

027章 婆婆是神婆

————————今日第二更——————————

这间平日里风传闹鬼的医院宿舍难得的涌入了十几个人。

当然,来的人全都是女性,有护士医生什么的,正好是傍晚刚下班,她们都回宿舍来了,听到肖雪晴凄厉的喊叫声,就都赶了过来。

她们七手八脚的帮着肖雪晴,把刘满屯抬到床上,检查身体。都是行家,很快便检查处刘满屯没什么毛病,只是一些让人闹不明白的某种偶发性原因,导致了暂时性的昏迷而已。

于是大家就都一致认定,这又是因为营养不良,身体极度虚弱造成的。

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刘满屯的身体状况很良好,良好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要知道,这个孩子在今天送来的时候,身体确实是很虚弱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体状况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点,肖雪晴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这种事儿大家都不好说出来,生怕是因为自己看错了,而被大家都笑话。

“雪晴,我看还是把这孩子交给公安局吧,警察同志们会把他送到收容站,然后遣送回家的。”

“是啊,这个孩子来历不明,身子骨也不好,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咱们可担待不起。”

“让他住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就这一单人床……雪晴,这种好事儿咱不能做。”

“怎么了?都是劳苦大众穷人家的孩子,我觉得这孩子得留下,把身子养好再送走也不迟。”

……

大家七嘴八舌的纷纷表示着自己的意见。肖雪晴坐在床边儿,轻轻的抚摸着刘满屯的小脑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大家说。她心里很复杂,想着刚才发生的那奇怪的一幕,刘满屯怎么好好的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又踢又咬的蹦跶,像是在跟人玩命打架似的呢?

自然而然的,肖雪晴联想到了最近几天这间屋子里到了晚上后那悉悉索索的诡异声音,联想到了医院里许多人对这间屋子的传闻,这间屋子里,有鬼……

“这孩子,该不是有精神病吧?”

人群突然有个人说了这么句话,大家怔了怔,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这让肖雪晴也糊涂了,难不成这孩子真的有精神病么?刚才的那一幕,这孩子的举动,如果用精神病来解释的话,一切就显得合理了;抑或是癫痫?刘满屯刚才牙关紧咬,身体抽搐……

肖雪晴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先让这孩子住在这里吧,明天看情况再总不能现在把他送走。”

众人想了想也是,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就把孩子送到公安局弄到收容站去。

等所有人走了之后,肖雪晴坐在床边儿,看着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熟睡着了的刘满屯,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心里面忽然就敞亮了许多,前些日子心里头那纷杂的沉重的压抑感,就在刚才,突然间一扫而空……要知道,前些日子因为在家里和婆婆之间的矛盾,以及对于丈夫的思念和一丝的恨意,使得她的心中难过至极,悲伤至极,甚至曾一度的想到过自杀……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每次都这样劝导着自己,安慰着自己,不能轻易的放弃生命。但她却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天,因为过度的压抑,而真的就控制不住自己,走上绝路。

肖雪晴明白自己这是一种精神压抑症,她也服药了,也数次故意的放松自己,希望自己能恢复健康,然而却见效甚微。

今天,她却突然感觉心头一片敞亮,原本压在心头的那些阴霾全都消失不见了。她想到了自己的婆婆,那是一位多么慈祥的老太太,自己怎么就会和亲爱的婆婆有了矛盾呢?肖雪晴想起了自己和婆婆刚开始吵架的那两次,婆婆并没有和自己发生争执,而是选择了忍让,并且等她消火了之后,劝导她去看看阴阳仙,是不是什么东西附身了,在挑拨她们家的婆媳关系呢。

对此肖雪晴又差点儿火冒三丈,开什么玩笑?自己是医生,怎么会相信这些虚妄的东西。

而婆婆,老家是农村人,对于这些东西很迷信,据说解放前还是村里的神婆,能观手纹看面相,识吉凶破灾难。

正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笃笃笃一串敲门声响起,接着肖雪晴婆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雪晴啊,在没?”

肖雪晴急忙上前打开门,面带笑容,她心里对于婆婆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了,刚才不是还在想着婆婆么?她说道:“妈,您怎么来了?”

肖雪晴的婆婆满头银发,脸色微有些黑,满是皱纹,皮肤粗糙,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个子不高,可以说矮不过身子骨很结实,被皱纹围绕着的双眼也炯炯有神。她手里拎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布包,进门就笑呵呵的说道:“雪晴啊,娘给你带了点儿好东西,保准你吃了之后啊……”老太太话说了一半儿,忽然停下,满是疑惑的盯着肖雪晴略有些苍白的脸,半晌才满是惊讶的说道:“咦?你的病好了?”

“病?我有什么病?”肖雪晴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老太太摇头说道,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刘满屯,又是吃了一惊,“这是……谁家的孩子?”

此时刘满屯已经醒来,他睁着一双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站在屋子里的老太太,感觉出老太太的目光有些不喜欢自己,刘满屯费力的坐了起来。

肖雪晴急忙说道:“是河北的一个孩子,出来讨饭的,今天饿昏在外面后,被人送了过来,我见他可怜,就把他接过来住一晚上,等明天他好些了,送公安局去。”

老太太脸上的惊讶之色没有丝毫的减退,她走到床前,干巴巴的手伸过去,端起了刘满屯的下巴,仔细的看了看之后,突然松手,急退两步,有些惊慌的说道:“雪晴,听娘的,这孩子咱不能留,赶紧送走他,快点儿,送走他……”

“妈,您这是怎么了?”肖雪晴扶住老太太,很是诧异的说道:“您看他多可怜啊,这天都黑了……再说他身子弱,这么冷的天……”

“嗯?”老太太更加疑惑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媳妇,真就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好长时间了,儿媳妇跟自己说话都没这么客气过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而且今天一口一个妈叫着……哦对,她的病好了,脏东西不在她身上了。老太太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不过她马上又疑惑了,谁帮儿媳妇驱邪的?

肖雪晴身上有脏东西附着,老太太是早就知道的,这是前年的事儿了,那次儿媳妇回家之后老太太就发觉不对,问儿媳妇在医院是不是撞见什么邪事儿了?或者是不是救了不该救的人,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当时肖雪晴立刻就生气了,她说什么邪事儿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胡闹么?她还指责老太太是老封建老迷信……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跟着娘家人信了迷信,还开坛立了名号,通了天眼。娘家祖传的那些请神驱邪逐怪、识相术断吉凶的术法也学通了。只是后来她慢慢的发现,原来自己所学的这些请神术法,请来的其实也是邪物,只是比之普通邪物强大些而已,请来这些“神灵”,驱逐了其它邪物脏东西之后,亦要得到些酬劳,所谓的酬劳,却偏偏是人类的命数,也就是人的阳寿。因此老太太年岁大些之后,也就放弃了从事这个神婆的工作,不过家传的一些有用的驱邪治病的偏方,她还是很熟悉的。对于儿媳妇性格上的突然转变,老太太心知肚明,晓得这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从中作梗,因此便一直想着法子要为儿媳妇驱邪治病。问题是,她年岁大了,而且那脏东西并非一般的孽畜,而是有点儿道行的东西,岂是她一个老太太能治得了的?毕竟她不是正宗的道士,不会那些专门儿驱邪逐怪的道术。所以她只能寻找偏方。

说起来民间流传的那些驱邪逐怪的偏方的药引子,甚或是药物,都是极其难寻的东西。尤其是这次驱逐儿媳妇身上的这种脏东西,非得有六月阳气最强最烈的某天,正午十二点时阳气最盛之时出生的婴儿脐带上的血液才可以,若是有脐带好不过了。用那种血和脐带熬制成汤,加入朱砂、头株的辣椒、艾草烘烤炒至的粉末,搅拌成粥,让人吞服后,便可增强人体的阳刚气,驱走阴气湿重的邪物。

而这次老太太带来的东西,便是这种偏方熬制出的粥,她寻思着好心劝慰着让儿媳妇喝下之后,医治好儿媳妇身上的邪病。只是没想到的是,儿媳妇身上的邪物,已经不见了,儿媳妇那眉心处青黑色的印记,也消失不见,这说明儿媳妇已经彻底好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她遇见了刘满屯,这个面相诡异、命格强硬却又先天克命的孩子。虽然老太太不明白这种有违常理,两种不同命格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她知道,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亲近,太危险,常人很容易被他那强硬的命格给克死的。所以她一看到刘满屯就大惊失色,急忙要求儿媳妇把这个孩子送走。

可从儿媳妇嘴里得知这是个不远千里出门讨饭的孩子时,老太太的心也软了。同时她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儿媳妇身上的邪病不治而愈,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因为越是命格强硬的人,火性就强,邪物越是不敢靠近,也就说阳刚气十足的人,邪物之类的脏东西见到就会远远的避开……

——————————

大家多投票,我多码字多哈~~~

只要成绩好,俺码字的动力足了,肯定多~~~!!!拱手谢谢了!

031章 死人,又死人

——————今日第一更————————

“大跃进”基本停止,“浮夸风”也悄然消失国的农民们,再次掀起主抓农业的**。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大饥荒的苦难岁月,即将要过去了。

然而对于我们村以及一部分的地方来这一切新的政策,执行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春耕的最佳时机。而且粮食的种子,也难以获取,在饥荒最严重的时候,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了。

即便如此,村里的部分耕地,还是种植了部分的小麦,村民们,看到了希望。

然而就在刘二爷和家里的孩子以及刘满屯都认为他们就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老天爷似乎不希望刘满屯过的舒服了,倒霉事儿再次临到了刘满屯的头上。

春末夏初国逃荒流窜人口开始整顿,各大城市开始集中收容逃荒流窜人口,集中遣返回乡。

刘满屯是在四月份被查出,带入汉口区收容所,又被送入武汉市收容站。在那里待过了一个月之后,人数终于凑够了一次性遣返的数目,这才被送回了邯郸。

而出门儿到市里要饭,也成了一件难事,到处都有抓逃荒流窜的警察,督查队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抓入收容所关上许多的日子……

家里的十几口子人,再次陷入了困境。

好在是天气转暖后,田野里野草疯长,树木繁茂,河里的鱼虾也纷纷都钻出来生长繁衍。野菜、草根、鱼虾、贝克田螺……等等物事,都可以往肚子里填,加上一些小动物也渐渐的活动频繁起来,刘二爷带着孩子们也能够捉到些动物,采集些野草野果,捉些鱼虾等物,将就着,开始更苦难的维持生活。

村民们开始想尽办法去搜刮大自然赐给人们的天然食品,青青的草绿绿的芽,草根树皮树叶子,被搜刮一空;河里面几乎每天没处,都有人在河里捉鱼虾摸贝克逮田螺,大大只有漏网的没有被放生的。

到了这个时候,各个村子的干部们,也顾不上上级的什么政策指示了,也顾不上会不会有人来搞批判指正等等。干部们咬着牙拿出村里所有的蔬菜种子,又出去找借买……让村民们开垦田地,种植一些快长快收的蔬菜,为的是啥?保命啊!不然的话村的人还不都得饿死么?

于是村里原本种植粮食的田地长出了成片成片的碧油油的蔬菜叶子。村干部决定了,便是今年五月农忙时收了那丁点儿的小麦,也要隐瞒不报,供村里人的口粮。不能再饿死人了啊!

对于这种事儿,乡里县里的领导们,闭上了眼睛,无奈啊,他们是最清楚现在农村是什么样子的了。这无疑拯救了全村的老百姓,虽然还是有极个别的人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死亡,但大部分人还是挨过来了。

五月农忙之后,水稻玉米的种植开始在各个村庄普及,村民们忘却了“卫星田”的幻想美梦,忘掉了“大跃进”的那种狂热,忘记了“人民公社”给予的不劳而获的幸福生活。所有的村民的拿出了当年大跃进初期大炼钢铁时的**干劲儿,在生产大队中辛勤劳作,种植粮食。

朴实的村民们知道,只有好好种地,才能有口粮。即便是当年还没有包产到户,种植的粮食收成再好,也要交工,自己能得到的,也仅仅是那有限的口粮,可有,总比没有强啊!不种地,连口粮都没有了。

人们在经历了饥荒年月中死亡的威胁后,终于明白过来这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

正晌午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稻田里干活儿的人们纷纷从地里走出来,坐到河堤边儿的树荫底下,歇息会儿之后回去吃午饭。

他们知道,即使回到家里,无非还是吃些糠麸拌蔬菜南瓜之类的东西,而且这些蔬菜类的东西因为种植的季节不对,长的也都不怎么好。不过好歹能填肚子里,比去年一直吃草根树皮强的多。当然,之前村里收的那点儿小麦,也分发到各家各户了,问题是数量太少,谁也舍不得吃。

刘满屯光着脊梁,浑身泥巴的从稻田里走了出来,别看年纪还可他和赵保国一样,每天已经能拿到五个工分了。

赵保国在河堤上喊叫着:“满屯,快点儿过来,洗个澡,凉快着呢。”

“哎!”刘满屯答应着,一边儿加快步伐走到了河堤上。

俩人一起跳到了滏阳河里,趴在一棵倒了之后横卧在河面上的大树干上,让沁凉的河水淹没了上身,只露出肩膀和小脑袋来。不远处,一些村里的大老爷们儿也耐不住炙热的天气,纷纷跳入河里洗着凉水澡。

赵保国说:“满屯,等到了秋天收割了水稻,咱们就不愁粮食吃了,还得去上学啊。”

“嗯?上学干啥?”刘满屯怔了怔,他忽然觉得,上学已经是件很遥远很遥远的事儿了,往前好像在很久之前上过学,往后看,他觉得压根儿就无法进入学校,肚子还不能填饱呢,又哪儿来的学费上学呢?

“不上学不行啊!”赵保国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在外面的时候,每次看到别家的孩子们去上学,也想过上学到底为了个啥,后来在石家庄我听一位好心的大叔跟我上学学了文化,就能上班,能当官,当工人,到时候,咱就不用害怕闹饥荒吃不饱肚子了。”

“哦。”刘满屯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可咱们上哪儿弄钱去?”

赵保国撇了撇嘴,看着荡漾的河面,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开口说道:“节省着点儿,总能凑够几个人的学费,咱们兄妹我最大,就不去上学了,干活儿养家,你和弟弟们去上学,梅丫还有晓云她们女娃娃,上学也没个啥用,就别去了。”

“那还是你去吧。”刘满屯忙摇了摇头道:“我命不好,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上几年学还没上班呢,就死了,那不是浪费学费么?你去吧!我养家。”

“到时候再说吧!”赵保国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年幼的他眯缝着眼睛,出神的望着湛蓝的天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刘满屯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想了想决定岔开话题道:“家里吃的,又快断顿了。”

“嗯。”赵保国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事儿,村里种的蔬菜和小麦,给家里分的少,本来嘛,家里劳力只有爷爷一个全劳力,他和满屯俩人算一个,自然分到的口粮就比别人家少,可这一大家子人不少啊。

最近这些日子,刘二爷每天白天干农活,晚上就去河里下网捕鱼虾,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足五个小时。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也去帮忙,让刘二爷给赶回了家。刘二爷觉得孩子们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累垮了。他丝毫没想过自己年岁大了,需要多休息,不能劳累过度。

这时候,李援勇顺着河堤远远的跑了过来,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喊着:“保国哥,满屯哥,你们俩在哪儿呢?”他四处张望着,找寻着,在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答应着向他挥手时,他也看到了两个人,急忙跑下河堤,跑到了刘满屯和赵保国跟前儿。

“啥事儿?急乎乎的。”赵保国说道。

李援勇话还没人先哭了起来:“秀草,秀草……淹死了。”

“什么?”赵保国和刘满屯同时吃了一惊,赶紧从河里上来,着急忙慌的穿着裤衩,刘满屯问道:“怎么回事儿?在哪儿淹着了?”

“在牤牛河下头,她和秀花一起去那儿采芦苇根时,掉到河里就没上来。”

“秀花呢?秀花没事儿吧?”赵保国眼里已经噙上了泪儿。

三个人匆匆的上了河堤,往村里跑去,李援勇边跑边说:“秀花下去救秀草了,可没拉上来,自己也差点儿就淹死了,那块儿水深……”

王秀草,就这么死了,年仅七岁。她的双胞胎姐姐王秀花傻了似的,坐在妹妹的尸体旁边,一声不吭,浑身湿漉漉的。

刘二爷掏出了许久未用的烟袋,坐在屋门口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烟,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布满了忧伤。他看着孩子们围拢在死去的王秀草跟前儿,几个孩子低低的抽泣着,年幼的小毛还没有完全明白死亡是个什么概念,他有些疑惑和惊恐的蹲在姐姐哥哥之间,一双大眼睛无助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希望有一个人能向他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了。

唯一没有掉泪的孩子,是刘满屯。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漠然的看着其他孩子们悲伤着。他现在和刘二爷心里的疑惑是相同的,都在尽力的在内心深处否认着,王秀草的死,不是因为刘满屯的命格,她不是被克死的。

是啊,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么多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是王秀草被克死呢?其他孩子尤其适合刘满屯关系最近的吴梅丫以及赵保国都没事儿。那么王秀草的死,肯定和刘满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最近两个月以来,河里面已经淹死四个孩子了。原因无非都是为了想在河边儿和河里面,弄到点儿吃的么?

难道这些也都要归罪在刘满屯那诡异的命格上么?

————————

~~~~~记得投票收藏啊~~拱手了~~~~~~~~~

028章 特殊的骨肉情

————————今日第一更——————

就在老太太心头千思万绪想着这些的时候,刘满屯已经从床上爬了下来,穿好鞋子,他明白面前的这位看起来很是慈祥的老奶奶,并不喜欢自己,所以他说道:“姨,俺走了,俺的出去要饭,俺还得早点儿回家。”

“哎满屯,你不能出去,你身子骨弱……”肖雪晴急忙拉扯住刘满屯。

刘满屯摇了摇头道:“俺身子骨好着呢,不疼不痒的,穿上您给俺的衣服,也暖和了,俺走了,等俺将来过上好日子了,俺会来找您报答您的。”

肖雪晴还想要说些什么,婆婆抢在她前面说道:“孩子,不用找我们报答了,乖孩子,你今儿已经帮了俺们家的大忙了。”

“嗯?”刘满屯怔了一下,肖雪晴也有点儿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婆婆,不明白所谓的帮了她们家的大忙,是什么忙。

老太太接着说道:“孩子,你啥时候回家去?”

“俺,不知道,俺得先讨到干粮,回去给爷爷还有弟弟妹妹们吃。”刘满屯低头说道,他心里期望着肖雪晴和老太太能可怜他,给他点儿吃的,下火车一天了,没讨到吃的,对他来说已经是浪费了一天时间。

“雪晴,给这孩子弄点儿吃的,今晚上娘就送他走。”老太太吩咐道,“就你们医院食堂里,花钱给孩子买点儿干粮让他带回去。”

“妈,您这是……”肖雪晴有些不愿意了,心想自己的婆婆这是怎么了?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那么狠心呢?现在天都黑了,这么冷的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坐火车回去?多不安全啊。肖雪晴心里压根儿就没想,这个孩子是自己扒着拉煤的火车,来到汉口的。

老太太执意的说道:“雪晴,别埋怨娘,有些事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也不会信。”

“姨,您别埋怨奶奶了,她说的对,我得赶紧走。”刘满屯扬起小脸来,抿了抿嘴唇儿道:“我命不好,谁待见我亲了,谁就会被我克死,我,我没啥别的想法,就求您给俺点儿吃的,可怜可怜俺……”刘满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咬着牙说道:“俺不是厚着脸皮管您要吃的,实在是家里没吃的了,家里人又多,俺,俺也帮了您的忙了,这位奶奶她知道,俺帮您咬死了那黑影,那坏东西趴在姨身上,俺咬死了它,它就不能祸害姨了,姨,您多给俺点儿吃的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满屯自己都觉得脸红臊得慌,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咬死那坏东西,这算是报答,怎么能以此开口向人家索要东西呢?可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他每次出门儿讨饭,都巴不得早点儿讨到吃的,早点儿回家,生怕回去晚了弟弟妹妹们就饿死了。现在听那老太太的口气,再看这位救自己的阿姨,绝对是有能力给自己弄到干粮的主儿,他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这下肖雪晴又慌了神儿,急忙伸手拉扯起刘满屯,忍不住眼角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心疼的说道:“好好好,姨给你买吃的去,让你拿回去别往地上跪……”她的心里可怜刘满屯,也疑惑于刘满屯刚才的话,什么黑影?什么脏东西?难道真的就如同婆婆曾经说的,自己被所谓的脏东西,也就是说鬼怪,附体了么?这间屋子里,真的有鬼么?

老太太在旁边已经惊呆了,她这才明白,面前的这个命格诡异的孩子,虽然可他知道自己的命格。这还不算,最让人吃惊的,这孩子说他自己刚才,咬死了那个黑影,那个坏东西……那说的不就是附在儿媳妇身上的邪物么?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命格,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太太越想越是害怕,赶紧的吩咐道:“行了行了,别哭了,雪晴,快去给这孩子买吃的去,多准备点儿,送这孩子回家,快去。”

肖雪晴正抱着刘满屯哭呢,听婆婆催促他,又想到刘满屯这孩子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得赶紧回去呢,便不再犹豫,起身匆匆忙忙向外走去。

屋子里只剩下刘满屯和老太太两个人。刘满屯觉得这个老太太知道的很多,而且那双特精明的眼睛,似乎能将自己看透,明白自己心里都想着些什么,这让刘满屯越发的愧疚,越发的自卑,他怯生生的退到墙根儿,低着头蹲下。

老太太看着这个孩子,心里不住的祈祷着,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现,和自己以及儿媳妇短暂的接触,不会殃及到自己和儿媳妇的命运。可她心里始终疑惑着,对于普通人的命格,以及一些有着特殊面相和命格的人来老太太一般都可以一眼看透这个人什么命,命格是福是薄,可面前这个孩子,却让她看不透。

这个孩子,是如何咬死那邪物的?看样子这孩子不像是在说谎,难道有人的命格能够强硬到吞噬邪物的地步么?邪物的反抗呢?难道说面对着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孩子,一个邪物,竟然无法敌对,甚至连一点点的伤害都没有给这个孩子留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个孩子他——不是一般人,甚至,不是人。

老太太轻声的问道:“孩子,你看的见那个黑影是么?”

“嗯。”刘满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点头应是。

“那你,怎么咬死它的?”老太太问。

刘满屯糊涂了,咬死就咬死了呗,难道咬,还有许多种说法么?就像是人打架,或用拳砸或用脚踢么?他怔怔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太太尴尬的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提的这个问题也确实有点儿让人无法回答,她说道:“你以前,见过这种东西么?”

“见过。”刘满屯点头回答,他一点儿都不隐瞒,或者不敢隐瞒,他觉得这个老太太很厉害,比胡老四还厉害。

“不害怕?”

“嗯,不怕。”刘满屯肯定的点头,他心里非常的恨那种黑影,那种大人们所说的脏东西。

老太太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肖雪晴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回来了,来回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肖雪晴是一路小跑到食堂的,托人买来十个窝窝头,六个馒头,五个红薯,两个煮熟的土豆,她想都买成馒头的,可是食堂里没有太多的馒头卖给她自己。

肖雪晴进门之后,又有些犹豫了,难道真的要今天晚上就送这个孩子走么?她不知道为什么,从内心里有些舍不得,有些喜欢刘满屯这个孩子。

“给我吧,我送他去火车站。”老太太伸手接过肖雪晴手里的干粮。

“妈……”肖雪晴犹豫着,不舍着。

“好了,这孩子帮了咱们家大忙,可这孩子,唉……不能留啊!”老太太叹了口气,扭头对刘满屯说道:“孩子,走吧,奶奶送你坐火车去,有了这么多吃的,不用再去讨饭了。”

刘满屯看着那一兜子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都是吃的干粮,他激动不已,还没站起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说着些感激的话。

肖雪晴又哭了,和婆婆一起上前搀扶起刘满屯。

老太太也忍不住哭了,她无奈的连连叹气,拉着刘满屯的小手往外走去,另一只手拎着装满干粮的袋子和自己带来的挎包。

“满屯……”肖雪晴拉住刘满屯,蹲下摸着刘满屯的小脸说道:“满屯,以后再出来了,别到处跑着要吃的,到汉口就找阿姨,阿姨叫肖雪晴,记住啊,到了这儿,阿姨没钱给你买吃的,也要帮你要饭吃。”

刘满屯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想跪下磕头,但是被拉住了。老太太说道:“行了,以后再说吧。”说完,老太太拉扯着刘满屯走了出去。

肖雪晴站在门口,目送着婆婆和刘满屯消失在了走廊的拐弯处,她心里很不舍,又很疑惑,自己怎么对这个陌生的孩子,如此的疼爱如此的不舍呢?他只不过是一个千里之外逃奔到这里的小乞丐,只不过和自己仅仅接触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而已。肖雪晴心里疑惑着,眼里噙着泪水,呆呆的注视着空荡荡的走廊。

她不知道,附在她身上吞噬着她的命数的邪物,早已经吸取了她自身不少的命数精华,然而整个的邪物的精华,却被刘满屯这个幼小的,有着诡异命格的孩子,给吸取的一干二净。人体除污留精之后,刘满屯的身上,已经有了她肖雪晴的命数精华,等于是有了本能的精神相连的感觉。

嗯,这种命数精华,和母子之间的那种精神相通惺惺相惜的骨肉之情,有着相似之处。

正月里,寒气较之年关里头,还要冷上许多。大街上行人稀少,冷风呼啸,偶尔有车辆从街道上行驶而过,发动机的轰鸣声就会给这清冷的街道上添加点儿热闹的迹象。

老太太虽然拉扯着刘满屯一路步行到达火车站,询问了一下有没有通往邯郸的火车。车站的工作人员告诉老太太,有几列开往北京的火车会路过汉口和邯郸,但是在汉口这里不停车,要坐车,得到武汉市火车站坐车。要想在汉口坐车,那的等到后天有一列火车。

这让老太太为难了,大冷天儿又是晚上,怎么去武汉?要是等到后天,那得到什么时候了?

刘满屯见老太太为难,便出口问道:“那就没有,没有其他的火车,就是拉煤的火车往邯郸开么?俺从家里来的时候,就坐的是拉煤的火车,它啥时候回去啊?总不能来了就不回去吧?”

车站的工作人员愣住了,老太太也愣住了,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也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孩子,是如何坐着拉煤的火车来到汉口的。

——————

今日第一更完毕,嗯今日总计三更大家多支持~~拱手~~

032章 恨意

——————今日第二更————————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农忙回来吃午饭的村里人,也都听说了王秀草淹死的事儿。不过村民们在惋惜的同时,大多都有些麻木了似的。这两年村里死个人,好像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没什么值得惊讶和奇怪的。

一千多口的村子,如今满打满算起来,已经不足七百口了啊!

听说了这件事儿之后,胡老四专门来了一趟,安慰了刘二爷之后,他低声的告诉刘二爷:“今年夏天,千万不要再让孩子们去河里弄吃的了,当然,那个刘满屯和赵保国可以去。”

刘二爷诧异的看着胡老四,问他为什么?

胡老四摇头叹气的说道:“这两年死的人太多了,怨气重,咱们这儿又守着两条河,阴湿气重的不得了,大多都成了水鬼,躲在河里面就等着找替死鬼呢,唉……满屯那孩子命硬,鬼怪不侵,就连老天爷收了他多少次,不还是都挺过来了么?赵保国也还好,脾性大火气大,阳气足,一般水鬼害不得他。”

“这些别跟孩子们说。”刘二爷打断了胡老四的话,扭头看了看那帮孩子们,他生怕孩子们听见了之后害怕,发现孩子们并没有注意这边儿,刘二爷才说道:“老四,依你这么这孩子的死,跟满屯的命没关系吧?”

“应该……没有。”胡老四有些犹豫,他想了想说道:“二爷,您看这么长时间以来,孩子们不都没事儿么?兴许啊,还真如咱们猜的那样,这孩子过了九岁之后,命格就变了,老天爷兴许放了他呢。”

“那他还有十五岁的时候呢?”刘二爷有些担忧的说道。

胡老四摇了摇头道:“老天爷的事儿,咱们想也想不透,人命在天,就算是谁被满屯的命给克死了,也是他自己的命不好,您说呢?”

刘二爷怔了半晌,过了许久才不得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有点儿荒谬的说法。

他们俩没想到的是,刚才俩人低声的谈话,都已经被站在不远处的刘满屯,听得一清二楚。刘满屯并不知道,这些话只有自己听清楚了,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并没有听到,他觉得赵保国也应该听到了。

所以当一家人草草的将王秀草埋葬在河堤边儿之后,刘满屯拉着赵保国到僻静的地方,要商量着报复水鬼了。

是的,刘满屯心里对于那躲藏在深水中的水鬼,已经是恨之入骨了。想想当初,自己的两个亲哥哥不也是掉入河里淹死的么?自己和赵保国那次在葫芦湾抓王八的时候,也差点儿就淹死在了河中。如今又淹死了秀草妹子,刘满屯心里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

而之所以刘满屯有这个胆量去报复,主要也是因为他听到了胡老四的话,既然说自己的命格硬,鬼怪不侵,那就好办了,非得报复那水鬼不行。而叫上赵保国,一来多个帮手做事儿心里踏实些,二来,胡老四不也说了,赵保国的命,也够硬。至于如何报复水鬼,刘满屯连想都没想过,就算是想,他也没主意。

听了刘满屯的话之后,赵保国满脸惊讶,急忙问刘满屯他是怎么知道的?

刘满屯这才明白,感情赵保国压根儿就没听到胡老四和二爷爷的对话,那为什么自己就听到了呢?这个疑问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刘满屯顾不得想这个问题,他把自己听到的话一一讲给了赵保国。

赵保国听了之后,也立刻怒火上涌:“满屯,你说怎么干吧?咱们干他娘的!”

“嗯?”刘满屯傻眼了,“我,我也不知道,所以,所以找你商量商量。”

俩孩子大眼瞪小眼,都愣着了。

过了一会儿,赵保国忽然问道:“满屯,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在葫芦湾捉王八那次不?”

“嗯,记得。”刘满屯看着赵保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赵保国说道:“前些日子,前街楚怀宝在河岔口那儿钓鱼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啊,这我也听说了,不是说钓到王八了么?后来他接二连三的一直钓上来王八,他高兴的舍不得走,之后大大的王八竟然从河里面顺着岸边儿往上爬,吓得楚怀宝把钓到的王八也都扔河里了,那个笨蛋,胆小鬼!”

“还有呢。”赵保国说道:“听村里人说啊,那是王八精可怜楚怀宝的老娘快饿死了,才让楚怀宝钓到俩王八,结果这小子贪心不足,一个劲儿的钓着王八,还不走了,王八精生气了就吓唬他,幸亏他把钓到的王八放了,不然的话那么多王八爬上岸,非把他推到河里吃了不行。”

刘满屯不屑的说道:“哼,要是我,上来多少王八我杀多少王八,到手的东西又给放了回去,笨蛋一个。”

“对,换做我,也不会放。”赵保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咱们上次在葫芦湾,碰到的兴许也是王八精,也差点儿淹死,你想想……这水鬼,会不会是和王八精一块儿的?”

刘满屯想了想点头说道:“嗯,有可能。”

“那咱们就去钓王八,楚怀宝在哪儿钓的,咱也去哪儿钓!”赵保国恨恨的说道:“要真是有王八出来了,咱有多少要多少给它杀了!”

“那要是钓不到王八呢?”刘满屯刚问出这个问题来,就后悔了,连忙说道:“咱们就当是钓鱼弄吃的。”

……

除了刘二爷和王秀花之外,家里其他人并没有显出太大的悲哀了,哭过悲伤过之后,很快就像是没事儿了似的。两年来太多的亲人去世,已经让他们对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有些习惯和精神麻木了。

而刘二爷明确的严厉的告诫孩子们,以后任何孩子们,不能去河边儿做任何事情,除非……有大人同行,或者,等他们都长大过了十五岁之后。

对此刘满屯私下里问了刘二爷,他说:“我和保国哥俩人能去吧?胡老四不是说了我们俩没事儿么?”

“嗯?”刘二爷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你们俩说话了。”

刘二爷呆住了,他越发觉得刘满屯这个孩子太奇怪了。要知道,刘二爷和胡老四俩人说这些的时候,都刻意的压着嗓音,尽量的小声说话了,刘满屯是如何听到的?他的听觉,有这么强么?刘二爷忽然想到了当年当响马时的一位兄弟,那个最后死在战场的小伙子,他的听力简直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这么说把,他可以钻在草窝里,听到几百米外枪栓拉动的声音,能最快最早的警觉到危险的临近。

难道,刘满屯也有这样的奇能么?刘二爷问道:“孩子,你……你站在院门外,能听见我在屋子里说话么?”

“我,我没试过。”刘满屯老实的回答道,他确实没有尝试过,但是他心里却想着,如果自己尝试着集中精力去听的话,兴许,还真就能听到。

“哦。”刘二爷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的。

刘满屯又面带焦急的问道:“爷爷,我和保国哥也不能去河边儿么?”

“这个……你们俩行,但是别带上弟弟妹妹,还有心点儿。”刘二爷犹豫着答应下来,他明白假如自己不同意的话,两个孩子会很听话,绝对不会再去河边儿,但是这样对于赵保国和刘满屯,就太不公平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他们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中成长着需要偶尔的玩耍来放松心情。

刘满屯要的就是二爷爷答应下来,于是立刻满脸带笑的跑了出去,找到赵保国把二爷爷答应下来的事儿说了。

两个人便准备鱼竿鱼钩和鱼线,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粗制的,鱼钩是用针烧红了之后弯成的,鱼线是织草苫时的那种经线,鱼竿是随便找了两根竹竿。

————————

大家多投票支持哦,都说现在写灵异必定会扑街,汗~~~兄弟姐妹们,短刃就指望着你们的支持才有更大更足的码字动力啊~。

033章 愿者上钩的王八

————————今日第一更————————

田里插上稻秧之后,村民们主要的农田劳作,就是除草了。那个年代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除草剂,除草全靠人趴在稻田里,一点点儿的将隐藏在水底下的草用手拔掉,然后按在泥土又除了草,又添加了肥料。

说起来活儿重活儿多,其实也就几天的事儿村男女劳力齐动员,很快就能干完一遍,接下来就要等再过上一个来月后,再除一遍草。一季下来,要除三遍草。

只是在那样的年代里,人们根本不能够去一次性除完了草,然后其它时间再干别的活儿,人们在农田劳作的时候,还得抽出时间里寻找食物,填饱肚子。人们只能干一点儿活,然后就去弄吃的,然后再干点儿活……每天,都要为每一顿饭,想尽办法。人们期望着等这一季水稻收割之后,可以摆脱这样的苦日子。

在建国后直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农村耕地包产到户之后,这期间几十年的农村生产大队生活也就只有三年大饥荒时期里,人们可以稍微自由的安排时间,不受生产大队的束缚。一切,只为了活命。

这天上午,刘满屯和赵保国早早的歇了工,拿着自制的钓鱼竿去了河岔口,这也算是每天的一项必须干的事情,那就是弄吃的。

河岔口是村东北角处滏阳河和牤牛河的交接点,两河在那里融汇在一起,滔滔河水向东北方向流去。在那里,水面宽大,水流湍急,河岸边树木杂草郁郁葱葱,长的非常繁茂。由于两河流水在这里都变得湍急,河床也被冲刷的深了许多,所以平日里人们是很少来这里下河捕鱼捉虾,因为水流太急,很容易出事儿。

然而还是有胆大的人喜欢来这里钓鱼,在这里钓的鱼,多半都要比在其他地方钓到的个儿大。

河岸边上有许多人在钓鱼,远处水流较缓的河面上,许多人在用纱窗等物制作的渔网捕鱼,也有光着身子在河里面摸贝克捉虾逮螃蟹的。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在潮湿的草地中挖了些蚯蚓,然后坐在河边儿的草地上,开始钓鱼了。哦不,他们这次的目的,最大的希望,是能够像楚怀宝那样,钓上来王八,然后贪心不足的继续钓王八,直到惹怒了河里的王八精,甚至是水鬼,一只只的大大的王八真的像是传的那般爬上岸来,那收获可就大了。一来可以泄恨,二来也算是大的收成。老年人常吃只碗大的王八,五天不用吃饭。

太阳越升越高,悬挂在湛蓝的天空怒气冲冲的散发着炙热的光芒,烘烤着大地,似乎想要将万物都点燃,所有的物事都烤焦。没有一丝的风,树木的枝叶和繁茂的芦苇杂草的叶子,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往年吵吵不休的知了声,这两年也很少出现了,因为这些可怜的小生物在还没有进化成知了之前,还是幼虫的时候,大部分就已经被人们找出来吃掉了。

一些小虫子躲在草丛中吱吱的鸣叫着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后捉住吃掉。

眼看着天都晌午了,河里的人们纷纷起身,拎着丁点儿的收获,没精打采的顺着河堤往村里走去。

也许是这两年河里生存的鱼虾快要被饥饿的人类捕捉完了吧?或许是河水中的小动物们,也在生死存亡慢慢的变得聪明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人们从河里弄到的食物,越来越少,有的时候忙碌上一天,连一条小鱼苗都捉不到。

河岸边、河里,渐渐的人都回家去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有些无聊的靠在树干上,双眼半睁半眯的瞅着水面上用芦苇杆做成的水漂。绿色的水漂垂在水里,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别说钓王八钓鱼了,连条泥鳅都没钓上来。

赵保国看了看天,有些灰心丧气的说道:“算了,咱们回吧,今儿个是钓不到东西了,唉。”

“他***,都被捉光了么?”刘满屯嘴里塞着芦苇根,一边儿咀嚼着一边儿骂道:“惹急了我,再去趟葫芦湾,把老鳖坑给它掏干净了。”

“哟!”赵保国有些吃惊的看着刘满屯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说话都这么横这么凶了?变了个人儿似的。”

刘满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出自己的变化,这也是他在刻意的改变着自己。他平日里总是会想起二爷爷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人,总要活的有尊严些。既然老天爷一而再再而三的祸害自己,不想让自己活着,那他干嘛还要害怕?干嘛不能挺直了腰杆儿活着?对人,对肖雪晴这样一个恩人,他都不想再去乞求了,又在乎那***老天爷干啥?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自己对不起的,那就是亲人,被自己克死了的人,而唯一对不起他自己的,就是***老天爷。刘满屯总是独自一个人看着苍天,自言自语的怒骂:“老天爷啊老天爷,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怎么就一直跟我过不去啊?啊,就算是你瞅我不顺眼,不想让我活着,那你害死别人干什么?又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

就在刘满屯出神的想着这些的时候,平静河边儿水面上,那原本漂浮着一动不动的水漂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猛然沉入了水底,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将水漂拉入了水底一般。赵保国赶紧说道:“满屯,咬钩了,快快,你的!”

刘满屯惊醒过来,赶紧提竿,杆子晃了晃,竟然没有一次性提上来。刘满屯感觉到这次钓到的是个大家伙,他脸上露出喜色,身子稍微向后推了推,手上用力,将钓竿甩起,这种动作是他们多次钓鱼的经验告诉他们,必须这么做,不然鱼会摆脱钓钩,逃走的。因为这种简单的用针弯成的鱼钩没有回钩,很容易让鱼儿脱钩逃走,所以不能提着鱼竿不急不缓的把鱼给钓上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甩动鱼竿,在鱼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甩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不过这次并没有多大的鱼被甩到岸边,半空中一个椭圆形的影子划过,噗的一声轻响,那东西落在了草丛中。

“王八!是只王八!”赵保国欣喜的喊叫起来,扔掉自己的鱼竿,抢先跑到草丛中把那只已经缩了头尾和四肢的王八拿了起来,高兴的说道:“得,这玩意儿炖了够咱们全家喝一顿汤。”

刘满屯也很高兴,钓上来的王八有巴掌大虽然算不上个儿大,可也不错了。刘满屯说道:“装袋子里,咱们还得钓,兴许那些大大的王八在河底下瞅着咱们俩呢。”

“对对!”赵保国高兴的点着头把那只王八扔进袋子里,捆好口,然后和刘满屯一起,再次穿饵,下竿。

如两人所想,没过几分钟,赵保国也钓上来一只王八,这只比先前钓上来的那只还稍微大了一圈儿。两个人兴奋不已,开始专注起来,他们想到了楚怀宝遇到的事儿,他们心里越发的肯定,今天他们俩要发财了。

事实越发的朝着两个孩子的希望发展着,一只只的王八开始不断的被钓上来,不一会儿的时间就钓了十多只王八,本来就不大的袋子里已经装满了王八……然而这时,王八还在不断的上钩,甚至是鱼竿刚刚放下去,王八就咬钩了。刘满屯甚至有一次突发奇想,干脆没有在鱼钩上穿饵,直接放了空钩子到河里面,依然有一只王八咬着钩被钓了上来。

接下来,事情越发的诡异起来,俩人都不往鱼钩上穿饵了,直接下钩,然后抬竿,钓起王八来。袋子装不下了,赵保国就干脆就地拔草,编制成草绳拴,一只只的拴起来,很快就拴了几串儿王八,足有二十多只……

在之前的想象赵保国确实想过即便是再钓多些王八,他也会照样全收,有多少敢逮多少。可当事情真正的确确实实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而且王八越发的多起来时,赵保国心里真发毛了,乖乖,真他娘的是见鬼了啊!不过看看刘满屯,依然满脸兴奋毫无畏惧的一只接一只的往上钓着王八,那些王八现在已经根本不用甩竿了,因为它们压根儿就没想着挣脱开鱼钩,而是紧紧的咬住了鱼钩,生怕几掉下去似的。

刘满屯又钓上了一只王八,扔给赵保国,接着便气急败坏的将鱼竿一扔,拿起了赵保国的鱼竿,嘴里骂道:“***王八,把鱼钩都给咬折了!”

“满屯,够了,咱别钓了,回去吧!”赵保国上前拦住刘满屯,指着草丛中满满的袋子和一串儿王八道:“不少了,钓多了这么大热的天,吃不了容易坏啊!”

“那怕啥?养在缸里面!不行就跟邻居们换吃的。”刘满屯毫不在乎,将鱼钩甩入河然后又拎上来一只王八,摘下来扔给赵保国。

这时候,河边儿开始慢慢的从水中钻出一只只的王八,大大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往岸上开始爬到火柴盒那般,大到锅盖那么大,纷纷的向岸上爬来,而且好像有无数的爬不完的王八,正从河里面不断的涌出来,向岸边儿爬。

赵保国和刘满屯当时就惊呆了,他们虽然听说了楚怀宝遇到这种情景的事儿,可当自己亲身体验到,亲眼看到这种事儿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股透彻筋骨的寒意,太诡异了,太匪夷所思了,这些王八,难道是敢死队么?

——————————

大家看完记得投票收藏哦~~~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谢谢!

037章 可否与天斗?

————————今日第一卷一昏黄的最后一章——————

正午的太阳非常的刺眼,到处都散发着浓浓的淤泥腥味儿,潮湿的空气被太阳烘烤的滚烫,村里村外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似的,蒸的人难受,胸闷头晕。

刘满屯顺着河堤一路小跑到了村民们发现大王八的地方。这里也是他和赵保国曾经钓上了许多王八,遭到许多王八围追堵截的地方。

由于洪水已经退去,所以河堤上已经没有了人巡逻警戒,村民们都在村里清扫自己的家,清扫大街小巷上的淤泥。

河堤上很安静,刘满屯从河堤上慢慢的一步步踩着松软的湿滑的泥土走下河堤,他想着从下面露出淤泥和芦苇根的河坡处多弄点儿田螺河蚌,顺手逮到几只龙虾和螃蟹更好。他看到平整的淤泥上确实有许多螃蟹和河蚌划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两只小王八趴在淤泥上正在晒壳儿,看到有人下来,两只小王八慢悠悠的爬入水里。

刘满屯走下河堤,脚刚踩到河坡上的淤泥,就听得河面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声。刘满屯透过芦苇丛的缝隙看去,只见一只足有水桶大小的王八脑袋从水下面钻了出来,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跟灯泡似的。那东西似乎很警惕,它的身体还在水只是脑袋露出水面警惕的四下看了看之后,就潜入了水里。

还真有这么大的王八啊!刘满屯心里惊叹一声,从那只脑袋上的两只绿眼睛里,刘满屯立刻就想到了六零年的冬天,他和赵保国在葫芦湾捉王八的那次,被漩涡卷到水底下之后,遇到的不就是这么一对儿眼睛么?

传滏阳河里却是有这么一只老王八精,可它住在葫芦湾,那里有老鳖坑啊,它来这儿干吗?刘满屯心里疑惑着,然后悄悄的踩着淤泥钻入芦苇丛中。淤泥很深,没过了膝盖,刘满屯往前又走了几步,快到水跟前儿了,这才停下来,蹲伏下,趴在一棵倒了的大树干上,芦苇丛挡住了他。

刘满屯想看看那只巨大的王八要干什么,它是不是钻出来之后,真的就有拖拉机头那么大。

要是有可能的话,这种成了精的东西,应该还会说人话,我该跟它说些什么呢?刘满屯皱着眉头想着,他丝毫不认为这种东西有多么的可怕。因为六零年冬天那次,在河底下碰见老王八精的时候,它好像还很怕自己啊,一遇到自己就赶紧把自己送到了水面上。好像是这样吧?刘满屯咧了咧嘴,笑了起来,胡老四不是说了么,老天爷都拿我没办法,我命硬的很,鬼神都怕。

太阳越发的毒辣起来,晒得四周的芦苇都耷拉下了脑袋,淤泥的表面也被晒得发热,很快表面就干了一层。湍急的河水哗哗的流淌着,一些的漩涡不时的从水面上顺着激流向下游冲去,偶尔一些鱼儿和泥鳅会在水面上跳起来,然后又潜入水底,像是在嬉戏一般。

那只巨大的王八,还没有露面,这让刘满屯甚至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眼花了,压根儿就没有那么个东西。

一只小螃蟹从刘满屯的眼前横行霸道的走过,它极其嚣张的在刘满屯的深浅停了一停,张着俩大钳子冲着刘满屯示威似的挥摆了两下,然后吐着泡沫舞着钳子很快窜入了一个小洞内。

刘满屯气得咬牙切齿,他想那只王八肯定不会出现了,兴许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大王八。目前还是立刻把那只嚣张的只会横着走路的螃蟹给干掉,让它知道自己有几两重样儿的!刘满屯龇牙咧嘴的往前挪了挪身子,伸手向淤泥中的那个小洞里掏去,那只小螃蟹在洞里面被刘满屯轻易的抓住了,它不甘心,俩大钳子狠狠的夹住了刘满屯的手。刘满屯不以为意,这点儿疼痛算什么?他掏出来小螃蟹,在小水坑中把它涮洗干净,然后就很残忍的将小螃蟹给肢解了,掰开壳子,生吞起蟹黄……刘满屯对于这种生吃螃蟹龙虾什么的事儿,可以说习以为常了。

正在他津津有味儿的吃着那只该死的螃蟹时,他透过芦苇间的缝隙看到了河面上缓缓的钻出了一个水桶般大小的王八脑袋。没错儿,就是那只大王八。它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四周没有什么人或畜吧,它整个巨大的身体也缓缓的浮出水面。

刘满屯睁大了眼睛,乖乖,还真有这么大个儿的王八啊?

巨大的王八大概是想上岸边儿的芦苇中晒晒壳儿吧,它缓缓的游到岸边儿,刚想要上岸的时候,它忽然看到了芦苇丛中的刘满屯那双睁大了的眼睛,脏兮兮的小脸儿。

“坏了,被发现了。”刘满屯心里咯噔一下,站起来就想要跑,可没跑出两步呢,脚下一沉,他的双腿立刻深深的陷了下去。

刘满屯慌了神儿,怎么这么倒霉就碰上了淤泥坑呢?

淤泥坑类似于沼泽地,是原本低陷的地方被冲入的淤泥添满之后,形成的一片沼泽形势的地方。人畜一旦沉入其越是挣扎越往下陷,而且下面还有吸力,即便是不挣扎,也会缓缓的向下陷。

刘满屯心里大骂着,以前没记得这块儿有坑啊?怎么突然就有了个淤泥坑呢?自己之前不就是从这儿走过来的么?

回头看时,那只巨大的王八已经消失不见。身子缓缓的向淤泥中陷入,刘满屯不敢挣扎双腿,他试图用双手慢慢的拨拉着淤泥,让身体尽量的靠近芦苇丛,只要靠近了芦苇丛,抓住那密密麻麻的芦苇,他就能爬出淤泥坑。

但是身下突然传来一股股巨大的吸力,他的身体猛然向下陷去。刘满屯心想坏了,该不是那大王八钻到下面吸自己了吧?

很快,刘满屯的身体便整个儿陷入了淤泥当他渐渐的感觉到四周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挤着自己,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费力仰起脸,脖子已经没入了淤泥当中。刘满屯看着湛蓝的天空,他的双眼被毒辣的阳光刺得眯缝起来,隐隐约约的,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湛蓝的天空在他的视线中扭曲着,变换着,幻化出一张似脸非脸的面孔来,狰狞的得意的笑着。

“***……老天爷!”刘满屯低声的骂了一句,很快,他的脸头部陷入淤泥当他的脸,也渐渐的被淤泥覆盖,彻底消失在了淤泥当中。

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意识陷入迷糊当他愤恨着老天爷,在心里怒骂着,他想着有一天要造了老天爷的反,变成了鬼之后要报仇……

几只小虫子从刘满屯消失的淤泥坑上方快速的爬过,留下并不清晰的痕迹,一阵微风吹过,芦苇晃动着,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那层淤泥很快结出了一层黄黑色,泛着灰白,那是干了的迹象。

突然,淤泥开始翻滚起来,湿漉漉的淤泥如同煮沸了的粥一般咕嘟嘟冒起乌黑的浑浊的水泡,紧接着那块儿淤泥开始向上膨胀,如同吹起了一个大气球似的,又像是底下要钻出什么东西来。是的,真的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淤泥开始向四周缓缓流动,刘满屯沾满了淤泥的身体露了出来,先是头部,然后是脖子胸脯,露到腰际的时候,他整个人缓缓的躺下,然后腿部也露了出来……泛着黄色的硬土层就那么奇怪的从淤泥下面冒了出来,并且将刘满屯托在了上方,原本在上方的淤泥流动着填充到了黄土层的下方,黄土层缓缓下落,终于和四周的淤泥,一般平了。

刘满屯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黄土层上方,他浑身都是淤泥,很快被晒成了灰黑色的一层硬壳儿。

好一会儿,刘满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阳光太刺眼,他急忙又闭上了,然后再缓缓的睁开一条缝。胳膊腿儿动了动,摸了摸身下面,他翻身坐了起来,四周看看,又低下头想了想,张开左手,还握着被揭开壳儿吃了一半儿的小螃蟹。刘满屯站起来,用力踩了踩身子下面的硬土,嘿嘿乐了起来,接着又大笑起来,他仰望着天空,不惧那刺眼的阳光,睁大着双眼任凭毒辣的阳光刺入眼他得意的大声喊叫起来,他挥着两支胳膊,冲着苍天挥舞着,示威着,嚣张的大喊大叫着蹦跶着……

晴朗的天空一块儿块儿浓厚的阴云像是从湛蓝的天际深处突然涌出来一般,瞬间遮住了晴空,遮住了艳阳,一道道闪电划破云层,一声声闷雷响彻在天边……

刘满屯吃了一惊,随即释然,大叫着大骂着:“老天爷——你要是有种——就劈死我!来啊,来吧!来啊!”

随着他的大喊声,一道道闪电从高空中挟千钧之力劈向大地,劈向刘满屯所站立的地方。

但是,闪电似乎没有任何的准头儿都劈在了四周的芦苇丛淤泥水面上,河堤上。

“这儿,这儿,你傻啊?太没准头了!”刘满屯大笑着,狂笑着。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稳稳站立着的这块儿硬实的黄土层,或者说是埋在淤泥中的黄土堆,在不断的飞速的移动着,使得他自己不断的避开了那一道道致命的闪电。

大概是速度太快了,而且移动的范围也不大,所以刘满屯压根儿就感觉不到吧?

雷声隆隆,似乎亘古时期众神之战擂起的战鼓声。

闪电不断的轰击着那个嚣张的瘦削的矮小的身影,他就在那千万道闪电当中被映出了一道道高大的影子。他狂笑着,他大骂着,他完全不像是自己了,不像是一个人不像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

阴云终于散去,雷声停歇,闪电不再落下……烈日当空,碧空万里。

累了么?刘满屯一**坐倒在地,他想着,是我累了?还是苍天累了?

他没有力气再狂笑,再大骂了,他喃喃着,低声的咒骂着,发着誓言,不让我活,我偏要活,我要活的好好的,让***老天爷,看看!我活的很好……他想到了胡老四和刘二爷曾经多次说过的话,想到了那段揭露自己命运的话,想到了自己九岁那一年死去的亲人,想到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会有亲人或者朋友,死去……

十五岁的时候,我长大了吧?刘满屯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和那炎炎的烈日,他突然想到了一句**的话,低声的念了出来:“与天斗,其乐无穷……”

卷一昏黄完。

————————————

第二卷火红,下午五点左右敬请大家的支持谢谢~~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作为新人,我压力很大啊,谢谢大家了。

034章 诡异的王八群

————————今日第二更————————

“满屯!咱们撤!”赵保国拎起装满了王八的袋子和那一串王八就要往河堤上走,他并没有想过要像楚怀宝那样把王八都给放了,那样也太可惜了。不过他马上发现,那一串串儿的草绳有许多王八咬断了草绳跑了。

刘满屯有些不愿意,他说道:“撤?我还想再弄些王八回去呢!想吓我?老天爷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它们算什么东西!”刘满屯扔掉鱼竿,捡起河边儿放着的一块儿大石头,举起来狠狠的砸了下去,咔嚓一声脆响,一只碗大的王八被砸碎了壳,血肉模糊,四肢抽搐。

砸完之后,刘满屯又搬起石头,又砸烂了一只王八,他又举起石头的时候,怔住了,他看到那些原本一股劲儿往河岸上爬着的王八们开始向后撤退。刘满屯扭头冷笑着对赵保国说道:“保国哥,瞅见了没?这帮龟孙子胆儿不行,开始跑了。”

“得得,咱们赶紧回去吧!”赵保国拎着袋子和草绳就往回走。

刘满屯也觉得没必要斗这个气了,这么多王八真要一个个的砸下去,把他累死也砸不干净。他扭头跟着赵保国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步子来道:“不行,这群王八的头儿还没出来呢,咱不是来报仇的么?”

“报仇?”赵保国怔了怔说道:“得了吧,等挨过去这灾年了再寻思着报仇,一下把头目给弄死了,咱们以后还能这么容易逮到王八么?”

刘满屯一想也是,狠狠的冲着河面吐了口唾沫,然后抄起钓鱼竿扛着,和赵保国一起往河堤上走去。

走过芦苇丛,刚到河堤下面,俩人不由自主的同时停下了脚步。只见在河堤下面,顺着河堤边儿整齐的排了一溜儿的王八,个头全都差不多大水桶底那么大,一只只泛着绿光的小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他们俩。

“娘的,它们是拦着咱们不让走了啊!”赵保国惊呼出声。

“敢!”刘满屯一咬牙一瞪眼,扛着钓鱼竿,一手从赵保国手里接过装满了王八的袋子,抬步就往河堤上走。

那些王八立刻往一块儿拥挤,想要堵住刘满屯前行的路。

赵保国喊道:“满屯,后面也有!”

刘满屯扭头一看,可不是嘛,大大的王八悉悉索索的从芦苇丛中钻出,向他们俩爬了过来。

“这……”赵保国慌了神儿,他索性一跺脚,一把夺过刘满屯手里的鱼竿,将拴着王八的草绳也递给了刘满屯,吼道:“满屯,你突围,我在后面掩护!”

“要走一块儿走!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这些龟孙子比老天爷还厉害么?”刘满屯咬着牙拎着王八就往河堤上走,心想着大不了这帮王八围上来咬自己几口,还真能把俩人拦在河堤下面,推到河里去不成么?

王八的速度终究是慢的,再爬它也爬不快,刘满屯大步流星的往河堤上走,那些王八就拥挤着要堵住刘满屯的去路,刘满屯毫不畏惧,抬脚就踩,踩在王八壳子上太滑,刘满屯滑了一跤,爬起来就又踩着王八壳子往上走。赵保国跟在后面儿也咬着牙踩着王八壳子走,一边儿还时不时的扭头看后面的王八有没有追上来。

眼瞅着俩小子不拿众王八当回事儿,踩着王八壳子就上了,那些王八还真不含糊,张嘴就咬,能够得着哪儿就咬哪儿,脚跟,脚脖子,鞋底子,逮哪儿咬哪儿!咬上就不松口。

好家伙,积少成多,众志成城,硬生生拖拽着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的脚步都迈不动了。俩人气喘吁吁,在即将登上河堤的时候,俩人终于气力用尽,脚下被王八壳子一拌一滑,再加上众王八的拖拽,俩人噗通噗通倒地,顺着河堤滚了下去,滚到了杂草和芦苇丛当中。

遍地的王八啊,硌的俩人浑身疼痛,不住的骂娘,一堆王八涌了过来,张嘴就往俩人身上咬。俩人全都是穿着裤衩光着膀子,身上不一会儿便被王八咬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赵保国痛的大呼小叫,四肢乱扑腾,求饶似的喊道:“满屯,丢了王八,咱不要了不要了,赶紧跑啊!”

“毛!”刘满屯挣扎着在芦苇丛中站了起来,挥着胳膊把死死咬在胳膊上的王八都抡了出去,一手紧握草绳,一手紧抓袋子,在王八群中上蹿下跳的蹦跶着,怒骂着,“跑!还真让一群王八成了精,把咱俩给拖到河里面喂王八去么?”

喊着话,刘满屯撒腿就顺着芦苇丛往西跑,他心里想着王八终究是跑不过自己的,自己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再登上河堤奔村里去,这群王八胆子再大,难不成还敢进村儿么?要知道,村里可是好几百口子饿急眼了的人啊!这群王八真敢进村儿,不把它们全都给连壳子烧着吃了才怪呢。

赵保国挣扎着发现刘满屯向西跑去了,立马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也挣扎着拖带着浑身的大小王八向西跑去。

跑出大概几十米之后,发现这段河堤上再没有王八拦路了,刘满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河堤,将草绳和袋子放下,伸手把赵保国也拉上河堤。俩人全都上了河堤,往回看去,只见芦苇杂草中和后面的河堤边儿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大大的王八,正往这边儿爬呢。

俩人赶紧互相帮衬着把身上还死死咬着不松口的王八给拽下来,撒丫子就往村里跑去。

正如同两人所想,成群的王八并没有追到村里面,至于到底追到了哪儿,他们俩也不知道。

两个人这趟算是没有白跑,也没有白挨那群王八的撕咬,他们俩弄回来大大二十七只王八。只不过身上却被无数的王八给咬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好在是王八没能在他们身上咬出太多的伤口,每个人身上也就有个三四处破了皮,流出点儿血,伤的不算重。

村里在大街上看到赵保国和刘满屯的村民也着实惊讶的不行。那俩孩子滚的浑身都是泥巴和草叶子,脏兮兮的一路小跑,手里还拎着草绳,草绳上拴着一个个的大小不等的王八,把村里人可都眼馋坏了,乖乖,平时人们逮一只王八都难,这俩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就一下弄回来这么多王八?难不成他们俩发现了王八窝,一下子端了一家子的王八么?

俩孩子冲到家里的时候,刘二爷正坐在堂屋里编筐,屋里那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两碗菜汤,其他孩子们都在里屋和西屋歇着睡午觉去了。刘二爷管教的严,不让孩子们随便出去乱跑着玩儿,每天吃过午饭后,都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面睡觉,起来后刘二爷总要给他们找点儿活干。

瞅着俩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跑了进来,还拎着大大的王八,刘二爷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嘴里喊着爷爷,俩人将王八往屋地上一扔,围到桌子跟前儿,一人捧起一大碗菜汤,呼噜噜一口气吃下。赵保国生怕这事儿说了之后二爷爷会生气,便先说道:“爷爷,俺俩去给秀草报仇去了,逮了这么多王八。”

“是啊是啊,都是这群王八在河里面作怪呢,爷爷,河里面还有好多好多王八……”刘满屯也急忙说道。

“你们……你们这是,去河里钓王八去了?还是掏王八洞去了?”刘二爷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起身在到屋中间,用脚踢着地上那缩成一个个壳子的王八,“哪儿来这么多王八?”

俩人还没回答呢,胡老四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着急忙慌的说道:“哎呀呀,你们这俩孩子真是闯了大祸了,贪心,太贪心了!”说着话,胡老四也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堆王八,连忙摆着手说道:“快快,留下几只,其它的王八都放掉,放回河里去。”

“凭什么啊?这是俺俩辛辛苦苦逮的。”刘满屯立刻拦在了胡老四前面,瞪着眼不满的说道。

胡老四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刘满屯,本来他认为这样的话应该先从赵保国嘴里说出来的,怎么也想不到,刘满屯这样一个以前少言寡语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二爷在旁边说道:“老四,这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二爷,您没听说前些日子前街楚怀宝在河里钓到王八的事儿么?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把王八都给放了么?”胡老四不想跟两个孩子废话,直接对刘二爷说道:“俩孩子上河里钓王八去了,本来老鳖精让他俩钓了几个,可俩孩子没完没了,太贪心,钓起来没完了,这不,惹怒了老鳖精,闹的河里面所有的王八都涌上来要把俩人拖到河里去,他们俩愣是冲了出来,抓这么一大堆王八回来……哎呀你们,你们这不是……”

——————————

多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收藏哦,再接再厉,我们共同努力啊~~~谢谢大家了~~~

038章 上苍无奈

————————今日第二卷二火红开始——————————

一九六三年发生在河北河南两省交界处的水灾,震动了全国,党中央立刻派遣工作组前来视察灾情,妥善安置灾民国调拨粮食赈灾。

肖雪晴从报纸上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连连往这边拍了几次电报,均杳无音讯。肖雪晴再也坐不住了,她请假亲自坐火车去了邯郸,按照刘满屯曾经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双河村,也终于在时隔两年之后,有一次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孩子,刘满屯。

面对着这个贫穷的家庭,肖雪晴忍不住泪流连连,她难以想像,在三年困难时期,这个家庭是如何吃糠咽菜靠乞讨生存下来的。如今又遭受水灾,若是没有国家调拨大批的红薯土豆来赈灾,这里的人,吃什么?如何活下去?也许他们还会继续逃荒,在困苦中艰难的生存下去。

只是肖雪晴却根本无法给予他们太多的帮助,她只能留下了三十四块钱,并且承诺担负起刘满屯的学费,其它的,她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刘二爷早就从刘满屯的嘴里得知过这位千里之外的好心医生,他感激过这位女医生之后:“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然的话,一定让满屯这孩子认您做干娘……”刘二爷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还想要说这学费你也别给出了,以后也尽量别联系这孩子了。刘二爷担心刘满屯的命格,万一他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老天爷又要降灾,连累了这么好的一个好心人,那自己的心里,刘满屯的心里,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么?

可刘二爷话说到一半,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他说不出口。因为从肖雪晴的眼神里,刘二爷看到了失望和难过,他几乎可以从肖雪晴的眼神和态度中发现,面前这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女人,是多么的想要认刘满屯当干儿子,甚至是亲儿子。假如刘二爷再拒绝了这个女人想要担负起刘满屯学费的要求的话,那就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肖雪晴起初真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婆婆说过的那些话,便不再难过,也没有吐露出自己确实想要认了刘满屯做儿子的想法。

肖雪晴走了,从来到走,在这个村子里一共没有待足五个小时的时间。

刘满屯把这位阿姨一直送到了离村子好几里地远的大路上,又帮着拦下了一辆进城的拖拉机,让肖雪晴坐上车之后,刘满屯才目视着肖雪晴远远的离去。从村子到大路上,这段路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肖雪晴不断的叮嘱着刘满屯一定要好好上学,平时要多给她写信等等。刘满屯不住的点头答应着,他很想很想喊一声娘,可到最后他都没喊出来,他想起来自己看过的《薛仁贵征东》,里面的薛仁贵刚学会说话时,喊了声爹,爹就死了,喊了声娘,娘也死了,那白虎星下凡,命格硬的真是克死亲生父母。刘满屯觉得这与自己何其相似?所以他害怕真的若是喊了肖雪晴一声娘的话,肖雪晴会不会立刻就死掉?

到了那一年的秋季,刘二爷要刘满屯去上学,并且说家里谁都可以不去上学,但是刘满屯必须上学,这是对千里之外那位好心人的承诺,必须做到。可刘满屯坚持让弟弟妹妹们上学去,他说自己已经能顶得上半个劳力了,每天还可以挣到五个工分,可以养家的。

刘二爷坚决不同意,赵保国和弟弟妹妹们也劝着刘满屯去上学。可这次刘满屯拗着就是不去。

最后刘二爷真的发脾气了,刘满屯才不得不答应下来,但是也要到明年再上学,先过去这个灾年。

眼看着日子总算平稳了下来,这帮孩子们在刘二爷的训斥下,恢复了三年困难时期之前那些年头的武术训练,每天早上必须早早的起来跑步压腿,锻炼身体,摔跤打拳练武。刘二爷认为,不管将来有没有用,孩子们总要从小习武,有个强健的身子骨,这总是有好处而没坏处的。

让刘二爷欣慰的是,孩子们对于习武锻炼身体,还是比较热衷的。尤其是赵保国和刘满屯,还有年纪最小的小毛,年仅六岁半,就已经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武学天赋,他身子骨柔韧,爆发力强劲,对于武学招式是一学便会。在兄弟姐妹之间的对练当毛已经能把大他两岁的朱平贵摔翻在地了……

1964年的后半年,刘满屯终于在刘二爷的棍棒下,被赶到了学校。同时,他也给肖雪晴写了第一封信,告诉肖雪晴,自己上学了。这封信让肖雪晴激动的不行,给刘满屯的回信足足用了四张纸,刘满屯有些字儿都不认得,只能求学校的老师帮忙给才算是磕磕绊绊的读完了信。

说起来刘满屯小时候也算是上过小学了,这次上学补习了半年的小学课程之后,六五年就升上了高小。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虽然还不好,不过基本上已经趋于稳定了。就连赵保国,也每天都去上夜校学习了。

刘满屯学习成绩非常的好,他会每隔三个月给肖雪晴写封信,大致就是报告一下学习成绩一下自己的近况等等。这是刘二爷专门儿嘱咐的,本来刘二爷是不想让刘满屯过多的给肖雪晴写信,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深厚,可肖雪晴专门儿给刘二爷写过一封信,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明确的表达什么,但是却处处透着对刘满屯的关心和关爱。刘二爷觉得若是不常给人家写封信,那实在是对不起人家了。做人,总得讲点儿良心,总不能人家一腔热血对咱,咱处处给人摆冷脸子吧?

而这一年,刘满屯已经十四岁了,也就是再过一个年之后,他就十五岁了。

十五岁也许对于别的孩子来无非就是长了一岁而已。但是对于刘满屯,以及所有和刘满屯关系亲近的人,都将是危险的一年,甚至会在这一年里,丢掉性命。

这虽然是刘二爷以及胡老四的猜测,但联想到他九岁那一年死去的亲人,所有人都忍不住会担忧起来。想要找一个真正的明白人吧,也就罗祥平,问题是罗祥平自从三年困难时期离开村子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过,杳无音讯,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刘满屯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儿,所以他在六五年这一年的后半年开始,就一直琢磨着明年该怎么办?越是琢磨,他心里就越是恨冥冥中的老天爷,恨命运,恨那些鬼神,恨许多许多,只要是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他都恨之入骨。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抗争,与天为敌,可如何抗争如何为敌?若是自己一身,无非就是舍得一身剐而已,可牵连到亲人了怎么办?

困苦煎熬刘满屯不断的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以及学校老师们的教导来安慰着自己,这些都是迷信,都是不假的,都是哄骗人的,都不可能发生的……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紧张,万一是真的呢?结合自己从小遇到的许多事情,这确实是真的啊!怎么办?

他后悔起自己这些年来和二爷爷一直住在一起,他后悔和赵保国以及家里的弟弟妹妹们相处的越来越好,他后悔结实了许多的朋友,他后悔当年认识了肖雪晴,还让肖雪晴帮助了自己……

胡老四也担心着刘满屯,为此他专门儿要了刘二爷家里所有孩子们的生辰八字,偷偷的在家里施法,给孩子们做了替身,换了魂儿;胡老四每天在家里给祖师爷上香,祈祷祖师爷,祈祷上苍,放过刘满屯这个孩子,放过他的亲人。

在许多人的担忧和惊恐一九六六年来到了,刘满屯十五岁了。

只是让所有人未预料到,甚至是老天爷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年,竟然是翻天覆地的一年。这一年,便是华夏大地传承了几千年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什么老天爷?什么宗教礼仪?甚至是高官领导……一切都是反动派!全国人民都要扫除一切旧思想,扫除一切牛鬼蛇神……对一切“牛鬼蛇神”和“修正主义”要“坚决、彻底、干净部的消灭”

若是那冥冥中的鬼神抑或是上苍,胆敢化作有形出现在当年的华夏大地上,它一定会在人民革命斗争的红色狂潮汇集成的汪洋大海中被彻底完全的吞噬消灭掉。

因为当时最有号召力的特殊团体组织——“红卫兵”,在刚起来造反闹革命时的口号便是:“搞一场无产阶级的大闹天宫,杀出一个无产阶级的新世界。”

听听,这口号喊的,多英勇,多壮烈,多么的……震撼!

就算是真有上苍真有天宫,也要被轰轰烈烈的人**动给掀翻打倒,彻底的摧毁!

是的,如您所想,在这一年的春末夏初,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全国,彻底的,完全的爆发了!

刘满屯觉得真的要变天了,一夜之间,他心头那股纠缠不休抛之不弃的烦恼烟消云散了,是的,到造反的时候,到革命的时候了。他打心眼儿里认为**他老人家一定是身在北京,就知道了他刘满屯的苦衷,所以才说出了“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经典话语。他最注重的便是那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话,一直以来自己不就希望着有一天要与天斗么?

还有那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人民万岁嘛,看来什么老天爷掌握着人类命运的话在伟大领袖**的眼里,纯粹扯淡,只有无产阶级人民,才是创造世界,掌控命运的主人。

听听,哪一句话都是经典,绝对的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啊!

——————————

卷二开始了,请大家继续支持啊,成绩不是太好,相对比来讲算是扑街了。不过短刃的书是签约了的,而且有稿费的保证,因此绝对不会太监。当然了,码字的动力还是需要的,那就是大家不懈的大力的支持!谢谢了~~~

035章 找上门儿的王八

——————今日第一更————————

“要是不放的话,会怎样?”赵保国问道,他心里也舍不得放掉这些王八,毕竟好不容易逮回来的,问题是听胡老四说的好像后果很严重似的,他心里也没底儿了。

刘满屯抡着胳膊喊叫:“不行,不能放!爷爷,您看我身上,看看保国哥身上,我们俩为了弄回来这些王八,都让王八咬成烂甜瓜了,放了它们?没门儿!什么他娘的老鳖精,让它老找我吧,我不怕!”

“闭嘴!”刘二爷沉声呵斥道。

刘满屯老实了,立刻耷拉下了脑袋,但是剧烈起伏的胸脯,告诉屋子里的人,他不乐意。

“老四,这些王八要是不放,那个什么什么老鳖精,会怎样?”刘二爷皱着眉头问道,他心里对于这些事情,虽然已经相信了,可是打心眼儿里很排斥,总觉得所谓的神灵鬼怪,都不是好东西。

“我担心……发大水。”胡老四犹豫着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听到这屋的声音后,跑过来的梅丫和李援勇他们,也都静静的待在门口,注视着屋子里的人。

过了一会儿,刘二爷烦躁的挥了挥手道:放回去,他娘的!”

没办法,从小生长在这样的一个村庄里,围绕着村子两条河,哪一年的雨季的时候,村民们都会担心河水上涨没过河堤,冲毁村庄。好在是这些年来,雨季的时候水涨的快去的也快,基本没酿成过什么大的水灾。

胡老四答应着拾起地上的王八,留下了四只,其余的全都拿走了。

刘满屯在屋子里急得直嚷嚷:“这,怎么就让他给拿走啊?爷爷,那河里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秀草不就是让水鬼给拖走的么?还不都是那老鳖精搞的鬼么……”

“闭嘴!”刘二爷呵斥了一声,沉着脸去了里屋。

剩下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呆呆的站在屋子里,满脸气愤和不满的瞪视着胡老四匆匆步出了院门。梅丫和李援勇还有其他几个孩子都进来了声的劝慰着刘满屯和赵保国,拉着两人去了西屋。

这天晚上,刘二爷把刘满屯和赵保国叫到了屋里,和蔼的说道:“满屯,保国,爷爷让你放回去那些王八,也是为了你的弟弟妹妹们着想啊,你们俩不害怕,可其他弟弟妹妹呢村的人呢?万一真的像胡老四说的那样,老鳖精发起了大水村都得被淹了……”

“爷爷,我们知道错了。”赵保国低声说道。

刘满屯没有说话,他不觉得有什么错与对。

“没什么错不错的。”刘二爷淡淡的叹了口气道:“要是换做在以前,我也不会害怕这些什么精啊怪啊的,可现在这么一大家子的人,总得操点儿心了,你们俩是当哥哥的,也要为弟弟妹妹们多想想……”

“可秀草……”刘满屯低着头,嘟哝道:“秀草让水鬼害死了,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么?”

刘二爷摇了摇头道:“这种事儿,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报仇又怎样?水鬼在水里面,怎么报仇?要是因为报仇,再有人死,就好么?”

“是啊是啊,满屯,谁晓得王八和水鬼就是一伙儿的呢?”赵保国说道。

刘满屯无语了,正如赵保国所谁就肯定王八和水鬼是一伙儿的呢?这只不过是之前自己瞎想,把诡异的事儿全都怪罪在王八身上了而已。

刘二爷又说道:“你们记住,往后别想报仇不报仇的事儿,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保住命,过去这日子,等日子好了,你们都长大了之后,自己想干啥就干啥……把小毛和秀花、燕子叫过来,早些睡吧。”

“哦,知道了爷爷。”赵保国扭头走了出去。

刘满屯没有出去,他低声的说道:“爷爷,我,我想回家去住。”

“嗯?”刘二爷怔了一下,“在这儿住的不习惯么?”

“不是,不是,在这儿住的挺好。”刘满屯摇了摇头道:“爷爷,连您也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怕,到时候都让我克死了……”

刘二爷连忙摆手说道:“孩子,你别乱想,秀草的死,和你没关系。”

“可是,爷爷,我往后每天还回来,晚上不在这儿睡觉,人多太挤……”

刘二爷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也是,你们都慢慢的大了,那行,你回去睡吧……”

“嗯。”刘满屯扭头走了出去。

走出屋门,院落里一片清亮,弯月高悬,繁星隐隐,夜空深邃。

今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刘满屯苦恼的往老宅走去。在屋子里和二爷爷说话的时候,他无意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儿要发生。这种感觉很熟悉,他似乎能想到自己打小每次遇见危机的时候,那股突如其来的感觉,总会提前告诉他,危险在悄悄的降临,提醒他小心些。

若不是这种感觉每次都会提前出现,刘满屯也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的堪堪避过危险,大难不死。

他想到了那一年雷劈大树,想到了自己和赵保国俩人在村西头的屋子里睡觉的时候,房屋突然被大雪压塌……总之他想到了很多,万一这晚上在屋子里睡觉,房子突然塌了,岂不是要连累其他兄弟姐妹们么?所以刘满屯决定晚上回老宅睡觉去,这样即使是出了事儿,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儿。

刘满屯回到老宅后,卷起芦苇编制的破凉席儿上了房子,在房顶上睡觉。徐徐的微风吹过,赶跑了蚊虫的叮咬,驱散了炎热,刘满屯很快就半睡半醒了。只不过那种对于危险的警觉性,强迫着他不要沉睡。

正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股悉悉索索的声响传入耳刘满屯翻身坐了起来,警觉的四下里查看一番,房顶上没什么动静,天空中那弯明月静静的悬挂着,若隐若现的银河横贯长空,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着。刘满屯顺着声音趴到房边儿上,向下看去,不仅张开了嘴巴,乖乖,王八找上门儿来了。

明亮的月光下,院落里爬满了一只只大大的王八,王八壳子在月光下泛着水波般的光芒,纷纷往屋子里爬去。过了一会儿,那些王八从屋子里又涌了出来,仰着小脑袋四处查看着。

刘满屯心里明白,这些王八羔子一准儿是在找自己,可是这些小东西,怎么就那么大胆子敢找到家里来祸害自己呢?难不成它们真就有把握能把自己祸害掉?刘满屯想到了去年冬天在葫芦湾那次,他被漩涡卷入河底下之后,明明看到了一双如灯般的眼睛,然后一拳头砸过去,水底一片混乱,自己就浮出了水面。兴许,那次河底下的东西,就真是那传的老鳖精也不一定啊。他又想到了和土地庙里的那个黑影两次的狭路相逢,两次的冲突,他挥着柴刀劈砍,追打……他想到了在汉口医院时那个趴在肖雪晴背上的黑影,他和那黑影撕扯,乱打,最终把那黑影给咬死,吸它的血……

想到这里,刘满屯浑身的血脉像是注入了兴奋剂一般冲动起来,他的心脏跳动加一股冲动直升到脑门儿上。他娘的,什么精怪玩意儿我都撞见过,能把我怎么样?胡老四都说了,鬼神都怕我,老天爷都奈何不了我,难不成这些王八羔子还真翻了天不成?刘满屯大吼一声站了起来。

院落里那群没头没脑瞎寻摸的王八羔子们,立刻全都抬起头盯住了刘满屯,一双双如灯般的发着绿光的小眼睛全都瞅准了刘满屯,那个沐浴在月光下,站在房顶上的瘦削矮小的身影。

刘满屯迈步走到木梯跟前儿,顺着梯子就要下房。这种木梯其实就是早先家里人用木头和铁丝捆绑而成的,风吹日晒雨淋的,早已腐朽不堪。刘满屯下到中间的时候,一根横木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刘满屯哎哟惊叫出声,身子凌空向下摔去。

几乎同时,院落墙根下堆积的那些稻草,被许多的王八在上面爬来爬去的也不再稳固,稻草垛倒塌了,散落一片。而刘满屯,就恰恰摔落在了厚厚的稻草上,或者是稻草恰恰倒塌后,铺在了刘满屯要掉落的下面。

刘满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他认为这很正常,这种巧合的事情他遇到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当他摔在稻草堆上后,立刻翻身就跳下来,伸手捡起地上散落的砖头要砸王八。也就在他刚刚跳下稻草堆,捡起地上砖头的同时,晴朗的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劈在了稻草堆上,干燥的稻草呼呼的燃起了火苗,火势随即冲天而起,噼里啪啦稻草竿迸裂的声响不断。

院落里大大的王八急速的向院门外爬去,一层叠一层,一个摞一个,悉悉索索的声响和王八壳子相碰时的声音交杂着,再加上火烧稻草时那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呼呼的火苗跳动声……刘满屯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像是有人在怒骂自己咒骂自己似的。

他感到大火烤的自己浑身发烫,赶紧往外边儿跑去,他爬上了厚厚的王八群,从一层层的王八壳子上面爬了出去,然后跳到大街上就大喊大叫着:“着火啦,救火啦……”

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跑了出来,看到刘家老宅院子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大家赶紧从家里拎来水桶,从井里打水,有的人拎着锹冲进去,就地铲土往火堆中扔去填压火势。

刘满屯站在大街上,疑惑的看着人们出来进去忙忙碌碌的救火,那些王八哪儿去了?那么多的王八,突然间全都消失不见了,怎么会这么快?王八跑起来的速度,也就比蜗牛稍微快上那么一点点……

大火很快便被扑灭了,刘二爷和村民们连声道着谢些客套话。村民们相继的回家歇息去了。刘二爷看着刘满屯孤独的站在街角处出神儿,便走了过去,淡淡的说道:“走吧,跟我回去睡觉。”

刘满屯没有拒绝,跟着刘二爷往“孤儿院”走去。

他知道,危险已经过去,暂时……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

大家多支持啊,这几天有了大家的支持,短刃码字动力更充足了,即便没有首页的推荐,一样每日两更~~!

039章 红卫兵战士

————————今日第一更————————

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学习**语录以来,一直到现在都半年多了,自己身上和家里,不都没出什么事儿么?要知道,今年可是十五岁了啊!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利用**思想武装过的人民,是不惧天不惧地的,与天斗的初期阶段胜利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持续我们的胜利,扩大我们的战果,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实。

因此刘满屯坚决的拥护**,不惜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思想,保卫党中央、**,保卫红色江山。

在首都红卫兵扩散影响到全国各地的时候,刘满屯所在的学校,自然也有人开始组织成立红卫兵了,刘满屯立刻响应,跳起来加入红卫兵,准备造反,至于该造谁的反,你们爱谁谁,我心里有自己的目标。他的双眼里已经无时不刻都爆发着火热的目光,一股股冲动的血液在心脏和浑身的血管当中澎湃着,随时都会爆炸宣泄出来。

从来没去过学校上学,只是上过夜校的赵保国,突然冒出来窜到了乡初成为了红卫兵司令部的总司令,他大喊着造反有理的口号,坚决贯彻最高指示,要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一时间从者如云。

对于刘满屯从小被人认定的命运,赵保国此时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板儿坚决的否定了,他穿着一位同学送给他的绿军装,腰扎武装带,戴着红袖章,兴冲冲的对刘满屯说:“什么他娘的老天爷,命不好是迷信是旧思想,是牛鬼蛇神,我们要坚决彻底的消灭。满屯,现在什么都不要害怕,有伟大领袖**的思想武装我们,就连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坦克大炮都被我们给打败了,还怕这个?统统全是他娘的纸老虎!”

其实这些不用赵保国刘满屯心里面早就心领神会,对党中央**发起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早就绝对的服从和坚定的信仰了。只不过刘满屯和大部分以赵保国为首的红卫兵不同点在于,刘满屯的心里面没有想着要破除太多的东西,也没想着打倒多少人消灭多少人。他心里面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所有的和他的命运有关的东西。

学生们全都闹起来了,纷纷举着红宝书戴上了红卫兵的袖章,家里有条件弄到绿军装和武装带的同学更是骄傲的穿在身上,若是家里有多出来的绿军装,也义无反顾的拿出来给革命战友们穿上。他们开始罢课,摩拳擦掌的要革命,要造反!只是一时间他们还都有些茫然无目标,不知道该革掉谁的命,造谁的反,只是一劲儿的高喊着**万岁,**思想万岁,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

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们觉得这帮孩子们不管教管教真要上房揭瓦了,于是通知家长,和家长们一起揪着那些要造反要革命,胡闹瞎折腾乱捣蛋的孩子们的耳朵,拳脚相加再来一通棍棒,把他们扔回了教室当中。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红卫兵战士们终于找到了宣泄点,他们青春期叛逆心理积攒起来的那股冲动被点燃了,革命和造反的目标找到了。学校老师和校长们阻挠他们造反革命的事业,这不是典型的反革命分子么?伟大领袖**都明确的支持他们“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了,这些老师和校长胆敢阻挠他们?这明显就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是资产阶级的保皇派,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是要被革命群众消灭的。

一个个天大的帽子扣到了还稀里糊涂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的老师校长的脑袋上。

学生们闹起来了,把老师和校长们全都给捆了,押到了学校的操场上,召开批判大会,让他们承认错误,深刻反省……

这次革命造反的第一步胜利来的是那么的容易,那些老师和校长们还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里备课批改作业呢,压根儿就没想到毛还没长齐的学生们会来批斗他们。结果被蜂拥而入气势汹汹的红卫兵学生们给捆绑了起来,胆敢反抗的,别说是动手,就是呵斥怒骂,都会立刻遭到学生们的拳打脚踢,而且振振有词:“我们这就是要破坏掉这个旧的世界,包括一切带有封资修三种反革命性质的旧的东西,重新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如水晶般纯洁的新社会。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在红卫兵们意气风发的革命造反过程中被颠倒了,老师和校长们被批斗,被教育,被逼迫深刻反省;学生们负责教育他们的师长反省自己的反革命错误,学习**语录,重新认识自我,重新深刻的去学习马列主义,**思想……

破四旧的运动刚刚兴起,刘满屯跟赵保国说咱们有必要先去除掉那个西岗子的土地庙,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红色浪潮岂能允许有这样的一个封建迷信的庙宇存在于我们红色的江山中?这是对伟大祖国的玷污,这是生长在祖国大好河山当中的一棵毒草,诱惑毒害着无数无产阶级贫下中农和工人们去膜拜它,崇拜它。要是这样的话,到底该相信党中央和**,还是该相信它?

这是**裸的反革命反党反对**啊!所以要坚决的快速的消灭它。

事实上打心眼儿里,俩人就对那座土地庙有着刻骨的仇恨。三年困难时期,不就是这座庙宇里的牛鬼蛇神祸害了刘二爷么?还差点儿害死他赵保国和刘满屯。这还不算,当年在那么困难的时期,还有人去那里上供烧香膜拜,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一部分软弱的没有完全认真学习**思想,不敢挺身造反革命的无产阶级人民,正在遭受着牛鬼蛇神和封建迷信的剥削压榨。

赵保国立刻点头应允,俩人一拍即合,决定对西岗子深处的土地庙动手。

其他小红卫兵们踊跃报名,要和他们俩一起去参加消灭土地庙这颗毒瘤的战斗。不过被刘满屯英勇的拒绝了,刘满屯说:“一座土地庙犯得上这么兴师动众么?我们一下去这么多人,岂不是显得敌人太过强大了么?这不是在小视我们自身的实力么?不要高估敌人,有伟大领袖**的思想武装着我们,我们都已经成为了以一敌百的红卫兵战士,所有的敌人都是纸老虎,我们岂能壮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对,革命的道路千万条,我们俩只是在踏上其中的一条路而已,其他的道路还需要你们去奋勇的拼杀,去革命,去战斗!最终我们大家,亲密的革命战友们一定会在胜利的终点会师的!”赵保国斗志昂扬,意气风发。

一帮年轻的学生们深以为然,一一上前同刘满屯和赵保国握手,献上革命战友深切的祝愿和鼓励……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回到家拎上铁锹,腰里别着柴刀,准备去大干一场。

李援勇挎着今天从一个同学手里抢回来的书包,哼着红卫兵的歌曲回来了。他的那位同学家里成分高,解放前爷爷是地主,因此他们家被扣上了黑五类的帽子。几个月前李援勇对于那位同学的书包就已经眼馋的不行了,那书包是军绿色的粗布做成,上面绣着红色的五角星。而李援勇自己的书包是几块儿碎布缝制的,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即便如此,还裂开着几道口子。

因为有着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两个哥哥的影响力,李援勇在他们班级里也是头目,他带领着一帮同年级的学生,像是全部打了兴奋剂似的,虎视眈眈的寻找着批斗的目标。那位同学自然免不了要遭受批判了,地主富农家的孩子还有资格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红色学校里踏踏实实的学习文化知识?跟贫下中农们平起平坐么?好嘛,还背着那么好看的一个书包,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所以这个书包理所应当的归李援勇所有了。

他在学校就听说了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要去西岗子消灭土地庙,所以紧赶慢赶的跑回来,要跟随两个哥哥去西岗子消灭土地庙。

对此要求,刘满屯点头答应下来,他认为李援勇这样的小兄弟很有必要跟随自己去实践中战斗,增强信心和经验。

赵保国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朱平贵和小毛俩人也嚷嚷着一起去,被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之后,才留在家里。

做为家里最大的女孩子,吴梅丫听他们说要去西岗子土地庙,立刻上前拦住他们什么也不让他们去,吴梅丫担心他们出什么事儿。说起来吴梅丫在这个家庭里,虽然比起来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要可她却一直都像是个姐姐似的照顾着哥哥和弟弟妹妹们,一大家子的饭都是她来做,所有人都去上学或者上夜校,唯有她没有去过。不过她也有优点化没有她有一双灵巧勤奋的双手年纪在地里干活儿是个好把式,一天挣九个半的工分,顶得上一个妇女劳力;回到家里还要做饭,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把家里拾掇的井井有条。

这还不算,吴梅丫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别看家里穷,前些年又从困难时期过来,可她却出落的越发的水灵,高挑的个子,大眼睛鹅蛋脸儿,柳叶眉翘鼻子,一条乌黑油亮的大粗辫子,俨然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家里从刘二爷到赵保国、刘满屯,再到一帮弟弟妹妹,没有不喜欢吴梅丫的,也愿意听她的。这两年吴梅丫长大了,越发的爱管着家里的哥哥和弟弟妹妹们,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今年竟然都有人来给吴梅丫提过亲事儿,刘二爷推辞说孩子还媒人却说孩子小先把亲事定下来也不要紧,不过刘二爷还是婉拒了。他心里也打着小算盘,家里穷的叮当响,回头过个三两年赵保国就该到结婚成家的日子了,用啥娶媳妇儿?还不如干脆就让赵保国和吴梅丫结婚算了。虽然俩人都是穷日子一起过来的,不能说青梅竹马那么好的词儿,但总可以说是患难与共过来的吧?刘二爷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吴梅丫这丫头,好像更偏心与刘满屯。平时刘满屯一放学回来,只要不去地里干活儿,吴梅丫就会喊着刘满屯跟自己一块儿做这个做那个,还缠着刘满屯给她讲学校里今天都有什么新鲜事儿,在学校都学什么了……后来干脆让刘满屯教她学识字儿。

——————————

大家看完记得投推荐票和收藏支持哦,谢谢大家了~~~新人是需要支持的。

036章 自然灾害

——————今日第二更————————

无论生活有多么的艰苦,人们在苦难中依然慢慢的努力着,生活着,向着某一天幸福生活来临的日子迈步走着;人们心里永远不会失去希望,一直都在期望着向往的那一天早些到来。

从六一年秋季的水稻丰收之后,村里人终于吃到了三年来第一顿饱饭,那是一顿对于全村村民来极其奢侈的饭食,蒸米饭。

那一年,村里的干部们压根儿就没按照口粮来控制村里人吃饭,而是按照人头均分,没有上缴公粮。对于上面乡县两级,村支书说的是:“没粮食,仅有的那点儿粮食还不够村里人的口粮呢。”至于原因,上面的领导也懒得问了,他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不过是实在不忍心再去像前些年似的大交公粮,虚报产量,逼得村村没粮吃。他们再一次瞒报了,这次是有了粮食,却偏偏报个没有。

到冬季逼得急了,乡县两级只好往村里下指标无论如何多多少少,总要交点儿公粮的。村里干部就跟村民们商量……那个年代的人,对党、对整个国家,对**,无比的信任,无比的崇敬,村民们在吃了几天的饱饭之后,纷纷自觉的把家里的粮食缴了出来。刘二爷说:“三年逃荒要饭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能吃到粮食了,咱就不能再节约点儿么?没粮食的时候,咱们不是还照样过来了么?不缴纳公粮,咱们国家的军队的那些士兵们吃什么?没了吃的,哪一天美帝国主义再打过来了,谁来打仗?”

村民们始终记得要一颗红心向党,无时不刻准备着要向国家和党奉献红心。

村干部们把粮食送到了乡里,乡里送到了县里,县里……县里的干部们又退回了一部分的粮食。

总得让老百姓先吃饱肚子,先养活了命,再劳作啊!

只要政策好,老百姓能踏踏实实种地,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六二年俗称“七千人大会”的中央扩大会议在京召开。执政党认识到,“大跃进”让国民经济面临崩溃的边缘,整个民族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该会议要求对国民经济“调整、充实、巩固、提高”。此会召开意味着“大跃进运动”以失败告终。

各村生产队的田间劳作,恢复了正常化,人们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饥荒年代之后,干活儿的积极性提高了,只为将来再不会过上那没吃没喝的饥饿时光。

随着全国人民从集体的狂热中清醒过来,社会生活渐渐的步入正常化。六二年后半年,农村里的各所学校,也缓缓的恢复到三年困难时期之前的满员状态。农民们节衣缩食,把每年能节约下来的钱,都供应孩子们上学。

看着村里那些有爹有娘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去了乡小学读书,刘二爷心里着急起来,家里一大帮的孩子,除了小毛和燕子年龄不到上学的时候,其他孩子可都是正在上学的年纪。问题是,这么多孩子要上学,学费书本费从哪儿来?

在刘二爷为学费书费的事儿发愁的时候,赵保国和刘满屯已经和弟弟妹妹们商量好了。

小毛和燕子年龄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呢;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最大,在村里干活儿能赚到工分了,所以要养家,俩人决定不去上学;梅丫得在家里拾掇家务做饭,而且年纪也大,她也说不去上学,让弟弟妹妹们上学。

于是上学的名额就这么定下了:李援勇,韩晓云,朱平贵,王秀花四个人。

这事儿让刘二爷感动不已,真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孩子们年纪还就知道帮衬着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了。刘二爷心里打定主意,就先让那四个孩子去上学,等来年条件再好些后,其他孩子也都要去上学,反正年纪大上学校补习的人也不少,在那个时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

日子似乎确实是越过越好,渐渐的平静下来,幸福起来。

令人惊奇和惊喜的是,刘满屯那怪异的命格,似乎也有了好转的迹象。不断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些足以致命的危机,渐渐的不再发生。他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慢慢的开心起来,慢慢的和家里的孩子们,村里的孩子们,玩耍到了一起。

相对比来困难时期来讲,一九六二年是幸福的一年。

然而幸福对于那个年代的人们,却是短暂的,奢侈的。上苍似乎并不愿意看到燕赵大地上的人类幸福生活,它要给这里降下灾难……

一九六三年夏季,连绵的阴雨整整的下了四十天。

滏阳河、牤牛河,河北河南交界处的漳河,三条河河水暴涨,沿岸乡村农民昼夜不停的巡堤护堤。

牤牛河的河堤没有抵挡住汹涌而下的洪水,上游河堤决开一个长达两公里的口子,洪水汹涌而入,顷刻间将河堤内五个村子淹没,无数的民房被冲垮倒塌;堤外几千亩稻田被冲毁……那一年的秋季,农田中颗粒无收。

好在是洪水泛滥涌入村庄后,并没有再趁势上涨,各个村庄中的水位,也只是一米多些而已,人们不至于被淹死在洪水当人们还可以在满是洪水的大街小巷中涉水而过,人们还可以聚集在河堤上躲避洪水的侵袭。于是让人心惊的一幕出现了,牤牛河的河堤上挤满了人,北侧是汹涌翻滚的洪水,南侧是被洪水浸泡着的村庄,洪水若是再上涨的话,数千人就很有可能被洪水席卷而下,丢了性命。

人们揣揣不安着,暗暗的祈祷着,解放军官兵驾着小船往来穿梭与奔腾的河面上,一点点的将村民拉到上游安全的地方,可是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救不完啊!

也许是上苍突然觉得有些过分了,它不忍心了吧?或者是,老天爷累了吧?下了整整四十天的阴雨,就在这危机的时刻,终于停了!

洪水来势凶,退时快,肆虐的洪水并没有在村子里待上多久,在连绵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之后的第三天,洪水退出了村庄。然而它肆虐的痕迹,留下的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残酷。

村里的房子倒塌了三分之一,粮食全部被冲走的冲走、浸泡的浸泡;今年秋收,也没了希望。

村民们意识到,他们将要再次经历刚刚离去还未去远的饥荒。即便如此,人们依然默默的承受了上苍突然降下来的灾难,收拾着本就可怜的东西,如今更是少之又少的东西,准备逃荒活命……

也就在人们刚刚返回到满是泥泞的村子里,沉默着面对着已经破损不堪到处残垣断壁的家园,默默无言的动手重建家园或者准备出门逃荒时,刘满屯正趴在村东北角处的河堤下面的芦苇丛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什么.

洪水虽然退出了村庄,然而河道水面依然翻滚湍急,比之往常年,河面要宽上两倍还多;曾经被洪水淹没蹂躏的芦苇奋力的将身体从淤泥中挺起来,叶子上还沾着斑斑的泥巴,有的还弯曲着身体,头还没从淤泥中完全抬起,但是它们的茎叶,都已经开始泛起生命的绿色。

昨天刘满屯听人说这边儿滏阳河和牤牛河交界的水面上,曾经浮出过一只巨大的王八,大概有拖拉机头那么大。这有点儿不可思议,可村里有好多人都说亲眼看到了的。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认为是河里的老鳖精闹起的这场水灾。至于为什么要闹起这场水灾,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却又都纷纷猜测。

人们喜欢把罪责完全怪罪到一个人头上,然后纷纷落井下石,从而发泄心中的无奈和愤怒。于是刘满屯就又成了村里人议论的对象,自从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村里就没安省过,本来村里不都一直很平安的么?这孩子小时候老天爷就一直想收了他,结果几次几次这孩子命大都没死,老天爷就生气了。先是闹大饥荒,这不又开始闹水灾了……

这种明显愚蠢到了极点的说法和猜测,却让众多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在天灾面前,人们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来安慰自己。

这次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王八,人们不由得又想起了刘满屯在前年夏天捉了几十只王八,后来胡老四硬是从他们家里要回了许多只放生……那么,这次的水灾不管是老天爷降下来的,还是王八精在作怪,都和刘满屯脱不开关系,都怪他。

村民们私底下的议论,很快从村中孩子们的嘴里,传到了刘满屯的耳朵里。他心里恼怒不已,觉得村里人实在是过分,什么事儿都怪罪在他自己身上,这不是扯淡么?凭什么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这两年来并没有什么蹊跷的危险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刘满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命格并非像是传言的那般恐怖和诡异。他甚至认为,自己以前就是运气不好而已,也可以说是命不好,偏偏就那么遇到了多次的危险,但是这恰恰又说明了他命好啊,不然怎么就多次大难不死?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了这么多大难,后福,总该来了的!

刘满屯坚持这么认为,他想要去大街上找到任何正在议论纷纷的村民们质问,告诉他们自己命很好,不会克死他们。

可当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儿之后,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村民们根本无暇聚伙闲聊。人们要么在忙着从新建房,要么就是拾掇着准备着拖家带口的出门儿逃荒。刘满屯想要找人跟人却没有人听他瞎掰扯,没那空啊。

这事儿很快便被刘二爷知道了,家里那帮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商量着该不该去帮刘满屯的忙,尤其赵保国,拎着柴刀磨刀霍霍,非要替刘满屯去割了那些长舌头村民的舌头去。

刘二爷生气了,走到街上揪着刘满屯的耳朵把他给拎回了家。训斥了一顿之后,刘二爷说:“傻孩子,那村里人说啥你就要信啊?还真就听啊?拖拉机头那么大的王八,你见过没?别听村里那帮人瞎咧咧!”对于这件事儿,刘二爷确实不信,在他心里面,拖拉机头那么大的王八,除非自己亲眼所见,就算是全村人都看到了,他刘二爷也不相信。

“就是,村里人就会瞎说吹牛,哪儿有那么大的王八啊?”赵保国也在旁边儿抡着柴刀怒气冲冲,“村里人就是看满屯不顺眼,***,我非把他们都活劈了不行!”

在他的刺激和带领下,其他几个小男孩儿包括最小的小毛在内都攥着小拳头瞪着眼怒气冲天的要出去替满屯哥哥出气。

刘满屯让弟弟们给逗乐了,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都没想着跟人打架,就是想跟他们……”

“行了,拾掇拾掇家里面,乱七八糟的怎么歇着?”刘二爷瞪了孩子们一圈儿道:“收拾完了,就准备着弄吃的吧,保国,满屯,你们俩晚些去河里捉点儿鱼去,发大水了有大鱼,先让人吃饱再唉,后半年,又得出门儿逃荒要饭了……”

刘二爷的吩咐,孩子们不敢不听,纷纷忙活着在家里清扫淤泥,拾掇屋里院里。

刘二爷去了村里,他得和村里的党员干部们商量着村里灾后重建以及生产队的事儿。

刘满屯对兄弟姐妹们招呼了一声,自己先溜出去了。他想着家里清扫的活儿少他一个人要照样干,自己还不如先去河里琢磨着弄点儿鱼虾什么的。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洪水退去之后,河堤坡下面的淤泥中肯定有不少的田螺和河蚌,去晚了还不让人都给抢光了么?

不过他到了河堤上之后才发现,村民们现在还没有心思出来到河边儿淤泥中捡田螺河蚌啥的,他们要忙活着安排自己的家。人们从家里铲除出淤泥,然后推着板车把淤泥拉到河堤边儿,倒入河堤内侧滚滚的河水当中。

——————————

了,明天上午一章后,第一卷就结束了。明天下午开始上传第二卷——火红。敬请大家的支持,投票收藏,谢谢了~~~

040章 奔赴西岗子

————————今日第二更——————————

这些刘二爷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似乎明白一点儿,他甚至为此还高兴着在心里美滋滋的说:“满屯这孩子长的也真不赖,受了这么多累,吃了这么多苦,这孩子怎么还就长的比别人白净呢?个头也快比得上赵保国了吧,咱老刘家的人,真不赖……”这种想法经常出现在刘二爷的心里,毕竟是真正的亲人,刘二爷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不过亲归亲,事儿归事儿,刘二爷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满屯娶了吴梅丫,因为满屯这孩子命不好。吴梅丫若是嫁给了刘满屯,万一……那不是坑了吴梅丫了么?

……

说着说着就跑题儿了,话收回来,咱接着前面的话讲。

吴梅丫拦住刘满屯他们三人,不让三人去西岗子土地庙,实在是担心他们三人的安危。前些年因为从西岗子土地庙里偷供奉吃,二爷爷得了重病,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也遭了灾祸,胡老四一直都说是邪灵啊什么的脏东西……这种事儿咱避之都嫌来不及,怎么能再去惹那些东西呢?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马上嬉皮笑脸的说着好话,赵保国说:“梅丫,哥哥这是去扫除牛鬼蛇神呢,是正义的举动,不用害怕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对对,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要除四旧!”刘满屯附和着说。

李援勇直接干脆的举着小拳头说道:“梅丫姐,你可别拦着我们,要是在我们学校你这样的话,马上就会被打成老封建,四旧代表,会被点名批评甚至批斗……”

吴梅丫人老实,不会说那么多弯弯绕的话,听着他们胡说八道心里就糊涂了。不过她并不会因为糊涂就同意放行,她有些生气的说道:“援勇,你还要打倒我么?”

“你要是继续阻拦我们革命的正义举动,就要打倒你!跟你划清界限!”李援勇很激进的说道,他的年纪只是一个劲儿的傻乎乎的跟着俩哥哥学,却并不知道把好坏区分开了学习。

刘满屯一巴掌拍在了李援勇的脑袋上,呵斥道:“滚球,还疯了你小子了!梅丫,你就让我们俩去吧啊,好歹,好歹我和保国哥现在都是学校里的红卫兵,而且是代表,不做出点儿表率的作用怎么行呢?再说了,以前那庙里的脏东西来祸害过咱们家,可不让让咱们赶跑了么?这两年家里出过什么事儿么?所以你不用担心……”

“是啊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满屯命格硬,克死神灵牛鬼蛇神。”赵保国嘿嘿笑着说道:“好了我的傻妹子,好好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回来后我让满屯好好教育教育你,给你上课,教你背**语录,行不?”

“真的?”吴梅丫看着刘满屯。

“真的,当然是真的。”刘满屯立刻点头答应。

“那,那你们一定要小心点儿,早些回来!”吴梅丫犹豫着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喜滋滋的,最近一些日子以来,刘满屯他们只知道闹革命,已经很长时间没给自己好好说会儿话了。

三个人立刻抄家伙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碰上刚刚从村支书家回来的刘二爷。刘二爷也没问他们去干啥,反正现在的孩子们天天儿的就是闹革命,要捍卫**思想,护卫**护卫红色江山……

孩子们闹成这样,起初刘二爷也觉得这实在是不像话,他认为学生不好好上课,就像是农民不好好种地,那还了得?可后来他发现村里所有的孩子们都开始闹腾了,这不是那种胡折腾,他们还都拿着语录本,嚷嚷着是在按照最高领袖**的指示办事儿,听他们讲起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再后来,村里的喇叭上天天开始广播什么什么造反有理,支持红卫兵们的革命行为……刘二爷渐渐觉得,孩子们这是长出息了,真学到本事了啊,听听他们背**语录,一个字儿都不会落下,而且活学活用。刘二爷于是有点儿欣慰了,他想到了当年**打土豪的日子……

问题是那时候革命是真的在造反,在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而革命战斗,如今又再革谁的命造谁的反?国不是已经解放了么?中国人民不就是在**的领导之下么?

刘二爷觉得自己确实落伍了,懂得太少了,连**语录都背不全。

看着刘满屯一天比一天的兴奋起来,一天比一天的活波起来,刘二爷心里踏实了许多,看来这革命这造反,还真的是件好事儿。满屯十五岁了,可这一年来也没见家里哪个亲人死啊伤的。于是刘二爷对这些事情,很欣慰的接受了,他也想起来伟大领袖**的一段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三个孩子斗志昂扬的拿着武器走出了家门,向西岗子进发了。

走在村里的大街上,村子里的人望向他们的目光,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总觉得这一家子都是穷命,刘二爷心眼儿好,忒实在了些,一下子养了这么多孤儿,活该过那贫穷艰苦的日子。早先像是赵保国、李援勇、吴梅丫她们这些孩子,爹娘有的死了,有的干脆跑了,可谁家里没有个一姓家的人?谁没个亲戚?可亲戚自家的,都不愿意养他们,你刘二爷装好心把人给养了,这不是打别人的脸么?可当时那些人也实在是养活不起多的孩子,也不好明着说刘二爷这人做这种事儿不地道。

三年困难时期过后,村里人的生活慢慢的开始恢复,家家的孩子去上学,刘二爷养的这一大家子却只有一半去上学,村里人就开始暗暗的嘲笑刘二爷家,也没人愿意去扶持扶持这个家庭。为什么?一是因为当时谁的家境都不强,二嘛,也就那点儿心里的忌恨。

可谁也没想到,这帮小孩子们真的就长大了,还真的就出息了。瞧瞧那赵保国,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长的人高马大,穿一身绿军装,腰扎武装带,佩戴着红卫兵袖章,手里攥着红宝书,呵,倍儿精神!

那倒霉孩子刘满屯,也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好像当了多大的官儿似的。

别村里的孩子们现在还都是有事儿没事儿就跟着赵保国和刘满屯,据说赵保国还是什么什么司令。

村里人羡慕不已,遇见刘二爷就上前夸赞刘二爷有福气,吃了那么多苦,可算是到享福的时候了,瞧瞧这帮孩子们都长大了,哎哟男孩儿长的高大英俊,丫头长的也都漂亮能干……

闲话少叙。

且说刘满屯一行三人顶着烈日进入了西岗子,一路未歇,直奔西岗子深处那座丘陵上的土地庙。

到达那座丘陵下方之后,三人停下,坐在两块儿大石头上稍作休息。

毒辣的太阳当空照着,扭头四顾,处处丘陵起伏,丘陵上的砂石间稀稀疏疏的生长着一些生命力强悍的树木和杂草,绿色点缀着丘陵上的灰黄,有股子凄凉的美感。

李援勇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眉头上的汗水道:“保国哥,我听梅丫姐说你们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碰见鬼了是不?”

“哪儿的事儿啊,没有没有。”赵保国摆手笑道。

“哎援勇,我可告诉你,回去对别人千万不能这么不然的话,会批评你封建迷信的。”刘满屯提醒着。

“知道知道。”李援勇笑嘻嘻的点头。

天边飘来一朵云彩,将炙热的太阳遮挡住了,于是地面上出现了一块儿巨大的阴影。一阵微风顺着沟壑的底部刮了过来,三个人立刻觉得凉快了许多。

赵保国从后腰上摸出柴刀,在石头上蹭了几下刀刃,皱着眉头说道:“满屯,咱这儿没外人啥话也不忌讳,你还记得咱们那次晚上来这儿偷供奉不?”

“嗯,记得,咋了?”刘满屯很随意的点头说道,一边儿用手呼扇着风,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彩。

“你说那天晚上,那些死人的尸体是咋回事儿?怎么就跟活了似的追着咱俩连抓带咬的?”

刘满屯怔了怔,笑着说道:“这有啥啊,你不会是以为有啥鬼怪作梗了吧?我们老师说过,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科学未能解开的谜呢,不过早晚会有说法。”

“老师说的也能信么?他们不都是走资派被我们打倒了么?”李援勇插嘴说道。

“去去孩子少插嘴,哎对了,援勇你回去可别把今天我们俩说的话传出去了。”赵保国正色说道。

“噢,知道了。”李援勇撅起了嘴。

赵保国接着说道:“满屯,那你说胡老四和咱二爷爷说的话还能信不?咱们那次,可是真真的碰见那么古怪的事儿了,还有后来,后来这个土地庙里的神灵不是还去找咱们麻烦了么?我听爷爷说当时我晕倒了,你拿着柴刀还追着那东西砍呢。”

“保国哥,你不会是害怕了吧?你可是咱们乡中红卫兵的总司令,”刘满屯笑着说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扯淡,我会害怕么?”赵保国一扬眉,站起来挥手说道:“不须放屁,且看天地翻覆!走,上去砸了封建迷信思想的代表——土地庙!”

李援勇立刻跳了起来,挥着柴刀往丘陵上跑去,嘴里大喊着:“冲啊,胜利终究是属于革命人民的!”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对视一笑,拎着柴刀和铁锹跟了上去。

————————————

~~~大家投票收藏支持,我努力码字~~谢谢~~~

041章 急雨凉风下

————————今日第一更————————

轰隆隆……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闷雷声,天色突然间阴暗了下来。狂风挟着砂石呼啸而来,从深深的沟壑间穿过,发出凄厉悲凄的呜咽声,丘陵间的细沙碎石被刮得哗啦啦直响。

跑在最前边儿的李援勇突然停下步子,扭头喊道:“保国哥,满屯哥,要下雨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冲上去,革命战士还会在乎这点儿艰险么?想想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路上……”刘满屯兴奋的喊叫着,他好像巴不得老天爷赶紧下大雨,也好让他们能够深切的体会下在狂风暴雨中战斗的感受。

赵保国也激动的直喊叫:“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不要慌,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冲啊!”

李援勇深以为然,内心里对两个哥哥无限崇拜,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回去再好好学习下**语录了,听俩哥哥信手拈来的话,真是让人佩服。他决定要坚决的贯彻执行,不顾狂风裹夹着砂石打在脸上的生疼,挥着柴刀向丘陵上冲去。

刚登到半山腰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打的干燥的丘陵上尘土飞扬,顷刻间便被铺天盖地的雨点砸落下去,路面上湿透了。

三个人马上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步伐,三个人依然斗志昂扬的向上走着,只是比之前稍微慢了些而已。

刘满屯走着走着,心里就泛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马上紧张起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了,只是有些遥远,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感觉了。是的,对于刘满屯来这种感觉在小时候,或者说在六三年以前,他曾经多次的有过,而自从六三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

在这种感觉突然出现在了心头的时候,刘满屯忘却了一切激进的思想,忘却了红色革命,他完全相信这种感觉会带来的危机,他知道,危险马上就要来到了。

然而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毫无任何感觉,他们俩依然在不停的向上走着,短短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脸上不停的往下流着雨水;衣服也湿透了,紧紧的贴在了身上,皱巴巴的,泛着亮光。

“小心!”刘满屯突然大喊一声。

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同时一怔,停下脚步看着刘满屯,他们发现刘满屯的脸色出奇的严肃,好像要去办什么大事儿了似的。刘满屯急走几步冲到前面,把手里的铁锹递给李援勇道:“拿着,跟在我后面。”

说完,刘满屯紧紧攥着柴刀向丘陵上面走去,他走的不快心翼翼的,眼睛不时的向四处张望着。

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可看着刘满屯的样子,俩人也没问什么,只是跟在刘满屯的后面向上走着。赵保国了解刘满屯,他想到了以前的许多事情,难道……满屯发现什么了?赵保国不由得攥紧了柴刀,他觉得浑身有些冷。

原本呼啸的狂风停了,唯有大雨越下越大,雨水汇集成一股股细小的溪流,和密集的雨点一起不断的冲刷着丘陵上的砂石。羊肠小道两旁,雨水冲刷去层层细沙和碎石,不时的露出根根白骨和骇人的头骨,骷髅散碎在砂石间,任凭雨水洗去覆盖已久的蒙尘,露出它们的苍凉和悲苦。

越往上走,枯骨越多,粗略的算下,估摸着这些散碎的枯骨,怎么着也得是三四十个死人的骨头。

李援勇有些害怕了,他颤抖着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对前面还在不停走着的刘满屯说道:“满屯哥,这儿咋这么多人骨头啊?”

“少废话,害怕了吧?不让你来偏要跟来!”赵保国在后面有些不满的训斥道。他心里也泛着嘀咕,心想这些散碎的枯骨待会儿会不会重新组合到一起,向他们三人发动进攻?六零年冬天他和刘满屯来的时候,那几十具干硬的死尸机械般的爬动着追逐着他们俩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赵保国的脑海当中。

刘满屯一脚将挡在路中间的一个人头骨踢下了丘陵,头骨顺着被雨水打湿了的砂石向丘陵下方滚去,发出咔咔的碰撞声。赵保国和李援勇看着那头骨向下滚落,还未到底,便已经撞的四分五裂,片片裂开的灰白色的骨片飞溅在雨幕掉落下去,消失的视线当中。回过头再看刘满屯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土地庙前的开阔地了。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赶紧跟了上去。

开阔的地面上凸凹不平,雨水在这里汇集成了许多的水坑,雨点击打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儿的波纹。

土地庙的青砖青瓦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瓦顶上夹缝里生长的一些弱小的绿草被雨点击打的倒伏在瓦片上,奄奄一息;庙墙根儿下,一些脆弱的杂草依靠着墙壁,吃力的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它们平时很需要水,可并不希望突然间降下这么多的雨水来。

雨水顺着瓦檐从庙顶上流下来,形成一条条毫不间断的水线,哗啦啦的声音与哗哗的雨声融在一起;破烂的窗户和半掩着的庙门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三个人站在瓢泼的大雨愣愣的出神儿。直到这个时候,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才后悔没有多带些红卫兵战友来,看着这破烂不堪的庙宇,再看看拎来的那一把铁锹,别说砸烂这座庙宇,就是拆除它,都是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满屯哥,咱们现在干啥?”李援勇拉了拉刘满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道。

“砸,砸了它!”赵保国挺身而出,从李援勇手里夺过铁锹就要前冲。

刘满屯一把抓住赵保国手里的铁锹道:“还砸个屁啊,先进庙里避雨去,等雨停了再说。”说完,一手拉扯着李援勇跑到庙门口,一脚将庙门踹开,俩人钻了进去。

“哎……”赵保国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一咬牙一跺脚,快步窜到了土地庙内。

土地庙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吧,庙顶有些漏水,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庙内就嘀嗒着小雨。黑色的泥土地面上,嘀嗒出几处小水坑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破旧的供桌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摆放着两个盘子和一只碗,碗里面脏兮兮的,留着两块儿干的发黑的骨头,两个盘子上面没有任何食物,只有几粒黑色的老鼠屎。看来里面原本是有供物的,只是便宜了这里的老鼠。

天阴沉的像是快要天黑了似的,庙内的光线更是差的很,有点儿阴森森的感觉。

赵保国摘下来绿军帽想放在供桌上,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攥在了手里,他嫌桌子上脏。他又把上衣脱下来,在手里使劲儿的拧了拧,一串串儿水珠就从扭紧了的衣服中渗出来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李援勇挎着书包,四下里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干点儿什么。

“等雨停了之后,咱们把庙烧了。”刘满屯上到神台上,手里的柴刀在土地神的泥像头上磕打着,“这要是拆的话,凭咱们仨得拆到下个月了。”

“带火柴了么?”赵保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我这儿的火柴湿透了。”

刘满屯怔了下,苦笑道:“我忘了带。”

“我有。”李援勇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罐头瓶子,拧开瓶盖儿,从里面掏出一盒儿火柴。

刘满屯蹲在神台上,伸手接过李援勇递过来的火柴,笑着说道:“行啊援勇,你怎么就知道今儿个要下雨,还带着罐头瓶子呢?”

“嘿嘿,王瘸子从家里偷了瓶罐头吃,我见着瓶子好,就管他要了过来。”李援勇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说道。

瘸子叫王利民,是王家庄村支书的儿子,先天患有小儿麻痹症,在乡高小和李援勇是同班同学。从赵保国当上乡中红卫兵司令的时候,王瘸子就上赶着巴结李援勇,希望能在他的介绍下加入赵保国带领的红卫兵队伍。

“你小子又欺负人家了吧?”赵保国笑着打了李援勇一巴掌。

“没有,那小子竟巴结我,还用我欺负啊。”李援勇得意的说道。

“哎满屯,你说援勇这小子咱俩要不罩着他给他戳着,能这么……”赵保国笑着对刘满屯可话说了一半儿他就止住了,刘满屯压根儿就没听他说话似的,眼瞅着庙里头的东墙角发呆呢。赵保国也往墙角那仔细瞅了瞅,出了一破蜘蛛网和房梁椽子之外,啥稀罕物都没有,他推了推刘满屯道:“哎哎,满屯,看啥呢?”

刘满屯想着土地庙里那个诡异的黑影,寻思着这玩意儿会不会再次出现,如果出现了之后把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都给弄昏过去,他自己咋办?刘满屯倒不是害怕那个黑影,若是真的那黑影出来了,他绝对敢拎着柴刀跟那黑影死磕,问题是那黑影跑起来快,他追又追不上,一旦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糟糕透了。记得上次那黑影从他们家里被赶跑之后,二爷爷后来再到土地庙里偷供奉,都要选择大白天,而且必须是晴天。这次三人来的时候本来也是晴朗的天气,可谁想到到这儿之后就下起大雨来了呢?

————————

请大家投票收藏支持,谢谢~~~

045章 前怨

————————今日第一更——————

村支部大院里闹哄哄的,一帮红卫兵小将们气势汹汹的挤在这个叫大院现在却因为人多而显得狭小的院落里。

在他们中间,摆上了一张大方桌,上面正中间放着一尊瓷质的**像,旁边儿放着红色的语录本,薄薄的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赵保国精神抖擞的站在桌子旁边,洗的干干净净的绿色军装穿在他笔挺的身上,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真有副军人的形象。他的左臂上带着红袖章,上面嗅着两行字的是“伟大领袖**最忠诚的战士”;大的是“红卫兵”三个字。

刘满屯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手握红宝书,袖子撸起到肘部,另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棱角分明的脸上露着这个年纪少有的严肃。而事实上,这小子心里乐呵着呢,他现在已经是乡红卫兵军团的副司令。

自从那次和赵保国俩人经历一场凶险,回来之后,赵保国添油加醋的把此次经历讲解给了手下的红卫兵将士们,红卫兵们听闻之后对他们三兄弟敬佩万分,有不相信的人亲自去了趟西岗子,确认无误之后,赵保国、刘满屯、李援勇三人立刻成了众人仰慕的对象,刘满屯自然当之无愧的成了副司令,而李援勇鉴于年纪还有必要继续努力,进一步立下功劳,所以没有安排职务……

村治保主任苗树堂被红卫兵小将们捆了个五花大绑,在众人的喝呼声中跪倒在桌子前,他满脸委屈,无奈的睁着眼睛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帮十几岁最大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孩子。

今天上午的时候,他还在村委会里举着红宝书宣誓自己对党的忠诚,对**的忠诚,号召村里那帮看青的人批斗“黑五类”。这种搞批斗和揪斗的事儿,对于苗树堂来说是件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六三年春天全国开展“四清运动”的时候,他就是村里的贫下中农代表,专门儿批斗村里的“地富反坏”四类分子,那时候他手握大权,看谁不顺眼就批斗谁,揪斗谁。六三年发大水那段日子他们顾不上批斗谁,到秋冬季节之后,苗树堂又带着手下们开始在村里开展批斗。

这些年来,苗树堂比村支书和村长的权势都要大,他在村里简直无人敢惹句难听点儿的话,有点儿能够掌控生杀大权的意思。村里的“四类分子”饱受折磨,多半都是苗树堂给祸祸的。而村民们心里可怜四类分子,明面上却不敢去可怜,还要争相的去批斗四类分子,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苗树堂认定为坏分子,从而遭受批斗。

那时候,村里人胆颤心惊,生怕惹了苗树堂之后,被认定为坏分子,过上牛马不如的生活。

1964年春天的时候,胡老四在背地里说苗树堂简直就是活阎王,结果这话让苗树堂知道了,他立刻带着人把胡老四给绑了起来胡老四是坏分子,在私底下反动谣言。胡老四被押到了村委会的牛棚里,遭受鞭打。刘二爷听说之后立刻就找到了村支部,拍着桌子怒吼着让苗树堂把人给放出来,他骂道:“苗树堂你个兔崽子,真疯了你了是不?把人给我放了!不然老子活劈了你!”说实话,当时刘二爷真的是存了私心的,苗树堂在村里批斗其他地主富农的时候,刘二爷心里也觉得过分,不过明面上也不好去阻拦。可真轮到胡老四了,刘二爷看不下去了,胡老四是纯粹的贫农,怎么就成坏分子了呢?况且人家胡老四这两年没少帮衬着自己,尤其是碰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胡老四真是尽心竭力啊。

对于刘二爷的阻拦,苗树堂不以为意,他强硬的说道:“胡老四是反革命,是潜藏在人民内部的坏分子……”

“放屁!”刘二爷懒得跟苗树堂废话,“苗树堂你个***瞎折腾吧,村里人都让你折腾怕了,我看你才是他娘的反革命,是国民党安插在人民群众中的间谍,专门儿搞内部纷争,让人民群众内部出现矛盾的!”

“你……”苗树堂怒了,“我看你是在包庇坏分子心我把你一样绑了批斗!”

“老子借你个胆。”刘二爷哗啦一声把上衣给撕扯下来,指着身上那一处处的伤疤吼道:“老子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你还没从你娘裤裆下面漏出来呢,怎么着?敢说老子是反革命么?”

苗树堂愣住了,他还真不敢说刘二爷是反革命,这位可是有着战功的英雄人物,谁要是敢得罪刘二爷,那立马就会成为村民们公认的反革命了。

那天,苗树堂丢了面子,认了怂。可他却从内心里记恨起了刘二爷。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开始,苗树堂立刻感觉到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安排的革命工作啊。眼看着学生们闹起来成为了红卫兵,苗树堂也紧跟着时代的步伐,天天在村里召开大会,号召村民学习**语录,在下田劳作期间也不能丢了学习,要一边儿学习一边儿劳动……后来干脆,学习**思想比任何劳作都要重要,学习放在第一位。他的这种做法和说法遭到了村支书罗宏的反对,于是村支书罗宏被打成了右派,遭到了苗树堂等人的批判。

紧接着,苗树堂开始联络乡里的干部还有各个村的干部,增强自己的势力,借着时事的东风,展开报复打击活动。

在苗树堂的心里面,觉得那些小孩子们搞的什么什么红卫兵纯粹扯淡,他们一帮小孩子毛还没长齐呢,懂个屁啊?能和自己这样的人相提并论么?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竟然跟随着赵保国和刘满屯他们闹革命,他心里更是气不过了,凭什么刘二爷家的孩子当红卫兵司令?自己的儿子要听从他们的号令?起码自己的儿子应该当司令啊。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刘满屯家人都死光了,三年困难时期的时候,竟然还因为两根儿胡萝卜威胁自己要杀了自己的儿子,简直是胆大包天,胆大妄为,不可原谅。

那俩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还被自己带着人捆到过马棚里,就因为他们俩偷盗了玉米地里的几个玉米棒子。后来若不是村支书罗宏他们非得让看在刘二爷的面子上放掉,当时就把他们打成坏分子了。

从那儿以后,那刘二爷见了自己就没给过好脸色,这也忒不给面子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抗日英雄么?这次可真需要狠狠的报复打击了,苗树堂恨恨的在心里盘算着。他想到了刘二爷当年曾经当过土匪,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接口的了。土匪是什么?土匪不就是坏蛋么?虽然后来他改邪归正,投靠了**,可他在解放战争的时候,为了几个以前的土匪同伙在国民党军队里任职,竟然干脆的退役,不参加全国的大解放战争。这说明了什么?这是一个性质上绝对严重的问题。

苗树堂得意的想着,看来有必要让刘二爷做出深刻反省了。不过苗树堂这次没有轻举妄动,他先是把有关刘二爷的材料递到了乡革委会,然后嘱托乡革委会递交到县里。他希望着通过层层的关系,得到了上面领导的支持后,再对刘二爷动手。

很显然,他做对了。乡革委会小组的组长郑希明原本是副乡长央成立文革小组之后,他最先提出了成立乡文革小组,并且自己做了组长,当乡委书记明白过来时,这个在当年最有权利的职务,已经被郑希明牢牢的把控住了,他已经在乡里的各个村庄拉拢起部分村干部,在各个村里成立了文革小组,乡文革小组改成为革命委员会,郑希明成了乡革委会主任。他心里想着借助这次时事的东风,扩张势力,随时准备夺权,把乡里的权利全部夺到自己的手中。

郑希明这次赞同了苗树堂对刘二爷进行说服教育的工作,当然了,在说服教育的基础上,还是很有必要开一次比较小规模的批斗会,要让刘二爷明白自己曾经做出过的错误,防止他再一次滑入到犯罪的深渊,从而不可救药,那是不好的。郑希明认为,对于这样一个在抗日战争时期有过战功的人,不能否认他的功劳,但是也不能不防范他的右派思想复苏,要时刻监督,时刻教育。

苗树堂回来之后立刻就召人去把刘二爷“请”到了大队部,进行了一番所谓的思想“教育”,并且声明要抽空进行一次全村的批斗大会,当然了,批斗的重点对象不是刘二爷,而是其他“黑五类”分子,但是刘二爷也是其中一员,必须接受批斗教育……

刘二爷一听就火了,把桌子都给掀翻了,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苗树堂算个什么东西?在老子跟前儿耍横呢是不?趁早给老子断了这个念儿,别把老子给惹急了。”

骂完,刘二爷没事儿人似的扬长而去。

——————————

大家投票收藏支持~~谢谢了~~这些天超市忙,要过节了嘛量稍微差那么点儿,见谅见谅!

ps:建了个读者群诚邀读者加入,提意见说故事~~

042章 泥石流

————————今日第二更——————————

按说这也并不算奇怪,毕竟老年人常说六月天就是孩子的脸变就变。可天暗下来了,就有可能出怪事儿啊!

正想着这些呢,赵保国推了他一下,刘满屯这才回过神儿来道:没啥……”看了看窗外,雨似乎下的小了些,刘满屯站起来说道:“保国哥,咱现在干脆把庙给点着得了,看样子这雨也快停了。”

“点呗,那,那儿,把那些烂布和桌子给点着了。”赵保国立刻指着墙角处挂着的那些一条条的落满灰尘的挂布,以及那些贴在墙上的壁纸、墙角处堆积的一堆干草。

刘满屯答应着划着一根儿火柴,点燃了泥像身上套的那层衣服。火苗呼呼的燃烧起来,刘满屯笑着抬起头来准备去点燃桌布,就在抬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黑影扑向了站在供桌前的李援勇。

“援勇!”刘满屯大喊一声,从神台上蹦下来将李援勇扑倒在地,随即翻身站起,从后腰上拔出柴刀,警惕的四下里搜寻着那突然出现的黑影。

“满屯哥,咋了?”李援勇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土疑惑的问道。

赵保国皱着眉头攥紧了柴刀,他知道刘满屯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那也是听胡老四说过的。而这个土地庙里那诡异的东西本来就和他们有过几次的冲突,所以赵保国即便是乡中红卫兵的司令,但是并非无神论者,他只是要造反,要革命,要不惧怕那些所谓的神灵而已。看着刘满屯那警惕紧张的样子,赵保国攥着柴刀四处瞅了瞅道:“满屯,你看到啥了?”

“娘的,那东西刚才又出来了。”刘满屯拎着柴刀警惕的四处瞅着。

“什么东西?”李援勇问道。

“小孩子少问这问那的。”赵保国呵斥道,随即走到刘满屯跟前儿道:“满屯,别废话了,赶紧点火,把庙给点了,什么他娘的都得烧死,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敌人都是纸老虎,是纸做的那就怕火烧啊。”

“对对,那保国哥你掩护着我,我点火,点火。”刘满屯连忙点头,划着火柴点燃供桌上肮脏的桌布,火苗呼呼的蹿起来,同时泥像身上的衣服也引燃了神台上铺着的那层毡布,火苗已经燃烧了起来。

引燃了火,刘满屯拖着李援勇就往外走,嘴里喊着:“走走,赶紧的,火一会儿就把庙给烧了。”三人匆忙从庙中跑出来,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着,清凉的风徐徐的刮着。身后的庙内,火势越来越大,烧得噼里啪啦直响。

刘满屯依然不敢放松,他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砂石,以及目力所不能及的坡边缘处,担心那个诡异的黑影随时会从某个地方突然窜出来把人给伤着。

“满屯,咱们回去吧!房梁和椽子烧着了,一会儿庙就得塌。”赵保国说道。

刘满屯点了点头说道:“嗯,再等等,总得让它塌了咱再走。”

火势烧的很快,土地庙长时间处在高地,再加上西岗子砂石遍地,本来就是极为干燥的地方,所以庙里的木梁椽子等物都很干燥,火苗很快引燃木梁和椽子,火势更大了。呼呼的火苗燃烧着,不断有椽子被烧断了的声音传来。从外面往庙里看去,入目出皆是烈火熊熊,浓烟从窗户和门口滚滚的涌出,一些火苗也趁机舔着木制的窗户和门,于是窗户和门也都燃烧了起来。

火势越来越旺,外面的雨势却越来越只余下一些稀疏的小雨点不时的蒙蒙落下,便是滴落在水坑也无法击打出清晰的波纹,只有淡淡的一圈儿纹路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嘎吱吱……咔嚓,嘎吱吱……咔嚓…….

轰隆隆……

土地庙内的房梁和椽子终于在熊熊的大火中被烧的断裂开来,再也无法承受庙顶上沉重的压力,庙顶轰然塌了下来,带动四周的墙壁也没有规则的倒塌了。

三人在庙内传出嘎吱嘎吱咔嚓嚓的房梁断裂声时,及时的向后退出十来米远,土地庙倒塌时迸溅出来的碎砖烂瓦铺满了方圆十多米的范围。

滚滚烟尘很快被徐徐微风吹散,土地庙变成了一堆废墟,残破的墙壁高低不齐的矗立着,断断续续的火苗依然在不停的从废墟中蹿出来,舔舐着清凉潮湿的空气。青烟袅袅,雨水嘀嗒,不时的有哧哧的声响传出来……

三个人都没有表现出胜利后的兴奋和喜悦,相反却都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之前那个黑影的出现,因为刘满屯异样的表现。

“咱们,回去吧?”赵保国挥了挥手里的柴刀,他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和在学校时那种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气氛截然不同,他还是喜欢那样,喜欢一呼百应,喜欢号令群雄的那种感觉。他想要打破这种怪异的氛围,他喊叫着:“胜利了,但是我们不能骄傲,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们剩下的路还很长……”

“**万岁,革命万岁!”李援勇举着铁锹响应着,他要发泄出来心头那股忐忑,他觉得很难受。

刘满屯一挥柴刀:“走!”

三个人向丘陵下方走去,没走出三步远,刘满屯突然喊道:“停下,等等!”

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急忙止步,扭头诧异的看着刘满屯,不知道刘满屯要干什么。

“等等,等等再走,等等……”刘满屯面色有些紧张话的声音都开始结结巴巴的颤抖起来。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骇人的画面:三个人兴冲冲的往丘陵下方快步的走着,走到半腰的时候,整个丘陵突然震颤着摇晃起来,砂石迸塌,整座丘陵都呼啦啦的向下塌陷起来,砂石流动,巨大的石头滚滚而下,他们三人惊呼着,被滚滚的泥石流吞没……他清醒过来,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他几乎可以肯定要出事儿,是的,这座丘陵,这座小山,不稳,要倒塌了。

赵保国皱着眉头问道:“满屯,你怎么了?”

“满屯哥,咋了?”李援勇也有些担忧的看着刘满屯。

刘满屯微微的摇着头,紧皱着双眉,眉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瞪视着几十米深的沟壑下方,扭头四顾着嶙峋的怪石,被雨水浸透的砂石路……他嘴里呢喃着:“不能走,再等等,再等等,等等……”

“为什么?”赵保国问道。

“不知道,我感觉不对劲儿。”刘满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只是摇着头,谨慎的说道:“别着急,再等等看,这山,估计要塌了,再等等。”

李援勇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满屯说道:“满屯哥,你在说啥呢?什么山要塌了啊?”

“我说满屯,你是不是……胡说什么呢?”赵保国有点儿生气了,要说刘满屯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牛鬼蛇神,他心里还是能相信一点儿的话,那现在刘满屯说的话,纯粹就是天方夜谭了,山要塌了?开什么玩笑?四处看看,没什么奇怪的动静啊,一切还都是那么的安静,凉风徐徐,雨已经彻底停了,南面的天际处,已经放晴了,云开雾散。

刘满屯摇头,不由得身子往后撤了两步,他把柴刀慢慢的别到后腰上,突然大叫道:“小心!撤!”喊叫的同时,双手用力拉住了赵保国和李援勇,向后猛然急退。

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猝不及防,让刘满屯拉的倒退出三四步远,一**坐倒在地,刘满屯也掌握不住平衡摔倒在地上。赵保国不满的大叫道:“满屯,你神经病啊?”

“满屯哥,你干嘛……”

呼啦啦……一些碎石头松动,随着细沙碎石开始往山坡下面流动,越流越快,越流动静越大,四周大大的石头也都被冲的松动,随着细砂碎石向山下面滚动,泥石流爆发了。滚滚的泥石流越往下流,汇集的越是宽大,渐渐的变成了四五股宽达五六米的深灰色的巨龙向山下冲去,惊天动地的声响在沟壑间回荡起来。

那片开阔地上,刘满屯三个人紧紧的依靠在一起,坐在地上,互相紧攥着对方的手,身体不由自主的不停的颤抖着,被整座山簸动着。

震天动地的声响三个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挟千钧之力滚滚而下的泥石流,不由得吓傻了。倘若刚才没有刘满屯的提醒,没有刘满屯让大家停下,稍微的等上一等,那么现在,他们已经被泥石流席卷而下,葬身在乱石之中了,而且绝对会被撞的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突然,一股狂风从他们后面呼啸着刮来,三个坐在地上手拉着手的人竟然被狂风刮得平地挪动,生生往前移动了三四米远,直到那陡峭的还在不断的往下流动着砂石的山边儿上。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大叫着伸胳膊揽住了旁边凸起的石头,李援勇左右两支胳膊被刘满屯和赵保国紧紧的攥住,两条腿已经伸到了外面悬了空。

“保国哥,满屯哥,快拉我上去,拉我上去啊!”李援勇惊恐万状的大叫着。

——————————

大家多支持,最近的还算是勤快~~~推荐票和收藏,是我的动力啊~~~

046章 立场和界限

————————今日第二更————————

这是什么态度?苗树堂怒了,他当天就去了乡里,把这次事件添油加醋的报告了上级领导。上级领导的指示很明确,鉴于刘远征(刘二爷的大名)的认罪态度极其恶劣,不接受党的教育指示,一意孤行,越发的向反革命路线靠拢,我们有必要对其进行强制性“教育”。

苗树堂得意洋洋的回了村里,当天晚上就召开小集团会议,和自己的同伙们商量着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刘二爷给捆起来,乡领导已经做出了批示,嗯,还答应要上报县革委会。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彻底打倒刘二爷的时机成熟了。

然而让苗树堂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乡革委会召开会议的时候,会场让一帮红卫兵们给掀翻了红卫兵战士们造了他们的反。乡革委会的成员们包括主任郑希明部被红卫兵小将们捆了起来,第二天要开展对他们的批斗大会。

郑希明一伙儿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稀里糊涂就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被红卫兵们关了禁闭。

原来,郑希明下午和苗树堂的对话,让革委会一位成员透漏给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是忠心耿耿的小红卫兵战士,也是乡红卫兵兵团司令赵保国的忠诚手下,他立刻将这个消息通知了赵保国。

赵保国和刘满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火冒三丈,真是翻了天了啊,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于是当天晚上,俩人带领着一大帮的红卫兵战士们,去了乡政府,恰好赶上郑希明他们在开会,好嘛,正好给敌人来个一网打尽。红卫兵将士们冲入了乡革委会的会场,将一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给抓了起来。

那位儿子是红卫兵的乡干部,被法外开恩,嗯,他透漏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开会,当然,开的是反革命会议,属于是举报有功,释放。

乡委书记知道这事儿后,赶紧过去劝阻,赵保国说:“怎么?你要保右派分子和修正主义分子么?”

乡委书记败退了,只好去找乡派出所所长,所长摇头叹息的说道:“党中央和**都明确支持红卫兵造反,我能怎么做?我敢怎么做?”

他是他娘的怎么了这都是?”乡委书记气得捶胸顿足,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女儿正在家里要革她妈妈的命呢妈妈是资产阶级专政。

要说起来,赵保国和刘满屯他们这次的夺权运动,比之于这一年十一月和十二月红卫兵想要夺取上海市委的权利,直到九七年年初夺权成功,还要早上几个月呢。

暂且不说这些,话题转回来。

双河村支部大院里,红卫兵们正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欢呼着他们首次大造反夺权运动成功后的喜悦,准备待会儿好好的把苗树堂批斗一顿,将他打击的永世不得翻身。

长期受苗树堂欺压迫害的村支书罗宏被红卫兵们平反,作为当事人也被请到了大会现场,公开揭露批判“大右派,修正主义分子”苗树堂的丑恶面貌和深恶罪行。

罗宏有些茫然,但是当看到打击自己的苗树堂被捆绑着跪倒在**像的前面时,罗宏激动的眼泪儿都流出来了,高喊**万岁,**万岁。

就连在院墙外边儿喂猪喂马的“四类分子”,也都围拢在院子周围兴奋不已的高喊**万岁,**万岁,他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苗树堂在那里接受着批判,咬牙切齿的在内心里想着你苗树堂也有今天啊!

稀里糊涂的苗树堂被红卫兵押着跪在桌子前,面对着**像深深的忏悔着自己的丑恶罪行,他检讨,他发誓一定要改正以往的罪行,要改过自在党和**的教导下重新做人。事到如今苗树堂没有任何办法来翻身把歌儿唱了,他觉得被他迫害的那些人如今真的和自己调了个儿。对于忏悔罪行以及深刻检讨,他太熟悉不过了,以前都是自己逼着别人如何如何的忏悔认罪,检讨罪行……如今他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不想挨打受罪,赶紧吧嗒吧嗒就像是背诵小学生作文儿似的认罪悔改了。

在他跪在**像前认罪悔改做深刻检讨的同时,他原先那些同伙们也都出面了,本着“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的政策思想,他们全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大肆的诉苦自己如何如何的被苗树堂威胁逼迫、如何如何的被蒙蔽,犯下了多少无法原谅的罪行。如今,他们拨开云雾见青天,终于认清了苗树堂真正的丑陋的面目,决心与其划清界限,痛改前非,悔过认罪,争取重新做人,希望伟大领袖**忠诚的红卫兵战士们、希望党和政府,能够宽大政策,给他们一次机会……

苗树堂的批斗大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村民们纷纷指责着,怒骂着,苗树堂挂着“反革命分子”的牌子,跪在了当院里,不断的诉述自己的罪行,忏悔着,“学习”着。

吴梅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高高兴兴的要回家报告给二爷爷,今天保国哥和满屯哥他们俩是如何带人收拾苗树堂呢。昨天傍晚乡里那位红卫兵战士来家里向赵保国报告苗树堂和郑希明的“反革命”计划时,一大家子人都正在吃晚饭呢,所以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儿,都气愤不已。刘二爷当时就说了一句话:“去他娘的!”他不大在乎,觉得苗树堂他们再怎么找茬闹事儿,还能把自己打成“四类分子”么?他们敢么?

刘二爷很有信心有胆量,他不相信苗树堂敢把自己怎么样。难道他还敢跟自己动手来硬的么?哼,要论动粗玩儿硬的,刘二爷还真是没怕过谁。他的性子是属于火爆的那种,人若敢欺负他,他必然要实施最粗暴的方式还击。所以当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瞪着眼要给予苗树堂和郑希明惩罚的时候,刘二爷没有反对,觉得很有必要让孩子们去教训教训苗树堂,不然的话他刘二爷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头?

从大队部出来,吴梅丫还没走出十几米远呢,就被苗树堂的闺女苗兰拦住了。

苗兰和吴梅丫同岁,不过俩人并不熟悉,因为吴梅丫没有去过学校上学,就连村里的夜校都基本没去过。而人家苗兰,却一直都是在学校上学的。这次苗兰拦住了吴梅丫,让吴梅丫好生奇怪,难道苗兰想要打击报复么?吴梅丫冷笑一声,自己虽然也是个女孩子,可这些年一直在刘二爷的教导下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练武,对付苗兰这样的弱丫头,一个能打她三个。

不过让吴梅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苗兰拦住她的目的不是要打击报复,而是要吴梅丫和她一起回家,证明自己要和父母坚决的划清界限,自己要坚定思想,绝对不会跟随父母一起踏上反革命的罪恶道路,而且她还要拯救自己的母亲,让她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吴梅丫这些日子也早就跟着俩哥哥还有弟弟妹妹们学得了一些**语录以及**思想马列主义等等。苗兰的主动并且在自己面前的信誓旦旦,让吴梅丫觉得今天倍儿有面子,她义正词严的说:“你的态度和思想非常的好,能够看清楚是非对错,不畏亲情,做出正确判断,是值得表扬和称赞的,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什么人只是口头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面而在行动上则另是一样,他就是一个口头革命派,如果不但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也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一个完全的革命派。我决定支持你,帮助你。”

——————————

这个好像每章最后都拉票和拉收藏是很不道德的,所以我偶尔还是要闭嘴的。

043章 命悬一线

————————今日第一更————————

呜……狂风紧接着再次刮了过来,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只觉得自己都被刮得飘离地面了,他们俩人奋力的用胳膊揽住那凸起的石头,另一只手还要紧紧的攥着李援勇的胳膊,他们俩人清楚的看到,李援勇整个身子都飞离了地面,被风刮得来回飘荡着,只要他们俩人稍微的松松劲儿,李援勇肯定就会被刮下去,然后被汹涌的泥石流吞没。

“啊!”刘满屯大吼起来,两条胳膊上青筋暴起,奋力的往上拉扯李援勇。

赵保国此时也拼尽所有的力气拉扯李援勇。李援勇两条腿弯曲着,尽量的用脚触地,然后踢腾着往上挪动身体。

狂风刮过,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用力过猛,失去了狂风的逆力之后,李援勇整个人猛的一下被甩了上去,竟然到了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的上面。

这个时候三人才发现,这块儿原本平整的开阔地,竟然也发生了倾斜。

“坏了坏了,这座山不会整个儿都塌了吧?”赵保国吃惊的喊叫着:“满屯,咱们赶紧顺着后坡下去!”

“不行,别乱动,后面肯定也塌了。”刘满屯大叫着。

李援勇吓的都哭了,紧紧的抱住一块儿石头,抽泣着喊道:“保国哥,满屯哥,咱们咋办啊?我不想死,**语录我还没背完啊……呜呜。”

“别哭!”刘满屯训斥道。

话音刚落,轰隆隆更为巨大的声响传来,半山腰处几块儿巨大的石头松动,顺着倾斜的山坡滚入下方的沟壑当撞击出隆隆的巨响。山体再次发生摇晃,砰,轰隆!巨大的山体整个儿向南缓缓倾斜起来。三个人身不由己的往下滑动,急忙各自抱住一块儿石头,保持着身体不会顺着越来越陡峭的山坡滑下去。

就在这危机时刻,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完全出乎刘满屯意料的高喊起来:“**万岁!革命万岁!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刘满屯一想还真得在这生死攸关的最后关头,壮烈的吼出来,电影里的英雄们不都是在最后关头喊几句的么?他立刻也大喊起来:“**万岁,祖国万岁,**万岁!”

荒无人烟的西岗子深处,千沟百壑间,回荡着三个年轻的孩子视死如归般壮烈的吼声!

只是那英勇的斗志和吼声,却并不能阻挡住山体的崩塌。原本就不算大的这座丘陵,终于在泥石流疯狂的盘剥下,失去了稳固的根基,在震荡和摇晃当彻底的崩溃。轰隆隆的巨大的声响连绵不绝。巍峨雄壮的山体随着砂石不断的流落,越来越倾斜,越来越瘦弱,整个山体向南缓缓的倾斜,倒塌。

刘满屯他们三人紧紧的抱着那还算是坚固的石头,身体不住的摇晃着,随着整个山顶的下滑而向下移动着。土地庙的废墟中那些碎砖烂瓦断梁椽子从他们头顶砸了下来,滚落下去。三人缩着脑袋尽量的把头埋在胳膊下面,尽量的用胳膊护着脑袋。即便如此,他们的脑袋还是被滚落的东西砸的生疼,胳膊上更是被砸的酸痛难忍,力气一点点儿的被消磨掉,他们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刘满屯大喊着:“抱紧了,坚持就是胜利!”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赵保国嘶吼着,给两个弟弟股劲儿。

“哥,我没力气啦!要去见伟大导师马克思了啦!”李援勇悲凄的大喊着。

刘满屯急忙喊叫着:“援勇,你坚持住,你现在**语录都背不下来,马克思是不会收留你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轰隆隆,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将三人七嘴八舌的大喊声淹没,身体进一步倾斜。李援勇首先坚持不住,胳膊一松,身体顺着陡峭的还在不断的流落和砂石的斜坡滑了下去。

“援勇!”惊恐的喊叫声刘满屯和赵保国几乎同时,也终于坚持不住,松开了紧抱着的石头,身体向下急速的滑去。

三人谁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不由己的向下滑去,惊恐万分的大喊大叫的时候,泥石流在沟壑下方已经堆积成一片新的厚厚的砂石堆。厚厚的砂石堆强悍的抗住了上方继续下滑的泥石流,疯狂的泥石流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山体的倾斜也终于停了下来。

事实上并非是山体的倾斜停了下来,而是整坐丘陵,如同底下被掏空了似的,蹲了下来,就如同本来一个高高站立的巨人,现在站的累了,不得不蹲下来歇会儿似的。

三个人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坐在一堆砂石上,旁边儿大小不一的石头林立着,凸凹不齐。他们面前,是陡峭的砂石壁,是另一座丘陵,巧之又巧的是,他们顺着那塌陷而下的砂石,停落在了沟壑这边儿的丘陵旁边,塌陷下来的丘陵填埋了原先的沟壑。若是那砂石的流动速度再往下推移一点点,他们就会撞到面前的丘陵上方,撞得粉身碎骨。

隆隆的声响终于消失了,只有那偶尔一些的碎石不耐寂寞的顺着边缘向下滚去,发出哗啦哗啦的细微的声响。

刘满屯动了动身子,哗啦啦一阵碎石滚动的声音,他的身体猛然向后倒去,吓得他急忙坐直了身子,扭头往身后看去,去只见身后两尺之外,竟然是一个大的斜坡,下面是刚刚形成的一个几十米深的沟壑,沟壑中巨石嶙峋,偶有水坑处处,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哎哟!”赵保国惊叫一声,哗啦啦一声砂石流动的声音,他仰面倒了下去,顺着砂石向坡下滑动了两米多远,吓得赵保国手舞足蹈的急忙抓住一块儿凸出的石头,将将稳住了身形,急忙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一边儿喘着粗气,一边儿说道:“***,吓死我了。”

李援勇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坐在只有一米多宽的边沿上,哆嗦着说道:“保国哥,满屯哥,咱们仨没死吧?”

“废话,你当自己是鬼么?”刘满屯说道。

“满屯,你受伤了!”赵保国看着刘满屯眉头上流出的鲜血,吃惊的提醒道。

刘满屯摸了摸额头上流下来的血,顺着血迹又摸了摸伤口,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儿,蹭破点儿皮,哎你也受伤了,胳膊上流血呢。”

赵保国抬起右臂看了看,右臂上呗石子儿硌掉了一块儿肉,往外流着血,还有几处淤青的地方。

“我腿上也流血了……”李援勇撸起裤腿儿,哭丧着脸说道,他的左小腿上,已经是血迹斑斑。

刘满屯赶紧凑过去,抬起李援勇的小腿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舒了口气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只是小伤,不要紧。”

“感谢伟大领袖**!”赵保国眯着眼靠在岩壁上,浑身放松,软成了一根儿面条话都没力气了。

李援勇试着动了动腿道:“我的俩哥哥哎,咱们赶紧回去吧,我今天真不该跟着你们俩出来!”

“别啊,歇会儿,歇会儿再走,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赵保国急忙说道。

刘满屯有些心有余悸的皱着眉头仔细的感觉了好一会儿,确认感觉不到危险了,才抬头说道:“走吧,赶紧的回去,现在天热了,伤口处不涂点儿药会烂掉的。”说罢起身,刘满屯小心翼翼的顺着边沿向西走了六七米,扭头招呼道:“来来,从这儿下去,这边儿坡度缓些。”

俩人缓缓的站起身来心翼翼的贴着岩壁往刘满屯那边儿挪动着脚步。

————————

再求票求收藏,谢谢~~~

047章 过火

——————今日第一更————————

苗兰听了之后非常的高兴,她立刻带着吴梅丫一起前往自己的家里,要坚决的教育好母亲,再和反革命分子父亲苗树堂,划清界限。不曾想回到家里的时候,弟弟苗兵正和李援勇几个小孩子在家里闹腾呢。

苗兵做的可比苗兰直接和坚决,他是带领小红卫兵们来抄家的。今天上午父亲苗树堂被赵保国他们一帮人捆起来从家里**去之后,苗兵跟着就去了大队部,然后他给了李援勇一根儿铅笔,知晓了红卫兵们要批斗他的父亲。李援勇还警告他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戈一击呢,自己看着办吧,再晚了我们就要将你打倒,消灭掉。”

“我坚决服从党和**!我支持打倒反革命分子苗树堂。”苗兵的脑袋瓜子转的非常之快,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失势,马上投靠到了党和**的怀抱当中。

苗树堂的老婆从早上就开始大哭大闹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日子过的好好的,村里人对自己是又敬又怕,怎么突然间自己的男人就被一群小孩子给捆起来押走了,还要开批斗会……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儿子年纪竟然带回来一帮同学们,要抄自己的家,还要跟爹娘划清界限。

她气急败坏的抡起扫帚就打儿子,结果双拳难敌四手,她被一帮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们给推倒在地,然后家里被砸,被抄。

更让她崩溃的是,女儿回来后,竟然不顾她的痛哭流涕,反而义正词严的警告自己,不许再哭再闹,要坦诚的交代自己的反革命罪行,要承认错误,反戈一击,和苗树堂划清界限。

苗树堂的老婆终于明白了,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男人以前做过的那些坏事儿,她干嚎一声:“作孽啊!”就晕了过去。

没有人管她,儿子和女儿径直和自己的革命战友们走了出去,一同去参加对于苗树堂的批斗大会了。

苗树堂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从最高处被一击而落,变得和以前遭受自己欺压迫害的四类分子一样了。整日里要干最脏最累的活儿,每天早晨起来要先去十字大街上跪在**像前磕头请罪,吃饭前也要先认罪,时不时就要接受村里人的批斗,要认罪忏悔……

罗宏翻身做主,又一次成为了全村村民的领导,他坚决贯彻着党中央的指示,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不过他管着这些事儿的时候,比苗树堂强得多,起码他不会去过分的恶心人,比如给人灌屎灌尿,让人蹲在猪圈里吃饭什么的。当然对于四类分子的游街批斗活动,还是要时不时的做一些的,起码也算是个样子啊。

而且罗宏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俩年轻人。

在那个年代里,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年轻人,他们是红卫兵,是**的忠诚战士,他们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也正是因为年轻,因为对伟大领袖**盲目的崇拜,使得他们的行为对于物质和精神的破坏是繁杂的、无目的和无序的,他们的破坏涵盖着政治上的冲动、青春期反叛心理的表现和缺乏理性的情绪渲泄。

同时,他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否定,以“破四旧,立四新”去创造一个水晶般纯洁的社会,在对“走资派”、“牛鬼蛇神”进行**打击和精神折磨时,他们给未来编造了一幅空幻的蓝图。

那个时候全国的政治已经各阶层的领导层,都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当中。所以对于这些年轻人,简直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究其原因,那个时候没人能说的清楚,毕竟任何人都明白的一点是,这些年轻的红卫兵战士们,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刘满屯在无数个激动难眠的夜晚里,努力的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冷静下来,好好的想想许多的事情,想想自己的命运。

他发现自己如今过于的情绪化,做许多事情太冲动了。从他们三人烧了土地庙、造了乡政府的反之后,红卫兵战士们越来越冲动了,他们甚至都不受赵保国和刘满屯的控制,许多出格的事情都让他们给做了。比如乡中学校长被批斗揪斗,家都被抄了,紧接着许多老教师的家也被救出来批斗,抄家;比如村里许多烧香拜佛的老年人家里,也被抄掉,是封建迷信,若非是赵保国和刘满屯竭力的保全胡老四,恐怕胡老四会比苗树堂的下场还要惨;一些家庭里收藏的祖传下来的文物古董,也都不是被抄出来砸掉,就是被形势所迫,自愿拿出来砸掉烧掉……

刘满屯越想越头疼,他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儿太乱了,他不明白太多的政治上的事情不会像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红卫兵战士们那样虚幻出太多太多美好的将来。但是他明白一点,做人不能太过分,做什么事儿都不要太过火。

而他们现在,就有些过分过火了。

至于为什么过分为什么过火,刘满屯想到,自己这个命格诡异的人,老天爷都无数次想要夺走生命的人,命中注定要在十五岁这一年,克死亲朋好友的人,竟然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这实在是有点儿想不通。要说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刘满屯真的是巴不得不相信呢,那是白天的时候,可一到了晚上,刘满屯就会想起许许多多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的事情。

真的是,与天斗其乐无穷;真的是,凭借着**思想的武装,与天斗胜利了么?

晚上的时候,刘满屯心潮反复,想得脑袋都要炸了,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有什么祸事要发生。

可到了白天的时候,刘满屯立刻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穿上绿色的军装,臂上带着红袖章,和同学们一起高喊着革命造反的口号,要为建立新崭新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国而努力奋斗。

初期对于他们这帮红卫兵赞赏夸奖,甚至上杆子巴结着的村民们,渐渐的开始在内心里抵触着他们,反对着他们,讨厌着他们……明面上他们还是对红卫兵们客客气气,但是没有了那种欣赏和喜爱,表情上呈现的是一种敬畏一种怕,一种厌烦的模样。

对此赵保国他们也觉察到了,但是他们并不在乎这些,他们热衷于他们的革命行动,在轰轰烈烈的文虎大革命的运动中玩儿的乐此不疲。

也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刘满屯才会从兴奋和激动中静下心来,皱着眉头想自己的命运,想着曾经的那些诡异的事件,想着将来,想着,有可能越来越近的危机。他对于这次危险的感觉,没有了以前那种敏锐和即时,这次,他对危险的感觉,是那么的模糊,感觉是那么的遥远,但是他确信,真的有危险在慢慢的靠近自己,靠近这个家庭,靠近自己的亲人……

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继续在中华大地上燃烧,并且有愈烧愈旺,火红色的浪潮遍及全国。

初期的红卫兵,到现在已经扩展到全村全民皆兵了,人们似乎又回到了四清运动初期那段日子里,甚至如今的形式比之四清运动时期,还要严苛,还要紧急。四类分子们再次遭受到前所未有的迫害和揪斗。

一九六六年九月五日,**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代表和革命教职工代表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随即开始全国性的大串连。

在此之前,**已经在**城楼上两次接见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

赵保国和刘满屯他们从县里和市里的红卫兵嘴里得知他们见过**的消息之后,心里别提多激动了,他们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北京,要亲眼看一看伟大领袖**。

他们开始互相联络,互相商议,然后选举出代表人物,由村里出信,上报到乡里,乡里再上报到县里,由县里出具介绍信证明信,然后拿着介绍信,向北京进军,去那里接受**的检阅,去那里亲眼看看仰慕已久崇拜已久的红卫兵们的精神领袖精神支柱——伟大领袖**

————————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嘿巴扎嘿~~~!读者们手中的推荐票拿~~~啊啊啊来~~~

044章 脱险

——————今日第二更————————

刘满屯转过身来,背朝外,面朝里,手脚并用的往下一点点儿的移动着,松动的砂石被他踩得哗啦啦往下直流,刘满屯出了一身的汗,可他并没有停下来,依然小心翼翼的往下一点点儿的倒退着。

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没有动弹,盯着刘满屯缓缓的下到了坡底,俩人才学着刘满屯的样子,一点点儿的往下挪动着身子。

“小心点儿,手抓紧了!脚踩实了!”刘满屯在下面招呼着。

俩人刚下到坡底,还没缓口气儿呢,刘满屯突然大叫着:“快跑!”伸手使劲儿的拉住赵保国和李援勇往前一推,俩人踉跄着跑出几米远,噗通一声绊倒在地,身后轰隆隆的巨响声传来,扭头一看不仅大吃一惊,只见大片大片的砂石从上面滚落下来。

赵保国和李援勇赶紧连爬带跑的往前蹿,刘满屯在他俩身后也急忙的跑。

宽度足有十几米的砂石从坡上面滚落下来,比之先前的泥石流有过之而无不及。赵保国和李援勇又跑出几米远之后,这才想起刘满屯还在后面,俩人扭头一看,急忙大喊起来:“满屯小心,快跑啊!”

只见那宽阔的砂石流汹涌而下,刘满屯正好在砂石流的中间地带,眼看着跑不及了,就要被砂石吞没。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砂石流冲了下来,却从刘满屯身旁两侧隆隆的涌成了堆,而刘满屯恰好就躲过了砂石的冲击。汹涌的砂石在以刘满屯为中心,在他两侧堆积起两米多高,两侧距离刘满屯的身体不足半米,形成了一道狭窄的沟壑。

惊呆了的刘满屯仰头看去,只见头顶上方,哗啦啦落下来一些碎石,他急忙向前迈步,堪堪避过那些落下的砂石。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是头顶上方一块儿凸出来足有两米多的巨石救了他的命。那块儿巨大的石头足有四米多宽,凸出来两米多长,上面流下来的砂石被它阻挡住,向两侧滚动而下,部分细小的砂石在这块儿巨石上流动,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构不成致命的威胁了。

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吓坏了,他们已经看不到刘满屯,只见眼前堆积起两米多高的砂石,俩人待砂石流终究静止下来了,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大喊大叫着爬上砂石堆,寻找刘满屯。

此时的刘满屯也着急忙慌的往砂石堆上爬,他可不想那巨大的石头落下来把他砸成肉泥。砂石堆因为刚刚堆积而成,砂石间缝隙较大,比较松动,攀爬起来就有点儿吃力了,爬两步砂石往下一滑,又倒退一步。等他终于爬到砂石堆上面,和赵保国、李援勇俩人对上眼的时候,他咧开嘴笑了。

不过赵保国和李援勇俩人却没有笑,而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满屯的上方,不约而同的大叫道:“满屯,快跑!”

哗啦啦,嘎吱嘎吱……上面再次传来巨石松动时的声音,刘满屯不用看就猜到是上面的巨石松动了,马上要滚下来了。

刘满屯赶紧双脚用力,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飞一般射向前方,在坎坷不平的砂石堆上往前冲了四五米的距离。扭头一看,上方那块儿本来为刘满屯遮住了砂石流,救了刘满屯一命的巨石,再遭受了砂石流巨大的冲击力之后,再也不能踏踏实实的待在上面了,它晃晃悠悠了几下,咔嚓咔嚓几声震耳的脆响,就像是它**在砂石中的那半截和裸露在砂石外的身体突然间断裂了似的。巨石滚滚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一秒多钟的时间里,轰隆隆一声爆响,砸落在刘满屯起初刚刚躲避过砂石流一劫的狭窄的缝隙当中。

四周的砂石受到震动的影响,纷纷滚落下来,顷刻间将那块儿巨石和和砂石堆间的缝隙填满。受到巨大的冲撞力而迸溅出的碎石激射而出,毫无目标的四射着。

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三个人几乎在那巨石落下的同时,趴到在了凸凹不平的砂石堆上,尽量的将头部埋在坑不暴露出来为止。

四周终于恢复了平静,刘满屯抬起头来,拍打着头上和身上那厚厚的尘土,一边儿疾步走到赵保国和李援勇跟前儿,焦急的说道:“快快,赶紧走,***这地方不能待了,指不定啥时候还得塌两次。”

“对对,赶紧走。”赵保国附和着站起来,伸手拉扯了一把李援勇,“赶紧回吧。”

“哥哥们哎,咱东西都丢了啊!”李援勇哭丧着脸说道。

俩人一看可不是嘛,来的时候拿的柴刀和铁锹全都没了,唯一留下的,那就是李援勇的书包,他一直当作宝贝挂在脖子上,不过现在已经脏的不像个样子了。

匆匆离开这里,四周近处的丘陵似乎都受到了震荡牵连,沟壑间处处都是砂石涌下来后形成的一堆堆的砂石。这让三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四处观望着,生怕再出现一股巨大的泥石流将他们轰杀至渣。

赵保国拉了一把刘满屯,示意他稍微慢些,问他两句话。

刘满屯会意的点了点头,故意放慢了脚步,俩人走在了距离李援勇有几步远的后面。

赵保国说道:“满屯,那东西……死了没?”

“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你看到的那个黑影啊!”

“哦……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后来就没看见,估计死了吧,这么大动静,还砸不死它么?”刘满屯眉头皱着,心想还真不一定,咱们三个人不好好的活下来了么?更何况那些鬼怪连个实体都没有的东西。

“我估计也是。”赵保国点了点头,“不管怎么咱们今天算是打了胜仗,真应验了**他老人家的话,只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嘿,真就取得胜利了。”

刘满屯捶了赵保国一拳,笑着说道:“保国哥,我记得咱们仨快要掉下来的时候,高喊**万岁来着……是不?”

“对啊,所以说**他老人家真的是神,在天有灵……”

“错,是在北京有灵,以后注意点儿心我把你打成现行反革命,敢诅咒我们无产阶级的伟大领袖**。”

“不敢不敢!”

哈哈……

大家多多投票,我努力码字这章量少,大家莫怪啊,俺今天超市里比较忙~~~快过中秋节和国庆节了,所以超市很忙的,估计最近这几天每天量都不会特别的大,但是俺绝对还是会坚持两章的,大家谅解啊。再次,提前祝贺大家节日愉快~~~家人幸福~~~!

048章 开往北京的列车

————————今日第二更————————

“文化大革命烈火,把我们锻炼成钢……”

“红卫兵,心最红,革命路上争先锋……”

一首首那个年代独有的歌曲从飞驰的列车上传出来,震荡在广袤的大地上,穿破了长空,透过云层,直达九天之上。

车厢内,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们,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聚集到了一起。他们热情似火,心潮澎湃,互相之间亲热的就像是一个娘生的,男同学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女同学欢歌笑语情同姐妹……这帮满腔热血的青年学生们,铁了心的要搞革命,要捍卫**和**思想,保护红色的革命江山。当然,他们并没有想过**要不要他们保护,反正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保护**,并且一厢情愿一根筋的忠心耿耿,谁要是敢于对他们想要捍卫的对象有任何的质疑,他们就一定要油炸他,砸烂他的狗头,彻底的,完全的消灭掉他……

是的,在那个经济条件异常贫苦的年代,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们若非是处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时期,他们中间有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坐上火车,去往北京。至少,在几年之内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经济条件的。

然而文化大革命的初期,红卫兵当红的年代里,红卫兵们可以不拿一分钱,只拿着介绍信就可以走南闯北,搞大串联,搞文化大革命,他们走到哪里就有接待站接待,不仅仅是坐车不要钱,吃喝不要钱,便是住宿,也不需要掏一分钱。他们在大串联的日子里,过的真正是**生活。

作为乡中学红色兵团的红卫兵司令,赵保国和刘满屯自然而然的成为乡红卫兵们的代表,有幸去往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接受**的检阅。

出发的那一天,村里敲锣打鼓的欢送他们出了村,乡里的领导干部们和村里的领导干部们一路把他们送到火车站,看着他们俩登上了火车,看着火车缓缓启动,看着那车头上冒出的浓烟渐渐的消失在远方。

这一天,刘满屯记得非常的清楚,是一九六六年十月一日,国庆节。

火车上,赵保国和刘满屯起初也是兴奋不已,和火车上其他的红卫兵代表们一起高唱革命歌曲,互相背诵**语录,交流学习经验……不过时间一长,他们俩就觉得有点儿没劲了。他们发现,许多红卫兵们所谈论的理想啊革命啊等等,让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有点儿两眼一抹黑。

听听人家对于马列主义思想的理解,听听人家自己编写的文化大革命诗词,以及他们对于伟大领袖**的赞美语言……乖乖,真是文化人啊!

渐渐的,俩人发现更多的革命战友们其实和他们俩一样,也都开始沉默不语,只是出神的看着少数的几位革命战友在那里高谈阔论。感情不仅仅就咱俩是脓包啊,赵保国和刘满屯找到了平衡,有点儿欣慰的坐在一块儿小声的嘟哝起来。

其实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能够高谈阔论侃侃而谈的学生,大都是大城市里出来的高中生,最次那也是初中毕业了的学生。而赵保国和刘满屯这样的文化程度太低了,刘满屯还好,算是高小毕业了,那赵保国压根儿就没怎么在学校待过,就上过几天夜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糊弄进了乡中学,没多少日子,红卫兵运动闹起来之后,他还成了乡中学红卫兵的头目,这事儿到后来一直很长时间,赵保国对任何人都保密,死活都不说。

刘满屯渐渐的有些困倦了,他觉得车厢里的这些革命战友们的精神头儿实在是太足了,他们怎么就不嫌累呢?高谈阔论的那些学生就不说了,他们说的起劲儿,闹的欢腾,自然也就精神头儿大,可怎么其他的革命战友们听的也那么带劲呢?

这时候的刘满屯,脑海中又想到了有关于命运的问题,如果说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是命中注定了的话,那如今这个年代里,学生们闹哄哄的闹革命造反,要毁坏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呢?这难道不能说是在改变命运么?

看看这些满怀**和希望的革命战友们吧,如果命运已经注定,那他们如此的斗志昂扬,又何必呢?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乐,与天斗其乐无穷吧?

迷迷糊糊的,刘满屯在闹哄哄的车厢里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正在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上攀爬着,他的目标是山峰的顶端。山上苍松翠柏枝繁叶茂,羊肠小道两侧杂草丛中点缀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色彩艳丽纷呈,微风徐徐,空气清亮舒适,带着丝丝的花香气,让人神清气爽。登上那高高的山顶之后,刘满屯累得气喘吁吁,他一**歪坐在一块儿石头下,背靠着石头仰望苍穹。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明亮的像是一块儿巨大的倒扣着的蓝宝石,奇怪的是没有太阳,天空就是这么晴朗但是并不刺眼,让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他往山下看去,只见云雾在山腰处缭绕着,白白的,浓浓的,看不到山底下是什么景象。刘满屯有些迷糊了,他也不知道问谁,反正他张口便问道:“哎,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回答的声音,那声音让人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却又是那么的遥远,声音沧桑中带着亘古的气息,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在对刘满屯说了句话,却直到如今,这声音才远远的穿过时空,传到了刘满屯的耳朵里。

刘满屯有些疑惑的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人,那声音就像是凭空出现,从无尽的苍穹中传来,又像是从地表深处传出。

正在刘满屯满腹疑惑的时候,那亘古沧桑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早就该来到这里,你来的晚了……”

“为什么?我干嘛早就该来这里?”刘满屯皱眉问道。

“你看看,在你身后有多少人,你是踩踏着他们的生命,登上了这座山峰……”

刘满屯回头向来时的山路上看去,远远的,只见那原本繁茂苍翠的树木杂草之间,一个个身影晃晃悠悠的出现,刘满屯的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啊,他的姐姐,那个是爷爷,叔叔、婶子……那些呢?那些是谁?刘满屯瞪大了眼睛,却看不清那一个个出现的模糊的身影是谁,他们的距离更远。刘满屯着急了,他大声的喊叫着已经死去的亲人,但是那些亲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似的,身影一闪,径直走入云雾当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喊的累了,他喘着气坐下来,眼角流出了泪水,颓然的靠在石头上。他真的很想念自己的亲人,虽然从七岁那一年,他和亲人们基本上就不在一起了,甚至连话都说的少之又少,可终究是自己的亲人……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一个清晰的窈窕的美丽的身影,是吴梅丫,刘满屯突然觉得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温暖。

刘满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醒悟过来,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子,仰视着无尽的苍穹,大声的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老天爷,是你吗?”

“天道昭昭,复自然循环,天乃自然,宇宙万物,生灵有命,复归自然,一切乃为天……”远远的,从九天之上传来的声音,从某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的声音,从四周的空气中传出的声音,从地表中穿透出来的声音……就那么远远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响彻在刘满屯的耳边。

“你少***跟我废话,我听不懂你胡咧咧啥!”刘满屯怒骂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折磨我,我哪儿招惹上你了,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过不去啊!”

“天地不容,乃天与地不可相融也,阴阳亦难相融……”

——————————

国庆啊国庆,祝贺伟大祖国六十周年大庆这一章的情节,发生在六六年国庆的那一天·~~咦?其实我是想,想很无耻的要票的~~挠头~~

049章 心态

——————今日一嗯一更————————

刘满屯怒了,他抓起地上的几块儿石头向虚空中狠狠的砸去,他怒骂着:“够娘养的,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老子听不懂!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家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他一边儿怒骂着,一边儿气急败坏的四处寻找着,他想要砸烂一切可以砸烂的东西,于是旁边儿的一些花花草草遭了殃,被刘满屯践踏着,趴在地上撕扯着,他像是一只疯了的狗一般在地上肆虐着。

那声音久久的没有响起,直到刘满屯发泄完了愤怒的情绪,累了,垮了,躺在狼藉的草地上后,那声音再次响起:“无辜者,皆受累,皆尔之过也!”

刘满屯躺在草地上,怔怔的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他忽然冷冷的笑了,笑的毫无表情笑的阴沉冷漠,笑的那么的决绝。

“天地分高位,且人间无战祸,地灵存与世何故……”

“够了!”刘满屯突然大吼起来,打断了那飘渺的声音,他冷笑着,大声的喊叫道:“我活着了,我就是要活着,活着,你怎样?怎样啊?老天爷,**你八辈儿祖宗!”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暗了下来,乌云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似的,瞬间布满了整个的天空,黑压压的云层似乎就在身体上方不足几米处的地方,只见乌云翻滚,道道闪电在云层中闪现着,闷雷滚滚,从乌云中传来,震撼着巍峨高耸的大山。

突然间,一道粗大的闪电从高空中挟万钧之力垂直劈下,狠狠的劈打在了刘满屯身处的高山山巅,轰隆隆,咔嚓嚓!巨大的雷鸣声震撼着整座山,巍峨的高山瞬间摇摆不已,突然崩塌,山崩石裂,草木不存……

刘满屯的身体随着崩裂的山石向无尽的深渊处坠去,然而刘满屯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害怕,他只是冷笑着,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厚厚的云层,以及那云层中如同游龙般的闪电,听着那越来越远的隆隆雷声。

他的身体,越坠越深,四周越来越黑,看到任何的一丝的东西,四周只有黑暗,他感觉身体还在不停的下坠着,下坠着,好像永远也落不到尽头似的。

忽然,他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接住了,那东西开始载着他晃悠起来,晃悠着,晃悠着,然后隆隆的声响传入耳边,是那么的熟悉,是什么声音呢?刘满屯想起来了,好像是火车的铁轮与轨道的摩擦声。

哦,听的更清晰了,刘满屯听到了激动人心的歌声,是许多人一起敞开了喉咙,用最热切激动的心情去高声唱着: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刘满屯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数十面红旗在狭小的车厢里展开,无数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战士们高举着红色的语录本挥舞着手臂高声的歌唱着祖国。赵保国就在他的身边,挥舞着手臂激动的满脸通红,他也在大声的跟着众人齐声的高唱着……

这一幕让刚从怪异的梦境中醒过来的刘满屯瞬间热血沸腾,他想到了许许多多,想到了自己就要去往北京了,自己正身处在伟大的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代表着许多同样充满向往和激动心情的革命战友们去往祖国的心脏——北京,去那里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心脏地带,去接受伟大领袖**的亲自接见!

这是一个光荣的任何,他们肩负着光荣的使命,去汇报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胜利,去领受更光荣更重要的使命。

刘满屯的眼前,不断的闪现着红旗、红色的语录本、红色的标语,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那昏黄岁月中的一幕幕凄凉的泛着昏黄色的黑白情景,那是一个艰苦的岁月,在那个岁月里,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而如今,在这个火红色的年代里,自己又将要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命运的字眼在他的脑海里跳动着,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是预示着危险的到来?还是在预示着自己命运的转折?抑或是将来要踏上某一条和以往不同的道路?幸福么?他们的革命目标是什么?埋葬帝修反?为**事业而奋斗?过上**的幸福生活?

一个个问号在脑海里不断的闪现,但是每一个问号出现的瞬间,就会被火红色的**湮没,接着另一个问号出现,又被的湮没……

年轻的红卫兵战士们那激昂的情绪一直到了半夜时分,才总算消停下来。他们互相倚靠着,脸上露着甜蜜幸福的笑容,沉沉的睡去。车窗已经关上了,透过车厢与车厢之间那敞开的门,可以看到其他车厢里,也挤满了前往北京去的红卫兵战士们。

赵保国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他睡觉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司令的模样,打着呼噜,嘴角流着哈喇子,睡的很香很香;刘满屯睡不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以及各种景象的影子,刚刚平复下来。望着车窗外星空照耀下的昏暗,他的心此刻就如同外面点缀着无数星星的夜空,深邃而平静。

坐在对面的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大概是冷了的缘故吧,他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车厢里没有了鼎沸的人声,只有火车行进时发出的喀喀喀的声响。他看到刘满屯正盯着车窗外面出神,便笑着说道:“哎,你看么事?”

“哦,没什么,睡不着。”刘满屯扭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你是湖北人吧?”他在湖北汉口待过一段时间,而对方的口音和那里人的口音差不多。

对面的年轻人似乎很吃惊于刘满屯年纪就能听得出来自己的口音:“对啊,湖北黄石的,你是哪里的?”

“河北邯郸人。”

年轻人似乎很愿意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能有一个人和自己聊天,他很友好的伸出右手道:“我姓姚,名向北,今年十六岁。”

“刘满屯,十五岁。”刘满屯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一下。

姚向北看着的夜空,满脸兴奋的说道:“这过了十二点了吧?”

“嗯,大概一点多了。”

“我们伟大祖国十七岁的生日,过去了。”姚向北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心里很高兴,很骄傲,能在这一天,和这么多的革命战友们,一同坐在开往我们伟大祖国红色首都北京的列车,这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啊!”

刘满屯看着姚向北那激动的模样,好像穷光棍儿突然捡了个抱着金元宝的媳妇儿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说道:“是啊是啊,真的很骄傲,想想能亲眼看到伟大领袖**,我也特激动。”这句话倒不是刘满屯说假话敷衍姚向北,而是心理还真有点儿高兴。他确实想着见一见这位说出与天斗其乐无穷,并且敢于对任何人任何物说出“无需放屁,试看天地翻覆。”这样豪迈话语的伟大领袖。

打心眼儿里来讲,刘满屯在这一点上与其他的红卫兵们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绝对的相信和肯定,**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不过刘满屯和姚向北或者说和大部分的红卫兵从本质上不同的一点是,他不是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他相信有所谓的鬼神以及那种比较灵异的东西存在。当然,这事儿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正如同赵保国坚决不会表现出来是一样的。刘满屯和赵保国都是年轻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在同龄人以及比他们小的人跟前儿注重面子。

最为重要的是,在那个年代里,谁敢说自己相信邪孽异物的存在呢?

姚向北说:“你们这次去北京见了**之后,要干什么?”

“干什么?回家继续闹革命呗世界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需要我们去解放呢!”刘满屯笑着说道,心里却想那三分之二的人自己不赶紧闹革命,难道非得等着哥们儿过去拉你们一把,自己吃现成的么?

“嗯,是啊。”姚向北真诚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满屯的话,他满脸憧憬的说道:“不过我们几个人见了**之后,再去一趟革命圣地延安,亲自瞻仰一下革命前辈们曾经战斗的地方。”

刘满屯有些困了,他懒得再和姚向北胡扯下去了,他说道:“嗯嗯,去那里学习一下也是好的,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嘛,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是为了革命,我们总会在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彻底胜利之后,胜利会师的。”

“对对。”姚向北见刘满屯有了困意,眼睛都眯了起来,赶紧说道:“刘满屯同志,我们决定从北京步行去延安,学习曾经的红军长征,体验一下长征的艰辛……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长征啊?”

“什么?”刘满屯惊得睁大了眼睛,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姚向北,问道:“放着火车你不坐,你们步行?哥们儿,你知道北京到延安有多远不?”

“你这是什么话?”姚向北有些不乐意了,他理直气壮的说道:“当年两万五千里的长征路上,红军战士们浴血奋战,长途跋涉,翻雪山过草地,吃草根树皮和腰带,那受了多大的苦?难道我们现在连步行一些路程,还要觉得累么?还有,我要更正一下是提醒你,革命战友之间亲如兄弟,但是不能用那种老的封建思想的余毒来互相称呼,哥们儿义气是狭隘的,是老旧的,哥们儿这个称呼,也是封建……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实在是太低了……”

刘满屯哭笑不得,赶紧摆着手说道:“是是是,我的思想觉悟低,需要加强学习,哎我说亲爱的革命战友同志,我也没说嫌累啊,只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俺们村里比较落后,这不是让俺们作为代表前往北京参观学习文化大革命嘛,然后俺的赶紧的赶回去,把自己学到的好好的再教给俺们村里的人,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哎呀,我们的革命时间很紧迫的,帝修反随时都会反扑的,所以……是吧?”

“嗯,这倒也是,革命成功的基础在农村,确实需要加强学习,不能让我们的红色根基被反动派占领。”姚向北点头同意,沉思一阵之后,坚定的说道:“这次到北京我要和我们的人商量一下,看来很有必要扎根农村,去彻底的发动我们的文化大革命,宣传伟大领袖**的思想……”

姚向北喋喋不休的表现自己的红心呢,刘满屯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假寐。

过了一会儿,姚向北才发现刘满屯已经睡着了,这才略有些尴尬的停住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忠心表决,有些不满的瞪了刘满屯一眼,独自坐了会儿之后,困意袭来,也睡着了。

……

——————————

继续拉票~~~脸红,挠头~~~~~~~拱手~~~

053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今日第二更————————

光头的两个同伙立马围了上来,弹簧锁劈头盖脸的冲肖跃砸了下去。

肖跃的头被打破了,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他扭头就往后跑,即便是死胡同,那也是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光头他们立刻紧追不舍。

而此时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已经从砖垛后面走了出来,对视一眼,俩人一人拿起一块儿红砖往胡同里走去。他们俩心里想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刘二爷教导过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义之举,况且那穿军装的哥们儿一个就是亲密的革命战友啊,至于另外的三个人,听说话就几乎可以肯定是反革命分子了,嗯,最不济也得是坏分子,流氓团伙……

里面肖跃已经被人从后面追上,一脚踹在后腰上,扑倒在地。

光头三个正待要围上去群殴肖跃,身后却突然传来气愤的吼声:

“不革命行吗?不武装自己行吗?你还跟我说这个说那个,瞧见没?革命战友都被武装到牙齿的反革命分子打倒了……”

三个人一愣神儿,扭头往回看,只见两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典型的红卫兵,一人拎着一块儿砖头往里面走来。不过那俩人却压根儿就没看光头他们三个,而是一边儿走一边儿你看我我看你的挥着手争执着。刚才那句话是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点儿,满脸狠戾的家伙说的。这俩人个子都不高,黑黑瘦瘦的。

刘满屯说道:“有**思想武装我们,美帝国主义的原子弹都是纸老虎,革命战士还惧怕这些么?”

“扯淡,你这纯粹是左倾盲动主义!是要坚决打倒的!”赵保国义正词严的批判道。

光头扭过身子冷冷的盯着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他的两个同伙却上前踩在了肖跃的身上,脖子上,用力的踩住,肖跃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随即挣扎开来,向胡同里面又跑开几步。他心里有一阵庆幸的感觉,觉得这俩听口音是外地人的红卫兵战士似乎是来帮助自己的,不过他不敢肯定,所以先退后几步看看情况。

“哎哥们儿,这儿没你们俩什么事儿,别找不自在。”光头挥了挥手里的三棱刮刀,恶狠狠的警告着刘满屯和赵保国。

赵保国不屑的哼了一声,刘满屯说道:“哟,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对我们亲爱的革命战友动刀子,十足的反革命!现在我警告你们,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我们**的军队一向优待俘虏!”

“满屯,我很有必要提醒你,像这种反革命分子无需怜悯,是要坚决的用武力镇压他们的!”赵保国一边儿说着,手里一边儿拎着那块儿红砖,像是把玩着一个毛绒球似的。

刘满屯摇头说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伟大领袖**还人是可以犯错的,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嘛!我们不能一味的打击别人,要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哎你们仨,党的政策你们也是明白的。”

他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别说光头他们三个,就是后面捂着脑袋的肖跃都愣了。哪儿冒出来的两个土老帽,满嘴蹩脚的普通话,竟说些废话,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

光头有些不耐烦的警告道:“少他妈废话,知道我是谁么?”

刘满屯摇头说道:“不知道,该不会是美帝国主义或者是老蒋那边儿派来的特务吧?”

“听见没,这还威胁起来了,不管是美帝国主义还是老蒋,已经可以肯定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了!”赵保国义正词严的呵斥道:“你们要看清形势,这里可是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心脏,红色首都北京,在革命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力哥,甭跟他们废话,插了他们!”光头的同伙已经不耐烦了,手里抡着弹簧锁冲了过来。

啪啪!两声脆响,光头的两个同伙还没觉着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只见两块儿红砖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阵剧痛传来,俩人脑子里一懵,身子软倒在地,哎哟哎哟的呻吟起来。他们的身边儿散落着几块儿碎砖头。

刘满屯在其中的一个人身上踢了一脚,拍了拍手上的碎砖渣,瞅着光头冷笑着说道:“怎么着哥们儿?看你那秃脑袋,是不是当过和尚练过铁头功啊?”其实这时候的刘满屯的心脏跳得正欢实着呢,他有点儿激动,自打被刘二爷收养了以后,他还真是没跟人打过架呢。现在突然跟人打架,而且一招得手,刘满屯心里激动地不行,又有一丝的害怕,一丝的紧张……

“扯淡,他练过铁头功我就学过铁砂掌。”赵保国打着哈哈,一脚将地上裂开的半截砖踢到了墙上,半截砖撞的粉碎,“娘的,那个***砖厂造的砖,这么不结实,送到我们红色首都的砖头都是次品,以劣充优,欺骗革命群众,是要坚决打倒的!”

肖跃捂着脑袋乐了,虽然脑门上还在流着血,可他却笑着接过赵保国的话说道:“哥们儿,在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的开展之后,谁敢做出劣质产品啊?这砖头质量不赖,只不过刚才那俩孙子都练过铁头功,头太硬!”

光头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怕,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他恶狠狠的说道:“俩哥们儿,咱们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有什么意见咱们划出过道道来,我是新街口的郭红利……”

“往日是无怨,可今日却有仇啊。”赵保国瞪着眼说道:“你们敢对**的忠诚卫士红卫兵动手,那就是反革命反动派,和我们革命战士是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

“没说的,彻底坚决的消灭他!”刘满屯鼓动着。

俩人学着先前光头他们三人狞笑的样子,向光头一步步靠近。

光头攥着三棱刮刀的手颤抖着,眉头上已经浸出了汗珠,他心想这俩外地来的家伙怎么这么嚣张?难道没看到自己手里的刀子么?他们不害怕自己狗急跳墙把他们插了么?

“别,别过来,你们谁再往前一步,我就插了谁!”光头疯狗一样的怒吼道,但是他内心却很清楚,并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他的身体已经靠在了墙壁上,这样可以防止肖跃从后面攻击他,使自己陷入前后被夹击的危险当中。

刘满屯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光头挺刀便刺,刘满屯侧身,左手已经抓住了对方握和刀的手腕,向外稍稍一拧一磕,光头啊的一声,三棱刮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刘满屯一脚踹在了光头的肚子上,光头惨叫着蜷缩在地上,右手握着左手腕,脸上冷汗直流。

“好身手!”肖跃啪啪的拍起手来,也顾不上捂着流血的脑门儿了。

“不错啊满屯,没见过你打架,手脚挺利索!”赵保国也夸道。

刘满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三棱刮刀,随意的在手里掂着,轻蔑的对光头说道:“哎我说反动派,你拿着这把刀以前是削铅笔用的吧?”

“你他妈才是反动派!”光头咬牙切齿的骂道,一点儿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让你嘴硬!”赵保国一脚将光头踹了个跟头。

肖跃从地上拣起一块儿半截砖,很熟练的一砖头砸在了光头的脑门儿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但是光头这次连哼都没哼一声,眉头也没皱一下,他昂着脑袋说道:“今儿个我栽了,肖跃,你丫有种就杀了我!”

“秃子,我肖跃不是你那么无耻的卑鄙小人,今天咱俩算是扯个平,我不仗势欺人。”肖跃并没有因为光头的话而发怒,他站直了身子,冷眼瞪视着光头,“你若是不服的话,约个地方,咱俩单练,谁要是怕了谁是孙子!若是你以后还这么下三滥的找人跟我斗的话,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

祝大家节日快乐~~~~节日期间不断敬请支持,谢谢~~~~

050章 红色的北京

————————今日第一更————————

列车是第二天的早晨到达北京的。

只不过他们这趟列车却因为意外状况,没有直接开到北京火车站,而是在丰台站停靠,就地下车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人告诉这些来搞大串联的红卫兵们,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个,因为只要是到了北京,他们就感觉到无比的开心。

即便如此,外面依然是锣鼓喧天,炮声齐鸣,许多首都革命战士们高唱着革命歌曲,欢迎外地革命师生来京参观学习文化大革命。

处处红旗招展,口号声声,红色的标语贴满了任何一个醒目或不醒目的地方;伟大领袖**像更是悬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人们高举着红色的语录本,热烈的欢庆着,好像国庆节的的喜庆还没有过去。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大喇叭里传出来这首熟悉的歌曲,于是就有一些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青年们聚集在一起,跳起了民族特色的舞蹈。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们围拢了过去,为他们鼓掌喝彩叫好……

刚刚到达北京的红卫兵战士们立刻被北京革命战友们的热情感染了,他们兴奋的高举着语录本欢呼着**万岁化大革命万岁……他们在革命战友们的热切引导下走出火车站,然后排队在各个接待站和食堂的门口排队等待吃饭。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抢在别人的前面,先行吃过饭之后,立刻走出食堂,找到接待站询问,什么时候能见到伟大领袖**。接待站的同志告诉他们:“昨天伟大领袖****在**城楼上和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战士们共同欢度了国庆节,估计下次接见革命群众,要再过上几天了。不过你们不要难过,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在北京好好的参观旅游,接受红色首都的文化大革命火热气氛的熏陶,多学习学习嘛。”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多谢多谢。”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急忙点头表示谢意,用赵保国的话革命战友们真是亲切啊,又管饭,还那么好的态度,这趟北京来的真是太值得了。

刘满屯也觉得文化大革命实在是太好了,吃喝住行都不需要花钱,尤其是来北京,若没有文化大革命,自己有那么多钱来北京么?更别提到了北京这座历史名城再去参观游玩那些名胜古迹了。

接待站的年轻同志见他们俩满脸真切的笑容感激自己,立刻挺直了胸膛,举着红宝书高喊道:“为人民服务!”

“坚决彻底!”赵保国和刘满屯赶紧立正高喊。

“祝伟大领袖**万寿无疆,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四周的革命群众和他们三人同时高声喊了起来。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立刻败退了,趁着四周的革命群众们欢呼的时候,他们俩从人群中匆匆的走了出来。赵保国低声笑着说道:“乖乖,这首都人民的觉悟就是高,热情似火啊,咱们是真该来首都参观学习的,实在是跟不上首都革命群众的革命脚步了,落后啊!看来世界上那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们是早晚得让咱们给解放了。”

“行了保国哥,咱俩现在上哪儿去?”刘满屯笑着说道。

“**广场啊!到了北京当然得先去这些地方。”赵保国立刻说道。

刘满屯兴奋的点头:“对对,**广场,兴许还能看到**呢!”

“得了吧你,**他老人家在中南海呢,咱们进不去。”赵保国伸手搂着刘满屯的肩膀走到一群人跟前儿,打听在哪儿坐车,然后在热情的革命群众指引下,站到了路边儿,等着坐公交车。

俩人并不知道,假如没有意外的话,这趟车本应该直达北京火车站,也就是紧挨着**广场了……

北京真不愧为祖国的心脏化大革命的爆发的中心地带,整座城市已经成了红色的海洋,大街小巷全部被红色的油漆覆盖的墙壁上,除了**语录,就是贴的满满当当的大字报,一层摞着一层,上面千篇一律,大致写的不是打倒谁谁谁,就是坚决彻底的消灭谁谁谁狠的是砸烂谁谁谁的狗头!

游行的人们高举着红色的语录本,高喊着口号,挥动着招展的红旗,热情似火,**燃烧。

时不时还能看到一群群正在搞批斗的人群间总有那么一位或者几位被挂着上面写着名字和什么什么罪名的木牌子,跪倒在到处张悬着的**像前,诚心的忏悔认罪……

列车上的售票员连介绍信和证明信都懒得查验,这一个多月来大概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举着**语录穿着杂牌军绿军装的小红卫兵们来自全国各地,张口闭口语录不离嘴,**万岁喊的山响,身上除了带着介绍信和证明信、语录本之外,基本身无分文。问题是上面有政策下来,对于这些来京参观学习的红卫兵们一律费用全免,不得有任何收取费用的行为。

“售票员阿姨,我们要去**广场,该到哪儿下车啊?”刘满屯上前客客气气的问道。

“小同志是外地来的吧,别担心,等到了**我会招呼你们的,先坐下吧。”售票员面带笑容的说道。

“那谢谢您,谢谢您。”赵保国和刘满屯连忙道谢。

“为人民服务!”售票员精神抖擞满面骄傲的说道。

赵保国和刘满屯再一次肃然起敬:“坚决彻底!”

终于,巍峨雄伟的**城楼远远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不用售票员提醒,他们也明白,马上就该下车了。

俩人在前门下了车,远远的看着那庄严肃穆的**城楼,城门楼上悬挂着的巨幅**像,以及**广场上巍然耸立的人民英雄纪念碑,高高升起在风中飘扬的五星红旗……俩人不禁由内心里升起一股悲怆却又自豪的感觉来。

朝思暮想的北京,在脑海里无数次闪现过的**,就在眼前了。

此时,朝阳初升,火红的阳光均匀的洒落在**广场上,城楼上,人民英雄纪念碑上,以及广场上那海洋一般的人群上……把一切都映成了闪着金光的红色。

大喇叭当激昂的歌曲唱响了,于是成千上万的革命群众在广场上,在前门大街上,在长安大街上,共同止步声敞开了喉咙唱了起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激昂的旋律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成千上万人共同唱响的歌声,直破云霄,震撼苍穹……人们似乎能从激昂的歌声旋律当穿越时空,回到那战火纷飞的岁月,从心灵的深处,观看着那硝烟弥漫的战场,枪林弹雨,杀声震天,鲜血飞溅……勇敢的红军战士们、八路军战士们、解放军战士们,大步的冲锋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即便是敌强我弱,即便是敌众我寡,即便是面对着飞机坦克武装到牙齿的任何敌人……战士们依然奋勇冲击,他们勇往直前,他们披荆斩棘,他们所向披靡,他们无往而不胜……他们负伤流血了,他们牺牲了,他们不惧艰险,不畏死亡,挺直了胸膛倒下,他们却昂首成为了一座座丰碑!

刘满屯抬起头来,他看到的天空,是晴朗的天空,晴朗的有些出奇,有些诡异,有些不同于任何地方。头顶上的这片天空,用湛蓝和碧蓝,已经完全不能形容它了。如果说湛蓝的天空是明亮清澈的蓝宝石的话,那么这里的天空,便是被文化大革命烈火融化了的蓝宝石,那种湛蓝的颜色已经被熊熊烈火烧的只余下了淡淡的蓝,剩余的是清澈到几近透明。

——————————

请大家投票支持,谢谢~~~~

054章 事出有因

————————今日第一更

刚才被砸破脑袋的那俩小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这面儿三人围着光头,犹豫着是不是冲过来帮忙。被刘满屯扭头瞪了一眼,俩人立刻又后退了两步。

“肖跃,还有你们俩,我记住你们了!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光头恶狠狠的瞪视了三人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脑袋和两个同伙往胡同外走去。

赵保国有点儿不满意的说道:“就这么完了?我说哥们儿,你也太怂了吧,人家今儿个可是想要你命来着,你怎么就不敢把他弄死?”

“不行,打架归打架,真闹出人命来,自己也得把命搭上,我犯不上跟他拼命,他命贱,跟他拼了我赔本儿!”肖跃捂着脑袋嘴里咝咝的吸着凉气,有点儿懊恼和无奈的说道。

“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着,我看那光头还会报复你的,得,我们俩先走了。”刘满屯拍了拍肖跃的肩膀,和赵保国俩人扭头往外走去。

“哎等等。”肖跃连忙招呼道:“今儿个要不是你们俩出手援助,我还真把命都搭上了,走走,我请你们吃顿饭意思意思,咱们也交个朋友啊!”

刘满屯说:“小事儿一桩,甭客气,都是革命战友,应该的应该的。”

赵保国摇头说道:“别啊,满屯,咱俩在北京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有这哥们儿照应着咱俩也方便点儿不是?”

“对对,你们俩是外地人吧?来北京串联的是不?”肖跃捂着脑袋说道:“走走,跟着我走吧,接待站那破地方多没劲啊!”

“那多不好意思啊……”

赵保国大大咧咧的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革命战友,四海为家,到哪儿都是自己的家嘛……”

“对对,就是就是!”肖跃立刻点头附和。

三人一起往胡同外走去,边走边唠嗑。

赵保国说:“满屯,平时看你小子老老实实的,打起架来手又快又狠,挺熟练的嘛。”

“哪儿啊,刚才我后背上都出汗了。”

“看的出来,你们俩都是练家子!”肖跃竖起大拇指,然后笑着说道:“我原先在武术队练过……”

赵保国鄙夷的说道:“你也练过么?得了吧哥们儿,真要是练过刚才那三个小子能把你的头给打破了么?我们俩都看到了,你伸手是快,可也让人打的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这个……好汉架不住人多不是?”肖跃尴尬的讪笑。

“我们哥俩随便挑一个,刚才那仨小子捆到一块儿也不是个儿!”赵保国很自信的说道,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的,至于刘满屯,刚才刘满屯的表现也看的出来,绝对差不多哪儿去,再说了,都是打小让刘二爷教出来的,能差得了么?

肖跃一摊手,坦诚的说道:“得,你们俩是大侠,我是三脚猫的功夫……”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肖跃这天确实够倒霉的,本来原定于和同学们一块儿去抄某一个资本家的家的,可他的父亲肖振山恰好回来了,严令训斥他不许出门儿。

对于父亲肖振山,肖跃倒不是特别的怕,正值青春叛逆期的他也时常的和父亲顶嘴。不过他倒是真有点儿发怵父亲那一双大巴掌,打在身上那真叫疼。所以在许多情况下,肖跃都会对父亲言听计从,尽量避免挨打受罪。

郑国忠吃过早饭来找他的时候,他站在窗台前冲下面喊:“今天家里有点儿事,我不方便出去,你们去吧,去奋力推动革命的车轮,滚滚向前,争取胜利!”

“革命万岁!”郑国忠一听说肖跃不去了,也没想别的,骑着自行车就奔赴革命的前线了。

等肖振山吃过早饭上班走了之后,肖跃立刻下楼要去和革命战友们会师,但是他发现自行车被父亲锁上了,而且钥匙拿走了。肖跃有点儿生气了,心想老头子好歹也是当年的老革命了,现在怎么这么顽固?非得阻止自己去闹革命呢?

八成是在考验我呢。肖跃一厢情愿的如此认为。他徒步出门儿,坐公交车赶往学校。到了育英中学的时候,革命队伍已经出发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革命道路多他肖跃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肖跃连忙自己又出去找,找来找去没找着革命队伍,敌人倒是碰上了。

上个月**广场红卫兵接受**接见的时候,他们这帮最早的红卫兵自然有一次和来自全国五湖四海的革命战友们一起,在**广场上欢呼庆贺了。只是在下午三点多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几个穿着贫民百姓衣裳的同龄人,胳膊上也戴着红卫兵的袖章,只是手里却没有拿着红宝书,而且还嬉皮笑脸的开着一些很封建很荒唐的玩笑话。

身为最先一批的老红卫兵,肖跃他们自然看不过去,立刻上前大义凛然的批评训斥他们。

可那帮人压根儿就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儿,领头的就是秃子郭红利,双方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他们忘了破除旧思想旧文化了,学着江湖上那一套,互报名号之后,三两句话说的不对付,立刻将对方视为反革命分子,双方大打出手。

双方人数相当,可是肖跃和郑国忠几个人都在武术队训练过,身手敏捷,把郭红利几个人痛打一顿。

坚持不断更求推荐票和收藏,谢谢~~~

051章 感慨

——————今日第二更————————

激昂的歌声终于停歇下来,广场上一时间安静下来,然而在这种安静当却让人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在这一刻一起怦然爆发的跳动,如同擂响了一面面战鼓,人们的内心激荡着,斗志昂扬着……

“恨不逢时啊!”赵保国望着那高耸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和在秋风中飘扬的五星红旗,突然有些伤感的说出了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

“嗯?”刘满屯疑惑的看着赵保国。

赵保国苦笑着说道:“咱们要是早出生几十年,肯定上战场杀敌,肯定都是战斗英雄!”

“咱们现在不是正在革命么?”刘满屯笑着说道:“还有一小撮资本主义分子混在我们党内,趁机捣乱,想要霸占我们的红色江山呢,咱们就要和他们战斗下去。再说了,不还有苏修反需要我们去打倒么?”

“真是这样么?”赵保国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压着嗓门儿说道:“枪杆子下出政权,没有枪杆子,怎么战斗?”

刘满屯怔了怔,心想着赵保国是不是想去当兵了?他问道:“保国哥,你是不是想参军啊?我也想去,咱们俩都应征入伍吧。”

“年龄还不到呢,到时候肯定去。”赵保国笑了笑,又说道:“回头我就去乡民兵连报名去,非得亲手玩玩儿枪,没有枪杆子靠文化和笔杆子革命,我看是扯淡。”

“保国哥,你想什么呢?”刘满屯有点儿吃惊的看着赵保国,他心里忽然发觉赵保国有点儿不对劲儿,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拉起队伍拿起枪杆子真真的闹革命吧?那就不是文化大革命了,那是造反啊!

赵保国这次真笑了,看着刘满屯那吃惊的眼神儿,赵保国捶了他一拳道:“瞎想啥呢,我可没想别的,咱正儿八经的想要捍卫**和**思想,保卫咱们的红色江山。你想想,这要是反革命分子拿起了枪杆子,咱总不能赤手空拳的真就拿着**思想武装着就上去干吧?那不成白姑教那帮傻瓜了么?”

“得得,你啥也别说了保国哥,咱这几天在北京就是学习参观来着,不说别的,不说别的,回到家咱们随便说……”刘满屯赶紧摆手,制止赵保国说那些有些敏感的话,拉着赵保国往**广场上走去。

赵保国嘿嘿乐着伏在刘满屯耳边说道:“对对,形势严峻,不能乱讲,不能乱讲啊!哈哈!”

刘满屯苦笑着摇头,不再说话,眼神望向了四周这些从未见过的事物。他的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后赵保国,包括刘满屯自己,还真就拿起了枪,还真得就参与到了枪林弹雨的战斗当亲身经历亲眼看到了流血牺牲的场面……

第一次来北京,俩人确实对什么都好奇都新鲜,瞅瞅这里,看看那里,真是大开眼界啊!北京还真是不一样,首都啊,这**广场大,平整,人多……这么大广场铺了这么多石头砖,得花多少钱?用多少人来铺?光是弄这些石头也得费老大劲了吧?瞧瞧这人山人海的,打从生下来长这么大,就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在一块儿。这得比咱们全乡的人加起来还多吧?

俩人本来还想着进去故宫转悠转悠呢,结果在**下就被真正的军人给拦住了,因为某些不可告知的原因,暂时停止对外开放,请择日再来。

得,俩人只得无奈的顺着长安大街往西走去。

走了有一段儿路之后,他们俩实在是有些乏累了。但是瞅瞅这一路来遇到的那些个三五一伙的红卫兵战士,他们俩实在是不好意思显现出自己颓废的模样了,并且对那些革命战友们佩服至极。因为那些三五一伙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们,在昨天参加了**广场上的国庆节日,接受了伟大领袖**的接见之后,兴冲冲的要搞长征去,徒步前往延安,途中要经过大寨去好好学习,去了延安之后还要去湖南的韶山冲,依然是徒步,美其名曰学习红军前辈们的长征精神去。

赵保国和刘满屯心里面就暗暗的腹诽那帮革命战友们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遭那份儿罪干嘛去?徒步走到延安就算是长征啦?就能让革命胜利了吗?

平心而论,俩人和大多数的红卫兵革命战士相比的话,思想觉悟绝对不够高。

赵保国是天生就是个不愿意安省下来的家伙,他就喜欢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以前小时候爹娘没死时,就经常欺负邻居家孩子,打的别人家孩子又哭又闹,天天被人找到家里。后来爹娘死了,他被刘二爷收养,又赶上是三年自然灾害,这小子良心不坏,为了一样苦命的这群异性弟弟妹妹,他受尽了心酸苦累,乞讨度日,真算得上是个好孩子。

可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挨过了苦日子之后,他的本性就开始一点点儿的显露出来。四清运动的时候,他年龄还不大,就和村里那帮大人们一块儿批斗四类分子,四类分子被押着游街的时候,他就在后面追着赶着拿石头子儿砖头块儿扔。

文化大革命爆发的初期,他就从广播里嗅到了一丝的和他惺惺相惜的捣乱气息,而且他确实想过过到学校上课的瘾,总觉得那么多人在一块儿,才真是有意思呢。于是乎他立刻找到本家的一个当老师的大伯:“三年困难时期的时候你不管我,可怎么说也是我亲大爷吧?如今我都这么大了,天天上夜校和那些大人们钻到一块儿学习文化知识,实在是有点儿不像样子,您帮帮忙,让我去乡中上学吧,哪怕是听半年的课,我也知足了。”

那位老师在乡中好歹还是个副主任,对于赵保国他本来就很内疚,所以犹豫再三之后,便答应了赵保国的要求,把赵保国给弄到了乡中学去上几天课,不过提前说明了,赵保国文化知识底子不够,若是上中学跟不上课程的话,那就只能回村儿继续上夜校,要么就上高小去。而且上课也只能听他这位大伯上的课,毕竟这小子没有交学费,属于是偷偷上课的那种。

赵保国立刻点头答应下来,每天晚上都提前找到他大伯问问明天大概几点上课,他就去听讲。赵保国白天在地里干活儿,估摸着到了上课的时间了,就一溜小跑的跑到乡中学去上他大爷讲的课。大大咧咧的赵保国很快就和学生们打成了一片,甚至有时候连其他老师的课他都会去上,那时候学生们上课都已经开始有点儿乱的迹象了,所以老师们也不会去在意底下多了个眼生的学生,而且就算是看到了,也多少要给赵保国他大爷点儿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班里的同学尤其是男同学,也都特愿意和赵保国在一块儿玩儿,毕竟这小子年纪大,见识多,为人又仗义,很快就在班里的男生面前有了威信。

055章 将军之家

——————今日第二更————————

这算是结下了梁子,郭红利暗地里一直琢磨着报复肖跃和郑国忠。可惜机会并不多,部队大院里的孩子们经常是拉帮结伙的在一块儿,很少单独行动,若说是找到门上报复的话,借给郭红利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再说想进也进不去。要知道,肖跃他们一伙儿大部分都住在部队大院里,门口都有端着枪的警卫战士站岗,谁没事儿去触那霉头去?

今天双方一碰面,肖跃就知道大事不好,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思想方针,肖跃撒腿就跑。郭红利眼见着如此好的机会怎么肯放过肖跃,立马带着两个哥们儿紧追不舍。

情急之下,肖跃竟然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肖跃心里急得恨不能把这条胡同给拆了,郭红利三人赶来了,把肖跃给堵在了胡同里。本来肖跃想着今儿个栽了,大不了让三人痛打一顿,挨上一顿揍,也没什么,毕竟先是打了别人,再说了,山不转水转,总有报仇的时候不是?

可肖跃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郭红利竟然是个心狠歹毒的家伙,上来就是直接想要肖跃的命。

万幸的是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即时出现,救了他肖跃一命。

说起来肖跃并非是胆小怕事之徒,他之所以不会像郭红利那样逮着机会就想把人弄死,原始正如同他自己所犯不上跟郭红利这样的人以命抵命,那样太觉得自己吃亏。

平心而论,大院里的这帮干部子弟们,总有点儿天生的血统优越感。他们觉得那些生活在平民区,整天在胡同和街巷里逛荡的平民孩子确实教养,没文化,家境又实在是差,纯粹就是一群土老帽。尤其是文化大革命爆发,最早成立红卫兵的都大院里的孩子们闹腾的,他们是干部子弟,天性血液里就流着父辈那种革命的**。而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国上下红卫兵都起来了,平民的孩子们也开始闹革命,也自称为红卫兵了。

这让肖跃之类的老红卫兵觉得高傲极了,面对着后起之秀,他们觉得自己算得上是革命先辈了……

无论是血统论和出身论来肖跃都已经有了那种王侯将相的优越感,自然而然的,就觉得自己这条命比之郭红利之类,要高贵的多。所以和郭红利以命抵命的话,实在是不划算。

……

肖跃说起这些的时候,赵保国和刘满屯立刻满脸的不忿。

赵保国说:“你少瞎咧咧了吧,我们俩就是从农村来的,我们也是平民百姓,是不是这条命也就比你贱啊?”

“就是。”刘满屯也不满的说道:“你这可是真正的小资思想,我们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化大革命运动,就是要无产阶级专政的,当权派是要被打倒的。”

“别别,我承认错误,思想觉悟低行了吧?”肖跃连忙道歉,岔开话题问赵保国和刘满屯是哪里人,如何学来了一身的武功啊什么的。

赵保国和刘满屯倒不是真就对肖跃的话有多么大的成见了,事实如此嘛,人家的老子都是当官的,身份自然比平民百姓要高一些。刘满屯心里想着当初二爷爷怎么就没当了军官呢?听人说他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也参加过八路军打鬼子,他怎么就落在了农村,还经历了三年困难时期那场灾难,受了那么多的苦呢?

不过俩人却一点儿自卑的感觉都没有,俩人还振振有词的炫耀起刘二爷这一身的武功都是从小爷爷教出来的,爷爷的武功如何如何高强……肖跃敬佩不已,当听说刘二爷当年是八路军游击队,单枪匹马灭了日本鬼子的小队伍,砍掉六个鬼子的脑袋的事儿之后,肖跃更是激动不已,他说:“以前听我爸讲过当年邯郸有过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我本来以为有点儿虚构呢,感情是真的啊?哎呀,咱们可是老战友了,我爸说他和那位传奇人物还认识呢,叫什么刘阎王是不?”

“不是不是,什么阎王不阎王的,多难听啊!”赵保国立马摇头否认。

刘满屯正色说道:“我爷爷在我们村儿,大家都尊敬的称呼他叫刘二爷。”

“那估计说的不是一个人。”肖跃有点儿丧气,不过随即释然,他亲切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咱们还都算得上是真正的战友,长辈儿都是125师的啊!”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一怔,感情这样也能拉扯成亲戚啊?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亲人啊,组织啊!可算找到你们啦……”

赵保国此时心里也想着,那怎么二爷爷就没当大官呢?

事实上肖跃从他父亲那里听到的这个传奇人物刘阎王,恰恰就是刘二爷,只是刘满屯和赵保国压根儿就不知道当年刘二爷当响马头子的时候,绰号就是刘阎王。

……

刘满屯从来没有过这种突然进入极度安全之地的感觉,这让他有种以前无时不刻都生存在危险的环境里似的。可今天,他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那种磅礴的气势,冰寒强劲的杀机,一种强悍的气息瞬间弥漫着他,围绕在他的身周。冰冷与沸腾两种极端矛盾的气息就这样很不切合实际的融合在一块儿,将刘满屯团团包容在一起。

是的,就在刘满屯和赵保国跟随着肖跃快要走到部队大院的时候,那种气息就让刘满屯真切的感觉到了。他有点儿诧异,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是他却异常的感觉舒适,很想永远的沉浸在这种气氛里,被这种氛围包容着,让人,尤其是刘满屯,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依赖感。

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在这里住下的话,时刻伴随着他自己的危险,绝对不会降临。

他甚至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就在这里盖一座茅屋住下,永远不再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刘满屯满心的疑惑,却不知道该如何述说出来。

警卫战士当然认得大院里肖副军长的儿子,肖跃可是大院里有了名的淘气孩子。对于肖跃带来两个朋友,警卫战士也没有详加过问,便认可他们进去了。

肖跃的母亲邢兰是一所中学的教师,最近学生们闹革命闹腾的厉害,她这个人不喜欢热闹,干脆这些天就回家休息了。对于自己的孩子,她有点儿溺爱,所以文革红卫兵刚刚成立的时候,女儿和儿子都参加了红卫兵,她也没有多过问。为此丈夫曾不止一次的批评她没有管好孩子们,让他们瞎闹腾。邢兰对此只是淡然一笑,她觉得学校的老师们都跟着闹革命了,自己没跟着起来革命就不错了,还能让孩子们不参加红卫兵么?对于文化大革命运动,邢雪兰初期是比较支持的。

看着儿子头上裹着纱布从外边儿回来,还带回来俩年轻人,邢兰有些疑惑和心疼,忙上前询问儿子这是怎么了,在外边儿跟人打架了么?

052章 京都恶事件

——————今日第一兼感慨祖国六十周年大庆!——————

红卫兵运动展开之后,赵保国那不安分的的天性立刻显露无疑,他成为了乡中的红卫兵首领,一时间风头正劲,独领风骚!

说白了,其实他压根儿对于什么运动什么革命的没有多大兴趣,他在乎的是这其中热热闹闹的乐趣,重在参与嘛。而且闹就闹的有头有脸,闹的大发点儿,这是赵保国一贯坚持认为的,他在三年困难时期出门乞讨,没少受气,早就过够了那种窝窝囊囊的日子,所以很喜欢那种当头头的感觉。

而刘满屯,他就是在跟命运,跟老天爷对着干呢,就冲着**他老人家那一句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话,他就要闹起来。况且他本身被压抑了十多年的冲动在十五岁这一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还不完全爆发么?当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完全的甩开膀子放开了闹,他正在慢慢的适应着。

说起来刘满屯生性也不是什么乖孩子,他七岁前未被发现命格有问题的时候,那也是村里出了名淘气包,要不然刘二爷怎么就特别喜欢他呢?

……

废话说多了,咱转回来接着讲。

话说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顺着长安大街一路往西走着,渐渐的就没了什么新鲜感,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乏累。本来坐了一宿的火车都没睡好,现在可好,眼看着都晌午了,坐公交车吧,又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俩人实在是没啥目标。

俩人低声一商量,得,先歇歇再不行就坐公交车回火车站去,到了那儿好歹吃饭歇息也方便点儿。其实那时候北京的接待站真不少,只不过俩人不知道在哪儿而已。再说了,还没有好好在北京转悠转悠呢,就再回车站去,让人认出来了容易笑话。

想歇着,那也得找个僻静地方才好,在大街上别人都是精神抖擞的游行,搞批斗,忙着贴大字报呢。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总不能一**歪在大街上歇着吧?那有损红卫兵战士们的英雄形象不是么?

那时候的北京城区并不算特别的大,不像是现在那样五环路六环路都修起来了,那时候长安街上往西走不了多远就到处都是平房胡同小巷子了。刘满屯和赵保国眼瞅着有了平房胡同,俩人立马不约而同的拐弯进入一条胡同里,顺着胡同七拐八拐的走到一条稍微宽点儿的街上。拣了处人少的地方,坐在街道边儿上的石碾子上,旁边儿是一堆堆放的整整的红砖,他们俩靠在上面,谁也懒得动弹了。

赵保国说:“哎呀,咱俩的思想觉悟低,身体素质也不行,需要锻炼啊,别人都敢于去长征了,咱们俩走这么点儿路就累得不行,要加强思想素质上的学习才是。”

“对对,保国哥,你这就去打听下,找所学校,肯定有我们的革命队伍,先找到组织之后,你就跟着组织放开了革命去吧!”刘满屯懒洋洋的笑着说道。

“别,还是先歇会儿吧,革命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赵保国眯起了眼,瞅着街道两旁刷成了红色的墙壁上那一条条的**语录道:“得,别打扰我,我可要学习**思想了啊!”

刘满屯笑着说道:“那成,咱俩都学习,我觉得咱俩真不懒,休息的时候还不忘学习……”

说归俩人压根儿就没认真的去看墙壁上的语录,而是半眯着眼靠在砖垛上歇着。偶尔有路过的一两个革命群众,便会好奇的盯着这俩穿着绿军装扎着武装带逮着红袖章的红卫兵,他们这是干嘛呢?坐在大街上算怎么回事儿?

俩人确实累了乏了,还没坐上一会儿呢,上眼皮就再也抬不起来,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个穿着打扮和刘满屯、赵保国相似的年轻人从远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不同的是,这个年轻人除了军装武装带和红袖章之外,还带着一顶泛黄了的军帽,上面有鲜红的五角星。在他的身后远处,三个穿着普通百姓服装,还打着补丁的年轻人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一边儿追着还一边儿喊着骂着。

穿军装的年轻人跑的有些急,跑着跑着忽然一拐弯蹿进一条胡同里。

后面追来的三个年轻人很快追了过来,他们在胡同口停了下来,面色狰狞中带着狠戾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其中一个矮个子光头的小子狞笑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三棱刮刀道:“肖跃,你今儿个运气不好啊!”

光头的两个同伙手里都拎着弹簧锁,在手里轻轻的摇摆着,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原来那条胡同是个死胡同,穿军装叫做肖跃的年轻人跑进去之后才发现是条死胡同,赶紧往外跑,却正被赶来的三个人给堵上了。不过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露出一丝的胆怯,咬牙切齿的说道:“秃子,你丫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老子回头就弄死你!”

“这我信,可你觉得,还有回头的日子么?”光头狞笑着看了看自己的俩同伙。

俩同伙中的一人一挥弹簧锁往肖跃的头上砸去,嘴里骂道:“力哥,少跟丫废话!插了他!”

肖跃身子往后一闪,避开袭来的弹簧锁,骂道:“秃子,有种咱俩单练!三个打一个,你他妈孬种!”

“老子承认跟你丫单练我赢不了,嘿嘿。”光头说着话,手里的刀子突然向肖跃插去。肖跃急忙向旁边儿一闪,堪堪避开那一刀,身子却撞在了墙上。

————————

短刃今天说两句感慨一番:

今儿个,是咱们伟大祖国六十岁的大庆的日子,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中华民族的儿女们,围坐在电视前,期待着观看大阅兵!是的,今天早上我起来搬货的时候(小超市一位老大爷和老大娘两口子,和我聊天的时候今天把几个孩子们全家都给叫来了,要全家团圆,在一块儿,一起看国庆大阅兵!

是的,当时我感动了,这就是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人民,我们庆贺我们伟大的祖国的生日!

为祖国祝福,为祖国人民祝福,为自己祝福!是的,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母亲,会越来越好!

让我们一起唱吧: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伟大地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056章 将军怒

——————今日第一更————————

肖跃兴奋的说道:“妈,今天我让几个小流氓给堵在胡同里了,幸亏有这俩外地来串联的革命战友挺身而出,打跑了小流氓,救了我,哎妈,他们俩会武功,可厉害了呢。”

“哟,是吗?哎呀太感谢你们俩了!”邢兰立刻感谢着刘满屯和赵保国,招呼他们俩坐下,又亲自洗了苹果让他们俩吃。

刘满屯和赵保国连声道谢。看着那水汪汪的苹果,俩人垂涎欲滴,这玩意儿从小到大吃过的绝对超不过五个。他们俩强忍着馋意正襟危坐,显得很有素质很有教养。

“妈,他们俩是从邯郸来的,我想留他们在家里住几天,行么?”肖跃问道。

“好啊,住几天呗,咱们家住着方便,尽管住着吧,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去。”邢兰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起身去给刘满屯和赵保国收拾屋子了。

肖跃招呼他们俩吃苹果,赵保国和刘满屯这才放开手脚,拿起苹果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邢兰和肖跃母子俩都不在乎让赵保国和刘满屯在家里住上几天,不过他们担心的是肖振山会不会愿意。

肖振山这个人有点儿老传统的古板,脸上很少带点儿笑容,平常一直是板着张脸好像世界上每个人都该他二百块钱不还似的。他对孩子的要求很严格,只是经常不在家住,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他要么是在部队里住着,要么就是到军区开会住着……据说是形势有些紧张,部队要严阵以待。具体到底有什么事儿,家里人都不知道,也不去问,他们都明白,军事机密,不能过问。

红卫兵刚刚闹起来的时候,肖振山就坚决反对儿子去参加什么红卫兵闹革命造反,他对于红卫兵也从来不给任何好脸色,见尤其是见到自己的儿子戴着袖章时,以及儿子的同学戴着袖章来家里时,他都会狠狠的瞪上一眼,像是对待阶级敌人那般恨之入骨。

肖跃和母亲心里期盼着肖振山最近一段日子最好还是别回来,不然他回来的话,肯定又是要大加训斥一番,这会让赵保国和刘满屯两个来京串联的外地孩子,很尴尬的。

怕什么来什么,世界上多半事情都是这么的巧合,如此的不尽人意。正当大家吃着午饭的时候,肖振山回来了。

他今天很不高兴,甚至有点儿恼火。今天的会议开的有点儿不伦不类,上面来的那几位人物全都是生面孔,只是偶有耳闻而已。那几位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物来了之后就是长篇大论,要让全军上下学习马列主义思想**思想等等……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问题是他们说出的那些话让肖振山差点儿拍桌子骂娘。

那几位说:“现在全国都在开展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在军队中也要开展,战士们都要用**思想来武装自己,比原子弹核武器都要厉害……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军队,将无往而不胜!嗯,这种思想的教育要抓紧,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军事训练缓一缓……”

肖振山气闷,不过最近这种话听的多了,他也就当做耳旁风了。可随即而来的话让他更火了,那几位竟然说在军队也要搞什么打倒苏修反等等……并且公开点名批评了几位从战争年代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几位将军甚至元帅……肖振山当场就拍了桌子,这不是他娘的扯淡么?

结果自然是肖振山被当场批判,戴上了好几个帽子,好在是还有上面的首长保着他,暂时不会被打倒。他气呼呼的离开了会场,或者被赶出了会场。

肖振山想着得了,干脆回家休息两天算球,生这闷气干啥?

一路上,肖振山想起了战争时期在党的内部发生的整风运动,他忽然有点儿害怕了,难道还要像是当年那般,自己的队伍当中再杀掉一批功勋卓著的人么?

回到家里之后,他一看到自己的儿子穿着军装戴着印有红卫兵的袖章火气蹭蹭的就起来了,再看看竟然还带回来俩陌生的红卫兵,肖振山的火气更大了。他连想都没有想不会考虑儿子的面子以及那两位红卫兵是否尴尬,他开始大骂了,把自己的儿子狠狠的一顿训斥,然后把在一旁劝解的老婆也给训了一顿。

肖振山发起火来什么都不避讳,而且这又是在自己家里,他更是想说啥就说啥,骂完了儿子又指桑骂槐的骂那俩没有眼里介儿的红卫兵,骂文化大革命,骂那些搞什么运动搞什么思想学习的家伙们……什么他娘的牛鬼蛇神、资本主义、修正主义?要我说那些起来要打倒这个打倒那个的都他娘的是修正主义,是牛鬼蛇神,是专门儿搞破坏的牛鬼蛇神!

这要是换做那些思想比较极端过于忠心的红卫兵战士听了,估计会毫不畏惧的站起来直面肖振山,给予语言上的指责和批判。

可是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丝毫这种想法都没有,他们觉得肖振山很爷们儿,虽然在不断的骂着他们这些红卫兵年轻人。说起来,他俩对于文化大革命的思想,领悟的却是不够彻底,不够坚定。

打从肖振山一进门儿的时候,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就忍不住肃然起敬。他们从肖振山的身上,脸上,眼神似乎看到了刘二爷的那种气势,那种让人拜服的铁血刚硬的男子汉气质。

确实很像啊,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互相对视两眼,明白对方的心里想的和自己一样,点了点头。然后茫然无措的承受着肖振山那炮火似的语言轰炸。

得,今天是别想在人家肖跃家里住了,好在是厚着脸皮把饭吃完了。

好不容易肖振山发完了火,走进自己的书房兼办公室去,砰的一声把门儿关上了。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尴尬的起身告辞啥也不能在肖跃家里住了。

肖跃今天觉得特没面子,心里对他老子也是充满了恨意,叛逆的心里让他怒火中烧,气呼呼的大声说道:“保国、满屯,你俩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去接待站实在不是回事儿,我肖跃这样让你们走就太不仗义了,得,咱们一块儿出去,你们住哪儿我住哪儿!”

“哎哎别啊,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刘满屯赶紧劝阻。

邢兰慌了神儿,急忙说道:“哎呀小跃,别搭理你爸,你还不知道他那臭脾气啊?听话,今天就在家里住,妈站在你这边儿!”

“不,我们今天出去住!我从今往后都不回来了,打倒资产阶级专政!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肖跃冲着父亲的书房大声喊道,然后小声对邢兰说道:“妈,我带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去找郑国忠,今晚就住他那儿去……”

书房门砰的一声开了,肖振山手里拎着武装带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小兔崽子,我今天非把腿给你打折咯,敢打倒老子?”

肖跃一声招呼,抢先跑了出去,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也急忙往外逃去。

邢兰拦住了自己的丈夫:“你这不是自找的么?孩子喊两句口号怎么了,又没说要打倒你,你倒是自己给自己扣上高帽子了!”

“你就惯着他吧!”肖振山气得扭头又回书房了。

……

————————

中秋月圆,家家可团圆?遥寄思乡情祝大家节日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笑口常开出门在外未能回家的,记得往家里打个电话,送上祝福

057章 挑衅

————————今日第二更————————

郑国忠长的五大三粗的,一米八高的个头,带着一顶发黄了的军帽,轮廓分明的脸上现出与他自己年龄很不相称的骄横之气。

他骑着自行车刚从外面闹革命回来吃午饭呢,就瞅见肖跃和俩年轻人从家里狂奔而出。肖跃一看见郑国忠就喊道:“国忠,你丫今儿上午跑哪儿去了?哥们儿差点儿让人给插了!”

“啥?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你?”郑国忠捏住车闸,一条腿支在地上,一条腿跨在车横梁上,眼睛瞪得溜圆。

肖跃跑到跟前儿一摘帽子,露出纱布来,郑国忠笑了道:“哟,还真让人给花了?你丫不是挺拽的么?哎谁干的?回头儿咱们召集队伍抄他们家去,干把我们红卫兵给花了,这是**裸的反革命啊!”

“上个月咱们揍那秃子街口的。”肖跃没好气的说道。

“哦,那孙子啊,他们几个人儿啊?”

“三个!”肖跃挥挥手,“走走,上你们家说去,哎对了,这是俩从外地来京串联的革命战友,好哥们儿,一身的好功夫,今儿个要不是他们俩出手相助,我真得让那孙子给弄死。”

“哟,那我得谢谢你们了!”郑国忠一甩手,玩味儿的甩了一下手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郑国忠!”

“哦,你好,我叫刘满屯。”

“我叫赵保国。”

郑国忠没有下车,晃晃悠悠的骑着自行车逛游着,肖跃三人跟在后面到了郑国忠家门口。

肖跃告诉赵保国和刘满屯,郑国忠的父亲也是某军的军长,部队距离北京较远,所以平时很少回来;母亲回湖南照顾老母亲了,据说老人家重病,好久没回来了。所以郑国忠的家里,只有郑国忠和远房的一个亲戚在家里,那亲戚是一位五十多岁姓郑的老大妈,担负着家里的饮食起居生活白了就是一保姆。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放下心来,要真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他们俩可再不愿意碰上一位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气质的家长,再来一通大吼大骂,多尴尬啊。

不过说实在的,进了肖跃家里待了会儿之后,赵保国和刘满屯还很是觉得在这样的家里住着那可真叫舒服,他们打小就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和里面的装修,而且那家里面还按着电话呢,多高级的东西。

俩人在内心里就厚着脸皮找了个恰当的理由:伟大领袖**说过,既来之,则安之。都是革命战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他们俩没想到的是,郑国忠的父亲真的见到他们之后,竟然会亲热的比对待自己亲儿子还亲热,而且就连肖跃的父亲肖振山,也待他们俩亲热的不行。当然,这且是后话,几天后的事情了。

宽敞的客厅里,四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郑大妈给他们泡了茶水,郑国忠拿出了香烟。

此时的郑国忠只不过是碍于肖跃的面子,才拿出了烟招待赵保国和刘满屯,不过俩人都摇头客气的拒绝了,他们俩真不会抽烟。心里还想着这俩人可真是**,家庭条件好,年纪轻轻的还抽烟,够小资的嘛。

肖跃对郑国忠详细的讲述了下今天发生的事儿,并且重点讲述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伸手如何矫健利索的事儿。

郑国忠对此不以为然,他不屑且有些骄横的看着赵保国说道:“哟,真没想到俩哥们儿还是练家子啊,我怎么听着肖跃说的有点儿邪乎,吹牛呢吧?你们俩真这么厉害?”

“没有没有,肖跃在捧我们俩呢,呵呵。”刘满屯笑着摇头,他看的出来郑国忠有点儿不服气甚至是小瞧他们,是个比较骄横的人。

赵保国当然也看的出来郑国忠那有些骄横的脸色,听出来他的话里面带着刺儿,不过赵保国可没刘满屯那么谦虚或者说谨慎不想惹事儿,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也没啥厉害不厉害的,向你这样的对付三两个还凑合。”

“是么?那我倒要讨教几招了。”郑国忠的脸上露出了寒霜。

“讨教不敢当,随时奉陪!”赵保国昂然说道。

肖跃一听这话里头怎么都透出火药味儿了,他赶紧说道:“哎我你们这是干嘛,国忠,你丫别欺负外地来的革命战友好不好?好歹是我请来的客人,哥们儿还寻思着让他们今晚住你家里呢。”

“招待革命战友理所当然的事儿,我只不过是想和革命战友切磋切磋武艺嘛。”郑国忠冷笑着说道。

“革命人到哪儿都能安家,一双脚走遍天下。”赵保国无所谓的说道。

“算了算了,切磋什么啊,别伤了和气。”刘满屯连忙打圆场。

郑国忠已经站了起来:“别啊,走走,院里练练去,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练武的工具。”说罢,郑国忠起身走了出去。他说的是实话,他父亲郑勇手下的有一个出身特务连的团长特别喜欢郑国忠,打小就教郑国忠擒拿格斗和实战散打技能,郑国忠上初中后又专门在武术队练过。平时郑国忠自己在家里也要每天锻炼身体,偶尔还和大院里的孩子们练习对打,散打用的护具拳套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那就不客气了!”赵保国挣开刘满屯拉着他的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院落很大,西边儿开出了一块儿沙地,边儿上有单杠双杠以及沙袋等物,看来是经常习武锻炼身体用的。中间的沙地上就是用来散打对练的,自从文革以来,大院里的年轻人已经很少在一块儿练习散打了,除了每天早上跑步锻炼身体以外,其他时间都用在闹革命上了,他们觉得那比训练要有趣味儿的多,起码不至于如此的枯燥。

郑国忠从小棚子里拿出来护具和拳套,扔给赵保国一套,自己不慌不忙的戴上了头套和拳套。

“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赵保国有点儿纳闷儿,拿着那东西翻过来调过去的不明所以,他没见过啊。看着郑国忠把头套和拳套戴上了,赵保国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把拳套和头套往地上一扔道:“得得,我用不着这东西,不就是打架么,用这玩意儿护着干啥?既然害怕受伤就别打呗……”

“哟呵,谁怕谁啊,不戴就不戴!”郑国忠一听就翻了,唰唰唰几下就把头套和拳套给摘了下来,瞪着眼站在沙地中间,摆手说道:“来吧!”

“别别!”肖跃赶紧横在了中间,扭头对赵保国说道:“戴上戴上,这是切磋武艺呢,都是自己人,伤着谁了都不好看!”

刘满屯也拉着赵保国说道:“对对,切磋呢,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行行行,我戴上行了吧!这玩意儿……问题是我不会戴啊!”赵保国拿着拳套和头套翻过来调过去的,“肖跃,你帮我戴上。”

肖跃赶紧笑着给赵保国戴上了。

061章 荒宅大院

————————今日第二更——————

在那样一个是非难分,甚至是非不分的年代里,走资派的帽子简直就是可以轻易的随意的给任何一个人扣上。走资派扣不上,扣你个右派行不?还有地主、富农、反革命……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干脆来个莫须有,扣上个坏分子的帽子,你有苦都说不出,有理也说不清楚……

如果不想有任何把柄任何可能被人扣上地富反坏右、走资派等等帽子的话,那必须得严以律己,无时不刻的清查自己心翼翼。最重要的是,你的运气必须相当的好,你的人缘儿,也必须相当的好。

而这些日子以来,徐斌已经有些傲慢了,飘飘然了。偏偏他又惹恼了本不该惹的人。

所以,徐斌的家庭,注定要倒霉了。

赵保国是个急脾气,主意打定立刻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找徐斌他爹,让他坦白罪行,不老实的话就抄家!”

“不能轻举妄动。”肖跃立刻摇头否决,他脑袋瓜子灵活些道:“我看还是得有充分的证据,咱们先去那个叫什么来着,就那个满清后代的家里面……”

“姓唐,叫唐,唐云青!”郑国忠说道。

肖跃一拍手说道:“对,就是姓唐的那家里,咱去找他们,让他们老实交待,他们家后院那小屋子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交代清楚了,咱们再去徐斌家,跟徐斌套套近乎,只要能套出来,或者发现他们家有姓唐的家里丢了的东西,哼哼,那就是私藏四旧物品,封建主义的保护伞……闹不好就是想要把咱们国家的宝贝私运出国,从中渔利……”

刘满屯他们三个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郑国忠笑骂道:“肖跃,你丫就一狗头军师!”

“扯淡的多难听啊?咱就是参谋长的料!”肖跃得意洋洋。

“别扯淡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刘满屯站起来摩拳擦掌,他现在学习了首都革命战友们的革命之后,越发的觉得有必要好好的切身体会一下。之前虽然跟着肖跃和郑国忠去过抄家啊审判啊,可当时都有许多其他的红卫兵战士们在,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不好去出那个风头,刻意的保持着低调,毕竟是来学习的嘛。

四个人立刻扭头顺着胡同往另一条大街上走去,然后乘坐公交车向百万庄出发了。

秋日的夕阳早早的想着要落山,半张通红的脸蛋儿搁在阴沉的地平线上,映得四周的天际泛着红光,一些云彩被夕阳的光芒烧得红红的,煞是好看。

当他们四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发现院门大开着,门口的两尊并不算大的石狮子早已经被推倒,砸得破烂不堪。宽敞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秋风带着寒意顺着街道刮过来,窜入四周的胡同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来。

四个人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可又看不出来有什么,互相对视几眼,便踏入了唐家的大门。事实上原本这家并不姓唐,他们本姓就是爱新觉罗,只不过和清朝的皇家贵胄们离的稍微远了些而已。满清政府被推翻之后,他们就去了本姓,改姓为唐,也算是避避人言而已。

院子里比街道上还要冷清的多,甚至有点儿凄凉荒凉的感觉,死气沉沉的。

堂屋的正门也敞开着,门框都折了,墙壁上的几扇窗户也都破烂不堪。从屋门口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桌子椅子都被掀翻砸烂,地上狼藉一片。这些都是红卫兵们的杰作,这其自然也有他们四个人的功劳。只不过让他们四个人感到有些疑惑的是,家里被砸成了这般模样,姓唐的这家人怎么也不说把家里收拾收拾呢?这都好几天了啊。

此时天光已经完全的暗淡下来,整个院子里昏暗一片。院子里栽种的几棵大杨树上,落叶已经基本掉光了,院子里满是枯黄的落叶。一阵冷风吹过,刮得地上的杨树叶子哗啦啦的打着旋儿涌到了墙边儿,堆成了一溜儿。

“***,我怎么觉得这儿这么邪性啊?阴森森的。”肖跃咽了口吐沫,舔着嘴唇儿说道:“要不,咱们明儿个再来吧!天都黑了。”

“嗯,要我说也是,咱们走吧。”刘满屯立刻点头附和,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开始涌动。刚进院子里的时候,刘满屯就觉得不对劲儿,他四处张望着,屏息皱眉的凝听着,试图能够发现哪儿不对劲儿,想着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或者,是那冥冥中诡异的黑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让他更加感觉到不安,心里那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总觉得这个院子现在就像是一座坟墓一般。

“扯淡,有什么邪性不邪性的!走走,去屋里喊这些坏分子出来!”郑国忠骂骂咧咧的大踏步往屋子里走去。

赵保国生怕落后了似乎,赶紧跟了过去,一边儿说道:“就是,还邪性呢?我看你们俩德行吧,咱们巴不得有牛鬼蛇神出现呢,**他老人家不就是号召我们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么?”

“只可惜唯物主义下,牛鬼蛇神压根儿就不存在。”郑国忠已经进了屋。

刘满屯和肖跃俩人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郑国忠在屋子里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喊道:“唐少青,大地主分子!赶紧出来!接受人民群众的批判,接受红卫兵战士的审讯!”

没有回音,屋子里静静的,和外面一样的冷清。不过很快就不安静了,秋风阵阵刮来,透过破烂的窗户钻入屋内,发出呜呜的诡异的慑人心扉的声音。

“***,躲躲藏藏的,非得把你们揪出来才行是不?再他妈不老实点儿出来交代罪行,就给你来个罪上加罪!”赵保国有点儿恼了,大喊大叫起来。

除了屋外的风声和干枯的杨树上枝桠之间发出的吱呀声外,屋子里依然没有任何的回音。

肖跃诧异的说道:“***,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八成是。”郑国忠皱眉点头。

刘满屯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往里屋的门口走了过去,他刚才屏息凝神,似乎听到了里屋内传出来一丝细微的喘息声,他觉得那间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人,或者是,这家的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吧。

里屋的门口,悬挂着一张破旧的粗布印花帘子,屋门是关着的,不过并没有关紧,而是闪着一条缝隙。

这时候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刘满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掀开帘子,猛的一脚踹向那扇门,哐当一声巨响,屋子里其他三人虽然刚才就发现了刘满屯往里屋门口走去,都看着他呢,可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门被踹开时发出的响声给吓了一跳。

门被踹开了,也就在门被踹开的那一霎那,里屋内传出来一声响亮的痛呼:“哎哟!”

刘满屯大步跨了进去,赵保国、肖跃、郑国忠也急忙冲了过来,跨入屋内。

四个人全都愣住了,他们看到了一个人,而对方也看到了他们,也是满脸的惊讶,还带着一丝的尴尬以及气愤。

屋子里的人竟然是徐斌,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刚才他站在门后面,没想到刘满屯猛的一脚把门踹开,门撞到了徐斌的鼻子,他吃痛惨叫出声。

刘满屯他们四个看到徐斌竟然在屋子里都纳闷儿了,他不是跟着红卫兵大队伍游街然后回学校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啊!

郑国忠问道:“徐斌?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看看……”徐斌有些惶恐不安,结结巴巴的说道。

“看看?看什么?”肖跃冷笑着说道:“是不是来看看有啥值钱的玩意儿,然后顺手捞走啊?”

徐斌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继而哼了一声说道:“捞什么捞,早就捞干净了,抄他的家都好几天了,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么?”

四个人再次愣了一下,赵保国说道:“那你,你上次都捞到什么好东西了?”

“对啊,没记得你拿东西走啊!”肖跃也皱着眉头说道:“那天倒是没少砸东西。”

“动动脑子好不好?”徐斌鄙夷的说道:“那天让你们进后院的小屋了么?最好东西都在那里面呢,咱们都走了之后,我当天晚上就来把东西弄走了。”

“操,怪不得你丫不让我们进那间小屋看呢。”郑国忠怒骂道。

——————————

ps:明天开始,只有下午一章了,不过量不会少的,两章合并一章,四五千字左右,敬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适时,会爆发的

058章 不打不相交

——————今日第一更————————

那边儿郑国忠闷声不吭,弯腰捡起来护具给自己戴上,他心里实在是有点儿上火,对面这一看模样一听说话就知道是农村来的土包子,个头儿比自己矮上一个头,而且还那么瘦,凭啥这么狂?郑国忠觉得自己三招之内就能把对方撂翻在地。

赵保国戴上拳套试着晃了晃,摇头说道:“那不行,把拳套给我摘了吧,戴头套就行了,不然施展不开。”

“行行,护着头就好了,我也摘掉拳套。”郑国忠嚷嚷着,拳套也给摘了下来。

肖跃和刘满屯退到沙地边儿上,无奈的看着俩人把拳套摘了下来,然后互相站立到沙地中间,距离两米远。

“你先动手吧!”郑国忠不屑的伸出手来,冲赵保国勾了勾。

赵保国冷笑一声:“那就承让了!”声音一落,右脚用力点地,左腿向前迈出一大步,右腿猛然飞起,侧踢向郑国忠的头部,去势凶猛狠戾。

郑国忠头部一偏,同时伸出右手打开赵保国的右脚,蹲身一个扫堂腿,赵保国后空翻躲开,身形刚刚落地,一个后摆腿便扫了过来……

俩人很快便战在了一块儿,你来我往拳打脚踢,一时间风声呼呼,俩人打的不分上下。

郑国忠决然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身材相对来讲瘦小的农村土包子,拳脚功夫竟然会这么的好,如此的纯熟,尤其速度飞快,力道上也丝毫不弱于自己。

而赵保国也暗暗吃惊,心想这高干家的公子哥儿也不是脓包啊,手底下真有两下子。这小子套路打的熟练,沉着稳当,不急不缓却又攻防兼备,一时间俩人还真是难分胜负。

肖跃在旁边儿看的眼花缭乱,平时大院里的哥儿几个在一块儿训练的时候,就数赵保国的拳脚最好,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赢他,往往几招之下就会落了下风。他虽然见到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闪电般出手打倒了两个人,刘满屯还出手夺刀度奇快如电,可他也没想到这个赵保国竟然还能和郑国忠这样的一个大个子在散打中平分秋色,甚至还有可能赢了郑国忠。

刘满屯却凝眉细看,内心中却在不断的为双方叹息可惜,赵保国又错了一次好的机会,本来应该能一击而中的;郑国忠这下时机把握的不对度稍微慢了些……不过,结果肯定是赵保国赢了。刘满屯心里甚至考虑着,若是换做自己,无论是站在谁的对立面,那么已经赢了对方了。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刘满屯暗暗的腹诽着自己,想起了纸上谈兵、旁观者清的典故。

终究是要分出胜负的,赵保国一个缠腕手上去,绕着郑国忠的胳膊,却没有锁住郑国忠的胳膊,反而诡异的如同蛇一般,将手伸到了郑国忠的肋下,轻轻的拍打了一下。然而郑国忠的胳膊肘也击在了赵保国的胸脯上,赵保国身体急速的向后倒退几步,一个趔趄躺倒在地。

“哎哟,保国你没事儿吧?”肖跃赶紧跑过去把赵保国扶了起来。

刘满屯暗暗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上前替赵保国拍打着身上的沙土。

郑国忠呆呆的站在沙地上,拧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想着什么。

“哎国忠,你丫下手咋那么重?说了点到为止嘛,得,你赢了!”肖跃说笑着走过来,拍打了一下郑国忠的肩膀,“真不愧是咱们大院儿第一高手啊!”

赵保国有些赌气的哼了一声,扭头就往院外走去,刘满屯也一言不语的跟了上去。

“保国、满屯,你们干啥去?”肖跃急忙喊道。

俩人没有说话,脚步不停的往外走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郑国忠突然喊道:“等等!”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停下步子,扭过头来,俩人都是满脸不屑的看着郑国忠。

郑国忠大步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道:“我输了!对不起,刚才不该下那么重的手,你也知道,当时我收手也来不及了,怪我求胜心切,下手太重。”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怔住了,他们还真没想到郑国忠能够拉下脸皮来承认自己输了,并且还道歉。

其实赵保国心里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和郑国忠交手,打到最后,郑国忠已经有些心浮气躁,手上也加大了力道。而赵保国依然没有用全力,只是想着点到为止,在最后那一刻,赵保国是首先击中了郑国忠,如果当时赵保国用的是全力的话,那郑国忠的身体立刻就会倒下,他对赵保国的那一记肘击,自然也就会落空了。

在旁边儿观战的刘满屯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哥俩都有点儿气愤,这人怎么这样啊?本来说好是只不过切磋一下,点到为止的,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俩人一想算了,在人家地头上呢,吃点儿亏咱也认了何况也怪咱自己心太软,要是手上多用把力气,还至于让人打倒在地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肖跃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

郑国忠再次诚恳的说道:“我认输,认错,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你伸手确实不赖。”赵保国强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自己还能揪扯个没完么?况且还有肖跃在跟前儿呢,虽然说也是刚认识的朋友,可看的出来人家肖跃对自己和满屯确实不错。

刘满屯依然冷着脸道:“说实话哥们儿,如果刚才我保国哥跟你一样用全力打的话,你早就支撑不住了。”

“嗯?”郑国忠扭头看向刘满屯,他虽然认输认错了,可对刘满屯这样的话还是有点儿不乐意听,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服是吧?”刘满屯冷笑一声,走到院子里那棵柳树跟前儿,抬腿往柳树上狠狠的踢了一下,直接是用小腿和碗口粗的柳树树干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柳树纹丝不动。刘满屯咬着牙忍住了腿部传来的剧痛,装作像是没事儿似的说道:“我爷爷说过,练武招式和力气是一方面,抗击打能力又是另一码事儿,知道不?”

郑国忠和肖跃,包括赵保国都怔住了。

想了想,郑国忠点头承认道:“是,你说的对,我彻底输了,唉……真是山外有山人外人啊!”

而此时,肖跃和赵保国也都明白过来。是啊,如果赵保国当时和郑国忠一样手头用尽全力下重手的话,郑国忠能抗得住和赵保国的胳膊腿儿之间的磕打么?他一定会疼痛,而疼痛会让他的速度放缓神经线麻痹,出招就会慢或者发生错误……

事情既然说开了,肖跃赶紧在中间打圆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都是革命战士,啊,**他老人家都说过要允许人家有错,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那个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也别怄气了,走什么走啊,在北京四九城里,你们俩知道哪儿?认识谁?

郑国忠也放开了,对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那是真心实意的觉得真是相逢恨晚,连忙客客气气的好话说了一大通。

都是年轻人白了都有着那种不安分的因子在体内躁动着,很快便抛弃前嫌,成了知心朋友了。当天下午,郑国忠和肖跃俩人说啥也不出去闹革命了,就在郑国忠的家里面弄了几个菜,买来两瓶酒,喝酒!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没喝过酒,但是也听说过喝酒这种事儿是如何如何的男人如何如何的豪迈,那是当年的英雄们最爱干的事儿……于是乎俩人也不想别的了,喝就喝,吃就吃,俩人还学着抽上了烟。

四个年轻的小子就这样在没有父母在家的家庭里,甩开了膀子闹腾起来。

062章 两具死尸

赵保国并不在意到底有什么宝贝让徐斌拿走了,他最关心的是徐斌是否拿了那些东西,藏在哪儿了,他说道:“那你把东西放哪儿了?都放到你们家里了么?”

“废话,不放我们家还放你们家去么?”徐斌想当然的说道。

“好啊,你承认了啊!哈哈。”肖跃幸灾乐祸的笑道,他上前一步就要抓住徐斌,心里想着这次可得押着他去他们家里,绝对不能让他回头赖账。今天这小子竟敢这么猖狂的明目张胆的实话实明摆着就是没把哥儿几个放在眼里啊。回头这小子到家里把东西一收拾,等咱们去了之后,这小子可以反口说没有,还可以说咱们污蔑他……

就在肖跃刚踏步上前要抓徐斌的时候,刘满屯突然拦住了肖跃,皱眉瞪眼的冲着徐斌冷冷的说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说!你来这里到底要干嘛?”

刚才刘满屯和其他三人心里一样,都疑惑着这个徐斌也太猖狂了吧,竟敢明目张胆极其嚣张的说自己就是拿了那些东西,而且全放到自己家里了。刘满屯自然仔细的看着徐斌,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心里在想这些什么。由于屋子里的光线太暗,刚才进屋的时候,四个人只不过一眼之间看着是徐斌,可现在刘满屯仔细看去的时候,却觉得这个人又不像是徐斌,至于哪儿不像是,刘满屯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可就在肖跃说出徐斌承认了,然后要上前抓徐斌的时候,刘满屯看到了让他吃惊不已让他愤怒的一幕,那个徐斌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狞笑,他的双眼里,爆出了一团隐隐的黑气。

刘满屯大吃一惊,心里豁然想到了一些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东西。他立刻伸手阻拦住肖跃,但是又担心自己所想到的并不真实,所以才冷冷的出口质问徐斌。

然而就在刘满屯的话音刚落,四个人全都在等着徐斌回答的时候,徐斌突然身子一动,猛然蹿了出去。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眼疾手快,伸手要拉扯住徐斌,却没想到徐斌的衣服被抓住之后,入手竟然有那种像是泥鳅或者说丝绸般的滑腻感觉。徐斌轻松的从他们俩的手中逃脱,向屋外跑去。

“哪儿跑!”郑国忠大步追了出去,其他三人也赶紧的跟上。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徐斌跑到院子里之后,并没有向大街上跑去,而是转身向后院跑去。

四个人压根儿就来不及去想徐斌应该往哪儿跑不应该往哪儿跑,他们只是急急忙忙的向后院坠去,嘴里还喊着:“别跑,你他妈跑不了了!”

此时外面早已经是夜幕降临,华月升起,半圆形的月亮悬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月光,使得院子里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院子里非常的安静,先前阵阵的秋风已经停了,院子里到处都是树木的阴影已经墙根儿墙角下的黑暗。

当他们四人跑到后院时,发现空荡荡的后院里没有一个人影,徐斌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后院并不大,一些破烂的家具堆在墙根儿下,院子里还栽种着两棵石榴树间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旁边有石凳。那间破旧的常年未开只是前些日子被红卫兵们砸开了门的小屋子,就在后院的东北角。

小屋门半掩着,里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

很显然,徐斌要么是翻墙头逃走了,要么,就是躲进这间小屋子了。只是让刘满屯他们四个人疑惑的是,凭徐斌的能耐,三米来高的墙头他能这么快就翻过去么?再说了,放着好好的大门他不跑,干嘛非得到后院翻墙头儿去?若是他躲进这间小屋子里,那就更奇怪不过去了,躲到这里面那岂不是自寻绝路么?这孙子该不会是情急之下傻了吧?

问题是现在他也只有躲进这间小屋子里了,不管合理不合理,他也没其他地方躲藏。

四个人走到那间小屋子门口,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郑国忠冲着里面喊道:“徐斌,你丫赶紧出来吧,党的政策不用给你多讲,你丫也知道的很清楚。”

“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肖跃大声喊道。

小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声音回答,刘满屯拉住想要冲进去的郑国忠,皱眉说道:“不对劲儿,刚才那人不识徐斌。”

“不是徐斌?那是谁?”郑国忠疑惑的问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刘满屯怎么会突然这么刚才那人明明就是徐斌嘛,难道这人还能认错不成?

赵保国不耐烦的说道:“废什么话啊,直接进去揪他出来不就得了。”说着话,赵保国已经冲到屋门前一脚将半掩着的屋门给踹开了,发出咣当的一声。破旧的屋门承受不住赵保国大力的一脚,在被踹开之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几声响,突然那砰的一声,刚才被直接踹中的屋门斜着倒在了屋内。

“保国哥,别进去!”刘满屯没拉住赵保国,急忙大喊。

而赵保国踹开屋门之后,已经大步跨了进去。

赵保国进门之后并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站在门内一米左右的地方,大声吼道:“徐斌,你给我出来,妈的!”

月光从敞开的屋门洒入屋内,照在赵保国头部以下的身躯上,赵保国扭头冲外面说道:“哎你们进来啊,谁有火柴?拿出来照照,他娘的这屋子里太黑,什么都看不见。”

三个人急忙走到屋子里,肖跃说道:“这屋子里该不会是有什么通往外面的地道吧?”

郑国忠已经掏出火柴点燃了一根儿,他举着燃烧的火柴向左面走了两步,微弱的光亮映出了屋内少许空间的情形。四个人此时也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借着火柴的光亮和月光的反射,已经能够在昏暗的屋子里模模糊糊的看到摆置的东西。

一些陈旧的箱子,凌乱的摆在地上,都是敞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有好些烂了的坛坛罐罐和装饰用的瓷器,大部分都已经彻底的空了。墙边儿靠着一个一人高两米来宽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一些书籍,还有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反正都是凌乱不堪,像是遭到了土匪洗劫过一般。

火柴灭了,郑国忠没有再划着火柴,他们已经可以模糊的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形。只不过他们现在都是和郑国忠一样,进门往左,跟着火柴的光线往西走了两步看去,他们没有留意身后。

刘满屯比之其他三人,要谨慎的多,他打从在屋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屋子里透着一股阴森森的诡异气息,让他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不过这种感觉不同于每次遭遇老天降下来的危机时的那种感觉。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刘满屯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想明白,反正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所以刘满屯分外的谨慎,他凝神侧耳细听着,希望能听到任何危险靠近时的声音,他希望自己的听觉真的就如同自己曾经认为,和刘二爷曾经吃惊过的那么敏锐;他睁大了眼睛,扫视着面前的这些墙角旮旯,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某一个角落里甚至是地低下墙壁里,突然窜出来。

其他三个人也很谨慎,但是并没有像刘满屯那样小心翼翼,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往邪事儿上面想去,他们只想到徐斌就躲在这间屋子里,或者是这间屋子里真的有地道什么的,徐斌从地道逃跑或者躲进去了。即便是徐斌突然出来了,四个身手不凡的人,收拾他一个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么?

“妈的!这孙子躲哪儿了?真有地道么?”郑国忠骂骂咧咧的扭过头来向身后看去。

而此时刘满屯以极快的速度突然扭头向身后看去,因为他刚刚听到了一声微微的痛呼声。

“妈呀!”郑国忠惊叫出声。

刘满屯也大声的喊道:“死人!”

肖跃和赵保国俩人闻声同时扭过头来,也禁不住大呼出声。

在他们身后,也就是进门往右转,距离门口四五米远的墙边儿,最靠近墙壁的那根横梁上,悬挂着两条白色的粗布条,上面吊着两个穿着长衫的人。由于屋子里的光线太暗,看不清两个上吊自杀了的人的面目,但是那长长的伸出来的舌头,四个人却都看到了。

是的,两个人的舌头从嘴里吐出来,耷拉到了下巴下面,两个人全都是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一股冰凉的寒意似乎从地低下突然冒了出来,又像是突然充斥在了整个屋子里将他们四个人围绕起来似的,四个人几乎同时都感到手脚发麻,后背冷汗直冒。肖跃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不是,不是唐少青和,和他老婆么?”

没人回答他,只不过他的问话,让三个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

郑国忠点头说道:“嗯,是啊。”

“怎么就死了呢?”赵保国摇头叹息的说道:“唉,八成是他娘的徐斌把人给祸祸死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抄了人的家,砸烂了人家的东西,该批斗也批斗了,该打该骂的也都做了,又他娘的来人家家里抢东西,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咱们是红卫兵战士,不是土匪啊!”

刘满屯没有理会赵保国的话,他拍了拍肖跃的肩膀,鼓励道:“肖跃,你别害怕!”

“我没害怕!谁害怕了?你才害怕呢!”

“那你抖个屁啊?”郑国忠笑骂道。

“扯淡,我才没抖!”肖跃打起精神,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觉得尴尬,为了挽回面子,他停止了胸脯义正词严的说道:“现在可以看得出来,大地主大资本家封建余孽唐少青夫妇畏罪自杀了。”

赵保国说道:“徐斌呢?这孙子躲哪儿去了?”

“咦,是啊,徐斌,徐斌哪儿去了?”郑国忠也纳闷儿,他为了显示自己胆子大,直接迈步又往那两具上吊的尸体跟前走了几步,在那边儿的屋子里四下查看了一番,扭头说道:“没有啊!这儿只有俩柜子,徐斌这***躲哪儿了?”

屋子里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出奇。四个人好像同时都想到了一个很诡异很可怕的可能——刚才的那个徐斌,根本就不是徐斌。

肖跃再次结巴了,他说道:“刚才,刚才,那个徐,徐斌,不,不会是鬼魂,变得吧?”

“扯淡!哪儿有什么鬼魂!”郑国忠打起精神,梗着脖子说道:“咱们赶紧找找,看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地道入口,***徐斌八成钻地道跑了!”

赵保国觉得郑国忠刚才的表现确实很有胆量,那么自己也很有必要显示出自己的胆气十足来,他跨步上前,走到那两个大木箱旁边儿,一脚踢开了一个箱子,然后说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说着话,赵保国就往另一个箱子跟前儿走去,要把那个箱子也踢开。

就在此时,刘满屯突然叫道:“保国哥,别动!”

“怎么了?”赵保国停下来,扭头诧异的问道。

刘满屯四处看了看,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分外的清楚,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咱们走,赶紧离开这儿!”

“满屯,你怎么了这是?”郑国忠诧异的走过来问道。

刘满屯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不过心里特别的不安,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就在这间屋子里,很快就要发生了,而且,一定会很危险,非常危险。

“哦,那咱们走,别问为什么了。”赵保国立刻走了过来,推着郑国忠和肖跃就往外走。

赵保国并不是那种特别死板的人,就在刚才刘满屯极其严肃的提醒自己走的时候,赵保国就想到了以前的许多事儿,他甚至想到了刘满屯曾经被说成是克死人的强硬命格。尤其是那次刘满屯看到黑影的事儿,当时的自己可是突然之间昏厥了过去,就连胡老四都对刘满屯敬佩不已他是天生开了天眼的人,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刘满屯对于危险的预知感,很强烈。小时候俩人睡在了村外的小房子里,差点儿没让被雪压塌的房子给压死在了里面,是刘满屯提前预感到了危险,俩人才侥幸逃生;在西岗子土地庙,也是刘满屯提前预知了危机来临,让李援勇和赵保国不至于砸死在庙内,不至于被崩塌的山石埋葬……赵保国心里认为,刘满屯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邪物脏东西,也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提醒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其实赵保国对于脏东西倒不害怕,他早先就从刘满屯的嘴里得知,胡老四说过他的命格也够硬,而且阳刚气也十足,所以一般的鬼怪是难以侵犯他的。

至于为什么刘满屯为什么不明摆着说出来他感觉到危险或者看到了脏东西,原因很简单,肯定是他不想让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说他封建迷信。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都有些纳闷儿,这是怎么了到底?难不成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也真正的害怕了?其实从郑国忠的心里来讲,无非就是两具上吊自杀了的死人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俩就这么背赵保国一个人推出了这间寒气四溢的小屋子。刘满屯则在最后面走了出来。

虽然走出来了,可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郑国忠说道:“咱们就这么走了?那回去还不得一直闷着,今晚上这事儿奇怪,总得弄个水落石出啊,我这人最怕闷事儿了,操!”

“其实我也纳闷儿,满屯,你到底看到啥了还是想到啥了?”肖跃也说道。

刘满屯张口想要解释下,可是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口来。正如同赵保国所想,刘满屯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来是因为自己预感到了危险,和认为有鬼怪脏东西之类的东西在附近的话,那岂不是要被肖跃和郑国忠俩人笑话么?这是什么时候?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的开展的年代,哪儿还有那么多封建迷信,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有鬼神,那也是要被彻底的完全的坚决的消灭掉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用**思想武装下的红卫兵战士们全无敌啊!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痛呼声传来,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人在呼救。

这次不是刘满屯一个人听到了,他们四个人全都听见了。

是真的有声音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绝对是!

————————

求推荐票加收藏,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谢谢~~~

059章 革命战友如兄弟

——————今日第二更————————

酒过三巡之后,四个人都喝高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亲热的就像是一个娘生的似的。郑国忠非要拜赵保国为师,要他教自己习武,肖跃在一旁也架秧子起哄,刘满屯口没遮拦的嚷嚷着自己功夫更好,还不如拜自己为师呢。

闹腾了说笑了一会儿,肖跃说:“我们革命的队伍里,如果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好身手的话,那革命成功的希望就更大了啊,加上伟大领袖**的思想武装着我们,咱们可真就只争朝夕了。”

郑国忠立刻响应:“对,我看啊,你们俩也别回你们邯郸了,在农村有什么劲啊?留在北京,跟着我们学校的红卫兵一起闹革命,那才热闹,这里是哪儿?祖国的心脏,首都!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发源地,红色的革命中心啊!”

“扯淡,现在革命形势大好,农村还需要我们继续发展,不能丢了咱们的国成立之初的革命根据地啊!”赵保国大咧咧的说道:“这么的,你们俩就负责在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维护红色的革命中心,我们俩负责去农村搞革命去,现在虽然说形势大好,但是我们国家内部还是潜伏着许多的危险反革命分子,尤其是资本家和修正主义分子多半都在城市里,我们还是要搞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

刘满屯说:“对,不能让他们抢了先占据了广大农村啊!咱们要把眼光放远一些,早晚要解放全世界剩余的那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们,把美帝国主义以及苏修分子们全部彻底完全的消灭掉。”

“好好,那咱们今儿个就当做是开会了啊!”肖跃满脸红光,醉醺醺的说道:“咱们要有坚定的信仰和思想,发扬**教导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准备把革命推向**,到那个时候,咱们再拉拢几个日本的国际主义战士,好好教导教导他们,让他们在东京搞一场武装暴动,彻底推翻他娘的日本法西斯,拯救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些善良的日本人民……”

郑国忠骂道:“放屁!日本鬼子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刘满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第一次喝酒,喝的真是高太多了,抡着胳膊意气风发,扯着嗓子半吼着说道:“要搞革命就一定要彻底,日本东京是一定要拿下的,将来还得打到美国的白宫,在白宫上面插上五星红旗……”

话还没说完,刘满屯一头栽到了床上,嘴里嘟哝了一些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清楚的话,就呼呼的睡着了。

剩下三人一看全乐了,困意渐渐袭来,赵保国也走到床边儿直接躺倒床上睡觉了,一点儿都没拿自己当外人。

肖跃霸占了沙发,闭上眼就睡着了。

郑国忠一看,得,没自己的地方了,只好到父母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刘满屯和赵保国可算是见识到了红色首都里的文化大革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感情这里最先闹腾起来的革命战友们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满街的大字报贴的到处都是,学生们不分昼夜,不眠不休的加班加点的贴出大字报打击这个要消灭这个,一天一个样儿,天天那都是新鲜词儿,**语录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便是**没有想到的深刻含义,都被他们深深的体会到了。

这天下午他们俩又跟着郑国忠和肖跃的同学们参加了几场批斗会,抄了一个走资派的家。傍晚,当红卫兵们押着“黑五类”分子游街的时候,四个人有点儿觉得无趣,也有些累了,便偷偷的离开大队伍,溜到了胡同里捡了几块儿砖头坐下歇着。

“有文化的人真是不一样。”看着满街那很有顺准的大字报,刘满屯深感佩服,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实在是太低了。

肖跃不屑的说道:“得了吧你,现在是谁有文化打倒谁,没文化那才叫最彻底的无产阶级。”

“对,像肖跃这种人,别看是初中毕业了的学生,可压根儿就是无产阶级打入学校文化阶级内部的特务,打从小学开始考试就他妈没及格过……”郑国忠立刻讽刺挖苦。

“放屁,你才没及格呢!”肖跃反击的很即时。

赵保国和刘满屯笑得前仰后合,于是郑国忠说:“得得,让外来户看咱们笑话了,不说了不说了。”

赵保国说:“没有没有,我们俩正在学习首都革命战友之间互相批评互相揭露的崇高思想呢。”

这些天他们之间过的很开心,平时说话也就随便惯了,年轻人嘛,总是很容易打成一片的。尤其是相对来讲,肖跃和郑国忠对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充满了好奇心和敬佩心,没有那种一般**对于贫下中农时,高高在上的骄傲。原因很简单,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的身手已经足以让肖跃和郑国忠俩人羡慕不已不敢小视了,这大概是所有的十五六岁的孩子,所共通的崇尚武侠的心态吧?

而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觉得,来北京既然是参观学习文化大革命的,除了最重要的是想要见到**之外,无非就是和革命战友们串联一把,热闹一把……那么郑国忠和肖跃,绝对是最好的人选最好的革命战友了。因为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可以称的上是红卫兵的先遣队国最先成立的红卫兵那批人,其中就有他们俩。

几天来,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跟随着郑国忠和肖跃,转遍了北京城内的有名的大中学校,见识到太多的红卫兵前辈们;更让俩人极其满足的,便是能够游玩儿北京城内的名胜古迹,他们还商量好了,抽空要去一趟昌平至延庆之间的八达岭长城。对于长城,赵保国和刘满屯是向往已久了。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也特乐意带着赵保国和刘满屯。一方面是反正如今就这世道,革命战友之间亲如手足兄弟,另外嘛,年轻人那种特要面子的性格使然。肖跃和郑国忠在自己的同学伙伴儿面前,不住的吹嘘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如何如何的武功盖世,身负绝技等等,感觉倍儿有面子。就像是传说里在突然遇到的江湖豪侠,隐世高人一般。

一群十五六岁的年轻孩子们,自然是羡慕的不行不行的。纷纷赶着追着巴结着要与赵保国和刘满屯结识成为好友,甚至想拜师学艺的都有。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为此都有些飘飘然了,毕竟他们还年轻。俩人似乎又找到了在老家里的那种成就感,一帮人前呼后拥的,自己可以吆五喝六的……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却像是吝啬的地主老财一般,很是自私且努力的把以前的玩伴儿们排斥开来,尽量的保持着他们与赵保国和刘满屯之间的距离。他们心里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刘满屯和赵保国,那就是他们俩的铁哥们儿,与别人,只能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至于革命战友各个儿亲如兄弟姐妹的说法,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肖跃和郑国忠二人是绝对行不通的。

————————

求推荐票求收藏,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谢谢~~~

063章 死尸诈尸

“屋子里有人!”郑国忠扭头就往屋子里走,被刘满屯一把拉住:“国忠,别进去!”

微弱的呼救声再次传来,而且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是徐斌的声音!肖跃也顾不上害怕了,急忙向屋子里走去,嘴里说道:“是徐斌,他遇到危险了,快救他!”

“肖跃,回来!不要进去!”刘满屯急忙大叫道。

而此时肖跃已经进入到屋子里面了,刘满屯松开郑国忠就想要去把肖跃拉出来,郑国忠却抢在前边儿冲了进去。事情明摆着的,无论对徐斌有什么意见,有多大仇恨,那都得另说了,回头儿哪怕打倒他,抄他的家,也算是出气,可眼看着徐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间阴森恐怖诡异的小屋子里,郑国忠和肖跃俩人是无法接受的,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还都是亲密的革命战友呢。

赵保国也跟了进去,他是要去拉回来郑国忠和肖跃的,可是俩人已经冲到了屋子里面,寻找着徐斌的踪迹。

刘满屯不得已也跑了进去,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全都拉出来,因为他预感到危险马上就要到了,是的,很近了。

来了!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冲进去之后,首先就是冲着那没有被打开的大箱子跑去,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这间小屋子里,徐斌也只有躲在那个木箱子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身,除非真的有地道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们俩冲到那个箱子跟前儿,伸手拉开箱子发现巷子里空无一物的时候,原本悬空吊在房梁上的两具死尸突然笔直的掉落下来,发出砰砰的两声响。两具死尸并没有倒下,而是肩膀上挂着断裂开了的白布条,蹦跶着向肖跃和郑国忠俩人扑了过来,死尸的双臂僵硬的垂在身体两侧,就那么木然诡异的跳了两下便到了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跟前儿。

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吓坏了,惊呆了,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瞪大了双眼看着两具死尸蹦到了自己的跟前儿,然后扑了过来,吐着长长的舌头的嘴巴张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圆睁的双目中透出一丝淡淡的黄绿色的光芒。

就在死尸硬生生扑向肖跃和郑国忠,大张的嘴巴冲着俩人的脖子咬去的时候,赵保国冲临危不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其中一具死尸的侧腰上,那具死尸受力侧向倒去,砸在了另一具死尸的身上,两具死尸同时轰然倒地。

此时刘满屯也冲了进来,他伸手从后面拉扯住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向猛的向外面一拖,俩人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几步,一**坐倒在地上,然后身子摇晃着躺倒。刘满屯大喊道:“快出去!”

此时的赵保国已经一脚将刚刚从地上弹起来的一具死尸踹翻在地,刘满屯却被另一具从地上飞快弹起的尸体扑在了身上,大张的嘴巴咬向脖颈,长长的舌头依然伸在外面,一股臭气钻入鼻孔当刘满屯双手向前推去,想要把这具尸体推开。可他发现两手奋力推到那具死尸身上时,却像是推在了一块儿坚硬的木头上似的。

死尸的嘴巴刚刚触碰到刘满屯的脖子,却像是触了点一般飞速的向后弹开。赵保国伸手抓住了死尸的后脖衣领,向后拉去。这下双方都用力了,那具死尸平地飞起,硬生生飞出三米多远,落地之前,头部撞到了墙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具死尸的脑袋脱离开了身体,咕噜噜滚到了一边儿。

另一具死尸再次弹起,正向刘满屯扑来,刘满屯扭头睁大眼睛瞪视着那具死尸,怒吼着一拳砸了过去。

没有砸那具死尸似乎是被刘满屯的眼神吓坏了,它急速的凌空后退,撞到了墙壁上,然后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再没有动静。

这只是在短短几秒钟发生的事情。这时候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刚刚惊慌失措的爬出小屋,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已经快不跑了出来。刚一出门口,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立刻停下脚步,扭回身子看向屋内,他们俩担心那两具死尸再次冲出来伤害到他们。

有些时候,人们害怕那些诡异莫测超出常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此类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太少太少了,突然让人碰上,没有任何人说不害怕的。除非……碰上这种事儿的人,他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他的心里就不会有第一次碰上时那般惊慌失措恐怖至极。这就如同人第一次玩儿跳伞蹦极一个道理,第一次都会害怕,都会恐惧,而且那还是提前就有人教过安慰过这是安全的不会有危险的。但是到第二次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因为它们切身体验过,知道结果并没有自己所害怕的那么严重,反而很安全。

嗯,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就是曾经去土地庙偷食的那次,而且那时候他们还而且那次他们还战胜了!

所以这次突然又遇到类似的死尸伤人事件,他们俩在初期的吃惊之后,随即就立刻展开了反击,就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丧心病狂的人敌人一般。

屋子里,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恢复了之前的那种诡异的低沉的安静。

月亮比之前高了许多,月光已经从窗户照射入屋内了。借着昏暗的月光,可以看到屋子里的墙根儿下,那两具死尸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上,其中一具尸体的脑袋都掉了,然而那死尸脑袋上的嘴巴里,依然伸出长长的舌头。

刘满屯心里那种对危险的感觉,渐渐的平息,深藏入了内心某一个角落中。他知道,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消失,而是潜藏在心底的角落里,随时都会再次爆发出来。

刘满屯扭头看着惊恐万状瞠目结舌的肖跃和郑国忠,强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这是诈尸了,不用害怕!”

“哦,对对,是诈尸!正常现象,正常现象,我们乡下经常有死人诈尸,打倒他就行了。”赵保国也强笑着附和着刘满屯的话,虽然他心里明白,这种诈尸的事儿压根儿就不会经常的发生,虽然听老年人讲过,诈尸以前曾经发生过,虽然老年人也说诈尸了之后,死尸并不可怕。可他还是要附和着刘满屯来哄骗安慰肖跃和郑国忠。

毕竟,他们是哥们儿,是朋友,是亲密的革命战友。

如果用邪物和鬼怪这种有点儿迷信的说法来解释的话,那肖跃和郑国忠俩人除了怀疑之外多的会是恐惧,到不知直接用最简单最模棱两可最含糊的也最符合科学的说法,来解释,来安慰他们俩了。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儿来,怔怔的坐在地上,望着阴暗的小屋内。他们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啊?要知道,现在可是新社会了国了,马列主义思想贯彻的年代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俩人才终于在刘满屯和赵保国的劝说安慰声缓过劲儿来,为自己的失态也略觉尴尬,不禁苦笑连连。

对于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说的所谓的诈尸这种解释,肖跃和郑国忠,只能选择承认相信。难道真的要相信是鬼怪在从中作梗么?这和目前大的形势是截然相反的,与自身一直以来所信仰的科学以及思想是互相违背的。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承认不能相信他们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牛鬼蛇神。

如果他们真的这样说了,这样相信了,传出去的话,他们就会被打倒的。

兴许,真的就如同刘满屯和赵保国所说的,这确实是诈尸的现象吧?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在内心里如此的想到。

只是……徐斌呢?

肖跃说道:“满屯,那徐斌呢?咱们总不能放下他不管。”

“哦,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去找找他。”刘满屯这才想起来,先前他们是追赶着徐斌来到了这里,或者他们是被徐斌引到了这里。刘满屯站直了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腿往那座阴森森的屋子里走去。

他心里一点儿都不害怕,对于他来讲,长这么大经历过的诡异事情以及危险的事情,太多了。正如同胡老四所便是那老天爷,都奈何不了他,又何惧那些鬼魅魍魉之物呢?

看着刘满屯又往屋子里走去,赵保国立刻跟着走了进去,他绝对不能放心刘满屯一个人进那间屋子里,无论现在有无危险,毕竟之前那里面有两具可怕的死尸。结果他们俩往屋子里一走,郑国忠和肖跃俩人也放不下面子,起身壮着胆子往屋子里走去。

不为别的,只为了面子,年轻人总是这样的,他们不希望在刘满屯和赵保国的心里面,留下胆小怕事的印象。再说了,凭什么啊?他们俩不怕,咱们就要害怕么?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更何况咱们俩还都是将军的后代呢。

四个人进到屋子里再次搜查了一遍,便是那两具死尸,也彻底查找了一遍,也没有徐斌。

从屋子里出来后,刘满屯无奈的说道:“徐斌,压根儿就没出现过,咱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

“幻觉?”郑国忠愣住了。

肖跃说道:“该不会是徐斌死了,这是他的魂儿吧?”

“扯淡,我估摸着是这俩死人的魂儿,想着要报复咱们红卫兵呢!”赵保国大大咧咧的骂道:“什么他娘的鬼魂,也就是吓唬胆小的人吧,对上我们,狗屁不是!”

“对对,我才不害怕呢!”肖跃立刻昂着脑袋显示出自己毫无惧色。

郑国忠更是抡着胳膊大声说道:“美帝国主义的坦克大炮都吓不倒咱们,难道还怕这些的牛鬼蛇神不成?统统是他娘的纸老虎!”

他们几个开始各表雄心壮志,豪情万丈,胆气十足。而刘满屯却在旁边低头皱眉的想着这其中的事情,他心里非常的清楚,这种事情的发生绝非偶然,应该不会是和自己的命运以及老天爷有关系。那么这件事儿又是为什么发生呢?为什么所谓的鬼魅魍魉,这次要幻化成徐斌的模样来引他们几个人追到这间小屋子里?难道那脏东西,已经知道了他们四个人心里对那个徐斌有成见了么?

想着想着,忽然一个念头在刘满屯脑海里闪过,刘满屯一拍手,着急的说道:“坏菜,徐斌要出事儿了!咱们赶紧找徐斌去!”话音未落,他已经往前院走去。

赵保国、肖跃和郑国忠三人一看,急忙跟了上去。郑国忠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徐斌出什么事儿了?”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肖跃也追着问道。

刘满屯猛然止住步子,扭头反问道:“你们信不信有鬼?”

“嗯?”三个人同时愣住了,不明白刘满屯突然问这句话干啥?

赵保国先说道:“满屯这些干啥?别胡说八道……”赵保国是好心,他不希望刘满屯这样的言论被人嘲笑甚至批判。

肖跃说道:“鬼有没有我不知道,也不能说相信,但是我知道怪事儿多的是,咱们今天碰上的,就是怪事儿。”

“对,我也是这么个意思。”郑国忠点头说道。

刘满屯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徐斌要是从这里弄走了好些东西的话,怪事儿会不会找上徐斌?”

“很可能。”赵保国说道。

“那才好呢,吓死丫挺的!”肖跃恨恨的说道。

郑国忠说:“满屯,你想帮徐斌么?咱们犯不上救那孙子。”

“不是救不救他,而是……”刘满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才他心里确实有要去救徐斌的想法,可看其他三人的样子,巴不得徐斌撞上邪事儿呢。刘满屯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有矛盾是咱们自己内部的阶级矛盾,对外咱们还是要一致的!”

“对外?”

“你指的是……”

赵保国咬牙说道:“对,咱们自己内部的事儿,不能让牛鬼蛇神插了手……”他话说了半截儿,又觉得不是个味儿,好像这种话说的实在是有点儿亏心,目前情况下以阶级斗争为纲,内部的阶级敌人也是敌人不是?

刘满屯摇头说道:“反正,反正不能不管,万一真的有什么牛鬼蛇神,害了徐斌,也有可能再去害其他人,咱们不能不管!”

“问题是咱们管得了么?”肖跃诧异的说道。

“管得了!”刘满屯硬生生的说道,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汉口人民医院里,为了肖雪晴而咬死那个黑影的事情。

赵保国无所谓的仰着脖子笑了笑:“管就管!哎我说肖跃,郑国忠,你们俩该不会是怕了吧?”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不甘示弱,梗起了脖子。肖跃说道:“谁怕了?我们俩才不怕呢!”

“对,怕死不当**员,虽然咱们现在还不是,可怎么着也算得上是预备役,那是伟大领袖**的忠诚卫士!原子弹都不怕,怕这种见光死的东西么?”

……

四个人立刻斗志昂扬的走出了这座院子。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有点儿后悔,当时来的时候激动不已,寻思着赶紧找到徐斌的把柄之后将他打倒,怎么就没想到现在天色已晚,应该先回家骑自行车呢?于是他们在走了一段路之后,肖跃和郑国忠找到两个同学家里,借出来两辆自行车,然后每人带着一人,在夜色中的北京城里,向徐斌家行去。

060章 抄家引起的矛盾

今日第一更

四个人嬉闹了一会儿,肖跃正色说道:“国忠,今儿个抄许教授家的时候,你丫也不顺手抄几样东西,那可都是宝贝啊!”

“什么宝贝?那老东西家里能有个屁啊他娘的都是封建社会留下来的玩意儿,是属于四旧,要坚决的彻底的砸烂!”郑国忠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

“操,你懂个屁啊,那都是古董!”肖跃有点儿可惜的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让你丫负责捆那个老东西,让我进屋砸去,好歹也得顺几副画出来,可惜了,可惜了……”

刘满屯说:“你怎么知道的?”

“从许教授家里出来的时候,听徐斌说的,他他妈顺了好几样东西呢。”肖跃撇着嘴说道:“妈的,徐斌他老子懂得多,家里收藏的古董多了去了。”

“肖跃**你大爷,原来你提前也不知道!刚才你丫还说我呢……”郑国忠骂道。

赵保国笑着说:“那些东西要是藏到家里,就不怕让人说藏四旧么?会被抄家的。”

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对视一眼,嘿嘿的奸笑起来,笑得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一头雾水。刘满屯说道:“肖跃,国忠,你们俩该不会想着要去抄徐斌的家吧?”

“我看行,丫徐斌每次都带头,自封为小队长,觉得自己多大能耐似的,还对我们哥们儿吆五喝六的,他算他妈哪根葱?”肖跃狠狠的说道。

“哟,他老爹可是教育局的局长……”郑国忠玩味儿的说道。

“扯淡,我爸当年还挂着少将衔呢!”肖跃不屑的说道。

郑国忠说:“谁让你小子那么不招人待见的,凭着老子是少将,整天拿着派头,活该你当寡人。人家徐斌在我们学校那可是一呼百应,很有将领风范的。”

肖跃骂道:“你好,咋不混个司令当当?”

赵保国笑着打断他们俩的话道:“现在不是有很多当官的都很有可能是走资派么?”

“对对,挂个走资派的名头挺响的,听说他老子当年留过洋,我看早他妈里通外国,和美国的中央情报局挂上了钩儿!”郑国忠立刻点头响应,他认为这种可能大大的有,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可以趁此机会造了徐斌家的反,也泄了心头那股火。

其实不仅仅是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对徐斌不满,就连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也是满心的恨意。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那个徐斌,本来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凭着结识了赵保国和刘满屯,在伙伴儿们面前耀武扬威吹牛逼,赚足了面子。可徐斌却对此不屑一顾,甚至高高在上的指挥赵保国和刘满屯干这个干那个,美其名曰要在实践中学习。听人说徐斌私底下是很瞧不起这些从外地尤其是农村来的土包子,一点儿都不记得他那个老爹当年也是打从山窝窝里钻出来的穷秀才。

说起来部队大院和他们机关大院的孩子,虽然都是老革命家的血统,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爆发的时候,同时并肩战斗成为了红卫兵。然而随着红卫兵势力的扩张,权利的日益膨胀,他们中间,其实已经有了分化和矛盾。只不过还没有彻底的显现出来。

在这中矛盾还没有彻底爆发的时候,徐斌的威信,是最高的,然而却并不能代表,他就是学校红卫兵组织的绝对权威。比如肖跃和郑国忠,他们俩身旁就有着一帮从小在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红卫兵……

那天一帮红卫兵们去抄家,据说那家人是正经的满清爱新觉罗的后裔,好家伙,这绝对是红卫兵战士们打击的对象。本来这事儿放在那个时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问题是当天抄那一家子的后院时,徐斌砸开了后院儿一紧闭的小屋门,和两个人进去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出来嚷嚷着已经砸完了。当时刘满屯他们四个刚巧也跑到后院里了,肖跃对那个屋子很好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非得要进去看看。

徐斌不乐意,横眉冷对的说:“你是不是对我的革命认真态度不放心啊?”

“这说的哪门子话?”肖跃有点儿纳闷儿,也有点儿气愤,徐斌这明摆着是摆谱找茬啊,他想着惹恼了老子非得把你丫揍一顿。

刘满屯当时拉住肖跃说道:“肖跃,他娘的这屋子里不干净,有牛鬼蛇神。”这话刘满屯说的是真的,他发现那屋子里有股子阴森森的气息,让他联想到了曾经的土地庙。

“那就更应该打倒了啊!”郑国忠立刻起哄,他没把刘满屯的话放在心里,认为刘满屯这是在帮衬着肖跃说话呢,所以郑国忠自然要响应的,他觉得很有必要给徐斌一个狠狠的教训,不然这小子现在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仗着自己住在学校里威信高,***还真当自己是领袖了么?

徐斌气呼呼的拦在了门口,指着刘满屯说道:“有什么牛鬼蛇神?你这是封建迷信思想,是需要打倒的,你来的时间不短了吧?思想怎么一点儿都没有长进?还有你们,郑国忠,肖跃,外地来串联学习的革命战友和你们俩关系最好,你们平时也不好好帮助他们上进,难道也被他们的陈旧思想封建迷信思想给灌输了么?”

当时四个人心里就炸了,他娘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不是明摆着找碴么?郑国忠和赵保国俩人当场就撸起了袖子准备干仗。

恰好红卫兵们全都涌了过来,好说歹说算是把他们给劝住了。而刘满屯巴不得别进去那小屋里呢,他心里有点儿不安,怎么老是碰上这类的东西,该不会是自己的命格又要把刚结识的朋友给克死,或者轻微的克的他们倒霉吧?刘满屯泛嘀咕了,今年自己十五岁啊!

人一多,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毕竟都是同学,有的是和双方关系都好的,总不能跟关系不错的动手吧?

一场干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其实徐斌之所以不想让他们四个进去那小屋子,是因为里面确实有好些古董,他担心这四个家伙不懂古董的家伙冲进去之后,会砸烂了那些好东西。徐斌寻思着抽个恰当的时间,带几个人来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里去。

这之后,徐斌刻意的和四个人之间疏远了些。平心而论,徐斌心里也有点儿畏惧郑国忠和肖跃,他明白这俩人都不是什么老实的家伙,平时无风还想兴起三尺浪来呢,真要是惹毛了他们,肯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今天抄了许教授的家之后,徐斌拿到了两副古代著名书法家的真迹,乐得屁颠屁颠儿的,得意忘形之下,和两个好友说了出来,顺便炫耀下自己见多识广。没成想让肖跃给听到了。更没有想到,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肖跃和郑国忠俩人竟然商量着要把他的父亲打成走资派,把他的家给抄掉!

064章 不识好歹

什么叫不识好歹?

刘满屯认为徐斌这次真的是不识好歹到极点了。本来他们四个人好心去找徐斌,生怕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结果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拿他们当回事儿。他根本就不欢迎这四个人的到来,而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四个人会来家里找自己。

徐斌一点儿让他们进门儿的意思都没有,他站在门口没好气的说道:“你们找我干啥?”

对于这样的态度,郑国忠和赵保国俩人差点儿没冲动的上前把徐斌拉到大街上揍一顿。肖跃忍着火气说道:“徐斌,我们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儿,唐少青两口子上吊自杀了,他们家孩子不知道哪儿去了。”

“自杀了?”徐斌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满脸吃惊的模样,他皱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怎么知道的?”

郑国忠没好气的说道:“估摸着早就被你逼死了吧?我们也是刚知道。”

“怎么是我逼死的?他们肯定是心里有愧,畏罪自杀了!”徐斌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的惶恐,咬牙说道。

“徐斌,你别不当回事儿。”刘满屯很严肃的说道:“你是不是拿了他们家很多东西?尤其是那间小屋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拿走了?我那天就说过,那间屋子里不干净,你是不是又去那间屋子里拿东西了?”

徐斌不屑的冷笑一声道:“是啊,我拿了好多东西,怎么样?他们是封建余孽,就应该被抄家,家里的东西都要充公,要被打倒,被批判!”

“充公也没说要充到你们家里吧?你们家是公家么?”赵保国讽刺道。

徐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点儿恼怒的说道:“我拿了那些东西之后就和革命战友们一起砸烂了,焚烧了,四旧的东西,要坚决彻底的消灭!”

“扯淡,那你们家还指不定有多少东西得消灭掉呢!”郑国忠巴不得马上就抄了徐斌的家,“你丫最近抄家捞了不少好东西吧?别人抄没了东西之后要么砸掉,要么烧了,你全都拿到家里了,当我们不知道么?”

“你,你这是污蔑!你是反动派!你,你替封建余孽说话,是右派思想!”徐斌急了眼,心里虚。

肖跃趁机说道:“心虚了吧?着什么急啊,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才不心虚,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找茬呢是吧?明天我就到学校贴你们的大字报!”徐斌气呼呼的说道。

郑国忠怒骂道:“放屁,老子明天就带人抄你们家!”

……

本来年轻人这种因为一些小的矛盾而发生的争执,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后果,而且本身刘满屯要来找徐斌,也没有按着什么坏心,他确实是担心徐斌被脏东西给祸害了。即便是争执发生了,即便是动了手,郑国忠和肖跃,也不会真就带人来抄了徐斌的家,因为他们谁也不敢肯定,徐斌的家里就真能抄到那些所谓的四旧的东西,真能找到徐斌往自己家里捞东西的罪证。

然而事情总有巧合,按照刘满屯的认为,那就是老天爷在故意的**徐斌家的人,这就是命运。

是的,徐斌的父亲徐天秋很不合时宜的出来了,打断了年轻人之间的争执,只不过,他确实不该出来管这种事儿不该说那些话。

徐天秋虽然也算得上是老革命了,但是他是文职人员,压根儿就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而且他本身参军就比较晚。现在就任教育局的一个副局级干部,这个人有点儿老知识分子的那种古板和正义的性格,他对于当前社会的形势有点儿很不乐意,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也很不满意。不过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参与抄家,参与批斗等活动时,偶尔拿回来了一些珍贵的文物古董时,立刻就意识到这也是一种比较极端的保护这些宝贵文物的方法,虽然保护到的东西不多,但是能保一点儿是一点儿。于是他一直都在告诫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想法设法的把最好的东西拿回家来,那些都是宝贝,千万千万别给砸了烧了。他并不是想要据为己有,而是想着等什么时候这阵革命的风暴过去了,再把这些东西都捐献出来,总不能让这些珍贵的宝贝都给毁坏掉!

这种高尚且正直的想法,并没有让徐斌完全的领悟到。徐斌这个人很是自私,他从小耳熏目染的,就明白这些文物古董的贵重,而当从他父亲口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时,徐斌自私的心里立刻就想到了要把这些宝贝尽量的据为己有。再加上父亲竟然提出要他把抄没到的东西拿回家里来,他就更加觉得父亲和自己一定有相同的想法了。于是他就有点儿越发的过分,原先还只是偷偷的小打小闹,后来,他就开始大量的往家里拿,甚至是用车拉,自己干不了,就找几个关系非常好的伙伴儿,一起往家里拉……

**让他几乎有些病态似的,开始渐渐的越来越迷恋这些东西,胃口也越来越大,他甚至提出过要去故宫里扫荡一切四旧的伟大口号!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种相对来讲算是正确的间接的保护了文物的事情,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也会给这个家带来如此之大的灾祸。

当他站在门口气急败坏的和刘满屯他们四个人争执的时候,徐天秋走出来,和颜悦色的说道:“孩子们,别吵吵了,你们别怪小斌,他拿那些东西回来,都是我让他那么做的。孩子们,你们不知道,那些东西可都是国家的文物,价值连城的宝贝,毁一件,就永远也再也找不到另一件了……”

“爸,您回屋去,乱说什么啊!”徐斌气急了,这不是添乱么?他的这位父亲简直是太古板太迂腐了,他根本就不明白,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这种大的风潮下,这些道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讲不通的。

郑国忠、肖跃、赵保国三人立刻幸灾乐祸奸计得逞的笑了起来。郑国忠说道:“好啊,徐斌,你可真行,你不错!啊,本来该抄没充公的东西,你敢据为己有,你这是什么行为不用我说了吧?”

“我,我没有……”

“还狡辩啊?你这是盗窃国家财产,你这是明显的资本阶级思想,黑帮分子的强盗行径……”

刘满屯打断其他人的话,很严肃的说道:“徐斌,从唐少青家里弄来的那些东西,我劝你还是赶紧送回去,要么就扔出去,别在你们家放着,那些东西不干净,刚才我们几个去唐少青的家里,就碰到了一些邪事儿,很危险……我们是担心你出事儿,才来找你的……”

“哦,原来你们几个都是受到这两个农村来的土包子的封建思想迷惑,宣扬迷信思想呢是吧?哼!”徐斌抓住机会就反击,一点儿都没有在意刘满屯严肃和诚恳的态度。只不过,徐斌真的是犯下了最大的错误,他本应该趁着刘满屯说出这种有点儿示好的话时,赶紧的退让一步,互相之间有几句好话,别斗气,事情还有可能不会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只可惜,徐斌太自负,太年轻,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了。

肖跃和郑国忠二人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笑着,有点儿怜悯的冷冷的注视着徐斌和他的父亲徐天秋。

徐斌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寒意,然他后背发凉,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心底有种强烈的不安,事实上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妙。只不过……正所谓一叶障目,身在庐山却不能清楚的看到那种危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平日里批斗打倒别人的那种状况,会临到自己的头上,自己的家庭。

“天晚了,咱们走吧!”赵保国冷笑着说道。

“走吧,回家去。”肖跃点头,目光依然很冷的看着徐斌。

郑国忠冷哼一声,扭头到自行车前,跨上衡量,回头指着徐斌说道:“我们要打倒你!明天,你最好自己去学校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

“你们……”徐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恍然大悟,是啊,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他的后背浸出了层层的冷汗,他感觉到有点儿天旋地转,他的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带着红卫兵冲进别人的家抄砸抢夺,揪斗他人……那是自己是何其风光,何其威风……他忽然有了一种喊住郑国忠,喊住肖跃,甚至喊住赵保国和刘满屯那两个从千里之外的农村里出来的土包子,向他们道个歉,向他们示好,向他们致以革命战友崇高的敬礼,以避免有可能要发生的严重的后果。

可是他终于没有喊出声来,他只是冷冷的,恶毒的,愤怒的注视着两辆自行车载着四个人,响起一串儿清脆的铃声,消失在了不远处月色朦胧的夜幕中。

这一路,肖跃和郑国忠、赵保国三人都在商量着明天如何如何在学校里号召红卫兵战士们,如何如何鼓动他们,如何给徐斌以及徐斌的家庭扣上什么样的帽子……他们三个人兴致很高,他们甚至忘记了今天傍晚的时候在姓唐的家里遭遇到的那诡异莫测的事件,忘记了那里有两个已经上吊自杀不知道多久了的死尸。

而刘满屯却一路上一直默默无语,有些沉默,有些担忧,他心里的泛起了另外一种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不安的感觉。似乎危险距离自己很遥远,却又很近,远的让他觉得危险正在千里之外,近的却又让他觉得像是刺入了心头一般。

在快要到了军队大院的时候,刘满屯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一阵恐慌感和毫无来由的痛楚让他不由得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忽然想到,那千里之外的危机,那仿若就刺入心头的危险,是否便是针对着他千里之外的老家,那一家子的亲人,抑或是,他的爷爷——刘二爷呢?

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不见,他们已经到了大院的门口。

警卫战士们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番,便让他们进去了。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嚷嚷着要立刻召集大院里的伙伴们,把今天徐斌以及徐斌父亲徐天秋说过的话通知给每一个伙伴儿,让他们做好明天的准备。甚至,他们开始当天晚上就着手写大字报,明天上午,一定要一鼓作气的打倒徐斌,带领着红卫兵战士们去抄了徐斌的家,揪斗徐天秋……

赵保国对此很感兴趣,他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马上就和大队人马去抄了徐斌的家,他对徐斌耿耿于怀。

不过刘满屯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在未靠近大院的时候,心里的那股不安,他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毕竟他今年可是十五岁了啊!按照命格来讲,他十五岁这一年,亲朋好友,是要遭灾的。况且,对于徐斌他心里还有一丝的怜悯,这个自负且骄傲嚣张的同龄人,马上就要从高高在上的天空被狠狠的砸下来,再被人狠狠的用脚踩在身上,他引以为自负的骄傲和尊严,将被众人践踏……

既然他不想去,其他三个人自然也不好勉强刘满屯必须去,于是三人打算先把刘满屯送回到郑国忠的家里之后,他们三人再出去拉帮结伙。不过当他们到达郑国忠的家门口时,郑国忠就知道,今天晚上是不能再出去胡闹了。因为院子里停着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郑国忠和肖跃知道,那是郑国忠的父亲,郑勇回来了。

郑勇并没有刘满屯和赵保国想象中的那般如同肖振山一样的魁梧高大,气势凌人,他中等身材,略有些发胖,穿着普通的绿军装,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看到自己的儿子带着肖跃和另外两个陌生的孩子走了进来,郑勇抬头微微的笑了笑,让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顿时觉得和蔼可亲,那原本有些稍许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

只不过,这位将军那张和蔼的脸上,以及那双露着慈祥温和的双眼里,却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和沉着。这让刘满屯想到了在学校里学过的一个词语——不怒而威。如果说肖振山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杀气凌人的话,郑勇就是一把古朴的宝刃,把所有的锋芒和气息,都用沉沉的古朴掩盖,含而不露,但是他的威势,却不容任何人小觑。

————————

我忍了好久啊好久啊一直都忍着不要让自己邪恶起来,所以我写了这么多字,依然还是很纯洁的语句和情节啊,我感慨着,快要忍不住了,快要邪恶了我坚持,坚持,坚持!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不得不承认,会邪恶起来的,还会,稍微的稍微的不纯洁一点儿嗯嗯~~~~

所以,看完后把推荐票和收藏给我吧!不然我会命令那些邪物、那些脏东西、那些坏坏的家伙,黑影子晚上趴你们家窗户,喀喀喀~~~

065章 本是故人来

性格暴烈浑身都充满叛逆和凶悍的郑国忠,面对着这样一位貌似慈祥的父亲,却满面惊恐,忐忑不安的上前向父亲问好,然后乖乖的坐到沙发上,扭头冲肖跃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肖跃赶紧的拉扯着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别愣着了,三个人上前叔叔长叔叔短的一番客套话。肖跃毕竟熟络,他很自然的坐到了沙发上。而赵保国和刘满屯,却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郑勇微笑着招呼道:“你们俩就是从邯郸来京串联的学生吧?我听说你们俩了!坐下吧,别拘束。”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尴尬的讪笑着坐下。

郑勇似乎并不讨厌和小孩子们坐在一块儿,他很随和。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于是郑国忠立刻明白该说什么,他说道:“爸,他叫赵保国,他叫刘满屯,俩人可厉害了,一身的好功夫,我和肖跃俩人也打不过他们一个!我特喜欢和他们俩在一块儿……”

“是么?很不错嘛!”郑勇好像有点儿惊异的说道,不过他脸上和眼神一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爸,不是我吹牛呢,我估摸着比我张叔的功夫都要好!”郑勇强调着,并且抬出了曾经教他武功的那位姓张的团长。他很害怕自己的父亲,虽然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骂他都很少,好像这位父亲从来不会发火儿似的,可他就是害怕,因为自己的心里面想什么曾经说过什么干过什么,好像父亲都统统知道似的。这种感觉让郑国忠一直以来面对父亲的时候都惶恐不安。郑国忠担心自己的父亲对于他私自带着两个外地人来自己家里住而不高兴,所以赶紧的夸赞赵保国和刘满屯,他知道父亲爱好并不多,但是对于有功夫的年轻人,却很是喜欢,他一向认为年轻人就应该当兵,而当兵,没有过硬的体质是不行的,而要当一名更好的兵,就得有过硬的功夫了。

这种个人的性格和想法,很有点儿极端,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每个人的习性,郑勇就是这样。虽然,他算得上是一位儒将。

很显然,郑国忠刚才这句有点儿吹嘘的话,让郑勇终于露出了少许的惊讶,他深邃的目光认真的扫视了赵保国和刘满屯两眼,最后注视着刘满屯的双手,缓缓的点头赞许道:“不错,是从小习武么?”

“嗯,俺爷爷教的。”刘满屯答道。

郑勇目光转向赵保国,于是赵保国也说道:“俺也是爷爷教的。”

“一个人?”郑勇微笑着问道,他有一丝疑惑。

这点疑惑任何人都看的出来,也听得出来,赵保国点头说道:“嗯,俺从小家里大人都死了,是二爷爷养活了俺,那,就是满屯二爷爷。”

“哦。”郑勇点了点头,他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些没用的话题,扭头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听说学校最近都停课了,你们这帮学生们闹革命闹的热火朝天的,这样可不行,一开始的时候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怎么能连课都不上了呢?”

“爸,我们这也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

“胡闹!这些日子就好好给我待在家里,不许出大院儿,学校也别去了,等什么时候开课了,再去上学。”郑勇脸色稍微沉了一些。

郑国忠刚刚昂起来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满脸的不悦却又不敢反驳。肖跃赶紧在旁边儿岔开话题说道:“郑叔叔,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肖跃,你别打岔,回头我也得跟你爸说一声,你也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郑勇笑着训斥肖跃。

肖跃尴尬的讪笑一下道:“郑叔叔,我哪儿能乱打岔呢,我是说真的呢,那……”肖跃一指刘满屯和赵保国道:“就他们俩说的那个爷爷,教他们武功的那个爷爷,以前也是125师的,哎我听他们俩说的,他们那个爷爷以前的事儿就跟您和我爸讲的那个刘阎王的事儿一样。”

“肖跃,我爷爷不叫刘阎王,我们村儿人都尊称他刘二爷!”赵保国不满的打断肖跃的话。

郑勇愣住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的爷爷,叫什么名字?”

“啊?这个……我不知道大名叫啥,满屯你知道不?”赵保国扭头看着刘满屯。

刘满屯想了想道:“好像,好像叫刘远征,我也记得不太清楚。”

“哈哈,刘远征,他不就是刘阎王嘛,好一个刘阎王,怪不得教出你们俩小子一身的好功夫。”郑勇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稳重如山的样子,他高兴的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走到了门口又转回来,指着肖跃说道:“肖跃,你爸不知道这事儿么?”

“啊?不知道!”肖跃有些懵,从来没见过郑叔叔这么高兴,甚至于失态的样子。

郑国忠也有点儿发懵,他还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会为什么事儿高兴成这个样子。而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先是惊讶,随即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山不转水转,感情这位郑叔叔和自己的爷爷认识啊,看样子关系还不赖,要不然他干嘛高兴成这模样呢?

“肖跃,去,赶紧把你爸叫来,快点儿!”郑勇挥手说道。

“哎哎,我这就去。”肖跃起身跑了出去,他已经回过味儿来,自己的父亲要是知道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的爷爷就是刘阎王的话,肯定也会特别高兴,那就不用自己带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回家了,兴许自己的老爹会亲口邀请刘满屯和赵保国去家里住。

郑勇又冲着外面喊道:“菊嫂,菊嫂,做几个好点儿的菜,一会儿肖振山要过来喝酒,哦对了,这俩邯郸来的孩子也一起……”

“哎!”外面传来那位姓郑的保姆爽快的答应声。

也难怪郑勇如此的高兴,刘阎王是谁?当年鼎鼎大名的土匪头子,后来加入了八路军,一票人马组织成一支特立独行的骑兵连,战斗力顽强,悍不畏死。虽然按照职务来讲,当年的自己和肖振山,都要比刘阎王的级别高,可他们俩谁见了刘阎王也要称呼一声老大哥。这也难怪,当初刚刚说服刘阎王参加八路军的时候,刘阎王的匪性未除,极其厌烦这种职务上的高低和称呼,互相之间就喜欢按照那种江湖习气称兄道弟。而当年负责去说服刘阎王的,就是郑勇和肖振山,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当年的刘阎王,那是出了名的悍将,带领着一票人马纵横邯郸地界,甚至和山东冠县一带的响马都挂上了钩,日寇畏之如虎,悬赏刘阎王的脑袋,可愣是抓不到这个人。

不仅如此,这支独立大队多少次奇兵突出,打乱日寇的兵力部署,挽救过多少次郑勇和肖振山的部队……

然而在那个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的年代,谁也没空,也没想过要打听他具体是哪里哪个村的人。后来因为部队改制调动等等原因,他们这些曾经在晋冀鲁豫四省交界地区纵横杀敌的部队大部分的人,也渐渐的就失散了。后来肖振山和郑勇也都听说过,解放战争的时候,当年的刘阎王因为兄弟义气,退役回家,好在是他退役的同时,也从国民党部队里拉回了几个兄弟。

这个桀骜不驯悍不畏死武功高强侠肝义胆,最喜欢天天惦记日本鬼子物资,抢夺回来后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匪性不减的刘阎王,如今又在哪儿呢?生活过的怎么样?还像是以前那般匪性不改么?

一边儿回想着曾经的峥嵘岁月,郑勇一边儿详细的询问着刘二爷的近况,以及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刘满屯和赵保国自然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听着刘满屯和赵保国讲述这些年来的生活,郑勇唏嘘不已……

当听到赵保国说村里人都说刘二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时,郑勇爽朗的大笑不已:刘阎王他哪儿是什么星宿下凡啊,他在日本鬼子的眼里那就是魔星降世,在咱们的队伍里讲,他整个儿就一混世魔王,哈哈……

肖跃回来之后自己的父亲没在家,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儿,母亲也不知道。

郑勇立刻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找到了肖振山,电话里一阵激动的谈话之后,才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候,当满桌的酒菜摆齐了,外面也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肖振山回来了。

四个年轻的小孩子,第一次被大人,而且是两位将军,拉到了饭桌上,酒席旁,陪着大人们喝酒吃菜吃饭。

这自然是因为刘二爷这个人,算是他们四个沾了刘二爷的光。肖振山自然也和郑勇一样,对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详细的问了许多有关刘二爷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听说了之后也一样唏嘘不已。回想当年的峥嵘岁月,他和郑勇二人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肖振山感慨道:“如今咱们那个时候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活下来的没有几个,而且都是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唉。”

“咱俩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是邻居,可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郑勇苦笑着,长叹着气,“有时候真的忍不住就想,这大概就是命吧,当年许多的战友战死沙场,有的新兵还入伍不到两天,就在战斗中英勇的牺牲,有的出生入死多少次战役,终于打跑了日本鬼子,却又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等全国解放了,咱们又开赴朝鲜战场,跟美国鬼子的飞机坦克大炮拼命……唉,真不知道咱们算是幸运?还是命大。”

“多少人都死了啊,我有时候就想,掰着指头的数,可还是数不过来,唉……”

随着俩人的感慨和回忆,这桌酒席上,就分成了两边儿倒。一边儿是四个年轻人大吃少喝,四个脑袋挤到一块儿叽里咕噜的小声低语;一边儿是两位将军畅饮畅谈,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在一旁听着两位将军的谈话和回忆,刘满屯心里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如果说两位将军的这一生是波澜壮阔,经历过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侥幸生存下来,也归为命运,命格的强硬,幸运的话,那这个老天爷,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刘满屯想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从无数的枯骨中挺立起来的将军,无疑是幸运的,是上天的宠儿,他们的命,难道就不硬么?不,他们的命硬的可怕,同样的硬的让上天都震撼,或者是上天就单单的要娇宠着他们吧?可为什么自己的命格硬,却屡屡要遭受着上苍降下来的劫难,老天爷为什么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害死自己,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或者,这些身经百战,无数次经历凶险和死亡,踏着阎王殿的门槛坚强的走过的人,是劫后余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劫难,浴火凤凰,成就了不朽的丰功伟绩吧?

那么自己是否也会在经历这无数次的劫难之后,将来真的就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的人呢?前提是……他必须能够活下来?

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改变了时势?

当刘满屯满脑袋瓜子的浆糊,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肖振山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个,刘满屯,赵保国,嗯嗯,你们俩今年,多大了?”

赵保国说:“我十七了。”

“我十五。”刘满屯也赶紧回过神儿来回答。

“哦,年龄差不多了。”郑勇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想不想当兵?”

“想!”赵保国抢先回答道。

刘满屯却犹豫了一下,他还在被自己刚才的那些荒谬的或者说是没用的想法所左右着,自己的命格,是否会影响到更多的人?会给更多的人带来灾难呢?

肖振山催促道:“满屯,你怎么不回答啊?”

想,我想当兵。”刘满屯急忙有些违心的答道,他心里明白,这两位长辈,想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郑勇拍着手说道:“今年冬天,就让你们当兵,哈哈!”

“分我一个,咱俩一人一个,还有咱们两人下面的这俩小兔崽子,我看他们俩现在不好好上学,非得他娘的闹什么革命,不如干脆,今年就让他们当兵去!到部队里好好摔打摔打。”肖振山大笑着说道。

郑国忠立刻说道:“那我们四个要到一个连队里,在一块儿受训练,到时候能一起上阵并肩战斗杀敌!”

“扯淡,就怕你们到一块儿胡闹!”肖振山笑骂道。

“我,我想再过两年当兵。”刘满屯突然说道。

“嗯?为什么啊?”肖振山有点儿诧异有点儿不悦的问道。

郑勇笑着说道:“也好也好,反正年龄还小呢。”

“不是这个原因。”刘满屯摇摇头道:“我们家弟弟妹妹们还等他们再大点儿了,我再去当兵。”

我也是,等过两年再当兵。”赵保国也急忙说道,他刚才确实有点儿激动的过了头,听刘满屯这么一才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帮弟弟妹妹们需要照顾呢。毕竟刘二爷年纪大了,家里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儿还指望着他们俩当哥哥的抗担子。

肖振山和郑勇俩人愣了愣神儿,继而欣慰的点头了点头,郑勇说道:“也好,等再过两年,想来个信!”

“对,你们俩回家也别闹什么革命了屁孩子毛还没长齐呢,懂什么叫革命吗?回家好好习武,把身子锻炼好,再学点儿文化知识。”肖振山拿出了一副长辈的口吻训斥道。

然而这两位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年后赵保国真的想要当兵的时候,他们已经想帮都帮不上,他们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赵保国和刘满屯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两位身居高位的将军,在后来的某一段日子里,会身陷囹囵。

此时的赵保国心里激动不已高兴不已,他明白结识了这么两位身居高位的人物,并且攀上了如此亲近的关系之后,那自己的将来,可以说是无比的光明,一马平川啊!以后的日子,以后全家人的生活,都会好起来。

而刘满屯却在想着,这些如今统帅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们的命格,应该是强硬极了,而且老天爷也眷顾着他们,不会被自己的命格给克死了吧?也不会倒霉吧?毕竟赵保国和自己这么长时间了,关系也一直好,还有刘二爷,不就没被自己克死么?胡老四说过:命硬的人不会被自己的命格所克。这些年来刘满屯虽然无数次的怀疑过这种命运会克死人的事儿是真是假,可他最终依然不得不相信,因为诡异凶险的事情总是围绕在自己的身边,挥之不去,所以他在家里对弟弟妹妹们总是有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虽然他常常甚至是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去亲近去爱护每一个家里的弟弟妹妹,可他还是心有所忌。不然的话,像他这样被命运所迫,被生活状况所迫不得不早熟的人,又何尝感觉不出吴梅丫对自己那份有点儿特殊的好?又何尝心里没有一丁点儿对吴梅丫的那种感情呢?

那天晚上,刘满屯和赵保国在肖振山和肖跃父子俩的强烈要求下,住进了肖振山的家中。

而肖振山和郑勇二人更是做出了决定,第二天便给邯郸拍去了电报,请刘二爷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北京,和老战友们聚一聚,二十多年没有音讯,如今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又怎能不见见面叙叙旧呢?况且,肖振山和郑勇二人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帮刘二爷,帮帮这一大家子的人。

————————

069章 不安的夜晚

“小毛,住手!”刘二爷急忙大呼道。

小毛站住了,他有些茫然,有些气愤的看着刘二爷,哽噎着说道:“爷爷,我要砍死他们这些***东西!”

“小兔崽子兔崽子!今天非得把你们全都给捆起来!都愣着干什么啊?把这些反革命分子全都捆起来!”苗树堂一抹脸,发现自己的眉头和鼻梁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是闪的快,不然的话,兴许整个脑门儿都被劈开了也不一定。即便如此,他现在还是血流满面了。

一帮人立刻围了上来,但是他们多少有点儿忌讳着,只是拎着绳子棍子气势汹汹的。

刘二爷将吴梅丫和朱平贵拉到身后,又往前走了两步,迎着苗树堂说道:“苗树堂,别欺负一帮孩子们,他们还不懂事儿。你不就是要把我给抓起来么?行,我跟你们走!别为难这些孩子们!”

“爷爷!”小毛哭喊着冲过来,站在刘二爷的面前,手握柴刀,怒气冲冲。

“小毛,回屋去!”刘二爷伸手把小毛拉到了身后,冷笑着说道:“动手吧,不是要捆走我么?”

“爷爷……爷爷……”一帮孩子们哭喊起来。

刘二爷扭头看了看孩子们,挥手想要制止他们的哭声和喊叫声,淡淡的说道:“孩子们,回屋睡觉去,不要胡闹!爷爷没事儿,明儿个天亮了就回来,要是爷爷回来晚了,你们在家里就听梅丫姐姐的话……”

“捆起来,捆起来!都愣什么神儿啊?”苗树堂恼羞成怒的喊叫着催促着手下们。

于是几个人犹豫着围了过来,犹豫着有点儿胆怯和愧疚,很是为难的把绳子套在了刘二爷的身上,将刘二爷捆绑了起来。

此时院门外大街上已经围满了被吵醒了街坊四邻,村民们纷纷小声的嘀咕着,疑惑着为什么大半夜的治保主任带着人要把刘二爷给捆走呢?以前揪斗开批斗会,也没这么干过啊!都是一个村儿里的,难不成还怕他跑掉么?

其实说起来那个时候还真是奇怪了,这些被打倒了的人全都要在胳膊上和红卫兵一样戴上袖章,只不过红卫兵的袖章是红色的,而这些“黑五类分子”的袖章,是白色的,上面绣着发革命分子、坏分子、地主分子、右派分子……等等。而且这袖章还得是自己做的,不做不行。无论你去那儿,都得戴着点儿,以示与众不同,被革命群众时刻监督,若是你胆敢私下里摘掉了,一旦被发现,那就有你好受的了,你将会受到比之前还要严厉的惩罚,游街批斗这都是轻的,还得把你关进牛棚马棚里,干活儿的时候脖子上挂粪桶,还得唱“牛鬼蛇神歌”。

胡老四就有那么一个袖章,整天戴在胳膊上不敢摘下来。刘二爷本来也是要做一个的,可吴梅丫说什么也不给爷爷做,苗树堂一开始的时候也摄于刘二爷在村里的威望,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强迫着刘二爷非得戴上那么个东西。

现在苗树堂算是义正词严了,算是逮着把柄了,这人要是心里没鬼的话,干嘛非得大半夜的玩儿鬼吹灯?

邻居们也都愣神儿了,他们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位刘二爷受不了这些日子的窝囊气,真的就投敌叛国了不成么?嗯,很有可能,八成是胡老四这个坏东西挑唆勾引,让刘二爷这样一位正义的英雄人物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人们开始把责任都推到了胡老四身上,而刘二爷是上当受骗的。于是人群中有人喊道:“我们党的政策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二爷肯定是受了胡老四的蒙蔽和欺骗,不能批斗刘二爷!”

这一嗓子喊出来,村民们顿时稀稀拉拉的响应起来:“是啊是啊,一准儿是胡老四这个坏东西干的。”

“唉,其实刘二爷要不是这些天受这么多罪,也是被逼的啊……”

“是啊是啊……”

人群议论纷纷,胡老四无奈的苦笑连连,这怎么都跟自己挂扯上了?倘若真的这样管用,刘二爷不用被批斗了,那也算是值了,问题是这样能行得通么?

苗树堂怒吼道:“刚才是谁说的?谁要替反革命分子说话?”

大街上立刻安静了下来,没人会愿意在这个时候跟苗树堂对着干,谁也不敢啊!

“孩子们,回屋睡吧!”刘二爷扭头嘱咐了一句,挣开李二狗的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村民们满怀敬意和无奈的看着刘二爷在苗树堂他们的押解下,不屑且高傲的向村委大院里走去。而胡老四,不需要别人押着他,独自一个人就乖乖的跟了过去,他心里懊悔不已,今天晚上真不该来找刘二爷,发什么好心送什么药啊?结果把刘二爷给害了!

当人群散去,街道上再次恢复先前的冷清之后,不远处一条巷子里的墙根儿阴影下,走出一个略有些驼背的身影,他有些疲惫的拖着两条腿蹒跚的走到刘二爷家的门口,望了望院子里面,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还是回来的晚了些,唉,这都是命啊……”

当他扭过头来,往下街道的尽头时,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

原来是他,擅长卜卦算命的罗祥平回来了。

罗祥平在三年困难时期带着一家子人离开双河村之后,南下去了广州,在那里找到了自己曾经的一个师弟,寄身篱下,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至于让一家人饿死。他那个师弟早些年投身革命,好歹混了个一官半职的,解放后退役转职,当了一名警察。师弟不忘当年的情份,给罗祥平找了份在工厂里当清洁工的工作。

整整六年,罗祥平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待在那个小工厂里,本本分分的干着自己的工作,虽然没有多少积蓄,好歹自己能吃饱,厂里还给他额外弄了间破旧的仓库,算是有了个住的地方,白天给人打扫卫生,晚上就睡在仓库里,还顺带着看护着仓库。

他的儿子也在当地一家砖厂给人打工家庭过的也算不错。女儿呢,五十年代末的时候就嫁人了,这些年也没有联系过。罗祥平觉得这样挺好,家里人都有着落了。

本来这种日子过的虽然艰苦,可也算得上踏实。可罗祥平却无时不刻的都在想念着自己的家,尤其是从前年老伴儿病死了之后,罗祥平的心里更是越发的思念家乡。狐死首丘,老伴儿临死前还说着将来一定要把自己的骨灰带回老家去。之后,罗祥平渐渐觉得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又开始捡起自己丢弃了许久没有用过的卜算术,开始卜算命运。

然而卜算者不能算自己,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罗祥平自然是知道这一点,他算得不是自己的命,而是老家那个村子里,刘二爷的命,以及那个有着诡异命格的刘满屯的命。刘二爷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罗祥平自始至终记得刘二爷的恩情,而最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因为刘二爷收养了地灵转世的刘满屯,这个一身强硬的命格,让苍天都难以容他活下去的孩子,如今过的如何?是死是活?这一年,刘满屯可是十五岁了啊,刘二爷是否深受其害?

这一算不要紧,罗祥平大吃一惊,因为他算出来刘二爷今年竟然有一劫!

刘二爷怎么会又遭逢一劫呢?自从那次刘二爷从土地庙里偷了供奉,结果遭到邪物侵害之后,罗祥平给他算过命了,刘二爷的命硬,若非是身体虚弱,精神力不足的原因,当年就不会遭受那邪物的祸害。按刘二爷的命格来算的话,那是长寿之命,而且是有惊无险,在寿数未尽之时,他的命运是不会有任何所谓的命劫出现。

难道又是被刘满屯的命格所克,才导致了这样的情况么?罗祥平急忙又给刘满屯卜算了一卦,得,这小子现在活的好好的,那其他人就要倒霉了啊!还有谁呢?罗祥平推算卜卦,竟然是胡老四。这怎么又跟胡老四挂扯上了?

罗祥平越是想越是担心,也就越来越想念自己的故乡,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命,似乎也被刘满屯给克住,性命难以长久了。当年只不过是算出了刘满屯的命运,并且道出了天机,这条老命,长不了了。

罗祥平打点行装,将老伴儿的骨灰带上,和师弟和儿子一家人告别,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一路上罗祥平不断的推算,想着有什么能够破了这一劫的法子。在快要到达邯郸的时候,罗祥平终于下了决心,实在不行就以自己活不太久了的命,去搏一搏,拼着让刘二爷度了这一劫。反正自己这条命当年是刘二爷给救的,多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还给刘二爷,自己也算是了了一份心愿。

可当他下了火车之后,就越发的感觉到了不安,回来晚了么?

罗祥平等不及天亮了,连夜步行从邯郸回到了村里。结果刚回到村里,他便看到了苗树堂等人把刘二爷和胡老四带走的这一幕。看着那帮人气势汹汹的样子,罗祥平没有敢上前阻拦,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阻拦,也拦不住,兴许把自己也得搁进去了,到那个时候,自己就有力也使不上了。

躲在远处黑暗的角落里,罗祥平掐指细算,在地上画出卦象卜卦算命,他发现,刘二爷竟然命犯小人,这条命今晚就得搭上了。

罗祥平糊涂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劫难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明明还是需要半个月的啊!

吴梅丫和一帮孩子们都还没有睡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根本睡不着。一看见院子里又来了一个老头儿,孩子们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们生怕又是什么人来家里想要把谁带走。

除了吴梅丫之外,没有谁还认得罗祥平,即便是吴梅丫,也是看了好一会儿,罗祥平又自己介绍了之后,吴梅丫才想起来曾经是有这么个人,而且好像和二爷爷关系不错。这才把罗祥平请进了屋里。

罗祥平详细询问了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儿之后,听完孩子们的叙述,他才恍然大悟,感情天命落难,**为劫,怪不得刘二爷强硬的命格,突然间就遭受到如此大的转折和变化。罗祥平又急忙询问刘满屯去哪儿了?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从根本上就是和刘满屯的命格有着最大的关系,可之前压根儿就没见到刘满屯啊。

“满屯哥和保国哥半个月前去北京了,他们是乡中学的红卫兵代表,要去见**,参观学习文化大革命。”吴梅丫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的骄傲。

朱平贵插嘴道:“要是满屯哥和保国哥哥在家的话,吓死他们也不敢来咱们家闹事儿不敢捆走咱爷爷!”

“我要去救爷爷,我要剁了苗树堂的儿子和闺女!”小毛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拎着柴刀就要往外跑,随即被吴梅丫给拉住了,吴梅丫训道:“小毛,你别去闹事儿,爷爷不是说了让咱们听话,在家里等着么?”

“孩子们听话,你们早点儿睡觉吧,我去看看你们爷爷,别担心了啊。”罗祥平站了起来,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刘二爷过了今晚,哪怕是把自己这条老命给搭进去。

孩子们似乎对于罗祥平很相信,他们毕竟年纪还有了这么一位老人说出这么句话,他们觉得有了依靠,爷爷绝对不会有事儿的。孩子们在吴梅丫的带领下,送罗祥平出了家门,看着罗祥平往村委大院的方向走去,直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罗祥平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他岁数大了,从邯郸一路走回来,腿脚都肿了。他蹒跚的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自己六年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月亮已经挂在偏西的天空上了,银河已经淡去,繁星点点,清冷的光辉洒落下来,街道上一片祥和安宁。一阵冷风吹来,罗祥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仰头看天,发现一片不大的云彩遮住了月亮,村子里立刻被蒙上了更深的夜幕。

066章 打倒

电报发出去之后,肖振山和郑勇,以及那四个孩子,都开始焦急的等待着回信,或者是等待着在某一天,刘二爷亲自坐着火车很突然的到了北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给他们个惊喜。

这件事儿暂且稍稍停下不提,且说四个孩子,他们被肖振山和郑勇命令不得再出大院的门,不许出去闹革命参加什么红卫兵了。

原因很简单,在肖振山和郑勇两个人的眼里,这帮孩子们组织所谓的红卫兵,纯粹就是胡闹,要造反,早打倒一切官僚主义,打倒封建阶级,资本阶级,苏修主义……这是一帮毛孩子能干的了的事儿么?他们并不知道,就是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孩子们,轰轰烈烈的把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推向了**,也是这帮红卫兵们,直接的影响了中央的权利重组等等……

不管如何吧,总之肖振山和郑勇两个人的猜测是没错的,这帮全国的孩子们真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哦,不说这个。继续说刘满屯他们四个人被强制性关在了家里,不让出门儿。

虽然说郑勇和肖振山二人每天都不会在家里,而且郑勇有可能一出去就几天不回来,就让肖振山在家里等消息,一有消息马上打电话给他。可即便如此,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还是不敢出门儿,尤其是郑国忠,他是打心眼儿里害怕他那个貌似谦和的老爹。

这就让四个人有点儿郁闷和着急了,因为他们还计划着要彻底的打倒徐斌,狠狠的报复徐斌,抄他的家,把他的家打成资本阶级,老封建,甚至是右派……怎么办?

四个人琢磨了一上午,终于决定下来,就待在大院儿里遥控指挥,反正大院里有一帮的伙伴们听从他俩的指挥,而且外面也有几个要好的革命战友。

徐斌也没有闲着,第二天上午去学校之前,就拉了一帮和自己要好的死党,决定上午的时候对肖跃和郑国忠展开斗争。可是徐斌发现肖跃他们四个人并没有来,这让他有点儿失落的感觉了,难道是四个人害怕自己了么?徐斌有些自负的想到,并且认为很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己的威望还是在学校里比较高的。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肖跃、郑国忠他们没有来,就会放弃自己的打算。他号召同学们要一致反对肖跃和郑国忠,以及那两个从外地来的农村土老帽,一定要注意他们的一切举动,防止他们有任何反革命的思想言论爆发出来,一切都要防患于未然。

消息在中午的时候,传到了肖跃、郑国忠、赵保国、刘满屯四个人的耳朵里。

四个人立刻着手计划,召集来一帮伙伴们,把他们在徐斌家门口听到徐天秋说的那些话,以及唐少青家里被抄的一干二净,两口子上吊自杀的事儿一一讲给伙伴们,号召他们立刻去打倒徐斌,徐斌倒了之后,学校就是他们大院这帮人的天下了。

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们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一听刘满屯他们说的这些话,立刻就像是浇了汽油的火苗,呼呼的烧了起来。他们对于革命造反以及抄家搞批斗,有着一种狂热的嗜好,觉得一天不闹腾闹腾,心里就瘪的难受,不找点儿难度大的,刺激的,就觉得没有一点儿的成功的喜悦感。

于是徐斌倒霉了,徐天秋倒霉了。

当天下午,一帮红卫兵们和徐斌率领的红卫兵在学校里发生了强烈的语言冲突,他们互相指责谩骂,把对方骂成是反革命,是特务,是右派,是保皇派……最后差点儿发展成武斗。事实上这也是后来全国各地武斗的最终原因,无非也就是争权夺利,无非也就是公报私仇……

两派红卫兵们争执的快要发生武斗的时候,归于肖跃和郑国忠他们一派的红卫兵们提议用事实说话,**教导我们说真理都是有事实根据的。那么大家可以去徐斌家看一看,检查一番,就什么都明白了。

徐斌坚决的反对了,但是这次支持他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了。很显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你干嘛反对?你心里有鬼么?许多人这么包括原先支持徐斌的红卫兵们。

两派红卫兵们浩浩荡荡的开赴到了徐斌的家里,一开始都是规规矩矩的到徐斌的家里搜查,但是当遭遇到徐天秋和徐斌坚决的阻止之后,一向崇尚革命造反的红卫兵们冒了火,也看出来了徐斌心虚的模样,所有人一窝蜂的冲入了徐斌的家里里外外犄角旮旯的搜索了一通。

结果什么都搜出来了,事实就这么摆在所有人的眼前了。

徐斌已经彻底瘫软在地,默然不语,傻了一般。徐天秋还在和这些蛮横的小红卫兵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他很快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红卫兵给按倒在地上,往脖子上挂了反革命的木牌子。

于是曾经在学校红卫兵队伍里威风八面,威望甚高,一呼百应的徐斌,彻底的被打倒了,从一位信誓旦旦满腔热血一颗红心向党向**向马列主义向红色江山誓死保卫的忠诚红卫兵战士,顷刻间便成了反革命,成了帝国主义资本主义派遣到革命队伍内部的特务。

墙倒众人推,一时间徐斌曾经有过的斑斑劣迹,曾经没有过的莫须有的罪名,也全都给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扣在了他的头上。

完全的颠覆,强烈的反差,让徐斌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这种变化。

他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

就在那天晚上,徐斌自杀了。尸体在两天后才被人找到。

在那个年代里,受不了打击和批判折磨的人自杀,并不算特别稀罕的事儿。可让人感觉诡异和疑惑的是,徐斌自杀的地点,竟然是那个两口子全都上吊自尽的唐家,而且就在后院里的那间小屋子里。

见到过徐斌尸体的人都他死后的面目,无比的狰狞可怖,胸脯上脸上脖子上满是被自己的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好像是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自杀,而是被人被迫吊了起来执行了绞刑。或者更恰当的是,被人塞住了鼻子捂住了嘴,生生憋死了的样子。

消息传来,肖跃、郑国忠、赵保国、刘满屯四个人无不震惊,这事儿太过离奇了,徐斌为什么偏偏要死在唐家的后院那间小屋子里呢?

唐少青两口子死的就够诡异了,而且那天晚上两具死尸还跟刘满屯他们四人发生了让人毛骨悚然匪夷所思的打斗为让人心疑的是,那天晚上恰恰就是徐斌,嗯恰当的说是一种鬼魅扮作徐斌的模样,把几个人吸引到了后院的小屋子里。

看来这事儿真的是够邪门儿了,难不成是姓唐的那两口子死后冤魂不散,从而害死了徐斌么?

若是换做以前,这种事儿肖跃和郑国忠是决然不会相信的。可现在这种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徐斌也死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也不得不让人害怕了。是啊,仔细想想看,既然唐家的两口子是被徐斌率领的红卫兵们害死的,从而他们死后变成了鬼害死了徐斌,那徐斌就不能变成鬼来祸害刘满屯他们四个人么?

这种怀疑和想法,让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忐忑不安起来,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虚无缥缈无影无踪的东西,最是让人感觉害怕了。而赵保国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全都是扯淡,你们俩胆量实在是太小了,越是害怕,就越容易被脏东西给祸害,知道不?”

“这是为什么?”郑国忠问道。

“没听老年人说过么?鬼这种东西属阴,最怕阳刚气十足的人了,人若是胆量小了害怕了,鬼就会扑上来害了他,人若是不害怕的话,鬼就不敢接近人,因为它们最害怕人身上的阳气了。”赵保国很认真的说道。

肖跃半信半疑的说道:“真的假的?我怎么就从没听说过?”

“操,你们俩从小生长在什么地方?这种乡野流传的东西你们自然不会听到了。”赵保国鄙夷的说道,他终于发现有一点是农村人特有的,而大城市里的孩子知之甚少的,便是这种乡野离奇传说。

郑国忠撇了撇嘴道:“嗯,就当时胆子大了就没事儿,可谁就敢肯定真见了鬼能不害怕!我现在想想心里都发毛,这玩意他不是胆子不大的问题,关键是,关键是那东西你摸不着看不到的……”

“是啊是啊!唉,我发现原来**思想,不能完全武装我自己了。”肖跃悲哀的说道。

“胆小鬼!”赵保国露出鄙夷的笑容,他发现这俩哥们儿平时吹嘘的胆量如何如何的大,可现在还没遇见鬼呢,就先是害怕了,那天晚上碰到俩死尸蹦跶的时候,俩人都吓成什么模样了?

刘满屯在一旁并没有小瞧郑国忠和肖跃,他觉得人畏惧这种诡异恐怖的东西,是很正常的,毕竟那种邪物脏东西,都不是正常的东西。想了一会儿后,刘满屯笑着说道:“国忠,肖跃,你们俩平时害怕徐斌不?”

“怕他?老子才不怕呢!”

“我也不怕,要是单练,我一个人打他俩!”

“这不就对了嘛!”刘满屯笑了起来,他说道:“你们想想,既然徐斌没多大本事,假如他真的成了鬼,敢来祸害你们的话,就算是真的你们俩让他给害死了,那之后……你们俩不也就变成鬼了么?到时候你们俩也变成鬼了,徐斌也是鬼,都是鬼了的话,谁怕谁?他祸害死了你们,你们能放得过他么?”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愣住了,一时半会儿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儿,有点绕口。

好一会儿,俩人才想明白,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有点儿扯淡的意思,可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就不可怕了,因为无非也就是一死,死了自己也就变成了鬼,那到时候谁怕谁?

这下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就彻底释怀了,爱谁谁吧!该死**朝上,死了那也是个没完没了,不就是变成鬼么?

赵保国冲着刘满屯竖起了大拇指:“满屯,高,这都让你给想到了,哥我服了你了。”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闻言也称赞起刘满屯来,他们不得不称赞不得不佩服,按说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过呢?偏偏还是人家刘满屯想得透彻,想的明白。

“哪儿的话!其实这也没什么,遇到的事儿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害怕了,想得也就透彻了。”刘满屯淡然一笑,这是他的心里话,从七岁那年知道了自己的命格不好,一直到现在,他经历了多少次凶险万分的事情,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这种诡异的凶险的事情,有点儿麻木了似的,或者更多的是,对这种事儿已经不屑了,尤其是对于迷信中所谓的邪孽异物鬼魅魍魉脏东西,他更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正如同胡老四所他刘满屯的命格就是硬,鬼神敬,便是老天爷接二连三的想要害死他,不还是失败了么?更何况的鬼魅魍魉之物?

刘满屯心想,哪些邪孽异物脏东西不长眼,不服的话就放马过来吧!他想到了家乡河里的那只巨大的王八以及那一堆堆的王八羔子,还有土地庙里的黑影,在汉口时咬死的那个黑影……

郑国忠笑骂道:“得了吧你你胖你丫就喘上了,还真当自己七老八十见多识广了啊?”

“就是就是,你当自己是什么游侠啊?”肖跃也笑着挖苦道。

赵保国严肃的说道:“你们俩别这么满屯这辈子遇到过的凶险事儿,怪异事儿,恐怕这个世界上还真找不出几个来,他的命格,本来就奇怪的很。”

“嗯?”肖跃怔了一下,继而笑道:“赵保国同志,我要严肃的警告你,不许宣扬封建迷信思想,你这可是严重违背目前伟大的文化大革命的思想,思想教育有些落后了啊!”

“是啊,要不要我们教育教育你啊?”郑国忠笑着把拳头捏的嘎嘣响。

赵保国一瞪眼道:“你们俩还别不信,这可都是真的,谁骗你们啊?我还跟着满屯遇到过好多邪门歪道的事儿呢……”

“保国哥这些干啥,别说了。”刘满屯出声制止了赵保国接着说下去,他可不想让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过多的了解自己不想他们俩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之后,想的也就太多了。

郑国忠和肖跃俩人本想着再接着问问刘满屯到底遇到过些什么样的离奇事情,看样子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不像是在说假话更不像是在吹牛胡咧咧呢。

这时候肖振山回来了,他进门就问道:“满屯,保国,这都四天了,你们的二爷爷怎么还不回个信儿?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儿了吧?”

“啊?不会吧!”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这才想到是啊,电报都发过去好几天了,这怎么也不来个信儿呢?

肖振山皱着眉头说道:“要我看你们俩先回去一趟,出来也有半个月了吧,赶紧回家看看去,也省得你们爷爷在家里担心。”

“哎,是是,我们今天就走!”刘满屯站了起来话就要走。他的心里面忽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若不是肖振山提起这件事儿,这些天在北京他和赵保国俩人还真是过的糊涂了,玩儿的过了头,整天又胡闹又能好吃好喝好住着,竟然疏忽了家里面。

赵保国心里也愧疚起来,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爷爷和弟弟妹妹们在家里一定很担心自己吧?于是俩人决定立刻回家。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急忙起身拦住他们俩,劝道:“要不再往家里拍个电报,问问怎么回事儿,今天十四号了,后十八号**要在**城楼上再次接见来自全国各地串联的红卫兵战士们,你说你们俩好不容易来一趟,又等了这么多天了,现在走不是太可惜了么?”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一听就犹豫不决了起来还真是,他们来北京的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亲眼看到他们朝思暮想万分崇拜崇敬的伟大领袖**么?

肖振山一想也是,这俩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北京,一心想要见到**,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想见到**是多么的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难道真的就让这俩孩子就差这么几天,错过了见到**的机会么?肖振山苦笑着说道:“那要不再住几天吧,想来家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你们俩等到十八号在**城楼下见了**,就回家去。我再去拍封电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吧。”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再等几天,见了**之后再回家,至于二爷爷,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他老人家身子骨结实,而且在村里威望也高,家里的孩子们也都懂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发生呢?不会的不会的。刘满屯有点儿忐忑的安慰着自己慌乱的心,安抚着那不安的因素在心头的活跃。

然而谁都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邯郸磁县滏阳河畔的双河村里,刘二爷正在承受着这辈子都从来没有遭受过的苦难和屈辱。

……

——————

嗯,推荐本书,或者现在短刃还没资格推荐呢,或者,你们都看过了,是很火的一本书。嗯嗯,还是忍不住要推荐下《隐杀》,确实,确实写的非常好,这两天我一直在从头看到尾,有点儿废寝忘食,连字都不码了~~~我不认识作者,嗯,确实好看。

070章 即时赶到

村委大院里西南角是马棚,里面圈着三头骡子,一头牛,现在又多了一位常客,胡老四。

他刚被带到村委会大院儿里,就被解开了绳索,扔进了马棚当中。苗树堂他们对胡老四还是很放心的,不担心他会逃跑或者会反抗,这段日子以来,胡老四的柔弱可欺以及良好的认罪赎罪态度,还是让村里人都看的出来的。

对于胡老四老住马棚好像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儿了。他坐在马棚内侧的角落里那堆烂草上,也不顾忌烂草上的牛粪骡粪,他尽量的往里面坐着。他知道,越是往里面坐靠,里面越是脏,越是臭,那么他挨打的几率就越低。苗树堂那帮人不会忍受着脏和臭钻进来打他不会让他自己出来然后打他,他们还嫌胡老四身上臭呢。

刘二爷并没有被扔进马棚里,他受到了特殊的待遇,被苗树堂一伙人捆绑着押进了东侧的一间小屋子里,那是苗树堂的办公室。

一伙人推搡着把刘二爷推进屋子里之后,他们也都涌了进去,然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点燃了好像有好几根儿蜡烛,光线很强,透过窗户把院外面都照亮了好大一片。但是随即窗户内侧就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只留下四边儿透出一丝的光线,外面那本来亮了的一大片地方忽然又陷入了黑暗当中。

就在窗户被蒙上,外面那片光亮消失的那一刻,坐靠在马棚里的胡老四忽然觉得心猛的揪紧了,他预感到了一丝的不测。苗树堂他们干嘛要把窗户给蒙上?若只是批斗审讯刘二爷的话,也犯不上把窗户蒙上吧?他们要干什么?

突然,屋子里传来了刘二爷轻微的闷哼声,接着又传来几声砰砰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击打在人身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胡老四猛的站了起来,圈里的骡子认为胡老四想对自己有什么危险的举动,立刻毫不留情的翘起蹄子踹了胡老四一脚,胡老四吃痛哎哟一声惨叫,摔倒在烂草堆上。但是他马上又爬了起来,贴着墙根儿蹑手蹑脚的躲着正发着脾气的骡子,走出胡了马棚。

东面那间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二狗从里面走了出来,手电筒的光束在院子里晃了晃,照在了胡老四的身上。李二狗沉声呵斥道:“胡老四,你干嘛去?给我老实点儿!”

“没,没干啥,刚才骡子踢我了,我出来躲躲。”胡老四连忙说道。

“噗哧!”李二狗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不耐烦的说道:“赶紧滚回去,娘的,就连牲口都知道你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哎哎,我这就回去,回去。”胡老四点头哈腰连忙应着,“哎对了,我说二狗,你们把刘二爷关进屋子里干啥?”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不该问的少问!”李二狗呵斥一句,随即走回屋子里,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胡老四蹲在了马棚边儿上,仔细瞅着那间紧闭着门的小屋。里面传来了苗树堂的阴笑声:“呵呵,刘二爷,你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吧?哎呀你养的那俩小兔崽子批斗我的时候,可真够狠的,当时您老怎么也不出来管管啊?是不是也特恨我,打心眼儿里想着让一帮小屁孩子把我整死呢?啊?”

砰的一声,然后是啪啪两声脆响,胡老四听得出来,是打耳光的声音。

“苗树堂你个王八羔子,有种就把老子弄死!”刘二爷的怒吼声传了出来,“这要是放在旧社会,早把你个兔崽子给砍了!”

“是啊是啊,我相信!您是谁啊,鼎鼎大名的抗日英雄啊!可现在怎么成了反革命了?”苗树堂冷笑着哼了一声,“问题是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你们这些土匪黑帮分子耀武扬威的天下了,你赶快坦白你的罪行……”

“他坦白你娘的大腿根儿!”刘二爷怒骂道。

砰,啪啪!又是三声,刘二爷闷哼出声。

李二狗说道:“苗主任,刚才这个反革命分子说您要是有种就弄死他!”

“是么?”苗树堂冷笑着问道。

屋子里其他人立刻起哄响应,是啊是啊!

苗树堂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狠戾的说道:“刘二爷,您这不是逼我么?哎呀,反革命分子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要动手杀害无产阶级革命人民,咱们是不是要奋力还击呢?”

“当然应该!”李二狗和其他人点头称是。

“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苗树堂对刘二爷恶狠狠的说道,随即对其他人说道:“记得,明天只要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刘远征在接受批斗教育的时候,公然动手要杀害我们,我们立刻奋力还击,不小心误伤了他。”

屋里人立刻全都答应着。

“哈哈哈……”刘二爷突然狂笑起来,大笑一阵过后,怒声吼道:“苗树堂,真没想到你个小兔崽子还真有胆量,行!我认了,可你要记住,我刘二这条命今天就给你了,随便你来拿,但是我家里那帮孩子们,你不能动!不然老子做鬼也得杀了你全家!”

一阵冷风呼啸着从半空中刮过,风很大,刮得马棚上面铺着的玉米秆都呼啦啦直响,大风在村委大院儿里盘旋着,发出凄厉的瘆人的呜呜声。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概是他们心里有鬼,发虚,听到外面的声音之后就害怕了吧?

胡老四四下里看了看天,发现原本繁星密布的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涌出了无数的阴云,天阴了。

“完了,不是好兆头!”胡老四心里咯噔一下,他一咬牙,心想豁出去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今晚上要害刘二爷的坏事儿得逞,他站起身来就往那间小屋子走去,顺手抄起了马棚边儿的一把只剩下半截柄的铁锹。

快要走到屋门口,胡老四举起铁锹,打算用铁锹往门上劈砍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晃到了一个人影,胡老四扭头看去,因为是晚上,而且云彩遮住了天空中月亮和星星的光芒,夜色浓重,一时间胡老四没看出来是谁。

对方似乎也很诧异,俩人都怔住了。

砰砰砰……接连拳打脚踢人身体的声音传了出来,苗树堂低低的吼声和怒骂声夹杂着刘二爷吃痛后的闷哼声紧接着便传了出来。

那道黑影似乎很焦急,再不顾及胡老四在门口了,径直大踏步走了过来。

胡老四压低声音焦急的说道:“谁?”

“我是罗祥平!”黑影低声说道。

“罗叔?您老怎么回来了?”胡老四诧异的问道。

罗祥平已经走到了跟前儿,听着屋子里打人骂人和痛呼声夹杂着传出来,罗祥平焦急的说道:“胡老四,他们有多少人在里面?”

“**个人呢,我正要跟他们拼了!”胡老四气呼呼的说道。

罗祥平一跺脚道:“快,喊人去,不然二爷非让他们打死不行!凭咱们俩拼不过他们!”

胡老四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一拍脑门儿,自己怎么没想着赶紧喊人去啊!他扔下铁锹,匆匆忙忙的跑出了村委大院儿。刚一出大院儿胡老四就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杀人啦!苗树堂要杀了刘二爷啊!快来人啊!刘二爷快让人打死啦……”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里面传来苗树堂的怒骂声:“***这个胡老四吃了豹子胆了?谁让你们把他解开的!赶紧给我抓回来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李二狗和两个人跑了出来,他们猛然发现院子当中站立着一个人影,诡异的是那人影好像没有脑袋,手里拎着一根儿像是木棍似的东西,身体还不住的晃动着,那木棍底下似乎还带着个什么东西,还泛着光呢。

“哎呀妈呀!”李二狗吓了一大跳,扭头跑回了屋子里。

另外两个人本来还只是诧异呢,结果李二狗这么一声大喊,俩人也吓坏了,还以为遇到鬼了呢的大叫一声,蹿回到屋子里。

“喊什么喊?你跑回来干啥?”苗树堂怒吼道。

“鬼,有鬼啊!”李二狗和另外两个人惊恐万状的说道。

苗树堂怔了一下,随即亲自走了出来,一边儿怒骂着:“什么他娘的鬼?这世上哪儿有鬼?”刚一出门,他也吓了一跳,那是个什么东西站在院子里?像是个人站在那儿吧,却没有脑袋,手里还拎着什么个什么东西,底下还时不时的泛着光。只是稍微的的停顿了一下,苗树堂壮着胆子喊道:“你是谁?大半夜的跑出来吓唬人!赶紧滚!”

“苗树堂,你做了亏心事,就不怕夜半鬼敲门么?”罗祥平阴森森的说道。

“放屁!老子做什么亏心事了?你他***到底是谁?”苗树堂大骂一声,抬腿向那个黑影走去,他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个人而不是鬼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害怕呢?走近一看,苗树堂冷笑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罗祥平你这个算命的老不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罗祥平挥起铁锹就砍向苗树堂,刚才他故意低着脑袋,再加上有些驼背的原因,在黑夜里冷不丁一看,还真跟没脑袋似的。

罗祥平终究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度不够,再加上苗树堂看到他手里拎着把铁锹,早已有了防备,所以很轻松的伸手攥住了铁锹把,一脚把罗祥平给踹到在地,随即上前一通拳打脚踢,罗祥平痛呼不已,不一会儿便动弹不得。

苗树堂扭头吼道:“把罗祥平这个老不死的也捆起来,弄到屋里去,装神弄鬼,欺骗革命群众,竟然还想来救刘远征,他也是反革命分子,是和刘远征还有胡老四一伙儿的反革命黑帮团伙!”

“苗树堂,你个***有种冲老子一个人来!”刘二爷在屋子里怒吼道,他刚才被打的昏过去了,此时醒来之后,听见罗祥平也回来了,而且好像是来救自己结果要被捆起来,刘二爷怒了,挣扎着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怒骂起来。

“给我打,往死里打死他们!”苗树堂抬脚就往屋子里冲。

李二狗他们几个人愣住不动了,他们忽然有点儿害怕苗树堂了,一开始他们只是以为苗树堂无非就是解解气,打刘二爷一顿也就算了,以后每天折腾折腾,之所以说要弄死刘二爷无非也就是说个气话,哪儿想到苗树堂现在真的就跟疯了似的真要打死刘二爷,再牵扯上个罗祥平……这要是出了人命,事儿就大了啊!

苗树堂走到屋门口又扭头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也要当反革命么?”

“苗主任,您该不会真的要杀人吧?”李二狗颤声问道,其他人也都有些畏惧的看着苗树堂。

“怎么了?你们怕什么?他们是反革命分子,是坏蛋,我们是代表党和人民处决他们的!”苗树堂像是个疯子似的咆哮着。

就在这时,村委大院儿外面传来一阵愤怒的吵杂声,紧接着村支书罗宏的声音传来:“住手!苗树堂,你疯了吗?谁给你的权利杀人的?”

胡老四带头跑了进来,推开李二狗等人,上前扶起了罗祥平。

罗宏和几十个村民走了进来,那些村民们有的手里还拎着棍棒,气势汹汹。

“怎么着?你们要包庇反革命分子么?”苗树堂脸上毫无惧色,冷笑着问道。

“你少给别人扣帽子!”罗宏义正词严的说道:“就算是反革命分子,要执行死刑也轮不到你来执行,国家的法律是干什么的?你算老几啊你?**都教导我们说要允许个别的同志犯错误,只要能改就是好同志!你把**的话放到哪儿了?”

“对,苗树堂就是在公报私仇!”

“刘二爷没有罪,他不是反革命!”

“刘二爷有战功,他杀过日本鬼子,是英雄!是好人!”

……

067章 刘二爷受辱

北京城往南,千里之外的邯郸磁县,双河村里的刘二爷,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里面对着一帮凶神恶煞般的下红卫兵们。

这些小红卫兵战士们就像是一群饿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刘二爷,他们手里举着红色的语录本,臂上带着红卫兵袖章,穿着杂乱的衣服,腰间要么扎着武装带,要么扎着布条甚至是草绳,高喊着口号,气势汹汹的要刘二爷老实交代罪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而那帮小红卫兵里面,赫然站着一个最让人无法相信最不应该站在那里的孩子——李援勇。

李援勇有些无奈且苦涩的站在自己的同学队伍里面,就连举着红宝书的胳膊,也比别人低了许多,弯了许多,无力了许多。他耷拉着脑袋,口号声喊得比任何人都低,他不敢去看刘二爷不敢看到任何一位姐姐弟弟妹妹,他更害怕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突然之间回来了。

吴梅丫领着其他弟弟妹妹们攥着棍棒和菜刀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要和红卫兵们血拼。此时的吴梅丫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儿都不像以前那般柔弱老实,她手里攥着擀面杖,披头散发的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一般,尖利的喊叫着:“都滚出去,谁敢碰我爷爷一根指头,我就跟你们拼了!”

“爷爷,您去屋子里,让我杀了他们!”年纪最小的小毛攥着柴刀,瞪着眼睛气势汹汹,显露出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仿的凶狠戾气。

红卫兵里面带头的不是学生,而是原村治保主任苗树堂,前段时间被赵保国和刘满屯带领着红卫兵队伍彻底打成了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的苗树堂。

自从被打成了右派和反革命之后,苗树堂私下里就一直寻找着机会东山再起,他联络各村原来的关系不错的村干部,又联络上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得到了乡里的支持,立刻就被摘除了反革命和右派的帽子,重新站了起来,成为了闹革命的最红最红的民兵战士。

而苗树堂之前虽然也努力过,却见效甚微,然而却突然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突然间从反革命成为了革命派,完全是因为刘满屯和赵保国作为红卫兵代表去了北京。

乡中学红卫兵队伍里没有了这两个中心骨干,一帮孩子们之间互相不服,甚至闹起来派性。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立刻抓住机会重新夺回了被红卫兵们夺走的革委会的大权,他对于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更是恨之入骨,如今俩人既然去了北京,那就等于是给了自己大好的机会,两个小毛孩子,还真想翻了天不成么?郑希明和苗树堂私下里一研究,先把刘二爷给打倒,打成反动派,再收拾其他的红卫兵,逐一击破,逐一的分化,然后逐一的……团结。伟大领袖**不是教导过么: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分化了敌人,争取了一部分敌人成了自己人,就是胜利。

只不过在这点上,郑希明和苗树堂的胜利就显得比较小了,也争取的比较难,因为此时的红卫兵们就像是没有了领头羊的羊群,各自都觉得自己是狼了,他们谁都不服谁别提要服从曾经被他们打倒过的郑希明和苗树堂了。

于是苗树堂和郑希明就开始拉拢小一点儿的孩子,比如先把苗树堂的儿子苗兵给捧起来,让他再带着一帮的小孩子们去胡闹,反正就是要闹腾,就是不能让刘二爷安省了,闹来闹区自然就把他闹的臭了,不是反革命也成了反革命了。

就算是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回来了,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便是他们俩毛孩子,那也被打成“黑五类”的子女,还能掀出什么幺蛾子来么?

这几日来红卫兵们没少来家里闹腾过,起初的时候还被村支书罗宏给驱赶走了,后来他们越来越猖狂,尤其是苗树堂的儿子苗兵以及女儿苗兰是领着一把小毛孩子和一帮丫头片子,喊着口号闹腾着,要批斗揪斗黑帮分子,反革命分子,潜入我军民内部的国民党特务分子刘远征,谁护着他谁就是反革命分子!而且苗树堂也带着原先的几个爪牙站在后面撑腰,弄得罗宏都不敢露面了,生怕祸及己身。

一开始闹腾的时候,刘二爷只是闭门不出,即便是那些毛孩子们用砖头砸门,往院子里泼屎尿,他也懒得去理会,倒不是不生气,而是刘二爷觉得犯不上跟一帮不懂事儿的孩子们闹腾。

上一次苗树堂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要来揪斗刘二爷的时候,刘二爷一看没有小孩子们来,立刻迎着苗树堂走了过去,硬实逼着苗树堂几个大老爷们儿步步后退,退出了院门儿。刘二爷一把菜刀劈在了院门框上,寒声说道:“孩子们不懂事我不去计较,你们这些大人们谁要是再敢进我这个门儿,我就活劈了你们!”

苗树堂还真没那个胆量跟刘二爷去拼命,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刘二爷,凭着他们几个老爷们儿去对付刘二爷这样的一个老头子,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问题是他担心一旦大打出手出了人命的话,自己对上面在村里也都不好交代。

于是他再次动用小红卫兵战士们,天天来刘二爷家里闹腾,反正不让刘二爷过的舒心了,他寻思着能把刘二爷活活的气死了更好。

可就在今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被吴梅丫和韩晓云等几个丫头给打了一顿,还有那个年纪最小的小毛,竟然拿着砖头砸了自己家儿子头上一个大血包。这下苗树堂彻底恼了,自己亲自召集手下,给一帮小红卫兵们撑腰,他寻思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刘二爷给揪出来游街示众开批斗会!

村里人平时还都向着刘二爷说话,苗树堂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激起众怒。可今天苗树堂豁出去了,他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村里人也都心里发毛了,没人敢上前去劝阻,生怕殃及机身。所有人心里都想,就连村支书罗宏都不敢管,咱们怎么管啊?

刘二爷自然看得出来苗树堂今天是彻底被激怒了,刘二爷心里此时也是怒火高涨,恨不能立刻跑回屋里从箱子里掏出那把马刀出来,把苗树堂几个人全都活活劈死在院子里。

可他知道,不能这样做,如今的社会不是以前旧社会的时候了,不是那个时候可以随意的意气用事,肆意的行侠仗义报仇雪恨了。他一个人死了不要紧,家里还有这么一大帮的孩子怎么办?刘满屯和赵保国这俩最大的孩子,非得闹哄哄的去北京搞什么大串联,要见**,要学习参观文化大革命……如今世道这么乱,俩人去了这么久音讯全无,谁晓得他们俩有没有什么意外?刘满屯那孩子的命格又不好……一旦俩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家里的孩子们……难道仅凭着吴梅丫这个丫头来撑起一片天么?

刘二爷忍着满腔的怒火,把吴梅丫和一帮孩子们给赶回了屋子里,把屋门从外面给锁上了。扭过头来的时候,刘二爷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擦着嘴唇儿说道:“苗树堂,你们不是要批斗我么?不是要让我游街么?行,我跟你们走!”

苗树堂和他的爪牙们全都震惊了,那帮小红卫兵们也都傻眼了,口号也不喊了,胳膊也不挥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传奇中的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会如此简单的就屈服了。

然而他们震惊过后,并没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和畏惧以及犹豫,他们给刘二爷的脖子上挂了牌子,押着刘二爷游街示众,在村中间的大街上开批斗大会……

游街的时候红卫兵们高喊着口号,高声的骂着,村里的人有的关上门不忍心去街上看,有的人则站在街上麻木的看着刘二爷挂着上面写着反革命分子的大牌子在街上游行,一些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们则向刘二爷扔一些烂菜叶子和,苗兵几个小红卫兵用木棍戳了屎往刘二爷身上扔。

刘二爷一路苦笑着,在被人押解在批斗会的高台上时,在被人强制着按着跪在台子上时,刘二爷苦笑着,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或者,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吧,自己前半生杀戮过重了,活该受到惩罚;再或者,是自己收养了满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了吧?满屯的命格,本来就是要克死亲人的,老天爷没让自己死,已经够宽容了吧……

但是刘二爷终究是刘二爷,他的性格终究是让他自己无法承受这种种的屈辱,他咬碎了两颗牙齿,他气得吐了血,气得耳朵里一直嗡嗡的响,气得浑身的骨头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家里面,一群孩子在屋子里疯了般的哭啊喊啊!

李援勇满心的愧疚,他实在看不下去爷爷受别人的凌辱了,他跑回家去,打开了门,哭着跪在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面前,可是没有人搭理他,孩子们蜂拥而出,在吴梅丫的带领下往村中间的大街上跑去。

孩子们跑到那里的时候,批斗大会已经结束了,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刘二爷一个人挂着木牌子,弯着腰,苦笑着在扫大街。

吴梅丫疯了一般扑上去夺过了刘二爷手中的扫帚,踮着脚把刘二爷脖子上挂着的牌子给摘了下来,孩子们一拥而上跪倒在地上哭啊!

刘二爷身子晃了晃,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老泪横流!男儿有泪不轻弹,英雄更是流血不流泪,可是刘二爷,却流出了泪,这一哭,似乎几十年来从来没有流出来的泪水,突然间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倾泻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附近各家各户的村民走出家门,走到大街上,搀扶起地上跪着的孩子们,劝慰着他们不要再哭了,村民们扶着刘二爷往家里走,要送刘二爷回家,他们劝慰着刘二爷把心放宽,不要生气,岁数大了,别气坏了身子。

刘二爷流着泪苦笑着推开村民们的搀扶,摇头拒绝了村民们好心的劝慰,刘二爷摇摇晃晃的步履蹒跚的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完!

刘二爷和原先就被打成了地主富农的四类分子一样,开始每天扫大街,清扫茅厕,请罪,接受批斗……

至于那封从千里之外的北京城里,发来的电报,谁也不知道发到哪儿去了。兴许这封电报,早已经被不知道哪一层哪位负责的人员上厕所的时候当作废纸用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有些乱套了。

倘若是那封电报能够按时的到达双河村,也许刘二爷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的屈辱,或者能够少受到些折磨和屈辱。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倘若,命运就这样将许多的事情扭曲过去,让许多不能事情发生后,再不能回头。

当第二封电报上面明确的注明了某军区加急电报的字样,到达了双河村的时候,苗树堂震惊了,害怕了,吓呆了!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来自于某个重要的地方的电报,到底包含着些什么,刘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发来电报邀请刘二爷去北京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思来想去之后,惊恐万状的苗树堂找到了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郑希明也同样被这个消息吓坏了,他坐在桌前久久不能言语,不知道这是不是闯了大祸,惹了不该惹的人,甚至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他们在这个时候才豁然想到,这位刘二爷,这个叫做刘远征曾经绰号刘阎王的老头儿,是一位身负战功的英雄。

然而当他们惊恐过后,害怕之后,他们毅然决然的决定冒险,扣下这份电报,毁掉它!

如果没有回信,兴许北京那边儿的某位大人物,将不会再找刘二爷了;就算是将来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兴许他们找到的,只是一具死尸而已了。

郑希明和苗树堂俩人坐在桌子两边儿,面对着那盏微弱的烛火,阴险的笑了。

昏暗的烛光映射下,两张扭曲的脸庞,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那么的扭曲,那么的阴险狡诈,可恶之极。

……

华月高悬,银河贯空,繁星隐隐。

清冷的街道上,一个猥琐瘦削的身影顺着低矮的墙根儿的暗处小心翼翼的摸索到了刘二爷家的门口。他蹲在门口四处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没有人看着了,才飞快的窜到院子里。黑影窜到院子里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刘二爷睡觉那屋的窗户底下声的喊道:“二爷,刘二爷,睡了没?”

“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西屋传来,接着屋门哐的一声开了,吴梅丫拎着一根棍子冲了出来。

“我,是我,给二爷送药来的。”黑影急忙说道。

刘二爷有些疲累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老四啊,等会儿,这就开门。”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二爷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衣服走了出来道:“梅丫,回屋睡去吧。”

“哎。”吴梅丫答应一声,又看了看胡老四,这才扭头回屋了。

“老四,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咳咳……”刘二爷咳嗽了两声,往院门外看了看,低声说道:“进屋吧。”

胡老四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院门外,这才快步走进屋内。刘二爷转身回屋,把门关上了。

胡老四走到里屋,坐在窗户下面的一张小板凳上,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摆在用砖头支起来的小桌上声的说道:“二爷,我给您抓了点儿药,回头您熬了之后喝下吧,这两天您受苦了,唉……”

刘二爷走到炕边儿坐下,借着照入屋内的月光,替炕上睡的正香的小毛和朱平贵把被子盖好了。这才扭头苦笑着说道:“谢谢你了老四,别看我年纪大了,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些药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这些日子你也没少受罪。”

“唉,您说现在这人是不是都犯神经病,有毛病了啊?”胡老四重重的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您我这样的人被打成牛鬼蛇神,打成四类分子,那也算说得过去,毕竟我这人说难听点儿就是一神棍,可您老怎么就又被打成坏分子了?您老是抗战英雄,打过仗立过战功,可这如今……***苗树堂!”

————————

推荐票谢谢谢谢,拱手~~

071章 躲过了一劫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愤怒的说着。

“哟呵,你们都想要包庇刘远征是吧?”苗树堂心里有些发怵了,他真有点儿担心这个时候罗宏一声令下,这群村民们会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但是他不肯就此罢休,不然的话他的威信就彻底丧失掉了。他硬着头皮说道:“我可告诉你们,揪斗打倒刘远征,是县里乡里,两级革委会主任都同意了的事情,他已经被定为是反革命分子了,谁包庇他,谁就是反革命,**,反党,是要坚决打倒的!”

村民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反革命分子的这顶帽子,谁也不想扣在自己头上啊,他们有点儿犹豫了,有点儿害怕了。

罗宏挥手喊道:“就算是这样,那法院判他死刑了么?啊?你当自己是谁?比政府还大么?你还有没有把党和国家人民放在眼里?”

“我……”

“你什么你?刚才大家可都听见了,你自己亲口说要处决刘二爷,你凭什么?啊?”罗宏紧追不舍。

围观群众立刻群起而攻之,纷纷开始质问苗树堂:

“是啊,你说你凭什么?你有权利随便杀人么?”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到上级部门告你去!”

“这是典型的公报私仇!”

“打倒苗树堂!”

“打倒苗树堂,打倒官僚主义!”

……

罗宏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把官僚主义也都扯上了,他赶紧挥手制止村民们起哄,生怕激化了矛盾之后,出了乱子。罗宏扭头看着苗树堂说道:“大家都别闹了,先救人,这人要是死了,苗树堂你就等着抵命吧!”说罢,罗宏大踏步走到小屋门口,一把推开气呼呼的站着只发愣的苗树堂,进屋把刘二爷从地上扶了起来。村民们也都涌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帮忙把绳索解开。

刘二爷浑身已经没了力气,脸上也被打破了几层皮,泛着青色,眼角、鼻孔里、嘴角,都往外留着血。

村民们背起刘二爷,簇拥着走了出去。刘二爷低声无力的说道:“把,把罗祥平,也,也抬到我们家里去。”

“哎,知道了。”村民们立刻又围上前去,把罗祥平搀扶起来,抬着走出村委会大院儿,向刘二爷家走去。

罗宏留在最后面,生气的警告苗树堂:“苗树堂,你不要再胡闹了,村里人都和你多大的仇恨啊?你这么狠毒啊?不就是刘满屯和赵保国那俩孩子跟你有点儿过节么?你和孩子们斗什么气?唉……你要是再这样,可别怪我不顾情面,揭发你!”

说罢,村支书罗宏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就剩下苗树堂和李二狗他们一伙人了都怔怔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夜空中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月亮比之先前加明亮了,斜斜的悬挂在西边的天空洒落着柔柔的月光。淡淡的银河横在天空托起无数的繁星。

苗树堂突然一拳头砸在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他咬牙切齿的骂道:“够娘养的,老子早晚要了他的命!”

“苗主任,我看,我看还是算了吧!这,这要是真弄出人命,不好,不好交代啊……”

“是啊是啊,咱们扛不起啊!”

李二狗等人上前劝慰着。

“你们知道个屁!不杀了他,咱们就有可能让人给枪毙掉!”苗树堂扭头看着李二狗他们,压着嗓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知道不?北京,北京有大官,解放军大官,给刘远征拍来了电报,要请他去北京,万一刘远征知道了这封电报,或者北京那边儿的大官找来了,刘远征要是没死的话,他把跟咱们的仇恨一咱们还能好好活着么?蹲大狱都是轻的,闹不好就得枪毙掉!”

“啊?”李二狗他们全都震住了,茫然不知所措了。

苗树堂看着自己这些原本忠心耿耿的手下那一个个恐惧和茫然的模样,心里暗暗的腹诽,这帮没出息的笨蛋,他忘了自己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样子。

李二狗颤抖着说道:“苗,苗主任,您,您您怎么不早说啊,这事儿能瞒得过去吗?万一,万一那个大官儿真的找上来了,人死了,咱们怎么交代啊?”

“怎么交代?人死了就是人死了,还怎么交代?”苗树堂冷笑着说道。

“追根究底总会查出来是咱们干的啊。”

苗树堂哼了一声道:“只要人死了,谁还会再追究?再说了,给他安插个反革命的罪行,谁还敢替他出头?再大的官儿也不行,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

“可村里人……那些孩子们,总会说出去的,咱们做的本来就有点儿……”

“怎么?咱们做的怎么了?”苗树堂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挥着胳膊说道:“反正现在事儿干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后悔管个蛋用!再说了,兴许只要不回信儿,那上边儿等不到信儿就不会再找他了,这么多年了,你们谁听说过有北京的当官儿的找过刘远征?我估计也只不过是探听个消息,看看这个人还在不在,你们怕什么?”

“那要是往后再来信儿,刘二爷知道了呢?”

苗树堂恶狠狠的说道:“所以才不能让刘远征活着!他必须死!”

“苗主任,杀人是犯法的啊!况且刘二爷跟咱们没什么深仇大恨……”

“犯法?他是反革命分子,咱们这是除奸,再说了,还有乡里,还有县里,把他们全都捆上,哼,谁能不替咱们说话?”苗树堂阴险的冷笑起来。

李二狗他们都不说话了,闷声琢磨起来。仔细想过之后,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乡里和县里革委会都同意要打倒刘远征了,等于是他们全都和自己在一条船上了。只要刘二爷死了,那倒时候说破大天去,他们那也是正义的举动,大不了一口咬定,刘二爷被揪斗的时候起身反抗,殴打人民群众,革命的人民奋起还击,失手打死了他而已。

其实那个时候李二狗一伙人,包括苗树堂,都实在是懂得少,农民那种传统的意识还很浓厚,有点儿过于的担忧了。就算真的是他们揪斗坑害刘二爷的事儿让北京那边儿的肖振山和郑勇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直接派军队过来把他们全都血洗了么?天高皇帝远,他们能做的无非也就是把刘二爷接过去,然后托个人警告苗树堂等人,根本不可能会要了苗树堂等人的命,他们只不过是心虚,太过害怕了……

还有,苗树堂所说的打倒刘二爷,是县里革委会都同意了的,纯粹是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瞎说出来给苗树堂壮胆儿的。县革委会在县里面忙的一团糟,天天还闹腾着要革命,要造反呢,哪儿有闲工夫来关心你一个的村里面揪斗出一个反革命分子?县里的反革命分子都已经打倒了一大片了。

再说了,假如真的让县革委会主任王云南知道了这件事儿的话,他一准儿大发雷霆,把郑希明和苗树堂统统抓起来打成现行反革命再加上地主富农坏分子等等一大堆帽子,反正是肯定会把他们打击的永无翻身之日。

王云南是谁?县委副书记,县文化大革命委员会主任,最重要的是,他和他的老子王柱当年在涉县就是普通的农民,是跟着刘二爷的队伍参加了八路军,当上新兵没一个星期呢,就在一次战斗中负了重伤,是刘二爷骑马驮着他杀出了重围,救了他一命。王云南为了救他爹,生生被打掉了一只耳朵,结果刘二爷救出了王柱,又单人独骑的骑着马冲回去找到他,把他给救了出来。那一战刘二爷骑的战马都被打成了筛子,刘二爷命大,不但自己没死,还硬是救出了他们父子俩人。那一年,王云南才十七岁。

王柱是在五七年死的,临死的时候,还让儿子一定要记得要记得报恩,找到刘阎王。

这么些年来,王云南和他爹在世的时候一样,无时不刻的都在打听着叫做刘远征的人到底在哪儿。可虽然在一个县里,却谁也找不到谁,因为什么?鼎鼎大名的刘阎王到处都有人传问题是在双河村这个村子里,人们都尊称刘远征叫刘二爷,几乎都忘了这位刘二爷大名忘了他曾经当土匪的时候,绰号就是刘阎王,打鬼子的时候,在日本鬼子和八路军的部队里,也叫做刘阎王。

王云南知道刘二爷这件事儿之后又怎么做了呢?这且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这一晚,苗树堂回到家中左思右想睡不着觉,他像是着了魔似的,下定决心要把刘二爷置于死地。问题是在村里现在无论如何他也杀不了刘二爷了,因为村支书罗宏和大部分的村民都不同意,他就是再有威慑力,也不能公然和群众为敌,那样会激起众怒,甚至他自己都会被打倒,他牢记**的教导,要和人民团结起来,要站在人民的一边儿,不能站在人民的对立面,那样就是反革命了。

可要是不把刘二爷弄死,苗树堂心里实在是不能安省,他干脆起身出门儿,天还没亮就往乡里走去。他要找到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商量下把这事儿给办了,不行的话就由郑希明亲自带人,把刘二爷弄到乡里,那什么事儿都好说了。对,还有那个胡老四,罗祥平,一溜全都抓走都弄死!苗树堂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

他并不知道,村里有一个人比他起的更早,比他走的也早。那就是村支书罗宏。

罗宏当天晚上把刘二爷他们送回到家里之后,让村民们先回去,他在屋子里陪着刘二爷、罗祥平和胡老四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罗祥平说起来还算是村支书罗宏本家的一个叔叔,罗宏看着这位叔叔让苗树堂给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心里也是恼火的不行不行的。可罗祥平好像并不怎么生气,只是连连唉声叹气,竟说些什么命啊天啊等没头没脑的话。

胡老四在一旁直说让罗宏想办法,不然的话这苗树堂明天指不定怎么闹的,听说他和乡里的革委会主任可都是说好了的,而且县里也同意了,要打倒刘二爷。

刘二爷这次发了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苗树堂竟然会真的对自己下死手,非得要了自己的命不行。刘二爷说:“明天他要是再敢来,我活劈了他们!老四,罗兄弟,你们俩都在我家待着,我看他们谁敢进这个家门!”

“得得,你们都先别急,我这就连夜去县里,向上面反映一下,我就不信没地方说理了!”罗宏一咬牙,起身就往外走,他寻思着无论如何这事儿不能再闹腾下去,不然还真有可能出人命。单不说苗树堂那个人会没完没了,就冲着刘二爷这脾气,真发起狠来,那可绝对是敢杀人的主儿。

这两头一个去了乡里,一个去了县里面,一个狠下心来要置刘二爷与死地,另一个说什么也得保下来刘二爷。罗宏不但要保刘二爷不希望村里出人命。再说了,自己这个支书的位子还不是刘二爷的那俩孙子给帮忙夺回来的么?

然而此时从北京开往湖南长沙的一列火车上,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正心急如焚的坐卧不安呢。

是的,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回来了。

他们为什么不在北京等着见**了呢?

事后我们以旁观者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儿的话,那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源于刘满屯那诡异的命格,他那对危机敏锐的感应力。

原来那天晚上,他们早早的睡下之后,刘满屯半夜里做了个梦。他梦见有一张狰狞诡异的脸庞在冲他笑,是那种幸灾乐祸和高傲的笑,笑的很得意,很嚣张,很……自大。那张面孔似乎在嘲笑着刘满屯,鄙夷的笑着他。刘满屯对此很是愤怒,立刻破口大骂,哪曾想那张脸却突然消失不见,接着刘满屯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座高高的山顶上,这座山顶很熟悉,是曾经到过的一个地方,哦不,是他曾经在梦里到过的一个地方,就是他从家里往北京来的时候,在火车上做的那个梦里的梦境。

————————

伸手讨推荐票和收藏~~~谢谢。

068章 亲情的忍耐

刘二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也不明白现在村里的人都怎么了,要说苗树堂跟自己过不去那也就算了,村里好些个村民跟着起什么哄?还有那乡里的几个干部也都过来什么革委会的监督检查小组,来村里视察文化大革命的进程……什么他娘的乱七八糟的?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曾经的自己在村里那是一言九鼎,一呼百应,村里人哪个不服自己?有什么事儿不通知他刘二爷商量下?

现在倒好,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刚走没几天,自己就被打成反革命了,还是什么历史反革命,前街的楚怀宝替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这都哪儿来的这么多新鲜词儿?这个胡老四,四清运动的时候就被扣上了帽子,一直翻不得身,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当上红卫兵的这段日子里,虽然说没有帮胡老四摘掉帽子,可好歹没让胡老四遭受太大的罪。现在可好了,胡老四整天被挂着粪桶扫大街,只要开批斗会那就必然有胡老四跪在台子上,那可是真真的挨打受罪啊。也亏得这胡老四心胸开阔,还真想得开,**语录背的呱呱响,坦白罪行认罪赎罪,那是一条条一道道的全都按着村里那帮红卫兵战士的说法来干……

平心而论,刘二爷做不到这一点,他接受揪斗的时候,一直都是用无声的沉默来抗议。他一直在心里想着,若不是家里还有一帮孩子们,他早就拎着马刀把苗树堂一帮人全都给砍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村里那些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儿,怎么也都跟着一帮孩子们学着当红卫兵了?革命战士?他们知道什么叫革命么?要战斗?他们战斗过么?知道什么叫战斗么?

胡老四往刘二爷跟前儿挪了挪身子,压着嗓子生怕隔墙有耳似的,低声说道:“二爷,跟您透个信儿,苗树堂他们可能还要狠整您呢,今天李二狗子警告我以后要跟您老划清界限我是可以教育好的人,而您是无可救药了……”

“哦,让他们折腾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刘二爷苦笑着说道,他似乎有些累了,坐在炕头斜倚在墙上,“老四,你往后啊,就少来我这里,省得他们再给你扣帽子,他们记恨的是我,别连累了你。”

“嗨,什么啊,虱子多了还嫌咬么?我反正都已经是坏分子了。”胡老四有点儿自嘲的笑道:“要说不害怕那是假话,我还真担心被人看见我来这里,再让他们说咱们是特务接头呢,还别咱们现在真有点儿像是特务接头,鬼鬼祟祟的。”

刘二爷被这句话给逗笑了:“老四啊,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人心还挺宽,遭这么多罪还能笑的出来。”

“要不怎样?把自己憋屈死啊?反正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怎么着也得让自己活着不是么?”

“行了老四,我知道你是故意劝慰我的,我这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一时半会儿的也适应不了,兴许时间长了,就好了。”刘二爷撇了撇嘴,咬着牙说道:“要不是家里有这么一大帮孩子……”

话没有说完,但是胡老四知道刘二爷想要说什么,他叹气说道:“要是满屯和保国在家里就好了,哎,真不知道他们俩啥时候回来。”

“是啊!这一走都过半个月了。”刘二爷看着窗外洒满月光的院落,“老了老了,这么大岁数了,竟然指望着俩孩子在家里能帮得上忙。”

俩人都沉默了,是啊,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怎么心里面都指望着俩孩子能回来帮上忙呢?假如真的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回来了的话,会怎样?刘二爷和胡老四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赵保国和刘满屯那是啥脾气?赵保国性格暴躁,从来都不受外人的气,平时就想着欺负别人,哪能容得下受人欺负?刘满屯那孩子,平时倒是不怎么爱言语,也不经常人跟发生争执,可那小子也不是个什么善类,村里人谁不晓得那小子六零年九岁就敢跟苗树堂一帮大人们对着干,还出口威胁苗树堂等人……这要是他们俩回来了,那还不得出人命么?

可话又说回来,这俩孩子总是要回来的,除非他们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刘二爷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现在有些担心,他不想想也不敢想这俩孩子真的出事儿了。

胡老四心里想着,这俩孩子如果在家里的话,兴许那个苗树堂根本就翻不过来身,还轮得到他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耀武扬威,从被打倒的人突然站起来凌驾于他人之上了么?不过即便如此,只要刘满屯和赵保国俩孩子回来了,他肯定还得倒霉。胡老四对此很有信心,他当然不会希望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回来后去和苗树堂拼命,但是他知道,这俩孩子只要回来了,即便不去拼命,也能把苗树堂再次的打倒。想当初苗树堂那不也是红得发紫的人物,一夜之间就被打倒了么?

两个同样在村子里遭受着折磨的人,就这样在屋子里静静的坐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许久之后,胡老四终于站起身来道:“二爷,您老保重吧,我走了,唉……”

“药拿回去,自己吃着。”刘二爷固执的说道:“我身子骨结实,这年头弄点儿药不容易。”

“我那儿还有。”胡老四说着便往外走去。

刘二爷没有起身相送,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到底这是为了什么啊?村里人怎么就这么互相记恨非要把人给活活的折腾死呢?难道……这一切的发生,也和刘满屯的命运有关么?

是啊,今年刘满屯十五岁了,按照罗祥平所自己当年收养刘满屯,那都是在逆天而行,必然会遭劫难的;而胡老四,似乎这些年也有点儿过分的在意刘满屯以及这个家,从而祸及己身了么?

那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会不会已经出了意外?今年满屯十五岁了啊,赵保国和刘满屯的关系,一直都太好了,包括家里的这帮孩子们。他们俩在外面,会不会已经遭受不测。家里面的这些孩子似乎也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因为李援勇的背叛,家里的孩子们在吴梅丫的带领下都敌视着李援勇。若不是刘二爷强性训斥了孩子们,恐怕吴梅丫他们会把李援勇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小毛,甚至拿着柴刀要活劈了李援勇。

难道,这都是命吗?

刘二爷有些无奈,有些痛苦,有些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外面大街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声,刘二爷猛的睁开了眼睛。他听得出来,是胡老四的声音,还有……苗树堂的声音。

糟了,胡老四来这里的时候,被人盯梢跟踪了。刘二爷翻身下炕,大踏步走了出去。

就在刚才,胡老四刚刚走出刘二爷家的院门儿,他就被苗树堂等人给堵住了。胡老四那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心想这下完了,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那个李二狗会好心好意的来提醒自己不要和刘二爷走的太近……

是的,胡老四来的时候尽管小心翼翼,但是他依然被有心的苗树堂那帮人给盯上了。今天李二狗找到胡老四胡老四是可以教育好的,而刘二爷是无可救药的,其实就是苗树堂故意要李二狗说给胡老四听的,他知道胡老四一定会去找刘二爷透风,他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个是历史反革命分子,一个是现行反革命分子,那么这两个反革命分子大半夜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躲在一间屋子里,能干什么好事儿?而且不敢点灯,不敢大声说话……这分明就是在预谋反革命呢,他们俩一准儿是在搞什么敌特行为,闹不好这个刘二爷家里面就藏着敌特的电台呢!

如若是心里没鬼的话,那为什么不敢正大光明的大白天在街上聊天儿呢?这正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充分说明了他们就是在搞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暗活动。

其实任何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就以目前胡老四和刘二爷俩人的情况,他们敢当着众人的面儿在大街上聊天儿么?他们这样的人每天在大街上扫大街清垃圾的时候,都不能抬头跟任何人说话,即便是跟别人说话也没人敢搭理他们,生怕被人打成是和反革命分子串通一气的罪名。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胡老四和刘二爷俩人确实就在这大半夜里黑灯瞎火的猫在刘二爷的小屋里说话来着。这就让人不得不心存疑惑了。

苗树堂得意洋洋的和自己人说道:“看来很有必要重新审查他们,定他们的罪行了。”

密谋造反,里通外国,叛党叛国,打入我党军民内部的特务间谍……这种种莫须有的极其严重的罪名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扣在了胡老四和刘二爷两个人的头上。

当苗树堂他们一帮人把胡老四推回到院子里,站在院子当中趾高气昂的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刘二爷有些发愣的站在屋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鼻息里透出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双眼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他的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拳头捏的嘎嘣嘎嘣直响。

胡老四慌乱的解释着,述说着他来这里的目的的都是实话。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的任何话语。

孩子们全都被院子里的吵杂声给惊醒了,吴梅丫拎着擀面杖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其他的孩子们也都手里攥着棍棒菜刀柴刀都冲出来,横在刘二爷和苗树堂他们中间。

“哟呵,看来这真是想要造反了啊!”苗树堂冷笑道。

“苗主任,我看没必要跟他们废话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直接把他们捆了交到上面吧。”李二狗幸灾乐祸的笑道。

“对对,把他们捆了!送到派出所,送到公安局去!”

“这种人应该判死刑,先捆着他们游街示众,让人民审判他们,都看看他们的丑恶嘴脸吧!”

“要公审他们,无产阶级人民的江山是不容许他们的卑劣小人行径玷污的不是他们可以预谋夺走的!”

“打倒反革命分子!”

……

一帮人大声的喊着口号,义正词严,雄赳赳气昂昂!他们不仅仅是说话,而且立刻就动手付诸实际行动,用提前就预备好了的绳子把胡老四给五花大绑了起来。但是没有人最先上前对刘二爷动手,他们打心眼儿里对刘二爷有一种深深的畏惧。

苗树堂一看心里就来气了,自己的这帮手下们简直就是草包,这么多人还怕刘二爷这么一个老家伙么?苗树堂在心里暗骂了一番自己的手下,然后亲自拎着绳子就往刘二爷跟前儿走去,在他心里一点儿都没把拦在前面的一帮孩子们放在眼里。若是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拿着武器横在前面的话,兴许苗树堂心里还真有点儿忌讳,可这些个女娃娃还有仨丁点儿大的屁孩子,算个球啊?

“谁敢碰碰我爷爷!我就跟他拼了!”吴梅丫尖利的喊叫着。

“你们都滚出去,不然我就杀了苗兵和苗兰!”年龄最小的小毛恶狠狠的吼道,他的声音还有些嗲,但是气势却一点儿都不弱。他想起了满屯哥哥曾经就是这样威胁吓跑了苗树堂这帮大人的,于是他依样画葫芦。

苗树堂轻蔑的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了吴梅丫的肚子上,吴梅丫身子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刘二爷急忙伸手扶住了吴梅丫,咬牙怒吼道:“苗树堂,你这个畜生,对小孩子敢下这么重的手!老子今天非剁了你!”

“是么?是不是想着让你们这一大家子人都造反啊?都被打成反革命啊?”苗树堂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刘二爷杀气四溢喷着怒火的眼神。他抓住了刘二爷的短处,明白这位老爷子即便是再凶悍,他也在意这一家的孩子,如若不然的话,这位老爷子恐怕早就拼命了。

刘二爷确实不敢拼命,他真的是想着马上冲上去,亲手把苗树堂的脖子给拧断,把他的胳膊和腿都打折!刘二爷有这个自信,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吴梅丫忍着痛愣是一声没有发出来,咬牙切齿的拎着擀面杖又往前走了两步,横在刘二爷的前面。

苗树堂还想要一脚踹上去,李二狗却突然在旁边喊道:“小心!”

一个矮小瘦削的身影突然拔地而起,向苗树堂扑来,一道泛着冰冷寒芒的光划破被月光映射的昏暗的空气,迎面劈向苗树堂的脸部。

苗树堂大吃一惊,头部急忙后仰,他感觉到眉头和鼻梁上被什么东西划过了。

李二狗伸手抓住了刚刚落地还未站稳的小毛,双手用力一甩,年幼的小毛就被甩出了好几米远,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但是他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喊痛,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有,他爬起来,挥着紧攥在手里的柴刀猛然向这边儿扑了过来。

——————

呃推荐票,谢谢,收藏下,谢谢。

072章 离京

即便依然是在做梦,但是刘满屯却依然记得很清楚,他上次在梦里就是在这座山上,和老天爷对话了,好像他还骂了老天爷。然后就如同上次那般,一个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漂浮在山巅的云层中,然后忽然消失……那一个个已经去世了的亲人渐渐的消失之后,留在最后一位出现的,竟然是刘二爷,他也慢慢的,坠入云层中,坠下无尽的山崖下方。

刘满屯大惊失色,急忙喊叫着刘二爷,他毫不顾忌下山的小路一侧便是万丈悬崖,猛的向山下冲去,他要拉住刘二爷。身后突然传来了那透着亘古和沧桑气息的声音:“亲其者亡,友其者死……地灵之命……天难容……”

“爷爷!”刘满屯压根儿没心思去仔细的听那个该死的老天爷到底说了些啥,他一股劲儿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一般,飞速的冲下山去,他自己都纳闷儿自己是如何跑的这么快的,真的就像是飞似的。

在他冲到山下之后,他四顾寻找,却未发现刘二爷的身体,他抬头仰望,却看见刘二爷的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的向下坠落着。

刘满屯伸开双手想要接住,却发现自己根本接不住,刘二爷的身体在半空中似乎被风吹动了一般,来回飘荡着。刘满屯追着飘动的身影跑去,他发现根本就追不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大地突然发生震动,整座山似乎都摇晃了起来。山上滚落下来一块儿块儿巨大的石头,向山下砸来,发出震天动地的隆隆声。

眼看着巨石滚落下来之后,无论是在山底下跑动的刘满屯,还是飘荡着的刘二爷,都将被巨石砸重,砸成肉泥,粉身碎骨。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半山腰突然隆起一块儿巨大的石头,生生如同一把巨伞一般挡在了上方,将那些滚落的巨石统统的挡住。刘二爷的身体也终于落在了一棵横生出来的大树树杈上,然后压断了树枝,跌落下来,顺着山石上层层叠叠的灌木杂草滚落下来,刚巧就落在了一片枯草上面。

刘二爷躺在枯草地上,浑身血迹斑斑。

“爷爷!”刘满屯哭喊着冲了过去。

……

“爷爷!”刘满屯猛然坐了起来,他满头大汗,浑身肌肉绷紧,气喘吁吁。

肖跃和赵保国俩人被刘满屯的喊声惊醒,赶紧坐起来,肖跃关切的问道:“满屯,满屯,你怎么了?做噩梦啦?”

“哎呀我的亲弟弟哎,这大半夜的你折腾啥啊?”赵保国有些不满的嘟哝道。

刘满屯这才发现,他刚才做梦了,他平息着自己急促跳动着的心脏,缓着气,连声说着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肖跃和赵保国俩人见刘满屯没什么事儿,只是做了噩梦而已,便都不再说什么,躺下接着睡觉了。

而刘满屯坐了一会儿之后,也觉得只是做了个噩梦,安慰着自己躺下睡觉。可他躺下之后,心跳却一直砰砰的快速跳个不停,一点儿都不见减缓。刘满屯觉得有些胸闷,他起身下床,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在地板上走着,借着地板上的凉气,想要让自己心头那股躁动能够轻缓一些。

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的心跳反而更加快了起来。

他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望着外面明月高悬繁星隐隐的夜空,他寻思着难道是自己得了什么病么?还是有什么危机马上要来了?可是以往任何危险降临之前,都不是这种感觉啊。刘满屯有些糊涂了。

突然,他觉得脚底传来一阵颤动,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地震了。

他急忙扭头想要喊醒赵保国和肖跃,但是他马上就感觉到不是地震,而是……从地上传入他脚心的一种奇怪的波动,是那种感觉上的波动,而非身体的抖动,更不是地板在动。仅仅是……一种波……

然后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清晰的画面,就像是他的心里面,长出了另一双眼睛,看到了另一处空间,或者说,另一个地方。

在那副出现在脑海当中的画面里,刘二爷被人捆绑着推到在地上,几个模糊的高大强壮的身影围了上去,对刘二爷拳打脚踢着,刘二爷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眼角、鼻孔里,都流出了血,他满脸血污……但是刘满屯看到的只是画面,没有任何的声音。即便如此,刘满屯还是能够感觉到刘二爷的痛楚,因为他看到刘二爷双眉紧锁,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他甚至自己把嘴唇儿咬破了,咬出血了,也没有张开嘴呼痛。

是的,在刘满屯心头那双眼睛看到这副画面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那个小村庄的村委大院里的小房间里,苗树堂正和一帮人在围殴刘二爷。

如果能够用时间来计算的话,刘满屯脑海里这副画面中发生的一切,和千里之外村中发生的这一幕,之间相差,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而已。用现在的话说,那就应该叫做是现场直播了。

刘满屯认为自己又是在做梦,他心里一急,脑海中那副画面突然消失不见。他的眼前,是晴朗的夜空,高悬的明月,横贯长空的银河,隐隐的繁星……

“爷爷……”刘满屯自言自语的呢喃一声,感觉到后背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

一股强烈的不安充斥心头,刘满屯恍然大悟,爷爷出事儿了!他急忙大喊起来:“保国哥,快起来,咱们回家去!快点儿!”

“怎么了怎么了?”赵保国呼的一下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了床,紧张的四处看了一番,这才不满的说道:“满屯,你这大半夜的干吗啊?一惊一乍的!”

肖跃也起来了,诧异的说道:“满屯,你……不是在夜游吧?”

刘满屯焦急的往身上穿着衣服,催促道:“保国哥,咱们现在就去火车站,回家去,家里出事儿了,爷爷出事儿了!”

“你胡说什么呢?”赵保国一把夺过刘满屯身上的衣服,有点儿生气的问道。

“哥,听我的,回去吧,我……哎呀,我刚才梦里看到咱们家出事儿了,爷爷让人给捆起来快要打死了!”刘满屯哽噎起来。

肖跃急忙下床劝慰道:“满屯,只不过是个噩梦,你别当真啊,别着急别着急,坐下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喝去……”

“不不,肖跃,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要赶紧回去!”刘满屯摇着头坚决的说道。

“你……哎哟我的亲哥哥哎,这大半夜的,你也不能说回去就回去啊,不见**啦?”肖跃也有点儿生气了,心想这刘满屯发什么疯啊?

刘满屯怔了一下,心里犹豫着,是啊,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啊!来一趟北京不容易,还有四天就能见到**了。脑子里飞快的想了想,刘满屯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保国哥,你留在北京吧,我得先回去,我实在是不放心。”

刚才皱眉思考着一直没说话的赵保国闻声抬起头来,皱眉说道:“我跟你一块儿回去!走,现在就走。”

“啊?你们俩发什么疯啊?现在都几点了?我看看,我看看,哎哟,都十点多了,哥哥们哎……”肖跃被气的哭笑不得。

赵保国沉声说道:“肖跃,你不知道,满屯他一向感觉都很准,我们出来半个月了都,一直也没给家里去信儿,实在是不放心,我们得赶紧回去。”

“那也得天亮了再走啊!”肖跃没办法了,只得妥协,心想这哥俩儿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疯,难不成这还带传染的?

刘满屯倔强的摇头说道:“不行,现在就得走。”他担心回去晚了,恐怕要出大事儿。

“对,现在就回去,我相信满屯的感觉。”赵保国点头说道。

肖跃一**坐倒了沙发上,一摊手说道:“得,我算是没辙了,你们收拾收拾,回吧,唉……”

“那你还坐着儿干嘛?赶紧叫郑国忠去,你们俩骑车送我们去火车站啊!”赵保国瞪眼说道:“总不能让我们哥俩儿步行过去吧?”

“我靠!得得,算我倒霉!哎哟我的亲哥哥哎……”肖跃起身穿着衣服,一边儿嘟哝道:“我爸他今天晚上怎么就不回来呢,哎,要是他回来就好了,让人开车把你们送过去。”

刘满屯有些难为情的苦笑着对赵保国说道:“保国哥,要不,你留在这儿吧,我自己先回去就行,万一,万一家里没啥事儿,咱这不是,这不是白跑一趟了么?”

“废什么话啊,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放心家里。”赵保国笑着拍了刘满屯肩膀一下,说道:“不就是见不到伟大领袖**嘛,不见就不见呗,**是要从心里敬仰的,他就在我们的心里面!嘿嘿。”

“得了吧你,酸不酸啊!”肖跃笑道。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只不过刘满屯的笑,有些苦涩。

……

郑国忠有些不耐烦的穿着裤衩就跑了出来,嚷嚷道:“干嘛干嘛啊,刚睡着,肖跃我操你大爷!你们这全副武装的,要去攻打白宫么?提前来个信儿啊,一切准备齐全了么?**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不打无把握之仗……”

“你丫少废话吧,满屯和保国今晚上要走,赶紧起来送他们俩去火车站。”肖跃捶了郑国忠一拳头。

“什么?今晚上回家?我操,你们俩这是发哪门子疯呢?”郑国忠愣神儿了。

肖跃说道:“谁知道啊,满屯半夜做了个噩梦,非说家里出事儿了,这就心急火燎的要回去,保国更疯了,偏偏说什么相信刘满屯同志的预感,也坚持要回去,我这还纳闷儿呢!”

“操,感情是第六感疯狂袭击了你们俩啊!”郑国忠笑骂道:“得得,回去睡觉吧,想回去明儿个再走,不行就让我爸安排车专门儿把你们送邯郸去。”

“没跟你开玩笑,国忠,我们真要回家,抽空我们还会来的。”刘满屯正色说道。

赵保国也严肃的说道:“国忠,以后有时间也要去我们那儿玩儿,只不过我们那儿穷乡僻壤的,怕你嫌弃……”

“我操,真走啊?”郑国忠彻底傻眼了,他狠狠的拧了下自己的脸蛋儿,很疼,不是做梦呢。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郑国忠没辙了,仰天长叹:“作孽啊,老天爷啊,干嘛让我认识这俩混蛋啊!该死的!得得,等老子穿衣服,操!”说罢,郑国忠扭头回屋穿衣服去了,三人站在院子里苦笑。

……

两辆自行车载着俩人飞快的到了火车站,好在是刚巧有一列十一点二十分开往湖南长沙的火车,还差十多分钟就要开车了。四个人匆忙进站,无需买票,凭着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的介绍信,轻松上车。

郑国忠和肖跃俩人站在车窗外,有点儿依依不舍。

郑国忠说:“你们俩抽空记得再来啊,我操,还他妈没教我武功呢,你们俩撒丫子就跑,真不够意思。”

肖跃说:“得得,少说这些废话了,那什么,回去见到爷爷替我们问个好,还有帮我们俩人的老子捎信儿,让爷爷来北京啊!”

“对对,记得到时候你们俩一起来!”郑国忠连忙点头说道。

一定来,你们俩快回去吧,天不早了,麻烦你们俩了。”刘满屯有些愧疚的说道。

郑国忠笑骂道:“去你的吧,丫哪儿那么多客套话,别他妈回去就没信儿了就行。”

“对,还等着你们俩一起当兵呢啊!老子也不着急当兵了,就等着你们。”肖跃也说道。

“好嘞,好嘞,赶紧回去吧。”刘满屯和赵保国点头答应着,俩人突然觉得有些心酸,短短半个月的交往时间,他们俩就觉得和郑国忠、肖跃俩人,似乎有种亲兄弟一般的感觉,难舍难分了。

火车的汽笛声拉响了,震得人耳朵都有点儿难受。

四个人互相摆着手告别,火车发出噗噗的声音和咔咔的声响,铁轮缓缓的滚动起来,汽笛上再次响亮的拉响了,这次拉的声音更长……

火车缓缓的驶出了车站,郑国忠和肖跃俩人跟随着火车走出了几十米远,渐渐的跟不上了,这才停下了脚步,望着渐行渐远的火车上,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露出来的脑袋和挥着的手越来越模糊,终于看不见了。郑国忠和肖跃俩人才有些失落的转身往车站外走去。

清冷的夜啊!没有了白天那种喧嚣和火热的北京城,似乎在这个时候,也有些乏累了,安安静静的。街上行人稀少的可怜,偶尔有车辆从大街上轰鸣着从大街上飞驰而过,车灯刺破夜幕,照出老远的距离……

“唱首歌儿吧?”肖跃突然说道。

“唱啥?你起个头……”郑国忠来了兴致。

肖跃想了一下,按动车铃,一连串儿清脆的铃声响过之后,肖跃开口唱道:“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赵保国立刻响应,俩人骑着自行车高兴的唱了起来,骑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开。

夜晚,清冷的大街上传来两个年轻人兴奋的歌声:

“革命群众离不开**,

**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

**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

伸手索要,推荐票和收藏,拿来拿来,拱手~~~~

073章 天无情人有义

天亮了!

沉沉的雾气笼罩着安静祥和的村庄,远远的看去,朦胧的雾气中,村子里的房子、树木,偶尔飘起的炊烟,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

吴梅丫早早的起来做饭,她的眼圈有些发黑,发红,弟弟妹妹们都还在屋子里睡着呢。她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刘二爷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吴梅丫怔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刘二爷如此严肃,如此的冷酷,像是一个没有丝毫气息的雕塑一般。

刘二爷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小木凳上,正当院儿里。他面朝着院门口,手里倒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马刀,马刀刀身修长,锋寒慑人,刀尖插在地上的泥土中,入土三分。刘二爷上身挺得笔直,微微眯着眼,像是在睡着了似的,可是双眼里透出的那股慑人的寒芒,似乎已经穿透了雾气,穿过了院门儿外正对着的所有的墙壁,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爷爷,您……昨晚上没有睡么?”吴梅丫有些担忧的上前问道。

“哦,睡了,刚洗了把脸坐到这儿。”刘二爷扭过头来,淡淡的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和蔼。

吴梅丫没再说话,扭身往屋里走去,屋里的炕上,胡老四和衣躺在炕上,似睡非睡;边儿上是罗祥平在躺着呢,他也早就醒过来了,也可能,一夜未眠吧?只是他实在是起不来了,昨晚上经不住苗树堂的一顿毒打,他浑身到现在还酸痛的难受无力。吴梅丫从巷子里翻出一件刘二爷的衣服,拿着走了出去。

“爷爷,早晨天凉,披上件儿衣服吧。”吴梅丫说着话,把衣服披在了刘二爷的身上。

“乖丫头,去做饭吧。”刘二爷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和蔼的说道。

“嗯,我这就去做。”吴梅丫扭身往回西屋,走了两步又停住,转身问道:“爷爷,您……坐在这儿……”

刘二爷扭过头来,眯着眼睛淡淡的说道:“你罗爷爷和胡叔叔在咱们家呢,是他们救了爷爷,不能让别人再害了他们俩。”

“哦。”吴梅丫懂事的点了点头,回到屋子里便把弟弟妹妹们全都叫醒,吴梅丫低声的吩咐道:“今天苗树堂要是再带人来咱们家闹事儿,就跟他们拼命!听见没有?”

“听见了。”一帮孩子们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全都咬牙点头,就连李援勇,也从炕角里爬过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梅丫姐,俺往后再也不当汉奸了!俺跟他们拼命!”这段日子里,孩子们都冷面对待李援勇,只要不当着刘二爷的面儿了,都喊李援勇汉奸。李援勇懊悔不已,当初干嘛非得害怕苗树堂和他的儿子呢?没有了保国哥和满屯哥,自己就当贱骨头了么?

吴梅丫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身到外屋做饭,一帮孩子们也全都下炕,大点儿的帮着吴梅丫烧火做饭,小点儿的孩子出去要看看爷爷,他们都知道昨晚上刘二爷被苗树堂那帮人给打了,打的还不轻。

孩子们同样被坐在院子里手握马刀的刘二爷震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纷纷拿着柴刀和棍棒站在刘二爷身旁。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到底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要保护刘二爷。或许,他们幼小的心里,也明白二爷爷坐在这里,是在等什么、守护着什么吧?

刘二爷看到孩子们都懂事且很有胆量的拿着家伙什站在院子里,心里也不禁欣慰了许多。收养了这么多孩子,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泪操了不少的心,如今看来,还真是好心有好报。即便是这些孩子们现在真的还帮不上什么忙,可他们知道,护着爷爷不是么?刘二爷欣慰的和蔼的笑着劝孩子们:“都回屋吧,你们还小,等大了再来护着爷爷,啊,这是大人们的事儿,小孩子不要管。”

“爷爷,我对不起您!我是坏蛋,我跟他们一块儿来批斗您,骂您……呜呜……”李援勇跪到了刘二爷的面前,泣不成声。

刘二爷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爷爷不怪你,好了好了,不哭了,回屋去,以后啊,要学着你满屯哥和保国哥,男子汉大丈夫,身子骨要挺直了,不能让人欺负咱,明白不?”

“嗯!”李援勇狠狠的点了点头,起来拎着柴刀凶狠的说道:“爷爷,我去劈了苗兵那个王八蛋……”

“我也去!”朱平贵左手拿着一块儿半截砖,右手攥着一根儿棍子。

年纪最小的小毛抄着一把尖刀瞪着眼喊道:“我也去!”

说话间,三个小男孩儿不由分说,扭头就往外走。

“胡闹,都回来!谁也不准出去闹事儿!”刘二爷急忙喝止住他们,心想这些孩子怎么个个儿都学的这么冲动了?自己让他们当男子汉大丈夫,身子骨挺直点儿不要受人欺负,让他们学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可也没说让他们动不动就跟人玩儿命啊。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有点儿问题了?刘二爷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回屋去,谁也不许出去。”

孩子们有些愣愣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二爷爷。

这时胡老四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刘二爷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很尴尬啊!让一个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保护着,能不害臊么?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二爷,罗叔让您回屋说点事儿呢。”

“哦。”刘二爷答应一声,起身站了起来,对孩子们说道:“都给我回屋去!”

孩子们灰溜溜的往屋里走去,小毛和朱平贵、李援勇没有去西屋,他们三个去了堂屋。刘二爷的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跌倒。胡老四急忙上前扶住了刘二爷,面带忧色的问道:“二爷,您老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咳咳……”刘二爷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挣开胡老四的手,大踏步往屋子里走去。

雾气淡了许多,东方的天际处,一轮红日刚刚透出地平面,有些害羞似的温温柔柔,散发的光线一点儿都不刺眼。几只麻雀喳喳的叫着扑棱棱飞到房檐上,蹦跳着往下看,试图在院子里某一个角落里找到些能够吃的东西。

那把寒光闪闪马刀笔直的插在院子当中,像是在无声的沉默证明着什么。

屋子里,罗祥平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胡老四和李援勇上前扶起罗祥平,让他斜倚在破旧的被褥上。只是这么一点点儿的动作,罗祥平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二爷,你不用太过担心,昨晚上那是您的一劫,过来了……”

“祥平兄弟,唉……客气话我昨晚也都说了,往后你就住在这儿,我看他们谁敢再来找你我的麻烦!”刘二爷面无表情的说道。

“二爷,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脾气该改一改了,收敛下,咳咳……”罗祥平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今天,哦,刚才我算了一卦,满屯和保国快到家了,让孩子们去村口接一下他们,无论如何别让他俩回村,不然,不然的话,会出人命的……”

刘二爷皱起了眉头,说道:“孩子们总不能就这么在外面一直不让他们回来吧?”

“不是不让他们回来,只是,只是他们一旦回来了,发现有人来找咱们的麻烦,你说那俩孩子会干出什么事儿?”罗祥平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卦象上说,咱们今天还得遭点儿罪,但不至于要命,这是人的心火呈强势,咱们弱一些,忍让一些,自然会以柔化刚,可满屯和保国俩人要是回来的话,那就是强对强,火冲火,要出大事儿的……”

胡老四插嘴说道:“心火呈强势,那不就成邪气了么?哎呀……刘二爷,刘二爷他一大早就拎着马刀坐在院子里等着苗树堂他们找上门儿呢,这,这不就是邪火催心,要出事儿了么?”

“啥?”罗祥平惊得猛然瞪大了眼睛,怔了半晌才盯着刘二爷无奈的说道:“二爷,您这是,这是干嘛啊?哎呀……”

“哼,祥平兄弟,胡老四,打从那年因为满屯的事儿,我对你们说的那些话信了八成,可有时候这人啊,就不能完全信了命,照你们俩这么说,苗树堂已经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这还不算,还要杀了我,还要忍么?”刘二爷深深的吸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就没有这么容忍别人欺负我,更别说跟我这里耍横蛮不讲理了,若不是看在这些孩子都还小,我放不下心来,我早就把苗树堂他们一个个活劈了……什么心火邪气对冲的,真要是这一切都能让人说中了的话,那每个人什么都别干了,就待在家里听天由命吧。”

罗祥平无奈的苦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而是这人的命运和息数……”

“算了!”刘二爷挥手打断罗祥平的话,“刀就插在院子里,我倒要看看,谁敢再进这个家门儿来闹事!就算是心火,就算是邪了,火势对上火势了,怎么着?我也得用自己这把火,压下去他们的火气!”

“二爷,听我句话,忍一忍吧!上苍之意不可逆而行之……”

“我偏要逆着它行了!怎么着?”刘二爷瞪着眼睛,冷笑着说道:“这份窝囊气,我受得了,可真要是把我害死了,以后这帮孩子们还能抬得起头么?他苗树堂还不得天天祸害这帮孩子们么?上苍之意?老天爷怎么想的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老天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满屯这孩子打小就一直倒霉,可这孩子还不是活过来了么?不让人亲近,我养活这孩子了,照样养到他十五岁了,而且我看这孩子长的好好的……”

“二爷,您少说两句,不能辱骂苍天啊……”

刘二爷不屑的昂起了头:“我就是骂它了,我骂了多少次了都!怎么着?今天我就是想明白了…….”

话说到这儿,刘二爷突然止住了,他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到屋子里的三个孩子,还有梅丫他们,都站在屋门外往屋子里看着刘二爷。

到底刘二爷原本打算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他气呼呼的坐下不再说话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

胡老四撇了撇嘴,嘟哝道:“完了,邪火攻心了!”

刘二爷瞪了他一眼,胡老四苦笑着扭过头去。

罗祥平怔了半晌,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命啊,二爷……您听我一句劝,今天他们来了之后,让我一个人跟他们说,您老在屋里别出去,要是我跟他们谈不妥了,您老随意,想怎样就怎样吧……”

“那怎么行?就你这副身板?”刘二爷断然拒绝。

“唉,反正我这条命,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罗祥平苦笑着说道。

“什么?”刘二爷一瞪眼说道:“祥平,你瞎咧咧啥呢?”

胡老四却愕然说道:“罗叔,您老……您老这是……”

“老四,少说两句吧,待会儿苗树堂他们要是找来了,你躲在屋里别出去,做个法式看能不能驱除些邪火……咳咳。”罗祥平有些气喘,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接着说道:“你们道术中,不是有专门儿驱邪气的法子么?”

“可人的心火过强而成的邪火,阳刚气十足,道术不能除啊。”胡老四为难的说道。

“人心中的那股邪火,若是太强大了,就会影响到近处的五行,风水出现暂时的逆转变化,邪气自然也就生出了,你压住这些风水逆转形成的邪气,人不受其影响,制止住这种邪气与人之间的恶性循环,兴许……咳咳,兴许还能缓和一下。”

“哦,那我试试吧,可是,罗叔,您老这是何苦呢?”胡老四满脸哀伤,显露无疑。

刘二爷在旁边儿听得有点儿头晕,对于这些虚头八巴脑的东西,他听着都绕嘴,更别提能听明白了。可他听得明白胡老四刚才这句话,看得出来胡老四脸上的表情,他皱眉问道:“祥平,你刚才说的话……老四,你跟我说!祥平他到底怎么了?”

罗祥平摇了摇头,看着胡老四。

胡老四为难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二爷,您,您不知道,罗叔他,他命数尽了……”

刘二爷怔住了,满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这个汉奸!又跑了!”小毛忿忿的骂道。

大家恍然大悟,想到李援勇上次就因为畏惧苗树堂的势力,从而跟了苗树堂的儿子苗兵,一起来家里批斗过刘二爷,后来因为愧疚又再次回来。这次,兴许他又是要当“汉奸”了吧?

吴梅丫小声的把小毛喊了出来,嘱咐小毛赶紧去村西头的路口等着刘满屯和赵保国,要是他们俩回来了,千万别让他们进村儿。现在家里这帮孩子当中,就数吴梅丫年纪大,最懂事儿,她刚才听大人们的话听得明白,心里也担心起来,生怕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回来之后有什么不测,所以让小毛赶紧去村口等着。之所以让小毛去村口等着,吴梅丫心里也考虑过,一旦家里今天再发生冲突的话,小毛年纪最小,脾气又不好,帮不上多的忙还得让人担心。可吴梅丫想到了这一点,却疏忽了另一点,小毛这孩子什么脾气?让他去拦阻赵保国和刘满屯?他巴不得和俩哥哥一块儿杀回来呢。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胡老四一个人在低声的,有些悲哀的述说着,解释着。罗祥平却半闭上了眼睛,眼角竟然流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

下周强推,大家多多支持,更新量会加大些的另外,让水稻成熟的晚一些吧,好歹别和强推的时候撞击到一块儿我会崩溃的~~是的是的,秋收快要开始了~~~

读者大大们,赐予我力量吧,我是短刃!!

077章 好汉多人帮

郑希明此时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怒气冲冲的迎着罗宏走过去,上前一把把手枪夺了过来,扯着嗓子训斥道:“罗支书,你是双河村的一把手,你是党员,怎么领导全村儿的?怎么管理的?怎么贯彻党中央发起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指示的?啊?像刘远征这样的反革命分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跟党和政府以及革命人民作对,并且持械行凶……你还护着他,你……我看你的立场就有问题,你的思想也有很严重的问题!”

“怎么?连我也要打倒吗?郑主任,你们有没有调查清楚啊?这不是胡乱栽赃陷害么?这是诬陷!”罗宏一点儿都不让,瞪着眼睛吼道,他有点儿后悔把手枪拿出来了,本来他就是想着把手枪还给郑希明,希望能够大事化小的,不过目前情况下,看来是不可能化小,更不可能化了了。

苗树堂瞪眼说道:“你要是再护着他们,连你也一块儿打倒!”

“你敢!”罗宏寸步不让,他早已经受够苗树堂了,一个村治保主任,整天把他堂堂的村支书给压的抬不起头来,好像村里的权利都归他所有了似的,罗宏指着他斥责道:“苗树堂,我是村里的支书,我是一把手,你这个治保主任算老几?我随时都能让你下台,抹了你的桌子!”他确实是气急了,竟然没有想到,其实现在这个小小的治保主任,完全可以随时让他下台,就像是上半年打倒他的时候那么轻而易举。

“你这是官僚主义!”郑希明立刻叉着腰训斥罗宏:“信不信马上就撤了你这个村支书的职务?啊?打倒你怎么了?像你这样的村支书,早就应该被打倒了!”

罗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脸都变得紫了,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那几个县里来的人也在旁边帮腔:“怎么着,这个小小的村支书官架子摆的蛮大的嘛,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政府了?这是**裸的封建思想,我们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政府……”

大街上的人们也开始闹哄哄的议论起来,一帮小红卫兵们看到苗树堂等人的气势又涨了起来,立刻在苗兵和苗兰的带领下挥着红宝书高喊起口号和**语录,强烈要求打倒反革命分子的保护伞罗宏,枪毙反革命分子刘远征、胡老四、罗祥平……

赵保国和刘满屯气冲冲的从屋子里蹿了出来,他们俩没拿武器,那把马刀被刘二爷强行收了回去,但是他们俩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火气立刻就窜了上来,俩人梗着脖子瞪着眼咬着牙就出来了。

他们俩刚出门儿,没骂出来呢,门口就传来了闹哄哄的口号声。

六七个红卫兵们冲了进来,不过这次来的红卫兵比之院子里原先的红卫兵们年龄要大,他们都是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年纪,而起其中还有两三个女女红卫兵。这可都是响当当的正儿八经的乡中学的红卫兵们,当初乡中红卫兵司令赵保国的手下们。

带头的是鲁家村的鲁壮壮,他穿戴着绝对的红卫兵服饰,绿军装绿军帽,军帽上带着红五角星,腰扎武装带,左胸前别着**像章。左肩红袖章,左手红宝书,右手攥着一条皮带,牛气烘烘的闯了进来,稍微一摆手示意跟来的红卫兵们不要再喊口号了,他歪着脑袋看着郑希明他们一伙儿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打倒谁呢?谁是官僚主义啊?谁是反革命?我看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全都是官僚主义,全都他娘的走资派!最应该打倒的就是你们!”

郑希明瞪眼说道:“你懂什么?屁孩子,出去出去!”

“听听,这就是官僚主义,这就是走资派的丑恶面貌!我们什么都不懂?伟大领袖**都说我们是忠诚的战士,我们的心是最红最红的……你说我们什么都不懂,对,我们是不懂你们走资派的那套反革命思想!你们一直想要借着官威,欺压群众,压迫劳动人民……”鲁壮壮义正词严的一手叉腰,一手挥着红宝书,理直气壮,然后冲赵保国和刘满屯挤了挤眼,说道:“赵代表,刘副代表,你们俩去一趟北京学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啊?见到**他老人家了么?他老人家有没有给你们什么最高指示啊?我们可都在日思夜想的盼着你们俩回来,给我们分享一下学习到的伟大思想,坚决跟着你们贯彻实施最高指示呢!”

赵保国一怔,嘿嘿乐了。刘满屯立刻心领神会,他昂着脖子说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敢于造反,敢于和官僚主义者做斗争,要造他们的反,要搞一场无产阶级的大闹天宫,我们无需害怕,伟大领袖**他支持我们!”

“对!”赵保国抢着说道:“我们在**广场受到了伟大领袖**的检阅,接受了最高指示,**说了,不论在北京,在全国,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凡是同你们采取同样革命态度的人们,我们一律给予热烈的支持!”

“**万岁!万岁!”几个和鲁壮壮一块儿来的红卫兵立刻高喊起来,引得四周的群众也都跟着大声喊万岁,那边儿一帮小红卫兵们一看到师兄们来了,并且说出赵保国和刘满屯是作为红卫兵代表去了北京,尤其是他们俩张口闭口是亲自见了**,**亲自给他们下达了最高指示,立刻全都崇拜羡慕的不行不行的,于是乎他们此时立场立刻改变,站到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他们的一方,一起挥舞着胳膊举着红宝书狂热的高呼起了万岁。

在这种情形下,连苗树堂和郑希明他们,也不得不尴尬的跟着一起喊万岁了。

院子里乱了套,大街上的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觉得苗树堂一伙人真是活该啊。这才叫牛魔王遇到了鬼阎罗——无可奈何。

县里那几位跟着郑希明来的“大人物”有些傻眼了,郑希明求助的目光看向他们,他们却把愤怒的目光回敬给郑希明。

郑希明和苗树堂对视一眼,俩人决定破釜沉舟,用强势来压住这帮无法无天的红卫兵。

好歹十七八个大老爷们儿呢,能让这帮小年轻们给收拾了不成么?苗树堂恨恨的想着,甚至还寻思着把郑希明手里的枪给夺下来,亲自把赵保国和刘满屯、鲁壮壮,尤其是刘二爷,给当场毙掉,杀一儆百!

他们还没有破釜沉舟行动,甚至连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从大街上又涌进来七八个年轻的红卫兵战士。为首的马天来一进院子,稍稍的扫视了一下院内众人,便喜笑颜开的走到刘满屯和赵保国跟前儿,连声欢迎红卫兵代表赵保国和刘满屯从北京学习参观回来,其他几个一起来的自然也是上前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诚挚的问候……

紧接着,齐朝也带着五六个人来了

周志军带着人来了……

谭越带着人来了……

宋晓梅带着女红卫兵们来了……

跟在这些人后面最后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李援勇。

……

院子里原先以苗兰和苗兵为首的小红卫兵们被老大哥们给轰了出去,小屁孩子起什么哄啊?去去去!小红卫兵们很无奈且有些愤怒的走出院门儿,站在了大街上,对院子里虎视眈眈,他们时刻准备着,看清楚哪一方被打倒之后,就要立刻冲上去落井下石。他们年纪小,心胸大,而且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恨不得天天就这么闹事儿,显示出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当家作主并且用身体捍卫任何想要捍卫的东西了……不过,需要的是领头人,来决定他们的行为是正确的。

鲁壮壮、马天来、齐朝他们一伙儿人之前都是乡中学最先闹起来的红卫兵们,和赵保国的关系极好;而周志军、谭越、宋晓梅三人是幸庄乡乡中学的红卫兵,他们在前些日子里,就经常和赵保国、刘满屯他们这帮花乡中学的红卫兵们串联交流,关系也是极好的。

————————

友情推荐几本灵异的书吧,嗯嗯。

1《半开的天眼》作者:密码五个8,书号

2《西安有鬼》作者:天公不下雨,书号

3《鬼瞳迷影》作者:铅笔小刀儿,书号

4《家鬼异闻录》作者:暗雨,书号

嗯嗯,喜欢恐怖惊悚奇闻异事的可以去看看,支持下作者,呵呵!

073章 谁敢过来?

封推了,这章字数多点儿,明天开始,一日两更!谢谢!

————

原来,罗祥平之所以能够精确的算出今天苗树堂他们还会再来找麻烦,还有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马上就要回来的事儿,是因为罗祥平的命数将尽,回光返照的一种表现。卜算本来就是逆天折寿的行当,而天意不可违,昨晚上天意要夺取刘二爷的性命,却被他罗祥平强性破坏掉;而且他最近又多次去卜算地灵刘满屯,这实在是大大的折去了他的寿命。罗祥平已经是回光返照,用最后的生命精华,想要与天一搏,想要救了刘二爷。

刘二爷听了这话,上前安慰道:“祥平兄弟,你别乱想,这命不命的,不管是真是假,咱们活着不能全靠命啊……”

“其实,其实算命的,没有一个敢打保票自己算得绝对准。”罗祥平此时也放开了,咧开嘴笑着说道:“所谓天意难测,老天爷有时候啊,就是捉弄人,你算准了它要这样,它偏偏就要给改过来,让你措手不及,让你防不胜防。这不,本来我也没想着要回来,你刘二爷的命格硬实,是活到九十岁的命,可我前些日子闲着没事儿给你算了一卦,却算出来你竟然有一劫……”

“那也不如我们家满屯的劫难多,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么?把心放宽些,别胡思乱想了。”刘二爷宽慰着罗祥平。

罗祥平笑着说道:“不用劝慰我,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只是这次你务必要听我的劝,万一苗树堂他们真来了,让我先出去跟他们谈谈……”

“不行。”刘二爷很干脆的否决了,他心里也预感到罗祥平似乎真的不行了,这要是再让他去外面跟苗树堂一伙人接触,再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就一点儿希望都没了。要知道,苗树堂现在对罗祥平可是恨之入骨啊!谁让罗祥平昨晚上坏了他苗树堂的好事儿呢?

刘二爷起身向外走去,只是他的步伐,有些不自然,挺起的胸膛,似乎有些勉强。

罗祥平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被褥上,静静的在心底里盘算着命运在此刻,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转折,或者是又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直到此时,罗祥平才不得完全彻底的相信,原来一切的意外,并非紧紧只是巧合,有的时候,人还是要靠自己,凭借着自己活下去,因为上苍,不一定就在注视着你。太多的人,太多的命运,并非是上苍所定,冥冥中的苍天,虽然可以掌控任何人的命运,但是它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控制每一个人。它只是在……很不公平的看着极个别人。甚至是因为一个人,而牵连到其他人……或许,这只是上苍,在无尽的时间中,穷极无聊,而拿它自认为蝼蚁的人类,折腾来折腾去,游戏而已。

罗祥平知道,自己的命数已经到了尽头,他只是在强行支撑着自己,等待着今天的时间过去,希望一切,都会出现意外的转折,或者,不会出意外,如同所算出的那般,有冲突,无性命之忧。

只是天意难测,一切都源于那个命格诡异的地灵——刘满屯。而罗祥平,始终算不出,猜不透,看不清,这个刘满屯,这个地灵,到底是何许人物,为什么上苍就不肯让他如同一个正常人那般,好好的活下去……而且今天,刘满屯就要回来了,他回来之后,一切都成了未知数。上苍会因为刘满屯的存在,而不断改变着它的意愿,任何事情,无非就是上苍的一个意念罢了。

老天爷啊!罗祥平在心里感叹着,到底这都是为什么啊?既然不容地灵的存在,又为什么偏偏要让他转世,要让他脱胎**呢?

此时院外的刘二爷,依旧坐在院子中间那个小木凳上,眯着眼睛,握着马刀的刀柄。

在刘二爷的心里,他已经完全抛开了胡老四和罗祥平所说的那些虚无缥缈的话语。刘二爷现在只是把这一切,都看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任何事情都和命运牵连在一起的话,那人活着也就没什么劲儿了。他是刘阎王,曾经的传奇英雄人物,他侠肝义胆豪气冲天,何惧之有?生生死死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这些事情,难道也算得上是奇怪了么?

不,只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小事情而已;人,总是要自己来闯过一个个隘口……

太阳已经彻底的摆脱了地平线的牵扯,它欢快的升到了半空中,肆意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辉,将笼罩着万物的雾气一扫而光。

锋利的马刀刀刃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晃得人眼花。刘二爷的眼睛眯的更细了。

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吃过了早饭,开始陆陆续续的往田里走去,下地干活儿了。路过刘二爷家门口的村民,看到刘二爷端坐在院子中央,手里握着那把马刀的刀柄时,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忙窃窃私语着走了过去。

没有人来劝说什么,或者是被刘二爷的气势所吓着了;又或者是,他们害怕和刘二爷走的过近了,引起苗树堂的不满。昨晚上的事儿村民们基本上全都知道了,谁都能想得到,这件事儿不会完。可是既然村支书罗宏已经插手了,而且刘二爷也被救出来了,那接下来无非就是讲和的事儿了,起码不会出人命。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总是要分出个高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吹走了东风。

没有结果之前,最好是作为旁观者,不要插手。

可是刘二爷今天这样做,是什么态度?事情难道非得闹大了才行么?就算是想要闹大,他坐在家里握着把刀算是什么意思?拿着刀去找苗树堂拼命去啊!一些好事儿的人心里这么想着。

家里人都简单的吃过饭了,唯独刘二爷还没有吃,叫了他几次之后,他都不肯起来。吴梅丫干脆把饭给他端到了跟前儿,刘二爷才对付着吃了半碗饭,一个锅饼子。

谁也不知道刘二爷此时在想什么,这么执拗干嘛?就算是要斗气,要准备拼杀,吃饭总可以吧?

刘二爷眯着眼睛,脸上面无表情。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躯壳,一个还裹着侠客和英雄外衣的老人,还是一个伤重的老人而已。之前吴梅丫和孩子们喊他吃饭,他试着用了下力气,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够了,兴许站起来之后,就会摔倒在地上。

假如一切真的如同罗祥平所说的那般,苗树堂会带着人重新来捣乱,那刘二爷只有在这里坐着,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唱一出空城计了。他总不能现在就让自己倒下,那样的话家里就乱套了,一旦苗树堂带人来了,罗祥平和胡老四都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家里的孩子们,会去跟一群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儿拼命,吃亏的,必然是孩子们。

刘二爷这是无奈之举,先前在屋里他发火,冲动,不过是演给家里人看罢了。

如果这一出空城计没能震住苗树堂他们的话,那也只有拼了这条老命,用尽最后的力气杀一个算一个了。

不就是杀人么?老子杀过的人还少么?刘二爷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儿,却又忽然想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动过手了,更别提杀人了。

太阳升起来老高了,刘二爷发现大街上又有些之前下地干活儿的人,又回来了,而且似乎并没有打算回家,而是站在了街上的墙根儿下,有些好奇有些无奈的看着院子里。

“苗树堂啊苗树堂,你个兔崽子赶紧来吧!再来的晚了,老子,老子快撑不住了!要么,要么你他妈的认了怂,别来了,咱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刘二爷在心里暗暗的催促着,他发现自己坐在这里,竟然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儿,背部腰部腿部都酸痛起来,连胸腔里,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不断的扎自己。

似乎听到了刘二爷心里的催促一般,大街上传来一片的吵杂声和脚步声。

刘二爷眯缝着的眼睛睁开了,寒光四射,杀气逼人。他知道,苗树堂来了,而且来的人真的不少,很多,很杂。

吴梅丫和一帮孩子们都听到了声音,于是他们都拿着武器呼啦啦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却被刘二爷抬手制止在了身后。但是孩子们并没有回屋,他们怒目瞪视着门口,气势汹汹。胡老四搀扶着罗祥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罗祥平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子一软,胡老四赶忙用力扶着他靠在门框上。

一群和李援勇岁数差不多的小红卫兵们在苗兰和苗兵的率领下,挥舞着手臂举着红宝书高喊着口号冲到了院子里。

“打倒反动派!打倒发革命分子刘远征!”

“打倒牛鬼蛇神,打倒反革命分子胡老四!”

“打倒罗祥平,打倒老封建主义!”

……

小红卫兵们并没有因为刘二爷那大马金刀杀气腾腾的坐姿和眼神儿吓到,更不会在意那把寒光闪闪的马刀散发的慑人的寒气,他们毕竟年龄还小,懂得太少,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这个道理吧?他们高喊着打倒的口号,一张张幼稚的小脸因为激动全都红扑扑的,一双双小眼睛里面却喷着革命的火焰,恨不能全都冲上来砸了刘二爷、胡老四、罗祥平的脑袋。

紧接着,门口的小红卫兵们闪开一条路,苗树堂和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一帮大人们大踏步走了进来。这次来的人真多,小红卫兵们有二三十人吧?苗树堂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也得有十七八个,那不,大街上还站着几个人呢。

得亏了刘二爷他们一大家子现在住的院落地方大,是解放前一个地主家的院落,当年刘二爷收养了这么多孤儿,村里照顾他们,让他们住进了这家已经没有了主户的院落。不然的话,一般家庭的院里还真容不下他们这么多人呢。

苗树堂和郑希明的计划可以说够精细了,为了不激起众怒,不引起村民的过激反应,更为了让自己有合情合理的理由,他们还是按照以前的做法,先让一帮小红卫兵们去家里闹腾,然后他们借着红卫兵们的口号和要求,把刘二爷和胡老四、罗祥平带走,只要带到乡里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次他们来的时候,不仅仅是苗树堂带着村里的几个手下,郑希明还从乡里带了几个人,还有县革委会的几位激进分子,也让郑希明给好言好语的叫来了。目的无非也就是让自己的行动更加合理合法……有了这样真正能够代表政府的人物在场,还担心村里的村民胆敢群起而攻之么?村里的那个支书罗宏,还敢摆谱拿架子么?

只不过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如今的政治形势下,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的刘二爷,竟然明目张胆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坐在院子里,攥着把寒光闪闪的马刀用无声的杀气,来震慑他们。

他们确实被震住了,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干嘛了。

院子里却并不安静,那帮小红卫兵们继续高喊着口号,要打倒消灭刘二爷,要代表革命的人民审判这里的反革命分子。而家里剩下的几个孩子已经耐不住要冲上去跟人数众多的红卫兵小战士们拼杀了,吴梅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动。于是孩子们开始冲红卫兵小战士们吐口水,破口大骂。对方则立刻还以颜色,以牙还牙。

苗兵和苗兰碍于自己的父亲还没有说话和动手,所以小红卫兵们也暂时没动手,他们就等着苗树堂一声号令,然后悍不畏死的冲锋陷阵。

大街上的村民越聚越多,也开始议论纷纷,渐渐的就有人开始支持刘二爷,在大街上喊叫起来,于是更多的人开始声讨高骂苗树堂。这些群众本来早已经在地里干活儿了,结果他们看到了苗树堂带着一帮人从外面回了村儿,大家都预感到事情不妙,便都纷纷的扔下锄头回来了。

村民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揪斗和批斗那都是小事儿,只要不至于要人命,那就好。尤其是刘二爷这样的人,本身被打成发革命分子,村里大部分人都满心的不乐意,只不过碍于形势和苗树堂的势力,才有些忍让了而已。但是真的想要刘二爷的命,那村里人可就不乐意了。

苗树堂受不了外面村民们的抗议声,和郑希明使了个眼色,郑希明明白过来,和县里来的那几位激进分子低头耳语一番,几个人扭头走到院门口,冲着外面喧嚣的人群喊起话来。无非也就是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美其名曰代表党和政府人民,来批斗反革命分子,来好好的教育他们,让他们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等等冠冕堂皇的话。

刘二爷什么话都没说,他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先前睁开了的眼睛再次的半眯上了,有些不屑,有些鄙夷的看着苗树堂他们一帮人。握着马刀刀柄的右手拇指,轻轻的在刀柄上摸索着,小指不经意的微微抖动着。

大街上义愤填膺的村民们被郑希明和县里来的人给震慑住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多大的官儿,但是他们知道这些人既然来了,那就是政府的人,总归是不好惹的。况且,政府的人总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打死吧?

村民们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暗暗的揣测着。

郑希明转回到院子里,挥手示意那些小红卫兵们安静些,于是小红卫兵们在苗兵和苗兰的命令下,全都静了下来。

院子里安静了。

郑希明上前一步,看着刘二爷说道:“刘远征,你的态度要端正,要坦白自己的罪行,不要一意孤行,顽抗到底的话,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刘二爷半眯的眼睛微微的睁了睁,轻蔑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远征,你给我老实点儿!你这是什么态度!”苗树堂呵斥道。

苗兵和苗兰俩小孩子于是跟着呵斥:“让他跪下,让反革命分子刘远征给人民群众跪下认罪!”

“还有胡老四,罗祥平……”

“吴梅丫,韩晓云,朱平贵……你们这群坏种,也都跪下!”

“跪下,跪下!”

……

这边儿的几个孩子自然不会甘休,立刻反唇骂了回去!

“好了,都安静下来!”郑希明显得很有涵养,他制止了孩子们胡闹,然后对刘二爷说道:“刘远征,你不要顽抗,你要明白现在的形式,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下,人民群众是注定要取得胜利的,你们这些反革命分子一切的阴谋都是徒劳的,注定失败的……你现在的态度很不好,对你自己也不利……”

长篇大论,对于郑希明来说,太小儿科了,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大半天,却发现刘二爷坐在那里半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

郑希明恼火了,他吼道:“刘远征,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刘二爷睁开眼,冷笑着迸出两个字儿。

“那你还不端正态度,给人民群众跪下!给**跪下!”郑希明一招手,于是两个小红卫兵捧着**像走到郑希明一伙人的前面,面对着刘二爷。

刘二爷不屑的说道:“放屁!你们能代表人民群众?能代表**么?”

“你……”郑希明装作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他要的就是刘二爷这种态度,他一挥手,吩咐道:“反革命分子执迷不悟,来人,把他捆起来!还有胡老四,罗祥平,全都带到乡里去,一定要严惩他们!”

几个人立刻拿着绳索往刘二爷跟前儿走。

刘二爷的眼睛猛然睁大了,瞬间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出了一股逼人的气势:“谁敢过来?”

噌的一声响,刘二爷拔出了在地上插着的马刀,寒光闪闪,杀气四溢。

冲突一触即发!

————————

推荐票拿来吧,今天开始首页强推咯~~~你们的支持才是我码字的动力啊~~

嗯嗯,这样拉票太俗了,好吧,都给我拿票来,不然我诅咒你们都有超能力

078章 手枪的威力

这帮肾上腺素激增的热血年轻人,对于赵保国和刘满屯是特别的敬佩和服从的。原因很简单,赵保国和刘满屯的身手好,又仗义,年轻人在好勇斗狠的时候,最喜欢结交的,不就是这样的同龄人中的“强人”么?

只不过这帮热血沸腾**迸发的年轻人,在欢送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去往北京之后,相互之间立刻就因为谁来暂时代理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职位的事儿,闹起了矛盾,相互都觉得自己思想最先进,最有能力,最有威望,最适合做代司令、代副司令……

也正是因为内斗的原因,才让郑希明抽了空子,迅速把权力夺回了手中,将这帮不懂事儿的年轻人给轰到了大街上、学校里,去闹腾吧、折腾吧。红卫兵们毕竟年轻,在出现了这样的事件之后,并没有寻思着团结起来再夺权,反而只顾着互相之间报复,互相之间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些年轻人来自附近各个村庄中,在各自的村里年轻人之间,都有着自己的势力,当然相互之间不会服气的。他们之间甚至发生了几次激烈的冲突……

就在今天早上,他们各自正吃完早饭,各自在村中聚集一帮自己人准备耀武扬威的时候,双河村赵保国和刘满屯的弟弟李援勇却突然满头大汗的找来了。

李援勇没那么多废话,直接说明来意,说家里遭到了反革命分子的围攻,赵保国和刘满屯俩哥哥正在往家里赶呢,希望能得到乡红卫兵队伍的支援。

听了这个消息,几个年轻的红卫兵头目们立刻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当即纠集人马,向双河村赶来!

这还了得?反革命分子真是猖狂嚣张到极点了,竟然敢围攻人民群众的家,原本可一直是革命战士们围攻查抄反革命分子的家。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果然如同伟大领袖**所说:阶级斗争是无时不刻都存在着的,反革命分子随时都会反扑,我们还没有完全胜利啊!

李援勇跑了一大圈儿,总算把原先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的队伍中那几个小头目,全都通知到了,自己也紧赶慢赶的往家里跑。这一圈儿下来,李援勇累坏了,进院门儿就一**歪倒在了地上,吴梅丫几个丫头赶紧上前去把李援勇给扶起来,扶他进屋,给他倒水,吴梅丫他们终于明白李援勇起先一声不吭的溜出去,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现在的院子里已经不在是先前的那般模样了。

红卫兵依然是一大堆,不过比之先前的那帮小红卫兵们,平均年龄上要大出那么四五岁,个头身板自然也大出了那么几圈儿;更重要的是,这帮年轻人各个儿对于**语录倒背如流,把郑希明甚至县里来的那几位都给说的一愣一愣的,若不是有苗树堂从中插嘴提醒着他们,郑希明他们还真就差点儿被年轻的红卫兵战士们给批判教训的羞愧自杀。

形势陡然急转,胜负基本确定,强弱立见高下,院子里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周志军说:“我今天得到消息,说反革命分子围攻人民群众呢,我心里还觉得诧异呢,这朗朗乾坤下,文化大革命烈火已经在全国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哪个反革命分子胆敢如此嚣张?原来是上次我们来打倒过的苗树堂!明显是肆意报复嘛!”

马天来面露疑惑:“反革命分子怎么有了这么大胆子?”

“有后台呗!”

“咦,那不是被咱们夺了权的郑希明么?原来他和反革命分子苗树堂是一伙儿的,他包庇并且支持反革命分子的这种反革命行动了么?”

“明摆着的嘛!”

鲁壮壮怒气冲冲:“好啊,这是反革命分子在垂死挣扎,要反攻伟大的革命群众,要窃取文化大革命刚刚取得的胜利果实,这还了得?”

“坚决打倒他们!”

“打倒他们!”

……

一帮红卫兵们有了赵保国和刘满屯这俩主心骨,最近一段时间又没有太过于让他们很有满足感的“战役”发生过,这次遇上了这么刺激这么“大”的一起反革命分子暴乱事件,他们立刻唇枪舌剑,然后摩拳擦掌,准备上演一出全武行!互相之间,似乎也抛弃前嫌,一致对外,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赵保国瞅着局势已经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况,立马号召着:“革命战友们,兄弟们!都还啰嗦什么?我们不要空喊口号,要把自己内心那澎湃的革命精神和思想,付诸于实际行动,坚决的打倒他们!批斗他们,彻底完全的揭露他们的反革命罪行,把他们全部捆起来!”

“对对,捆起来,把他们捆起来!”女红卫兵头目宋晓梅最先挥着手高声赞同。

鲁壮壮他们几个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带着人就往郑希明他们跟前儿冲去。

郑希明彻底恼火了,今天这种局面的陡然转折,简直让他丢尽了脸面,身边儿还站着几个县里来的代表啊!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还如何有威信领导他人呢?况且,他知道这帮年轻人冲动起来,那可绝对是不分青红皂白,心狠手辣的主儿,真要让这帮年轻人给捆起来之后,那就真要挂着牌子游街,被批斗被泼粪,被审判…郑希明意识到,这次一旦被打倒了,他将再无翻身之时。

县里来的那几位慌了神儿,纷纷退后,推到了墙根儿下,他们挥着手高喊着:“我们是县革委会的,我们是受蒙蔽的,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对对,有话好好说,不要闹,不要把事情搞大了,事情还是需要调查清楚的!”

苗树堂一伙人和郑希明更加愤怒了,事情到了现在,县里来的帮手竟然要打退堂鼓了,说什么是受了蒙蔽的,那岂不是他们就无罪了么?至于受了谁的蒙蔽,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么?而且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反戈一击,争取立功赎罪啊!

红卫兵们高声喊叫着,怒骂着,根本没有人理会县里那几位代表的态度,他们恨不能马上搅起翻天的巨浪来,不把事情闹大,他们就觉得不过瘾。他们一步步向那边儿紧逼着,若非是碍于对面的郑希明,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那把手枪,恐怕这帮红卫兵战士们,早已经冲上去,将郑希明一伙人捆绑起来了。

狗急了跳墙,郑希明此时确实已经急眼了,他在心里暗暗的庆幸着这帮红卫兵战士们没有理会县里几位代表的态度,很冲动很幼稚的把本来想要反戈一击的人,强行拒绝在了郑希明的一方。郑希明觉得放手一搏,大不了,枪杀几条人命,到时候有县里的几位代表站在自己的一方,完全可以说是自卫,把这些年轻的红卫兵们批判成暴乱分子……

郑希明近乎疯狂的喊叫声震住了群情激奋的喊声:“都给我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

伴随着郑希明的喊声,枪口朝天,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震慑住了乱糟糟的声音,乱糟糟的人。

院子里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这些,这些,这些反动派!我要枪毙了你们,枪毙了你们!”郑希明暴怒的挥着手枪怒吼着,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龇牙咧嘴。便是站在他身边的苗树堂以及县里和乡里来的那伙人,也全都被他的样子吓得向四周撤退出几步远,担心枪口走火,指不定就打到哪儿打到谁的身上了。

鲁壮壮和周志军他们一帮红卫兵战士们全都怔住了,并且神情紧张的往后一点点儿的退着。任何人面对此时的郑希明那双喷着火的眼睛和狰狞的面孔,绝对会相信,这个人随时都敢于开枪杀人。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怕死,平时他们抄资本家、地主富农、反动派的家,无非也就是人多势众,对方又确实忍辱偷生,心存忌讳……可现在面对上这么一个发狂的乡革委会主任,而且手上拿着一把已经开了三枪的手枪,随时有可能再激射出仅存的几发子弹的手枪,谁不担心谁不害怕?

075章 开枪

——————今日第一更——————

院子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房顶上原先有几只麻雀好奇的看着底下的人类在吵吵闹闹的干什么,这时候似乎也预感到了危险,扑棱棱腾空飞起,消失在了远处。(

那帮气势汹汹雄心勃勃的小红卫兵们也都傻眼了,他们都把目光转向大人们,希望苗树堂那伙人能立刻冲上去把刘二爷打倒在地。

大街上的村民静了一会儿,便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更多的人,把头扭过去顺着大街往西面村外头看,好像那边儿又来了什么人似的。

苗树堂怒喝道:“刘远征,你这是要造反吗?”

刘二爷依然笔直的坐在小木凳上,冷笑着,不屑的看着苗树堂一伙儿人,不急不缓的说道:“这要是换在旧社会,老子早把你们几个拖到村外头活埋了,造反?老子又不是没造过反!你们不是都嚷嚷着要造反么?好啊,老子听你们的,今天就是造反啦!”

“二爷,二爷,别别!”罗祥平不知道从哪儿又来了力气,睁开胡老四,蹒跚的跑到刘二爷跟前儿,“咱不造反,这一闹,咱有理也说不清了!树堂啊,有话好好说,这都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犯不上啊……”

胡老四在被罗祥平挣脱开之后,立刻想到了之前罗祥平说过的话,他赶紧回屋手忙脚乱的要施法,可他却现自己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一张符纸都没有,怎么做法?他赶紧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两手交叠做出各种各样的结印,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咒……没一会儿他就气急败坏的一跺脚向外走去。他现自己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安下心来去施法,他本来就对道术不精通,属于是个半把刀,正宗的神棍。

此时外面双方冷漠对峙的事态已经开始出现变化。

苗树堂怒气冲冲的指着刘二爷,同时对四周的所有人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刘远征,匪性不改,他,他就是彻底的反革命分子,对人民群众、我党、政府,有强烈的不满,他,他这是公开明确的反党反人民!”

郑希明再次警告道:“刘远征,放下武器!”

“扯淡。”刘二爷轻蔑的哼了一声:“老子对日本鬼子都没低过头,更别提缴械投降了,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态度?啊?什么态度?”郑希明怒气冲冲,跳着脚大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捆起来,捆起来!谁敢上前拦阻,谁就是同党,反革命!”

乡里的几个人和苗树堂等人立刻不由分说的再次冲了上去,有两个人还拎着棍子,他们绝不相信刘二爷真的就敢拿刀砍他们,更不相信凭着这么一个老头子,就能够把他们全部撂倒在地。

罗祥平拦在了刘二爷的前面,张开双臂焦急的喊道:“大家别动手,别动手啊!”

“去你妈的!”苗树堂一脚把罗祥平踹倒在地,然后他就看到一道寒芒划破空气,迎面劈了过来。

一根棍子伸出来挡住了那道寒芒,咔嚓一声,棍子被砍断了,苗树堂急忙后退出两步远。

刘二爷魁梧的身躯挺立在了院中央,右手紧握着刀柄,刀尖向下,刀身斜斜的垂在身侧。他暴吼道:“谁敢过来!”

苗树堂伸手从旁边夺过一根棍子来,劈头盖脸的冲刘二爷砸了过去,同时其他人也都再次围了上去。躺倒在地上刚想要爬起来的罗祥平,被乱脚踩到在地上,痛呼出声,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顾及他了。

吴梅丫和一帮孩子们哇哇叫骂着挥着棍棒也都自不量力的冲了上去。

刘二爷的马刀向苗树堂劈了下去,苗树堂挥棍挡住,这次马刀没有劈断棍子,反而卡在了木棍上。此时的刘二爷看起来依旧凶悍强壮,事实上他已经没有了多少气力。

一根木棍从侧面砸了过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刘二爷的耳朵边儿上,刘二爷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响,脑门儿上一阵晕眩,他奋力的拔出马刀,横扫起来,一群人急忙向后撤退。几个人的衣服被划破,苗树堂的手背被划破了,溜出了血。

吴梅丫他们几个孩子被几个大人三拳两脚的打倒在地,又爬起来要继续厮打,结果被一帮小红卫兵们围住,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

胡老四抄起门后面的一根儿扁担冲了出来,拿出他前所未有的勇气,冲着那帮人砸了下来。

院子里乱了套,叫骂声哭声怒吼声夹杂着,刘二爷拿着马刀疯了一般劈砍,他的双眼已经模糊,看不清楚任何一个人,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一块儿砖头飞砸了过来,砸到了刘二爷的额头上,刘二爷眼前一黑,同时一根棒子扫在了他的手腕处,当啷一声,马刀落地。刘二爷一个踉跄,身子摇晃了几下,两只脚快速的踹在了他的腰部和腿上,刘二爷腿一弯,跪倒在地上,几个人围了上来,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二爷!”胡老四的扁担扫了过来,立刻有几个人惨呼出声,众人纷纷避让的同时,抽冷子向胡老四进攻。

刘二爷捡起掉落在地的马刀,想要站起来,却现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的酸痛,额头上留下来的鲜血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的耳朵里嗡鸣着,脑子里混沌着,他无力的趴在地上挥刀,然而那柄刀此时就像是千钧重一般,他根本挥之不动。

“砰!”一声枪响震住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正在混战的人群立刻全部都停住了手,愣愣的看着高举着一把手枪的郑希明。

郑希明怒气冲冲的喊道:“造反是么?谁再敢反抗,就枪毙谁!”

胡老四傻眼了,刘二爷双眼模糊的抬起头来,他看不清楚任何人,不过他听得出来那声枪响,更听得到刚才郑希明说的话。

苗树堂挥着棍子砸在了胡老四的胳膊上,胡老四痛呼一声松开了扁担,抱着胳膊蹲在了地上。

大街上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郑希明似乎感觉到有点儿不妙,他皱眉扭头想要看看外面的人是不是要暴乱。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整块儿的红砖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他想要掉转枪口,砖头已经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脑门儿上,伴随着一声怒骂:“我日你奶奶!”

“啊!”郑希明一声惨叫,身子后仰向地上躺去,他的手终于把枪口指向了偷袭自己的人,然而还没扣动扳机,就觉得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松开了手,手枪脱手而去。随即对方一脚踹在了郑希明的肚子上,郑希明原本就快要倒下去的身子立刻倒退两步远,被苗树堂几个人从后面扶住了。

赵保国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喘着粗气抬起了刚刚缴获到手里的手枪,指着苗树堂大怒道:“老子崩了你***!”

“砰!”的一声枪响了!

苗树堂他们吓得抱头蹲下,赵保国握着枪的右手颤抖着,枪口处还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他满脸的惊讶和疑惑,怎么回事儿?枪口明明指着苗树堂的,怎么一枪打在了地上,而且差点儿打在自己的脚丫子上?他从来没有用过手枪,只是在电影上看到过战场上士兵们开枪射击的样子,却并不知道,没有接受过手枪射击训练的人,根本不知道手枪射击的时候,惯性有多么的大,这么说吧,如果手腕上没有用上足够的力量,子弹在滑出枪膛的那一瞬间,会将枪口压向地面,很有可能打在自己的脚上。即使知道这一点的人,手上的力气不够和经验不足的话,也会在那一刻本能的将枪口向上端,导致子弹打倒空中。

所以说,使用手枪并不像电视剧和电影里看似那么轻而易举。

——————

推荐票啊,收藏啊,统统拿来吧,谢谢。

:好吧,我承认每天两更,也就是五千字左右,一千每天一更,无非也就是四千左右所以,咳咳,我实在是码字慢,请谅解当然啦,还是因为成绩不太好的原因吧?嘿嘿,成绩好了,码字速度当然,嗯嗯,状态好速度就一定会好的,谢谢。

079章 混战

村支书罗宏现在心里后悔死了,真不该把手枪拿出来,交还到郑希明的手上。

刘满屯心里升起了强烈的不安,他看到了郑希明身上似乎趴着一个淡淡的黑色的影子,在大白天里,如同一团雾气笼罩住了郑希明一般。他看到了郑希明的眉心处,那青紫色的一团,衬托着他的脸庞,越发的狰狞,便像是传说中的鬼怪那般。

苗树堂一伙人眼看着所有人都被郑希明给震慑住了,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枪杆子里出政权,什么叫暴力推翻一切。于是苗树堂踏步靠近了郑希明,站在了郑希明的身后,昂首挺胸,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和他们一伙儿的人也都纷纷靠拢过去。他们寄希望与郑希明手里的那一把枪,来保障他们的安全。不出事儿最好,一旦出事儿了,责任是郑希明的。

“娘的,革命战士难道还怕你手里的这支枪么?”赵保国一声怒吼,拨开人群就往前面挤。

红卫兵们不用赵保国费多大劲,立刻就全部往两侧闪开,给赵保国让开了一条道,赵保国轻松的从中间走过。

“保国哥!”刘满屯惊呼出声,他的心脏突然猛的跳动了一下,就像是突然从胸口处跳到了嗓子眼儿里,没有任何的预兆,就那么突然间跳动了一下,刘满屯张大了嘴巴,似乎那心脏随时都要从嘴里蹦出去。他把目光转向赵保国,他看见赵保国的背影,一步步向郑希明他们走去。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幕惊人的画面,郑希明的右手食指,慢慢的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从枪膛中缓缓的钻出来,划破空气,在如流水波纹般的空气中,突入、突入……四周所有人的眼孔都瞬间放大,瞠目结舌的看着那颗子弹缓缓的飞向赵保国的胸膛。然后,子弹钻入了赵保国的胸部,血花喷溅而出,溅射的范围并不大,赵保国的双脚微微离开了地面,身体缓缓的向后倒去,他的胸膛上,一片鲜血浸透了绿色的军装……

“郑希明,你狗日的有种开枪啊!”赵保国已经冲到了人群的前面,距离郑希明仅仅有三四米的距离,他毫无惧色,瞪着眼睛怒吼。

郑希明双手握着手枪,轻微的颤抖着,他嘴角裂开,上下牙齿磨着,嘴里挤出几个恶狠狠的字:“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我就先枪毙了你这个反动派!”

刘满屯脑子里嗡的一声,他顿时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他急忙向前面冲了过去。

人群为赵保国闪开的那条道,还没有完全的合拢,便被刘满屯猛然撞开的更大了一些,几个人被刘满屯撞的站立不稳,身子趔趄着差点儿倒下,被身旁的人扶住了。

“老子借你个胆儿!”赵保国怒吼着,迈步向郑希明迈出了一步。

“砰!”枪声响了!

赵保国觉得自己右臂被人狠狠的拽了一下,身体向左边儿倒去,子弹擦着他的肩膀激射而过。

是的,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刘满屯冲到了赵保国的身后,一把将赵保国向边儿上拨开。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刘满屯觉得脚底下的地面似乎裂开了一般,突然以他前脚和后脚之间的空隙处为中心,向前后分裂开来,拉扯着,迫使着刘满屯的双腿瞬间劈叉,整个身体豁然间向下移动了半米多。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瞬间是多长多短的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更加清楚的叙述出来。我不能说刘满屯的速度比子弹要快,这有点儿太匪夷所思。那么,就是在子弹还未钻出枪膛的那一刻,刘满屯的手已经拨开了赵保国,同时他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的向下劈开。

或者,就是这个时候,距离不足四米远处的枪口,才喷射出那颗子弹。

子弹擦着刘满屯的头顶飞过,从众人闪开的那条狭窄的空间穿过,打在了堂屋门侧边儿的墙壁上,被击碎的砖块儿四溅,子弹跳起,又打在了刚要从屋子里往外走的胡老四的左耳朵上,胡老四痛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摸向自己的左耳,已然是血肉模糊一片。

双腿劈开坐在地上的刘满屯还被缓过神儿来,就觉得**底下的土地又突然猛的右前移动,他的上身不由的向左边倾斜歪倒。与此同时,郑希明疯了似的又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了!枪口距离刘满屯是如此之近,子弹的速度是那么的快。

然而一切似乎都像是提前预算好了一半,就那么巧儿又巧的是,郑希明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刘满屯的上身不由自主的先一步向左边倾斜,子弹从刘满屯的右臂与身体之间穿过。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从臂膀上和右肋传来,刘满屯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呼。

赵保国猛然蹿了过去,飞起一脚,将郑希明手里的手枪踢飞,随即一个转身侧踢,右脚狠狠的踢在了郑希明的脸上,郑希明踉跄着倒在人群当中。

“打死他!”

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锅,红卫兵们看到对方的手枪被踢飞了,立刻一哄而上,将郑希明以及苗树堂等人按倒在地,拳打脚踢。

苗树堂等人自然不甘受辱,奋力反抗,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在一帮心狠手辣的红卫兵战士们人海战术的围攻下,他们很快就招架无力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和声声惨叫怒骂掺和在一起,让街上以及步入院子里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怜悯起郑希明和苗树堂等人,并发自肺腑的希望他们好运……

吴梅丫等人冲了过来,哭喊着把刘满屯搀扶了起来,拖着拽着要把他弄到屋里去。刚才大家都看的清楚,刘满屯中枪受伤了。

不过她们并没有能把刘满屯拖走,刘满屯抬起胳膊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好在是子弹只是磨破了胳膊肘和肋部的衣服以及两层皮肉,流了点儿血,无甚大碍。他挣开吴梅丫等人的手,他咬着牙忍着痛,吃惊的看着已经打成了一团的那堆人,在穿着绿军装或者是各种杂色衣服的那堆人之间,刘满屯惊讶的不是那些人面孔如何的狰狞,如何的挥拳踢腿,如何的高声怒骂龇牙咧嘴的惨叫……而是,刘满屯看到了一些模糊的、青黑色的、小小的如同一岁大的婴儿般大小的影子,在人群当中欢快的跳动着,舞蹈着,它们似乎很兴奋,似乎很热衷于这种热闹的场面。

刘满屯傻眼了,他立刻意识到这些小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所谓的邪孽异物,是……难道这些事儿,都是这群小东西从中作梗,挑唆的么?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刘满屯一时间,愣住了。

胡老四捂着血肉模糊掉了一半儿的左耳朵,龇牙离嘴的站在门口怒骂着,老实的骡子还踢死人呢,胡老四这时候已经气急了,若不是那钻心的疼痛和原本就被打得浑身酸痛无力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冲过去对郑希明等人下死手了。

“老四,赶紧回里屋来,等杜医生来了给你包扎一下!”刘二爷在里屋有气无力的喊道,他隔着门儿看到胡老四中枪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鲜血顺着耳根儿流的满脖子都是,看样子还想要冲出去厮杀一番。

076章 过火

——————今日第二更——————

说起来那个时候对于枪支的管理还是有不够严谨的,比如郑希明这次来的时候,就担心众人阻拦,所以就去乡派出所那里搞到了一支手枪,而且基本没有费什么口舌;再比如后来六七年武斗大爆发时期,红卫兵和民兵冲上街头,手里不仅仅是手枪步枪了,连冲锋枪机枪都端出来了,竟然还有手榴弹……据说全国某些大的城市里连火箭筒迫击炮坦克都用上了呢,当然,那些情况大部分都是冲击地方武装部门以及驻军等等抢夺来的。

还有,那时候因为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枪支等武器,许多家庭当中也有私藏着一些枪支弹药……

闲话少叙,回归正题。

一支手枪出现在了院子里,而且由郑希明和赵保国二人分别接连开了两枪,立刻就震慑住了所有的人。任何人都意识到,要出人命了,乖乖,不得了啊!

刘满屯急乎乎的伸手就去夺赵保国的手枪:“保国哥,给我,让我崩死他们!”他也不懂手枪射击的一些常识,自然在心里有些埋怨赵保国没本事。

苗树堂等人早就吓的搀扶着郑希明往东墙根儿急退,退到了小红卫兵们的人群当中。

小毛拣起地上断裂开的两块儿半截砖扔了过去,砸的几个小红卫兵战士哇哇大叫。

“别动,千万别开枪!”刘二爷费力的在地上趴着想要站起来,嘴里却急忙的喊话制止刘满屯和赵保国,他自己若是拿着这支手枪的话,立刻就敢开枪射杀苗树堂等人,那是因为他现在根本不把自己这条老命当回事儿了。问题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在意刘满屯和赵保国,这要是打死了人,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这辈子就完了!而且就冲着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的脾气,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火气大的要炸开脑门儿的节骨眼儿上,他们俩可什么都敢干的出来。

胡老四也匆忙拦在了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身前,而此时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还都抓着那把手枪没有决定由谁来使用呢。

吴梅丫和韩晓云等几个孩子哭着围过去把刘二爷和罗祥平从地上扶了起来。

刘二爷总算是站起来了,可罗祥平刚刚被扶起来,就又一**坐在了地上,朱平贵和王秀花郭燕三个孩子根本搀不动罗祥平。

赵保国终于从刘满屯的手里夺回了制枪权,也从刚才的诧异中回过神儿来,挥着手枪怒吼着:“胡老四,你给我让开,老子要崩了他们!”

“娘的,拼了,不过啦!”刘满屯也像是条疯了的狼一般,冲到刘二爷跟前儿从地上捡起马刀,拎着马刀就要往苗树堂他们跟前儿冲,结果被刘二爷伸手拉扯住了衣服,刘满屯用力过猛,刘二爷被带的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在地上。这下刘满屯才从暴怒中清醒了一些,赶紧回身扶住刘二爷:“爷爷,俺,俺回来晚了,让您受罪了!”

“满屯,别杀人!”刘二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想着控制着刘满屯和赵保国这俩已经急红眼了的小狼,刘二爷被吴梅丫韩晓云搀扶着,伸手夺过来刘满屯手里的马刀,颤颤巍巍的喊着赵保国:“保国,把枪放下,放下!”

赵保国正抡着大张着机头的手枪发飙,急吼吼的警告胡老四再不让开连他也一块儿给崩了!而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吓得猫着腰,生怕赵保国手里的枪走火,指不定就打中谁了呢。

听到刘二爷急促微弱带着担忧的声音,赵保国才猛然怔住,扭头几步走到刘二爷跟前儿,眼泪顷刻间便涌了出来,抽泣着说道:“爷爷,都怪俺们,不该出去,让您受这帮狗日的们欺负了!呜呜……”

这一哭不要紧,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哭了起来。

“爷爷,您甭拦着俺们,让俺把他们全都杀掉!给您老解气!”刘满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里含着泪恶狠狠的瞪视着苗树堂郑希明以及他们的手下,外带着那帮吓傻了眼的小红卫兵们。

郑希明从惶恐中已经缓过神儿来,他强撑着自己站直了身子,一手捂着脑袋上被砸开了的地方,一手指着刘满屯和赵保国他们,怒气冲冲的喊道:“你们,你们立刻放下武器,不要一意孤行,伟大的新中国是绝对不容许你们这样的反革命分子的,你们……你们立刻缴械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放你娘的屁!老子崩了你!”刚刚稍微有些平息了火气的赵保国那股火又噌的冲上了脑门儿,举枪冲着郑希明他们便打,这次他多留了个心眼儿,手上用了大力气,刘二爷嘴里的“别开枪!”刚迸出一个字儿来,枪声响了,砰的一声,吓得郑希明和一帮人啊啊叫着抱头蹲了下去。

这枪没有打在地上,却打向了半空中。赵保国气急败坏的将手枪啪的扔在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从朱平贵手里夺过来棍子就要杀过去。

刘二爷急忙呵斥住他。歪倒在地上全靠朱平贵和王秀花搀扶着才不至于倒地的罗祥平,颤巍巍的伸出手把溅到自己跟前儿的手枪捡了起来,满是担忧和焦急的喊着:“孩子们,别打,别打了!”此时的罗祥平几乎可以肯定,今天要出人命了,虽然,他并没有力气和闲心再去卜算一卦了,但是他此时彻底服了,无论如何卜算,如何的精准,倘若老天爷故意要从中作梗的话,人的一切所能,可以说都是无用的。

“都给我住手!”一声爆呵响彻在院子里,罗宏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一把拉住了赵保国,他高喝道:“县革委会主任王云南王主任一会儿就到了,他会处理这件事情的!苗树堂,谁给你的权利私自来抓人的?啊?”

罗宏的到来让院子里的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同时苗树堂和郑希明也终于不再恐惧,他们知道,只要罗宏来到这个院子里了,起码刘二爷会卖他个面子,不至于突然翻脸鼓动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发飙,虽然刚才刘二爷也在不断的制止着两个孩子。不过谁能保证刘二爷不会突然也失控了呢?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刘二爷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街上的人倒是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没人觉得罗宏带来的这个消息是个好消息,因为刚才郑希明不是已经说了么,他们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三四个人就是县革委会的人啊。

“二爷,您老没事儿吧?唉……”罗宏扶住刘二爷的胳膊,看着刘二爷额头上流出的血,以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也不知道死活昨晚上打的那些伤,还是今天新添的伤,他冲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呵斥道:“还闹什么闹,赶紧把你们爷爷搀屋子里去啊!没看见爷爷受伤了么?”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怔了怔,急忙上前扶住刘二爷,招呼着兄弟妹妹们把刘二爷和罗祥平往屋子里搀扶。罗宏在一旁喊道:“梅丫,去把杜医生叫来去,这伤口,赶紧包扎一下啊!苗树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你们的血流不干净是咋的?”

“在呢在呢,别叫了!”杜医生在外面招手答应着,他早就闻声过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招呼着:“等我回去拿药箱,哎哟造孽啊你们这是……”

罗宏又喊道:“梅丫,去村委会叫孙医生去,快去,杜顺儿他一个人儿忙不过来!哎呀你们这些人啊,这,这不是胡闹嘛!”

孙医生是前些日子从市里自愿扎根农村的,为的就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为贫下中农和农民兄弟们服务。”这样的话,村里的杜医生杜顺儿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很多时候都在大街上溜达着,他的工作积极性远没有新来的孙医生那么高。

吴梅丫答应着向外跑去,她绝对没有想着把医生叫来给苗树堂他们那一伙人包扎伤口,她希望着那位市里来的孙医生能更好的把爷爷的伤给治好。

刘二爷和罗祥平被搀扶着进屋了,其他孩子们也都进到屋子里,小毛拎着柴刀守在屋门口,气势汹汹的瞪着苗树堂那一伙人,生怕他们追进来似的。

罗宏狠狠的瞪了苗树堂他们一伙人之后,也去了屋子里,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拎着刚才那只被罗祥平捡起来的手枪。

——————————

呃继续无耻的求票!

080章 王云南

终于有村民不忍心再看下去,高声劝阻道:“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啦!”

“是啊是啊,别打啦别打啦!”

村民们全都高声劝阻起来,但是没有人上前拦阻去,谁都晓得,现在若是动手拦阻的话,很有可能殃及己身。

“全都给我住手!”一声粗壮的吼声压住了村民们的劝阻声,却并没有能够震住那帮正在恶狠狠发泄着怒气的红卫兵战士们。

几个高大的身躯蛮横的将院门例外挤着的村民们给推开,然后冲进了院子里。带头的正是县革委会主任王云南。

王云南眼看着局势乱糟糟的自己喊那一嗓子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立刻一挥手,命令道:“鸣枪警告!”

跟着王云南来的几个青年有三个人背着步枪,闻听王云南一声令下,立刻哗啦啦摘下步枪,哗啦啦拉动枪栓,然后枪口冲天,扣动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乱糟糟连打带骂的红卫兵小将们有些发懵的停下手,纷纷回头看向王云南他们几个人。

来之前,王云南就从村支书罗宏的嘴里得知情况不妙,更何况一听说是刘二爷刘远征这个人受到了打压,王云南震惊之后,火气就窜上了脑门儿!真是老天有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了刘远征的消息。问题是……他娘的,谁吃了豹子胆瞎了狗眼坏了良心,把刘远征打成了反革命分子?

因为县里的工作确实比较多,王云南让罗宏先一步赶回去,说出自己的名字,先保住刘二爷。然后他匆忙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下去,忙碌一番,跟县武装部那里打了个招呼,借了几支枪,又找了几个可靠的自己人,带上枪跟自己去一趟。一来是震慑下狗眼看人低狼心狗肺的人;二来嘛,也给刘阎王长长脸,给自己脸上也贴贴金!

问题是,这个刘远征,是否就真的是自己要找的刘阎王呢?

这个罗宏,村支书,说的是真是假?

管他是不是呢,先去看看再说!王云南带着人开着吉普车就从县里出发了。

进村儿之后,不用打听刘二爷的家在哪儿,大老远的就瞅见这边儿大街上围着一大堆的人。王云南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可别来晚了,让刘阎王受了大罪啊!

等到了跟前儿,车刚停下,王云南打开车门儿就冲向院门儿。他听见了里面吵吵杂杂的打骂声,闹哄哄的指不定多少人呢。这种阵势王云南最近可没少见到过,难不成真就如同罗宏所说,刘阎王已经被批斗暴打了么?那可不行。

所以还没进院子呢,王云南就大声喊着让人住手了,不过结果很明显,压根儿就没人理他的茬儿。

看着一大帮的红卫兵正围着几个人狠狠的捶呢,王云南就更担心了,赶紧让手下鸣枪示警,心想先震慑住这帮不懂事儿的家伙们!王云南皱着眉头瞪着眼,恶狠狠的想着若是鸣枪示警还不见效,就杀鸡儆猴!敢动刘阎王,真是翻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把抗日英雄们放在眼里了?

枪声响起,打斗中的人全都纷纷停手,围观群众也全都住声。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王云南。

刘满屯原本盯着那群打斗着的人,此时他的眼睛豁然间又瞪大了许多,眼神里那不可思议的神色更加浓重。在三声枪响之后,刘满屯看到了那些小小的黑影,一个个全都慌里慌张的蹿入了地低下,墙壁里,抑或是人体内……

这些小玩意儿,到底是他娘的什么坏东西?

“干什么干什么?全都疯了是不?”王云南端着官架子,气势十足的嚷嚷道:“我是县革委会主任王云南,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的?非要大动干戈?”

人群一阵骚动,刚才枪响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王云南是个有身份的人物。怎么认出来的?笑话,谁能出门儿在外,身边儿有几个背着枪的人护卫着?

已经被打得头昏脑胀,浑身酸痛有气无力的郑希明以及县里来的那几位,这才从晕晕乎乎当中清醒过来,几乎各个儿鼻青脸肿的看着王云南痛哭流涕起来:

“王主任,我是小陈啊,这帮人,这帮反革命分子要造反……”

“我是宋立新……”

“暴乱,**啊!”

“王主任,王主任,我是花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

……

王云南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们诉苦,哦,不是似乎,是确实没有听他们诉苦。他正在四处张望着寻找着什么。

当郑希明一伙儿人鼻青脸肿的从人群中爬起来,痛哭流涕的诉苦,王云南终于认出来他们的时候,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好啊,好啊,他们挨打了就行,按照罗宏所说的,就是郑希明要针对刘阎王,既然郑希明一伙儿人挨打了,那就说明刘阎王安全了。

只是,刘阎王哪儿去了?

王云南看到了罗宏,他赶紧招手:“那个谁,你,哦罗支书是吧?你说的那个,刘远征,在那儿呢?”

“哎,在屋里呢,被他们打伤了!”罗宏几步走到王云南跟前儿,唉声叹气的说道。

郑希明听见王云南提到了刘远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为什么王云南会问罗宏,反而觉得是不是被自己邀请来的几位县里的代表,向王云南反应锅刘远征这个人。他立刻屁颠屁颠儿的跑到王云南跟前儿,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王主任啊,您可算来了,刘远征是历史反革命分子,他,他密谋叛乱,又带人暴动,这不,这不,今天我们来教育他,批判他,他还纠集人围攻我们……实在是十恶不赦啊!”

“是啊是啊,刘远征就是反革命,我是村治保主任,我可以作证!”苗树堂立刻围了过来,信誓旦旦。

县里那几位挨了打的也都一瘸一拐的围过来附和着。

王云南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屋子里走,他想要先看看,此刘远征,是否彼刘阎王。

没走出两步,王云南就呆呆的怔住了。

一个满脸淤青和血迹的老人,颤巍巍的站在了屋门口,他那被鲜血填平了一部分皱纹的老脸上,一双眼窝深陷,却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怒目瞪视着院子里郑希明那伙人。然后,他慢慢的看向王云南,怔了一下,身子晃了晃,才缓缓的说道:“狗日的,老子当是谁呢,原来是王柱家的狗娃子,当官儿了,了不得啊!怎么着?你也是来抓老子的,想要把老子打倒么?”

“刘,刘阎王,哦不不,刘叔!”王云南呢喃着,叫着,脸上露出了欣喜,继而难堪,“瞧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哪儿敢抓您啊!”

“谅你小兔崽子也不敢!”刘二爷冷哼一声,然后把目光又瞪向了郑希明和苗树堂一伙人。

王云南从欣喜中回过神儿来,扭头走到郑希明和苗树堂跟前儿,手往后指刘二爷,眼睛瞪着郑希明,冷冷的问道:“你说的反革命分子,就是他么?”

是,是他。”郑希明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他后背有些发麻,发冷,刚才的对话,已经分明的告诉了所有人,这位从县里来的主任,带着几个端着枪的手下的主任王云南,和刘二爷之间…不是一般的熟啊!

貌似关系还相当不错,貌似这位王主任,还真有点儿怕刘二爷。

“他是反革命分子?呵呵,你知道他是谁么?”王云南冷笑起来,他确实有些哭笑不得,对于他来说,这简直不次于一个天大的玩笑话,“郑希明,你岁数也不小了吧?你脑袋瓜子没问题吧?你真不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是谁么?他是当年咱们邯郸地区有名的抗日英雄,他一个人杀过多少日本鬼子数都数不清……知道日本鬼子当年叫他什么吗?刘阎王!”

——————

推荐票好少啊~~~~~~谢谢谢谢,拱手~~~

081章 墙倒众人推

郑希明已经是一身冷汗了,鼻青脸肿的脸上,也浸出了汗珠。

苗树堂在旁边儿狡辩着:“可他当过土匪!”

“土匪怎么了?”王云南盯住苗树堂,漠然的说道:“他当年为什么当土匪?那是造反,对军阀统治的不满,对旧社会的不满,那是革命!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他要推翻的是什么,是旧的资产阶级,是推翻压迫人民的阶级,是推翻三座大山的革命主义精神!你有么?你敢么?”

苗树堂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他在解放战争中,和国民党军官有勾结……”郑希明小声说道,但是他马上被王云南恼怒的眼神给吓住了,急忙伸手指着苗树堂,说道:“他,他说的。”

罗宏在旁边儿愤怒的说道:“刘二爷当年把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官的人都给拉了出来!”

“嗯。”王云南点头,依旧漠然的看着郑希明,慢条斯理的说道:“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什么人只是口头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面而在行动上则另是一样,他就是一个口头革命派,如果不但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也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一个完全的革命派。他让国民党军官脱离了国民党队伍,就是削弱了敌人的势力,那么,他是站在哪一方的?你们要打倒这样的人,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我,我们……”

王云南冷哼一声:“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没有经过调查,不但发言了,还付诸行动了,这是什么行为?”

“就是他们打了我爷爷,把我爷爷打伤了,他们还打了好多人!”年龄最小的小毛最先在旁边大叫着,并且恶狠狠的像只小狼似的盯着郑希明和苗树堂。

“王主任,他还开枪了,刚才打伤了两名群众,其中一个,还是作为红卫兵代表刚从北京参观学习文化大革命回来的红卫兵战士!”鲁壮壮指着郑希明义愤填膺的喊道。

“对,刘满屯和赵保国同志,还受到伟大领袖**的亲自接见,接受了最高指示……”

“郑希明是反革命,是压迫广大革命群众的资产阶级分子,苗树堂是狗腿子!”

……

郑希明和苗树堂一伙人打了人,不用这帮孩子们说,王云南也看的出来,心里强压着腾腾的怒火,想着毕竟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总是要先以理服人之后,再行付诸行动。可当他一听到郑希明还动了枪,并且开枪打伤了人之后,那股火就再也压不住了,他的嘴角抖动着,压着要爆炸出来的吼声,低吼着:“你,你还带枪,开枪打伤人了?谁给你的权利?你……是不是要武装暴动?啊?”

“不,不是……不是……”郑希明惶恐不安,急忙连连摆手。

王云南根本再也不想听郑希明狡辩什么了,他挥手吩咐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是!”两个端着枪的民兵立刻将枪背在身后,上前把郑希明双臂反背在身后,按倒在地,围观的群众中有人递过来一根绳子,两个民兵熟练的三下五除二,把郑希明五花大绑。

在郑希明被按倒在地还未捆上的时候,苗树堂就开始往人群里挪动着步伐,试图逃走。

周志军等红卫兵战士立刻把他抓住,拳打脚踢一番,按倒在地,照样捆上了。

王云南没好气的瞪视了苗树堂一眼,然后冲着其他和郑希明苗树堂一伙儿的人冷冷的说道:“党的政策,还需要我对你们讲一遍么?”

李二狗和县里来的那几位激进人士捏捏诺诺着……

站在王云南身边的一个人厉声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党的政策是明确的,胁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你们最好认清当前形势,如实坦白的交代自己的罪行,揭露郑希明杀害革命群众,预谋反革命的卑劣罪恶行径!”

“我们是被蒙蔽的,我们不清楚这件事儿!”

“是郑希明骗了我们,我们自己也有错,不应该未经调查,就助纣为虐,我们深刻反省!坚决悔改!”

县里那几位脑袋瓜子转的快,立刻反戈一击,七嘴八舌的把错误全都扣到了郑希明一个人的脑袋上面。

李二狗几个人立刻比着葫芦画瓢,既然县里的人把罪过都扣在了郑希明的脑袋上,那咱们就得找苗树堂背黑锅啊!于是他们也开始痛哭流涕,深刻反省,并且直指苗树堂重重罪行斑斑劣迹,并且坚决支持政府立刻枪决苗树堂以及郑希明这种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人民的败类!

“你狗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保国指着李二狗怒骂!

王云南的眼睛瞅向李二狗,李二狗浑身打了个哆嗦,这一哆嗦,让他霍然想到一件事儿来,赶紧说道:“我要揭发,揭发郑希明和苗树堂的罪行,他们还干了件大坏事儿,他们俩,私自扣押了发给刘二爷的电报,是,是伟大的人民解放军军队里的发来的电报!”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瞪大了眼睛,乖乖,他娘的,怪不得北京的电报发来那么长时间,刘二爷在家里愣是一点儿回信儿都不给,感情全都他娘的让郑希明和苗树堂俩人给扣住了啊!

“什么?”王云南怒了,他立刻就想到了这从北京发过来的电报,并且是军队某人发来的电报,而且是专门儿找刘二爷的,必定是曾经的125师的人,而且……绝非一般人物。这件事儿,如果一旦让那位不一般的人物追查下来,恐怕他王云南到时候也会难堪的,王云南怒气冲冲:“好啊,好啊,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敢扣押从北京军区发来的电报,好好好,来人,给我带走!娘的,老子要,要……”王云南没有说出枪毙这俩字儿,影响不好,毕竟枪毙一个人,可不是他这么一个人说了就行的。不过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了郑希明和苗树堂俩人的命了。

几个人拖起苗树堂和郑希明往院外走去,此时的郑希明和苗树堂俩人,已经彻底的吓得麻木了,傻眼了,像是两堆烂泥般,任人拖着往外走去。苗兰和苗兵的哭声在大街上响起。

“北京?谁找我?”刘二爷喃喃的自言自语,他有些疲累的说道:“我,我先回屋,回屋歇会儿。”

“您老快回屋,回屋歇着。”王云南这才想起刘二爷身上还受了伤呢,赶紧几步走上前去,搀扶着刘二爷往里屋走,一边儿扭头喊道:“赶紧,去把电报给我找来!”

院子里的人都怔住了,这是吩咐谁呢?

很快,李二狗最先回过神儿来,赶紧和乡里的那几个人说道:“赶紧的,回去找电报啊!”

“哦对对,我知道在哪儿!”几个人几乎同时说自己知道,然后就想要往外跑。

“慢着!”赵保国呵道:“壮壮,天来,宋晓梅,你们和他们一块儿去,小心他们畏罪潜逃!”

“是!”几个红卫兵小将立刻全都答应下来,带着各自的人马半押半随的拥着乡里那些人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站在院门外愣神儿看着院子里刚才情景的杜医生以及孙医生,这才想起来赶紧去屋子里给刘二爷和罗祥平看伤去。不过伤员现在多了胡老四和刘满屯,他们要好好的忙碌一阵了,而且必须比之以往还要认认真真,县革委会王主任可就在屋子里呢。

街上,还有几位跟着王主任一起来,并且端着枪的民兵战士呢。

————————

推荐票啊推荐票谢谢~~拱手~~

085章 十五岁还未过去

“没,没什么。”刘满屯底下头,摇了摇,声音很低。

“二爷,这不怪满屯,罗叔的命数,确实尽了。”胡老四在旁边儿说道。

“是啊是啊,别责怪孩子了。”罗宏也劝道。

刘二爷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对刘满屯说道:“他说什么,你都不应该生气,发火,你可以……不信,也不需要相信。”

刘满屯猛然提起头来,看着二爷爷在昏暗的光线中,布满皱纹的老脸,以及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肿,透出的和蔼、关切、慈祥……以及,不甘和一点儿恼意。

外面,天黑了!

信,还是不信?刘满屯扭头看向窗台上那盏豆大的烛火,窗外,黑漆漆的,只有这一点儿烛火,仿若是无尽的黑暗处,遥远的一点希望之火,是那么的渺茫,那么的隐约,那么的,不真实;然而此时刘满屯的心里面,却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的光明。

罗祥平,死了。

倘若是安安静静的走了,没有在临死之前,用自己临终前回光返照那一刻的生命力,去为刘满屯算上那一卦,也许所有人都不会太过在意许许多多有关刘满屯的命格,尤其是刘满屯自己。毕竟已经有很长的时间,都平平淡淡的过来了,当然,这种平平淡淡,针对的是大多数人。

只是罗祥平终究是算了这一卦。也许他是为了刘二爷以及刘二爷家里更多的人好,也许他真的期望着这一天,一个卜算者,能够用一生凝聚的最终一刹那的精华,去道破天机,去逆天而行;也许,他是真的有些恨刘满屯的存在,很明显,在最后的一次卜算中,他确实算出了许多以往根本无法卜算出的东西,也知晓了些许的天机。然而在最后,他却很矛盾的说自己被老天爷**,算错了,并且说天意难测……最矛盾的是,他临死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但愿刘满屯好好活着。

天意,果然难测么?又或者,上苍,故意就要为难他罗祥平,就是要让他在最终完全释放自己的生命力,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让他失败,让他死不瞑目……谁让他,道破了天机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水稻收割完了,小麦种上了,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村子里,无非就是多了几个反革命分子,也就是苗树堂他们几个人被打成了反革命,整日里干最脏最累的活儿,还得接受群众监督批判等等。好在是,原先被苗树堂公报私仇打倒的一些人的腰板直起来了,当然,个别如同胡老四这样的神棍,以及解放前确确实实是地主的村民,没有人敢给他们平反,只不过……他们似乎比苗树堂过的要好多了。

罗祥平临死前为刘满屯算了一卦,但凡进屋看到炕上那些卜算用的东西的人,都看的出来。但是罗祥平到底对刘满屯说了些什么,导致了刘满屯气急发疯似的对他做出那么过激的行为……刘满屯只告诉了刘二爷一个人。

刘满屯陷入了忧虑和矛盾当中,他又被自己的命运,给困住了,不晓得以后该如何生活,担忧着会牵扯到别人,会害了其他的亲人、朋友。他独自一人,搬到了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中,赵保国和弟弟妹妹们去叫了他几次,他只是不冷不热的答应着,他不回去住。

对此,刘二爷的态度,和当时罗祥平刚死的时候,刘二爷对刘满屯说的话,是一样的。他觉得不管罗祥平当时是如何说的,算出来的又是什么,都不能再影响活着的人,活的不开心。罗祥平死后,刘二爷对于人的生生死死,看的就更加淡了,毕竟他自己,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辈子活的也确实够精彩够丰富了。想来想去,倘若人活着真的就是被命运所左右,被上苍注定了的话,那么刘满屯克死了谁,又何必责怪刘满屯,而不是责怪自己的命不好呢?

这是个很矛盾,又有些绕嘴的想法,不过确实……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吧?

于是刘二爷对刘满屯说:“好好活着,命是自己的,就由自己来把握……许多人,活了很大岁数,然而他却很少开开心心,痛苦的活着,那又怎能比得上,别人开开心心的活上十年二十年呢?人,总是要善待自己,自私一些。”

“爷爷,您老……一点儿都不自私。”刘满屯固执且真诚的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刘二爷心里也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回答说:“我不自私,实际上就是自私就是对自己好,因为那么做,我高兴。就像当初我当土匪做响马当家的时候那样,我高兴做,就去做了。”

“原因仅仅是高兴么?”

“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吧?”刘二爷回答的没有那么肯定,有些踌躇。

“我有点儿糊涂了。”

刘二爷笑了:“那就想着,自己要做什么,才会开心点儿。”

刘满屯想了好一会儿,他仰起头来,淡淡的说道:“我想杀了苗树堂。”

“啊?”刘二爷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可他却不知道该说刘满屯有这种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当年的刘二爷,不就是因为想着杀掉害死自己父亲的地主泄恨,才一怒之下杀人,然后逼上梁山,当了土匪的么?刘二爷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来劝慰刘满屯,这孩子好像是被自己劝导的想开了,问题是……这想的也太开了,有点儿要破罐子破摔了的意思。

“苗树堂,他已经,已经被打成反革命了,现在天天挨批斗,活受罪,比死了还难受。”刘二爷总不能支持刘满屯要杀人的想法,却又不想自相矛盾,于是只能这么劝慰刘满屯,千万别去干杀人的勾当,“满屯。杀了人得偿命,现在比不得旧社会那时候……”

“没啥,反正我的命不好,指不定那天就让老天爷给害死了,杀了苗树堂,我就高兴了。”刘满屯咬牙切齿,看样子,还真让刘二爷给劝导的想开了,要破罐子破摔了。

“啪!”刘二爷甩手给了刘满屯一巴掌。

于是爷孙俩全都怔住了,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言不发的坐了好久。

正如同刘二爷所说,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不能随随便便,就要人的命。苗树堂和郑希明,惹了刘二爷,惹怒了王云南,可照样没有被枪毙,依然是关了一段时间之后,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放回到村里,接受人民的监督,改造。平心而论,如今苗树堂和郑希明过的日子,还真是生不如死,牲口不如。但总归是一条命。用当时流行的话说:还是要争取改造他们的,在战场上,我们还优待俘虏呢不是?

而且,在这件事儿上,王云南只是一时的气愤之后,还真不敢私自就决定把苗树堂和郑希明给办了。要知道,那个时候到处都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当官儿的,无论是大官小官,谁不害怕被人抓着什么小小的把柄?

静了好一会儿,爷孙俩也想了好一会儿,刘二爷终于想到了什么,他和颜悦色的说道:“满屯,别听罗祥平他瞎咧咧,人快死的人时候,哦,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回光返照的时候,人就糊涂了,竟说些胡话……嗯,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生日了,十月二十五,过去了,你就十六岁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哎,好在是罗祥平这个老东西,最后清醒了,他不是说了么,要你好好活着,所以啊……别去干那些事儿。”

刘满屯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再过一个月,自己就过生日了,那么……就十六岁了。想来如果真的有命运这一说的话,自己这条命无非也就是克了刘二爷,差点儿让刘二爷死掉,嗯,也许那天爆发冲突的时候,自己回来的晚一些,弟弟妹妹们,也可能在混战中,被打死几个。如果非得说死了人的话,罗祥平,算不算一个呢?

刘满屯说:“好有一个多月,我才会十六岁,这一个多月呢?”

“那你自己,就在这儿单独住些日子,嗯?”刘二爷看的出来,刘满屯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于是也并不急迫与刘满屯早回去还是晚回去这几天,他微笑着劝慰道。

“爷爷,我真的真的很恨苗树堂,我看到您眉头上的伤,我心里就冒火。”

“那也不能杀人,会被抓起来判刑蹲监狱的。”

刘满屯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无奈的唉声叹气起来。

刘二爷当然不愿意看到刚刚有些好转的刘满屯又陷入这种心情的低谷中,于是他拍了拍刘满屯的脑袋,很慈祥很温和的说道:“其实,不一定非得杀人,打他一顿,还是能解气的,不行的话,就多打他几顿……假如你能打得过他。”

于是刘满屯仰起脸来,有些勉强又有些虚伪的嘿嘿笑了。

————————

求推荐票~~~谢谢,新人需要支持啊~~~

082章 命数将尽的老人

大街上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低声的嘟哝了一句什么,接着人群开始沸腾起来,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今天的事情,以及曾经的一些有牵连的事情,还有……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这些谈话讨论的话题,无外乎是要围绕着刘二爷的。

罗宏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腿往屋子里走去,走到屋门口又突然站住,扭头挥着胳膊冲村民们喊道:“都在这儿围着看啥?唠叨啥呢?赶紧下地干活儿去,水稻都快要收割的时候了,耽搁了农活儿我扣你们的工分儿!”

村民们这才一哄而散,纷纷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接下来最少半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在田间干活儿,还是大街上闲谈唠嗑,刘二爷又将成为人们挂在嘴边儿上的最热门儿话题。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西边儿的半边天空。几块儿烧得通红的云彩,在秋风的吹动下,不停的变换着自己的模样。

大街上,村民们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儿从地里干活儿回来了。路过刘二爷家的院门儿口时,人们都不会不自觉的往里面看看。于是就都看到了院落里那帮孩子们和村支书罗宏、胡老四、刘二爷,他们不在屋里,都待在院子里干啥?看看刘二爷和胡老四,俩人头上还都缠着一圈圈儿的纱布,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王云南走了,他原本想着把刘二爷接到县医院里好好看伤来着,可刘二爷说啥也不去,没个大病大灾的,上县医院干啥去?不就是受了点儿小伤么,村里的杜医生和孙医生帮着包扎好就行了。

不过刘二爷倒是说要把罗祥平送到县医院去,毕竟他那身子骨,实在是看着就不行了。

罗祥平婉拒了,他明白自己的身子,恐怕在去往县里这段路上,就得一命呜呼,倒不如留在家里面,他还有些话,要单独的,告诉刘满屯。

现在,刘二爷睡觉的那间屋子里,就只有罗祥平和刘满屯俩人。

罗祥平躺在炕上,半眯着眼睛,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他在等,等着最终,回光返照的那段时间。先前,他就有了那么一段时间,强迫着减去自己的寿数,迫使着回光返照提前的到来,算出了刘二爷的那一劫。可刘二爷到底还是没死成,这让罗祥平有些奇怪,随即也就释然,遇上了刘二爷和刘满屯这一家子人,总会有些与天相逆的事情。似乎命数,在他们这爷孙俩身上,总会有些改变,或者说……变化。不过罗祥平现在却清楚着,一时的改变,总不会起到多大的效果,毕竟他罗祥平不是刘二爷,也不是刘满屯。

他知道自己的命数,真的尽了。

许多时候,回光返照这种事儿总是那么的奇特,有的人只会拥有几分钟或者几个钟头回光返照的时刻,而有的人,却可以拥有几天,甚至两三个月,原本性命垂危,突然间神采奕奕,在几天后突然倒下立刻断了气。罗祥平用卦数和阵相,迫得回光返照提前的到来,也使得自己的寿数减少了许多,不过这样的做饭,原本应该使得他自己拥有至少一个月回光返照的精神时期,然而连续经历这样的身心打击,他实在是承受不住,垮了!

刘满屯有些纳闷儿的坐在窗台下的小凳子上,他看着躺在炕上的罗祥平,等着这个曾经说自己命运是如何不好的爷爷,到底要单独跟自己说些啥。只不过……这都差不多有一个多钟头了吧?罗祥平怎么还不说呢?刘满屯有些坐不住了,他挪了挪身子,忍不住问道:“那个……罗爷爷,您老,您老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哦,咳咳……再等等,等等。”罗祥平无力的张了张嘴,小声的说道。

刘满屯眉头皱了起来,他实在是有些不满,这算怎么回事儿?该跟我说些什么,难不成还需要一个恰当的时间么?有话赶紧说完不就行了么?刘满屯站起身子来,往窗户外头看了看,他有些不放心二爷爷,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而且身上又受了伤,外面天凉啊……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二爷爷的面儿说?还非得老人家和所有人都出去,这算什么事儿?

大概是感觉到刘满屯有些着急了吧,罗祥平虚弱无力的苦笑出声,轻轻的说道:“满屯,你相信,相信命不?”

“嗯?说不上信不信。”刘满屯有些无所谓的笑了笑。

罗祥平没有再说话,似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又眯上了眼睛。

院外,刘二爷在罗宏和胡老四的劝说下,到西屋坐着去了,外面风凉,伤口处受风就不好了。所有人心里面都对罗祥平心存着疑惑,有什么话就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还非得单独跟刘满屯说才行呢?

“老四,罗祥平他,真的不行了?”刘二爷突然问道。

“看样子,不太好。”胡老四叹了口气。

“那他到底要跟满屯说些啥?”

“我也不知道啊。”

罗宏在旁边儿皱着眉头说道:“这有一个多钟头了吧,还没说完?”

“压根儿就没说话。”赵保国撇了撇嘴,他刚才趴在窗户底下偷听了,结果什么都没听到,屋子里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刘二爷瞪了赵保国一眼,说道:“谁也别去那儿趴窗户,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梅丫,该做饭做饭去。”

“哎。”吴梅丫答应一声,扭头出去烧火做饭了。

孩子们都尴尬的讪笑起来,有几个干脆扭头出去帮吴梅丫打下手。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毕竟说着话,好像罗祥平真的已经不行了。

“哎对了二爷,这北京那边儿,邀请您过去住几天……您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罗宏岔开话题说道。对于刚才胡老四和刘二爷所说的那些话,他心里也觉得难受,毕竟要死人了,没有人会乐意。先前所有人都说着要送罗祥平去县医院看病,可罗祥平他偏不去,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现在倒好,人都病成那样了,还把人都给轰出来,偏偏就要单独和刘满屯那么一个小孩子单独说话,这算哪门子事儿?

刘二爷半躺在炕上,伤口好像有些疼了,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抚弄了一下缠绕着的那圈儿纱布,随意的说道:“去北京干啥,这么多年了也没啥好说的,再说了,家里还有这么一大帮孩子,我能放心么?”

“爷爷,人家可是诚心诚意的,您就去一趟吧,再说了,我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赵保国在旁边儿说道:“正好您也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一趟……他们都还没去过北京呢。”

“要花钱的,家里哪儿来那么多钱?”

“让姓肖的还有姓郑的出呗,反正他们都是当大官儿的,有钱。”

“胡闹!”

……

另一间屋子里,刘满屯有些无聊的在窗前踱着步子,时不时的扭头看看罗祥平。只不过……这老头子,好像睡着了。

罗祥平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招呼道:“满屯,把墙边儿那个包,嗯我的包,拿过来。”

刘满屯怔了一下,这老头儿刚才翻身坐起来的动作蛮快的嘛,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身手重伤重病缠身的老人。不过刘满屯自然也不会多犹豫,急忙把墙边儿放着的一个小包拿起来递给罗祥平。

罗祥平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四方的白布,大概是因为时间长了的缘故,白布发黄,很陈旧的模样,上面画着八卦图,还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字。当然,这些刘满屯看不明白。罗祥平又拿出了两根儿十公分左右长的竹简,一本泛黄的薄薄的书,破旧的封皮上什么都没有写,罗祥平掀了两页儿,里面还有些纸张都被扯坏了,掉落出来,罗祥平捡起夹入书中。

086章 生日到了

老天爷好像真的跟罗祥平赌气了,偏偏就不让他罗祥平临死前想要道破天机的希望实现。接下来的日子里,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过着,刘满屯的家人,并没有遭受什么意外的灾难和诡异事件。

即便如此,刘满屯还是有些担心,忧心忡忡,不过去十五岁的生日,他心里就踏实不下来。所以他又一次搬回了自己的老家住,和所有人都不怎么再联系,包括乡中学的红卫兵战士,他们革命的再热闹,刘满屯暂时退出。好在是有赵保国继续做他的司令,乡中学的红卫兵们到不至于有什么不满,偶尔还是要来看看刘满屯,当然,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们仍在努力……

秋收的工作,紧张而忙碌的进行着,刘满屯也会每天去田里干活儿,赚取工分,只是,有意无意间,他故意的与家里人疏远开距离。而赵保国很优越的可以不去干活儿,放下一切干革命去了,这让村里的干部们很无奈,他们不敢说什么,难道要去阻挠红卫兵们闹革命么?

原本,刘满屯也完全可以这样的,只是他不想和赵保国以及那帮乡中的革命战友们,在一块儿掺和。万一生日到来之前,可恶的老天爷要收拾掉所有和自己关系好的人了,怎么办?这是个很让人担忧的万一……

这期间最倒霉的,莫过于苗树堂和郑希明了。郑希明在乡里已经完全被打倒,天天挨批斗,日日受教育,偶尔还会承受皮肉之苦,而且无论他怎么诚恳接受批判和教育,无论如何悔改学习检讨,好像永远无法满足红卫兵们的条件要求。事实上以赵保国为首的这帮红卫兵,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他郑希明能够改造好教育好,他们认为郑希明无可救药。

苗树堂更惨,儿子和女儿再次与他彻底的划清了界限,却依然被同学们视为异类,整日里抬不起头来。苗树堂本人在村里被挂着牌子天天扫大街清茅厕,吃饭前得到大队部**像前请罪,然后再承受村民们一番狂轰滥炸,才能将就着吃点儿,晚上睡觉不能摘掉脖子上挂的牌子。赵保国只要从外面回来了,总得先带着人找到苗树堂,狠狠的教育一番,嗯,当然少不了拳脚一通……这还不算完,孤零零故意躲着所有人单独生活的刘满屯,在傍晚和早起的时候,总要拎着根儿棍子满大街找苗树堂,看见了就打。村子本来就不大,苗树堂也是每天早上起来最早干活的,也是每天晚上最晚收工的,刘满屯要想碰到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后来苗树堂只要远远的看见刘满屯,就发足飞奔,逃之夭夭,他宁肯受批判受别人的教训,也绝对不愿意被刘满屯拎着棍子狠揍,那小子动手的时候,太狠了,光看那眼神儿,就是想要杀人似的。

苗树堂连反抗都不敢,他已经是所有村民的敌人了,胆敢稍微有点儿反抗,那就会罪上加罪……指不定哪天真就被革命群众判了死刑当场执行呢。

渐渐的,刘满屯有点儿把教训苗树堂,当作是发泄自己心头郁闷和不快的一种方式了。就是在这种有些变态的心理状态下,刘满屯有些矛盾的期待着,哦不,等待着自己生日的到来。

生日那一天,是刘满屯最为忐忑不安的一天,他躲在自己的家里头不出门儿,紧张的等待着有可能要到来的危机和灾难……他甚至祈祷着老天爷,有事儿就冲自己来,千万,别去祸害其他人。

刘二爷心里也踏实不下来,满屯这孩子的命格实在是太诡异了,大凶之命啊!万一真的在这一天里搞出什么乱子来……不会的不会的。刘二爷否认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依然让所有的孩子都不许第二天去找刘满屯,不许出门儿,就好好的待在家里面。家里面就绝对安全了么?刘二爷不知道,但是人总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彷徨不知所以然拿不定主意害怕惊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家。

或许,这就是家的一种概念一种作用吧,不然的话,为什么所有人对于家,都有那么那么的眷恋呢?

只是…孩子们终究大了,他们会绝对就听从刘二爷的话呢?

赵保国压根儿就不会待在家里面,他找借口说自己要去闹革命,不能被革命战友们小瞧自己,更不能让革命战友们知道自己和家里人都信封建迷信。于是刘二爷无奈的让他走了。

其他几个孩子自然不能像赵保国那样,他们只好待在家里面玩儿。

中午吴梅丫给家里人做好饭,趁他们都吃饭的时候,偷偷的给刘满屯做了一碗长寿面,送了过去。这还不算,吴梅丫还专门儿往碗里面,打了一个荷包蛋。

那时候一碗面条有多么稀罕,嗯,如果我们不夸张,稍微再往好点儿的条件说一下的话,这一碗面条,本来是应该四口人一起吃的,当然,要加上汤汤水水菜菜窝窝,才凑够一顿饭。便是这样,一个月能吃上这么有面条的饭,也算是相当不错的生活了。

这让刘满屯颇感为难和感动,本来这一天,刘满屯委实是不愿意有人来找自己,生怕老天爷降灾的时候,把别人给顺带着捎上了。再说了,这一碗面条加一个荷包蛋有多么的珍贵,刘满屯心知肚明。所以他很是推辞了好一会儿,然而吴梅丫却坚持要他吃下去,吴梅丫说:“满屯哥,我听爷爷说了,你过了这个生日啊,以后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整天倒霉了,所以这碗面你可必须得吃,长寿面嘛!”

“我才十五……”

“吃完面就十六了!”吴梅丫坚持着,并且似乎有些生气似的,瞪起了杏眼。

“呃……那咱俩一块儿吃。”

“我不吃,这是给你做的。”

“你不吃,打死我也不吃。”刘满屯心里矛盾着,碗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确实勾得他流口水,同时他也看得出来,吴梅丫抿着嘴的模样,似乎……也很馋。

吴梅丫撅着小嘴儿,很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坐下来,答应刘满屯俩人一起吃。吴梅丫在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以求能让自己安心的和刘满屯一起吃:满屯一人儿吃心里堵得慌,好歹这是过生日呢,身边儿连个家里人都没有,那怎么行呢?

俩人你推我让的,结果一碗面条都凉了,还没吃完,荷包蛋还剩下一半儿。于是俩人盯着那半个荷包蛋就都不好意思起来……倒不是说俩人都想让给对方吃,而是……俩人忽然意识到,那一个荷包蛋,俩人你咬一小口,我咬一小口,一来二去,一双筷子一块儿使,一碗面条一块儿吃……毕竟,毕竟俩人都十五岁了不是?

气氛稍微显得有些尴尬,刘满屯说:“梅丫,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

“不不,我饱了,你吃吧,给你做的。”

“听哥的……”

吴梅丫脸红了,说道:“满屯哥,你好长时间没教我识字儿了。”

“找保国哥教你……”刘满屯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合适,便说道:“我会的,都教给你了。”

083章 算命

这是要干嘛?刘满屯有些疑惑的站在炕边儿,他忽然想到,罗祥平这是要算命了吧?他本来,就是个算命的。

“满屯,你还记得,记得当年你二爷爷带着你去我们家,让我给你算命不?”罗祥平掀开那本书,看着其中一页纸上写着的那些小字,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没话找话的说道:“那,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嗯,记得。”刘满屯有些随意的点头说道,瞥了一眼,却丝毫没仔细看那张纸上所谓的生辰八字,这东西自己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反正…反正也不好,命格不好,生辰八字,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了。

对于刘满屯这样的表情,罗祥平看也没看一眼,他也不再说话,又从包里掏出几根竹简,对照着他自己捧着的那本书,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时不时的,掐着指头自言自语的嘟哝着一些让刘满屯听起来像是鸟语一般听不懂的话。当然,说的是中国话,只是…刘满屯确实听不懂罗祥平嘀嘀咕咕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行话太多,文言文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

一根根儿的竹简摆在了八卦图上,起初摆出来的,好像还有些规律,慢慢的,越摆越乱,越摆越杂,一些竹简甚至杂乱的交叉着摆在了一块儿,甚至有的干脆就是平行。罗祥平的眉头上冒起了一丝细密的汗珠。他皱着眉头,手里最后的几根儿竹简摆了上去之后,他突然抬头说道:“满屯,我快要死了。”

“嗯?”刘满屯愣住了,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么?然后他说道:“罗爷爷,该不会,也是我的命格,把您给克的吧?”说完这句话,刘满屯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安慰下罗祥平的,于是他说道:“罗爷爷,您,您不会死的,安心养病才是,总会好起来的。”

罗祥平咧开嘴笑了笑,又低头继续摆弄那些本来已经摆在了八卦图上的竹简,拿起来,再换个地方摆下,然后掀开书本再看看,再掐着指头细细的琢磨着,一边儿又摆动着那些竹简。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自言自语的低着头说道:“满屯,你想过没有,总有一天,你也会死的。”

“没想过,当然,现在我听您一说,想了,人总会死的。”刘满屯的眼睛眯上了,露出一丝的寒意。他心里腹诽着罗祥平,干嘛跟我说这个?我才十五岁而已。然后他就看到了罗祥平身上,似乎有一个黑影在晃动着,只不过与以前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些黑影,有些不同。这次罗祥平身上的,如果比作是一层笼罩着的黑雾,或者说从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有形质的雾气,更为恰当些吧,只是……这东西确实有点儿,有点儿邪性。

于是刘满屯的恼意上来了,他觉得罗祥平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年就是他对刘二爷说出了刘满屯的命运,算出了刘满屯命格不好,然后,刘满屯就离开了自己的父母,跟随了刘二爷生活。虽然和家人生活在一个村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近在咫尺却仿若天涯海角,直到家人全部死于非命,依然不相往来。当年自己年龄小,被唬住了,也实在是听了二爷爷的话,如今呢?

依照这些年来,自己所碰到过的那些邪事儿,以及那些被称为邪孽异物的脏东西,可以基本确定,现在笼罩在罗祥平身上的这层黑雾,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系。那么……亲人的离去,是不是和自己的命格无关,而是…他娘的罗祥平给咒死的?

刘满屯摇了摇头,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呢?罗祥平是好人,不是坏人啊。再说了,**教导我们说,人定胜天,胜过,胜过命运……刘满屯心里忽然乱了,慌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睛依然是眯缝着,但是却盯着罗祥平,他不知道,罗祥平还要说些什么。他疑惑着,自己是否,相信命运,甚至,相信自己的命格。曾经,相信过,悲伤过,无奈过;后来疑惑过,甚至,否认过……

“满屯,你不该活着……”罗祥平看着面前的这些摆的纷乱的竹简,以及那已经被竹简彻底盖住了的所谓的八卦图中的那阳爻、阴爻。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些太过分了,罗祥平抬起头来,无奈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嗯,满屯,你不是这个世道上的人,更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那我……是哪儿的人?”刘满屯眯着的眼睛睁开了,脸上毫无表情,或者说,有些戏谑又有些无所谓的说道:“可我,确实活着,活到今年,十五岁了。”

罗祥平怔住了,也许,他在思考着该如何把自己刚刚知道的许多事,告诉刘满屯。这些话很难出口,更不知道该怎样说出来,才能够让刘满屯明白,又不至于……太过分,毕竟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不会高兴。犹豫着,试探着,罗祥平终于说道:“满屯,你,你听说过轮回么?”

“嗯,投胎转世,是么?”

“啊,大致,大致是这个意思。”罗祥平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双眼中露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灼灼神采,满是皱纹的脸上,泛着红光,“那你知道,什么是三界么?”

刘满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疑惑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嗯,分为两个界,生活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个不同社会状态下的人吧?难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说,完全的资本主义社会,还有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有……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定是了,我们革命的目标,就是推翻那些霸权的阶级,红旗卷翻农奴戟,黑手高悬霸王鞭……”

“不是,不是,你……”罗祥平脑袋大了一圈儿,现在这些孩子们整天都想些什么啊,说着这些严肃的话题,他就能把革命思想给拉出来。

“那是什么?”刘满屯问道,事实上,刘满屯心里明白罗祥平说的绝对不是这些。只不过,刘满屯现在心里窝火,对于自身的命运,他实在是不想过多的去和别人探讨,尤其是罗祥平,这个在几年前,明确算出了刘满屯命格极其差劲的算命者。刘满屯心里明白,罗祥平既然说到了这里,接下来无非还是说自己的命运如何不好,这让刘满屯会更加的自卑。长这么大,他确实活的不好,生活条件困苦,打小就经常遭受一次次诡异的劫难,倒霉透顶,接着失去了父母亲人,独有二爷爷与自己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算是适应了那样的生活,紧接着大饥荒到来了,他不得不又乞讨度日,而且依然是接二连三的遭遇多次为难,险些丢掉性命,苦苦挣扎,活到了如今;十五岁原本应该克死亲人的时候,却偏偏大半年过去了,偶有小事,却并无大险,更没人死去……而且,过的开心,舒心,生活的有滋有味儿,他又怎么愿意让罗祥平再来横插一杠子,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心态呢?于是刘满屯不待罗祥平回答,便接着说道:“我现在,过的很好,活的,也很好。”

罗祥平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刘满屯生气了。只是,他不得不接着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下去:“刘二爷昨晚上,差点儿让人害死。”

“这得谢谢您。”刘满屯点头,“据说,您曾经也是我二爷爷从伪军手里救了一命的。”

“我不是在还债,我是提醒你,刘二爷差点儿死掉!”罗祥平急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我知道,所以我会报仇的,所以……如果你想劝我别去惹事儿,那你就别废话了。”刘满屯冷哼了一声,他似乎想到了一点,罗祥平这个老头子,兴许是要劝慰自己,不要去随便惹事儿了,毕竟所有人都会想到,他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肯定不会放过所有在最近一段日子里,侮辱过刘二爷的人,“罗爷爷,如果您是想好言相劝,那我谢谢您,但是这次苗树堂和郑希明,包括李二狗他们,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这,这都说的哪门子话啊!说茬了!”罗祥平哭笑不得。

087章 不愿共欢乐

“可我还没都学会。”

大街上传来吵杂的声音,吴梅丫唰的一下从砖头垒砌的小凳子上站了起来,两条大辫子甩来甩去,脸更红了,扭头就要往外走。

“满屯,满屯,我带人给你过生日来了!”赵保国带着一帮人进来了,进门瞅见吴梅丫,略微的有些惊讶,一瞅见小桌上那碗还没吃完的面条,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笑呵呵的说道:“得,不光是我这个哥哥,梅丫妹子也惦记着呢,梅丫,你别客气了,坐下坐下,我们弄了几个好吃的…”

“不了,我回去还干活儿呢。”吴梅丫小声的嘟哝了一句,侧着身子从几个人旁边儿走出去了。

和赵保国一起来的少男少女红卫兵战士们,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吴梅丫走了出去。刘满屯有些尴尬的起身说道:“保国哥,壮壮,天来,宋晓梅……你们好,我这儿,这家里就我一人儿,又乱又脏的,你们这是,这是干啥。”

“瞧你说的,咱们是革命战友嘛。”

“对对,我们听说了你的事儿,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来了。”

一帮人嘻嘻哈哈的走进了里屋,各找地方坐下,炕沿儿、小凳子,砖头块儿,板凳上,就都坐满了人,小屋子里挤满了。

赵保国坐在刘满屯跟前儿,小声的说道:“梅丫刚才咋了?看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没有吧?没什么啊!”刘满屯有些心虚的说道。

“哦,那就好,哎对了,今儿个可是有酒,那,齐朝,把你揣在怀里的酒拿出来吧。”赵保国没有再多想,扭头招呼齐朝掏酒。来的几个人纷纷都去怀里摸索着,有的掏出了烟,有的掏出了酒……

在那个年代里,十五六岁的红卫兵小战士们,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而且平日里,都视浪费为可耻,争先恐后的要在各个方面做红旗手,做表率,节省俭约,更是人人提倡的事情。但是赵保国认为很有必要为刘满屯过一次生日,他对革命战友们讲:刘满屯很不容易,从小没了爹娘和亲人,本来就够苦的了,结果还被迷信思想祸害,村里风言风语的传着他如何的不好,导致了刘满屯同志思想上有了问题,自卑,且担心别人受到伤害,在这个时候,我们身为刘满屯最亲爱的革命战友,很有必要帮助他,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他。

革命战友们纷纷响应,热烈的表示这是一项必须要坚决执行下去的任务。所以他们都来了,包括年轻的姑娘们,也拿出了极其真诚热切的革命友情。若非年龄太小的原因,指不定还会有某位姑娘愿意以身相许,为革命事业奉献全部……

当然,确实有这么一位,心里已经有了如此的想法。只是不能够光明正大的表白出她内心的爱意而已。这个姑娘,就是辛庄乡中学女红卫兵战士们的领袖人物宋晓梅。在乡中学互相串联的时候,宋晓梅就知道了刘满屯这个人物,起初只是对于刘满屯积极的革命热情所吸引,后来渐渐的和花乡中学的学生们联系的多了,渐渐的也听说了许多有关刘满屯的身世等问题。她被刘满屯以往的生活经历打动了,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贫农,根正苗红,绝对的彻底的无产阶级,无产到了连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的地步……还真是彻底到底了,嗯,当然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无产的也够彻底,问题是他们有如同刘满屯那么诡异的人生经历么?他们曾经在儿时的时候,被村里人所鄙夷,被许多许多的人视为异物过么?

而且,刘满屯曾经作为红卫兵代表,去过北京,见过**(赵保国吹牛说的,刘满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也就点头默认了),参观学习过伟大首都革命群众的文化大革命……虽然说赵保国是第一代表,但是他为人太光明磊落太侠肝义胆了,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再看看刘满屯,低调,不太爱显摆吹嘘,又不喜欢欺负人,不拿派头和架子,而且,而且长的也好看……

同情心、好奇心、仰慕……让宋晓梅的心里,对刘满屯产生了一股在别人身上根本没有的好感,我们可以说这是青春期内心的躁动,换做如今算是早期对异性的一种暗恋;也可以说是女性天生的母性对于刘满屯的爱怜……不管怎么说把,反正她对刘满屯很有好感。

或许最重要的就是,刘满屯人长的不赖,白白净净,略显瘦削,看起来却很结实;虽然从小营养不良,再说年龄还没有到完全发育的时候,个子还不算高。可在同龄人之间,尤其是男孩子中间,他的个头,不算矮。

花生、煮鸡蛋、罐头、酒,很奢侈很丰盛的一桌东西,是大家积攒的钱买到的,当然大部分收入,是抄家和一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贿赂的。

赵保国、宋晓梅、鲁壮壮……十多个人,很热情的一帮朋友,嗯那时候称作是革命战友。

刘满屯很是感动,打心眼儿里高兴,眼泪儿都快流出来了。他似乎忘掉了今天这个日子,也许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事件,又或者,他还没有感觉到危机的到来,因此觉得暂时还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所以刘满屯在以赵保国为首的革命战友们的欢声笑语中,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真切的笑容。即便是前两天晚上刘满屯窜到大队部的马棚里揍苗树堂的时候,他也没这么高兴过。

剥着花生,吃着鸡蛋和罐头,革命战友们对着酒瓶子小口小口抿酒,年轻的他们侃侃而谈,革命**燃烧着,欢乐着……刘满屯因为心情的缘故,多喝了些酒,眼角早已湿润了,他站起来笑着,摆着手走到外间,抹掉因为控制不住流出眼眶的泪水,不希望让朋友们看到他哭了。男子汉流泪,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儿。

抹干了眼泪儿,刘满屯扭头看向屋子里,朋友们在屋子里依然是欢声笑语,不时的有人扭头冲刘满屯招呼着。

刘满屯皱了皱眉头,他刚才觉得心脏异常的抖动了一下,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了么?刘满屯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蓝天白云,秋日高悬,有些刺眼。刘满屯扭头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你们聊,我得出去一会儿。”

不等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刘满屯已经快步的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很疑惑的看着刘满屯消失在门口,扭过头来,面面相觑,刘满屯怎么了?接下来,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丝恼怒和不满,这算是什么意思?大家可都是来帮助你刘满屯的,你这突然就撂下一句话出去了……什么态度?

赵保国从刘满屯刚才临走之前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的不安和担忧,他顿时想到刘满屯一定是又感觉到危险了,所以才不希望和这些人在一块儿。赵保国想要追出去,可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帮人呢,都是跟自己一块儿来的,刘满屯走了,自己再走的话,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所以赵保国只能替刘满屯解释一番,便岔开话题和朋友们聊起了有关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接下来该如何开展下去的话题了。

没过一会儿,宋晓梅找了个羞于出口的借口,出去了。她在街上四处找了一圈儿,然后隐约的看到了北面河堤上,有个人影正在往北地里走去。

那不就是刘满屯么?

……

————————

一直停电,刚来电,更新晚了,字数也少了点儿~~~汗!抱歉,依然无耻的伸手索要推荐票~~~

084章 发狂的满囤

刘满屯怔了怔,心想我不说茬了能行么,你这老头子一直在说我的命格,到底想干啥?我可不想因为这些命格,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命运,如果真的一直说命运的话,那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了?真如同你罗祥平那么说的话,我干脆找个地方自杀掉算了,或者,独自一个人去生活,和任何人不亲近,任何人都苦大仇深,这样能行么?

苦日子,孤单的日子,过够了!但是,刘满屯并没有活够啊!

罗祥平摇头叹气的说道:“你别插话了,听我说完,听我说完!”

“您说。”刘满屯点了点头。

罗祥平噗的吐了一口血,他怔住了,盯着炕单上那一小片血迹,以及四周那星星点点的血点。

“您,您这是,怎么了?我去叫人……”刘满屯慌了神儿,心想自己可没打算把罗祥平气成这样。

“不用了。”罗祥平拦住正要往外走的刘满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着说道:“满屯,我是个将死的人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按说,按说有些话我真的不能说不该说,可我还是得说出来,你……真不该活着,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啊!”

刘满屯愣住了,刚才罗祥平说出这样的话,刘满屯就已经生气了,可现在明明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惹人,他怎么还要偏偏说出口?问题是,这个老家伙还要让自己别打断他,听他说完……刘满屯忍着没有说话,他冷冷的看着罗祥平,想要听听这个老家伙,会说些什么,诅咒自己死,还说别人不该活着?我活着,碍着谁了?真会克死许多人么?

罗祥平接着说道:“满屯啊,三界中,都没有你,你是个连灵魂都没有的人,可命格却强硬的让老天爷都容不下你,还会克死太多的人,你又何必呢?你碍着别人活下去了。”说到这里,罗祥平止住话语,抿住嘴想要把嘴里的血咽下去,可涌到嘴里的血太多了,于是顺着嘴角挤了出来,罗祥平忍不住,噗噗的吐出两口血来,他喘着粗气,接着说道:“要是早出生几十年,你会成为乱世枭雄,或者盖世悍将,可现在是和平年代,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存在啊,你活着,只会害死更多的人,你这又是,又是何必呢?”

“那您的意思是说,我活着,就是个祸害,应该去自杀,是么?”刘满屯面无表情的插嘴说道。

“起码,起码你别和别人生活在一块儿,不然你就是在害人啊!”罗祥平无奈的说道,语气里,带着点点的哽噎和哀求。他的眼角,已经渗出了血丝,一滴滴的在脸颊上连成了浓浓的醒目的血线。

刘满屯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满屯,听我最后一句劝,我这就该走了,临死前,这条老命最后的一息,算出了你的命格,你不是三界的人,本不该存在。”罗祥平的耳朵里,也流出了血,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嘴里面大口大口的涌出一团团的血。

刘满屯慌了神儿,可他又真的不想相信罗祥平的话,他上前抓住罗祥平的两个肩膀,用力的捏住,皱着眉,低声的吼着:“你不能死,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骗我的,都是假话,我会活的好好的,我不会坑害任何人……”

这都是命,天命!”罗祥平瞪着眼,嘴里不断的往外涌着鲜红的血,模模糊糊的说着。

“那他们死了,就是我的命克死了别人吗?那难道不是他们的命不好吗?责任就全怪我吗?为什么?为什么?”刘满屯忍不住大吼起来,他手上用力,把躺在炕上的罗祥平一把拉了起来,“说,你说的都是假话,你根本不会算命,你只会骗人!告诉我,死了的人不怪我的命不好,是他们自己命不好,说啊,你说啊!”

罗祥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的眼睛里,血液流的更多更快了,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滴落在被褥上;耳朵里流出的血液顺着脖颈流到衣领里面;他张开嘴想要继续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的嘴里满是鲜血,一股脑的往外涌……

“你不能死,你告诉我,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的!假的!”刘满屯怒吼着,疯了一般的吼叫着,他想到了死去的父母亲人,想到了二爷爷曾经遭受邪物的侵害,想到了死去的王秀草,想到了没死的亲人朋友,想到了许多人……

刘二爷和罗宏、胡老四跑了进来,赵保国和吴梅丫一帮孩子们也都跑了进来。

“满屯,你干什么!”罗宏冲上前一把抱住刘满屯就往边儿上拉扯。

“兔崽子!松手!”刘二爷一巴掌打在了刘满屯的后脑勺上。

“满屯,满屯……”胡老四也伸手去掰刘满屯的紧攥着罗祥平肩膀的手。

然而刘满屯没有被他们拉开,他的双手如同两把铁钳子,紧紧的攥着罗祥平胳膊上薄薄的棉衣,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双眼瞪得滚圆,脸颊上的肌肉绷紧,咬牙切齿的嘶吼着:“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的,假的,是迷信,全他娘的是扯淡!扯淡!”

屋子里乱了,全都乱了,因为撕扯的缘故,罗祥平的身子被拖到了炕沿儿上,他瞪大的眼睛有些恍惚了,又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他原本无奈且挂满悲哀的脸上,好像有了一丝的笑意,剧烈的吐了几口血,喷的刘满屯脸上胸脯上都是血点。

刘满屯的手终于被掰开了,他被拖的摔倒在地上,他咬着牙,瞪视着罗祥平。

刘二爷和胡老四赶忙扶住罗祥平,罗宏紧紧的按住刘满屯,生怕他再冲上去拉扯。

“赶紧叫医生,去,快去!”刘二爷扭头冲着吴梅丫和赵保国喊道。

于是一群孩子都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罗祥平身体抽搐着,他的眼皮低了下来,看着刘满屯那满是凶狠戾气的脸,终于结结巴巴的说道:“也许,也许,我真的错了,错了,老天爷,到了这个时候,又,又**了我机,天机测!”罗祥平费力的把眼神转向刘二爷,接着说:“二,二爷,满屯,满屯这孩子……但愿,但愿,好好,好,好好活,活着……”

说到最后,罗祥平的声音渐渐的没了,他的双眼瞪得很大,目光是注视着窗外,看着窗外那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透着一丝暗暗的血红色光线的天空。

“祥平兄弟,祥平兄弟……”刘二爷晃着罗祥平的身子,挨着叫了好几声之后,罗祥平的眼珠,却丝毫没有转动,瞳孔,已经涣散。

胡老四手上用力,扶着罗祥平的身子让他缓缓的躺在了床上,摇头说道:“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静的很。

罗宏松开了刘满屯,掏出火柴划着了一根儿,点燃了窗台上的煤油灯。

刘二爷伸手扶过罗祥平的脸,将他圆睁的双目合上,又看了看床上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那张上面画着八卦图的白布,以及那本书,那些发黑的黄色的竹简。刘二爷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缓缓的扭过头来,看着怔怔的像是傻了似的坐在地上的刘满屯。刘二爷轻轻的问道:“满屯,罗祥平跟你说什么了?”

088章 北地黑影

本晴朗的天空好像突然间阴沉了下来,乌云遮日,狂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低了许多。/凛冽的寒风从村北面的田野间刮入村庄,在大街小巷里吹响着肆虐的号角,呜呜咽咽的,让人从内心里都感受到寒意的侵袭。

刘满屯裹紧了单薄的棉衣,顺着村西的小渠往北走去,一直走到河堤跟前儿,再顺着牛河上的小桥,走到了北地。

平整的田地中,一溜溜笔直的田埂将广阔的田地分割出一块块儿的;嫩绿的麦苗,露出嫩嫩的小小的绿叶,在寒风中瑟抖,点缀着一望无际的黄土地。

迎着凛冽的寒风,刘满屯半眯着眼,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心里面祈祷着,挑衅着:“来吧,既然该来的,那就来吧……老天爷啊,求求你别伤害到我的家人和朋友,容不下我,你就劈死我,怎么折磨我都行,别动我的家人。”

隆隆的声音从远处的天际传来,似雷声,若鼓音;又像是,漫天无影无神佛,在出恼怒的责难声。

“你说……我和你,嗯,且尊称你是爷爷,老天爷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就偏偏要和我为难呢,怎么就容不下我呢?”刘满屯摇头叹息一番,捡了块儿比较凸出的田埂,挨着路边儿坐在田埂上,有些麻木般的看着阴沉的天际,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依然在心中默默的嘀咕着:“有时候其实我也想不通,也没办法让自己完全相信你老天爷的存在,说心里话,我真的是舍不得死,谁愿意死呢?人能够活着着实不容易,我活的就更不容易了,打小时候开始,我不是遭那个灾,就是遇这个劫,偏偏每次还都死里逃生,到底是我的命好,还是命不好?他们都说我的命硬,太硬了,但是命又不好……这总是让我糊涂,盾。”

“真的很矛盾啊!”刘满屯长的呼出一口气来,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声音:“你要是真容不下我,干脆弄死我算了,可偏偏每次还都让我躲了过去,撑了下来,活了,这是何苦呢?你麻烦,我也麻烦,又苦又累……”

咚隆!

一阵沉闷的响声突然响彻在了刘满屯的耳畔,刘满屯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四处看了半天,却并没有现任何异常的事儿。刘满屯苦笑起来:“这是干啥?哎对了,老天爷,你要是真的存在,那就干脆点儿,显出原形,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掰扯掰扯,我要是哪儿对不起你了,我向你认个错儿,陪个不是,实在不行,你好歹给出个条件来,别去祸害别人,哪怕是,你要我死也行……这个,确实有点儿难,让我自杀,我还真没那个勇气,也舍不得,你痛快的害死我得了。”

刘满屯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了,静静的坐在田埂上,微微仰着脸看着北面的天际。似乎在等待着老天爷能够显出原形来,和他当面锣对面鼓的谈谈这些乱七八糟又诡异非常地事儿。

天空中随着呼啸而过寒风。似乎飘起了一些小小地白点儿。刘满屯眯起了眼睛。接着。他感到脖子里忽然凉了一下。脸上也落下了什么。凉丝丝地。刘满屯伸开手。于是他看到了洁白地雪花一朵两朵地落在了手上。

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冬地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地飘洒起来。雪花在寒风中飞舞飘扬。舞累了之后。便翩然落下。

子里。飞扬地雪花或挂梢。或贴在房檐。或覆与房顶、路上……

纷纷扬扬地雪花形成了白蒙蒙地雪幕。似乎阻隔住了寒风地侵袭。风停了。唯有雪花在天空中扑簌簌地飘落着。田野间已经覆上了一层银白。透着青黑色。沉沉地寒意。然而看起来。却分外地美丽宁。

刘满屯一动未动。静静地享受着飞雪带来地安宁和清凉之意。千头万绪杂乱不堪地心情。多少平静了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满屯感觉到四周似乎多了一些关注着自己地眼神。他扭过头来。四下里看了看。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只见四周铺满积雪地田地中。距离自己有五六米开外地地方。静静地蹲伏着一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地黑影。说实物却看起来影影绰绰。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说虚幻却形态各异。身形偶有蠕动。更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地眼睛在盯着刘满屯。

刘满屯立刻就想到了邪物,脏东西。

就是要让这些东西来祸害自己么?刘满屯皱了皱眉头,尽量的平息着自己稍有紧张的心情,脸上露出一丝的冷笑,猛然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要站起来似的。

那些黑影便集体颤抖了一下,纷纷后退出半步,这才觉被刘满屯耍弄了。

刘满屯嘿嘿笑了起来,全他娘的不是好东西,全都他娘的是胆小鬼,许多人都还以为这些魑魅魍魉有多么恐怖,肮脏邪物有多么凶狠,不过如此而已。

懒洋洋的站起身来,那些黑影便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注视着刘满屯的一举一动,刘满屯唉声叹气一番,抬头看天,入目确实沉沉的天空和飞舞的雪刘满屯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天

要是实在懒得搭理我,那就别再来祸害我了,你要俩单撂一架,那也成啊,我真的害怕你,服了你了,你让我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行么?我求你了……”

“要不…给你跪下了,你别去祸害其他人,成不?”刘满屯双腿一弯,跪在了薄薄的雪地中,自言自语的话语已经哽噎起来,透着无奈的凄凉和悲哀。

看不见,摸不着,打不到,骂了也没回应,就是置之不理。却又像是无时不刻的在你的身边,就那么骚扰着你,祸害着你,让你不能静下心来,不能安心,反正是一刻都不得安宁。刘满屯跪在地上又骂道:“罗祥平啊罗祥平,你说你临死前,干嘛还非得害我啊?这段日子,我本来已经都把老天爷,嗯,把命运都给忘了……”

“刘满屯!”远处传来宋晓梅清~声音。

刘满屯从苦恼中回过神儿来,扭头便看到了纷纷的雪幕中,宋晓梅顶着雪往这边儿走来,绿色的军装,红色的袖章,两条粗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脸上挂着担忧,一双大眼中满是关切。刘满屯急忙站了起来,拍打着膝盖上的积雪,有些尴尬地讪笑着。

“你在干吗啊?下么大雪……”宋晓梅走到跟前儿,疑惑的看着刘满屯。

“没事儿,随便出来走走。”刘屯努力装出一副没事儿的模样,四下里看看,那些黑影就在不远处蹲伏着,满是好奇的看着刘满屯……还有宋晓梅。让刘满屯感到有一些吃惊的是,宋晓梅是从个黑影地身体上,穿过来的。不过刘满屯很快便明白了,宋晓梅看不到这些东西。

“随便走走?呵……可真够随便的。”宋晓梅看着刘满屯的眼睛,关切的说道:“你……真地没事儿?有什么烦心事儿说出来,大家可以帮你,我们是革命战友啊。”

刘满屯拍了拍手,说道:“真没事儿,吧,这么冷的天,哎对了,你怎么来这儿了?”边说着话,刘满屯往回走了两

“我怎么就不能来这儿?”晓梅仰着脸笑着说道:“我啊,是来这儿赏雪的,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哼,别装了,有什么烦心事儿跟我说说,哎我可是看到你刚才跪在雪地里地模样了。”

刘满屯停下脚步,有些无且尴尬的讪笑了两声,说道:“你该不会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吧?”

“要看你的表现啦!”宋晓梅一手挽着辫梢,轻轻的晃动着身子,说道:“哎刘满屯,我老早就听人说过,你这个人命不好,老是倒霉,还遇到过许多许多稀奇古怪地事儿,听说你的命还会克死人,是不是真的啊?”

“你信这个?”刘满屯反问道。

“切,当然不信了。”宋晓梅不屑的说道:“我可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的坚定跟随着,受**思想教育的好战士,怎么能相信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呢?”

“那不就得了。”刘满屯扭头就又往回走。

宋晓梅有点儿生气地跺脚喊道:“刘满屯,你站住!”

“嗯?”刘满屯停住,诧异的看着宋晓梅,心想我哪儿招惹你了?跟我吼什么吼啊?

“你怎么这样啊?我记得以前你挺乐意和革命战友们在一起,也没这么跟我说过话,最近你一直都不去学校,也不参加革命活动,今天,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来给你过生日,你却自己跑出来,跑到这儿挨冻,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宋晓梅气呼呼地撅着嘴。

刘满屯眼睛里亮,说道:“这就是自私么?”

“难道不是吗?”宋晓梅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家的独自跑到村外地田地里,跟一个男孩子在这里较真儿,实在是有点儿尴尬,“回去我就把你在这儿跪着的事儿告诉大家。”

“不至于吧?”刘满屯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又没招惹。”

“你……”宋晓梅顿了顿,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跪在地上?”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我给老天爷磕头呢,行不?”

“不行,你这是封建迷信,你的思想有问题!”

“那我腰疼……”

……

宋晓梅有点儿奇怪,自己干嘛要脾气是刘满屯太过分了,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在关心他,反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简直是可恶至极。

“你腰疼跟跪着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可你一直问,我只好随便找个理由了。”

“你怎么这样啊?我是在关心你好不好?”

“别,千万别关心我!以后离我远点儿,你会倒霉的……”刘满屯急忙摆手拒绝,随即又觉得这样说话实在是有点儿伤人心,便讪笑着说道:“你也听说过了,我这人命不好,会克死跟我关系好的人。”

宋晓梅哼道:“又是封建迷信。”

“迷信就迷信吧!”刘满屯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聊,扭头看着那些黑影还在盯着自己看,心里窝火,一跺脚一弯腰,拿出随时就要扑上厮杀的模样来,龇牙咧嘴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吃了你们!”

于是一群黑影迅速的后撤,撤出几米远之后,再次停下,依旧盯着刘满屯。

“你在干吗啊?”宋晓梅皱着眉头生问道。

刘满屯指了指四周那些黑影,很随意的说道:“那,这些脏东西围着咱俩吵架呢,我把它们赶走。”

“什么?什么脏东西?”宋晓梅吓了一跳,扭头四顾,“刘满屯,不许你宣扬迷信思想!我们是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

“又没骗你。”刘满摇摇头,心想赶紧把这个宋晓梅吓走得了,万一一会儿老天爷真跟自己过不去,号令这帮脏东西对自己起进攻了,闹不好就牵连了宋晓梅,他严肃地说道:“别说大话,牛鬼蛇神这儿就有一大堆围着咱们俩呢,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那……我劝你赶紧离开这儿啊

“你,你怎么不走?”宋晓梅嘴着,可姑娘家毕竟胆儿小,而且这天寒地冻的,本来就够冷了,又阴着天,这下她更是紧张,四下里小心翼翼的瞅着,嘴里说道:“我才不害怕,我是忠诚的红卫兵战士,**思想武装我,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刘满屯忍不笑了起来,心想怪不得这丫头能当女红卫兵的头儿,原来已经用**思想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了。得得,干脆直接把她轰走得了,惹恼了就惹恼,大不了以后不说话呗。这样想着,刘满屯正打算要开口说些难听点儿地话呢,心头突然一跳,那股无比熟悉的感觉袭上脑门儿,危险!

刘满屯扭头四顾,那些黑影突然消失不见,像是遁入了土地中一般。

不,确实是遁入了土地,刘满屯四下里查看,果然看到了薄薄的积雪下,一条条黑线从不远处向自己这里延伸过来,刘满屯大吃一惊,赶紧一把抓住宋晓梅的手,往南一拉一推,喊道:“你赶紧走,快点儿!别在这儿,别在这儿!”

“刘满屯,你干吗啊!弄疼我!”宋晓梅踉跄的跑出几步,站稳身子扭过头来气呼呼地冲刘满屯喊了起来,一边儿伸手揉着自己的手腕。

“!”刘满屯怒吼起来,一脚狠狠的在地面上一跺,刚刚从地下探出地面地一条黑线汇集成一个怪模怪~脑袋,两只眼睛中透着凶狠,小嘴儿中利齿锋寒,只可惜刚刚成型,便被刘满屯一脚踩扁,还在土下面的细长的身体痛苦地扭曲抽搐着。

宋晓梅本来就正生气呢,一听刘满屯竟然骂自己让自己滚,这下巾豪气立刻冲上头顶,怒气冲冲的喊道:“刘满屯!你没资格让我走,我乐意在这儿……”恼怒的话还没喊完呢,就觉得脚底下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脚心似的,瞬间右腿一麻,身子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出哎哟一声。

“娘的!别碰她!”刘满屯身影一动扑了上去,伸手在宋晓梅右脚处捞了一把,攥住那条黑影,使劲儿一拉,将黑影从宋晓梅地右腿中抽了出来,顺手抛了出去。随即抓住宋晓梅的手,一把拉了起来,吼道:“赶紧!”

宋晓梅还愣愣地没缓过劲儿来,不明白刚才自己是怎么了,听着刘满屯骂她,怒气冲冲的说:“你才滚!”

只是刘满屯没有空搭理她,几条黑线同时在俩人四周窜出地面,一跃而起,形成了畜生地形状,同时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模样让刘满屯想起了传说中地鬼怪,他抬腿横劈侧踹,双拳猛击狠打,黑影但凡被打中,皆被击飞出几米远,随即趴伏在地面上,却陡然又再次猛然扑上,与此同时,十几条黑线在积雪下笔直的窜过来,直入刘满屯和宋晓梅的脚下之后,猛然窜出地面。

在刘满屯挥动着胳膊和腿脚无意中将碍事的宋晓梅打翻在地,又踢开了几个黑影之后,十几条黑线扭曲着缠绕在了刘满屯的身上。

宋晓梅没想到刘满屯不仅仅骂她,还敢动手打她,这下彻底怒了:“刘满屯,你敢打我!”怒气冲冲的想要爬起来,结果身体只起来一半儿,又噗通一下摔倒在雪地中,她只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眼前恍惚一片,看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了,只隐隐约约的看得见刘满屯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宋晓梅忽然想到了刚才刘满屯说四周全是牛鬼蛇神的话,顿时吓的哭出了声:“刘满屯,这是怎么啦?我不能动了,我看不见啦!”

“呜……呜呜……”刘满屯想要说些什么,却现自己的嘴巴张开了,却说不出话来,似乎嘴里面被塞满了什么东西。刘满屯怒极了,胳膊腿儿都觉得很不好使,他挣扎着,挥胳膊抡腿的想要继续和那些黑影搏斗,身子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就在这危急时刻,刘满屯忽然想到了刘二爷,想到了家里人……今天,老天爷要降灾了,家里面是不是也遭受这些脏东西的祸害了?

————————

卷二火红089章 短暂的平静

里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刘满屯了疯,一口狠狠的时胳膊上用力,在身上抓着那些缠绕住自己的黑影子往下撕扯。/一口腥臭气在嘴里散开,刘满屯恶心的差点儿晕过去,他想到了在武汉汉口时自己吃掉的那个邪物,当下也不嫌恶心了,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使劲儿很很的咀嚼,嘴里还不断的吸食那被自己咬的渗出的液体。

身上的几条黑影被撕扯下来了,刘满屯抓挠着,撕扯着,里狠狠的咀嚼着,吸食着……躺在雪地上的宋晓梅听着刘满屯嘴里支支吾吾出的那种异常的声音,吓得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她看的不太清楚,隐隐约约似乎刘满屯躺在地上打着滚儿和什么东西搂抱在一起,撕咬着,拼打着。

很快,刘满屯便感觉不到那股呛人的腥臭味儿了,他的双眼开始泛起通红的光芒,如同一只的野兽般,目露凶光,牙齿露出,嘴里出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却一点儿都没有松口的意思,不停的咀嚼着,吸食着,喉咙处传来咕咚咕咚咽食的声音,像是在喝水一般。

刘满屯的挣扎撕扯撕咬,并没有阻止住邪物的侵袭,不断变幻成黑线和黑影甚至是一团团黑雾黑幕的邪物,将刘满屯渐渐的缠绕、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如果蚕蛹一般的长两米多粗一米足有的东西,就那么在纷纷扬扬的雪幕中积雪上滚动着,刘满屯野兽般的喘息声和怒吼声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

原本雪下大了之后,风早已经停息,然而就在此时,平地起风,卷起成团成团的积雪和飞雪,围绕着那个巨大的黑团开始纷飞扑打,不断出噗噗的声响……渐渐的,风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足有十几米高地龙卷风,脱离地面,只是将那个蚕蛹般的黑影卷的竖起来,以黑影的顶端为底部,不断的宣传,似乎在不断的抽取着蚕蛹中的某些事物般……

原本侵袭缠绕宋晓梅身几条黑线,陡然如箭般脱离开宋晓梅地身体,激射向将刘满屯团团卷裹起来的黑幕中。

宋晓梅脑子里一阵清凉,前的一切事物都看清楚了,她惊恐未褪,大喊着:“刘满屯,刘满屯……”宋晓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惊人地一幕。天啊,这是怎么了?团团雪花被一阵龙卷风裹夹着,高速旋转在刘满屯的头顶上方半米多高处,越向上越是范围越大,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似地。只是……只是刘满屯好像,好像疯了一般,他的身体旋转的并不快,周身却好似被飞速旋转的空气裹夹着一般,使得刘满屯看起来身影有些模糊,但是却能够看得到他正在挣扎着,和什么东西厮打着,剧烈呼啸地风声中,还隐隐的传出刘满屯的怒骂声。

“刘满屯,刘满……你在干吗啊?”宋晓梅吓得大哭大叫起来,她起身想要跑过去,却害怕着犹豫着不敢上前,她扭头四顾,想要找人来帮忙,只是四周都被层层的雪幕所遮住,视线中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飘舞的雪花,依然是雪花飞舞……宋晓梅绝望了,她哭了起来,这到底是生什么事儿了?

处于晕眩和癫狂中地刘满屯,已彻底忘掉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恐惧,他的脑海里压根儿就不再去想什么邪孽异物脏东西之类地,更不去想命运,不去想家里人是否正在遭受祸害。此时他的心里面,一门儿心思地就是怒火,就是恶念,就是要生吞活剥了任何缠绕在自己身上想要祸害自己的东西。他不断地将黑影拉扯断,不断的踢打着缠绕着自己的东西,不断的撕咬那些黑影,吞咽着腥臭气四溢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态东西……便是那被上方呼啸旋转的龙卷风吸向上空的黑影,刘满屯还会伸手去拉扯争夺,要夺回来嚼烂它,吞了它!

~于,身上再没有了一的黑影所缠绕,刘满屯觉得胳膊腿和牙齿都没有再用力的地方,他依然挥着胳膊抡着腿咬牙切齿的攻击,攻击……结果身子转了两圈儿,一下摔倒在地,浑身顿时放松了许多。

上方地龙卷风劈开重重地幕。呼啸着往东飞速地移动。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满天飞舞地飘雪之中。

嘴角依然有浓浓地腥臭气散。刘满屯有些虚脱般费力地抬起手。在嘴角擦了擦。眼角地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目瞪口呆。用手捂住嘴不敢出声音地宋晓梅。刘满屯苦笑着说道:“没。没事儿……”只是声音小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刘满屯!你这是怎么啦?”宋晓梅终于缓过神儿来。扶地站起踉跄着跑到刘满屯跟前儿。跪在地上将刘满屯抱住。哭泣着喊着:“刘满屯。刘满屯。你到底怎么啦?你吓死我啦……”

“没事儿。只是……羊角疯犯了!”刘满屯无力地说道。累得眼睛都不想睁着。直想闭上眼睡一觉。

宋晓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哭着抱着刘满屯。让刘满屯躺在自己地怀里。不停地抽泣。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从桥头过来地路口处。一个瘦削地身影在雪幕中隐隐地出现。向这边儿慢慢地走来。一边儿喊着:“满屯哥。满屯哥……”

如您所想,是吴梅丫来了。刘满~宋晓梅俩人出来了这么久没回去,赵保国几个人觉得不对劲儿,出来找了两圈儿喊了两嗓子,没找着人,赵保国就回家问了下,是不是满屯回家去了。结果自然是也没有,眼看着雪下了起来,赵保国和一帮人便又都回刘满屯家里去侃天了,反正都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吴梅丫却感到很意外,下这么大雪,刘满屯去哪里了呢?

我们道当时吴梅丫是如何知道刘满屯在北地的,也许是她找了好些个地方,才巧合的找到了那里,也可能,是女性独有的那种直觉,让她猜到了吧?

听到了吴梅丫的喊声,宋晓梅有些紧张,急忙松开了刘满屯,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抱着刘满屯的模样。而刘满屯急忙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这么狼狈的躺在雪窝里吴梅丫会担心地。问题是……就算是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下这么大雪,一少男一少女,在野地里算什么?结伴赏雪

看着刘满屯想要站起来有些吃力,宋晓梅急忙伸手扶着刘满屯往起站。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刘满屯,两条腿虚弱的差点儿摔倒,结果又被宋晓梅给揽在了怀里面。

而此时,吴梅丫已~到了不远处的地方,隔着雪幕看到了这里貌似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二人。

一时间三个全都愣住了,一动不动。

纷纷扬扬的雪花依然在不紧不慢的飘落着,四周白茫茫一片,扑簌簌落雪的声音并不大,却显得周围更加地安静。

那天有几个从东回来的村民们说,在村东阳河往沙地那片方向的麦田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那龙卷风在麦田上空卷了好一阵子,后来钻到地里面去了。这件事儿自然成了村民们当天闲时饭后谈论的话题。不过在田地中偶尔刮起小旋风的事儿,还是时有生地,除了亲眼所见的那几个村民,谁会以为是多大的龙卷风呢?所以村民们也不以为意。基本上第二天这件事儿就让所有人淡忘掉了。

……

刘满屯生日那天遭遇地奇事件,除了刘满屯和宋晓梅俩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便是后来无意中撞见了他们俩的吴梅丫,到最后也只是比刘满屯和宋晓梅更为尴尬,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淡淡的哀伤和一丝酸溜溜的感觉,回了家。

倒是一向性大大咧咧地宋晓梅,起初几天还略有羞涩,躲在家里面不出,生怕遇到刘满屯。不过没几天之后,宋晓梅就和往常一般模样了,照样带着一帮女同学闹革命,和各校的学生搞串联,互相学习交流革命经验,探讨革命路线……让刘满屯觉得奇怪的是,宋晓梅比以前,更愿意找自己探讨学习了。

这让刘满屯颇感愉快,年轻人嘛,值青春育期,对于异性,总是在情感上,互相吸引的。而且宋晓梅虽然对那天生的诡奇事件很感兴趣,并且经常要背着人偷偷的问这问那,让刘满屯更是对宋晓梅好感倍增,觉得宋晓梅这个人真不错,起码说话算话,没有把那天地事情透漏出去,也没有对刘满屯的迷信思想给予批评和教育。

最重要地是,过完生日后,刘满屯心里那重重的压力,彻底地消失了。他觉得自己从今往后,那就是正常人了,不会再有什么稀奇古怪突降而至的危机困扰自己和家人。十六岁了啊!我也该好好地抡圆了活着了。

该怎么活着呢?

学校已经停课了,学生们依在兴奋的激动的干革命,一点儿厌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越闹腾觉得越精神,批斗揪斗抄家,写大字报贴大字报批判这个批判那个,偶尔再往党中央写上几封信表述下自身对于国家建设以及文化大革命的意见……等等等等,即便是没有回音儿,他们依然觉得很有必要,这是自己的责任。

屯对于这些事儿,渐渐的有厌倦了,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闹腾来闹腾去,不还是程咬金的那三斧子么?没啥新花样。

还不如……不如和亲爱的女红卫兵战友们凑到一块儿探讨一下人生探讨一下理想,探讨一下美好的社会主义祖国的将来……

不过,这很有难度,毕竟在那个对于男女关系非常敏感很是封建的年代,人言还是很可畏的。

好在是作为乡中学的红卫兵代表,刘满屯还是有很多理由可以堂而皇之的和亲爱的女革命战友们在一起交流一下的。嗯嗯,虽然还是无法避免少部分人疑惑的目光以及嫉妒的冒火的眼神儿。但是,又有谁会说他那么多闲话呢?换而言之,谁敢?要知道,他是红卫兵代表,他的那个异姓哥哥赵保国,是绝对的红卫兵领袖,如今威风八面威望如日中天,据说在县里都已经又名了。

所以……刘满屯似乎确实很有些优越感。

人与人之间在某些事情上相比,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不是么?

田里的农活少了许多,不过那时候人们指望着干农活儿赚取工分,所以田里总是会找出许许多多地返工活和没有必要的活儿来干,要不人闲着干嘛?所以人相对来说都轻松了许多。况且闹革命这种事儿,没人敢横加阻拦。

只是刘满屯因为稍微有些厌倦轰轰烈烈的革命行动了,所以他总是在那些革命战友们去闹腾的时候,回村里干活儿,赚点儿工分,也能给家里多添加点儿收入。顺便和女革命战友们探讨许多许多……嗯,异性果然是相吸的,即便是命格性格诡异到极点了的刘满屯,也更愿意和女孩子,多交流,哪怕是说一些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废话,唠上半天,也能在某些情况下,跟吃饭似的,顶饥。

而赵保国,却一心一意地投身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大潮中,为革命献身。

学生们闹腾的更厉害了,有的时,赵保国一出去甚至三两天都不回家看看。他带着一帮人已经开始更多的去往县城里,参加更多更大地集会游行。作为曾经去过北京参观学习的红卫兵代表,再加上赵保国一番添油加醋的吹嘘,无论到了哪个学校,碰到哪些红卫兵战士,他得到地都是热烈的欢迎和近乎崇拜的目光。当然,这仅限于年纪小的。

此时在县城和农村里,红卫兵已经不仅仅是学生组成地了,一些农民、工人,都开始参与到红卫兵组织中,响应党中央**的伟大号召,造反闹革命。

毕竟当红卫兵并不需要得到谁的认可,无非就是纠集一帮人,给自己扣上红卫兵的光荣帽子,戴上袖章,拿着红宝书高喊几句**语录,再表白下自己的决心,那就是红卫兵战士了。

当然,要革命要造反要带着私心去报复打倒某些人,先就要做好被别人造反被别人革命被别人打倒的思想准备。没有一定地权势和威望,甚至是有了这一切,做什么事儿说什么话,还是要小心翼翼,不要被有心人抓到把柄。

于是刘满~曾经多次在内心里怀疑过,除了他们这些最初起来闹革命的红卫兵战士,确实是心里想着捍卫领袖捍卫红色江山,纯朴忠诚到绝对无私献红心之外,如今地这些起来闹革命的,多半都是想着公报私仇?

据说市里

一位文化大革命大红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到处演讲作报告,风头真是日上中天,无与伦比。可就是有一次上厕所,擦**的时候用了半张报纸,那报纸地一角里,恰恰就有那么一条伟大领袖**的最新最高指示。于是……被有心人现了,逮着把柄了!

好嘛,这是**裸玷污伟大领袖**,这是侮辱**思想,这是对**对党中央不满啊!

结果当然是被打倒,被人从高空中打了下来,所有的威望所有的丰功伟绩所有的一切,瞬间摔得粉碎。

这件事儿明面上肯定是没有人敢过于的宣传,不过私底下,却被刘满屯等一批最早起来闹革命,如今已经有些厌倦了的前辈们当作笑料,每每谈起,皆捧腹大笑。事情是明摆着的,那孙子八成是自己当红人的时候,欺负的人太多了,太狂傲了。因为这件事儿,刘满屯倒是想起来北京那个自杀掉的徐斌,何其相似啊?

说起北京,郑国忠和肖跃俩人来过两封信,无非就是问问最近怎么样了,自从北京一别,至此已有俩月,何故音讯全无等等。当然了,有关刘二爷的事儿,他们俩也代表父亲问候了一下,顺便再次邀请刘二爷去背景一趟,叙叙旧。

赵保国和刘满俩人倒是满心的希望刘二爷能够去一趟北京,见一见这两位如今的将军,曾经的战友。可刘二爷对此似乎并不太感冒,觉得可有可无~事儿,去一趟北京得花多少钱?他刘二爷不同于赵保国和刘满屯二人,可以拿着红卫兵的证明信到处旅游,白吃白喝白坐车。家里面一大家子的人,开销谁来负责?如今真正能帮上手赚工分的,也就赵保国、刘满屯、吴梅丫,其他孩子加起来算到一块儿,才能顶得上一个劳力。这还不算,赵保国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劲儿闹革命了,哪儿有空去地里干活儿赚工分啊,革命才是最重要的。而吴梅丫还得操持一大家子吃饭穿洗,更是一天也拿不到五个工分。手头太紧了啊!

假说要让肖振山和郑二人掏出来这笔花销,再额外给点儿补贴,对于两位将军来说,自然是不算是多大点儿事,问题是刘二爷抹不开这张脸。所以……坚决不去,只是回信过去,等有时间了再去,如今全国革命运动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当中,自己还是村里第一生产大队的队长,家里又有一帮孩子们需要看护,所以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

肖振山和郑人收到回信之后,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文化大革命运动它再轰轰烈烈,跟你刘远征有什么关系?按照两位将军对刘二爷的了解,这种实在是让人觉得头大的革命形势,你刘远征要是想参与,那简直是更不可思议了。好在是想到刘二爷家里确实有一大帮孩子,肖振山和郑勇二人也就理解了,不来算了,等过些日子,抽出时间亲自去总行了吧?

两位将军丝毫都没有考虑到,其刘二爷不去北京最大的原因,是经济问题。

是没想到,而刘二和满屯、赵保国,是压根儿就不好意思提,男人嘛,总是要面子的。

牵挂刘二爷的还有县城里王云南,总是会时不时地抽出时间,坐着车来一趟双河村,看望刘二爷。村里人都羡慕的不行不行的,瞧瞧人家刘二爷现在这日子过的,经常有人送来烟和酒,据说那位送烟酒的人,是县里地大官儿呢!这不需要据说,明摆着的嘛,人家每次来的时候,可都是开着小车儿地。

刘二爷倒不是很在意这些,每次会尽量的劝王云南以后还是工作要紧,别隔三差五的就来看自己,搞的自己有多么特殊似地。村里人现在见着刘二爷说话都有点儿不对味儿了。

好在是也没多长时间,村里人也就渐渐习惯了,经常有高官来看望送东西给刘二爷,那本来就应该的嘛。人家刘二爷当年可是杀过多少鬼子的英雄,这位传奇的人物,似乎就应该享受与别人不同的待遇。甚至有人私下里说,若非当年刘二爷退伍归乡,没有参加解放战争,如今恐怕已经是为将军,在北京当大官儿了呢……

……

天寒地冻,积雪难消,村里的农活儿,实在是没有啥可干地了,村民们无奈的待在屋子里唠嗑谈天。

难得地清闲,也没有人愿意闲着,生活窘迫,每个人都巴不得多干点儿活,多赚点儿工分贴补家用啊!要知道,那个时候每天干满了十个工分,折成钱的话,等于是一块两毛八……紧攥着省着,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一年到头也没有个剩余。你还不能干别地,那时候想要养只鸡养只鸭都不行,更别提想要做点儿小生意了,简直就是资本家!资产阶级,是要被打倒的!

村支书罗宏想着村里面家家生活条件都不好,所以想着法子要让村民们有活儿干,有工分赚。他和村里地几个干部一琢磨,干脆趁着冬天没啥活儿的时候,在村东的田里开一条渠,引入阳河的水,来年浇灌田地的时候,就方便多了,这样就能把那南北长有十几里地,东西宽五六里地的沙地开出上百亩好田种上庄稼,而且今年冬天,村里人也有点儿活干,一举两得,岂不是件好事儿么?

———————

以下字数不收费,嗯嗯。

下个月,要月票啊~~~貌似灵异和科幻频道,月票榜上面没有灵异类的书,短刃觉得,咱总能冲进前十吧?嗯嗯,在大家的支持下,兴许成绩还会更好些,对吧?提前我就订下个月的月票咯~~~

顺便说一声,本书的**,从此掀开了~~~~~

卷二火红093章 癔症还是邪事?

摔的仰面朝天又被狠狠的击中三下,郭明并没有:的声音,反而伸手死死抓住赵保国的衣服,平躺在地却一下把赵保国整个人给举了起来,奋力的将赵保国摔在了一侧。(郭明翻身又骑在了赵保国的身上,张口便咬向赵保国的脖子。

赵保国大吃一惊,他娘的男子汉大丈夫,干仗还带用牙齿咬么?心里骂归骂,可眼看着郭明张开大嘴咬下来,赵保国急忙挣扎着举起拳头往郭明嘴巴上打去。郭明脸颊一侧,赵保国的拳头擦着郭明的嘴边儿过去,胳膊却被郭明狠狠的咬住,并且摇头晃脑的撕扯起来。

“哎呀!**你奶奶!”赵保国撕心裂肺的痛呼出声,同时腰部用力一挺,猛抬双腿踢向郭明的后背。趁着郭明身体不稳的时候,赵保国扭动身子侧过来,单手撑地,一下将郭明掀翻。

可是郭明侧着身,死死的咬着赵保国的胳膊不松开,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了,赵保国痛的力气不断的叫唤着,一脚一脚的猛踢郭明。此时刘满屯已经冲到了跟前儿,见状不由分说,一脚踹在了郭明的脸上,砰的一声,郭明吃痛终于松口,赵保国一脚把郭明踢的擦着雪地移出一米都远。

刘满屯上前又是两脚,骑上去挥拳头就打。可郭明却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疼痛似的,一声不吭的翻身,刘满屯压不住郭明,被郭明掀翻倒地,郭明起身便跑。

赵保国捧着左臂痛的龇牙咧嘴直吸凉气,左边小臂上那块儿肉都快被咬下来了,只连着一层皮,血流如注,捂都捂不住,滴滴鲜血落在皑皑白雪上,在夜色下雪光中分外鲜明。眼见得那郭明又向远处跑去,赵保国捂着胳膊追了过去,嘴里骂着:“郭明我**,今天老子非得活剥了你!”

刘满屯抢在赵保国前面追了上去,一边儿追一边儿喊道:“胡叔,郭明让鬼上身了,您赶紧施法啊!”

话音刚落,在前面足飞奔逃跑的郭明却突然转过身来,迎着刘满屯撞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回马枪把刘满屯杀了个手足无措,躲避不及,俩人硬生生的撞在了一块儿,刘满屯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飞奔的公牛撞到了,身子飞起来向后倒去,跟在后面儿的赵保国躲闪不及惊呼一声,却出手去接刘满屯,俩人同时倒地。刘满屯压在了赵保国的身上,本就受伤地小臂被这么一撞一压,赵保国哎呀一声痛呼起来。

郭明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撞得七荤八素,蹬蹬蹬踉跄着后退出几步,使劲儿甩了甩脑袋,诧异的看向对面儿不远处倒在雪地中的刘满屯和赵保国,刘满屯已经跳了起来,两步跨到跟前儿,飞腿踢了过来。

“满屯你干啥?”郭明大吃一惊。急忙抬臂格挡。砰地一声。刘满屯地右腿狠狠地侧踢在了郭明地胳膊上。郭明哎哟一声向右跨出两步滑倒在地上。

刘满屯上前不由分说拳打脚踢。郭明哎哟哟地惨叫着:“哎呀。满屯别打了别打了。你疯了啊?”

“去你妈地!”赵保国捂着左臂也跑了过来。抬腿很踹上去。

刘满屯听得郭明地惨叫声和求饶声。不禁有些诧异。赶紧停手。眼角余光撇到两米远处一个人形模样地黑影戳在河堤上。只是……只是那黑影脚不沾地。胡老四地声音也传了过来:“别打了。那是郭明!”

“是啊是啊我是郭明。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郭明痛呼哀求着。

赵保国见刘满屯已经停手了。也愕然停手。心想这不是他娘地废话么?老子当然知道你是郭明。打地不就是你么?

站在身旁的刘满屯却突然又扑向不远处,顷刻间拳打脚踢与空气战斗在了一起。

“**!”赵保国恼火地一脚踢在了郭明的身上,怒道:“满屯,你跟谁打呢?我看不见啊!”

“让开让开,保国你看不到那邪物的!”胡老四一边儿喊着一边儿跑了过来,两手在跑动中也不闲着,掏出一张符纸卷起一枚铜钱,口里念念有词,当跑到刘满屯的跟前儿时,喊一声:“满屯让开!”

刘满屯闻声飞起一脚踢在那黑影的身上,随即撤身,那黑影立刻追打过来,刘满屯挥拳格挡,抬脚踢去,脑子后仰躲避开对方的一击,身子后撤,却撞在了胡老四的身上,胡老四被撞得仰面倒地,嘴里还喊着:“满屯你快让开啊!”

“娘的!”刘满屯怒气冲冲,这狗日地黑影还真是死缠烂打,就是不让自己脱身了,刘满屯咬牙迎着对方的拳头伸手抓了过去,噗的一声轻响,刘满屯觉得对方的拳头竟然直接砸进了自己的胸口体内,刘满屯也搂住了对方地脖子,不顾胸腔内剧烈的疼痛,一下将那黑影抱在了怀里,张嘴便咬在了黑影地脖子上,呼哧一声,黑气喷薄而出,腥臭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赵保国眼见得刘满屯那诡异地动作,正在纳闷儿呢,一股臭气扑面而来,赵保国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出一滩污物,弯着腰一边儿吐一边儿骂:“这是他娘地什么味儿啊?臭死了!”

胡老四眼看着刘满屯搂着那黑影做出了极其亲密极其凶狠的动作,赶紧爬起来,手里捏着卷了铜钱的符纸,上前就狠狠的按在了那黑影的脑门儿上。

呜……一阵人的声音从那黑影身上传了出来,倒听见了,真真是慑人心扉的哭声啊!惨的好像是爹死娘死全家死了之后,自己又浑身是疮溃烂生蛆又没人搭理的情况下才会爆出的惨叫悲鸣声。

呼哧呼哧呼哧……怪异的声音响起来,刘满屯的鼻孔中喷着白雾,脖子上那还不太明显的喉结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吞咽着什么东西。此时的满屯双眼通红,像是两个小灯泡似的,脸上泛着诡异的青芒,龇牙咧嘴地样让人看到着实恐怖惊骇。

“满屯,满屯你咋了?”胡老四惊恐担忧的晃着刘满屯,他倒是不在意那个黑影了,被自己那枚卷着符纸的铜钱按上了,现在正在急速的萎缩变小,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问题是……刘满屯两手还紧抓着那黑影,像是拿着一块儿不断缩小地黑面包,不停的往嘴里塞着吃似的。

赵保国也傻眼了,往跟前儿挪动着脚步,一边儿诧异地问道:“满屯,好兄弟,你……你在吃啥?”

突然,刘满屯双眼一张一合,红光四射,随即刘满屯噗的喷出一口浓浓的鲜血,身子一僵,仰面倒了下去,双手还保持着那个抓捏着东西的姿势,眼睛里的红光消散,脸上的青芒闪烁几下,也消失不见。

“满屯!”

胡老四和赵保国同时蹲下身子,将刘满屯扶起来,晃动着刘满屯大声的叫着喊着。

不远处,楚怀宝打着哆嗦爬了起来,有些迷糊的抱着胳膊四处看了一圈儿,才颤颤巍巍地盯向这边儿,小心翼翼的喊道:“谁,谁在那儿呢?”

这边儿胡老四和赵保国俩人没搭理楚怀宝,只是一个劲儿的轻声唤着刘满屯,觉刘满屯呼吸均匀下来,胡老四说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只是累晕过去了。”

“哦,嗯?累晕过去,扯淡,我看是被熏晕了,真他妈臭,刚才到底是啥玩意儿?”赵保国骂骂咧咧的问道。

“孽畜,哦,平常人都叫它们是……鬼!”胡老四皱着眉头回答道。

“啊?鬼?”赵保国怔了一下,“他娘的,这玩意儿跟那石头有啥关系?”

胡老四摇了摇头。

那边儿楚怀宝已经哭了起来:“胡老四,四哥,是你们不?我碰见鬼了,郭明他让鬼上身了,***咬我,要吃了我。”

郭明躺在地上压根儿就没昏过去,只是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刚才刘满屯和赵保国以及胡老四三个人的怪异举动让他心生寒意,吓得不轻,再说他也不敢多言语了,突然之间一觉醒来,刘满屯和赵保国二人不由分说地往死里打他,好不容易俩人不打他了,他可不敢吭声,生怕俩人又扭头回来揍他。还有,刚才,刚才胡老四在说些什么啊?什么鬼不鬼的,难不成……自己撞鬼了么?今晚上是有点儿邪门儿啊!郭明心里正哆嗦着呢,一听楚怀宝说自己让鬼上身了,还咬了他要吃掉他,立马吓得哆嗦着坐起来摇头摆手的否认道:“没有,我没有!”

“我的娘哟!”楚怀宝看见郭明从雪地上猛然做了起来,摇头摆手的模样,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生怕郭明又冲过来咬自己。

胡老四扭头喊道:“回来!楚怀宝,你给我回来!”

楚怀宝停住身子,扭头看着这边儿,却不敢过来,委屈地哽噎着说道:“我不回去,***郭明他,他咬我!”

“他梦游呢,现在好了,赶紧回来,穿上衣服去!冻死你!”胡老四呵斥道。

楚怀宝犹豫着,瞅着坐在雪地中地郭明。

郭明也有点儿惑,难不成自己刚才真的梦游了?咬人了?再看看自己和楚怀宝,俩人全都是穿着棉祅没有穿棉大衣,而且下面,下面儿全都穿着大裤衩露着两条大腿,缓过神儿来才觉得**底下凉嗖嗖地,两条腿冻得都麻了,赶紧招手说道:“真的真地,我不咬你了,我梦游了!”

“满屯,你醒了?”赵保国可没工夫理会楚怀宝和郭明俩人,他一直专心致志的瞅着刘满屯,轻轻的给刘满屯揉搓着冰凉的双手。此刻刘满屯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赵保国关切的眼神和满是忧色的脸庞,他咧嘴一笑:“保国哥,你真倒霉,让郭明给咬掉一块儿肉。”

“没事儿,没事儿。”赵保国笑着挥了挥手,疼得他忍不住咝咝的吸了两口凉气:“赶紧起来吧,地上凉!”

刘满屯在赵保国和胡老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谨慎的四处查看了一番,确定再没有其他黑影的存在之后,刘满屯才皱眉小声说道:“胡叔,这些东西打哪儿来的?是不是跟那石头人儿有关系?”

“嗯,八成是,不过现在好了,都解决掉了。”胡老四松了口气,随即看了一眼郭明和楚怀宝,小声对赵保国和刘满屯说道:“别说这些了,这俩人都吓坏了。”说罢,他扭头冲楚怀宝喊道:“你还愣着干啥?不嫌冷啊?”

楚怀宝怔了怔,苦着脸犹豫着小心翼翼的往这边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郭明也爬起来想要去棚子里穿上衣服,可他一起来楚怀宝立马站住不敢走了。还是胡老四走上前几步搀扶着楚怀宝,他才敢往棚子里走起来。

俩人在棚子里穿着衣服,却都

一个劲儿的哆嗦着,冻得啊!楚怀宝一边儿穿着衣儿盯着郭明,尽量躲在胡老四身后,生怕郭明又突然扑过来咬他,还得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

衣服终于穿好之后,楚怀宝赶紧推拉着胡老四走出棚子,和郭明拉开几米远的距离,哆嗦着问道:“郭明,你,你***真的好了?你刚才真地是梦游了?”

“可不是咋的,就是梦游了,我这也是让,让满屯和保国俩孩子打醒的。”郭明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

胡老四皱着眉头说道:“怀宝兄弟,赶紧回去找杜医生包包伤口去,保国,满屯,你们俩也赶紧回去,把伤口包一下。”

“那你呢?”满屯问道。

“哦,工地上总得有人看着,我在这儿吧。”胡老四说道。

刘满屯想了想说道:“保国哥,你和他们俩一块儿回去,我在这儿陪着胡叔吧。”

“行。”赵保国痛快的点头答应,扭头瞪着郭明说道:“还愣着干啥?走啊,我们俩都是让你给咬的,***,你上辈子是不是条狗啊?”

郭明尴尬不已,看来楚怀宝和刘满屯俩人身上的伤,都是自己梦游给咬的了,咦?自己到底是不是梦游了?会不会……鬼上身了啊?

一路往回走着,楚怀宝到底还是远远的和郭明拉开距离,依然有些胆颤心惊。

赵保国却没有怎么害怕郭明,他和郭明肩并肩走着。他心里一直琢磨着今天晚上的事儿,看来牛鬼蛇神这种东西真不是开玩笑地,不过好像也没啥可怕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无非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跟自己当初碰见的那些能蹦着咬人的死尸,差的远呢!不过,这种鬼上身还是很凶的,毕竟这玩意儿附在人的身上,你根本察觉不到,它突然给你来一下子,也够你喝一壶了。

赵保国心里明白,这种事儿还是不要传出去,一来自己地身份在这儿摆着呢,绝对不能宣扬这些迷信的东西;二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影响实在是不好。

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楚怀宝和郭明俩人却不这么想。这件事儿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版本却截然不同。一种是郭明这家伙确实不是好东西,晚上睡觉梦游起来会咬人,以后大家小心点儿;二是那天地里挖出的两具石像上附着神灵的,结果被村民们砸烂了,神灵生气,晚上就把怒气撒在了看工地地楚怀宝和郭明俩人身上;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最近阳河又闹水鬼呢,晚上本想着把楚怀宝和郭明俩人全都拉到河里淹死,当替死鬼,结果赶巧胡老四和刘满屯、赵保国三个人碰上,把他们俩人给救了。至于胡老四和、刘满屯、赵保国三个人大晚上的去那里干啥,没有过多地去询问,毕竟事情的重点在于楚怀宝和郭明俩人身上。

从此之后好长时间,郭明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偶尔回来也是白天回来,晚上就走,坚决不和郭明睡在一块儿。

而楚怀宝,绝对是任何时候都躲着郭明,尽量和他保持距离,郭明那一口好牙齿,着实让楚怀宝记忆幽深。

赵保国自然是因为这次见义勇为而再次威风八面,在所有村民们惊讶恐慌加惑与那两尊石像地时候,他秉承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最高指示,前身前往视察,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思想武装起来地忠诚红卫兵战士,拥有着无敌的力量……

那天晚上,刘满屯和胡老四躺在那间狭小的棚子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裹着破旧的散着阵阵脚臭气和汗腥气的棉被,躺在厚厚的稻草上聊了很多很多……对于一个将近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和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伙子,按说实在是没啥好聊的。不过他们俩却聊的很起兴。

主要的话题,就是有关邪孽异物这种东西。刘满屯主问,胡老四主答和讲。

胡老四着实有好些个年头没能这么痛快的说些职业神棍最喜欢说的东西了,从那年四清运动开始自己被打倒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敢说过有关这方面的事儿。这次可逮着机会了,而且还是刘满屯主动问起来的。胡老四侃侃而谈,知无不言……到最后刘满屯睡着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胡老四才愕然现,自己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这可怜的孩子……唉。”胡老四忍不住独自感慨起来,罗祥平走了,走之前给刘满屯算了一命,到底说了些啥把刘满屯给气的了疯?最后又说啥让刘满屯好好说着,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自己也曾惑的问过刘满屯,问过刘二爷,可俩人谁都不肯说出来。后来胡老四专门儿设坛作法,拿着刘满屯的生辰八字施出了命符,想着看看这小子的命中到底克什么东西,结果啥都没看出来。

真是个奇怪的人,怪的太离谱了,总不至于,这小子压根儿就没魂儿吧?

————————

卷二火红090章 两尊石像

起来或许你们觉得奇怪了,距离阳河这条大河二怎么还会有干旱的沙地呢?事实上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沙地东西五六里地,往西挨着的就有耕地,再往西阳河、村庄;沙地往东,是一大片的林场。吧@@奇怪吧?

这块沙地中布满了一个个的大沙丘,大部分都是红沙,也有少数的是粗大的白沙。解放后村里就曾经考虑过挖一条渠,引阳河的水过去,把这片沙地全给开了荒。因为种种的原,这事儿一直耽搁下来,直到现在。

这次重新提起了开渠引水开荒,乡里同意了罗宏的想法,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行。罗宏召集村民,说干就干。

一时间村里人真是各个儿摩拳擦掌,精神抖擞,谁不想着多干点儿活多赚点儿工分?总比闲着要强得多啊!

于是乎男女老少全动员,村东阳河东面一直到那片沙地之间,大概就是二里地距离吧,每天都聚满了村民,不管是刮风下雪,村民们斗志昂扬,干劲儿十足,工地上热火朝天。渠还没挖好,名字都起好了双河村东直渠。

按说这算得上全村的大好事儿了,可就在开工三天后,工地上出现了一件怪事儿,直接打击了村民们的劳动积极性,民们有些惶恐不安了好几天。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凛冽北风呼呼的刮着,工地上村民们依然热火朝天的干着。村支书罗宏和几个生产队长很高兴,村民们干劲儿足,工程进展的快,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条渠就挖成了。罗宏和几个生产队长凑到一块儿琢磨着,是不是让村里人慢点儿干,别着急,多拖几天就能多赚几天的工分儿,反正年前冬天里也没啥别的农活儿干啊!让大家伙儿年前能多赚点儿,岂不是更好么?

中午快要工的时候,二队负责挖的那一段渠中间突然有人惊恐的叫了起来,随即人群像是炸开了锅似的,二队那帮人全都向四周乱窜,惊慌失措地大叫着。村支书罗宏和几个生产队长都赶紧往跟前儿跑去,寻思着出了什么事儿了?

眼见村支书和生产队长几个人全都过来了,二队的村民们这才稍稍安静了下,七嘴八舌的纷纷攘攘着说是挖到怪物了,到处都是血啊……

刘爷和罗宏让其他四个生产队长把二队的村民集合,他们俩扛着铁过去了,倒是要看一看挖到什么怪物了,还到处流血?

二队负责地这段渠。挖地不错。四米多地渠口。中间二十多米地长度挖地有两米多深了。加上两旁挑出来地泥土。人站在土堆上往下看。到最底下有三米多深。在引起骚乱地那段渠沟下面和两侧地挑出来地土堆上。散落着一些碎骨头。

按说挖出人骨头这种事不算稀罕。两天来没少挖出过这种东西。就材板都挖出来过。更何况人骨头呢?荒郊野外。埋得那些死人多了去了。没什么奇怪地。

让二队村民们恐慌地是渠下面渗出水来地那段泥土中。挖出来两个人形地石像。石像地眼睛都瞪地很大。眼孔里往外不停地渗血。肩膀上和前胸脯上。已经流了许多血道。鲜红地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流着。下方泥土中渗出地那些不多地水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地冰凌茬。鲜红地血顺着石像地身子在薄薄地冰上蜿蜒流动。像是一张咸阳地图画般。诡异人。

石像并肩靠着。下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面。其中一个石像地脑袋似乎被谁刚才不小心用铁锨砍掉了半块儿。奇快地是。石质地脑壳子被砍下来地那半拉。却偏偏还没有掉下去。像是连着皮似地就倒挂在石像地脑袋侧面。贴着耳朵。破开地缺口处。能看得见清晰地石质纹路。

石头人眼睛里流血。这事儿就显得古怪了。不过也不至于让村民们吓成那般惶恐地模样吧?罗宏和刘二爷到坑里面。距离石像有两米远。仔细瞅了半天。也没现除了眼睛里渗血之外。有啥别地古怪地地方。罗宏壮着胆子拿着铁在那石人身上戳了几下。也没啥动静。正想着把人都给喊回来。挖出石像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呢。旁边儿刘二爷挥着铁锨劈头盖脸地朝石像砍了下去。嘴里还喊着:“什么他娘地狗东西。劈开它看看里面装这些啥呢。”

咔嚓一声。火星四溅。铁锨刃儿都被顶地卷了。石像地脑壳子啥事儿没有。

刘二爷愣住了,这玩意儿还真结实啊。罗宏在旁边儿招呼道:“哎,都被害怕,过来几个人,把这玩意儿挖出来看看!”

说话间,刘二爷已经淌着泥水走到跟前儿,用铁锨往下挖了起来。

远远的在一队干活儿的刘满屯也拎着锨跑了过来,宋晓梅跟在后面招呼着让刘满屯等等她。这些日子宋晓梅天天来找刘满屯商量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以及“互相学习”加强“革命战友间的思想交流”等等重大的很有必要商讨的问题。

刘屯跑到跟前儿的时候,渠里面已经跳下去好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在罗支书和刘二爷的指挥下,也不管什么他

怪物事了,挥锨猛干,不一会儿便在两尊石像的身下了直径两米一米多深的坑。

石像算是彻底挖出来了,只是几个人拿来绳索,准备把石像从泥土里面拉出来的时候,下面的积水突然涌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将刚挖好的坑给积满了水,而且看那样子水还在不断的涌出,往坑外的渠里面溢着。几个人原本踩在泥水里面鞋子都泥泞不堪了,这下水越来越大,干脆都子脱了,卷起裤管撸起袖子要动手捆那两个石像。

按说这也不算什么大活儿,无非就是把绳子套在两尊石像的胳膊下面,勒紧了几个人往上使劲儿拖拽的事儿。

绳子很快套在了两尊石像的身上,几个人把绳头扔到渠上面,让站在土堆上的人使劲儿拉。此时土堆上面已经围满了各个生产大队的村民,刚现这俩东西的时候,二队的村民们还惶恐不安有些害怕,不过时间稍稍过去一阵儿,又有罗支书和刘二爷下去好一会儿,还带着人在旁边儿挖了半天,也没生什么诡异的事儿。所以村民们也都不害怕了,纷纷围了过来看新鲜,搭把手帮帮忙。

“一二……一二……”

罗宏在下面喊号子,上面地人使劲儿的拉动绳子,刘二爷和几个人站在渠下面看着,拎着锨时刻防备着有什么突事件生。

上面的人群中一些没有到前面搭上手的二队村民议论纷纷,大致都是说刚挖出石像时的诡异事件。那可不只是眼睛里往外渗血啊,石像的眼珠子还来回转动,嘴唇儿一张一张的,往外吐血呢。

不知道是民们在以讹传讹,还是故意夸张些好使得其他生产队的村民们不至于笑话他们胆小,反正他们是在儿说的有模有样,诡异非常。

刘满站在旁边儿皱着眉头听村民们议论着,心里想着这玩意儿该不会真是什么邪孽异物吧?按说……嗯,按照刘满屯的经验来说,邪物脏东西,多半都是普通人看不到地,而且都是些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模样的东西,这俩石头像又怎么会是邪孽异物呢?

前久生的一件事儿让刘满屯突然有些担心起来。记得自己生日那天,在北地里碰上了一大帮脏东西,干了一架之后,一股突然平地而起的龙卷风帮了自己的大忙,卷走了大部分的黑影,嗯,也就是那些藏东详细,随即往东移去。据村民们讲,那天龙卷风就是在村东这块儿土地上刮了好一会儿,最后钻入地里面的。

那钻到土里的龙卷风,会不会……和这俩像扯上什么关系?

罗支书还在不停地喊着子,上面拉动子的村民嘿哟嘿哟的喊着号子股劲儿。

只是那石像并没有被拉上来,似乎下面被什么东西拴着或吸附住了似的,在众人大力的拉动下,也不过是微微的晃动,石身在水里面晃动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拉了好一会儿,拉动绳子的几个人都累了,旁边儿原本没搭上手的村民赶紧上前换下来累了的人,继续使劲儿拉动着。

“刘满屯,那是什么呀?怎么还流血呢?”宋晓梅有些怕,站在刘满屯地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渠下面那两尊石像。

“不知道。”刘满屯头也没回地低声回道道。他瞅着那石像越来越觉得对劲儿,这玩意儿的眼睛,似乎在一直瞪视着我,咦?不对啊,我是站在石像的后面,后脑勺怎么会有眼睛呢?刘满屯皱了皱眉,哦,刚才迷糊了,后脑勺上除了雕刻出头的模样外,压根儿就没有眼睛。

这时候,那两尊石像的眼睛里,已经停止了往外渗血,流出地血液很快风干掉,并且在石像的脸部身上没有留下一丝地血迹,就像是原本流出的就是普通地水,干了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迹象。

原本顺着石身流到泥水中地那些红色的血液,也渐渐的消失了,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红色,兴许,是被泥水搅和的看不出来了吧?

刘二爷招呼人又拿来了两条绳子,拴在石像身上,然后绳头仍在上面,村民们围上来拉住绳头,又使劲儿拉。这下力道等于比之前大了一倍还多。

“一二,一二……”罗宏喊着子:“同志们加把劲儿哟,嘿嘿哟哎……谁要不用劲儿哟,都是坏分子哟哎……”

石像的身子晃动的更厉害了,水面呼啦呼啦的晃动着。

终于,哗哗的声响中,两尊石像被拖出了水坑,随即被人拉着拖到了渠上面。

在石像被拖到渠上面之后,渠里原本放着两尊石像的坑中,出呼啦啦的水响声,随即坑里面的水位飞速的下降,片刻功夫,水坑的水连同渠里面不多的泥水,都渗下去了。坑里面没有水了,只有一些泥泞的泥浆,竟然还有两只过冬的青蛙,在泥浆中瞪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四周地人群。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切生的都太快,太突然,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真真是匪夷所思了。

这俩石头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人知道。

看着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天空中

零零星星的雪花,不一会儿雪就下大了,鹅毛大雪张开大嘴往下喷似的,扑簌簌的遮住了天空。狂风呼啸着将雪花卷成一团团的扑打在地面上,渠沟里,出噗噗的声响。

人们站在大雪中纷纷议论着,这两个石像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会如此奇怪呢?明明看着它俩的眼睛里流出了血,可转眼间就不见了。还有那坑里面,积满的水突然间就漏光了,难道是那石像的脚底下有洞,石像拔出后,积水很快漏了下去么?那也不对啊,起初:水从哪儿来的?不也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么?

还有,这俩石像拖出来了,弄到哪儿去?弄到村里面么?显然不行,这玩意儿太邪性,谁晓得弄到村里面会生什么事儿。就今天挖渠挖出来这俩东西,村民们心里就够恐慌了,还弄到村里?开什么玩笑?

一时间罗支书和刘二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站在人群中的刘满屯也有些愁,按理说现在的自己没必要再担心什么,毕竟自己已经十六岁了,从生日那天之后,这些日子过的可以说是舒坦安心了。没啥奇怪的事儿生,心里面那种经常出现的危机感也没有了,何必再闹心呢?只不过这俩石像刚才,刚才确实好像背对着在盯着自己看了,这有点儿矛盾,不合乎情理。且不说石像能否看人,就算是能看,它背对着自己,后脑壳子怎么看着自己?生日那天的龙卷风,就在这里消失地,跟这俩石像有关系么?

宋晓梅在旁边儿瞅着刘满屯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便推了推刘满屯,说道:“哎,村里人都愣着干啥啊?雪下大了,赶紧回去吧。”

“哦,他们这不是在商量把这俩石像弄到哪儿去么?”刘满屯回过神儿来说道,“天真够冷的,你先回去吧,这都晌午了,你天天来找我,村里人也会说闲话的,还有……你爹娘不说你么?”

“赶我走啊?”宋晓梅哼了一声:“我这是来帮助你这个思想落后的革命战友,不能让_落下去,整天满脑子的迷信思想,哼。”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宋晓梅脸一红,小声说道:“你们村里的人说我们了?”

“那到没有。”刘满屯摇了摇头,他也现许多村民又在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盯他们俩,于是便说道:“得得,你赶紧回去吧,以后尽量少来找我,省的让村里人背后乱说。”

宋晓梅嘿嘿一笑,说道:“该不会是你自己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了吧?我是完全把你当作亲密地革命战友,思想很纯洁的。”

“那是那是。”刘满屯心想这丫头脸皮够厚地,这些天我都不好意思了,她怎么就一点儿没在意村里人的眼神呢?

俩人这边儿说着话,那边儿刘二爷已经做出了决定,大手一挥:“拉到阳河东堤上,在渠口了它铺渠底,当石。”

村民们全都愣住了,乖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这俩石像是什么神灵,把神灵挖出来就已经是大不敬了,再砸了当石料用,那岂不是罪上加罪么?不一会儿村民们之间便闹哄哄的嚷嚷起来。

罗宏说道:“干什么干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都还有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啊?回去都给我好好学习**语录,接受下思想教育,深刻反省几天!听二爷的,拉走,砸掉,铺渠低。”

一听罗宏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了众人地头上,村民们立刻就不叨叨了,生怕被旁边儿的人彻底揭自己,扣上老封建老迷信地帽子,那可就坏菜了。谁愿意像胡老四那样整天扣着个牛鬼蛇神的帽子扫大街清厕所,时不时还得受教育批判?

“走走,下工了,回去吃饭!今天下大雪了,下午不用上工,歇着!”罗宏挥手一招呼,村民们便都不话,拎着家伙什往村里走去。

几个身强力壮地村民和罗支书以及几个生产队长在后面,把两个石像弄到板车上,拉到阳河边儿的渠口处,用大锤噼噼啪啪地砸成了碎块儿,堆在了河堤上。就等着整条渠挖好了之后,掘堤放水时,铺到渠堤下面。

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再说些有关神灵的事儿,担心被扣上牛鬼蛇神的帽子。不过在私底下要好的人之间,还是会议论有关俩石像的事儿。甚至还有几个村民私下里找到胡老四,询问那俩石像到底是何方神圣。要知道,人家胡老四以前可是职业神棍,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儿那可是行家。

人们觉得胡老四肯定能解释通这件事儿。

拱手拱手,推荐票留下,月票下个月给咱留着,那啥,让咱们灵异奇谈类别的,**的月票榜上露个头吧!起码,灵异和科幻频道里,月票榜上,总得有灵异类的一个位置才好啊是不?

卷二火红094章 女大当嫁

冬腊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东直渠在腊月的中旬,终于竣工了,就等着来年开春浇灌小麦的时候,决堤放水了。罗宏这两天高兴的不行,专门儿请来乡里的领导们到村里开了一次表扬会,对几个在开挖东直渠时表现突出的村民予以表彰和奖励。

至于先前生在东直渠工地上的石头人事件,虽然起初着实影响了村民对于继续开挖东直渠的劳动积极性,但是相对农村来讲,稀奇古怪的事儿,并不会太长久的干扰村民们的正常生活。要知道,稀奇古怪的事儿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尤其是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所以在沉闷的稀稀拉拉的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村民们的劳动积极性再次高涨起来,为了躲赚取些工分儿,大家都拼了命的挖渠干活儿。就算是天王老子住在那块儿地底下,那也得挖啊,不挖怎么来工分怎么有更多的钱过日子……过年?

人民的力量真的是不可小视啊,东直渠如此大规模的工程,短短一个月多点儿,顺利完工。

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唉,又是要花钱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村里的大人们,基本上都不愿意过年,过年就代表着要花多点儿钱。不管平日里生活条件多么据,如何的省吃俭用,到过年的时候都尽量的要买点儿布料做两件新衣服啊,割点儿肉包顿饺子吃啊,反正是要花大钱。传统的节日,不花销点儿不像话,可花了又心疼又舍不得,甚至,没有钱又怎么能花呢?

无论日子过的而又多么的艰难,条件有多么的差,过年,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

很快,到年末了。

村里家家户户贴上了大红地春联,迎接着六七年的到来。春脸上写满了喜庆的字眼儿,“春”“福”二字到处都能看得见。在这样一个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节日里,没有人再提及什么所谓的封建思想旧习俗,家家户户依然是要热热闹闹的,烧火去岁,点鞭炮欢庆新春。人们打心眼儿里为新的一年祝福着,期盼着……期盼着来年地生活,会更好。纯朴的人们,更是在春联中,表达了自己对伟大祖国的热爱和祝福,祝愿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平安。

平安。是多么难得多么珍贵。历经了风风雨雨。战火纷飞。这样一个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地国家。在终于建立起由中国**领导地新中国之后。也没有停歇过战争。抗美援朝、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台海沿岸两边依然是厉兵粟马。不时有炮火相对。零星地战火时时燃起。又很快熄灭。紧张地氛围时刻笼罩着海峡两岸。将士们枕戈待旦……

并不算稠密地炮竹声。依然是充满了欢欣喜悦地气氛。声声辞旧岁。新地一年。到来了。

正月里头两天。旧地习俗依然是不会改变。人们还是要串亲戚走街坊拜年。互道祝福;接下来。人们很快就沉下心来。恢复了日常地生活。生产队里地农活儿。似乎永远干不完。村支书和生产队长们在一块儿没事儿就要商量着给村里人找活儿干。积肥、刨渠、修水站、开荒……总之。就是要多找活儿。让村民们多干活多赚工分。

只是人们地生活依然不富裕。温饱地问题。依然没有完全解决。是地。吃不好。穿不好。家家户户依然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过年地消费。几乎是每一家每一户地负担。

所以过完年之后。各家各户都陷入了窘迫地境地。当然……无论好赖地话。还是能填饱肚子地。

“不过比起来六零年,这日子过的也算是不错了。”刘二爷坐在炕边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和村支书罗宏拉扯着。

“是啊,咳咳。”罗宏蹲在窗户底下卷着烟卷儿,沾了点儿唾沫黏上,划着火柴点着了,抽了两口。罗宏有个毛病,到哪儿不喜欢坐着,喜欢蹲着,村里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蹲王,据说最高记录能蹲在打谷场盯着村民干活儿,一蹲就是一下午,腿不酸头不晕。他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说道:“听说保国那孩子最近回来少了,二爷您可得多说说他,别老是在外面闹腾,年纪轻轻的,干点儿活不好么?唉,县委书记都听说他的大名了,前两天还吩咐道乡里面,乡里又找到我,要我好好管管这孩子,闹腾的太凶了,让上头那些当官的也为难不是?”

“嗯?这小兔崽子,还真闹腾出名堂了,连县官都忌讳了?”刘二爷有些吃惊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日子以来,刘二爷对这些孩子们,管的确实有些松了,他觉得年轻人爱闹腾就闹腾去吧,自己当初十六七岁的时候,想疯玩儿都没那个时间,整天在地主家当驴当骡子的让人使唤。所以刘二爷对于孩子们胡乱踢腾,不觉得有多么的不妥,况且,又不是女孩子,男孩子嘛,越踢腾越闯荡,越能成气候。

“您老别太惯着他们了,该管的时候还得管管,咳咳,当然,别打孩子,您那巴掌跟铁簸箕似的,打孩子的时候,村里人都看的心疼。”罗宏笑着说道。

刘二爷哭笑不得,到底是管还是不管?“行,回头我好好说说他,不过现在年轻人闹革命,上面都支持他们,你说……”

“支持支持,现在都让这帮年轻人当家了,哎。”罗宏不满的打断了刘二爷的话,这也不怪乎罗宏不满意,红卫兵们在学校里折腾,回到村里再批斗人,这本来也没什么,反正村干部们和村里人也会天天批斗那些四类分子什么的。问题是现在好些个大人都跟着赵保国那帮小年轻们一起闹腾,而且还时不时的闹到村部、乡委,指手画脚的要当家作主,要如何如何管理施政……这是他们管的事儿么?什么军干群三结合,集中领导整治,要罗宏说,那纯粹就是扯淡,不如扛着铁锨多挖几分。

“当官的拿这些年轻人没辙了么?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官儿啊?早点儿下台才好。”刘二爷笑着挥了挥手,“不说这些,苗树堂家里那口子好点儿了没?”

“好什么好,整天傻乎乎的,倒是命保住了,死不了。”罗宏叹了口气,觉得这个世道又乱了。

前两天苗树堂又被刘满屯拎着棍子追着满街打,可能是逼急了吧,苗树堂和刘满屯厮打起来。虽然苗树堂人高马大又是大人了,可一直以来营养不良体力透支休息不足,身子骨虚弱,而刘满屯打小习武,身子骨结实下手重而且身手敏捷,俩人倒是打了个平手,基本都没吃啥亏。

可晚上赵保国从外面回来听说这事儿后,立马带着一帮红卫兵和刘满屯一块儿冲进了苗树堂家里,一番狠砸暴打,原本早已经被砸地稀巴烂没有一点儿全活东西的家里,又成了一堆垃圾,而且苗树堂被打得浑身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棉衣都打烂了。一对儿女苗兰和苗兵,却为了巴结红卫兵们,亲自对早已划清界限的父母施加了毒手,当然,他们下手还是不重的。

刘满屯和赵保国带着人走了之后,苗树堂的老婆在往房梁上悬了根儿绳子,上吊了。

好在是罗宏和几个村干部听说这件事儿后,匆忙赶过去拦阻,当时赵保国和刘满屯他们都已经走了,但是却恰好赶上苗树堂老婆上吊,罗宏他们赶紧救下了苗树堂的老婆。万幸地是,人没死。

罗宏当天晚上就找了刘二爷把这件事儿说了。刘二爷自然也生气,做人不能太过分,到把人逼死的程度了,那就说明咱们理亏了。不管苗树堂曾经干过啥坏事儿,可这么长时间了,天天受辱挨打,他也算是遭报应了。可总不能还把人给逼死吧?

当着罗宏和几个村干部的面儿,刘二爷把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并且训斥他们俩,以后再也不许打苗树堂,更不能去抄他的家。

对此赵保国不以为意,挨爷爷的打那是无所谓,他振振有词:“只要以后苗树堂老实点儿,咱们也懒得去抄他地家。”

刘满屯撇着嘴说道:“苗树堂和他老婆两个人也忒不像话,竟然还敢威胁我们,说什么死了之后,做鬼也不放过我们,我怕他?他们全家变成鬼我也不怕!”

刘二爷气急了,又是一顿巴掌打下去,赵保国和刘满屯俩热趴在炕上撅着**这才嘿嘿乐着不说话了,这让刘二爷哭笑不得,孩子们大了,皮实了。

“哦对了。”罗宏唉声叹气一番,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村里人最近都在议论着,说满屯搞对象了,这事儿二爷您可得掂量掂量,孩子年纪还小,让村里说叨起来影响不好,再说了,人家姑娘家里人要是知道了的话,肯定也不乐意,万一找到家里闹腾,也不好啊!”

刘二爷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说的是宋庄的那个丫头吧,没影地事儿,全都是红卫兵,据说是搞什么串联,互相学习瞎折腾的,还说是什么亲密的革命战友,这帮孩子们,竟瞎折腾。”

“唉,你说这些孩子们是不是都有毛病啊,男娃闹腾也就闹腾了,女娃娃也跟着瞎起哄,她们家里人也不说管管么?”罗宏手里的烟卷儿剩下没多少了,他从腰里掏出烟袋,把剩下的一小截烟头塞到烟锅里,吧嗒着抽尽了最后两口,“过完年了,保国也十八了,他跟梅丫的事儿,该准备准备了,起码…跟俩孩子透个底儿。”

“哦,是啊。”刘二爷点了点头,赵保国和吴梅丫地婚事儿,他老早就跟罗宏还有胡老四商量过,只不过孩子们年纪还小,所以暂时还没和他们说起过。年前冬天征兵的时候,赵保国又嚷嚷着要去当兵,被刘二爷训斥了一顿才算老实了点儿。倒不是刘二爷不想让赵保国去当兵,他觉得男孩子当兵不是什么赖事儿,反倒是件好事儿,不过毕竟才十七岁,等明年十八了再去当兵也不晚,当然,还得先和梅丫把亲事儿定下来,十八了,不小了,该定下这婚事儿了。

罗宏笑着磕打了一下烟锅:“还不是您老一句话地事儿,反正现在都是您的娃。”

“还小呢,梅丫才十六。”刘二爷笑了笑,他不否认罗宏地话,刘二爷心里也这么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然是作为家长一句话的

只不过……此时地刘二爷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不久子们地事儿,都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我当年娶家里那口子的时候,她不也是十六岁么?”罗宏有点儿玩笑的说道。

门帘掀开了,吴梅丫拎着铝壶端着两个碗进来了:“爷爷,水烧开了。”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把碗摆在小桌子上,沏上水,小脸红扑扑的,一条大辫子扎在背后,长达腰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刘二爷,嘴里小声的撒娇道了一声“爷爷”然后放下水壶小跑着出去了。很显然,刚才刘二爷和罗宏地话,都让吴梅丫听见了。

于是罗宏和刘二爷俩人都有些尴尬且开心的笑了起来。

吴梅丫走到院子里,心里扑腾扑腾的跳着。十六七岁地姑娘,已经懵懵懂懂的知晓了一些感情上的问题,刚才听到了刘二爷和罗宏谈论自己地婚事,她的心里面乱了。对于自己将来要嫁给赵保国,做保国哥的媳妇儿,吴梅丫早有些耳闻了。只是……她心里对此有些不满,她心里喜欢刘满屯要多一些,说起来赵保国是自己的哥哥,是自己受欺负地时候,冲出来护着妹子的哥哥;而刘满屯,虽然也是个哥哥,也会在自己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暴打任何欺负自己的人,可刘满屯终究和自己同岁,有时候还要听自己的话,自己也经常照顾着他……吴梅丫心里很喜欢这种感觉。

若是非得再找个理由的话,似乎满屯哥哥比保国哥哥,长地要好看些。

年仅十六岁的吴梅丫,心里乱了,自己该嫁给谁呢?她心里根本没有想着这件事儿要完全听从爷爷地,她觉得嫁给谁,应该是自己说了算。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想要嫁给谁,还得看对方是否愿意。

赵保国这些日子以来,有时候三两天不回家,有时候晚上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忙的不行不行地。

而刘满屯……吴梅丫心里泛起了一丝的醋意,酸溜溜地。这两天那个叫做宋晓梅的,天天来找满屯哥,起初还和别人一块儿来,这些天干脆自己来找。满屯哥似乎也很喜欢和那个宋晓梅在一块儿。这不,今天满屯哥一早就带着李援勇和小毛去北地渠里捉鱼,宋晓梅刚才就来过一趟,听燕子说了之后,立刻小跑着去北地了。

宋晓梅个子不如我高吧?她的眼睛比我的大一些,脸蛋儿,脸蛋儿好看些?我比她好看些,嗯,她那两条大辫子老是垂在前面儿,走起在胸前一晃一晃的……似乎,似乎她的辫子扎的比我的好看吧,而且还扎了两根儿红头绳。吴梅丫把自己的大辫子甩到前面儿,伸手摸着辫子,在院子里了会儿呆,扭头跑到西屋里,对韩晓云和王秀花说道:“待会儿平贵抱柴禾回来,你们一块儿去捡些煤块儿,家里的快用完了……嗯,我去,我去找找满屯哥,看他逮着鱼没。”

妹妹们点头答应着,吴梅丫脸更红了,有些心虚的扭头跑了出去,心里却在想着满屯哥此时在干吗,是不是和宋晓梅又说又笑的?这个宋晓梅真不要脸,不在自己村里面,天天跑这么远来找满屯哥……

小北风呼呼的刮着,北地中间那条渠两侧长满了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的抖动着,出沙沙的响声。麦田中覆满了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一片银白,中间偶尔有透出来的嫩绿的麦苗,好奇又有些害怕似的,只露出一点点往外张望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还没有一丝春天到来的气息。

宋晓梅站在渠边儿的一棵大杨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根儿芦苇,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笑意,嘴里一边儿招呼着:“呀,快快,那儿有鱼,有鱼,蹦出来了,快抓住它!”

“你少嚷嚷两句,跑不了,一条都跑不了!”李援勇在下面喘着粗气一边儿筑这着坝,一边儿不满的喊道。

“去去,我又没跟你说话!”宋晓梅瞪了李援勇一眼。

刘满屯辫起裤腿儿,撸起胳膊袖子,跳在浅浅的冰冷的渠水中,用一个破旧的盆子正在一盆盆的把渠水舀起,泼到面前刚刚筑起的泥坝的另一端。

入秋之后,渠里面的水越来越浅,到了冬天之后,渠里面只有一段一段的比较深的地方有水,其他大部分的地方,都干了。原先渠里的泥鳅鱼啊什么的,就会躲在这些仅有的一段段水域里,藏在冰层和水草下面,安安静静的过冬。

李援勇和宋晓梅俩人斗嘴的功夫里,小毛正在越来越浅的水里面打碎一块块儿的薄冰,顺便摸索着一些露在外面的泥巴中乱钻乱蹦的鱼儿和泥鳅。看起来收获颇丰,破铁通里面,已经有小半桶了。

正在一个劲儿舀水的刘满屯,心里面正在琢磨着昨晚上赵保国和自己说的那些事儿。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先祝大家笑口常开万事如意~下来呢,推荐票啊月票啊这个月多给点儿,好么?谢谢谢谢~~

卷二火红091章

惜胡老四听说了之后,也是一头雾水,说不清道不明

村里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疑惑着恐慌着。/而刘满屯在家里头已经抛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心想这无非都是些巧合而已,龙卷风恰恰刮到那片地里之后,没了后劲儿消失了,而这俩石像就恰好在那里挖了出来。再说了,谁能证明挖出石像的地方,就恰好是龙卷风消失的地方呢?要知道,阳河东面那一块儿,老大一片地呢。

不过和其他村民一样疑惑的是,那俩石像眼里怎么就会流出血来呢?这就有点儿诡异了,后来说一声没有,那些流出来的血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岂能不让人心里害怕担心呢?据最先刨出石像的那几个村民说,当时刚挖出来石像的时候,那石像的嘴巴还动呢,一张一合的往外吐血……

要是说石像是个空壳,里面不知道怎么就巧合的包了一大肚子红水,嗯,那最后拉到河堤上时,可是用大锤敲碎,一块块儿的,跟石头没啥两样。

吃晚饭的时候,赵保国回来了。

刘二爷端着饭去村支书罗宏家了,这也是村里人的一种习惯,吃饭的时候端着饭碗串门儿唠嗑闲聊,时候也是吃着饭就把一些事情商量妥当了。

家里面就剩下一帮孩子,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生在阳河东工地上的事儿。除了刘满屯、李援勇当时在工地上,其他孩子们都没有在。不过他们也都听村里人说了这事儿,所以一时间都很好奇的唠叨着,顺便询问着当时就在现场的刘满屯和李援勇。

赵保国听了很好奇,端着领导的派头询问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便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晚饭后,赵保国和刘满屯、李援勇三个人去了刘满屯的家。自打刘满屯过了生日之后,刘二爷就安排他们三个全都住到刘满屯家里去,毕竟孩子们一天天大了起来,再住在一块儿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了。所以刘二爷干脆让三个大男孩儿搬到刘满屯家里去,这样也方便。

雪已经停了,大街上铺了厚厚的积雪,上面被串门儿的村民们踩出了一个个黑色地脚印。积雪映的街道上的光线比有月亮的时候还要亮堂些。人踩着积雪走在街上,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显得村子里安静怡人。

到家之后。点着了一把稻塞进炕下面地火塘子里。又塞了几根儿柴禾进去。将火塘子口堵住。

:一会儿。屋子里有了热气儿。三个人脱了鞋上炕。将因为踏雪而湿了地鞋子放在火塘子边儿上烤着。三个人衣服都没脱钻进了被窝里。

“先暖和暖和。一会儿去东堤上看看去。”赵保国趴在炕边儿上。头朝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烟叶。又撕了张纸。卷把卷把塞到嘴里。用火柴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两口。看样子已经很熟练了。

“保国哥。你啥时候学会抽烟了?”刘满屯有些惊讶地问道。

“打从北京回来后。我这段日子经常抽烟。咳咳……”赵保国抽地有些猛了。呛得咳嗽起来。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道:“咱们家没钱。我在县城地时候。别人给地地烟都是现成地卷烟。那才好抽呢。这烟叶是偷咱爷爷地。哎你们俩可别告诉爷爷啊!”

李援勇立刻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地。”

刘满屯说:“保国哥,你刚才说去东堤上看看,看啥去?”

“看看那俩石像,你们不是说今儿个那石像眼里面流血了么?”赵保国叼着烟卷儿,不说道:“我非得看看那玩意儿有啥邪性地,他***,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能允许这些牛鬼蛇神出来吓唬人?”

“已经砸碎了。”刘满屯说道。

赵保国不以为意,说道:“满屯,今天你看到那石像眼里流血,害怕了”

“没啊,我才不害怕这些东西呢。”刘满屯笑了笑,说道:“别人儿不知道,保国哥你还不知道啊,我打小遇到的怪事儿多了去了,还怕俩石头人儿不成?”

“所以啊,唉,我也得去瞅瞅去。”赵保国叹了口气,深深的吸了口烟。

李援勇疑惑的问道:“保国哥,满屯哥怕不怕,跟你有啥关系?你咋非得去看看?”

赵保国一瞪眼,说道:“废话,你哥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知道不?在外头咱是响当当地红卫兵领袖,革命派!造反派!县里那些当官儿的见了我都得笑着跟我说话,好歹得负责任不是?”

“这……八竿子打不着地事儿啊。”刘满屯也头大了,不明白赵保国在说些啥。

“今天这事儿村里人是不是都害怕了?村里是不是都议论纷纷?”

“啊,对啊,这事儿古怪,听说胡老四都说不明白。”

赵保国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得去亲自看看,打破这些封建迷信的思想,揭露牛鬼蛇神地真面目……”

“那咱明儿个白天去不成么?”

“明儿个?我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啊?现在是最关键地时期了,保皇派们已经开始着手反击我们造反派,革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兴许这俩石头像,就是保皇底下搞的鬼,故意来吓唬革命群

…”

刘满屯说:“保国哥,你跟我们俩人还说这些废话干啥?到底为个啥?”

“这……”赵保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得得,我也不废话了,无非就是有面子呗,今天刚出了这种事儿,晚上我就敢去东堤上视察一下,嗯……谁不得敬佩我?这说明了作为革命领袖,是需要有过人的胆识的。”

李援勇翻了个身儿,撇着嘴说道:“那你自己去吧,我和满屯哥还得睡觉呢,你可小心点儿啊,那石像要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闹不好现在正气头上,你去了正好它们揍一顿解气。”

“所以你去不去没事儿,你满屯哥得陪我一块儿去。”赵保国笑着说道。

“啊?我去?”

“当然你得去了,不晓得你小子八字硬鬼神敬?”赵保国嘿嘿一乐,“虽然我的命也硬,比不过你。”

刘满屯不乐意了,嘟哝道:“国哥你怎么能信这些啊?会让人笑话的,反正我不去,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去东堤上,干嘛受那份罪去?不去,我不”

赵保国翻身床,蹲在火塘子边儿上取着暖,笑着说道:“说着玩儿呢,你们俩爱去不去,反正我得去一趟,哎对了,明天鲁壮壮、马天来还有齐朝他们来到村里找我的时候,你们俩记得告诉他们,我今晚上单枪匹马去东堤横扫牛鬼蛇神去了……”

“为什么?”李援勇诧异的问道。

刘满屯撇了撇嘴:“面子呗。”

“对咯,好兄弟!”赵保国站了起来,裹:了衣服,把鞋带儿系上,“得,我去了啊,你们俩赶紧睡吧,火塘子也不用管,晚些我回来之后再塞两把柴火就行。”说罢,赵保国顺手从窗户底下拎起柴刀往外边儿走去。

赵保国刚走出门外,屋里刘满屯已经从炕上爬了起来,下炕穿鞋,系着鞋带说道:“援勇,你自己在家睡,我得跟着保国哥去一趟,这大半夜地,万一真有点儿什么鬼怪胡闹,那可不好。”

“我也去!”李援勇精神抖擞爬了起来。

“去干啥,待在家里面儿!”刘满屯呵斥了一声,“一会儿我们就回来,你睡吧,记得明儿个鲁壮壮还有马天来他们找保国哥的时候,跟他们说保国哥今晚上横扫了牛鬼蛇神,那真是全无敌了。”

“哦,好吧。”李援勇只好点了点头,缩着身进被窝,“你们早点儿回来啊,我一个人儿害怕。”

“怕个球,睡吧!”刘满屯笑着拍了拍李援勇的脑门儿,扭头向外走去。

屋外,寒风在半空中呜咽着,寒意浓浓,夜色沉沉。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儿。这么冷地天气,晚上村民们都懒得出门儿,早早的躺在被窝里睡了。

刘满屯小跑着追上赵保国,俩人相视一笑,嘿嘿乐呵着说着闲话往村东走去。

对于赵保国来说,早就猜到刘满屯会跟来,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再说了,刘满屯虽然这些日子不怎么参与到革命事业中,有些脱离革命队伍了,但怎么说那也是红卫兵们的代表啊。明天鲁壮壮他们来了之后,要是知道刘满屯没有和赵保国一块儿去干“革命”,那会如何想?

谁也要面子不是?

当然了,即便是刘满屯真的不去,赵保国一个人也会去。他心里实在是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当初在西岗子地时候挥着柴刀劈砍那些活蹦乱跳的死尸的时候,他和满屯不还是照样冲杀了出来;火烧土地庙遭遇突如其来地泥石流,整座小山都塌了,那又如何;在北京,山吊死了的尸体蹦下来咬人,他赵保国也没有害怕,和刘满屯一样动手打垮了两具死尸……见怪不怪了,在赵保国的心里,什么他娘的邪物脏东西,都是些欺软怕硬地玩意儿而已。

不过对于这种稀奇古怪诡异莫测的事儿,赵保国还是不会对其他革命战友们提起,毕竟大部分的人是对此类事件是持着完全不相信的态度,唯物主义嘛,怎么会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呢?即便是平日里高喊着打倒牛鬼蛇神的口号,那也是说要打倒旧的封建思想迷信思想,并不是说就真地相信有牛鬼蛇神,并且要打倒这种思想而已!真要有牛鬼蛇神了,打倒消灭它们的活儿,那得交给神棍。

至于刘满屯,他更不会害怕这些见光死地玩意儿?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