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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奇谭》


新书《莽穿新世界》818上架,欢迎参观!

我的又一本新书《莽穿新世界》将于8月18日上架。

这本书讲的是一群穿越到奇幻游戏世界里面的人们,适应世界、改变世界的种种事情。

面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美好的奇幻世界,这群曾经以“莽夫”风格而著称的资深玩家们,将会何去何从?

我的又一本新书《莽穿新世界》将于8月18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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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慕道 第1章命运之日(上)

黑色的暴风铺天盖地,纵然星辰粉碎也不会稍稍损坏的宝物在黑风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粉碎;赤红色的雷光在天空中闪耀,以无数星辰构成的大阵似乎根本就不存zài

一样,半点也阻拦不住它。

他站在接天法台上,仰望着即将落下的雷光,心中满是绝望。

不知dào

过了多久,雷光终于落下。

吴解大叫一声,猛地惊醒。

“又是这个梦……”窗外天色尚暗,远远听到鸡鸣,他坐在床上神魂不定,心中满是迷惘。

穿越到这个仿佛古代中国的世界,已经十五年了。前世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梦境,但唯有这个梦中的梦,却越发清晰了起来。

前世的吴解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比较勤奋一些,也取得了少许成就,但在芸芸众生里面依然极不起眼,如果说他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经常会做同一个梦。

被恐怖的雷电击杀的噩梦。

为了这个梦的事,吴解跑遍了大江南北,找了很多专家,从脑神经专家到精神病专家到心理学专家……甚至连跳大神的都找过,各种各样的结论也得到了一堆,可却始终不能解决问题。

后来他努力赚了不少钱,就决定出国找外国专家或者外国巫师看看。

发改委涨了油价,飞机迫降在海面上,奇迹般的没有死者,只失踪一人。

地球上少了一个有为青年,异世界多了一个哇哇坠地的婴儿,吴解穿越了。

穿越之后的生活乏善可陈,生在药铺的吴解从小按部就班地学习医术,打算等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有了名气之后再把前世防疫、实验等等技术提出来,力争学习孙思邈张仲景等诸位前辈,博一个万古流芳。

十五年来,一切顺利,他甚至练成了传说中以手为秤的绝活,眼看着在名医之路上大步向前,未来一片光明。

唯一不顺利的,就是这越来越清晰的梦境,以及醒来之后的心神不宁——就像是忘记了什么极为重yào

的事情似的。

“真是古怪的梦!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因为今天的梦境特别清晰的缘故,吴解的精神稍稍有点差。为了活动活动提提神,早饭之后他就背着药篓提着药锄,到镇外的小山上采药去了。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他始终觉得心神不宁,这种心神不宁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严重,以至于他在采药的时候始终有些精神恍惚,甚至在平常不知dào

走了多少次的小山坡上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这一下摔得很重,吴解躺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龇牙咧嘴地走到一株大树下,倚着树干坐着休息。

“我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语,目光随意扫过山林。

然后,他愣住了。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镇北有座三山观,道观老旧破败罕有香客,观里只有一个道士,道号三山,既老迈又吝啬……这就是吴解对那座三山观的全部印象。

可今天,他的印象被完全颠覆了。

从这里看去,数里之外的三山观被一片黑烟笼罩,这黑烟既厚且重,透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感。盯着那黑烟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来,纵然现在是大白天,太阳当头照着,也让人浑身发冷。

只是看着而已。

如果被那黑烟沾上,又或者不小心吸了一口进去,大概会当场仆倒,用尽自家药铺里面所有的药材也救不回来吧……

吴解看着那阴森恐怖的黑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就是有人不怕这充满危险气息的黑烟——那是两个手持宝剑的年青人,和一个壮硕得如同水牛,提着门板一般金色巨剑的豪迈大汉。

从他这里看去,看不清三人在说什么,只见大汉说了两句话,手上巨剑猛地炸裂,化作一团金光护住身体,大吼一声飞起来冲进了黑烟之中;而两个年青人手上宝剑也金光闪烁,却没有大汉那般浓烈,也没有冲进去,只是并肩守住了通往观门的小路。

黑烟,金光,宝剑,飞行……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吴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震惊,脑子里面刹那间转过千百个念头,却又浑浑噩噩不知dào

究竟在想些什么。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五个年头,见识了超出常识的武艺,也听闻过不少仙人的故事,但他从来没有以为这个宛如古代中国的世界里面真的有什么仙人。

一直以来,他只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类似武侠小说的世界,以为这个世界的强者们充其量也就是犹如武侠小说里面那样能够在战场上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又或者是在江湖中能够以一敌百——因为这个世界里面,依然有着稳定的国家结构,武者的社会地位并不比文人更高。

可此刻亲眼见到的景象,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因为距离的缘故,吴解看不清他们守住观门的两个年青人的相貌和神情,只见他们穿着便利的劲装,衣着相当朴素,看起来就像是偶尔路过镇上那些小镖局的趟子手一般。

但当吴解看向他们手上宝剑的时候,注意力顿时便被它们所吸引。

此刻阳光很强,可是那两把宝剑透出的光芒却似乎比天上的太阳更加耀眼,他只是直视了一眼剑上的光芒,就觉得眼中隐隐作痛,赫然是被剑光刺伤了眼睛。

如此宝剑,却只拿在两个怎么看都很普通的年青人手上。而那个金光缭绕的大汉,更是犹如年画里面走出来的神将一般。

刚才那大汉冲入黑烟之中的时候,滚滚黑烟骤然分开,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似的;而自从他冲进去之后,黑烟里面就不时传来闷雷般的响声,回荡在山野中,轰鸣在胸口里。

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神仙降服妖魔的场面吗!

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武侠世界,而是仙侠世界!

吴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的景象,心中流过无数念头,只觉得有一股澎湃之意在胸中激荡,却找不到出口,让他憋闷异常。

过了片刻,黑烟之中轰然巨响,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将黑烟涤荡一空,那极为魁梧的大汉豪迈地大笑着,左手提着金光灿烂的宝剑,右手提着干瘪瘦小的三山道人,从已经随着巨响坍塌的三山观里面走了出来。

他跟两个年青人说了些什么,见二人连连点头,便也点了点头,宝剑金光大盛,将他连同不知是死是活的三山道人一起裹住飞了起来,冲天而去,只是眨几下眼睛的功夫就消失在天上的云彩里面,无影无踪。

“御剑飞天!”吴解忍不住在心中狂呼,“这是真zhèng

的仙人啊!”

随着那道金光冲天而去,他心中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一般豁然开朗。

“我要修仙!”他下定了决心,“地球上没有仙人,可这里有!既然有仙人,既然我来了,那我就要修仙!”

是为了长生不死?还是为了飞天遁地?又或者为了其它?吴解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找到了今生奋斗的目标。

他要修仙!

随着这个念头,自从梦醒来之后的心神不宁全都烟消云散,他的心中从未像此刻这么清爽坚定,充满了毫不动摇的决心!

就在吴解下定决心的时候,那边两个年青人商量了一下,便收起宝剑,脚下各自腾起金光,迈开步子朝着镇子上走去。

他们的步子并不急,可每一步都能走出很远,简直像是奔马一样,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镇上……

吴解见状急急忙忙地朝着镇子里面跑去,他用出了全身的力qì

,跑得比平生任何一次都更快。

从这座经常来采药的小丘到镇上,平常他就算跑也要跑上一刻钟,但这次他只用了不到半刻钟就跑完了,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镇上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向守在门口的民兵询问刚才那两位年青仙人的去向。

按照民兵的指引,吴解喘着粗气跑到了镇长家,终于见到了两位年青仙人。

两位年青仙人正在向镇长询问有关三山道人的消息,看样子他们似乎对这个已经被抓住的道士颇为警惕。他们一开始以为吴解是来报gào

关于三山道人的消息的,却不料吴解说的竟然是想要修仙……

“你想要修仙?”两个年青仙人之中看起来较为活泼的那个愣了一下,看着累的气喘吁吁的吴解,忍不住笑了,“修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能一拍脑袋就决定。”

“我是认真的!我想要修仙!请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修仙吧!”

活泼的年青仙人笑容渐渐敛去,变得严肃起来。

“师兄,他似乎的确是认真的。”

“认真又如何?不认真又如何?你我不过刚刚入道,哪里有资格接引别人?”沉稳的仙人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修liàn

之路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刚才看到了我们斗法的情景吧?可你知dào

斗法的双方都是什么人吗?”

吴解自然摇头。他印象里面的三山道人是个三十年前逃荒出门当了道士,大半辈子攒了点钱回乡养老的寻常老道,既吝啬又孤僻,一个人在道观里面过着连老鼠都懒得光顾的穷日子——很显然这个印象并不对,以三山道人的本事,赚钱什么的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可能穷!

“具体的事情不方便向你这凡人多说,我只能告sù

你,那两位都是修liàn

了数百年的前辈。”沉稳的仙人笑了笑,又问,“你看我们多大年纪?”

吴解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试探着问:“十六七岁?”

活泼仙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只怕比你爹年纪还大!”

吴解顿时愣住,忍不住很失礼地盯紧了对方的脸,想要在那张怎么看都很年青的脸上找到一些岁月的痕迹。

“我八岁入山修liàn

,去年终于修liàn

有成,踏入了道途——此时距离我入山,已经过了三十三年。”

吴解看着他的脸,怎么也看不出像是四十二岁的模样。

“你再看我师兄,他入山比较晚,年近二十才入山修liàn

。如今已经修liàn

了一个甲子,不知dào

走过多少难关,这才真气百炼奠定道基……”活泼仙人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解,“入山修liàn

,一眨眼就是几十年的岁月,你能抛下父母家人吗?”

吴解很想说“我能”,但看着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却说不出这话来。

“就算你能抛下一切,也未必有成。”沉稳仙人淡淡地说,“这六十年来,我见过的求仙者超过百人,可能够入道的只有十来个,剩下的全都蹉跎岁月,将大好青春白白浪费在寂寞的修liàn

之中……他们当中有武艺高强之辈,有满腹经纶之士,有机巧百变之才,但修道无成,最终都只能黯然老去,一生徒劳。”

“和他们相比,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修liàn

有成呢?”

面对着两位仙人的目光,吴解无言以对,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决心没有半分动摇。

看着他如此坚定的眼神,两位仙人也终于有些犹豫了起来。

第一卷慕道 第2章命运之日(中)

仙人们终究还是没有带着吴解离开,只是告sù

他,如果真的想要修liàn

,那么就要离开这个镇子,到外面的大世界去闯荡,去寻找自己求道的机缘。

“我们御龙一派最重视的就是‘机缘’二字,你没有出现在师伯面前,这就说明你的机缘不在我们这里。”稳重的仙人如此说道。

见吴解明亮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活泼的仙人终究不忍,说:“你也不必沮丧,既然你动了向道之心,而且及时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就意味着你的确可能是有机缘的人,只是你的机缘尚未真zhèng

出现而已。所以……去找到真zhèng

属于你的机缘吧!”

说完这话,两位仙人便脚下腾起金光,以吴解不可能追得上的速度飞快地远去。

两位仙人走后,吴解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相比从未得到过希望的痛苦,在得到希望之后又失去的痛苦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修道求仙的,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格外重视这份仙缘,才更加不愿失去它。

而且他看得出来,两位仙人的确一度有所动心,的确是曾经想要接引自己入山修liàn



但他们最终还是放qì

了,因为“机缘”。

作为入道不久的修士,他们并无接引别人入门的资格,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出手击破三山道人法术,将其捉拿的大汉。

如果吴解能够赶在大汉离开之前出现,向他请求接引的话,或许他此刻已经身处于仙山之中修liàn

了吧?

仙人唯重机缘,既然吴解当时没有出现,那就是机缘不合;既然机缘不合,就不能强求。

吴解不能理解这种“唯机缘论”的执着态度,在他看来这种心理实在有点病态。但他能够理解二人的做法,平静地接受机缘从自己面前滑过的结局。

或者说,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中,他将药篓药锄放在一边,从抓药的柜台下面拿出许多小盒子,又拿出一包晒干的沙子,习惯性地练习起来。

每个盒子上都写着一个份量,一两、半两、三钱、二钱五分……吴解顺手拿过一个盒子,打开盒盖,凭手感捻起一小把沙子放进去,然后盖上盒盖,再换下一个。

这就是他在练习的绝活,不用秤称,光靠手感将所需的份量一把抓准。

“一把抓”的绝活流传已久,不少著名店铺的老伙计都有这个本事,但通常意义上的“一把抓”抓的是杂货糖果之类,精确程度最高也就半两上下,而吴解所要练习的却是抓药的本事——药可不是那些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的东西,别说半两,很多时候差个一钱都是要出人命的!

所以他练习得比别人更刻苦,追求的精度远比别人更高。

从八岁到十五岁,七年间日日苦练不辍,才练就了这一手绝活。现在他已经能够精确到一钱上下,正在朝着半钱——也就是五分——努力。

如果没有今天的所见所闻,他大概也就甘于成为一名身怀绝技的医者,或许日后再设法学到更高明的医术,又或者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学识活用在这个世界,成为薛慕华胡青牛之类的神医,甚至于像华佗扁鹊那样名垂青史……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完全变了!

这是一个有仙人的世界,长生不死、万古永恒,是完全可能的!

那他所追求的,当然就是成仙!

地球上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圣贤都倒在了岁月这把无情的杀猪刀之下,化为历史长河的一朵浪花、万卷青史的一页残简,有道是“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而他却有幸来到了这个可以成仙的世界,见到了超越时间之上,任凭岁月之河冲刷岿然不动的希望!

更重yào

的是,当他下定决心求仙的时候,那份充实于心灵和灵魂之中,令他无比坚定的感觉。

这是他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他两世为人数十载岁月之中从未享shòu

过的坚定!

“或许……穿越到这个世界,追求成仙之路,就是我的天命!”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着那么奇怪的梦呢?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呢?”

“一定就是这样!我一定会找到真zhèng

属于自己的仙缘,把它紧紧地握在手中!”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炙热起来。

晚饭时候,他向父母提及了这件事,打算探探父母的口风。

其实就算吴解不说,吴老爹吴老娘也已经想要主动提起这件事来——吴解求仙不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子,大家都知dào

吴家这位素来淡定老成的小郎中难得地狂热了一回——他在镇子里面狂奔的那一幕,不知dào

多少人都亲眼看见了呢。

天下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父母,纵然吴老爹吴老娘不知dào

儿子是穿越者,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儿子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又怎么不知dào

这次儿子是真的动了心呢?

稳重的人轻易不会狂热,可他们一旦狂热起来就比那些毛毛躁躁的人更难说服,因为他们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定决心的。

“幺儿哪,你是真的想要求仙吗?”一阵沉默之后,还是吴老爹开口问道,“仙人们可是说了,求仙不容易啊!”

“孩儿心意已决!”吴解斩钉截铁地说,“过一阵子是秋祭,等秋祭之后孩儿就出门,去寻一寻那所谓的‘机缘’!”

“神仙哪有那么好当!”吴老娘劝道,“你又聪明又稳重,做事认真得体,日后一定能成为名医的——你以前不是经常说要成为一代名医的吗?”

“若是求仙不成,孩儿当然会回来继xù

行医。”吴解其实根本没打算“求仙不成”,只是看母亲有些难过,忍不住就撒了个谎,“正好家里的医书都已经看完了,孩儿这趟出门就算求仙不成,也要找几本家里没有的医书回来。”

二老对视一眼,不由得暗暗叹息。

他们何尝看不出“求仙不成回来行医”只是搪塞的话,但儿子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们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劝说吴解改变主意。

从小到大,这孩子都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啊!

“那么这几天你就别练医术了,跟着杜老大练武吧!”吴老爹当年也曾闯荡过江湖,深谙行走江湖的道理——孤身在外,最可靠的就是自己的拳头,拳头硬一些总会方便和安全很多。

吴解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他知dào

,这是父母最大的让步了。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见到的仙人斗法的场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犹如电影回放一般。

那令人心悸的黑烟,那直冲云霄的金光,那御剑飞去的身影……

他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当时所见所闻,不知dào

过了多久才渐渐睡去。

依然是熟悉的黑色暴风,依然是熟悉的漫天惊雷。

吴解站在风雷之中,一如既往的满心绝望。

但绝望之际,他心中却有另一种情绪在萦绕,在回荡,犹如一股想要冲破岩石冲出地面的岩浆。

他知dào

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知dào

自己有非常重yào

的事情,但他就是没办法想起来。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在雷霆落下的瞬间,他灵机一动,回忆起了白天的所见所想,那股压抑的激情猛地迸发了出来!

“我!要!成!仙!”他的吼声有如洪钟一般回响,漫天雷声都不能将其盖住。

随着这声大吼,漫天风雷骤然消失,他的心中也豁然开朗。

穿越之前他看过不少仙侠小说,早已猜测自己的梦境是不是什么仙人渡劫的景象,只是明明白天都想得挺清楚的,可到了梦中就浑浑噩噩只知dào

绝望恐惧。

直到现在,他总算是在梦中清醒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解嘟嚷着,却见眼前的景色晃动起来,化作一片迷蒙的云雾。

他疑惑地在云雾中前行,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小小的田地。

田地的周围全都被迷蒙的云雾包围,唯有这片田地和它附近的一块地方没有云雾,显得十分清爽。

不,不是“显得十分清爽”,而是的确十分清爽!

因为几乎在踏上田地的第一瞬间,吴解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这里的空气清新得很过分,甚至让人仅仅呼吸都产生了一种称得上是“愉悦”的感觉。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象过呼吸居然都能带给人愉悦的感受——随着每一口空气的吸入,从鼻腔到气管到肺再到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欢呼,像是久旱逢甘露的农夫一般忘情地欢呼着,又像是干涸的大地一般拼命吸收着蕴含在空气中的那股清新感觉……大概也就是吸了两三口气的功夫,他就觉得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筋骨间有一股热量在升起,心中更是腾起无可比拟的充实感和自信心。

他甚至觉得,此刻就算面前出现一只老虎,他也能犹如武松一般三拳两脚把它给打死!

可惜在这片田地里面,吴解没找到老虎,反而看到了一只兔子。

一只呼呼大睡的兔子。

它趴在一棵吴解看起来很有点眼熟的大树下,睡得很熟,居然像人一样在打呼噜。

吴解有些纳闷地东张西望,只见这片田地空荡荡的,除了看不出任何名堂的黑土之外,唯二特别的就是那棵莫名熟悉的大树和树下那只感觉很人性化的兔子。

吴解本想再好好观察一番,但他脚踩地面的轻微声音已经惊动了熟睡中的兔子,只见它那对长耳朵晃动了两下,便摇摇晃晃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嗯,的确是伸了一个懒腰,因为它已经在直起身子的瞬间变成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相貌清秀可爱,无论头发还是衣服全都洁白如雪,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红得犹如宝石一般,头顶那双长长的兔耳更是很清楚地说明了她的种族。

她看来还没完全睡醒,神情间有些迷迷糊糊的,身形也有几分摇摇晃晃,让吴解担心她会不会上演经典的平地摔倒,在平坦到没有任何起伏的黑土地上来个倒栽葱。

这个时候,他已经浑然忘了对方显然不是人类而是妖怪——谁听说过妖怪有迷糊到平地摔倒的?

吴解很快就发xiàn

了自己的错误。

兔耳少女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的身上,先是诧异,然后是迷惑,再然后恍然大悟,转为满含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吴解从没有想过,竟然能够在短短的一两秒钟里面,从一张稚嫩青涩天真无邪的脸上接连看到这么多成熟的表情!

更让他惊讶的是少女接下来的反应——她一个闪身冲到了吴解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腰,嚎啕大哭。

“师傅啊!您老人家总算是回来了!渡个劫怎么渡了这么久啊!这都沧海桑田多少回了啊!”

第一卷慕道 第3章命运之日(下)

大概十分钟后,吴解和少女总算是完成了初步的交涉和沟通。

然而沟通得到的结果,却让吴解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我本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仙人,号称无上神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是啊。”

“你说,我纵横千万年,仇家遍天下,杀过的仙人尸体堆起来可以聚成若干座高山?”

“是啊。”

“你说,我作孽无数天地难容,降下混沌灭世神雷要轰杀我?”

“是啊。”

“你说,我当初说‘我去渡个劫,很快回来’,然后就一去不返,留下你在这没完工的天书世界里面等了无数个年头?”

“是啊!”

吴解摸着下巴,沉吟良久,最后一拍巴掌,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小妹妹,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呢!师傅就是师傅!虽然样子变了法力没了气味也不同了,可天书是不会认错的!它是你的本命灵宝啊!谁听说过本命灵宝会认错主人的?”

反复的磋商和争论持续了很久,最终吴解终于确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知dào

多少万年之前,有一个非常强dà

的邪派高人“无上神君”因为作孽太多被天劫轰得灰飞烟灭,他刚刚开始制造不久,尚未完成的本命灵宝天书世界就此陷入沉寂之中,而现在,自己不知dào

怎么的就突然能够进入这天书世界,还被这本命灵宝的器灵认定为无上神君的转世。

对于这些,吴解是愿意相信的。他这么多年来做的这个怪梦,梦里渡劫的景象,无不证明他就是无上神君的转世。

但他却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按照茉莉的介shào

,这位无上神君人品着实糟糕得有点过头,就算是前世,吴解也不愿意自己前世居然是那么糟糕的家伙!

就在讨论要陷入僵局的时候,吴解想起了总理“求同存异”的教导,于是一人一兔终于取得了共识——不管吴解究竟是不是无上神君的转世,总之他继承了天书世界,现在对于他和兔子来说,最重yào

的不是回顾历史,而是向前看。

前世的记忆早已烟消云散,留给吴解的只有那刻骨铭心的噩梦;未来还长,没准他日后也能成为一代大能……他是或者不是无上神君转世,对于他们来说都又有什么分别呢?

其实这个已经被吴解取名为“茉莉”的兔子少女也谈不上是什么徒弟,只是无上神君当年随手养着照顾药田的宠物——哦,后来转职成了天书世界的器灵。

无上神君刻薄寡恩,但渡劫前一段时间却不知dào

怎么性格大变,不仅出手帮茉莉点开了灵智,又收她为弟子,甚至还传授了直指大道的无上法门,让她成为本命灵宝天书世界的器灵……这种善行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几乎前所未见!

茉莉对此自然感动得一塌糊涂,直接成为了无上神君的铁杆死忠,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固执地坚持吴解就是神君转世,坚持以前世的“师傅”来称呼他。

不过穿越前看了不少仙侠小说的吴解却不这么看……他觉得当初无上神君绝对没安好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老恶棍渡劫失败身死道消,沧海桑田之后再次来到天书世界里面的却是一个经受了社会主义八荣八耻教育,道德水准比他高了不知dào

多少倍的正派人士……

往事已矣,吴解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件大事——修liàn

成仙!

或许茉莉学到的法门之中有些特殊的设计,又或许它存zài

这样这样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一位大神通之士传下的道法啊!

然而——

“师傅啊,当年您不是说我资质太差,学不会人族道法,所以没教吗?”

吴解愣住了,急忙追问究竟,然后就忍不住对那个天杀的无上神君破口大骂。

这个刻薄的老混账教给茉莉的道法,居然是“兔子专用”的!

“这个老混账!让你坑人!到头来自己挖坑坑自己了吧!”他狠狠地大骂了一通,却也无可奈何。

兔子专用的道法,人修liàn

了会怎么样?

他可不想去试!

吴解并不是这么简单就放qì

的人,一条路不通那么换一条就是。所以他略略考lǜ

了一会儿,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茉莉,你有没有那种通用的修liàn

之法?不能直指大道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在求道之路上开个好头,日后不会留下致命隐患就行。”

总算那位无上神君终究没坑到家,这次茉莉终于能够帮上忙了。

“办法当然有,不过要吃苦头……”

“吃苦算得了什么?没关系!”吴解拍着胸脯保证。

那两位仙人花了数十年时间才修liàn

有成,而那大汉和三山道人更是修liàn

了数百年。和他们相比,区区一点皮肉之苦,真是不值一提!

得到了吴解的批准,茉莉便忙碌起来。她从那株大树上折下一小段枝条埋进土里,然后施展了一个法术,只见埋着枝条的土坑上方突然凝聚出一朵巴掌大小的乌云,淅淅沥沥落下了一阵细雨。

随着这阵细雨,那截枝条迅速生根发芽,以犹如纪录片里面跳拍镜头一样的速度成长起来,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长成了一株茁壮的人参。

吴解看得目瞪口呆,突然间回过神来,打了一个激灵——田地中间的那颗“大树”其实不就是一棵人参嘛!

只是……这人参未免大得太过头了吧!谁见过树冠高耸入云,树干需yào

六七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的人参来着?

这还叫人参吗?分明是参天大树啊!

茉莉看看那株刚刚长成的人参,又看看吴解,摇摇头,自言自语,说着让吴解有点毛骨悚然的话:“药性似乎太强,或许会自爆……”

说着她然后一抬手,整棵人参破土而出,浮在空中犹如被乱刀切了一般化作无数碎片,飞散在田野之中,不一会儿就隐入了泥土。

“好了,像胡萝卜一样快快长大吧!”做完这些之后,茉莉才歉意地解释说,“师傅你现在稍稍有点弱,所以只能用未经催化的人参……这就要等它们自己长大了。”

“那需yào

等多久?”吴解自然是熟悉人参的,忍不住有些心急,“我记得人参起码要生长两年才能成药吧?”

“一个月就行了,这东西对我来说跟萝卜也没什么区别。”茉莉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

“人参跟萝卜能一样吗?!”

吴解心中暗暗吐槽,可还没等他把这话说出来,茉莉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师傅,你现在住在哪里?无缘无故就跑到天书世界里面来……会不会被人发xiàn

?”

吴解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个天书世界里面呆了很久,的确是应该走了。正要开口问出去的方法,却见眼前一暗,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里面的床上。

此时天还没亮,屋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隐约传来鸡叫的声音,告sù

他已经快到黎明时分。

吴解此刻已经没有半分睡意,坐在床上发呆。

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的梦境?

如果是梦境的话倒也罢了,如果是真实的话,他还能不能再次进入天书世界?

想到这里,他顿时就想要再次进入天书世界看个究竟。

眼前迷雾腾起,似乎又要进入天书世界,但却突然一黑,变回了房间里面的景象,而他更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似乎是损耗过度的样子。

惊讶之际,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茉莉的话音:“师傅,你现在没有法力可用,进出天书世界消耗的都是本身的元气,就连和我这样说话也会消耗你的元气,元气消耗太多会伤身体呐!”

吴解一愣,这才恍然大悟,重新躺了下来,盖上被子好好休息。

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大道之门,成仙之路,此刻终于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一定要成就无上大道,绝不辜负这一番际遇!”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他再次暗暗发誓,不过和上次不同,此刻他心中除了坚定的信念之外,更多了不可动摇的信心!

第一卷慕道 第4章百炼煅体(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吴解也不例外。虽然因为消耗了不少元气而有些虚弱,但他的精神却格外的好,接下来的几天都显得兴致勃勃,无论是药铺里面的工作还是准bèi

秋祭的差事,他都做得兴高采烈,甚至连往日不怎么感兴趣的练武,都多了几分劲头。

“四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突然开始练武了?”当见到他穿着灌沙背心,在镇子里面慢跑以锻炼体能的时候,正坐在树下推敲诗句的结拜兄弟林麓山终于忍不住问道。

看着兄弟关切的神情,吴解心中一暖,不由得笑容满面,一再保证自己绝对健康,只是准bèi

好好锻炼身体,由体魄强健而至精神强健云云……

虽然看得出吴解是在纯扯淡,不过见他精神很好,林麓山也就放下心来。

吴林二家是世交——不,比那更亲近,吴解的父亲吴大夫和林麓山的父亲林秀才是八拜之交的异姓兄弟,而他们还有一个结义大哥,就是正在教导吴解练武的杜团练。

这三兄弟一武一文一从医,形成了小镇吴家集“上流社会”之中最稳固的一个团体,而三家的五个孩子之间也以兄弟相称:老大是杜团练的儿子杜预,现在在县城当捕头;老二是吴大夫的长子吴成,每天来回于附近的各个村镇当游方郎中;老三杜若,三家唯一的女儿,泼辣凶悍的母老虎,比自家哥哥更能打,甚至已经超过了杜团练;老四吴解,稳重上进少年老成的有为青年;老幺就是林麓山,勤奋好学博览群书可惜只会读死书的小书呆子。

兄弟五人感情很好,但吴解并不打算将准bèi

外出求仙的事情告sù

林麓山——这小子读书读得有点傻气,肚子里面藏不住话,只要把这件事告sù

他,没过几天全镇子的人就都知dào

了。

随意寒暄了两句,林麓山又感叹说:“这几天大家似乎都有点奇奇怪怪,一向对武功没什么兴趣的四哥你居然下苦功练武了;而本该每天除了练武就是到处兴风作浪的三姐却病怏怏的,整天没精打采……”

吴解一愣,这才想起果然好几天都没看到杜若在练武场出现了,不由得有些纳闷。

杜若那女霸王平生有三大爱好,第一是喜欢吃甜,经常偷吃吴解炮制的甘草和陈皮之类,有时候甚至还去三山观偷吃供奉神灵的甜饼;第二是喜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也不知dào

招惹了多少麻烦;第三就是喜欢练武,每天不练上两三个时辰就不舒服。

她居然接连好几天都没练武了!这可真是太稀罕了!

“四哥啊,三姐她是不是生病了?”林麓山关心地问。

吴解回忆了这几天见到杜若时候那位母老虎的样子,觉得她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她家跟我家就隔了一堵墙,如果生病的话,走两步就能过来看病抓药——不,以她的性格,恐怕会让我把药煎好了送上门去,还得加上十倍的甘草……”想起当初杜若生病时候的事情,吴解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我家的甘草还没遭殃,那她肯定没病!”

林麓山被这话逗乐了,也就放下心来,重新埋头于书卷之间,艰难地和音韵对仗打官司,努力拼凑出一首像样的诗词。

东楚国武风盛行而文艺不彰,科举主要考的就是诗文,小书呆子写文章倒还凑合,可作诗实在有些不拿手,往往好几天才能憋出一首干巴巴毫无亮点的诗出来,吴解每次听他吟诗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地球上那些千古佳句直接教给他。

可惜这小子性格颇为端方正直,想来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吧……

吴解的风格很务实,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去多想,所以他很快就把那些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又开始专心锻炼起来。

他每天白天跟着大伯练武,晚上则进入天书世界里面向茉莉请教,日子过得颇为充实。

茉莉并不擅长武学,不过她是万古老妖,无论力量还是眼界都很厉害,哪怕光靠闭门造车也能创造出颇为厉害的功夫来,要是放在凡间,必定是武道宗师一类的人物!

遗憾的是茉莉真的不懂得教徒弟的办法,吴解被她教得糊里糊涂,只得放qì

向这位水平高过头的大宗师直接学习,转而通过和她对练来从实践中汲取经验。

奈何茉莉的等级实在是太高了,就算她再怎么压制自己的力量,吴解也总是被一招就打败,完全起不到学习的效果,简直是在白白浪费时间。最后吴解灵机一动,让茉莉将自己从电影电视里面看到的一些锻炼器材在天书世界里面制造出来,利用那些可靠或者不可靠、科学或者不科学的东西进行练习。

这种练习的效率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好在吴解在杜团练家学武的成果颇为可喜,只用了一个月的功夫就把这位大伯闯荡江湖时候学到的几套武艺学了个遍。虽然暂时还不够熟练,更没有练到意动则出招的浑然境界,距离江湖一流高手尚且遥不可及,但“至少遇到山贼的时候能逃得掉了”——这是杜团练的原话。

这一个月里面,吴解最大的收获却不在武艺方面,而在体质方面。

因为每天晚上都在天书世界里面吸收充沛的灵气,加上充足的锻炼,他的身体素质在短短的一个月里面有了显著的提升。不仅明显壮实了许多,胸口肩背还多了几块棱角分明的腱子肉,行动间也多了几分虎气……总的来说,已经在从住家男往肌肉男的道路上迈出的坚实的第一步。

看着他飞快地变壮实,亲人朋友们都既惊讶又高兴,原本对他出门求仙一事并不赞同的父母也改变了看法。

正常人是绝对不可能一个月就变得这么壮实的,这种飞速进步的情况就连杜团练也没听说过。所以吴解身体上的变化就被很自然地解释为“与仙道有缘”——或许正是因为他决心修仙,才触发了仙人们曾经说过的“机缘”吧?

既然有了这个理由,父母的态度就软化了很多,等到一年一度的秋祭大典过后,反而是父母在催促着吴解早点出发。

“仙缘来了就要把握住,仙人可不会一直在那里等你!”天下的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够有出息,成仙自然是一件极有出息的事情,所以虽然吴解还不着急,父母却已经忙着给他准bèi

行李了。

吴解不禁莞尔,不过这种变化也是他所乐见,只是当看到父母给他准bèi

的那一大包行李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爹、娘!你们准bèi

得太多了!带着这么多东西,我还怎么闯荡各地啊?难道还要骑头驴子吗?”

“这主意不错!阿成啊,把家里那头驴牵来!”

“……你们觉得仙人会收一个吃不了苦,出门带这么多行李,还要骑头驴的徒弟吗?”

吴老爹和吴老娘面面相觑。

最终吴解只是在哥哥吴成平常那套游方郎中行头的基础上多带了十两散碎银子。

这就足够了,当年吴大夫和杜团练结伴闯荡天下的时候,哥儿俩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只有五两银子而已,相比之下,吴解觉得自己的准bèi

已经很充分了。

按照东楚国目前的银价,一两银子约摸可以买白米百来斤,要是糙米的话还更多。上千斤米足够吴解吃个很久,更不要说他还可以行医赚钱——按照父兄的经验,只要不遇到额外的危险,至少在外面闯荡一年半载肯定足够了。

当吴解终于要走的时候,亲人朋友们自然是依依不舍,林麓山父子还在试图劝说他改变主意,唯有杜若的反应很奇怪——这位平常凶比猛虎贪似野猪的女霸王神mì

兮兮地对吴解说:“如果求仙不成的话就回来……不管成不成总之半年之后一年之内一定要回来一次,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解不知dào

杜若所谓的“好处”是什么,但看她似乎恢复了健康,不再像前段时间那么病怏怏没有精神,也忍不住为她高兴,便满口答yīng

一定会回来——至于好处什么的,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对于已经得到了天书世界踏入修仙之路的他来说,凡尘中已经没多少好处能够让他动心了。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秋日,吴解沐浴着和煦的阳光,踏上了求仙之路。

第一卷慕道 第5章百炼煅体(中)

吴解并没有像他和父母所说的那样前往繁华的大城市寻访仙人的传说,而是在离开了镇子之后没多久就直奔附近的山林。

他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朝着山里走去,越走越深,越过了往常采药时候的极限,甚至越过了那些身手高强的猎人们所敢于进入的最深地方,来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

此时已近深秋,可林中鸟兽蛇虫却还不少,他一路走来,不知见到了多少蛇虫,又听到了多少兽吼。

要是一般人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就算是经验老道的猎人们,这个时候也会慎重地考lǜ

撤tuì

,但吴解半点不为所动,依然在坚定地朝着深山前进。

只是当他远远看到一条尚未冬眠的剧毒五步蛇之后,终于还是放qì

了过于危险的跋涉,回到天书世界和茉莉商量起来。

“到深山里面闭关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刚才我已经看到狗熊抓树的痕迹了!要是在树林里面遇到狗熊,很可能连逃都逃不掉!”

“可师傅啊,闭关修liàn

必须在不容易被人发xiàn

和干扰的地方进行,这是连兔子都知dào

的常识!”

“为什么?”

“因为闭关修liàn

的时候修士们都是比较脆弱的,就算不被外敌入侵,光是那些有意无意的打扰就可能带来很大的麻烦……你想啊,外面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出点名堂来……”

“在深山里面虽然没人,可却有鸟兽蛇虫,无论是凶狠的猛禽猛兽还是危险的毒蛇毒虫,哪一种带给我的麻烦都只会比外面的人群更大!”

“你可是修士啊!哪有害pà

野兽和虫子的修士呢?”

“我目前只是很普通的凡人,你不要拿当初那些大神通者的要求来对照!”

“但是你修liàn

过程中会有很多的药香和灵气散佚出去,无论城市还是村镇,都很容易被人发xiàn

,到时候当心被人清蒸红烧了!”

“我又不是兔子!谁会清蒸红烧我啊!可如果我在山里闭关的话,恐怕真的会被野兽给吃了!”

“这话就连兔子都不信!哪个野兽敢吃你这种五毒俱全十恶不赦的人?它就不怕毒死自己吗?”

“不要用这种没根据的废话来转移话题!”

好一番无意义的争论后,还是吴解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猎人们之中有个传说,据说随身带着老虎粪便的话,夜里宿营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豺狼来袭击,因为老虎的气息可以驱赶豺狼。吴解由此得到启发,问茉莉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办法。

“散发出自己的气息以赶走猛兽吗?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于是茉莉扎破了手指挤出几滴血来,滴在他的额头上。

这几滴血珠一闪即逝,迅速没入了吴解的身体。在吴解看来似乎没有任何特别,但茉莉却拍着胸口保证,再也没有什么猛兽敢来袭击他了!

事实证明,茉莉的这几滴血不仅很有效果,而且效果好得过了头!

当吴解返回人间之后,便看到附近的林子里面各种鸟兽蛇虫犹如大难临头一般仓惶逃跑,一会儿就都逃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路上,他再也没见到鸟兽蛇虫的声音,也没听到它们的声音。广袤的山林里面除了他的脚步声,就是山风的声音。

“只是几滴血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吴解咋舌之余,也对修liàn

成仙有了更大的向往。

他穿越之前看过不少仙侠题材的小说和影视作品,但此刻亲身经lì

了一番,才深切体会到“仙”的非凡——几滴血就能将各种猛兽毒虫赶走,这是何等的威风!悠然独行于苍茫天地之间,没有任何生灵敢来打扰,又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他之所以要告别父母亲朋,孤身进入深山,不就是为了专心修liàn

,以图将来修成无上神通吗!

无上神通究竟有多么“无上”,他暂时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茉莉的这几滴血,已经让他切身体会到了大神通者的感觉,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修liàn

成仙的决心。

仙缘在手,若不努力上进,岂非白活了一生!

按照茉莉的建议,他在山林里面走了整整五天,最后才在一座高耸的山峰前停了下来,进入了天书世界。

那片小小的田地已经收获了一次,粗若儿臂的人参犹如胡萝卜一般乱七八糟的堆成一小堆,而田地里面则又种下了新的参苗,一片绿油油生机盎然的景象。

那棵人参树下架起了一个很大的铜鼎,茉莉正在铜鼎旁边,兴高采烈地把人参用法力碾成绿色的汤汁扔进去,嘴里还哼着很可疑的歌。

“道门的要用清水蒸,肥嫩绵软好生吞;佛门的该用热油烹,爆鲜酥脆一口闷;魔门的同道宜活剐,滴滴精血香喷喷;凡人没味须腌制,三泡三晒配菜羹……”

她的歌声清脆稚嫩,说不出的可爱,但歌词却让人毛骨悚然,听得吴解背后有点发冷。尤其是他看那大鼎的模样……似乎,好像,也许,就是拿来煮东西的……

不不不,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似乎,好像,也许,将要被煮的,就是吴解自己……

吴解的不祥预感并未出错,被放进鼎里面煮的的确是他自己。

“这是当年九师兄独创的方法,利用外力将药性强行灌入人体,反复熬炼,从而达到脱胎换骨增长资质的效果。”茉莉施法在大鼎下面点燃一团绿火,翠绿的火光映着得yì

的笑容,“这个办法叫‘药炼’,可以用低级药材达到上等灵药的效果,实在是价廉物美!”

“这个办法那么好用?”吴解有些不相信,直觉告sù

他,天下绝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嗯,非常好用!九师兄每三年药炼一批人,其中总能出两三个资质不错的。尤其他们经过药炼之后心志坚毅,日后不管什么苦头都能吃得下,是真zhèng

的可造之材!”

吴解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直到鼎里的参汤热了起来,才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茉莉,那个九师兄每次药炼多少人?”

“一般上千人吧。”

“除了那两三个可造之材以外的人呢?”吴解急忙追问。

“当然是煮死了。”茉莉若无其事地说,“都煮成肉汤了。一开始九师兄是用这些肉汤喂灵兽的,后来师傅你指点他,药炼期间不提供食物,让那些没死的人就喝这种肉汤过活,从而加强药炼的效果……”

“这样也行?!”

“九师兄当初也是这么惊叫的——后来他就对本门特别忠心,办事肯出力打仗肯拼命,最后成了本门弟子里面最能打的一个……”

吴解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位无上神君的确不愧是彻彻底底的邪派魔人!

“师傅是在担心有危险吧?放心!放心!”茉莉见吴解一脸惊惧,以为他是害pà

被煮死,连忙保证,“那些人之所以被煮死,是因为九师兄本来就不打算培养很多人,所以保护力度有限。师傅你就不同了,有我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吴解见茉莉浑然没将当年那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不禁叹了口气。

他倒是想要向茉莉灌输一些社会主义道德观,但转念一想却又放qì

了这个念头——茉莉有茉莉的价值观道德观,而且没准她的想法比吴解更适合修仙的世界,何必非要让她符合吴解自己的喜好呢?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刻意略过一些极恶无道的话题,和茉莉聊起“前世”的事情来。

那位无上神君门下的确能人众多,徒子徒孙里面神通广大之辈比比皆是,思维敏捷才智过人的也一抓一大把,凶悍好斗悍不畏死的更是数不胜数。这种情况当然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光是茉莉亲眼目睹过的大火并,就发生了十多次。

修liàn

者的世界并不和平,尤其无上神君还是个邪派宗师魔门巨头,整日里不是仇家上门就是正派来袭,如果没有敌人来的话,他们自己还常常主动出去袭击别人,以掠夺修liàn

所需的各种资源……

吴解听着那些惨烈的斗法厮杀,暗暗震惊之余,却又对修liàn

者的世界多了几分向往。

仗剑天下、快意恩仇,每个年轻人心中都有这么一个豪侠梦。

吴解的心中有很多的梦想,而想要把它们变成现实,他就要修liàn

,要成仙。唯有成为出入青冥、长生不死的仙人,他才能有足够的资本去追逐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抱着坚定的信念,他在渐渐沸腾的参汤里面苦熬。

等到他终于熬不下去开始神志模糊,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茉莉一挥手,一道白光迎头落下,顿时脑海之中就重新清醒了过来——身体上的痛苦也就越发的明显。

这种被沸水活煮却又无法昏阙过去的痛苦简直难以形容,吴解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皮肉骨骼都在被一点一点煮熟煮烂,仿佛只要轻轻一摇就会完全散架,可偏偏却又被茉莉用法术护住,只能在沸腾的参汤里面载沉载浮,却怎么也不会真的散了架。

这种诡异的恐怖的痛苦让他几乎要疯掉,不知dào

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疯掉了,但只要茉莉一个法术,他就会重新清醒过来,继xù

在沸腾的炼狱之中煎熬。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鼎中的参汤终于渐渐冷却。

这个时候,原本翠绿的参汤已经变成一锅乳白色的肉汤,还不断飘出可疑的香味。

茉莉将吴解从鼎里搬出来,倒掉肉汤,将另一批品相更好的人参碾碎绞烂放进鼎里,开始为下一次药炼做准bèi



“究竟要炼多少次?”吴解有气无力地问。

“不拘多少,总之完成脱胎换骨就行。”茉莉说着估算了一下,“如果每一次都能像这次这么顺利的话,再有个五次就行了。”

于是吴解终于昏了过去。

第一卷慕道 第6章百炼煅体(下)

早春时分依然天寒地冻,茫茫山林还笼罩在一片白皑皑之中,巍峨的山峰仿佛是一身雪白的远古巨人,散发出一股苍凉的气息。

在这片冰天雪地里面,一个裹着兽皮的少年正在练武。

他的招数简单笨拙,属于那种江湖高手们看不上眼的乡下把式,然而他的力量的速度却十分强dà

,足以让江湖上绝大多数的高手们都大吃一惊。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会掀起一阵寒风,而拳脚击出的时候更会有沉闷的嗡响,那是只有将身体锻炼到极致,只差一步就能以武入道迈进宗师行列的绝顶高手们才能做到的事情!

雪后的阳光越发明亮,照出他一身犹如石雕般坚实的肌肉,也照出了他脸上的沉着和坚定。虽然面容还稍稍显得有些青涩,但眉宇间的那股镇定沉稳为他平添了许多气势,俨然已经有了高手风范。

练了一会儿,少年随着一个冲锋来到一棵大树前面,猛地怒吼一声,挥拳击向树干。只听得轰然一声,接着就是吱嘎断裂之声不绝于耳,那棵树干直径至少有一尺的大树慢慢倾斜,地面上更有许多断裂的树根迸出泥土,最后大树轰然倒下,竟然被他一拳给打倒了!

“唉!”一拳有如此威力,吴解脸上却没有笑容,反而长叹一声,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沉吟起来。

“人参煅体的效果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再下去就要强行冲开关窍踏入先天——这是不行的,入道这一步必须要以修liàn

法诀完成,否则就是走了歪路,日后要多花几倍的时间来弥补。”

茉莉曾经说过,吴解此刻体内气血已经充盈到了极限,一股纯阳之气简直就要凝成实质。只可惜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否则以心火点燃纯阳,就能化为一股纯阳真火——这纯阳真火最大的优势有两个,第一是能够烧穿关窍,可供他进一步锻炼肉身,第二是能够克制各种邪祟,行走江湖的时候堪称护身利器。

但究竟该怎么以心火点燃纯阳,茉莉也不知dào

……

“现在的我,体魄已经达到了后天境界的最巅峰,堪比那些苦练数十年的绝顶高手。可明明有这么强的力量,却不能有效地发挥出来……刚才那一拳虽然把手臂的力量充分地发挥了出来,可身体躯干的力量最多只发挥了七成!”

“就这样也是苦练了几个月才能做到的,至于什么‘力发于脚,以腰为枢……’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摸到……究竟要怎么才能把力量充分地发挥出来呢?”

他询问过茉莉,但茉莉实在不会教人,讲来讲去也只让他越发糊涂,只好埋头苦练。

现在看来,光靠自己闭门造车多半是不行的,还是要去求教那些真zhèng

的武林高手才行。

不过当吴解长长地吐了口气站了起来之后,当他环顾着自己居住了差不多四个月的这片空地,看着周围那些木石上留下的练武痕迹之时,他还是不禁有些踌躇满志。

比起四个月前,他的实力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提升,简直可以说天上地下。

看看不远处那棵倒在地上的大树,江湖上有多少人能够一拳头把这么一棵树给打倒的?

不会很多!

吴解记得杜团练曾经给他说过,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够举鼎拔树的,纵然招数再差,也足以称之为江湖高手,足以名动天下、威震一方。

吴解相信这“举鼎”举的肯定不是县城里面武庙外那尊比人还高的大鼎,“拔树”也绝对不可能是拔那种一个壮汉展开双臂才能抱住的大树——有那种力量的人,双臂只怕万斤都不止。

“以我现在的力qì

,要说祠堂里面那尊秋祭时候煮肉祭祖的鼎,应该也能举得起;要说拔一棵尺许粗的大树,大约也能拔得出……这么说来,我也算是江湖高手喽?”

仔细想想,现在的他虽然还没能点燃纯阳真火,虽然招数还有些笨拙,但似乎已经满足了杜团练所说的高手要求,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江湖高手,足够纵横天下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该出发去寻道求仙了!

“师傅你早就该动身了,浪费那么多时间练武干嘛!”茉莉很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凡人打架的功夫有什么好练的?对于长生不朽半点帮zhù

都没有!相反练得越好就越损耗元气……要不是有药炼来补气血,你现在恐怕已经只剩下四十年的寿数了!”

吴解微微一笑,反问:“你觉得我现在最需yào

的是什么?”

“求道长生!”

“那么我该去哪里求道?”

“洞天福地、名山大川,或者去大国的国都……总之各个宗派应该都在人间留下线索,只要有心肯定能找到!”茉莉大声说,“天下大多数的宗派都是这么招收弟子的!”

“那么我就要走很远很远的路,跋山涉水,还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功夫练得厉害一点,有什么不好呢?”

茉莉琢磨了一下,连连点头。

“师傅你说得对!的确应该练好功夫!求道可不是请客吃饭,跟人动刀子也很正常,到时候咱们功夫好的话,一刀砍死别人,机缘就是咱们的!”

吴解撇了撇嘴,对于茉莉的暴力倾向不置可否。

收拾好行李,吴解脱掉了这些天权当蔽体的兽皮,换回母亲缝制的衣衫,沿着和进山时候相反的方向走去。

和来的时候不同,现在他身轻如燕动作矫健,一步抵得上寻常人十步,遇到障碍也不用绕道,连爬带跳就翻了过去,甚至比山间的猿猴更加灵活轻快。

莽莽山林此刻已经不是他的阻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当初进山的时候他走了五天,可出山的时候不过走了大半天,日头偏西还没落山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这片隐居四个月的森林,重新回到了山外的大道上。

如果现在就返回镇子的话,大概还来得及回家吃晚饭,不过吴解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沿着大道奔向了县城的方向。

煅体这件事当然不能告sù

父母,那么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就只能是“求仙四个月一无所获”。吴解不想让父母失望,所以他至少要带着一些明面上的收获回去。

现在的吴解简直跑得比骏马还快,天色微黑的时候,他就已经来到了县城外。

城门自然已经关闭了,不过这难不倒他,县城的城墙只有不到两丈高,他纵身一跃就跳了上去,轻轻松松进了城。

吴解以前跟着父亲来过县城,倒也算是熟门熟路,三拐两转地来到了本县唯一的一家药店,从背后的药篓里面拿出了一支“山参”,表示要把它卖掉。

这支原产地天书世界的人参品相上等,整个躯干足有半尺,主干比拇指还粗,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药店的伙计只看了一眼就愣住,过了片刻回过神来,急忙引着吴解去见掌柜——这样的一支人参价格不菲,他一个小伙计可不能能决定这么大的买卖!

“吴贤侄,听说去年秋天外出求仙,看来收获不小啊!”药店老板王掌柜很熟络很亲切地和吴解拉家常,完全看不到半点当初吴大夫来卖药时候的倨傲,“不知dào

这支人参可是仙人所赐?”

吴解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却没有撒谎,坦率地摇摇头,答道:“仙人哪有那么容易遇到!我在山里找了几个月,结果只找到这么一棵人参。寻思着出门一趟总要带点东西给爹娘,所以就打算来把它卖了,卖点东西回去。”

王掌柜连连点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芒。

“贤侄果然孝顺!看来老天也厚待孝顺的人,才让你得了这么一支好人参!”他慈祥地笑了,言辞间满是恳切,“老叔我做生意一向公平,童叟无欺。这支人参品相上等,足以成为本店的镇店之宝。我愿意出纹银八百两,贤侄你意下如何?”

吴解不禁一愣,他记得这王掌柜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几年前自己跟着老爹来卖药的时候,被这家伙横挑鼻子竖挑眼,愣是把上好药材说得一文不值,价钱自然也是一压再压,要不是大哥杜预出面,本该价值上百两银子的药材大概只能卖到一半的价钱……怎么今天这家伙居然转性子了?

人参的行情他是知dào

的,参分五品,价格逐次提升。一品曰宝,二品曰珍,都是稀世之物,有价无市。三品参可换一百二十倍的十足纹银,四品参可换八十倍纹银,五品参则能换到五十倍纹银。五品以下叫做杂参,只能换十五倍的银子,而且还换不到十足的纹银。

他这支人参论品相应该达到了三品,重六两七钱不到,出价八百两银子的确很合理。可是依这老奸商的性子,将其压到四品甚至五品才是正常,这次居然开出这么一个厚道的价码——要不是天色已黑,吴解真想跑到外面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无论心里怎么疑惑,吴解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所以立kè

答yīng

了这个价钱。

只是店里并无这么多的现银,所以王掌柜就请吴解在自家小住一宿,等第二天天亮了,去钱庄取了银子,再行交割。

吴解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道了声谢,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偏房住下。

伙计很是殷勤,先是帮他打水洗脸洗手,过了一会儿又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简直比客栈伺候得更周到。吴解这些天来风餐露宿,今天总算是能够在松松软软的床铺上睡个好觉,躺下不一会儿就美美地睡着了。

而这个时候,王掌柜却在自己屋里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第一卷慕道 第7章跳梁小丑(上)

王掌柜今天心情不好,很不好。

吴解只知dào

他是个吝啬鬼,却不知dào

比起吝啬,他更出名的是小心眼爱嫉妒,而且很记仇。

几年前吴大夫来卖药的时候被他大肆压价,言语间更是冷嘲热讽吃了不少亏,结果没几天捕头杜预就开始找他的麻烦——这时候他才知dào

,原来这吴家跟杜家是八拜之交,而且结拜兄弟里面还有个林秀才。

区区一个药店老板自然斗不过本县的捕头,而一位在郡府进过学的秀才也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于是狗眼看人低的他不得不找吴大夫赔礼道歉,加倍补偿了药款。

这件事吴解并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做生意讨价还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杀价狠一点也只能说贪心,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对于小心眼的王掌柜来说,这就是足以让他切齿扼腕的深仇大恨!

若是放在平时,有杜家和林家这两座靠山,他再怎么咬牙切齿也只能忍了,绝不敢动吴解半根毫毛,但这次吴解晚上一个人过来,带来的价值极高的稀罕药材,就让他忍不住动了别的心思……

房里没点灯,王掌柜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之中沉思。他有些犹豫,因为正在考lǜ

的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不能轻易地下决定。

“被吴家羞辱的仇一定要报!但是……要是走漏风声的话,那杜预可不是好对付的……”

王掌柜的脸色一变再变,时而愤nù

时而紧张,时而凶狠时而担忧,对于吴家的愤恨,对于杜预和林秀才的忌惮,对于报复的期待,对于风险的担忧……他足足想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管了!这小子既然独自一个人送上门来,那就是天要亡他!否则为什么他不先去找杜预,反而到我这里来?这肯定是天意!”

王掌柜的脸上满是恶毒,提着灯笼出了门,直到深夜才回来。

他没带伙计同行,所以没有人知dào

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但他第二天早上精神格外的好,似乎吃了什么大补药似的,活力十足。

招待吴解在自家吃了早饭,他就领着两个伙计,陪吴解去钱庄取钱。

东楚国有国定钱庄,是朝廷所办。只做两个业务:保管和兑换。保管自然是保管金银,兑换则是将民间的散碎金银兑换成品相上等盖有官印的金银。因为金锭银锭上都有官银的缘故,所以就被称为纹金纹银。

纹金和纹银纯度高,做工精细,很受欢迎。民间大宗交yì

多喜欢使用它们,有钱人家更是热衷于收藏它们,吴解家里也收藏了一些纹银,但数量不多——可能还没他这一次赚到的多。

这个世界没有地球上中国古代奇葩的十六两十八两制,无论粮食还是金银都用统一的十进制。八百两就是八十斤,大银锭一个一斤重,八十锭银子整整齐齐排了四排,看得吴解有些愣神。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贤侄啊,要不要跟着叔叔家的货车一起回去?”王掌柜貌似和善地笑着说,“八十斤说重不重,可说轻也不轻。吴家集到这安丰县足有二十里地,一路背回去也挺吃力的。我家正好有一辆车要到那一带买竹炭,可以顺路带你一程。”

吴解正想拒绝,他又劝道:“八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孤身在外不安全,人多一点也多些照应。我知dào

你结拜哥哥杜捕头武艺高强,可他是公门中人,离开县城不方便,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好。”

这话说得倒是挺有道理,可是吴解并没有担心安全问题。

以吴少侠现在的本事,一般的强盗根本不堪一击,至于那些连他都打不过的高手——为了区区八百两银子出手的能够有多大本事?那些绝顶高手们要落魄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八百两银子都要抢!

但正所谓盛情难却,他现在横竖也没什么必须在县城做的事情,索性就跟着药店的车子搭个顺风车也不错。

“那么能等我一下吗?我打算去买点东西带回家……”

“贤侄啊!不是叔叔我多嘴,你何必浪费呢?你们吴家也算是衣食无忧,不缺吃不缺穿的,有什么要买的呢?听叔叔的劝,把这笔钱全都带回去吧。带什么回家都不如带钱回家来得实在啊!”

这话倒是很有王掌柜一贯的风格,吴解估摸着这吝啬鬼多半是舍不得浪费时间,也懒得为这点小事争执,索性听从了他的劝告,带着那个装着八百两纹银的木箱子上了车。

这车颇为老旧,但还算结实。车上一个乘客都没有,赶车的伙计也就是是负责收货的人,这样王掌柜可以少付一份薪水。

“果然不愧是出了名了吝啬鬼!”吴解得知此事后,忍不住叹了一声,“这老家伙要是生在地球,一定会跟郭台铭很有共同语言!”

驽马拉着的大车慢得一塌糊涂,甚至比人快步走的速度都慢,但赶车的伙计显然是此中老手,一路走来稳稳当当,让吴解坐在车上煞是舒服,些许颠簸不仅没让他有任何的不适,反而让他觉得很舒服。加上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于是他渐渐的有了几分睡意。

大白天的睡觉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习惯,所以吴解并没有索性躺在空荡荡的车厢里面睡觉,而是在脑海中和茉莉攀谈起来。

自从他完成药炼之后,整个人脱胎换骨,元气充盈到可以随便进出天书世界,也能够随时和位于天书世界之中的茉莉交谈,而不用担心元气消耗过度伤了身体。

所以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跟茉莉聊聊天,类似于前世朋友之间煲电话粥似的。

身为无上神君昔日豢养的宠物,茉莉当年在门派中的地位也不低,时常和徒子徒孙们攀谈,也因此知dào

了不少奇闻异事。吴解闲暇时候常常和她谈论这些事情,一则加深对修仙世界的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二则通过茉莉去试着理解修仙者的心态——后者是次要的,因为他估摸着,大概茉莉的道德观价值观即使在修仙界恐怕也很异类……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时分。伙计赵二将马车停在路边,让驮马休息一下,而吴解和他也正好趁这时候吃个午饭。

“赵哥,你经常走这段路吗?我看你驾车很熟练啊。”饭后休息的时候,吴解随口问道。

“的确常走,因为经常要进货嘛——不过这次真怪,明明店里竹炭还有不少,怎么就急着进货了呢?”黑乎乎矮墩墩的赵二笑得很憨厚,“这可不像是掌柜的习惯……”

吴解一愣,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王掌柜的吝啬尽人皆知,竹炭这种用量不广价格却又不高的药材怎么看也不像是适合囤积居奇的东西,那么他为什么要在仓库里面还有不少的时候就急着进货呢?

“该不会他得到消息,竹炭要涨价了?”不等赵二回答,吴解自己先否定了这个猜想,竹炭不过是用竹子烧制的,竹子差不多算是天下最好种也最普及的木材了,怎么也不可能缺货。

“谁知dào

呢?反正掌柜的要进货,我就去进货呗。”赵二憨憨地笑着,浑不在意。

吴解也只是稍稍一想就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反正不管竹炭是不是要涨价都跟他没关系。吴大夫为人本分,专心开着药铺,从不涉足其它生意,就算竹炭涨价,他们也得不到额外的好处。

至于竹炭涨价可能会买不到——吴家集外面就有一大片竹林,吴家药铺的竹炭一向是自己烧制的,根本不用担心断货。

休息了一阵子,马车继xù

出发,到了酉时前后,就来到了通往吴家集的三岔路口。到了这里,就不再顺路了。

吴解向赵二道了谢,扛着箱子独自上路,朝着镇子走去。

从这里到镇上大概还有十里路,以他的脚程慢慢走,正好回家吃晚饭。

可还没走了两里,他就听到前方路边的树林里面有什么声音。

他疑惑地朝着那边仔细看去,只见林子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人。

莫非是强盗?可这条路上不是一向很太平吗?

吴解正在纳闷,树林里面已经传来一声大吼,六来个穿得破破烂烂提着短棒长棍的男人在一个提着刀子的大汉率领下冲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汉挥挥手,一个粗嗓门的瘦子挥着手上的短木棒,恶狠狠地叫道,“若是你不肯,管杀不管埋!”

还真是强盗!

吴解愣了好几秒钟,然后哑然失笑。

“我这些天一直琢磨着要找几个强盗试试身手,想不到真有强盗送上门来……”他将那个沉重的箱子放在地上,随意活动了几下手脚,朝着强盗们勾了勾手指,“放马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怎么个‘管杀不管埋’!”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朝着强盗们冲了过去。

第一卷慕道 第8章跳梁小丑(中)

吴解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强盗们的意料之外,而他的本事更是让强盗们大跌眼镜。

那个箱子落在地上轰隆一声,听声音就知dào

沉甸甸很有分量——但吴解当初却扛着箱子走得轻轻松松,看不出半点吃力。

强盗们不是笨蛋,一看箱子落地的模样,再回忆刚才吴解的轻松,顿时就吓了一跳。

这小子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怎么力qì

这么大!

当他们看到吴解冲过来的时候,吓得就更厉害了。

这人怎么能跑得这么快!

吴解冲锋的速度堪比疾驰的骏马,双方之间短短的几十步路喘两口气的功夫就一晃而过,强盗们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已经冲到了那个刚才叫嚷着“管杀不管埋”的瘦子面前,抡起拳头就打。

“打他个稀巴烂!”茉莉的欢呼声回荡在吴解的心中,他不由得一惊,想起了被自己一拳打倒的径尺大树。

一拳下去,树尚且要倒,人呢?

于是他这一拳便下意识地收了九成以上的力道,只留下不到十分之一,简直可以称之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然而就算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似乎也有些太强了。

吴解一拳就把这家伙打得飞了起来,转着圈子摔出到六七步外,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哼哼,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觉比死人也就多了一口气。

这一拳头的力量竟然这么大?难道说还是用力过猛了?

吴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头,确定自己真的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qì



“师傅你太心慈手软了!刚才那一拳要是用足了力qì

打下去,一拳就能直接把他打穿,五脏六腑都碎碎地从洞里洒出来……”茉莉大感不满地抗议起来,“这软绵绵的拳头是什么意思啊!堂堂高手一拳头连个农夫都打不死,你的拳头在哭啊!”

“不至于一上来就要杀人吧。”

“这是什么话!高手就要杀伐果duàn

!别人骂你一句你就要拔了他的舌头,瞪你一眼你就要挖了他的眼睛,这种敢向你挑衅的,直接杀全家都是轻的!”

“……这是当年神君的做事风格?”

“没错!师傅你当年何其威武霸气……”

“那么就算我改邪归正了吧,他那条路是死路。”吴解一句话把茉莉诸多赞美缅怀之词都堵回去,抬起头来,看着战战兢兢满脸惶恐的强盗们,不禁叹了口气。

“我有点累,不想杀人。”

强盗们如获大赦,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下来连连磕头,感谢之声不绝于耳。

吴解站在那里感叹了一会儿,突然心中有所疑惑,找到那个领头的大汉盘问起来。

他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强盗出没,突然间冒出这么一伙七个人的强盗团,实在有点不对劲!而且这些强盗也显得太不专业了……七个人出来打劫,武器就是一堆长棍短棒,唯一像点样子的只有这大汉手上的刀……要说这么一群人能当强盗,那简直是笑话!

结果这一问,还真的被他问出了名堂。

“我叫乔恩,是城里神力帮的帮主。我们神力帮呢,说起来是帮派,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群苦力,遇到有本事的主顾就卖力qì

,遇到胆小怕事的就收点保护费——不过十天里面总有九天在卖力qì

,日子过得结结巴巴……”

“说重点!”

“少侠息怒!昨天夜里,本城药材铺子的王老板找到我,要我今天一大早就赶出来,跑到吴家集外面等一个扛着箱子的年轻人路过,就把他给杀了。还说那箱子里面有八百两纹银,足够我们远走高飞……”

吴解皱起了眉头,他没料到竟然是王掌柜想要害自己!

回忆起王掌柜那诚恳的笑容,回忆起那“贤侄”、“贤侄”的亲切话语,他只觉得心中一团怒气升腾起来,又郁结在胸口不能散去。

不知不觉地,他捏紧了拳头,更有一股森然杀意透体而出,吓得强盗们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惹得这位武艺高强的少侠不高兴,也像那个瘦子似的给打飞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吴解才稍稍平缓了心中的怒气,冷笑着问:“这么说你是来杀我的?”

乔恩这个大块头抖得宛如孤身在野外遇到饿狼的小女孩,上下牙格吧格吧不停地打颤,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解的气势已经完全压倒了他,此刻他只觉得随时都可能被一拳打死,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又过了一会儿,吴解缓缓问道:“你们经常做这种买卖?”

乔恩依然无法回答,不过跪在一边的众人里面却有胆子稍稍大点的,急忙叫道:“没有啊!我们以前最多就是跟人打架,这把刀还是帮主今天早上派我去铁匠铺买的……”

纵然心中愤懑,吴解也被这句话给逗乐了。

他弯腰提起乔恩那把刀,随手弹了一下,只见貌似白亮的刀身顿时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再稍稍用点力,铁刀就被转成了一个铁环。

“这种东西也能用来砍人?你们是出来打劫的还是出来演笑话的?”

“图个便宜……”那个买刀的家伙苦着脸回答。

吴解摇摇头随手把铁环扔到一边,说:“我看你们真的不适合做强盗,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当苦力吧!”

“少侠说得对!”

“我们一定听少侠的吩咐!”

“当强盗太危险了!打死我们也不敢再做了!”

“乔帮主,你看呢?”吴解又走到乔恩面前,似笑非笑地问。

乔恩正想赌咒发誓,突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到了此刻最重yào

的事情。

“小人愿意见官作证,告那姓王的一状!”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上面还盖着鲜红的指印,“这是小人让姓王的事先签下的文契——这厮一贯没品,小人也防着他过河拆桥呐!”

吴解终于哈哈大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师傅啊!你真是太心慈手软了!”回镇子的路上,茉莉还在絮絮叨叨,抒发着自己的郁闷,“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凡人而已,一巴掌就能把他的脑袋拍成豆腐渣,有必要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吗?而且你是高手啊!将来要成为仙人的啊!居然不去自己动手,而要报官?!你还要不要高手的面子了啊!”

“打死王掌柜的确很容易,可对我的家人有什么好处呢?”吴解耐心地向不谙世事的茉莉解释,“但是通过告官把他弄死,就能加强我们杜吴林三家人在县城里面的影响,日后谁想要算计我的家人,就要先掂量掂量,考lǜ

一下惹火烧身的危险。”

“哦——简单地说就是杀鸡吓猴对吧?那为什么不把他全家都吊死在城门口呢?那样不是更吓人吗?当年师兄们就经常把敢招惹咱们的人满门上下悬尸示众,效果一等一的好!”

“……那太过火了。”

“大丈夫就要心狠手辣,那姓王的都已经想要害你了,杀他满门不是很合适吗?”

“……茉莉啊,当年神君只教了你神通法术,没能好好教你怎么做事做人,是他的不对。现在你跟着我呢,好好学,懂吗?”

“虽然不明白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因为带着一群累赘,尤其是还有那个被吴解一拳打到站不起来的瘦子,他们走路的速度不快。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回到吴家集。

看到儿子回来,吴家父母当然喜出望外,连带着那些被他介shào

为“朋友”的神力帮众人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吴大夫顾不上吃饭,急急忙忙帮瘦子诊断了一下,确定他只是骨折,没有伤到内脏,修养三个月就行。

“三个月?”瘦子一脸苦相,“三个月不开工,那不是直接饿死了?”

“胡扯!大家吃饭的时候难道还嫌多你一双筷子吗?”乔恩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有没有我们这帮兄弟!”

瘦子自然感动万分,吴解远远看着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个乔恩虽然打架不行,胆子也不够大,但至少讲义气,会做人。

吃饱喝足之后,吴解打开了那个沉甸甸的箱子,从里面将一锭又一锭雪白的纹银拿了出来。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神力帮这群苦哈哈们自然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吴大夫夫妇也一样没见过这么多上等纹银堆在一起。

更重yào

的是,这钱不是别人的,是自己儿子赚到的!

“我虽然没求到仙,却挖到了一棵上等人参,卖了这么多钱,倒也没白跑一趟。”吴解若无其事地说。

之后的局面稍稍有点混乱,总的来说,就是吴大夫急急忙忙把两个结拜兄弟喊来看看这些银子的真假,然后杜若和林麓山自然也来了,一群人有些吵吵闹闹的。

但总的来说,很欢快。

趁着欢快的气氛,吴解把路上的事情说了一下,火爆脾气的杜团练当即就要提着刀子去砍了王掌柜,被吴大夫和林秀才劝了下来。

“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胁迫良民为盗匪、预谋杀人……就凭这些罪名,姓王的怎么也逃不掉一个秋后问斩,不值得为这厮污了大哥的宝刀!”

于是王掌柜的命运就这么定了。

第一卷慕道 第9章跳梁小丑(下)

第二天一大早,一群人就赶往县城告状。

这案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县太爷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药铺老板跟林秀才杜团练过不去,看了状纸便立kè

发出火签,让衙役们将王掌柜抓来过堂。

王掌柜自从昨天吴解出城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宁,当天晚上乔恩等人又没回来,他更是坐立不安。待得衙役们上门抓人,他已经明白了几分,抖抖索索地来到堂上,看到吴解和乔恩正在这里等他,顿时便吓得魂不附体,瘫在地上老老实实地供认了罪行。

证据确凿,供认不韪,王掌柜自然进了死牢,等着案卷报刑部批复之后问斩。不过这案子却还有一点手尾要了结——姓王的是个孤寒鬼,别说老婆孩子,连亲戚都没有一个,他自己完蛋了,那间药铺却是要妥善处理的。

按照东楚国的律法,谋杀已行,不论是否得遂都是死罪;胁迫良民为盗匪更是视同谋逆,乃是父子皆斩、全家流放的不赦大罪。只是这两个罪行在财物的处理方面稍稍有点纠葛——谋杀罪,须将财产发给被害人以作补偿;谋逆则应抄没家产。

王掌柜向来吝啬,经营药铺多年颇有积蓄,更重yào

的是那间药铺本身就价值不菲,究竟是该罚没还是该赔偿?让县太爷有些为难。

他仔细考lǜ

了一番,还是不能下决断,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幕僚师爷。

这师爷是县太爷的同乡,虽然读书的本事不大,为人却十分机灵,见老爷犹豫不决,便悄悄地指了指吴解。

县太爷一愣,旋即明白了师爷的意思。

这吴解自述出门求仙未果,只找到了一棵人参,虽然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天下求仙未果的多了,谁求仙未果还能挖棵价值八百两银子的人参回来?

只怕他这趟出门,不是“求仙未果”,而是“尘缘未尽”吧……

为了王掌柜留下的这笔钱财,县太爷可以得罪林秀才得罪杜团练,但如果得罪的是将来能成仙的吴解,似乎就不是那么值得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县太爷顿时就做出了决断,惊堂木一拍,作了判决。

王掌柜罪在不赦,下监待斩不提;家中浮财充公也不在话下;那间药铺本身,却判给了吴解。

“不管怎么说,县城里终究是需yào

药铺的。吴家世代行医,必定能够将它好好经营下去。”县太爷一脸和蔼地说,“本县知dào

你是求仙问道的人,不过你家父兄又不求仙,留在县城里当个名医,倒也十分合适。”

这判决一出,堂上众人都惊呆了,连吴解本人都大吃一惊——按照林秀才事前的估算,最多也就是发还那棵人参罢了,却不料居然整个药铺都判给了他!

当然,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吴解也不例外。

于是从县衙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从乡下小药铺的吴小二,摇身一变成了城里大药铺的吴老板。

因为县令特别关照过,所以接收药铺这件事还算顺利,吴家没花多少力qì

就把相关的生意也都接手了过来。当然,老板是吴大夫而不是吴解,一则吴解自己根本没有经营药铺的打算,二则吴大夫也不放心让小儿子的医术。

“你啊,也就治个头疼脑热的本事,当游方郎中到也罢了,想要自己开药铺,再多学个十年还差不多!”

吴解讪讪地陪着笑,虽然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许应该医术不错,但和自家老爹比起来,差距的确还很大,不能不服。

于是吴大夫从此坐镇县城药铺“平安堂”,而吴家集的“吴家药铺”则交给了吴解的哥哥吴成。

这桩案子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久,他们还在县城里面买了一座大宅子,三家人都暂时住在这里,一则方便办事,二则日后大家或许就此迁居,变成“城里人”了。

大家都显得很高兴,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

杜若。

她原本信心十足地跟吴解保证,说等他回来就有好处,却没料到自己这边还没准bèi

好,吴解居然就回来了——而且还是衣锦还乡!

“唉!丢人啊!”吴家集战斗力第一的母老虎坐在窗台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了一会儿气,她走到房门口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这里,就关好了门窗,从床底下抽出一个藤箱,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拿走放在上层作为掩饰的一些杂物,显露出了一个紫色的木匣。

这木匣做工简朴,不过用料很足,看样子就知dào

十分坚固。打开匣子,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枚鲜红的玉石。

她又走到门口,屏息静气听了听,没听到脚步声,也没听到说话的声音。

稍稍放下一点心来的杜若急忙跑回去,拿起了玉石,贴在额前。

“师傅,三山师傅!您老不是说只要百日时间就能让我筑基有成修出神通的吗?怎么这都快五个月了,我除了功力提升一截之外,神通什么一点影子都没有啊?”

“百日筑基是以能够通过仙门考核的一般弟子为标准的,老夫哪里想得到你资质如此之差,修liàn

到现在居然还停留在‘锻体’阶段!我传授你的心法是由外而内的,锻体有成自然会激发身体潜力,将内力炼化为真气,由后天踏入先天,届时神通自得。”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从玉石里面传出,犹如一根针似的,直接钻入她的脑海之中,正是三山道人的声音,“你这吃货!自己资质差,不去加倍苦练以勤补拙,反而来埋怨师傅不好好教你?遇到你这种徒弟,我也真是倒了血霉!”

杜若顿时脸红,急忙连连道歉。

过了好半天,玉石中三山道人的怒气才平息了几分,无奈地说:“要是我修为尚在,炼两颗灵丹给你洗毛伐髓脱胎换骨易如反掌,可我倒霉惹上了御龙派的人,肉身被擒,魂魄被封,此刻只有一缕分神躲在这养魂玉里面苟延残喘,半点神通法力都没有……唉!我三山道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就遇到你这么一个吃货呢!你看看你,除了吃之外还会什么!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资质粗劣到你这个地步的家伙!”

“这不都是缘分嘛……师傅您老也别总是骂我,帮我想点办法行不行啊?现在老四他正在忙,一时间想不起当初的话来,可等他忙完了想起来……到时候我这当姐姐的脸往哪里搁啊!”

“你这吃货也知dào

丢脸?!那还罗里啰嗦的干什么?给我练功去!”玉石里面的三山道人愤nù

地大叫,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在杜若脑中回荡,“看看你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略微修成了几分功力就到处惹是生非,今天砸石头明天拔大树,你是修道还是卖艺啊!要是我法力还在,非得把你吊起来抽上一百鞭子不可!”

杜若被骂得灰头土脸,灰溜溜地将玉石重新藏好,叹了口气,跑去练武场练起功来。

她的练法颇为奇怪,既不锻炼身体也不打坐练气,反而将脑袋一次又一次淹进水里,每每淹得自己几乎窒息昏厥,才在昏厥前的短暂时间里面运行某种奇异的心法。

这种方法简直称得上疯狂,不过效果非常明显。身体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会自然激发出生命的潜力,然后这股潜力就被转化为本身的功力,归入经脉之中,对肉体进行滋养。

她的每一次修liàn

,都抵得上平时锻炼十天,短短的五个月时间,已经让她的功力提升到了江湖一流好手的地步,现在的杜若别说是打遍吴家集无dí

手,就算县城军营的枪棍教习或者镖局的总镖头,自信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但是……仅仅只是高手的话,是不够的!

她当初的计划,可是要在半年内入道成仙,然后得yì

洋洋地收吴解为徒来着!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吴解回来的速度之快超乎她的预料,而她自己的资质之差,更是连传授她仙术的三山道人也为之瞠目结舌。

这样下去,当初的豪言壮语岂不就成了吹牛皮吗!

杜若一边在心中哀叹,一边埋头苦练。

“民间传说里面都说要是有缘遇到仙人传法,很快就能修liàn

成仙,可我怎么和传说里面不一样呢?这样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仙啊!”

其实她也知dào

,自己已经交了不知dào

几辈子才能修到的好运——因为偷吃供品发xiàn

了三山道人其实身怀绝技,然后又在爬山的时候偶然发xiàn

了三山道人秘密修liàn

的场所,最后还在仙人大战荡平了三山观之后之后在那个修liàn

的地方找到了藏有三山道人残魂的玉石,从而成为了他的弟子,得到了他传授仙法……这样的运道简直就像是传说里面那些好运儿似的,再有什么不知足的话,的确是应该被吊起来抽鞭子才对!

可是……她真的很着急,再不尽快成仙的话,丢脸就丢大了啊!

从半昏厥的状态醒来,就算是素来没心没肺逍遥自在的母老虎也有些胆寒,看着那一盆普普通通的清水,实在提不起胆子再把脑袋泡进去,只得找个了阳光灿烂的避风墙角坐下,一边感受着体内又增强了几分的功力,一边托着腮帮子愁眉苦脸。

“这下肯定完蛋了……”

想了好一会儿,杜若总算是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拖!

先让吴解见识一下自己突飞猛进的神功,然后他肯定会像看到胡萝卜的驴子一样,乖乖地耐着性子等自己神功大成。

“嗯!就这么办!”

第一卷慕道 第10章疑窦暗生(上)

吴解当然不知dào

杜若的境遇,他只知dào

杜若这段时间似乎经常无精打采,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显得有些不自在。

对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他这个层次,一般的小事就懒得往心里去了。

修真无岁月,等安顿好了家人,他就要去寻仙求道,这一去多则要几十年,少也要几年时间。到时候再回来,只怕就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无论杜若在想些什么,对他都没什么意义,彼此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所以当杜若貌似很闲地拖着林麓山找他来一起去逛街的时候,他的确是有些意wài



“这安丰县城有什么好逛的?”他问。

“平常的确没什么意思,不过今天不同!”杜若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是三月初三,是祭拜龙神的日子。城西龙王庙那里要唱戏,还有赶集。城里会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商人来,会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最后三个字才是重点吧?”吴解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男子汉不要那么婆婆妈妈,老四你最近不是发财了嘛……”

吴解哈哈大笑,揣着钱袋一起出了门。

今天城里的确很热闹,各种各样的商贩都不知dào

从哪里冒了出来,很多店铺抓住商机推出了诸如打折扣、送添头等各种促销活动,更有一些真zhèng

稀罕的货色出现——比方说面前这个摊子上的蜂糖桂花糕。

这一带罕有桂花树,自然也不产桂花糕,而且似乎也没听说有谁养蜜蜂的。这蜂糖桂花糕毫无疑问是外来货,而且来的地方估摸着还很远。

嗯,看价钱就知dào

了。

一两桂花糕,五分银子。

初问价钱,三人被惊得张大了嘴巴犹如三只蛤蟆——只一两桂花糕就要五分银子,那岂不是两斤就要一两银子?天下哪有这么贵的糕点!一两银子可是能买上百斤米的!

不过那桂花糕的香气实在太撩人,甜甜的软软的勾勾的,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大鱼钩,将年轻人死死地勾住,挣脱不得。

杜若直勾勾看着新出炉的桂花糕,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林麓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鼻子却忍不住接连抽动,像是要把香气全都吸进去似的;周围的人们也大多如此——在这座小县城里面,这样的美食的确是太罕见了!

吴解的表现却和别人不一样,他愣愣地看着桂花糕,又闭上眼睛闻闻香气,眼角便有些湿润了。

虽然模样不同,可这香气,却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穿越之前住在一个江淮小镇,镇上很多桂花树,每年秋天丹桂飘香,而街头小吃里面必定少不了自古以来的蜂糖桂花糕,蜂蜜的甜、桂花的香,都融合在糯米的绵软里面……

于是他很大方地拿出钱袋,拿出了一锭二两的小元宝。

“给我四斤!”

摊子上的桂花糕其实并不多,四斤桂花糕不仅买完了摊上的现货,还要等现做。不过杜若和林麓山对此都没有意见——横竖吴老四有钱,偶尔吃他一回也不算伤天害理。

吴解捧着桂花糕,闻着熟悉的香味,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他甚至连做梦都很少梦到地球,本以为已经都忘记了,已经都放下了,却不料一块桂花糕就勾起了他的乡愁。

“大概是回不去了吧……”他心中低叹,正要把桂花糕送到嘴边,却听到了旁边传来大人尴尬的呵斥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

循声看去,却是乔恩正带着一个相貌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小男孩。

“我要吃桂花糕!我要吃桂花糕嘛!”小男孩带着哭腔在叫嚷,“爹爹明明有钱的!”

“胡说!那钱是给你马叔买药的!”

“马叔自己都说他好不了了……要你别买药了……”

“你讨打啊!”

吴解一愣,然后又注意到附近类似的情况还有不少。

要怪就怪这桂花糕太香,蜂蜜的味道太香,那甜甜软软的模样太吸引人,以至于路过的孩子几乎每一个都被它给吸引住了,吵着闹着要吃。

可这桂花糕的价格却也实在太高!

这年头寻常农人若是有十亩田,顶着严寒酷暑,日晒雨淋,一年忙活下来顶天也就收个三千斤大米,换成银子也就三十两,再扣除一家老小日常吃用,最后能省下个三五两就算是持家有方了。

城里人的收入比农人自然是要高出不少的,但就算是这样,绝大多数的家庭也舍不得给小孩子买这么贵的东西——这一两桂花糕大概也就吃个四五口,四五口吃掉五十斤大米,一般人家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吴解想了想,笑了。

接下来他做了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居然把桂花糕一一分给了周围的孩子们。

虽然一个孩子只能分到一两口,不过小孩子本来就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两口桂花糕已经足够让他们喜笑颜开。

大人们自然是连声道谢,吴解却也只是笑。

桂花糕这东西,当年他逛街的时候也不知dào

吃过多少,将来修liàn

有成,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师傅你想要干什么啊?”茉莉问,“就算想要收买人心,也不用收买凡人啊,他们根本就没收买的价值嘛!”

“收买人心?我只是在单纯地抒发乡愁而已。”

“乡愁是什么?”

“你将来会知dào

的……”

一路分到最后,他来到了乔恩面前。

“乔帮主,带着孩子逛街呢?”他和和气气地笑着问,“这孩子真壮实,叫什么名字?”

“乔峰!”

吴解咳嗽了两声,忽略了这个太过威武的名字,将手上最后一块桂花糕递给了乔峰。

乔恩显得有些窘迫,看样子像是要掏钱,可看他衣服破得那个样子就知dào

他不是有钱的,支支吾吾了一番,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多谢吴少侠!”

吴解笑了笑,又问:“我听你们说要买药,这是给谁买药啊?”

“马瘦子,他自从上次挨了少侠一拳,一直就没好,这两天又受了风寒……”乔恩脸色有些黯然,“怕是熬不过去了……”

吴解一愣,他明明记得那个瘦子只要修养两三个月就能痊愈,怎么会病到要死的地步?

“瘦子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修养了个把月就急着要上工,结果一使劲一出汗,病就重了。”乔恩叹着气,满是无奈,“我也劝他休息,他却说穷人命贱,死活什么的老天爷看着办就是,一拖再拖……”

吴解忍不住摇头,琢磨了一番便有了主意。

“乔帮主,你们神力帮在这县城里面也算是地面熟悉人脉广泛吧?”

“差不多,不过我们可没有那些富贵人家的路子……”

“我呢,过一阵子还要出门求仙。老爹他年纪大了,店铺里面需yào

人手,也需yào

学徒什么的……”

吴解有些语焉不详,但意思已经清楚,乔恩顿时大喜,连声道谢,反倒让吴解有些不好意思。

遇到这么一件事,他也实在没什么兴趣再逛街了,而林麓山也已经重新想起自己还有一首诗要做……杜若倒是很想再逛逛,但考lǜ

到再逛下去没准桂花糕还会被分给其他小孩,她也很果duàn

地选择了回家——剩下的桂花糕还有大概半斤,吴解和林麓山都不会跟她抢,关起门来吃独食多好!

于是直到吃完了那包桂花糕,她才回过神来,想起此行的最大目标。

“咦?!我不是想找个机会让老四看看我的盖世神功吗?怎么只顾着吃桂花糕了!”

杜若惊呼一声,看看天色尚早,便直接冲出门去,急急忙忙赶往药铺。

说来也巧,她赶到药铺的时候,吴解正在给那个当初被他一拳打飞的瘦子抓药。

“你姓马对吧?以后我就叫你老马……老马啊,你可不能这样,有病得治!你这病呢,其实没什么,我那一拳留了七八分力qì

,只是打折了你的锁骨,我爹当时已经帮你接上了,本来修养几个月就能完全恢复……可你看看!现在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要不是我们家收藏着一些高级的药材,你这条命就算是送掉了!”

马瘦子在乔恩的搀扶下无精打采地坐着,唯唯诺诺,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吴解手上动作极快,因为练就一把抓的绝活,所以他抓药根本不用秤称,十来包药不一会儿就抓好了。他又再三叮嘱了一番,才让乔恩送马瘦子离开,算是完成了这一次的诊治。

还没等他歇口气,杜若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笑得很奸诈的样子。

“老四啊,刚才那个瘦子……是被你打伤的对吧?”

吴解一愣,点点头。

“我看他的样子,是胸口这里骨头断了,还没等骨头长结实了就用力,结果受了风寒以至于寒气内侵伤了元气,对吧?”

“要说跌打科,你比我在行多了,还用得着问吗……”

“我就是确定一下——刚才你自己说,只用了一拳,而且还留了七八分力qì

,对吧?”杜若终于图穷匕见,说到了关键,“只用二三分的力qì

就一拳打断了别人胸口的骨头——老四啊,你本事见长了嘛!”

吴解这才明白自己说漏了口,暴露了自己的真本事。

正如杜若所说,只用二三分的力qì

就能一拳打断别人胸口的骨头,这拳头上的力qì

可着实有点惊人,只怕江湖上所谓的“神拳无dí

”、“一拳断岳”之类也不过如此罢了。

按照他去年秋天离家出门时候的实力,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qì



他皱起眉头,正想找一个解释,杜若已经拉着他来到了大堂的桌子前,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非要跟他扳个手腕试试力qì



吴解叹了口气,实在拗不过这只不讲道理的母老虎,只得蹲在桌子前面,握住了她的手。

第一卷慕道 第11章疑窦暗生(中)

虽然被迫无奈要和杜若扳手腕,但吴解并没有打算动真格的。他现在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而杜若只是绰号母老虎,并不是真的力qì

大到足以媲美老虎——就算她的有老虎的力qì

,多半也不是吴解的对手。

所以他的计划是,装模作样和杜若比划一下,然后顺理成章地输掉。

但当他握住杜若的手,就不禁大吃一惊。

杜若的手坚强有力,简直像是铁钳子一样!双方用力一握,他的手背竟然被杜若捏得微微疼痛!

“奇怪!这母老虎的力qì

怎么变这么大了?”

吴解这一惊非同小可,杜若的力qì

竟然大到这个地步?可往日里大家相处的时候,他从没发xiàn

对方有这般神力啊!

但他却不知dào

,其实杜若比他更惊讶。

吴解熟悉杜若的底细,杜若何尝不熟悉吴解的底细?自己这个结拜兄弟虽然心灵手巧,可力量这一块从来就不是他的长处。就算是经过了那段时间的苦练,也不过达到了寻常壮汉的水平而已。

过去她的力qì

就胜过吴解许多,这段时间又苦练仙法,力qì

不知dào

增长了多少倍,按说应该已经远远超过了吴解才对。

事实上,她一开始是很小心的,唯恐用力过度把吴解的手给捏伤了。

可双手一握,她就知dào

自己远远低估了吴解——这家伙手上的力量半点也不比自己差啊!

这不可能!

杜若心中纳闷,手上就不觉加了几分力qì



对面吴解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一股大力猛地从杜若手上传来,将他的手臂狠狠地压向桌子。他正在思考,下意识地也用上了力qì

,顶了回去。

这两个人的力qì

何等厉害,双方同时发力,虽然没能奈何得了彼此,可他们手肘下面的桌子却先吃不消了。只听着先是“吱嘎”作响,好端端一张实木桌面裂开了几条大缝,然后“噼啪”之声接连不断,四条桌腿竟然一起折断——转眼间,一张桌子变成了一堆碎木头。

吴解和杜若反应都快,桌子刚一垮两个人就收住了力量,各自抽手后退,所以并没摔倒。不过他们的目光却没有放在桌子上,而是彼此对视,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惊疑之色。

“老四你长进了啊!这本事哪里学的?”还是杜若先开口,“这才几个月啊……你该不会真的求仙成功了吧?”

“三姐你不也一样!大伯可教不出你这身神力来。”吴解反问,“难道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藏私?”

杜若哑然,但随即又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她已经一个箭步冲过了那堆碎木头,扬起拳头迎面就打。

吴解早防着她这招,左手一抬架住她的拳头,身体一转就要从侧面逼上去,用肩膀将她撞倒。

不过还没等他转过身,杜若下面一脚已经勾向了他的小腿,同时抓住了他的左手用力拉拽,想要把他给摔在地上。

“蛮力不够就玩摔吗?”吴解心中暗笑,脚下猛地用力,硬碰硬撞了过去,两个人的腿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发出犹如木石相撞的沉闷响声。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已经化为拳头击出,打在了杜若的左臂上。

一眨眼间,两个人各自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刚才交手之处地面上的青石板更是被踩得四分五裂,两个相对的脚印陷进去差不多四五寸,从那两个脚印往后,一个个脚印由深到浅,犹如斧凿一般清楚地刻在石板上。

数一数脚印就能看出,这次交手,吴解退了四步,杜若退了五步。

“我……我竟然输了?!”

杜若注视着青石板上那些脚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连目光都有些呆滞。

“这不可能!”

她大吼一声,转身冲出门,犹如一只发狂的野牛一般呼啸而去,只留下地上一堆碎木和许多破碎的石板。

吴解愣在那里好半天,最后摇摇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店堂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从母老虎转职成强台风了吗?”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点担心,收拾好了店堂之后,便倚在柜台上做假寐状,找茉莉询问起来。

“师傅你那个结拜姐姐肯定有问题!”茉莉斩钉截铁地说,“天下没有哪一种武功能够让人在五个月里面从一般的武师层次飞跃到后天巅峰的,这根本不是凡间的功夫能做得到的事情!”

“我也这么想……她会不会也得到了仙缘?”

“也不像。得到了仙缘的人往往都会专心修liàn

,培养体内一口元气,以期达到后天返先天的境界。这个过程称之为筑基……从来只有专心闭关修liàn

以求筑基的,没听说过谁在筑基的关头还到处晃悠甚至跟人打闹的。”

“筑基需yào

多久?”

“这要看各人的资质、修liàn

的功法和得到的资源,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像之前你说过的那个御龙派,修liàn

三十多年才得以入道,虽然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境界,但估计比筑基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这肯定是为了让弟子充分改变体质,以便筑基之后立kè

形成战斗力。不过大多数门派都会优先追求境界,弟子快则一个月,慢则半年,肯定筑基完成……”

“差距也太大了吧!”

“对于修仙来说,十年也好,几个月也罢,都没什么分别。反正筑基之后寿元达到一百五十年甚至更多,有的是时间慢慢磨蹭。”茉莉说着又笑了起来,“等师傅你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明白,在那些修liàn

有成的人看来,让年轻弟子花个十年八年时间打磨心性和体质真的不算什么。要是能通过这种方法给他们提升一星半点更进一步的可能,那简直就是大赚特赚!”

“既然这样,为什么大多数的门派会优先追求境界呢?”吴解纳闷了,“让弟子们花几年时间筑牢根基不好吗?”

“各家的功法不同,像那种筑基阶段就极端注重战斗力的门派,走的是以武入道的路子,弟子要在不断地冒险和战斗中才能顺利成长;而大多数门派并不这么极端……一个筑基阶段的弟子就算再怎么能打,充其量也就是横扫入道层次,遇到元罡层次必败无疑。大境界的差距不是靠那点小花样能够弥补的。”

“不过我要特别强调一下,速度快并不见得比较好。前面的基础打得牢,后面进步就会比较快;前面突飞猛进了,后面就要花很多时间精力来巩固境界。那些修liàn

速度很快的功法,往往存zài

各种隐患,比方说根基不牢、战斗力差、寿命不长等等。速度又快又没隐患,那多半是要消耗海量的资源,又或者对资质有变态的要求——总之,修道没有捷径可走!”

茉莉说的倒也浅显,吴解一听就明白了,他想了想,又问起了关于杜若的问题。

“你能看得出来她修liàn

的是什么功法吗?”

“刚才我没注意,下次你再找她交手,我认真看一下。”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可以肯定,她练的不是当年各派的顶尖功法,甚至很可能不是一种比较厉害的功法。”

“为什么?”

“……要是她练的真是那些厉害功法,你早就被一巴掌打飞了。”

吴解赧然。

又闲聊了一阵,吴解便结束了和茉莉的谈话,专心琢磨杜若究竟从哪里学到了仙门功法。

可以肯定,以前的杜若肯定不会仙家功法,否则她早就修liàn

有成,不可能现在才练出名堂来。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了功法呢?

“我上次出门之前,她私下找我说,要我半年之内一定回来,有好处给我……大概那时候她就得到机缘了吧。不过当时她肯定才得到机缘不久,需yào

一段时间的修liàn

才能将其掌握,所以和我约定了半年的时间……”

“这么说来,她得到机缘的时间应该就在我出门前不久……莫非她得到了御龙派仙师的青睐,传授了御龙派的仙法?”

吴解精神一振,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但不久就暗暗摇头。

御龙派功法需yào

三十年才能筑基,这意味着它初期的进步肯定很慢。看杜若的情况,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显然不是御龙派的路子。

“既然不是御龙派,那么就只可能是……三山道人!”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见过的仙人其实并不多,除掉茉莉这个前世的徒弟(宠物)之外,就只有御龙派的众人和三山道人而已。

对于御龙派的众人,他只是接触了两位“年轻”弟子,按照茉莉的说法,这两个人大概属于入道境界——凡人练就一口先天真气后,就要一边培养壮大真气,一边用真气浸润肉身温养魂魄,在真气、肉身和魂魄都充分壮大到肉体凡胎极限之前,都属于入道境界。

入道境界对于常人来说已经是神仙中人,不过御龙派的二人显然很没有神仙的自觉,态度温和做事利落,吴解觉得他们应该是所谓的“正道中人”。

而相对于这两位,一直神mì

兮兮鬼鬼祟祟的老道士三山道人,当然就是邪派中人喽。

这从当初双方交手的场面也看得出几分端倪,御龙派三人都使用能发出金光的飞剑,一看就觉得堂皇大气;三山道人则操纵着黝黑深邃令人不安的黑雾,怎么看都像是个坏蛋!

杜若要是得了三山道人的功法,真的是好事吗?

吴解沉思着,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第一卷慕道 第12章疑窦暗生(下)

吴解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三月底的时候,林麓山忧心忡忡地找到了正在药房独自忙碌的他。

“四哥,三姐她的情况有点不正常啊!”

正在忙着制药的吴解一愣,放下手头的东西,去药房门口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便急忙关好房门,低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三姐说要闭关苦练神功,结果闭关出来之后功夫是长进了,但脑子却也有些糊涂了。不仅忘了很多事情,甚至连从小苦练的武功都丢了。”林麓山愁眉苦脸地说,“现在她每天一大早就爬到山上去看风景,直到夜里才回来,简直就像是中了邪似的!”

吴解慢慢皱起了眉头。

中了邪?恐怕不是中了邪,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三山道人一看就知dào

不是什么正派人,练了他的功法出问题,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情——虽然茉莉认为入门的功法怎么也不应该有太大的问题,但事实就在眼前。

“走,我们回镇上看看究竟!”

吴解跟店里帮工的前神力帮帮众交代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去车马行雇了辆快车,和林麓山一道奔着吴家集去了。

这马车和当初那架截然不同,拉车的是健马,车身也轻巧坚固许多——它原本就是用来给有急事却又不会骑马的人赶路的,自然优先考lǜ

速度。

从安丰县城到吴家集大概有二十里地,马车沿着大道疾驰,日头刚刚过了正午,就已经赶到了吴家集外。

付了车夫辛苦费,让他自己去休息,吴解和林麓山马不停蹄地奔向杜家。

到了杜家,他们没有见到杜若,却见到了杜若的哥哥杜预。

杜预是本县的捕头,武艺高强,从小就是兄弟几个的头领,成年之后更是长得高大威武仪表堂堂,不知dào

羡煞了县城里多少怀春少女。可今天的模样却有点糟糕,非但脸上多了几块青肿,连走路都有些不方便,看来被打得不轻。

“大哥你这么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林麓山惊讶地问,“三姐呢?又去山上发呆了?”

“别提那臭丫头了!”说到妹妹,杜预就火冒三丈,“不知dào

从哪里学来一身奇怪的功夫,力qì

大得不像话!而且脾气比以前暴躁了好几倍!我不让她去山上,她居然跟我动手,还把我打成这样!”

他坐在椅子上,气鼓鼓地却又无可奈何:“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幸亏老爹带着乡兵去郡府集训,现在不在家……否则只怕会被她给气死!”

“她跟你动手?!”吴解吓了一跳,“她居然跟你动手?她不是从小就跟你特别亲的吗?”

正如吴解所说,杜预杜若兄妹俩的感情非常好。因为杜家老娘去世得早,杜团练平常又忙,所以杜若从小差不多就是哥哥带大的。她一方面跟着杜预学了个假小子的做派,另一方面也很崇拜自己的哥哥。在吴解看来,她只怕是把哥哥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要说杜若跟自己老爹吵架动手,吴解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这对父女的关系本来就有点紧张,吵架动手司空见惯。但杜若竟然会跟杜预动手?简直不可思议!

“就为了你不让她上山?就为了这点小事?”林麓山纳闷得头上都快浮出问号了,“太离谱了吧!”

杜预也满脸郁闷,对他来说,被妹妹揍了一顿,心理上的伤害远多于身体上的痛苦:“她该不会是因为上次我把那个上门求亲的小白脸赶跑了,在生我的气吧?”

“哦?大哥你还做过这种事?”吴解顿时有点好奇,但随即把这点好奇心赶到了爪哇国,“我觉得她不像是为这种事情生气的人……”

“三姐自己不是也说过,喜欢威武大汉,不喜欢小白脸的嘛……”

“哼!姑娘家的心思,我们男子汉哪里猜得出!没准她嘴上说不喜欢,其实心里喜欢得要死。结果一段姻缘被我搅合了,这就恨上我了……”

“似乎也有可能,不如我去探探三姐的口风吧?”

“停停停!你们这都扯些什么啊!”吴解听不下去了,喝住了已经开始发挥八卦精神的杜预和林麓山,“她去了哪座山?我过去看看她。”

“就是镇北那座,三山观再往北的那个。”杜预指了指北边,“镇上都叫兔子岭的那座山上。”

吴解点点头,出门去了。

穿过镇子向北,约摸半里路就是三山观,以他的脚程全力奔跑的话片刻即至。不过他在路上却停了一次——路边墙角画着一尊威武凶狠的神像,他以前从没见过,看划痕似乎还挺新的。

“这神像是谁画的?”他对这神像稍稍有点在意,就随便找了个闲人打听,“画得不错啊。”

“是杜三姐画的。我也不知dào

她什么时候学了描红画像的本事,真是女大十八变,母老虎居然也会画画了……”

杜若画的?她会画画?

吴解又是吃了一惊。

兄妹五个里面,要说写字画画,那得数林麓山。这个老幺写得一手端正清爽的官体行书,也擅长用细笔勾画山水竹石,颇有几分艺术家的风范。其他人嘛,吴解自己书法还不错,也能够画点东西,至少画个老虎不会被人当作猫,画个山羊不会被认作猪——仅此而已。自家兄长吴成倒是擅长写官体小字,端端正正四平八稳,不止一次被林秀才夸奖过。

可杜家兄妹哪里有什么艺术天赋!别说性子毛躁得一塌糊涂的杜若,就算性格沉稳一些的杜预,也是在官府当差之后才苦练书法的——到现在不过就是能够把字写得略微端正一点罢了,画画什么的就完全不在行。

至于杜若嘛……他印象里面杜若擅长的是舞刀弄棒,拿起笔来就浑身不舒服。林秀才摆出叔叔的威严,用戒尺逼着她学识字,也不过让她勉强学会了二三百个字,可就是这样,她写自己的名字都还写得歪歪扭扭呢!

这些神像虽然用笔不多却画得十分传神,堪称写意画的精品,神明的威武凶狠透过划痕传递出来,仿佛能够听到它们在发出猛烈的吼声,随时准bèi

作战一般。

杜若能画出这种东西来?打死吴解他也不信!

所以他愣了一会儿,又找了几个人询问,答案却一模一样。

这些神像,的的确确是杜若这几天画的。

见吴解满脸不相信,一个急性子的还拉着吴解来到了村长家,指着墙角那个一看就知dào

刚刚画好没多久的神像给他看。

“这是她今天上山之前画的,你自己看,地上的砖灰还在呢!”

铁证如山,不由得吴解不信。

他满心纳闷,脚下就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就跑过了三山观的废墟,沿着兔子岭一直往山上跑去。

兔子岭之所以叫兔子岭,是因为山上兔子特别多。现在是三月底,正是兔子活跃的时候,按说这一路上会看到不少兔子,可吴解一路狂奔而过,却没见到半只兔子的踪迹——事实上他什么动物都没见到,山上静悄悄的,只有山风在呜呜作响。

兔子岭很高,高耸入云;山顶有一块大石头,杜若就坐在石头上。

当吴解来到山顶的时候,她正仰望着天空,不知dào

想些什么。

“老三,你怎么了?”吴解大声问,“你怎么跟大哥动起手来了!他可没有你的奇遇,哪里打的过你!”

杜若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疏远。

吴解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继xù

劝道:“我知dào

你得到了仙缘,日后能够修liàn

成仙,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就算是仙人,也一样是爹生娘养,也一样要吃喝拉撒,不用把自己弄得跟个怪物似的。”

“哦?”杜若轻呼一声,眉头微扬,“你知dào

了什么?”

“我还知dào

你得了三山道人的道统——”吴解正要继xù

说下去,却猛地感觉到极大的凶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迎面看去,杜若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凶狠,眼中满是杀机。

“你知dào

得太多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从巨石上冲了下来,整个人犹如一只凶狠的豹子,直扑向吴解。

吴解不假细想,挥拳就迎了上去。

刚才那股杀机宛若实质,已经清楚地告sù

了他杜若的态度。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迎战!

两人在山顶动起手来,拳脚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呼啸的劲风之中不时夹杂着石头破碎的声音。

对于此刻的二人来说,这些寻常的石头完全不堪一击,当真是擦着就破挨到就碎,一时间山顶碎石乱飞,砸得附近的草木纷纷折断,就连那些被山风吹了多年都没吹倒的大树也被砸掉了一块块树皮,宛如被打伤的伤口一般。

打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吴解的力qì

渐渐有些不济,可杜若的体力却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出手投足间还和之前一样凶狠猛烈。更糟糕的是吴解出手间始终有点顾忌,杜若却毫无顾忌全力猛攻,于是原本平分秋色的战况就渐渐朝着对吴解不利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吴解越打越纳闷,越打越吃惊,“上次交手的时候,她的力qì

明明还差我一截,怎么现在反而胜过了我?而且她的耐力也太好了吧!我已经是后天巅峰的境界,都有些累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累!”

更让他吃惊的,则是杜若的态度。

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解心中又急又怒,终于忍耐不住大吼起来,“杜老三!你他妈真的中邪了吗!”

第一卷慕道 第13章真火炼魔(上)

中邪?!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吴解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可就是这一分心,他的招数之中就出现了破绽,被杜若抓住机会迎面一掌狠狠打在脸上,顿时头晕目眩。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杜若又是毫不留情地接连出招,每一招都奔着要害。

吴解再也招架不住,接连中招,被打得踉踉跄跄不断后退,一直退到了山顶边缘的悬崖旁边。

杜若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依然狠狠猛攻,最终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心口,打得他几乎闭过气去,从山顶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摔了下去。

一拳打飞了吴解,杜若依然面无表情,似乎半点投没放在心上。她没有追过去看吴解是怎么摔下悬崖的,只是站在那里沉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这吴家小子居然也有后天巅峰的修为,看来他求仙还真的有些成果!若非我能够凭借魂魄的境界吸纳天地元气补充功力,只怕还真赢不了他!……不行!他这一死,只怕他的师长很快就会知dào

,然后找上门来……不能再拖了!就算阵法还没完成,也必须提前动手!”

她又站了一会儿,仔细思考了一番,才冷冷地点了点头,转身下山。

以她的脚力,只用片刻就回到了镇上家中。

杜预正在隔壁吴家药铺让吴成帮忙推拿疗伤,家里此刻只有林麓山一人。见到杜若回来,他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问:“三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不大舒服,想要早点休息。今天晚饭别叫我。”杜若冷冷地说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四哥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我没遇到他。”杜若回到了房里,将房门重重地关上,“我要休息了,不许打搅!”

林麓山站在门外,满脸纳闷。

“四哥明明是去找三姐的,怎么就没遇到呢?”

他又到药铺去问了一下,得知吴解并没回来。

“四哥他跑到哪里去了?”

疑惑的小书呆子在镇上找了好几个人询问,却得知吴解的确是出阵朝着三山观兔子岭的方向去了。

“究竟怎么回事呢?四哥明明是去找三姐了,可三姐却说没遇到他……而且他怎么就一去不回了呢?这么大一个活人也能迷路吗?”

他当然不会知dào

,吴解现在已经进入了天书世界。

在被杜若打下悬崖的时候,他知dào

此刻已经是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可能泄露秘密,紧急发动了天书世界,钻了进去。

可他的伤势实在太重,刚一进天书世界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来,发xiàn

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大鼎里面,锅里全是翠绿的人参汁,正在微微沸腾,散发出浓郁的清香。

稍稍检查了一下身体,他发xiàn

除了胸口还微微有些疼痛之外,已经没有大碍,之前受的那些伤几乎完全好了。

“师傅啊,你这次可是看走眼了!”正在照看鼎下炉火的茉莉见他醒了,摇摇头叹道,“那个女的哪里是修liàn

了什么功法啊!她根本是被人给夺舍了!”

“夺舍?”穿越之前看过一些仙侠小说的吴解对这个词并不陌生,连忙问道,“你是说,现在杜若的身体里面果然不是她本人,而是另外一个魂魄?”

“没错。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魂魄应该就是师傅你所说的什么‘三山道人’。”

在战斗中就已经猜到几分的吴解低头下来,回忆杜若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只觉得疑点越来越多。尤其是这次见面,她根本就像是变了个人,无论性格还是习惯都完全变了。

除了被妖人夺舍之外,似乎的确没有别的可能。

他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怒气,犹如热气充斥在胸臆之间,又像是一团火焰,烧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可三山道人不是被御龙派的人抓走了吗?”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忆起当初亲眼目睹的神仙大战,忍不住问,“我亲眼看到他被抓走的。”

“仙家秘术多得是分裂魂魄的法门,他可能在什么地方留下了一缕分魂,然后你那个朋友傻乎乎地以为自己遇到了仙缘,按照这个分魂的指点修liàn

了某种功法——那种功法看上去见效很快,其实会让魂魄和肉体的联系变弱,到最后她自己的魂魄就会很自然地离开身体,被对方轻轻松松地夺了舍——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茉莉显然对这些招数很熟悉,又说道:“记得当年咱们门派里面的一位师兄就擅长分化魂魄的法门,不知dào

分化了多少魂魄。或者藏在戒指里,或者藏在古玉里,又或者藏在旧书里,专门骗那些想成仙的人按照他的指点修liàn

。那些人练啊练啊,功力越来越深,境界越来越高……”

“他们一个个都以为捡到了天大的便宜,结果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一旦他们的修为到了一定的地步,那个已经得到了他们充分信任的分魂就会指点他们去某个地方‘寻宝’。结果自然是落到了那位师兄的手上,或者被他炼成灵药增进功力,或者被他炼成分身渡劫……他就靠着这种方法后来居上,到后来竟然成为了门中仅次于师傅你的高手,甚至渐渐接近了你本人……”

“哦?他后来怎么样了?修成大道了吗?”

“怎么可能!他被师傅你施法咒死了,所有的分魂一起覆灭,死得透透的。”茉莉戏谑地笑着说,“师傅你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弟子成长到可以威胁自己呢?他的修为越高,离死就越近……嗨,真是蠢透了!”

吴解叹了口气,对于邪道修士们悲惨的生态状况无话可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将话题转回了杜若的情况,询问茉莉还有没有让杜若复原的可能。

答案是让人沮丧的,但也在情理之中:三山道人既然成功夺舍,那么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消灭杜若的魂魄,以免和他争夺躯体。

既然三山道人已经能够和吴解如此恶战,那么杜若的魂魄自然早就被消灭了……

“老三他……就这么死了?”吴解躺在微微沸腾的人参汁里面,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灰蒙蒙的混沌之云,心中除了愤nù

,就是惨然。

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这么被人害死了,无声无息……

“谁叫她自己送上门去的?师傅您当年经常告诫弟子们: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铁饼!与其琢磨怎么捡到好处,不如先考lǜ

怎么躲开还实jì

一点。”

吴解点了点头,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凶狠:“从这次交手的情况看来,三山道人也不是很强。茉莉啊,你觉得我跟他再打一场的话,有几分胜算?”

“至少八分。”茉莉很笃定地点头,“师傅你这次出手还不够狠,所以才吃了这么大的亏。你是实打实的后天巅峰之躯,他不过是用功力硬撑起来的,就算他的魂魄境界高,能够吸收天地元气补充消耗,可他没办法把自己的身体变得跟你一样结实。”

“如果你一开始就跟他硬碰硬,以伤换伤,他多半耗不过你!”茉莉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师傅你能够点燃纯阳真火的话,那直接打都不用到,一股真火烧上去,他这种夺舍的残魂转眼间就要灰飞烟灭!”

吴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既然有胜算,那么就算没有纯阳真火,他也要找三山道人再战一场!

“师傅你还打算跟他打?这有什么好处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他夺舍之后至少还有上百年好活,不如你修liàn

成功之后再找他报仇,到时候抽筋剥皮随便你,何必现在冒险?”茉莉急忙劝道,“安全第一,活得久的人才能笑到最后啊!”

吴解冷冷地笑了笑,突然问:“那些神像是怎么回事?”

茉莉犹豫了一下,苦笑着叹了口气。

“师傅你都看出来了啊……”

其实吴解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但按照常识,三山道人夺舍杜若之后似乎应该找个地方闭关潜修以图尽快恢复功力,结果他不仅不躲起来,反而整天都在镇上活动,这实在太可疑了!

吴解脑海中想象出了这么一副画面——

【狄仁杰:元芳,你怎么看?】

【李元芳:大人,我以为这其中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那些神像我其实也不是很懂,但神像周围的元气流向却能够大致上看出点名堂来——大概是什么献祭法阵之类吧。”既然被吴解看出了问题,茉莉也就不再隐藏,“如果我猜得没错,三山道人大概是想要把整个镇子的人献祭给诸如魔神之类,以换取让自己快速恢复。类似的做法咱们也有,不过师傅你当年一直告诫大家不要用,说‘魔神都是贪得无厌的货色,就像一坨湿淋淋的屎,沾上衣服就洗不干净’。”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选择了吧?也许他根本就是走这个路子的。”

“师傅你说得对。他靠着一缕残魂夺舍,急需大量的魂力来修复魂魄。可杜若的肉身还没入道,根本没有法力,无论是自己修liàn

还是吸取别人的魂魄都做不到,所以只好借助魔神的力量……”

“那么,现在我有必须跟他再战一次的理由了。”

“其实也不一定嘛……凡间的亲人朋友死了就死了呗,正好斩了俗缘专心修道。以前还有人为了求道,亲手杀了自己老婆呢……”茉莉低声嘟嚷,显然很不赞成吴解的想法。

吴解摇摇头,很严肃地说:“茉莉啊,神君有神君的做事原则,我有我的。你如果想要跟着我一起求道修仙,就要改变过去的想法,懂吗?”

“弟子遵命……”

茉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

第一卷慕道 第14章真火炼魔(中)

三山道人当然不知dào

天书世界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好好地休息了几个时辰,在快到午夜的时候才起床。

闺房里面并没有点灯,但他的双眼却在黑暗中闪烁着鬼火一般的幽暗绿光,犹如猫儿一样能够夜视。

他换上一身利于行动的装束,看看镜子里面让自己依然有些不习惯的容貌,皱了皱眉。

出门之前,他又看向了床底——那个木匣中的养魂玉里面,杜若还在傻乎乎地专心修liàn

,以为自己正在所谓的“聚灵阵法”之中。

“凡人真是蠢笨可怜!”他冷笑着想,“不过看在她对我还算恭敬的份上,等恢复法力之后就把她练成阴魔吧——虽然可能是最劣等的,但起码可以无聊的时候当作消遣……”

当然这只是小事,眼前最重yào

的不是这个,而是尽快恢复法力。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来到了镇子中央的小广场。

今天是朔夜,看不到月光,天上的星光被轻云遮住大半,完全不足以照亮地面。

白天很热闹的小广场现在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一个人都没有。

三山道人缓缓地走在黑暗之中,从东走到西,再从南走到北,每一步都踏着奇怪的节奏和角度,嘴里低声念叨着拗口晦涩的咒语。

他的身上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每走一步,诡异的气息就重一分,等到后来,更有许多黑气从他身上不断流出,犹如冬日的浓雾一般弥漫出去,不仅笼罩了整个广场,还在朝着四面八方流去。

雾气所至,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全都呼呼大睡,就连最警觉的猎犬都伏在地上睡熟了,整个镇子里面除了三山道人之外,再没有一个醒着的生灵。

三山道人念咒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而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古怪,一开始还有几分杜若本人的少女音调,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嘶哑的老人,再过一会儿又变成了厚重的中年大叔,接下来一变再变,到最后高亢尖锐,已经不像人的声音,而像是夜枭的尖叫一般。

随着咒语,被雾气沾染到的神像开始发光。

那是一种幽深阴森的红光,没有半点暖意,反而充满了冷森森阴恻恻的味道,就像是阴雨地区早春的泥泞,浑浊潮湿却又带着许多冰屑,又冷又黏,仿佛要钻进人骨子里面一般。

阴森的红光渐渐变得强烈,一个又一个神像的光芒渐渐连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红色的光束,从高处往下看去,整个镇子就像是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红色罗网之中,罗网的中央是那个小广场,诡异的黑雾还在不断从里面溢出,像是一团有生命的巨大污泥,想要把整个镇子都吃下去一般。

三山道人此刻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广场中央念着咒语。他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

眼看着很快就能完成仪式招来域外神魔,到时候自己就能够以献祭整个镇子的生灵为代价,请神魔为自己恢复修为,他兴奋得几乎要哈哈大笑。

可他的心头却始终笼罩着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极大的危险正在等待着自己似的。

作为一个在江湖上混迹过很多年的老散修,三山道人知dào

很多一般修liàn

者不知dào

的秘密,比方说所谓的“天心”。

修道者一般都讲究个“上体天心”,可这“天心”究竟是什么什么?就有点不甚了然。三山道人因为有幸接触过一些前辈散修,多少知dào

了一些——老天爷并不在乎你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在它看来人和畜生并无区别,只要你做得不过火,不玩灭族绝种之类的事情就无妨。

但老天也有自己的禁忌,其中最大的一个禁忌就是“勾引外魔”。

外魔指的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的魔神,老天爷看它们非常的不顺眼,完完全全一派杀之而后快的架势,所以连带着对那些跟外魔扯上关系的修士也会倒霉,轻则遇到各种晦气事情,重则直接向名门正派降下天敕,号召他们动手斩妖除魔。

而三山道人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折不扣的“勾引外魔”……

“唉!”心中长叹一声,三山道人也很有些无奈,“只恨那多事的御龙派,只因为独门心法需yào

在战斗中才能得到突pò

瓶颈的契机,所以就到处找我们旁门散修的麻烦!若不是我那收集了三千阴魂的黑云障被甄汉给破了,何至于要沦落到借助域外神魔的力量!”

他只顾着埋怨别人,却不想想如果不是自己收摄阴魂炼制邪宝以至于邪气上窜被看出端倪,御龙派又怎么会闲得蛋疼找他的麻烦?

人家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连刚入道的弟子都人手一把飞剑,哪来的闲工夫找他这穷鬼的麻烦!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无数神像发出的光芒已经渐渐聚集起来,聚集在了黑雾中央的广场上,正在慢慢凝聚成形。

三山道人已经停止念咒,只是双手还结着契印,以维持阵法的运转。他一会儿看看正在凝聚的红光,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天色,心中渐渐焦急起来。

这个阵法的发动速度比他预料的更慢一些,如今已经过了四更时分,再过一阵子就到五更了。

五更是一个特别的时间点,从初更到五更之间,天地间的阴气占着绝对上风,可从五更开始,阳气就开始渐渐勃发生长,只需yào

一个时辰的工夫就会反超阴气。

他的邪法完全借助了夜间的阴气运行,如果拖到五更还没完成,滋生的阳气就会让阵法运转受到很大的阻碍,甚至可能会施法失败,阵法崩溃!

更要命的是,他的魂魄已经和阵法结为一体,如果阵法崩溃的话,他就必定会魂飞魄散,连夺舍的机会都没了……

三山道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可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笑声。

这笑声很爽朗很豪迈,远远地从镇外传来,但却在飞快地靠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镇内。弥漫整个镇子的诡异黑雾和那些神像发出的阴森红光一点都挡不住它,耳听着就靠近了。

三山道人大惊,偏偏此刻阵法到了紧要关头,根本抽不开身,只能扭头看去,想要看清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结果当他看清那个人的模样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连手上的契印都变了形。

因为……那是一个本该死掉了的人!

白天被他打下悬崖的少年,杜若的结拜兄弟,吴解。

“你……你怎么还活着?”三山道人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吴解闻言,扬起眉毛反问:“连被剑仙砍了的老道士都能夺舍重生,我只是摔下悬崖而已,为什么不能活着?”

三山道人眼睛收缩了一下,心里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在施法期间,他周身有阵法保护,吴解伤不了他。但要是吴解破坏了阵法,那一样能要他的命。

现在他只希望吴解不懂阵法之术,没办法破坏他的阵法。

好在他这次还真的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不仅吴解本人不懂阵法,就连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对于阵法也完全谈不上精通。

术业有专攻,茉莉擅长的是种植灵药,而不是阵法。她大概能够猜出这个阵法的用途,但是怎么布阵怎么破阵,她就完全猜不出来了。

“师傅你准bèi

怎么办?”她在心中问。

“还能怎么办?打他个满脸桃花开!”吴解哈哈一笑,纵身冲向三山道人,挥拳就打。

但这一拳打出去,却没一股黑雾挡住,这股黑雾看起来很轻很薄,可却极其坚韧,将吴解拳头上的力量完全化去,半点都没能打到三山道人的身上。

三山道人先是吓了一跳,但确定吴解真的伤不到他之后又得yì

起来,满口都是嘲笑的话语。

吴解皱了皱眉,不为所动,继xù

挥拳猛击。

但不管他怎么打,始终都被那一股黑雾挡下,奈何不得对方。

不仅如此,三山道人还在不断地冷嘲热讽,一会儿说“你没吃饭吧,怎么一点力qì

都没有呢”,一会儿说“废物就是废物,现在跪下磕头求饶的话道爷可以考lǜ

给你个痛快”……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混账话说得吴解火冒三丈,心中的怒火简直要从胸口冲出来一般。

到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后退几步,也不管究竟有用没用,矮下身子肩膀向前,朝着三山道人狠狠地撞过去。

你挡得住我的拳头,难道还挡得住我整个人撞上去不成!

他这一撞已经卯足了全身的力量,前面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棵参天大树也能直接撞倒。但撞在三山道人的身上,却犹如撞到了弹簧上似的,不仅没能奏效,反而被结结实实地弹了回去,整个人犹如滚地葫芦一般咕噜噜摔出去很远,一直滚到一处墙角才停下来。

好在吴解伤得不重,除了有点头昏之外倒也没啥。但当他昏头昏脑地扶着墙壁爬起来的时候,却又听到了三山道人那得yì

的狂笑。

一时间他当真是怒不可遏,心头的怒气已经猛烈得无法压抑,化作一团熊熊烈焰燃烧起来,烧得他身体内外一片滚烫,这滚烫之中却又有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感觉,就像是移走了压在身上的重物,又像是三九天喝了一大口烈酒,说不出的豪迈畅快!

“心火引真火,师傅你终于点燃纯阳真火了!”

第一卷慕道 第15章真火炼魔(下)

通过药炼之法,吴解不知dào

吸收了多少人参精华,如果以能量来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座房子都能烧成白地。

但茉莉的法门的确玄妙,这不可思议的能量全部被转化成了一股纯阳之气,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让他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只不过这股纯阳之气实在太强太强,以至于吴解每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胸口闷得慌——那是纯阳之气被他的怒气引动,正在体内涌动勃发。

要是他已经入道筑基,此刻就能把这股纯阳之气转化为真气,快速地提升功力。就算他没有入道,这股纯阳之气也让他的身体拥有惊人的防御力,简直就像是穿着铠甲一般。

不过吴解始终还是希望能够点燃纯阳之气化为真火,因为按照茉莉的说法,这纯阳真火的用处实在太大了!

用于修liàn

,它可以烧穿关窍,帮zhù

他进一步强化肉身;用于战斗和冒险,它能够破除各种邪祟,无往而不利。

身怀宝山而不能使用的感觉,实在让吴解有些郁闷。

到现在,这份郁闷终于烟消云散,他终于以心中一股无名怒火为引子,点燃了体内的纯阳之气,一瞬间将充斥全身的海量纯阳之气转化成了一股蓬勃的真火。

不仅如此,真火刚刚练成,就有用得着的机会了!

他大吼着冲向三山道人,口鼻间不断喷出金红色的火星,周身也缭绕着一团火焰的虚影,看起来简直像是火神下凡一般,威武堂堂。

三山道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认识号称“破邪之能天下无双”的纯阳真火呢?一看吴解竟然将怒火化为真火,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偏偏他此刻还被阵法锁在原地,一步也不能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解冲过来,挥动火焰缭绕的拳头,朝着自己迎面打来。

只要被这一拳头打中,就算是十个三山道人也必定要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生死关头,三山道人也急中生智,大声喝道:“你还想不想要杜若的性命?”

这句话当真有用,吴解明明一拳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却急忙收住,恶狠狠地问:“你说什么?”

他此刻一个拳头悬在距离三山道人面门不足半尺的地方,拳头上缭绕的纯阳真火几乎眼看就要烧到三山道人,却仿佛有万斤之重,再也打不出去。

虽然明知dào

杜若肯定已经被害,可他们十多年的交情犹如亲姐弟一般,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免不了要试上一试。

这就像是很多重情重义的人遇到亲人患了绝症,纵然明知dào

已经没有希望,可但凡有一根稻草,总还是要抓上一抓,哪怕只能让亲人稍稍舒服一点点,哪怕只能让亲人多活一年半载,就算为之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只可惜这份情义往往并不能得到好结果,反而常常被卑劣之徒利用,成了他们牟利的工具……

三山道人眼见着那个拳头停下,看吴解一脸凶狠却又不敢动手的样子,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知dào

自己大概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他此刻也已经不敢再刺激吴解,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老老实实客客气气地说:“其实你有些误会了……”

“我不想听废话!”吴解打断了他的话头,硬邦邦地问,“杜若她究竟怎么了?”

“这个……有点说来话长……”三山道人自然尽lì

拖延时间,对他来说,只要拖到阵法完成,域外神魔的投影降临人间,就算大功告成。

纯阳真火再怎么厉害,吴解的功力摆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斗得过域外神魔——哪怕这神魔只是一个影子,也要胜过吴解几百倍几千倍!

所以他就东拉西扯,先是谈起当年杜若偷吃供品被自己发xiàn

的事情,然后又回忆了一段自己的往事——他原本也是这个镇上的居民,少年时候因为嘴馋偷吃供品挨了一顿打,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在江湖上跌打滚爬混了几十年,机缘巧合之下入了道途,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在道途上成就也已经到了极限,就生出了落叶归根的念头……

“那时候我原本以为就此终老故里,却想不到又横生变故。”三山道人显得很是感慨的样子,咳嗽了两声,继xù

说道,“当我看到那个小丫头偷吃观里供品的时候,恍惚间好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吴解点点头,他印象中的杜若的确可能做得出偷吃供品的事情来——不,只要这供品是甜的,她绝对会去偷吃的!那丫头压根没有尊敬鬼神的想法,在她眼睛里面除了打架就是甜食。

“从那以后,我就对这她特别关注……我发xiàn

她和当年的我其实完全不同,当年的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偷吃供品也不是因为馋嘴,只是单纯的饿而已。可她不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连鬼神也一样不放在眼里,她其实吃穿不愁,之所以偷吃供品,根本只是因为喜欢吃甜饼!”

吴解忍不住暗笑,想必当时三山道人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够像她这样坚强勇敢,像她这样有本事,我这辈子是不是能够获得更大的成就?是不是能够更进一步,突pò

入道三境的极限,踏入炼罡境界呢?或者能不能再进一步,凝就真元长生五百载呢?”那张杜若的脸上充满了和相貌不符的唏嘘之色,看得出三山道人正在缅怀和幻想。

他叹了一阵子,又接着讲了下去。

“正所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结下了不少仇家,其中有一个不知dào

怎么的搭上了御龙派的高枝。那御龙派乃是天下有名的门派,门中几位长老都已经以先天罡气将自身洗练完毕,成就无漏之身,以前还出过凝成真元的大高手……他们追查到了我的下落,派出御龙三仙剑之首的‘奔雷剑’甄汉杀上门来。”

“那甄汉不到三百岁就已经感悟天地大道,能够引得先天罡气洗练身躯。我不过半只脚踏入通幽境界而已,哪里敌得过他!交手不一会儿就被他封了灵台生擒活捉,唉,也不知dào

我的本尊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因为你丢了肉身,所以就来夺舍杜若吗?”吴解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恶狠狠地喝道,“快说!该怎么才能让杜若活过来!”

“其实她根本没死。”三山道人一句话震得吴解目瞪口呆,“我是打算把她培养成衣钵传人的,又怎么会害她?”

“可是你明明夺了她的舍!”

“说起来这还要怪你。前些天她跟你交手落了下风,回来之后十分郁闷,不依不饶地缠着我,非要我教她一种见效快威力大的功夫,说是要挽回姐姐的面子。我哪有那种功夫可以教她!想来想去,只有让她魂魄离体,去我当年行走江路偶然得到的养魂宝玉里面专心修liàn

,而我则附在她的身上,借助本身境界吸纳天地元气,为她洗毛伐髓,从而实现突飞猛进的效果。”

三山道人说得振振有词,吴解也无法判断他究竟说得是真是假。但他可以问茉莉——

“这家伙说的办法……就理论上的确行得通。不过这样岂不是要损耗他所剩不多的魂力了吗?难道他真的舍己为人,为了让徒弟尽快有所成就,不惜冒着残魂消散的风险?”茉莉大摇其头,吴解几乎可以想象她两只长耳朵摇来摇去的样子,“这不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厚道的师傅!”

“不要用老眼光来看待新时代,神君那都是不知dào

多少万年前的人了,你怎么知dào

当代的修真界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师傅呢?”

“怎么可能!狗改不了吃屎!”

“你怎么能把修真者比成狗呢!”

二人在心灵之中争吵起来,不过只吵了两句,吴解就回过神来,想起了眼前的事情。

“那这些神像和这个阵法是怎么回事?无论这些黑雾还是那些红光都很可疑啊!”

三山道人笑着点点头,只是笑容却有点诡异:“当然可疑喽,因为我本来就是在召唤域外神魔的投影,想要把这一村人献祭给它,以换取它帮我恢复修为啊。”

吴解双眼顿时瞪得滚圆,忍不住大吼一声,挥拳就打。

虽然这一拳下去杜若只怕就死定了,但要是不打死三山道人,死的可就不只是杜若一个人了!

但这一拳却没有能够打中三山道人,而是被一只红光缭绕的透明大手挡了下来。

不知不觉之中,那团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红光已经化作了一个透明的红色人影,此刻它甚至已经能够行动,刚才给三山道人挡下这一拳的,就是它。

吴解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区区一个阵法化作的幻影竟然能够挡住自己的纯阳真火!但现在正是战斗的时候,他也没空去细想,只得再次催动真火,和那透明人影战成一团。

这透明人影武功并不高明,力量也不是特别大,但它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吴解每一次和它交手,都觉得身上的力qì

在交手的瞬间被它吸走了一些,好在他的纯阳真火底蕴极厚,分量极足,这样的损耗完全撑得住。

但吴解依然越打越吃惊——这透明人影似乎正在飞快的成长!

一开始的时候,它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动作之间极为笨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熟练,就像是苦练了很多年功夫一般。

“这样下去恐怕要输!”打了一会儿,吴解心中便有些担忧,忍不住左顾右盼,寻找可能克敌制胜的机会。

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三山道人居然还站在原地。

“他为什么还不走?不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吗?无论是这个域外神魔的投影还是我的纯阳真火,只要擦到一点点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猜……他恐怕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茉莉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欢呼一声,“师傅!别管这个神魔投影了,去杀了那家伙!只要那家伙死了,神魔就没了召唤者,只能乖乖地返回域外!”

吴解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趁着又一次和神魔投影硬碰硬一招换一招的机会,他猛地朝着三山道人冲去,在对方惊讶惶恐之中将其一把抱住,周身纯阳真火完全腾起,将二人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

火焰中的三山道人,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第一卷慕道 第16章魂归何处

吴解站在杜若的灵堂中,身前四五步就是被白布盖住了头脸的杜若。

可现在的她,已经既不会笑也不会闹,既不会打架也不会贪吃了……

他站在那里小半天,然后才叹着气离开,漫无目的地走在镇上。

他走过很多人家,人们的生活依旧如常,谁都不知dào

昨天夜里全镇子的人几乎一起丢了性命,成了域外神魔的食物。

他们得救了,因为吴解杀死了主持邪法的三山道人,代价就是原本或许可以复活的杜若死去,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没来由的,吴解突然想起了穿越之前读过的两首诗。

那是晋朝陶渊明为他自己所作的挽歌。

昨夜一战,吴解救了整个镇子的人,却没能救得了他一开始想要救的人。

他孑然走在镇上,心中空荡荡的,没有悲伤,只是空虚。

“茉莉,我是不是很没有用?”他忍不住问,“我本来是赶回来救阿若姐的,结果到头来却等于亲手害死了她……”

以往他从没用“姐姐”称呼杜若,为此杜若一直都很恼火。可如今就算想要叫一声姐姐,她也已经听不到了。

“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不能怪师傅你啊!”茉莉当然是心向着吴解的,立kè

为他辩护,“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全镇子的人都会有危险,甚至你自己都可能送命。为了救一个人害死一群人,已经称得上是赔本的买卖;为了救人把自己赔上,那简直就是脑子有毛病!”

“生命是不应该用数量来衡量的。”

“可无论如何,师傅你的命肯定比别人的命更重yào

!”

吴解没有反驳,他自己都不知dào

有没有底气反驳茉莉的这番话。

为了救人而把自己赔上,他真做得到吗?

大概……不行吧……

一整个白天,他都在镇子里面漫步,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才转身回家。

走过杜家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林麓山正坐在杜若身前的火盆旁边焚烧纸钱,小书呆子哭得稀里哗啦,眼眶都肿了。

吴解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天,直到哥哥吴成过来叫他吃饭,才回过神来。

这顿饭吃得自然毫无滋味,他甚至都不知dào

自己吃了些什么。

吃完了晚饭,他又来到了杜家。

杜团练还没回来,或许消息还没来得及送到他那里。偌大一个灵堂里面,只有杜预领着几个杜团练的徒弟在照看。

吴解走过来,跟林麓山一样烧了些纸钱,然后就坐在杜预的身边发呆。

“阿母去得早,阿爹又整天忙,我们兄妹从小就相依为命……”杜预完全没了往日的威武和气派,神色憔悴,无精打采,连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又没有伤又没有病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纯阳真火烧掉的是三山道人的残魂,杜若的身躯和衣服并非邪祟之物,真火自然也不会烧毁它们。所以杜若的尸体从外表看来的确是一点伤都没有的。

吴解深深地叹气,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他陪着杜预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累了一天一夜的杜预终于撑不住倒下睡去,只有他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以他的体魄,就算三五天不吃不睡也没关系,但他却觉得很累。

这疲累的感觉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心灵。

三天守灵的时间一晃即过,在杜若出殡的前一天,杜团练终于赶了回来。

看着女儿的尸体,往日里如同老虎一般凶猛的杜家大伯顿时苍老了,挺直的腰板也佝偻了许多,古铜色的面庞上也浮起了一层苍白的灰色,平素很凶狠的那对眼睛更是没了光彩。

他揪住杜预和吴解,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又一遍,问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前天夜里,镇上的人不知dào

怎么的都睡熟了,阿解从山里采药回来,看到阿若坐在镇中的广场上发呆。他走过去问个究竟,结果走到面前却发xiàn

她一动不动,伸手一摸,整个人都已经冷了……”

“嗯,那天我白天跟她打架输了,一气之下就在山里练了一整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镇上静得很奇怪,连狗叫声都没有。我看到阿若姐坐在那里,就去问她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在等我,要向我道歉……结果走到面前,却看她脸色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冰冷冷的没有半点热气。我急忙探她的鼻子,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呢?这孩子究竟中了什么邪呢?中邪就中邪吧,怎么就把命给送掉了呢!”杜团练也知dào

女儿前段时间的情况不正常,却没料到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无论是他还是杜预都没有怀疑吴解,这反而让吴解自己更加难受。

可他还是要把这谎话编下去,毕竟他总不能跟别人说“杜若修仙失败,被三山道人夺舍,我杀了三山道人,她的肉身也就死了”。

这事情太过离奇,鬼才信啊!若非亲眼所见,连吴解自己都不信!

四月初四那天凌晨,杜若出殡。

东楚国的风俗是过了午夜就出殡,太阳出山之前要下葬封土,这是因为他们相信死者的魂魄会跟着尸体一起行动,而魂魄怕阳光,所以要赶在日头出来之前下葬完成。

而且他们还习惯于在尸体下葬的时候尽量简朴,棺材里面不放任何陪葬,陪葬的东西等死后第七天再重新埋在墓穴旁边。从鬼神的角度,是让新葬的死者安歇几日;而从现实的角度,是希望盗墓贼不要去打扰死者的遗骸。

吴解参与了出殡的仪式,还作为死者的弟弟一起帮忙抬棺。

在新月之下,他和杜若的师弟们一起扛着那口杜团练原本给自己准bèi

的上好棺材,在勉强打起精神的杜预带领下,犹如一群幽灵似的默默前行,将杜若葬进镇子南边的宗墓。

这个镇子里最有活力的少女,从此将永远安息。

出殡回来之后,杜家父子就开始整理女儿的遗物,吴解和林麓山也来帮忙。

这两年杜团练和杜预都跟杜若相处得不够多,很多事情他们反而不如吴解和林麓山清楚,比方说……杜若床下那个箱子里面的木匣子。

这个木匣子虽然形式简朴却厚重结实,匣子里面那块鲜红的古玉更是明净得犹如鲜血一般,让人一看就心神摇动,显然是罕见的上好宝玉。

“阿若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块玉的?”杜团练一愣,将红玉交给儿子,“阿预啊,你在郡城的武学学过鉴宝,看看这玉究竟什么名堂。”

杜预接过红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眉头皱得紧紧的,又翻来覆去地仔细看,满脸不可思议。

“究竟怎么了?”

“阿爹,这玉……只怕比几间城里那家药铺都贵!”

“啥?!”杜团练吓了一跳,“你说这一块玉,竟然比几间铺子更贵?你没看错吧!”

“不会错!这玉论质地仅次于当初我在武学见过的一块传世宝玉,那块玉是当年太祖立国的时候,西南蛮进贡的奇珍,据说一块玉可以抵得一个小城。这块玉比那块玉小一点,质地也稍稍差一点,但换上几个药铺应该没问题。”

杜团练惊得目瞪口呆,林麓山更是吓得连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掉了。

“这……这么珍贵的宝贝,阿若是怎么弄到的?”杜团练呆呆地问。

一片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杜预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阿若就是因为这块玉送了命……”

这解释合情合理,一块价值惊人的宝玉,的确足以引来极其厉害的人物,害了杜若的性命。

在杜家父子心中,杜若终究只是个身手不错的小姑娘,遇到那种日走千家夜盗百户的江洋大盗,送了性命也很合理。

林麓山已经低声啜泣起来,杜家父子也长吁短叹,那块价值惊人的宝玉被他们当做石头土块扔在一边,厌嫌得不愿多看它一眼。

只有吴解偷偷地注视着这块古玉,正确地说,他是注视着正坐在古玉里面盘膝打坐的那个身影。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正是杜若本人!

三山道人竟然不是完全说谎,杜若的魂魄竟然真的还在这块养魂玉里面!

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笑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平静下来。

好在其余三人都正在默默哀伤,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否则他还真是不好解释。

过了半天,大家收拾心情,又重新开始整理杜若的遗物。只是谁都没有再提到那块珍贵的古玉,完全就当它是不存zài

一般。

四月初八,杜若的遗物被葬在了她的墓穴旁边,其中就有那块价值连城的古玉。

只是那块古玉里面已经不再有盘膝坐着练功的杜若,只有一片空荡荡。

而天书世界里面,多了一位居民。

第一卷慕道 第17章出门求仙

“老四啊,你混得不错嘛!”杜若大呼小叫着,显得十分兴奋,“我还以为只有我遇到了仙缘,想不到你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啊!”

吴解摸摸鼻子,笑得很开心。

在帮杜若整理遗物的时候,他按照茉莉的指导将血滴在养魂古玉上,便顺利地和杜若联系上了。

当杜若得知事情的经过,得知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很是震惊了一番,但也很快就释然了。

“啊,原来我这就死掉了啊……以后不能吃甜食了……上次吃到的桂花糕真甜真香啊……可惜啊……”她全部的感伤,就是这么几句话。

杜若的豁达让吴解原本精心组织的劝慰和道歉话语全都没了用武之地,甚至连当年见识过无数妖孽的茉莉都对此感到惊讶而且佩服。

“知dào

自己死了,脑子里面还只想到吃——她莫非是域外天魔饿鬼众转世吗?”

杜若当然不是什么饿鬼转世,其实她也是有些难过的。只不过人总是要朝前看,回顾往事?那是老人才做的事情。

就算已经死了,杜三姐也是青春美丽活力十足的武斗少女,她才没兴趣去感伤呢!

怀念完了上次的桂花糕,杜若就开始展望未来,不过在那之前,她首先要弄清楚一件很重yào

的事。

“老四啊,你说你杀了三山道人,这么说你已经是神仙喽?”

“还没,我现在勉强算是一个修真者吧,最低等级的那种。”

“那么,你有没有办法带着我一起去修仙?”

吴解愣住了,不明白杜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听人说呢,人死了之后就要下地府,去轮回转世,忘记一切前尘往事重新来过。”杜若摇摇头,笑容有些忧伤,“但我不想忘记一切,而且——我也想成仙!”

吴解能够带杜若走吗?

当然能,只要杜若进入天书世界就行。

吴解可以将东西带进带出天书世界,不过有两个限制。第一是要消耗本身的法力或者气血,第二是目标必须被他控zhì

,或者主动合zuò



杜若只是魂魄,几乎没有份量这个概念,只要她自己愿意,吴解就能够提供足够的气血将她带进天书世界,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才有了开头发生的一幕。

其实杜若也不是真的那么开心,稍稍兴奋之后,她就开始发愁了。

“我现在不算完全死透了吧?那么能不能让我爹知dào

我的情况呢?”

“如果那样的话,该怎么向他解释?”吴解问。

杜若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合适的说法。

以杜团练的脾气,要是知dào

女儿的魂魄跟着吴解的话,只怕会给他们举行冥婚……那样的话,实在太尴尬了!她都不知dào

该怎么和吴解相处了!

略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她又发xiàn

了一件和自己切身关联的大问题。

“这里连一间房子都没有,我该住在哪里呢?”她苦恼地问,“就算这里挺暖和的,不用房子,至少也该有张床吧……”

吴解闻言顿时有点尴尬,茉莉睡觉时都是变回兔子原型睡在人参树下,而他则弄了一些干草搭了个连狗窝都不如的草床,这样的居住条件对于杜若来说,的确是有点太差。

问题还不仅仅在于床,这片田地上灵气充沛,但因为中间那棵人参树的缘故,阳气太盛,吴解是活人当然没问题,杜若作为阴魂,生活在这里其实并不合适。

“这好办。这天书世界本来就是一件宝物,只要消耗一些源力,就能产生各种妙用。从虚空中开辟一块地方来,当然也没问题。”当吴解苦恼之际,茉莉却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天书世界自从再次连接人间之后就一直在积累源力,尤其是上次那个法阵破碎之后崩溃的域外神魔投影,更是被它几乎完全吸收,转化成了很多源力。以现在的源力储备,开辟几块地方都绰绰有余!”

吴解这才想起来,茉莉除了是妖怪,是神君的弟子,是自己修liàn

的引路人之外,还是天书世界的器灵。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按照茉莉的指导,他闭上眼睛,凝神静心,将自己的精神尽量放得平和,果然感觉到了天书世界里面隐约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天地,这股力量所在的位置,正是那棵大得不像话的人参树。

他把自己的意识慢慢放在人参树上,便感觉到树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意识不断向那东西靠近,最后仿佛听到了犹如锁机开启的“嘎达”一声,眼前顿时一亮,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模型。

这模型是一块浮在虚空云海中的陆地,陆地上有一棵硕大的人参树,树下还有三个小小的身影,分别是吴解、茉莉和杜若。

“真是太神奇了!”他暗暗赞了一句,继xù

按照茉莉的介shào

,用意识化作双手,从云海中抓住一片云朵,凑到了陆地的旁边,然后开始通过想象,来设计将要新造的陆地的模样。

首先,这块地要适合杜若居住,要有足够的阴气。

云朵飞快地凝结,化为一片比之前那块陆地小一些的黑色陆地,丝丝缕缕冒出淡淡的灰色阴气。

其次,要有一间不错的屋子,最好跟杜若的房间一样。

黑色陆地的中央出现了一间屋子,跟杜若的闺房一模一样。

最后,还得有适合杜若修liàn

和练武的地方。

那间屋子移开了一些,原先的位置出现了一口幽深的井,井里没有水,而是充满了厚重的阴气。而黑色陆地的另一边则变成了一块平整的练武场,练武场上各种器械各种靶子应有尽有。

吴解暗暗点头,这就散开了意识,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呼呼作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刚才创造的景象已经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田地的旁边。

充满阴气的黑色陆地,杜若的闺房,满溢着浓厚阴气的井,完备的练武场,一切都跟他所设计的一模一样。

杜若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欢呼一声,冲进了属于自己的黑色陆地,先是张开双臂一阵狂奔,然后凑到那口井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对阴魂来说无比舒爽的醇厚阴气,再去自己闺房看了一眼,便心满yì

足地跑到练武场去撒欢了。

“看样子她很满yì

。”吴解笑着说,“看到她这么高兴,我心里也痛快多了!”

“是啊,一下子用掉了天书世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源力……”茉莉幽幽地嘟嚷,“师傅您这不是痛快,是豪爽啊!”

“哦?我消耗的源力很多吗?”

“如果不是吞了那个仆街的天魔投影,大概要积累三十年才能攒出这么多的源力。”茉莉轻描淡写地说,“三十年而已,也不过就是可以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长大结婚生子再慢慢熬成爷爷罢了,没什么。”

吴解顿感尴尬,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天书世界三十年的积累,被他就这么一下子用光了,难怪茉莉会生气。将心比心,要是跟自己做生意的合伙人把相当于平常三十年才能赚到的一笔巨款用于私事,自己就算刚刚海赚一笔,也忍不住要暴跳如雷的。

所以他只好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问:“茉莉啊,既然咱们用了一笔,就不在乎再用一笔。你想要什么东西?我来帮你造!”

“我什么都不要。”茉莉淡淡地说,“只要师傅你别再跟当年一样,嘴上说‘我去渡个劫,很快回来’,结果一去就是沧海桑田不知dào

多少万年就行。”

看着她那突然变得寂寥的神情,吴解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

“我尽量吧……”

他实在不敢保证。

当年无上神君那么大的本事,最终也落得身死道消,不知dào

经过多少年才得以转世——这一点还要存疑,吴解一直很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神君转世,毕竟人品上的差距实在有点太大。

吴解自己不过是个连先天境界都没达到的人间武者,就算有天书世界相助,也只是刚刚踏上道途的菜鸟一只,他实在没把握拍着胸脯说出“我一定会成就无上道果,永生不朽”之类的话来。

好在茉莉也能理解他的苦衷,很快就改了口,只要他日后修道有成之后也要经常回天书世界看看,不要总是一闭关就几百年上千年——看得出来,她很怕寂寞。

吴解自然满口答yīng



不知dào

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谚语。

兔子太寂寞的话,就会死掉。

安顿好了杜若,处理完了天书世界里面的事,吴解发xiàn

自己似乎在家乡也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

父母的身体都颇为康健,家里的生意目前势头正好,哥哥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再加上那群神力帮帮众的确吃苦耐劳肯做能做,看来似乎已经用不着他帮忙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他终于再次向父母提出要出门求仙。

父母并不反对吴解去求仙,他们也看出来了,吴解显然不是世俗中人,或许他生来就是要修仙的。

所以他们没有劝说,只是又一次为他准bèi

好了行李。

依旧是一个药箱,依旧是一套换洗的衣衫,依旧是一些常用的药物,只是这次药箱里面放着好几锭雪白的纹银。

“儿呐,我知dào

你已经有本事了,可出门在外,本事再大也要小心啊!”临行之时,吴大夫再三叮嘱,眼中满是不舍,“功夫能不用就不用,一个不会功夫的大夫,其实反而比会功夫的大夫更安全……”

这边父亲在唠唠叨叨,那边母亲则只是无语垂泪,吴解心中也一片黯然,一句“我不走了”几次要脱口而出,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要求去道,他想要成仙!

“二老养育之恩天高海深,孩儿不孝,不能常在膝下为二老分忧,请二老赎罪!”吴解跪在父母面前,咚咚咚三个响头将坚硬的石板地上撞出了一片裂纹,然后站起来,连额上的灰尘都没有擦,决然地转身离去。

他泪流满面却不敢回头,怕只要一回头,就再也不愿走了。

四月十五,五行属火,大利东方,宜祭祀、祈福、出行。

这一年,吴解十六岁。

第一卷慕道 第1章.长宁城

东楚国有十六个郡,吴解的故乡昭阳郡位于比较靠西的地方,而国都所在的白涂郡位于最东边,紧靠着东海。国都长宁城本身就是东海之滨首屈一指的大港,有赖于海运的通畅,各地的奇珍异宝奇人异士都聚集在这里,不时流传出神奇的轶事。

吴解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直到五月头上,才来到了长宁城。

他穿着简朴,满身风尘,又提着药箱,一看就知dào

是游方郎中。这个身份倒也颇受欢迎,入城的时候还免了门税,算是一个好兆头。

虽然这一路上已经见到了不少城池,虽然前世见过很多占地广袤人口众多的大城市,但吴解见到了长宁城之后,依然被它的雄伟所深深地感动了。

这座城池如此的广阔,从东门到西门有三十三里,从南门到北门也有二十八里;它的城墙超过十丈,比二十个吴解叠起来更高,几处门楼堡垒更是达到了十四五丈,甚至已经超过了吴解穿越前见过的很多“小高层”。

在这座城池里面,住着超过百万人口,其中至少有十分之一是商人,还有双倍于这个数目的人依靠和商人打交道为生,比方说保镖、车马、力夫等等。作为东楚国的国都,这座城里面驻扎着十万禁军,而且城中所有身家清白的东楚国民都要定期接受军训,必要时甚至可以全民皆兵。

堂堂国都,又是天下闻名的港口,长宁城的奢富自然不在话下。光是在城门口排队进城的时候,吴解就看到了很多穿着昂贵绸衣的人,又看到了不少牵着马的。东楚国缺乏草场,养马的成本很高,就算诸如驿站车马行之类地方,养的也多半是驮马之类,健马就已经很少见了,可他在这里看到的却至少都是骏马一级,甚至颇有几匹够资格叫名驹的!

“记得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北宋汴梁城的人很富,富到看守城门的士兵都穿着绸鞋……”吴解进门之时很注意地看了看,倒是没看到有士兵穿着绸鞋的,因为他们全都穿着完整的全套甲胄,看质地甚至比当初县城里面几位高级军官才穿得起的那种更好!

一整套甲胄由头盔、半身铠、臂铠、护手、护腰、护腿、护膝、护胫、靴子组成,它们可以给穿着者提供全面的防护,而需yào

付出的代价就是体力和金钱的消耗。体力暂且不论,金钱方面,就算是最低级的全套甲胄也得上千两银子,稍稍高级一些的,价格就要翻倍都不止。

在路过昭阳郡郡府的时候,吴解曾经在逛过武具铠甲店,店堂里面摆着一套漂亮的铠甲以招揽顾客,当时他好奇地问了价格,结果被伙计很藐视了一番。

“这一套铠甲,材料暂且不论,光是人工就需yào

上百位熟练的匠人忙活三个月才能做好。你一个游方郎中,走南闯北下来还未必有一位匠人赚得多,问这个干啥?”

如果换成某些龙傲天系列故事的主角,这个时候应该甩手砸出一大笔钱来打脸,不过吴解很清楚自己的家底,摸摸鼻子就走了。

开什么玩笑啊!光是人工成本,这铠甲就是天价了,他哪里可能买得起!

一位能够制作铠甲的匠人,每年大概能够赚四十到五十两银子,上百位匠人忙活三个月,那就是至少上千两银子!他当初一棵三品人参也只卖了八百两而已!

当时茉莉和杜若都很愤愤然,茉莉认为应该发扬杀伐果duàn

的精神一把掐死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杜若则建议吴解夜里过来偷了铠甲扔进天书世界——吴解猜她可能是看着那套漂亮的铠甲眼红,毕竟练武场上的铠甲和它比起来,卖相真的差了太多。

吴解最终并未采纳她们的意见,他觉得没必要为了一点闲气杀人或者偷窃,更何况那铠甲对他其实也没多大用处——自从点燃纯阳真火之后,他就在反复用真火煅炼身体,现在肉身的防御力只怕比这铠甲更强,穿着它不但不能发挥作用,反而会影响行动的灵活性。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看到长宁城的城门卫兵们都穿着全套甲胄的时候,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花这么多钱把卫兵都装备得这么夸张,有必要吗?还不如少收点税,让老百姓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呢……”

一路碎碎念着,吴解走进了长宁城。

进入了长宁城之后,倒是没见到什么特别让他惊艳的事物。或许对杜若来说,那些摆满了琳琅满目商品的店铺很稀罕,那些动辄四五层高的屋宇很壮观,那些足以让十几个人并排行走的道路很宽阔。但在吴解看来,也就如此而已。

他可是从繁荣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穿越之前也算是个中产阶级,能够有钱去全国各地寻医访药,甚至于出国求医的那种。长宁城的繁荣,比起那些现代化的大都市,倒也算不了什么。

“原来也不过如此……”一开始还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的吴解很快就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按照路上听来的说法,前往城西的民宅区寻找客栈。

长宁城的布局是这样的:皇宫在北边,宫城外侧是禁军的军营和朝廷的各种衙门。平民住在城西,百官和富贵人家住在城东,靠近港口的地方。

这座城里有四条河,有的纯系天然,有的出于人工,它们既给城中居民带来了充足的水源,也是交通的枢纽。尤其是横贯城池的卫河,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船只来来往往,从港口将货物运到位于城中各地的集市。

相对于车运,水运无疑更加的廉价和高效,除非是一些高价的或者怕水的商品,否则长宁城的商人们都宁可使用水运,以节约成本。

吴解落脚的“太平客栈”就位于卫河的河边,从客房的窗户里面看去,总是能够看到货船在不远处驶过,倒也是颇有意思的风景。

太平客栈是长宁城里面著名的大商家,有不少分号,吴解所住的就是分号之一。他的这间客房很小,估计不超过八个平方。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靠着墙壁的桌子、一个钉在墙上的柜子,连椅子凳子都没有。想要坐下休息的话,只有坐在床上。

就这么一间小屋,租金赫然高达一钱银子一天,还不包伙食,当真贵得一塌糊涂!

吴解在床上坐下,翻了翻药箱,只找到了大概十两散碎银子。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理财的人,这一路虽然赚得不少,可赚得多花得更多。关键是他不怎么存得住钱,只要手头宽裕了,同情心就会泛滥。每次赚到钱之后都忍不住去给穷人义诊,义诊自然是不收钱的,往往还会倒贴不少药钱。所以到了现在,出门时候带的百两纹银,已经只剩了这么一丁点。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将那几块小小的银子掂了掂,揣进钱袋收好,便寻思着该怎么赚钱。

且不说寻仙本来就要花钱,再不想办法赚钱的话,他很快就要露宿街头了!

“刚才我在路上看到,这里也有桂花糕卖啊!”杜若很兴奋地说,“去尝个鲜吧!”

通过这段时间不断吸取阴气修liàn

,杜若已经成功地凝聚了魂魄,修liàn

到可以接触实物的地步了。而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吃东西了——或许这才是她最最急切的事情。

但吴解却只是摇头,桂花糕本来就是高价的点心,这长宁城里面的东西又特别贵,不好好管住嘴巴的话,没两天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那么还是去做两桩没本钱的买卖吧。”茉莉建议说,“我看这城里富户很多,随便找两户捞一笔,就足够大吃大喝很久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把作奸犯科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长宁城卧虎藏龙,咱们还是老实点好。”吴解驳回了茉莉的建议。

“那就到附近的城里去捞一笔再回来。”茉莉当真是从善如流,立kè

就改变了计划,“只要走得远一些,就不用怕遇到高手了吧。”

吴解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纠正茉莉的道德观,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他懒得跟茉莉讨论该不该去打劫以及该怎么打劫的问题,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更重yào

的话题。

“茉莉啊,你说很多仙家宗门都会在国都之类的大城市招收弟子。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不如去寻访仙缘吧。”

“可是……那样的话怎么赚钱呢?”茉莉还是念念不忘打劫的计划,“我觉得应该先赚一笔,手里有钱心里才踏实嘛!”

“赚钱的事情不着急,我手头上的余钱还能撑几天。咱们还是先去寻仙吧!”吴解以毫无争议的态度结束了这场讨论。

好好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早饭时候,他就找客栈的伙计打听城里有没有仙人的踪迹。

“这您可问对了!”收了他十文大钱之后,伙计笑嘻嘻地说,“这长宁城里面的消息,我们是最清楚的!”

“咱们这长宁城啊,身为大楚国的国都,端的是卧虎藏龙,无论是武道宗师还是仙门高人都有。”

“比方说城东的虎翼侯章渝章老爷子,那就是成名上百年的武道大宗师,威震东南。江湖人称‘天剑歌’。他武艺高强,二十五岁就打遍长宁无dí

手,三十三岁那年乘着小舟出海,在暴风雨中勘破了多少高手毕生都没能突pò

的极限,踏入先天武道的境界……现在一百多年过了,谁都不知dào

他究竟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

“我看客官你也不像是个练武的,那么就要考lǜ

修道的问题。城外万寿山长春观的观主长春真人是赫赫有名的得道高人。年纪比虎翼侯还要大一些,却一头黑发、容貌和年轻人没什么分别。每年都有很多人去长春观求仙问道,其中也有不少学而有成的,比方说这城里的黄芽观,观主孙黄芽孙道长就是长春真人的弟子,今年快六十岁了,看起来跟三四十岁似的。”

“除了这两位白道中人之外,喜欢做水上生意的飞鲨帮项云天项帮主也是绝世高人,曾经一人一剑斩了一条在海上为祸的蛟龙,那蛟龙足有三十多丈长,出动了一艘大船才把它拖回来进献给陛下。项帮主也因此得了‘吞蛟鲨’的美名。”

“如果你喜欢学习杂学,浑天监的宁风宁大人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更善于占卜推算和机关阵法之学。能够算清世人的吉凶祸福,又会制造飞天木鸢,还曾设下八卦迷阵……最难得是他本人还是修liàn

有成的高人,据说曾经求学于长春真人门下。”

“除了这几位之外,咱们城里或许还有其他的高人,不过那就不是我这个小伙计能知dào

的了。总之客官您想要求仙的话,我觉得还是设法拜这几位为师,略微有点希望。”

第一卷慕道 第2章.寻仙缘

伙计说完就走了,吴解坐在客栈楼下的店堂里面,沉思不语。

这几位高人名声在外,应该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和他路上见过的那些骗子截然不同。

从安丰县到长宁城的这段路上,吴解前后遇到了好几个据说是有道高人所办的仙门组织,他也曾经很热心地去求学。只可惜这些所谓的仙门全都是假货,那些个所谓的高人全都是江湖骗子,没一个有真本事!

这些骗子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一路走来,他前后送了十几个骗子进大牢,还有一些穷凶极恶想要杀人灭口的,则被他跟杜若给反杀了。

被他打死的还好,被杜若打死的人下场实在有点惨——可能是听了吴解偶然说起的吸血鬼故事,又或者阴魂本身就有吸人阳气的本能,杜若习惯于一口咬住敌人的脖子,将对方的阳气连同鲜血一起吸走,被她杀死的人往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夸张一点的直接成了皮包骨头,让人看了就要做恶梦。

在这些行侠仗义的过程中,吴解也做了一些劫富济贫的事情,将那些骗子们积攒的不义之财分发给穷人,自己只留下一点点,而这一点点往往又在不久之后的义诊里面用掉了……

堂堂一位后天巅峰的大高手,身边还带着一个本事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女鬼帮手。如此强力的组合,居然混到可能有露宿街头的风险,当真是可怜可叹。

由此可见,在这个世上,正派人的确不怎么吃得开啊!

吴解只是略微感叹了一下,就将思绪拉回求仙的问题上。他将伙计说的这几位高人在心中比来比去,始终没办法决定应该去找谁求教。

他相信以自己的功夫和人品,无论哪一位高人都不会介yì

收下这么一个弟子。问题在于他的目标是修liàn

成仙,这几位高人厉害固然厉害,但距离“成仙”这个目标,似乎却还是颇有一点距离……

“那几个武道高手就算了,以武入道的人多半是野路子。”作为修仙专家的茉莉分析道,“如果师傅你愿意的话,只要稍稍闭个关,你也能以武入道。可这条路很难走,能够以此有大成就的百不存一,既然你想要修liàn

成仙,那至少应该找希望大一点的路子。”

吴解点点头,在心中的名单上划掉了那几位武道高手的名字。

“要说境界最高的,应该就是那个长春真人了。他的徒弟们成就也很高,看得出来是个会教徒弟的,不如就去找他吧。”杜若建议说。

吴解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不考lǜ

那些武道宗师,那么剩下的众人之中,显然是长春真人最靠谱。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行头,就出城往万寿山去了。

以他的脚程,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万寿山,只见整座大山上金碧辉煌,道观楼阁一座接着一座,从一个个香炉里面升起的烟在山上汇成了一片青灰色的云彩,就算离得很远,都能依稀闻到檀木燃烧时候特有的香味。

一条大道直通山脚,路上车马如流,山脚的大山门那里人流如潮,不知dào

有多少人来寻仙求道,看得吴解暗暗愣神。

和他有类似想法的人,似乎真的很多。

他既然是来拜师求道,自然不会做出私下闯山这么无礼的事情,当即依照礼节来到山门之处,向知客道人询问是否可以拜见长春真人。

那位知客道人约摸四十来岁,生得慈眉善目,但眼中却隐约有精光闪烁,动作也十分灵活,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道士。他听说吴解想要拜见长春真人,眉头一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吴解一番,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随后,他就将接待客人的工作交给别人,领着吴解去了旁边的静室休息。

二人坐定之后,自然有道童过来奉茶。但茶水刚一倒好,知客道人就让道童离开,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不适合被很多人知dào



“贫道法号长山,忝居万寿观知客。二十年前邀天之幸得以拜入仙师门下,只是资质粗劣,虽然修行从未懈怠,可进境始终太慢,一转眼二十年岁月,却还是在入道之门外面徘徊……今日见吴小友年纪轻轻就已经摸到了入道之门的门槛,实在是感慨万分……请吴小友恕贫道失礼!”

吴解连连摇头,觉得这位道长实在是太客气了。又觉得有点奇怪,这位道长好歹也是修道中人,不至于看到自己就这么感慨吧……

“以这位小兄弟的本事,原本倒也够资格向真人求教。不过你来得不巧,真人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夜观星象有所感悟,闭关以求突pò

现有的境界,在长生之路上更进一步。到现在已经闭关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半点出关的意思。”长山道人感慨了一番,却说出了出乎吴解意料之外的话来。

吴解闻言一愣,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三月底四月初?那不就是他破坏三山道人的阵法,灭了妖道残魂,击溃域外天魔投影的时候吗?难道说长春真人远在千里之外,就能够感应到区区一个小镇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说域外天魔在人间投影,令这位修道高人有所感悟?

但不管怎么说,拜师一事暂时是没指望了。

不过他并不是会轻易放qì

的人,便说就算暂时不能拜长春真人为师,也想要留在这里修道。

可长山道人闻言,顿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活都不答yīng



“吴小友勿要让我们为难。你已经是半只脚踏进入道境界的巅峰武者,整个东楚国有你这本事的人,两只手就能数完。我们万寿观虽然弟子众多,可真人教徒很严,但凡有所成就的,全都被赶出去自行体悟,有所体悟才能回来继xù

学习……不瞒你说,目前整个万寿观,除了正在闭关的真人之外,连一个和你境界仿佛的人都没有。”

吴解看着长山道人为难的脸色,不禁有些疑惑。

万寿观里面暂时没有跟自己境界差不多的人,关自己求道什么事?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又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就算那些道士们境界不如自己,也未必不能对自己有所指点啊!

“嗨!师傅你这正派人想法就是单纯!”他还在疑惑,茉莉已经笑了起来,“他这是在担心你啊!”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整个万寿观里面连一个境界和你差不多的人都没有,那就表示真打起来的话他们很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万一你包藏祸心,趁着长春真人闭关的机会捣乱,他们岂不是要欲哭无泪了?”

“我是那种人吗!”

“要我是他,我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啊……”

吴解顿时语塞,看着长山道人那苦恼的脸色,大感尴尬,连茶都懒得喝了,直接起身告辞,郁闷地离开了万寿观。

来的时候他兴致勃勃,走的时候却垂头丧气,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回到长宁城的时候时间尚早,他百无聊赖地漫步在长宁城的街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港口那里。

长宁港是东南第一大港,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船只来往。在港口经常能看到送别或者迎接的人群,只是送别的人群多半满怀希望,而迎接的人群大多惴惴不安,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海运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纵然跑一趟往往就能有几倍的利润,可巨大的利润伴随着的就是巨大的风险,每年都有许多的船只消失在茫茫大海上,有许多追求财富的人葬身海底,其中不乏经验老到的船长水手,或者是身家殷实的富商。

吴解站在高处,看着码头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想起自己这番求仙的挫折,忍不住长叹一声。

果然正如古人所说,时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正在感慨之际,他突然注意到港口边上有一个独立的小岛,这座小岛跟陆地间隔着十来丈宽的海水,上面建了一座石桥,而小岛上还有一间三层的阁楼,建得颇为华丽。

如果只是这样到也罢了,但那座阁楼通体雪白,石桥也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甚至连那座小岛的地面都被白色的石头铺满,远远看去,整个小岛连同上面的阁楼和那座石桥,宛如用白玉雕成一般精美,令人赞叹不已!

吴解还注意到,时不时有穿着华丽的人从桥上走过,进出这间阁楼,这些人往往前呼后拥,看起来非富即贵,只是进去的人多半脸上有好奇或者期待之色,出来的却常常带着欢喜或者肉疼的神情,也不知dào

那阁楼里面究竟是什么生意的。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路人打听,得知那阁楼名为“白玉楼”,是东楚国乃至整个东南诸国里面最大的一家珍宝店。

大概六百年前,那时候东楚国还没建立,东南诸国多半在大齐治下。有一位富豪夜里做梦梦到天上有白玉楼台,精致华美,超乎想象。他就下定决心也要在人间建立白玉楼,花了二十年岁月,最终在他儿子手上才将这座白玉楼建成。

这座楼台通体雪白,无论木头还是石头都是纯白一色,找不到半点瑕疵,当真美不胜收,时称东南第一楼。富豪的儿子并不像自己父亲一样对于天上的白玉楼台有什么向往,反而很热衷于赚钱,发xiàn

这座楼台出乎意料之外的有名,就将其改造为店面,做起了珍宝生意。

后来大齐接连出了几个昏君,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各路英雄纷纷起来造反,东楚国开国太祖熊达英明神武,裂土为王建立了新的国家,因为建国过程中得到了白玉楼主人的大力支持,所以称王之后积极回报,先是册封其为开国侯,又将其女选为贵妃,还给白玉楼颁下了许多赏赐和特权。

“从那时起,白玉楼就飞黄腾达,成了东南第一名店,一直到现在,已经快三百年了。”那位被吴解拉住请教的小贩大叔看着那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白楼台,眼中满是憧憬,“只要是我们长宁城的商人,谁没有做过成为新一代‘白玉楼主人’的梦想呢!”

告别了这位健谈的小贩大叔,吴解看着远方静静立在海岛中的白玉楼,沉思许久,不禁笑了起来。

“茉莉啊,你不是说要设法赚钱的吗?不如我们去白玉楼卖点东西吧。”

第一卷慕道 第3章白玉楼

身为东南第一名楼,也是东南第一名店,白玉楼没有匾额,只是在门旁悬挂着一块用晶莹温润的白玉雕成的铜钱,这铜钱雕刻得极为精美细致,没有半分粗俗之气。

吴解抓着一个长长的木匣,抬头看看那白玉铜钱,赞了两句,正要走向汉白玉雕成的台阶,但却被门口的仆役拦住了。

“这少年快快止步!”一个人高马大不像仆役倒像打手的汉子跑过来,大声说,“此乃白玉楼,不是什么观赏游玩的去处!”

吴解一愣,随即解释:“我是来卖东西的。”

听到这话,汉子凶恶的脸色才好了几分,但却又露出几分狐疑,不过做生意的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他也不好再拦住去路,只得叮嘱了一声:“你要卖东西的话,进去找个伙计说话就行。这楼里的客人颇有一些脾气不怎么好的,千万不要惹着他们!”

吴解不料这汉子面相凶恶,心思倒是颇为和善,笑着点点头,施施然进了门。

从外面看来,白玉楼确实美不胜收,不过到了里面,其实也就不过如此。在吴解看来,这白玉楼也就是将货物用玻璃罩住,放在大厅里面招揽顾客罢了,他穿越前的首饰店大多如此,有什么稀罕的?

不过他却忘了一件事,这个世界并没有烧制玻璃的技术,这些罩住各式珍宝的透明罩子,全都是用上等水晶打磨拼接而成,光这份工艺就非同小可!

相比这些价值不菲的水晶罩子,罩子下面的珍宝则更加惊人,虽然十个里面倒有九个是吴解不认识的,不过不认识没关系,看起来很珍贵就行。

这就是所谓的“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简称“不明觉厉”。

店里的客人大多穿着华丽,就连伙计们也穿着上好的绸衫,骤然进来一个穿着旧衣服的年轻人,顿时引来了许多惊讶和鄙视的目光。一个看起来像是纨绔子弟的瘦削青年更是神色不善地走过来,看样子大概是想要把吴解给赶出去,以免他打搅了上等人的兴致。

吴解哪有兴趣跟这种二货浪费时间,脚下稍一发力,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从他身边绕过去,转眼间就来到了白玉楼的角落,找到了这里一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人。

“请问先生可是此地管事?”

那中年人一开始看吴解的眼神也颇为轻蔑和不耐烦,但当吴解轻飘飘一步就绕过了那个纨绔子之后,他的眼神之中就多了几分警惕。见吴解向自己询问,他点了点头,可目光却飘向了门口。

之前试图阻拦吴解的那个凶恶大汉正在走过来。

吴解并没有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在下有一件宝物想要出售。”

管事眉头一皱,把吴解当成了仗着武艺高强讹诈的,故作镇定地说:“白玉楼只做奇珍异宝的生意,你要卖传家宝的话,还是找当铺去吧。”

“在下这件宝物并不寻常。”

管事摇摇头,向门口喊道:“老田!”

眼看着那面目凶恶的“老田”就要到面前,吴解眉头一皱,打开了那个木匣。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迅速散布到整个大厅里面,一时间厅中众人全都忍不住转头看向这边。

这个时候,那个面目凶狠的“老田”也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向吴解的肩头,想要将这无礼的小子扔出去,但却发xiàn

对方犹如一座铁塔似的,分毫撼动不得,顿时脸色大变。

没等他再有动作,管事已经满脸惊讶地站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木匣里面的东西,几乎连眼珠都要瞪了出来。

他正要开口惊呼,却立kè

惊觉,双手捂住了嘴巴,没有把那两个会带来麻烦的字眼喊出来。

“贵客请上楼详谈!”管事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引着吴解上楼,却把满脸惊疑的老田扔在了那里。

等到二人沿着白木楼梯上去,老田才摇摇头,走回了大门口。

只是他脸上满是狐疑之色,嘴里还在嘟嚷:“这小子什么来历?怎么我一把抓下去就跟抓在铁上似的?难道我这鹰爪功还没练到家?”

吴解抱着装在木匣里面的参王,跟着管事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布置得颇为清雅的小花厅。

“贵客请上坐!”管事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让塑像师傅作为笑面菩萨的范本,和蔼可亲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不等吴解坐定,他就冲着花厅门口的侍女吩咐了一下,片刻之后,不知dào

从哪里涌来好几位穿着暴露容貌妖媚的女子,一起凑过来说是要服侍大爷。

吴解吓了一跳,他穿越之前做生意的时候倒是曾在娱乐场所应酬中见过这种场面,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眼看着这些女人就要凑到面前,顿时有些脸红,连连摆手,让管事赶快让这些女人出去。

管事的眼中流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他本以为这种香艳阵仗对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绝对手到擒来,却没料到吴解竟然不像一般的年轻人那样急色,不由得对他更高看了几分。

武艺高强,身怀奇宝,面对美色而不动心,这年轻人的来历只怕非同小可!

他挥挥手让这些莺莺燕燕们出去,然后问道:“在下姓赵,叫我老赵就行。不知这位小兄弟该怎么称呼?”

吴解这才松了口气,答道:“小生姓吴,来意……想必赵管事也明白了?”

“刚才赵某孟浪,还请吴公子赎罪!”赵管事先是站起来作揖赔罪,然后又问,“刚才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不曾看清。不知吴公子可否让赵某仔细看看那件宝物?”

吴解自然无所谓,再次打开了木匣。

木匣之中,是一支品相极为上等的人参。

这支人参不仅极粗极大,更难得的是四肢五官都极为清晰,光看脸的话简直就像是人面雕像一般。木匣盖着的时候还不明显,此刻木匣打开,顿时又有一股浓郁的清香散开,赵管事只是闻了闻这股香味,就觉得精神一振,整个人似乎都年青了几岁。

“果然是传说中的一品参王!”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几分,直到吴解合上木匣,才恢复了镇定。只是额上隐隐除了一层汗珠,看得出来刚才是何等的激动。

“吴公子请稍稍休息一下,赵某已经派人去请专精药材的大师,相信他很快就能赶来。这一品参王非同小可,必须要大师亲自鉴定之后才好开价。”

吴解点头应道:“赵管事说得有理。不过在下有言在先,这买卖对在下来说有点太大,所以在下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情。”

赵管事连连点头,看桌上一片空空,急忙叫来两个眉清目秀端庄典雅的侍女斟茶,随后便让她们也退出花厅。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变着法子套话,拐弯抹角地打听那支人参的来历。

但吴解虽然不擅长这种斗智套话的手段,却抱定了以拙胜巧的念头,无论赵管事问什么都避而不答,始终用一句“此物得来全属偶然,个中细节不足为外人道也”搪塞,坚决不说任何实jì

的内容。

面对这种情况,赵管事纵然再怎么老奸巨猾,也只能如同老鼠拉龟一般无处下手。几番交手,他始终没能从吴解那里问到半句有价值的情报,只能在心里暗暗苦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厉害了!

不久之后,白玉楼中专门负责鉴定各种药材的大师就来了。

这位大师已经颇为老迈,行动间也有些不大灵活,甚至要一个年青人搀扶着才能走路。但当吴解打开匣子的时候,当他看到那支粗若儿臂的人参的时候,他一瞬间爆fā

出了简直堪比年青壮汉的活力!

“参王?!”大师几乎是用“抢”的速度拿起那支人参,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翻来覆去不知dào

看了多少遍,又轻轻咬住一小截参须细细品味,最后才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里面,用激动的声音肯定了它的价值。

赵管事其实也是识货的人,只是面对这种稀世珍宝,他还是宁可相信老牌专家。当大师确定了参王的真实性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吩咐侍者好好招待吴解,又请大师在这里多等一会儿,然后一溜小跑冲出了花厅,朝着白玉楼上层跑去。

兹事体大,他要赶紧禀报东主!

半刻钟之后,位于长宁城皇宫之中的一间幽静阁楼里面,当代白玉楼的东主派人请来了一位特别的部下。

“大人,有什么吩咐?”淡紫色的纱帘之外,一身绿色长裙的少女单膝下跪,低头等候主君的命令。

“哎呀哎呀……我说了多少次了,私下不用这么严肃的……”纱帘里面传来了年青女子慵懒而无奈的话音,但和以往一样,被绿裙少女直接无视了。

帘后那人也知dào

对方绝对不会听自己的劝告,感叹了一下就说起了正事:“刚才岛上店里的管事用天音法器发来消息,说有人出售一品参王一支。”

绿裙少女身体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大声问道:“参王?年份如何?”

纱帘后面的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就算是你,遇到真zhèng

关心急切的事情也会失态啊!”

绿裙少女顿时脸红,讷讷不已。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根据专精此道的药材大师鉴定,那支参王品相极佳,年份估计在二百年上下,乃是凡药之中最上品的,只差一步就要超出一品的层次,踏入足以被称之为‘天材地宝’的灵药行列。”说到这件难得的稀世珍宝,纱帘后面那位见惯了宝物之人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而且那位大师还判断这参王应该活着,如果可以找到灵脉种下,就有可能突pò

极限,成为传说中的灵药!”

“灵药……”绿裙女子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消息太过惊人,饶是她已经觉得自己不会再惊讶了,此刻也忍不住为之震撼。

“是啊……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甚至可以让凡人脱胎换骨铸就灵脉,从此踏上仙道之路的灵药……”纱帘后的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言语中有些唏嘘。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慵懒语调:“我已经下令让他们保守秘密,切勿外泄。但这种消息……万一走漏了,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你去把它从店里取回来,运到宫中灵脉栽培,然后看管的工作,也就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

等绿裙少女离去之后,纱帘后面突然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不该这么做。”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您老的寿元已经快要尽了,‘庭师’的位置不能一直空悬着,而在所有的继任者里面,我最希望由她来继承这个位子……但是如果不对她进行一些考验,长老会怎么可能答yīng

?难道靠我空口白牙下个命令,就能让那些惜命如金的老江湖们放心地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她吗?就算我能说服长老会,天子那边又怎么交代?而要是她不能突pò

,我白玉楼一脉在万寿观面前岂不是要低了一头!”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你我都知dào

它不是真话。”

纱帘后的女子沉默了半天,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一卷慕道 第4章忌道人

那株参王引起的事情,吴解全不知情。

对他来说,价值连城的参王只是从天书世界里面某只兔子娘的零食堆里面随便挑出来的比较完整的一个而已,就算它卖出了十万两银子的天价,也依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十万两啊!我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杜若抓起一块玲珑剔透的玉牌,翻来覆去地看啊看啊,“就这么一片玉居然价值一千两?怎么看也觉得你被坑了!”

“白玉楼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坑我,对于玉器,他们比咱们懂行得多。而且我还见过比这更值钱的玉。”吴解把玩着另外几块玉牌,笑呵呵地说,“你的墓地里面就埋着一块,真zhèng

的价值连城。”

“啊?你说那块养魂玉?那么值钱?”杜若大惊,“那为什么不挖出来带走?”

“……你让我去盗自己结拜姐姐的墓?”吴解愣住了,不可思议地反问。

杜若一脸坦然:“我作为墓主都同意了,有什么关系!”

吴解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暴跳起来,冲到正在人参树下睡大觉的茉莉身边,毫不客气地把她叫醒,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批评。

这绝对是茉莉带坏了杜若,以前她虽然没心没肺,可至少从来没这么不靠谱过啊!

训完了茉莉,再三强调以后绝对不许把杜若的道德观价值观朝着往神君一系的方向扭曲,并且让她保证了三回,吴解才气呼呼地离开天书世界,返回人间。

因为这事实在太可气,他坐在床上生了半天的闷气,一直到新月升上中天,才勉强消气。发xiàn

可能是因为太生气的缘故,肚子有点饿了。

从药箱里面拿出几块干粮,又从柜子找出水壶倒了点水,他倚着靠近卫河的窗户,一边欣赏月色河景,一边吃宵夜。

才吃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空中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强dà

气息,正在从远处飞驰而来,似乎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扣除茉莉这个规格外的暂且不论,那股气息强得惊人,比御龙派的两位年青仙人更强,也比三山道人召唤出的域外天魔投影更强,或许只有当初惊鸿一瞥远远看到过的御龙派魁梧大汉,才能够胜过它。

吴解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白天赚到的那笔钱太过惹眼,招惹来了入道境界的高人,连忙让杜若帮忙把那些玉牌都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钱是好东西,可也要有命才能用,他绝对不会为了钱去冒生命危险,就算是十万两银子也不行!

不一会儿,那股气息已经到了面前,只见绿光一闪,屋里多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套着绿色外套,佩着长短双剑的老者。

这老者的气息深沉难测,吴解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广阔的大海,虽然海面上很平静,但水下却隐藏着无可抵挡的伟力,随时都可能波涛汹涌,将他如同一叶轻舟般吞没。

他的额上顿时就出现了汗珠,但还是强作镇定,拱手为礼,客客气气地问:“小子吴解,不知前辈怎么称呼?夤夜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那老者并不回答,目光在屋里扫过,满桌子的玉牌并没有能够让他目光多停留哪怕一瞬间,但当他将整个屋子看遍之后,却显得有些疑惑。

“奇怪……”老者皱眉说道,“刚才明明感觉你屋里有阴魂的气息,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吴解背后顿时冷汗就流了下来——刚才杜若将玉牌送出来的时候,这老爷子估计还在上千步之外,而杜若进出天书世界前后不会超过三秒钟,他竟然就发xiàn

了?!

“这屋子不干净!你明天还是换个客栈吧。”老者倒也豁达,既然没发xiàn

就懒得再追问,以不知dào

算是吩咐还是关心的语气对吴解说,“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实在很难得。要是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被人所害,真是太不值了!”

“区区十万两银子?!”天书世界里面,杜若大呼小叫起来,“我的本事也不比老四差啊!可我连一两银子都没看到就被人害死了!十万两银子都叫不值,那我算什么?命如草芥吗!”

如果不是吴解不允许的话,她只怕立kè

就要冲出来跟老者吵架。

吴解连连点头,他看得出来老者是出于好意,说的话倒也在理,就算只是出于情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者揭过这个话题,又说:“老朽单名一个‘忌’字,因为练就半人半魂之身,所以江湖上关系不好的同道都称我为‘半魂道人’——哦,我是从白玉楼来的。”

吴解心中若有所悟,连忙问道:“那么忌前辈,请问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子去做?”

“本来是想要问问你从哪里找到那支参王的,现在倒是不必了。”忌前辈微微一笑,但严肃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你已经半只脚踩在以武入道的边缘,甚至可以说只要吃下那支参王,好好修养充分吸收了药力,就有极大的机会踏入武道巅峰。但你却没有这么做……如果老朽没有看错的话,你这是不想走以武入道的路子,对吧?”

“前辈说得对,以武入道之后,想再进一步实在千难万难,小子年纪还轻,不想毕生止步于此。”吴解为这老者的眼光而叹服,恭恭敬敬地回答。

“多年以前,有一位专心求道的年轻人写过一首诗,老朽至今还记得其中两句。”忌前辈点了点头,吟道,“过遍群山皆不顾,一心只向最高峰。”

吴解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诗,体会着当年那位求道前辈志求大道的决心,赞叹不已。

“那么,那位前辈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一生仗剑走天涯,肝胆能照九州花。直上苍穹斩霄斗,遍洒星雨落天涯。”忌前辈眼中也浮起向往之色,“天下第一侠义剑仙弃剑徒,老朽少年时候曾有幸目睹他一人一剑追杀幽魂宗满门……那已经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的那支参王珍贵得无可估量,尤其是为老朽解决了一个眼前的大难题。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不足以回报,所以老朽才连夜来此,想要有所回报。”忌前辈看着吴解,微微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老朽却没什么能够回报你的……”

二百多年前?这么说,这位忌前辈当真是神仙中人!

吴解心中大喜,急忙说道:“求前辈传授小子成仙之法!”

“成仙?”忌前辈哈哈大笑,反问,“怎么才算成仙?”

“长生不死,逍遥天地。”

“你这少年的志向果然远大,可老朽真的帮不了你。要说长生,老朽自己不过活了区区三百岁就到了暮年,虽然比那些以武入道的多了一倍,可比起真zhèng

的长生者实在不值一提;要说逍遥,老朽只不过枯坐在这长宁城里面日日消磨,哪里有什么逍遥……”忌前辈目光看向城外万寿观方向,叹道,“长春道友倒是有几分长生的希望。可惜他那条路实在难走,以老朽看来,怕是不合你的路子……”

“小友啊,你可知dào

求道修仙,最重yào

的是什么?”

吴解想了一会儿,摇头。

“在我看来,最重yào

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当年弃剑徒前辈曾有机会投入天下数得着的大宗门当真传弟子,可他放qì

了,就是因为那道路不适合他;当年老朽也曾有机会以武入道,可老朽也放qì

了,这才能比昔日的友人们在求道之路上多走几步,在红尘中多过一百余年。”忌前辈笑道,“你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去寻找适合你的道路。,老朽别的不敢说,至少可以断言这长宁城里面不论明暗,没一家的路子是适合你的!”

吴解闻言不禁有些郁闷,长叹了一声,又问:“那么前辈可能为小子指点一条明路?”

“明路我可不敢说,但我却有一个稳妥的办法,虽然不一定能够长生,至少肯定对你有所帮zhù

。”忌前辈笑道,“你可知为何我能够以半人半魂之身活到三百岁?”

“晚辈不知。”

“那是因为我一生行善积德,积累了无数功德,得到了人道的嘉奖。”忌前辈看着渐渐落下的新月,感慨地说,“修道者常常说志求天道,可天道至大至公,视众生如一,生死成败乃是天地循环之理,天道怎么会允许有人长生不朽呢?想要靠追求天道成就长生,老朽以为纵然不是全无可能,至少可能性应该不大。”

吴解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老朽少年时候游历天下,曾偶然得到一位前辈大能指点,明悟世间除了‘天道’之外,还有‘人道’存zài

。这‘人道’是九州众生心意所集,尤其是我辈人族意愿和气运的集结,所以它会去刻意维护苍生尤其人族的利益。”忌前辈回过头来看着吴解,“你为苍生做得越多,为我人族获得的利益越大,人道就越会刻意维护你。在冥冥中增加你的运气,在危机时候为你留下一线生机……甚至于,给予直接的奖励!”

吴解被他话语中所谈的事情完全震住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忌前辈对他的反应很满yì

,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当年东楚初建,各地诸侯林立,多有举旗叛乱再行攻伐之意。老朽为了阻止乱世再临,刺杀各路诸侯,不知dào

多少次九死一生。有一次眼看着死到临头,却得到了冥冥中人道降下的嘉奖,化身为半人半魂之身,这才转危为安,终于杀尽各路豪强,帮太祖稳定江山,开创了这几百年的太平基业!”

“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凭借手中双剑,外杀妖邪,内杀巨恶,为我东楚百姓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说到这里,这位已经显得有些老态龙钟的老者身上猛地腾起冲天的气势,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随时准bèi

斩杀各路妖魔鬼怪、恶霸凶人!

吴解为其气势所慑,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忌前辈已经不知所终,只有这一股森然剑qì

依然在屋内回荡。

他无语良久,最后向茉莉问道:“这位忌前辈说的事情,是真是假?”

“我不知dào

。当年我们那个时候并没有‘人道’的说法,修士的正邪之分其实并不明显,大家都在为了资源争夺,杀人越货、背信弃义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茉莉仔细想了半天才回答,“可现在这个世界,似乎跟我们当时的确有些不同,没准真的有什么人道也说不定……”

“这不是当年那个世界吗?”吴解一愣,“你从来没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啊!”

“我也是猜测的……第一是天地元气稀薄了很多,这从野外生长的各种药草就能看得出来;第二是世界的范围也小了很多,当年我们生活在大荒界,四极八荒无穷无尽,更有茫茫无边的浩瀚星海,还有神mì

莫测的归墟界……可这个世界却只有九州,九州之外似乎就是一片蛮荒,人迹罕至……”

“不过师傅你不用担心!”茉莉说着说着又快活起来,信心十足地劝道,“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师傅你一定能够修成无上大道,重现当年的辉煌!”

第一卷慕道 第5章补课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吴解就在长宁城住下了。

他并没有继xù

前往那些有道之士那里求道,而是转向长宁城里面的一些武馆,专心学习武艺。

学武当然无关求道,只是他感觉自己现在似乎应该打好基础,充分提升个人的武力。

忌前辈所说的积累功德、博取人道认可之法,显然需yào

强dà

的实力作为后盾。比方说忌前辈本人,就是通过扫荡各地诸侯才得到了人道的认可,如果他当年没有足够的实力,只怕在得到人道认可之前就已经死了。

吴解虽然实力不错,但说实话其实偏科很严重。在力量、速度、耐力这些硬指标方面,他自然是很强dà

的,甚至可能还胜过一些先天入道境界的高人;但在技艺招数方面,他就有些差劲——不,是非常差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穿越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商人,穿越之后也只是个普通的乡下郎中,教他功夫的杜团练充其量不过是乡下武师,茉莉的功夫倒是很厉害,可惜她根本不懂得怎么教人,吴解半点功夫都没从她那里学到。

他现在的武功水平,其实依然停留在“乡下把式”的水准,真的跟那些江湖高手打起来,纵然身体素质占优,也要在招数上吃大亏。

其实就算是身体素质,他也未必能占到优势,江湖中各种奇功绝技层出不穷,能够暂时提升身体素质的也比比皆是,随便找个普通的一流高手,往往都有短时间内把力量或者速度爆fā

到接近甚至超过后天巅峰的绝技——当然,那些后天巅峰的绝顶高手们,掌握的绝技只会更多更强。

相比之下,什么都不会的吴解,只能算是个莽夫而已。

所以他才要花费一段时间补上短板,至少让自己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后天巅峰强者,为了将来的求道和行善做好充分的准bèi



这就是俗谚中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长宁城内卧虎藏龙,武林高手数不胜数。扣除那几位突pò

到先天境界的武道强者不论,剩下的高手依然一抓一大把,愿意教徒弟的也比比皆是。吴解以贵宾身份去了趟白玉楼,赵管事听说他要学武,立kè

安排几位高手为他进行了一些测试,然后这些高手们就给他开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

城东白鹤帮王欢长老轻功了得,尤其擅长借力,回环如意犹如能够飞翔一般,“王飞鹤”之名正是由此而来,学会他的轻功,可以有效改善吴解脚下笨拙直来直去的缺点;

城西振威武馆总教头“神变”孙子彬擅长刀剑,尤其是双手分持刀剑合击的功夫更是堪称一绝,只要学到孙教头的七八成,吴解在兵器上就可以算是行家里手了;

禁军七教头之一的弓马教头“追月弓”熊秋夜弓马娴熟,尤其擅长骑射之术,骑射对吴解这种高手意义不大,但学习射箭还是很有实用价值的;

飞鲨帮的护法“狂鲨”雷四特别擅长水上功夫,下盘极稳,一把单刀也使得很出色,颇有向其求学的价值;

万寿观通明阁长青子内功精深,尤其擅长内力的运用,凡举江湖里面各种爆fā

内力提升体能的技术全都信手拈来,当然应该向他好好请教;

至于拳脚功夫,白玉楼的武术教头“铁鹰”黄雄前辈本身就是长宁城首屈一指的拳脚高手,一手鹰爪绝技赫赫有名,白玉楼的护卫们大多是他的弟子,这位近在咫尺的大师,当然是不可错过的……

吴解看着那张表上一行行名字,再看看名字后面要向其学习的理由,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学!

好在名单上的这些高手要么跟白玉楼关系良好,要么直接就是白玉楼的人,向他们求学都并不困难。只是事先要说明,只学一些通用的可以教的东西,绝不打听那些不传之秘。

但在实jì

传授绝技的时候,高手们却大多将自己最得yì

的绝活拿了出来,很用心地倾囊相授,让吴解大为感动,也大惑不解。

“这还不简单!他们是想要跟你搞好关系呗。”茉莉笑呵呵地说,“一位十六岁就踏入后天巅峰的年轻高手,没有意wài

的话肯定会突pò

瓶颈成为武道宗师,像那位半魂忌道人一样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现在的少许投资,能够换来一位武道宗师甚至是大宗师短则一百年长则三百年的友谊,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师傅你别以为白玉楼这是在讨好你,其实占便宜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教你功夫的人。就算没他们教导,你迟早也会成为绝代高人,可错过这次机会,他们怎么才能再有机会向一位人品正直前途远大的未来宗师施以恩惠呢?”

吴解咂咂嘴,虽然明白茉莉说得有道理,但始终觉得这话味道不对。

“老四你犯什么混啊!有机会向这些前辈高手们学功夫,高兴还来不及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正在练武场埋头苦练的杜若对吴解这种小资情调的多疑十分不屑,就差没有嗤之以鼻了。

吴解转念一想,也就哑然失笑。

自己的确想得太多了,有得学是好事,认真学才是正理。日后如有机会,好好报答一番也就行了,琢磨那么多干什么?难道还能从中领悟出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吗?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古人诚不我欺也!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过得无比充实。每天来往于各位前辈高手的居处,专心学习各种奇功绝技。

他学得认真,前辈们教得也认真,加上他已经有了极好的基础,学习的速度当真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短短五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把十几位高手的绝学尽数学到,也有了六七分的火候,剩下的只是慢慢精研的水磨工夫而已。

这番学习到现在就算是大功告成,白玉楼特地召开了一场谢师宴,吴解向这些老师们一一致谢,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酒宴之后,前辈高手们各自离去,吴解却留了下来——白玉楼的那位忌前辈有事找他。

忌前辈的面容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苍老了一分,气色也差了一点,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只怕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出大事了。”这位活了三百年的前辈依然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南屏郡发生了严重的水灾,天子已经下令紧急调拨大批粮食去救灾。”

吴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严肃地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忌前辈赞许地一笑,又说道:“宁浑天夜观天象,发xiàn

这次的赈灾似乎会有阻碍,需yào

高手压阵。但说来也巧,长宁城内的几位武道宗师这些天偏偏都有要事不能分身,天子对此十分担心,就找到了老朽。”

“唉……他们熊家世世代代都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就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样。看他忧愁国事夙夜难寐,我实在很难过。但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在长宁城里面还能借助东楚王气维持自由行动,一旦离开长宁城,没了王气接济,当真是寸步难行……”

吴解看着这位守护东楚国三百年的前辈高人苦恼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单膝下跪,极为郑重地许诺:“吴解必定竭心尽lì

,排除万难,护送赈灾队伍顺利抵达南屏郡,解救这场天灾!”

忌前辈深深地叹了口气,拱手还了一礼。

“此行诸多风险,万事拜托!”

“前辈请放心!”

商定此事之后,吴解就连夜跟着忌前辈入宫,谒见了东楚国的天子熊咄。

这位天子今年三十有六,正是盛年。但大概是因为常年忧心国事的缘故,看起来比实jì

年龄更老,两鬓已经微微有了一些白发。他面容严肃,看起来倒是跟忌前辈有几分相似,吴解暗暗猜测,或许历代东楚国的天子,都在以忌前辈为榜样,下意识地学习模仿他吧?

熊咄显然已经知dào

吴解的情况,对于他挺身而出勇担重任显得十分高兴,将他大大地表扬了一番。

吴解猜测或许他高兴的不仅仅是这个,更是自己所表现出的对东楚国的归属感。

这次谒见的时间很短,天子只是稍稍问了几句话,确定吴解愿意尽lì

去促成救灾之事,就表扬了他一番,还给他赏赐了一堆东西,其中最重yào

的则是一份盖着天子大印的圣旨,圣旨上授权他在赈灾过程中如果遇到意wài

,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

这份圣旨,就是一般民间所谓的“尚方宝剑”,持有这份圣旨,那就如同天子亲至,无论文武官员皇亲国戚都不敢捋虎须,否则被砍了脑袋都没地方喊冤。

拿着这份圣旨,吴解激动之余也不禁有些惶恐。

一郡百姓的安危,一国天子的信任,让这份不过帛卷制成的圣旨沉甸甸的,让他感觉到了肩头的重担。

“师傅啊,我总觉得咱们被人算计了……”茉莉小声嘀咕,显得有些不安,“救灾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落在咱们头上了呢?这大楚国十六个郡,难不成真的找不出个顶用的高手来?”

“谁知dào

呢?总之我已经接下了任务,再想这些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还是专心考lǜ

该怎么把这件事做漂亮吧。”

“老四啊……”

“怎么了?”

“加油!我看好你哦!”

“这种中年大叔一样的笑容究竟是跟谁学的啊!还有,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一样会加油的!”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吴解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再也不复刚才的压抑和紧张。

他看着漆黑的夜空,遥想那些正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等待赈灾的南屏灾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是的,根本不用任何人劝说,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将这些救命的粮食安安稳稳地送到灾民手上!

第一卷慕道 第6章赈灾

“南边那座大山呢,就是天马山。天马山上以前出过天马,浑身金黄,流汗如血,一天可以疾驰上千里,而且上千里跑下来只是稍稍喘气,休息一夜之后还能再跑个一千里,‘天马’之名由此而来。当年大齐国皇帝为了设法抓住天马,不知dào

招募了多少奇人异士,想了多少办法,结果始终没能如愿……”

“那后来呢?抓到天马了吗?”

“没有。后来他们想尽办法,眼看着就要抓住天马了,却正巧有仙人路过,说‘天马落在凡尘,被你们这些粗鄙之徒欺负,真是太可怜了’,就带着山上的天马飞走了,留下满地目瞪口呆的‘奇人异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乎乎张着嘴巴,就跟一群驴子似的。”

“哈哈哈哈!”

吴解穿着郎中惯用的长衫,跟着在车队里面,一边在仲秋的夕阳下有点昏昏欲睡,一边听着车队里面的老江湖讲故事。

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一个年青游方郎中的身份加入了赈灾车队。得到了车队上下的一致欢迎。

他是个不错的大夫,而出门在外,大夫永远是很稀缺的人手。

这个车队一共有接近二百人马,六十多辆马车,作为整个赈灾队伍的先锋,他们率先出发,将要把这些粮食运送到南屏郡发放,帮zhù

灾民们渡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这场洪水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南屏郡的粮食大多还没收获,灾民们只怕正在饿肚子。所以车队行进得很急,有时候甚至要赶夜路,以至于车队上下大多没什么精神,只有一些精神特别旺盛的老油子才依然精神抖擞——比方说这个正在讲故事的镖师老白。

这位老镖师已经年过半百,精神却比年轻小伙子还好,尤其是那张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似乎口水说不干的样子。也不知dào

他的本职究竟是押镖还是说书,这一路走来,他已经说了好几十个故事,个个都不同。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大家都管他叫“说书先生老白”,而老白也并不生气,反而表示等跑完了这趟镖就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在长宁城里面当个说书匠,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来捧场。

有这么一位老江湖兼开心果在队伍里面,车队的气氛也颇为活络,所以领队的两位军官和一位武林高手都默认了这种稍显油腔滑调,不够严肃正规的行为。

冬日的白天很快就结束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车队停在了距离天马山不到五里的地方休息。

这休息主要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马。虽然车队里面都是一群为了救灾可以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的热血汉子,可马是要休息的。找不到驿站换马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再怎么着急,也只能乖乖地宿营。

心情急躁的情况下,夜就显得特别漫长,明明天黑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在小声嘀咕“这天怎么还没亮啊!”,而且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吴解躺在一片干草上,听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好笑之余,他也颇为感动和欣慰。

人心可用啊!

穿越之前,他来自地球上救灾效率最高的那个国家,在那个国家里面,但凡救灾的时候,无论军人还是民众,大多都是这样,不顾疲累也不怕危险,一个个勇往直前。虽然偶尔也有一两只眼睛大心眼小吹牛皮不要脸的苍蝇嗡嗡叫得让人心烦,但丝毫无损于这个国家的伟大。

吴解当年也曾经参加过抗洪救灾,也曾经挽着裤脚跋涉在泥水之中,把真皮皮鞋和名牌西装弄成了一团糟,也曾经精疲力尽随便找个角落躺下就呼呼大睡,完全不考lǜ

舒适问题,甚至连饭都忘了吃……

现在这个世界的东楚国自然不能跟让他魂牵梦萦的故乡相比,但车队里面这些人的气氛,却让他感觉到很亲切很熟悉。

这种感觉,很舒服。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吴解正迷迷糊糊想要睡觉,突然听到地面上传来许多急促的马蹄声,顿时惊醒过来。

他翻身站起,见车队里面暂时还没人听到马蹄声,不由得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明,却见领队位置一个身影猛地跳了起来。

“有很多人骑着马过来了!”如此高呼的,是车队明面上的那位武林高手,姓沈名义,长宁城著名的南华剑派当代掌门人。

南华剑派是东南武林名门,祖师爷南华公少年入山求道,虽然终究没有能够修liàn

成仙,却学成了一身惊天动地本领,回到红尘之后就建立了南华剑派。这位南华公留下一套盖世剑术,一门独特的心法,一把裁水宝剑,还有能够助长功力的灵药“南华丹”的炼制之法。

南华公之后,南华剑派并没有特别杰出的人物,不过靠着南华公的余荫,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在长宁城内是个颇有影响的门派,在整个东南诸国也称得上是名家。只可惜十年前出了一个孽徒,杀害本门长老,夺了南华公留下的秘籍和宝剑,还将多年积攒下来的南华丹一扫而空,就此不知所终。

南华剑派失了镇派宝剑,又死了武功高强的长老,顿时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时间人心涣散,几乎到了解散的边缘。好在本代掌门沈毅励精图治,一边苦练武功,一边行侠仗义,总算是维持住了南华剑派的名声,让这个眼看着就要完蛋的门派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这几年正在渐渐恢复元气。

吴解手头上有车队几位重yào

人物的资料,其中关于沈毅的资料是这么说的:资质不凡,悟性惊人,应该已经堪破武道一关,只可惜因为常年奔波,内力的修为有所不足。若是能够潜心苦修三年五载,必定能以武入道,成为新一代的武道宗师!

这些资料不知dào

是白玉楼的还是东楚皇家的,但对沈毅的赞赏的确溢于言表,以至于吴解对他一直有点好奇。

“从他的反应看来,的确配得上这么称赞。”杜若点点头,一副前辈模样,“小伙子很机灵,有前途!”

“这位沈掌门只是天生娃娃脸而已,其实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你才十七岁,凭什么这么评价他啊?”

“就凭我比他强!”杜若趾高气昂得几乎要把鼻子翘起来,“老娘我已经堪破天人关窍,成为以武入道的新一代武道宗师,就算当面也要让他尊称一声杜前辈,叫他小伙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啊是啊,杜前辈你威武霸气……不过威武霸气之前,能不能把那盒枫叶酥放下来?十盒你吃了九盒,好歹给我留一点吧!而且这盒枫叶酥是你当初亲手分给我的吧,偷偷吃了真的不会有损你武道宗师的面子吗?”

杜若顿时语塞,支支吾吾一阵之后果duàn

放qì

了前辈的面子,选择了那盒枫叶酥。

“一位武道宗师的面子就值一盒枫叶酥……”吴解长叹一声,对这种连吃货都能成就武道宗师的情况深感痛心疾首。

“不满yì

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现在突pò

嘛,又不是不行。”杜若嘴里塞满了甜滋滋的枫叶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吴解暗暗摇头,他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一条适合自己、前途远大的道路。以武入道看似容易,但前途太过狭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绝不会如此选择!

说话间,车队众人已经都起床,在月光下面面相觑。

过了一小会儿,那群骑马的人果然出现了。

今晚月色不错,月光下可以看到很远。吴解清楚地看,许多星星点点的火光正从远处朝着这边接近,暗暗估算一下,约摸有上百个。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萤火虫正在夜色里飞舞,排成松散的队形沿着大官道朝这边飞来。

夜风之中传来了很有节奏的,听得出来那是马蹄声,但因为距离太远蹄声太乱,他无法判断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关头儿!至少有二百骑!而且都是健马,可以当战马用的那种!”一个伏在地上侧耳倾听的士兵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叫道,“来者不善啊!”

“还用问吗?谁家朋友会成群结队半夜三更在路上狂奔?”车队明面上的首领,千总关雄冷笑一声,将自己惯用的长柄大刀在空中挥了一圈,重重地顿在面前,冲着众人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会儿手底下见分晓就是!”

受到他的感染,原本有些不安的车队众人渐渐定下心来,各自检查武器铠甲,准bèi

迎接即将到来的厮杀。而车队的另外两名首领,剑客沈毅和百总徐海,也各自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这阵势也太大了吧!”吴解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估算出究竟来了多少强盗,忍不住抱怨起来,“我们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出动这么多人……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这里只有一些不值钱的粮食而已,他们半夜三更跑这一趟,不怕连车马费都赚不回来吗?”

“他们肯定是要亏本的!”平时和眉善目讲故事的老白豪迈地大笑,将手上那把伴随自己闯荡江湖多年的钢刀挽了个刀花,“正好拿他们的血来给做我退出江湖前的纪念!”

大叔啊……你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开战之前说什么退出江湖之类的……不知dào

江湖前辈们往往都是在退出江湖前的最后一次战斗里面送命的吗?

吴解心中暗暗吐槽,手上一点也不慢,已经从备用的兵器堆里面抽了一把厚背刀,虽然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轻,但相信已经足够把那些强盗连人带马砍成四段!

对于胆敢打劫赈灾车队的混账们,他绝对不会手软!

第一卷慕道 第七章意外

世事的发展往往很出人意料,所以才有了“峰回路转”这个词。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群半夜三更气势汹汹骑马过来的强盗,竟然不是来打劫的,而是来送马的。

“我们是强盗没错,可盗亦有道!南屏郡遭了天灾,我们身份有问题,不方便去救灾,但至少可以尽我们所能帮点忙。”那位天马寨的马寨主如此说道,“所以我联系了附近的七八个山寨,把我们能凑出来的健马都带来了——我们寻思着这一带没有驿站,你们肯定找不到换马的地方,就用这些马凑数吧。”

好汉遇到好汉,是不用多说客套话的,车队迅速更换了拉车的马匹,在明亮的月光下再次出发,朝着南方行去。

分别之前,马寨主又告sù

大家,从这里往南,绿林好汉们正在尽量搜集健马,保证车队一路上都能及时更换马匹,绝不会耽误了赈灾!

车队走出很远之后,还能依稀看到那些好汉们火把的火光,这火光既照在夜里,也照在车队众人的心里。

“什么叫‘仗义每多屠狗辈’?说的就世上讲义气明是非的好汉们,往往都是混江湖的。”又是一个傍晚,老白又在给车队众人讲故事,“今天我就说一段‘假绿林遇上真绿林,沙明德倒吊沙明德’的故事!”

“话说这九州西边,有一个西秦国,民风彪悍,盛产各种绿林好汉……”

“老白你这话怎么说的啊,绿林好汉又不是田里的萝卜,怎么能盛产呢?”一个和他很熟稔的年青镖师笑着打趣,“难不成那里水土特别,往地里撒一把种子,收获的不是大米小米,而是绿林好汉不成?”

众人顿时哄笑,老白也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他才解释道:“那西秦国土地贫瘠,正所谓穷山恶水就多泼妇刁民,西秦国的百姓多得是农忙时候种田,农闲时候打劫,主业副业两不耽误。所以我才说盛产绿林好汉。”

“这个绿林好汉多了呢,里面就自然会有一些名头响亮的,其中有个沙明德……”

吴解也在人群中听着老白讲故事,这故事跟水浒传里面“李逵遇到李鬼”类似,不过那位“一阵风”沙明德可不是傻乎乎的李逵,会被人说谎诳住,假冒他名号的强盗根本就没能骗得过他。而他也不是李逵那种凶残狠毒嗜杀成性的狂人,并没有杀死对方,而是将其扒得赤条条犹如光猪一般,用绳子倒吊在树上吹风。

“沙某江湖人称‘一阵风’,你既然冒我的名号,那就好好吹上几天风吧。”老白学着沙明德的口气说话,接着又换回了一贯的旁白口吻,“说完,这位好汉就骑着宝马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个白白胖胖的沙明德被倒挂在树上,哭爹叫娘地大喊‘大爷别走啊!您老至少给我留块布遮着裤裆啊!’说话间,他那活儿被冷风一吹,顿时缩啊缩啊,几乎就看不见了……”

车队众人又是哄笑,气氛别提多么快活。

然而快活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在前面探路的哨马回来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遇到了大麻烦。

“本该在前面接应我们,提供备换马匹的好汉们让人给害了!”他并没有隐藏消息的意思,因为这消息根本隐藏不了,“四十多人,百来匹马,全完了!”

这个消息让车队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过来询问究竟。

不过其实也不用询问,因为车队继xù

前行了一段路之后,他们就看到了杀戮的现场。

看得出来这些绿林好汉们努力战斗了,因为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伤在正面。但他们的敌人强dà

、残酷、而且富有效率。

“对方至少有四百人,其中弓箭手和重步兵各有百来人,剩下的都是骑兵。先是骑兵从正面过来,他们没有下马,只是将最好汉们团团包围。”一位擅长通过痕迹判断战斗情况的镖师还原了当时的情景,“然后弓箭手赶到,他们也是骑马的,马都停在那一边。”

他说着指了指远处一块有很多马蹄印的地方:“这时候他们还没动手,直到重步兵过来。这些人同样骑马,马就停在弓箭手们旁边。”

“重步兵赶到之后,那些人就开始射箭,前后射了四轮。然后重步兵举枪逼进……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有一位好汉轻功很好,而且功夫也很厉害,侥幸冲出了重围——你们看,他是从这里突围的。”

他指了指某个地方,吴解实在没看出那里的痕迹有什么特别,但几位经验老到的士兵和镖师都点头赞同,可见这位镖师没说错。

“这位好汉真的很厉害,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冲出去!他甚至杀了对方一个骑兵,抢了战马就朝着我们的方向跑,大概是想要给我们送信。可他终究没能逃脱,对方之中有个武功极为厉害的高手,跑得竟然比狂奔的骏马还快——当时他应该在马臀上刺了一刀,让马吃疼跑出最快的速度,可就算这样也被那家伙给追上了……”

那位镖师走到一个骑着马的士兵旁边,用手当刀剑,比划了一下:“这人不仅轻功绝罕,武功也极为可怕,他挥手一刀——或者一剑,总之只有一招——就将这位好汉连人带马劈成了四块!”

这番讲解极为清晰明白,尤其是那最后“一刀”,更是让人毛骨悚然。那位被当成演示对象的士兵吓得脸都白了,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好kàn



“看样子是正规军。”徐海恶狠狠地说,“而且只怕还是一等一的强军。上百张强弓,上百个重步兵……哼哼!整个大楚国,能够调动这么一支部队的人物也没多少……”

“车队还要继xù

前进吗?”沈毅问,“对方很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些好汉们只是因为想要帮zhù

我们,才遭了池鱼之殃。继xù

前进的话,恐怕免不了跟他们交手。”

“继xù

前进!南屏郡正等着我们的粮食呢!”车队的一把手关雄关千总犹豫了很久,最终咬着牙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沈大侠,你武功高,麻烦你回去送个信……”

“这可不行,沈某从来只有临阵求战,这辈子都没把后背交给敌人过。”沈毅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请求,“更何况如果打起来的话,有我在,胜算总是要多几分。”

一番商议之后,车队派出几名年青的士兵和镖师快马加鞭往回赶,把消息送回去,其余的人安葬了这些绿林义士的遗体之后就地休息,等人和马恢复精神之后再继xù

前进。

吴解原本也是要被派回去送信的人之一,但他一口咬定自己不会骑马,又表示自己很擅长治疗外伤,几位领队拗不过他,只得苦笑着让他留下。

这个晚上的气氛有些压抑,连老白讲的笑话都没有能够引来往常的笑声。

“老白啊,我们……会不会死?”一个年青一些的镖师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话音有些颤抖,“赈灾而已啊!谁这么丧心病狂连赈灾的人都要害啊!他们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什么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老白躺在粮车旁边,淡淡地说,“你与其琢磨这种不靠谱的事,不如把自己的刀子磨快一点,到时候动起手来,也好多砍几颗脑袋,替这些好汉们报仇,也替老天爷灭了那些该死的东西!”

“那……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另一个镖师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谁知dào

呢……不过我猜快了。”老白指了指前方那条月光下的大官道,“再走三十里地,就是南屏山的山口;越过山口,就进了南屏郡——那里有一支规模很大的军队。不管那些人究竟什么来历,他们是肯定不会让我们就这么安安稳稳抵达南屏郡的!”

“所以呢,不要问这问那了,好好睡觉,专心磨刀。人在江湖,用刀子说话才最干脆!”

老白的预测只实现了一半,第二天他们上路之后,拦路的不是那支来历不明的凶残军队,而是一堆大石头。

前方的山路不知dào

被谁搬来许多大石巨木,堆得像小山一般。车队众人俱多是健壮灵活的汉子,轻轻巧巧就能翻过去,但人过去有什么用?粮车可没有腿脚,万万过不去的。没奈何车队只能暂且停下,镖师和士兵们一起光着膀子呼哧呼哧地搬开木石,疏通道路。

木石堵路,在江湖上是劫道常用的手段,但是现在木石出现了,那群本该劫道的军队却没有出现,当真让人有些费解。

“他们肯定是躲在暗处,等我们精疲力尽之后再杀出来……”老白咬牙切齿地骂起来,“杀千刀的!等动手的时候我一定要多砍他们几刀!”

吴解一边点头赞成,一边奋起神力,帮zhù

老白推动这块拦路石。同时他还得小心翼翼地隐藏实力,免得一不小心暴露自己居然有远超常人的力qì



身为后天巅峰大高手的他,一个人的力qì

就超过十个八个壮汉的总和,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其实只是力qì

大倒也没什么,这个世界并非地球,拥有非人之血的神力之士历来就不算太罕见,譬如传说中楚国开国太祖便是拥有上古巨灵之属血脉的半妖,膀子一晃有千万斤的力qì

,当年带兵攻打长宁城——那时候还叫爰城——的时候,他穿着重甲,以举世无双的蛮力将这千古名城的城门生生撞塌,吓得守城的齐军心胆俱丧,纷纷投降。

和那种逆天的神力王相比,吴解的力qì

其实倒也不算什么。但是力qì

来自于筋骨,筋骨来自于饭食,有十人的力qì

就肯定会有十人的饭量,否则力qì

从哪里来呢?

至少要到后天巅峰层次的高手才能靠吸纳天地元气补充体能,从而无视这个常理,吴解就是如此。但此事不方便说明,而他现在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他的远超常人的力qì

和与常人无异的饭量,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饭量是没办法增加的,肚子就这么大,撑死了也不过多吃半碗饭,所以他只好小心控zhì

着手上的力道,不让人看出自己力大无穷。

“想不到隐藏实力也这么辛苦,我现在很佩服那位传说中在少林寺里面扫了几十年藏经阁的战神前辈啊!”

听吴解讲过藏经阁扫地神僧故事的茉莉立kè

摇头:“师傅,人家只是扫地,不负责搬石头的。”

第一卷慕道 第八章准备

一群人忙碌了半天,总算是把拦路的障碍都给清理干净,可还没等车队继xù

开拔,探路的哨子又传来了坏消息。

前方山坳处,居然又出现了大堆的木石!

负责车队事务的三位领队碰了个头,彼此相对苦笑。

千总关雄自己就是南屏郡广元县的人氏,听到家乡遭灾的消息,这个粗豪汉子心急火燎,恨不得给粮车插上翅膀,一溜烟飞到广元去。现在眼看着就要到了,却被人一拦再拦,接下来可能还要厮杀一场,他忍不住怒火中烧,骂骂咧咧地诅咒着那些拦路的家伙,一会儿功夫,已经把他们祖宗八代都送到不知多少层地狱里面去了。

百总徐海却冷静得多,这个在长宁城里酒不离身的中年醉猫,自从出发之后就滴酒未沾,此刻更是眉头紧锁,和车队中的第一高手沈毅商量着对策。

“沈兄,你看……”

“这肯定是要消磨我们的斗志,顺便消耗我们的体力。”沈毅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疲倦,虽然还没到三十岁,可这十年来殚心竭虑维持门派,让他感觉自己老得很快,尤其是这段时间休息一直不够,更是严重影响了他的精力,“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居然会有人要阻止我们赈灾呢?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疯了!肯定是疯了!”关雄怒骂道,“和疯子有什么道理好讲!这些多半是信邪神的,嚷嚷着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信邪神才能得到永生……对付他们我老关最有经验,一个一个排着队砍下去,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世界就清净了!”

“可他们都不出现在我们面前,要砍也没得砍啊!”徐海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眼看天就黑了,搬完了这边的路障,咱们原地休息吧。要是半夜三更闯进敌人的埋伏,那就全完了……”

这一夜的气氛比前一夜更凝重,一方面是大家累了一天实在很疲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虽然暂时没出现却十分危险的敌人。

“做一些额外的准bèi

吧……”吴解如此想着,以“炮制独门伤药”为借口,钻进了堆杂物的帐篷,还叮嘱负责值夜的徐海不要让人打扰自己,以免自己在配药过程中出错。

“这种药的好几种原料都是大热大寒的虎狼之物,份量稍有出错就会从伤药变成毒药,所以千万别贸贸然进来,切记切记!”

这话完全震住了徐海,以至于他下了死命令,除非那伙敌人打过来,否则绝对不许打扰。

事实上,吴解关上帐篷之后,就进入了天书世界。

天书世界里面虽然没有日月星辰,但来自天空的光芒也会有明暗变化,形成昼夜晨昏。吴解进来的时候真是深夜,茉莉已经变回兔子模样在人参树下呼呼大睡,但杜若却还在阴气井旁打坐,专心吸取阴气,默默修liàn

。她颇为勤奋,一天到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苦修,难怪很快就以阴魂之身凝练成型,又更进一步,突pò

到了生前一直没能达到的先天武道境界。

“老四,你有心事?”看吴解面色沉沉,杜若也不禁皱眉,“情况真的那么糟?”

杜若不是茉莉,并不会整天闲的无聊借助吴解的目光看到外界的情况,所以她对于目前情况的了解并不详细,只知dào

有人拦路而已。

当吴解将详情说明之后,杜若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她已经不是当年吴家集里面那个单纯率直的少女,被欺骗夺舍而死的悲惨经lì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大大增长了她的见识。她很清楚一群那样的士兵会有多大的威力,尤其里面还有一个绝顶高手坐镇!正面打起来的话,就算吴解也可能有危险!

“可惜不是夜里开打,否则我倒是能够出去帮你……”

吴解对此也很惋惜,杜若这么一位先天武道宗师要是能够参加战斗,就算对方有再多的精兵、再厉害的高手也不怕。但她身为阴魂,极其惧怕阳光,根本无法在白天出战,真是让人郁闷得想要吐血啊!

惋惜也好,郁闷也好,就算吐出几口血来也于事无补。所以吴解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开始整理手头的资源,看看有没办法折腾出一点有用的东西,以便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派上用场。

他首先开始炮制参血丸,这是一种以人参为主药的名贵药物,因为可以大大补益气血,对于受伤流血身体虚弱的人更是有奇效而得名。

参血丸需yào

使用至少二品的人参,还要用到十几种其它较为常见的辅助药材,并且需yào

很长时间和极为精细娴熟的手法才能炮制成功。原料吴解一直注意收集,足够凑出很多份来,技术他也不缺,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慢慢炮制,茉莉又只会种植不会制药,所以只好消耗一些天书世界的源力来直接制作了。

将意识沉入那棵作为天书世界中枢的巨大人参树,他又一次看到了天书世界的透明模型。

按照之前茉莉曾经教导过他的方法,他运用意念控zhì

天书世界,将那些原料粉碎,然后组合成一颗一颗鲜红如血香气四溢的药丸。

这一幕看起来很玄妙,但其实只是天书世界的低端运用,对源力的消耗也不算很多。他一口气造了二百来颗参血丸,总共也只消耗了大概相当于一个月积攒的源力而已。

这也亏得参血丸只是凡间药物,无论原料还是炮制手法都不脱凡尘窠臼,如果炼制的是仙家灵药,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比方说茉莉曾经偶然提起的一种“龙虎调元丹”,非但八十一种原料吴解一无所闻,牵涉到的手法更是多得吓死人,即使是仙界那些道行高深的仙人,往往也要几十年时间才能炼成一炉,这一炉出丹多少还得看运气。

如果使用天书世界炼制那种仙丹,不仅要求吴解本身有相当高深的修为,更会消耗海量的源力——按照现在这个积累速度,只怕积累上千年都不够!

炮制了足够的参血丸,吴解又炮制了一批金疮药,金疮药是久经考验的传统配方,成本虽然不低,可效果的确很好,外伤止血有奇效。

做完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吴解开始考lǜ

另外一个问题。

那支神mì

的军队里面有大批的弓箭手,还配备了强弓,吴解自问不是钢筋铁骨,扛不住强弓利箭,所以必须为自己造一件铠甲。

其实他有铠甲,还是天子御赐的上品宝甲,刀枪不入绝对不是吹的。但那铠甲实在太刺眼,一旦穿在身上,傻子都能看出他根本不是什么游方郎中,而是隶属于皇家的特使,和他低调行动的本意不合。所以他宁可花点功夫,重新制造一件。

制造铠甲并不难,天书世界本来就能从虚空中演化万物,而且他要造的也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他先制造了大量的极细的金属丝,然后编织成了一套衣服,最后叫醒了茉莉。

“师傅啊,你半夜三更叮叮当当瞎折腾也就罢了,还非得把我吵醒干什么啊!”被吵醒的茉莉可怜兮兮地诉苦,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在那套金属丝编成的衣服上绘制了几个特殊的符号。

“我的法力无法传出天书世界,所以这些都是用气血激发的符阵。”茉莉叮嘱说,“一旦受到外力攻击,就会自动激发,到时候这件衣服的防御效果——别的不敢说,至少能抗住那种攻城弩的射击。不过千万注意,它消耗的是你的气血,如果挨了太多攻击的话,气血消耗过头,不等敌人砍过来你就先死了……”

将这件在俗世间足以成为镇国之宝的软甲穿在外衣里面,吴解的准bèi

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药物可以帮zhù

车队的同伴,软甲可以保护自己,而且基本符合他低调的要求。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亮出身份振臂一呼爆fā

王霸之气,那样能够得到全军士气上升的效果,但吴解下意识地不喜欢那样做。

相比“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霸气人物,他还是喜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隐士贤者一些。

当他准bèi

离开天书世界的时候,茉莉突然叫住了他,问:“师傅啊,你为什么非得留在这车队里面?”

吴解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修仙最基本的是长生,长生就要趋吉避凶。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为什么非得冒着危险继xù

混在车队里?”茉莉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吴解,看得他有点不知所措,“反正长宁城里面可以学的都学了,该得到的线索也得到了,干脆现在就动身离开吧!反正师傅你有夜视之能,晚上照样可以赶路,早早出发,避开这场闹剧,去别的地方求仙才是正道。”

吴解不料她竟然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组织出了合适的说辞:“茉莉啊,我知dào

对于当年神君门下的弟子们来说,背信弃义啊,杀人放火啊……这些都不算什么,见死不救更是人之常情。但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对我来说,长生固然重yào

,但我是为什么追求长生,追求成仙的呢?”

“想成仙,想长生不死,还需yào

理由吗?”茉莉疑惑地反问。

吴解笑了:“的确,想成仙不需yào

理由,那是人们追求超脱凡俗自由自在的本能。可是如果我遇到这点小事就要背弃自己的诺言,遇到这点敌人就要逃跑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什么超脱,追求什么自由自在呢?”

“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将来,死掉的人什么都没有!”茉莉有些激动起来,大声叫道,“师傅你为什么制造天书世界?不就是为了成就无上大道吗!万一在这里死掉的话,还谈得上什么无上大道!”

“前世的我,一定很擅长逃避危险吧?”吴解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不相关的问题。

“是啊!当年师傅你最擅长的就是避实击虚,平日里就经常教导弟子,遇到危险要退在后面,看到好处要冲在前面……”

“我无数次做过渡劫失败的梦,梦里我看着天劫落下,只知dào

害pà

绝望,却不敢奋起迎击。可我梦醒之后回忆的时候,总是觉得当时如果趁着法宝阵法等等都完好的时候拼死一搏,或许能够渡劫成功……”吴解的笑容有些阴霾,“那大概是神君留给我的记忆吧?可是在那段记忆里面,我没看到什么神通盖世的大能者,只看到一个胆小鬼,一个理所当然会失败的胆小鬼。”

“怀着那么一颗怯弱的心,怎么能够在天空中飞翔呢?”

他用这句话作为结束语,坚定地离开了天书世界,准bèi

和车队众人一起共患难。

第一卷慕道 第九章拦路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沉沉的天空看不见半丝阳光,只是一片灰蒙蒙的。

犹如车队众人的心情一般。

这一夜不知dào

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至少吴解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好几个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

其中就包括自称准bèi

在这趟赈灾之后退出江湖转职说书先生的老白。

这位老江湖嘴上说得很威武霸气,看来心里其实也很虚。

他们此刻已经踏上了南屏山的山路,山路并不好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了四个时辰,直到午饭过后,他们不过才走了大概十里地,倒是先后搬掉了两处路障。

看得出来,阻拦车队的这伙人,余力也已经不够了。这两处路障和昨天那两个完全不能比,尤其第二个,根本就是一堆随便砍倒的大树。

“他们也累了。”关雄在横肉和刀疤之间挤出一丝冷笑,神色间充满了对那些阻拦者的鄙夷,“这群软蛋!还没动手开杀就累趴下了!”

这大汉本是个破落的穷叫花子,能做到百总,靠的是在北方和齐国战场上打出来的军功,他自诩为生死间杀出来的好汉,生平敬重的是直爽勇武的猛士,最不屑的就是这等藏头露尾之辈。

徐海没有接话,而是走到第二处路障的那些树干处,仔细研究起来。

“徐老弟,可有什么收获?”沈毅虽然功夫了得,但对于这些查踪追迹之类的手段却完全外行,在昨晚商量对策的时候,他已经知dào

了徐海曾经做过探子,善于见微知著,此刻见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些巨木,忍不住过来询问。

徐海摇摇头,回到了车上。

“这些树木都是刚砍下的,从刀口看来,应该只是一到两个时辰之间的事情。”他的脸色充满了疑惑,“但是……一般砍伐树木,用的都是大斧长锯之类,但是这里——”他说着指了指一棵稍稍小点的树干,“这棵树,是被人一剑砍断的。”

此言一出,关雄和沈毅顿时变了脸色。

那棵大树虽然“小一点”,可也差不多有一抱粗——也就是说一个寻常汉子,得伸展双臂,才能将它抱上一圈——能将它一剑砍断,无论是用剑的人,还是这把剑,都非同小可!

发xiàn

关雄和徐海转头看着自己,沈毅苦笑一声,摇头叹道:“以沈某的功力,若是有神兵利器在手,倒也可以试试,但是……”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越发阴暗,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言下之意却已不语自明。

南华剑派本来有一把著名的宝剑,名曰“裁水”,是当年南华公离开仙山的时候随身所带,吹毛短发,削铁如泥,称得上镇山之宝。但这把宝剑已经随着当年那个弑师叛徒一起杳无音讯,看沈毅的脸色,想必仍然没有找到。

江湖人争雄斗狠,武功固然重yào

,兵器也是很重yào

的一环,沈毅的武功已经极高,在长宁城乃至整个东楚国都颇有名气,号称是当代最接近先天宗师的年轻俊杰之一,但若是遇到武功稍逊于他却手持神兵利器的敌人,能否胜过依然是未知之数。

“说不得,等一下只能拼命了……”关雄挥了挥手上的长柄大刀,眼中斗志盎然,“老兄弟,这回又要看你的了!”

吴解自然不会知dào

这些车队首脑们的担忧,他现在也在沉思,考lǜ

等一下遇到敌人的话该怎么办,是该亮出身份以提升士气呢?还是该奋勇向前斩将拔旗?又或者玩猥琐流,混战中专心杀伤敌人?

“小兄弟,想家了?”自来熟的老镖师看到吴解沉思的样子,以为他在想念家乡,凑过来劝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你年纪轻轻正该出去闯荡一番,要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固然好,就算一事无成,老来在孩子面前也有谈资啊。总是缩在自家院子里面,有什么出息!”

不知dào

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个字都没提到大家此刻所面临的危险。

吴解点头,随口应了两句。

“想当年,我也像你这般年纪,那时一点功夫都不会,只是仗着有几分蛮力就外出闯荡——那时候我家穷,总共就带了十个大钱、一件短衫……”老白顿时来了兴致,开始吐沫飞溅地介shào

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话说辽东的马贼那真是凶悍到了极点,四大镖局上千号人押运的军饷,他们都敢上来劫!”

“那后来怎么样了呢?”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聚起一群年轻人,这些少年后生正是热血澎湃的年纪,对这种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故事最没有抵抗力。往日老白讲的都是一些江湖趣事笑话之类,大家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这次他突然讲到这些江湖恩怨、生死搏杀的故事,大家纵然有大敌当前,也忍不住凑过来想要听个究竟。

一时间老白周围聚起了不少人,反而让吴解窥到机会,逃之夭夭。

他倒不是不想听老爷子讲故事,这老江湖口才颇好,将一段段惊险的经lì

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比起地球上的单田芳之类说书艺人也毫不逊色,只是——现在并非可以安心听故事的时候啊……

抬头看去,虽然还看不到拦路劫匪的模样,但他却能感觉到不算很远的地方有一股杀气正在隐隐腾起,这些阴阴冷冷的气味,刺破了深秋的寒风,弥漫在阴霾之中。

吴解皱了皱眉头,手上握紧了单刀。

因为可能要打仗的缘故,车队的每一个人都分发了武器,连他这个按说根本不该上阵的郎中也是一样。

车队依然在不紧不慢地前进着,慢慢接近了杀气传来的地方。那里地形极为险恶,两边山崖对立,再往前不远处还有个拐角,根本看不到拐角那边的情况。

正当吴解担心大家会不会中埋伏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车队的几个头领已经带着堪称精锐的十余位高手,抢在众人前面迎了上去。

吴解都能发xiàn

的事情,车队的几位首脑自然也能发xiàn

。他们这一迎上去,却没有向前很远,只是略略突出队伍一点点,朗声喝道:“前面拦路的不知dào

是那条道上的朋友?怎么称呼?请划下道来!”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唿哨,从拐角后面冲出来七八个骑马大汉。这些人全身着甲,连脸都遮住,当真可疑到了极点!

在这些人身后,齐刷刷走出来上百人,这些人同样一身铠甲连脸都遮住,兵器清一色的长枪,行走间整齐划一,简直就像是特地练出来表演似的。

此时车队已经停了下来严阵以待,看到对方如此精锐,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按照江湖人的规矩,拦路打劫也是一门技术活,是有约定俗成的准官方流程的。

首先,抢匪要设下关卡——不管是路障还是直接站在路中间,总之得先把被打劫的目标给拦住。

这里就有一个技术问题,因为打劫是份力qì

活,如果在设路障的时候花费太多力qì

,结果很可能会导致打劫失败;而如果自己直接站路上去拦,力qì

倒是不必花了,但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车子硬撞。如何衡量两者进行取舍,就是山贼们的第一个基本功。

其次,抢匪要亮出自号——甭管是你梁山泊的宋公明还是河间府的窦尔墩,要出来混就得有个响亮的名头,做事之前更是要把招牌打出来,让被抢的人知dào

来者是谁,一则打响自己的字号,二则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于是这里也有一个技术问题:如果自己的名头太差劲,譬如说“我乃日更五千字的网络作家楚白”这种缺乏威慑力的名号,可能人家根本不鸟你,直接车轮滚滚就碾压过来;而如果名头太响亮,譬如“我乃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人家很可能当场就一哄而散,结果只能抢到一些残羹冷饭……

最后,也就是打劫的核心任务,动手。事情走到这一步,那就没什么技术含量了,反正拳头大的就比较狠,要么就花开富贵要么就荣登极乐,总之不用再考lǜ

什么多余的事情。

因为这一步简单易行,就算傻瓜也能做得不错,所以很多年之前,地球上有个绰号傻瓜的日本人织田信长,就很热衷于跳过前两个步骤,直接进入正题——后来他因为干得太过火,坏了江湖的规矩,被人也一样跳过前两个步骤,直接乱刀砍死在一个叫本能寺的著名景点,还直接附赠了大型火葬……

吴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沈毅等人和劫匪的首领们交涉,一边却在和茉莉和杜若讨论。

“对方不是有几百人吗?怎么就来了这么百来个个?其他的人呢?那些弓箭手呢?”

“还用问吗?肯定是躲起来准bèi

埋伏咱们了!”杜若很不屑地从鼻子里面嗤了一声,“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就应该一声号炮,然后两边悬崖上檑木滚石雨点一般地落下……”

吴解楞了一下,看向两边的山崖。

这里的地形正如很多故事里面说的那样,两边都是高崖,至少有二三十丈的悬崖上如果砸下檑木滚石的话……

暗暗想象了那种可怕的情况,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幸运的是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不知dào

是对方没有做这方面的准bèi

呢?还是准bèi

还没有完成。

注意到周围地形的不仅仅只有吴解,车队的首领们也是一样。他们和对方一番谈判之后便指挥车队缓缓后退,在山口外安营扎寨,摆出了准bèi

大战一场的架势。

“对方绝对都是精兵,训liàn

过三年以上,还上过战场见过血的那种。”明月初上时分,领队们开始讨论明天的计划,关雄阴着脸说,“但是白天只看到了那百个重甲兵,剩下的骑兵和弓箭手哪里去了?”

“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担心两边悬崖上的檑木滚石。”徐海叹道,“不解决檑木滚石的问题,这山口根本就冲不过去啊!”

“依我看那些人里面没有特别厉害的角色,那个高手似乎不在。”沈毅勉强笑了笑,笑容却有点难看,“这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

作为随军郎中,吴解也参加了会议,不过他的眼神却不时地飘向帐篷之外。

杜若出发去解决檑木滚石的问题了,也不知dào

她这一趟顺利不顺利,会不会有危险……

第一卷慕道 第十章三阵

“解决了!”天色快亮的时候,杜若终于回来了。她的脸色酡红酡红,全不像平时那么苍白;眼中也不像平时那样闪烁着如同鬼火一般的绿光,而是明亮纯净生气十足;不仅如此,她还时不时地打两个饱嗝。

“呃!吃得太饱了……”

吴解没有问她究竟吃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他也懒得挑明。

那些士兵们助纣为虐,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阻止赈灾,还杀害了自发来帮zhù

赈灾的绿林好汉们,这就有该死的理由。

既然该死,吴解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死。无论是被砍死还是被掐死都没什么分别,就算是被杜若将精气鲜血一起吸干,那也是活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杜若好歹也算是个小美人——至少当她偶尔文静起来的时候算是,那么这些恶贯满盈的士兵们可以死在美丽女鬼的手下,也算是牡丹花下死了,相对于他们犯下的罪孽来说,这个结局真的算是很幸福了吧……

虽然一夜没睡,但吴解依旧精神抖擞,第二天早上他跟在车队高手们身边,一起去跟对方交手,谁都看不出他夜里没睡觉。

按照江湖规矩,拦路打劫的可以和押镖的用一种比较文雅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就是双方各自派出代表厮杀一番,用单挑的方式来决定胜负。

这次双方约定的解决方法是三战定胜负,每方派三个人,赢了一场就接着打下一场,直到其中一方的三个都输了为止。车队这边首先出战的自然就是南华剑派掌门人沈毅,而那些不知dào

是士兵还是强盗的家伙们派出的则是一个面目凶恶、提着大斧的壮汉。

这壮汉人高马大,那把斧子看起来也很有分量,实力应该比较强。然而他所面对的对手却已经不是“实力强”的问题——偌大一个东楚国国都之中,除了几位武道宗师之外,武者之中就以沈毅为最强,像这种只有蛮力的壮汉,就算对付几十个也难不倒他!

双方的差距如此明显,简直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以至于车队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大惑不解。

“这是开局送一场的意思吗?”吴解纳闷地问,“那种只有蛮力的大块头,怎么可能打得赢沈大侠?”

“或许是让家伙来试探一下吧,反正可以出三个人,先派个来试探的也说得过去。”旁边一个军官猜测道。

老白却对这种说法大摇其头,不屑地说:“那种货色只怕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试探得出沈大侠的身手?一条狗就算长得再怎么威武,难道能拿来试探老虎吗?”

他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而这个时候,场上也分出了胜负。

沈毅的本领远在那大汉之上,一开始他本着谨慎的态度稍稍试了一下,确定对方真的不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就毫不犹豫地欺身贴近,纵然大汉将斧头挥得虎虎生风,也无法阻挡他的靠近。转眼间就被他凑到面前,当胸一掌打飞出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招秒杀!

车队这边自然齐声叫好,劫匪那边却也不为所动,稍稍商量了一下,拐角那边便走出来一个提着长枪的人。

这人高得出奇,怕是有一丈二三,手上提着的长枪粗若儿臂,长度超过一丈五尺,沈毅身高大概有五尺半,其实并不算矮,但在他面前也就比膝盖稍稍高一些,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大人和婴儿!

见到如此高大的巨人,车队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欢呼声戛然而止。

一片静默之中,吴解的话音显得特别清晰:“老白,这人高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跟咱们大楚国太祖一样,有上古巨灵血脉啊?”

这个问题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不知dào

多少双眼睛看向老白,让这位老江湖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一声,说道:“小吴你这就猜错了,巨灵乃是大地古神,其血脉神mì

莫测,怎么会这么直白?当年太祖平时看起来也就不到六尺,估计最多就比沈大侠高个半头而已。只是他狂怒发威的时候,便会化身为接近五丈的巨人,那真是跺跺脚地动山摇,吼一声风云变色,抓住敌人的士兵直接连着铠甲一起活嚼……这个家伙跟太祖比起来,真的差远了!在太祖面前,他也就是一块大号的烤肉,能多吃两口而已!”

他的说法让大家都哄笑起来,看着“大号烤肉”的眼神顿时没了半点畏惧。

沈毅起初也稍稍有点紧张,被这么一说也轻松了许多,持剑迎了上去,和那巨人战成一团。

双方交战之际,吴解又跟茉莉和杜若聊了起来。

“这位沈大侠真是太厉害了!当初在长宁城里的时候,你应该找他学学剑法的!”

“我连孙教头的刀剑神变之术还只初窥门径,何必贪多嚼不烂呢?沈大侠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见得就能能胜过孙教头吧。”

“这姓沈的也没啥好学,你看他连人都不敢杀,刚才那个大块头现在居然还活着!”

吴解这才注意到,被沈毅打飞的持斧大汉果然还没死,此刻正在被两个同伴抬着缓缓退向拐角后面。

“以他的本事,只要稍稍用点力,那个大块头就肯定五脏六腑一起碎了。我本来还期待看到口吐内脏的场面呢……真是扫兴!”

茉莉的兴趣有点猎奇,至少吴解不觉得一个人被打到嘴里吐内脏碎片会是什么有趣的场面,就连变成阴魂之后凶狠了许多的杜若,也还没有重口味到这种地步。

她可以一口咬住敌人的脖子,将对方的生气和鲜血一起吸干,但这是出于本能,实jì

上她并不是特别凶残的人。

吴解琢磨了一会儿,帮沈毅想了个解释:“我猜沈大侠可能是为了打击对方的士气。相比单纯地杀人,给对方留下一个需yào

照顾的重伤员,不是效果更好吗?”

茉莉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虽然不够爽快但是很有趣。师傅你总算走上正路了,继xù

加油!”

吴解是不是会在邪恶之路上加油,尚且不得而知,不过场上比武双方的胜负却已经渐渐明朗。

正如老白所说,那个巨人块头虽然大,却并不是东楚国开国太祖那种神力无双的人物,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块头大一点,力qì

也大一点的普通人而已。沈毅一开始不熟悉他的路数,稍稍吃了点亏,被压在下风。可几十招之后,他就看穿了对方的底细,连续猛攻,逼得巨人接连后退。

又过了十几招,他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犹如幻影一般蹿出去,在岩壁上蹬了一脚,转身折回,跳到了差不多跟巨人脑袋平齐的高度,宝剑一挥,毫不留情地砍中对方后颈,若非对方的脖子太粗,这一剑几乎就将整个脖子完全砍断。

鲜血横飞,巨人哼都没哼就轰然倒下,鲜血流了满地。

如此漂亮的胜利让车队众人极为高兴,欢呼之声连成一片。劫匪们的士气则稍稍有点低落,那些重甲士兵们脸上明显有些紧张之色。

“看来这次我们赢定了!”关雄兴奋地说,“沈大侠果然厉害!只要有他在,这些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

徐海看着轻轻松松连大气都没有喘的沈毅,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对方就算有几百人,就算是精锐的军队,在沈毅这种半只脚踏入先天境界的绝顶高手面前也算不了什么。就算他们用人命来填,最多也就把自己这群人填死,绝对杀不死沈毅。

只要杀不死沈毅,一旦沈毅把消息上报朝廷,大军压境,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白费!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豁然开朗,只觉得满天乌云都散了。

“或许对方已经知dào

事不可为,现在只是走个过场,赔上几条人命向幕后主使交差吧?”他喃喃自语,“希望如此……”

然而现实往往并不会按照人们的希望发展。

两个人接连失败之后,劫匪们虽然有些紧张,却并无退去的意思。他们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地保持着严阵以待的架势,似乎随时都准bèi

打仗似的。

场上的气氛渐渐冷却了下来,山间的寒风反而渐渐凛冽,吹得人浑身发冷。

过了好一会儿,拐角后面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一群废物!”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完全就是在侮辱。可那些劫匪们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露出了惶恐和羞愧之色。

“算了,他也的确不是你们能够对付得了。还是我亲自出手吧。”

说话间,那声音渐渐靠近,而劫匪们则犹如接受检阅的军队一般,整齐地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我训liàn

了你们这么多年,本以为你们好歹能顶用。结果你们自己看看!杀几个混江湖卖艺的,没能做好,逼得我出手给你们善后;杀几个赶车扛包的,也没能做好,还是得由我来给你们善后。我究竟是你们的教头啊?还是你们的保姆啊!”

一个人影一边抱怨一边走来,他大概三十出头,中等身材,相貌俊朗,留着两撇帅气的小胡子,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一身衣服也洁净无瑕,看起来充满了高雅的气质。

只有脸上那带着阴森意味的笑容,和腰间背后佩着的两把宝剑,告sù

人们他不是什么风流才子,而是冷血的杀人者。

“卖相不错。”茉莉如此评价,“不知dào

口感如何。”

“也不过是半只脚踏入先天的角色,这种元气不足的血我有点喝腻了。”杜若说。

吴解没有理会这一妖一鬼的邪恶对白,专心看着前面的战场,他觉得情况稍稍有点不对劲。

自从这人说话开始,沈毅整个人似乎就僵硬了一下,而随着这个人渐渐走进,沈毅身上似乎正在有一股强烈的怨气升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气。

“原!来!是!你!”当这人走到场上的时候,沈毅用让胆小的人听了会做噩梦的恐怖语调,一字一顿地将自己的怨怒吼了出来,“卫!疏!”

“卫疏是谁?”吴解见许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奇地问。

“卫疏就是当年欺师灭祖夺宝叛门的南华剑派叛徒。”老白低声说,“沈大侠追查他的下落,追查了整整十年!”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一章卫疏

金铁之声不断交鸣,沈毅和卫疏已经恶战了超过一刻钟。

两个人本是同门,剑法也出于同源,只是同样的一种剑法,在不同的人手上便呈现出了不同的效果。

南华剑派的剑术被称之为“南华水剑”,当年开山祖师南华公在仙门学道未成,但却道术中领悟了类似“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的精神。创造出了一套独特的剑法。这套剑法讲究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绵绵不断、生生不息、寓攻于守、后发制人。

就理论而言,南华水剑和地球上的太极剑颇有几分相似。不过作为武侠仙侠世界的武艺,它的水准自然远在地球的武功之上,当剑势展开之后,简直就像是真的有一泓秋水般川流不息,极为赏心悦目。

无论沈毅还是卫疏,都是半只脚以武入道的人物,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准宗师,远不是杜若这种靠功力和顿悟冲上去的半吊子宗师,至于吴解自然更不能比。所以吴解只能看出双方的剑法分歧颇大,却看不出其中的精要。

好在一同观战的还有一位水平甚至比大宗师更夸张的茉莉,她的眼界极高,只用了一会儿就看出了名堂。

“沈毅的剑法更加注重招数连贯,转折变化之处毫无棱角,将‘流水’之意发挥得不错;卫疏的剑法注重蓄势爆fā

,常常为了提升剑上的力道,故yì

截留一下剑势,然后便生出更大的力量来,这就是取了‘洪水’的剑意。”

有茉莉的点评,吴解再看双方交手,就看出了不少门道:沈毅的剑法为了确保连贯,不惜牺牲威力,以至于让人感觉他手上的不是钢铁长剑,而是一股柔丝,变幻莫测,犹如一道蜿蜒长河,弯弯曲曲看不到首尾;卫疏的剑术极尽猛烈,完全是不顾一切地疯狂打法,真的就像是山洪暴发,猛烈无比。

“那究竟谁的剑法更厉害一点呢?”吴解看了半天,也无法做出这个判断,干脆直接向茉莉询问,“你看究竟谁能赢?”

“当年一位号称武斗无双的师兄曾经说过,天下武道,唯分刚柔,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并济而递进,层层循环,永无止境。沈毅的剑法是柔而卫疏的剑法是刚,如果卫疏可以逼住沈毅的剑势,让他退入防守,那就赢了;如果他做不到,那么时间一长他就输了。”

吴解仔细看去,双方此刻的交手依然半斤八两,并没有谁特别处于攻势或者守势。两道如水的剑光一个连绵一个奔腾,谁都没办法压倒谁。

这么看来,大概是卫疏要输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道山洪般汹涌的剑光突然猛地一滞,而长河般的剑光立kè

乘虚而入,只听一声猛烈的金铁交鸣,原本纠缠不休的两道身影猛地分开。

沈毅左手捂着右肩,一缕血丝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流下,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痛苦紧张,反而显得很快活。这个平素显得沉着厚道的人此刻脸上却充满了讥诮和嘲讽,冷笑着看向对手,目光中满是不屑。

“卫疏,想不到你占了秘籍和神剑这么多年,又席卷了门中历代积攒下来的灵丹,结果也只有这样的本事罢了!”

卫疏的脸色复杂,低头看着自己胸腹间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一反手拔出了背后的那柄剑。

那柄剑和寻常的利剑截然不同,剑身肥厚犹如常常的韭菜叶子,看不到明显的剑脊,更是完全没有护手,连剑柄也不过是在把手处缠了一些布条,简陋到了极点。

但这柄剑一出鞘,非但沈毅变了脸色,连远远观战的众人都忍不住退了几步。只见这宝剑上腾起一道森然剑qì

,吞吐不定,令人一看就心驰神迷,只觉得那股剑qì

似乎正在游走,随时都可能杀到自己面前……

好剑!

“我本来以为秘籍神剑均在我手,又有灵药增长功力,跻身先天易如反掌,却想不到苦练了十年,始终没能勘破那最重yào

的一关……”卫疏轻抚着宝剑,神情萧瑟,“沈毅,想不到你靠着自己的钻研,居然比我走得更远了一步——只怕你已经窥破先天的关窍,就等着本身功力足够之后冲击生死玄关了吧?你果然比我强啊……我当年的确没有做错。”

“狼子野心!我南华剑派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偷了三宝也就罢了,为何要在饮水中下毒,杀害三位长老!”听卫疏说起“当年”,沈毅立kè

怒不可遏,厉声喝问。

“如果不杀了那几个老不死的,我又怎么能够逍遥自在这么多年?”卫疏眉头一挑,冷笑着说道,“那几个老不死的都是后天巅峰的高手,没准还能突pò

到先天境界——我就算得了三宝,又怎么逃得过先天高手的追杀?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只可惜杀这几个老鬼的时候,我受了点伤,不得不赶快逃走,否则我本来是打算把整个南华剑派给灭了——你看,就是因为当时做得不够彻底,现在你就来找我麻烦了。”

沈毅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摆手中剑,就要再冲上去动手。

“不要那么着急。”卫疏却后退了几步,摇摇头,说道,“好歹先把后事交代一下吧,要不然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很憋闷吗?”

后事?

吴解觉得这个叫卫疏的家伙似乎脑袋有点问题,就算他手上有宝剑,但彼此的剑术的确有所差距,而他又伤得如此之重,怎么看也是他自己得交代后事吧……

“自从我破门而出之后,一直混得不如意。在山中苦练了几年,始终觉得有所阻碍,明明知dào

自己只差那关键的一步,但就是找不到头绪。”卫疏突然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起似乎无关紧要的话来,“我在这个境界困了五年,始终没有进展,直到遇到君上,这才得到了突pò

的契机。”

说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越来越红,简直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君上赠我以神门宝典《大阴阳合欢经》,又找来许多处子供我修liàn

,我三年间坏了千余个处子,总算是迈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说着,卫疏身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原本并不高大的身躯居然凭空长了一截,“沈毅,你的功夫的确已经到了后天的极限,只可惜现在你面前的卫疏,是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啊!”

话音未落,他双手握住宝剑,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一道血红剑qì

呼啸而起,重重地斩将过来。

这道剑光一出现,车队众人顿时相顾骇然。

内力贯于刀剑化为剑芒,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但剑芒离剑伤人——这是实实在在的先天武道绝技,如果不能步入先天,获得调动天地元气的力量,就算再强的剑芒也会在离开剑之后瞬间消散。

也就是说,卫疏没有说谎,他真的已经是以武入道,成为先天高手了!

卫疏这一剑斩下,沈毅面色大变。

他曾经向长宁城中几位先天宗师求教,对于先天武道并不陌生,自然知dào

这一战已经有败无胜,而且十之八九还要死在这里。

在生死一发之际,多年积累的愤nù

猛的爆fā

,化为一股不惜生死的悍勇,于是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剑qì

冲了上去。

剑光闪烁,剑qì

耀眼,如同一道赤红流星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落,将一泓河水拦腰砸断。

沈毅手上长剑寸寸折断,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摔了出去。徐海急忙伸手想要接住他,却没料到摔过来的力量强得惊人,竟然连他自己也一起撞开,两人犹如踩着滑板一般在地上一口气滑出去好几丈,最后撞在一辆马车上,才停了下来。

“沈大侠!老徐!你们怎么样?”关雄急切地冲过来,只见沈毅面白如纸,徐海口鼻渗血,但至少还都活着,似乎没有受太重的伤。

“不愧是先天武道之下第一人,居然用兵器作为阻碍,在我这一剑下逃生……沈师弟,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我出色啊!”卫疏带着欣赏赞许的笑容缓缓走来,但高举的宝剑却显得那么狰狞,“要是多给你几年时间,输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沈毅苦笑两声,反问:“你会再给我几年时间吗?”

“当然不会,我又不傻!”

说话间,卫疏已经走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整个车队里面几乎没有人敢站出来阻止,沈毅伤重难起,只有关雄和徐海咬着牙,紧紧握着兵器拦在了他的面前。

剑光正要落下,却停在了空中。

卫疏有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吴解他们的方向。

他感觉到了吴解身上激昂的战意,更重yào

的是,他从这个看起来像是郎中的少年人身上,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直觉告sù

他,如果此刻出手的话,就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

卫疏不怕冒险,可他不愿意冒不必要的风险。

沈毅已经重伤,车队里面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甚至整个车队都已经不再有足以和他手下军队对抗的高端武力。

既然如此,他宁可稳妥一点。

一挥手收起宝剑,卫疏转身向己方军阵中走去。

“我不是凶残嗜杀的人,只要你们不再前进,我可以绕你们一命。”他冷冰冰地说,“当然我猜你们是不会就这么放qì

的——所以,我再给你们一天,为自己好好安排后事吧。”

“何必那么麻烦!”吴解长笑一声,提着药箱走了出来,“一刻钟就够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二章沈毅

“师傅,你真是太多事了!”

“我知dào

。”

“这样做是缺乏策略性的,你应该躲在暗处,趁他在车队里面杀人的时候找个机会伏击他!”

“我知dào

。”

“其实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我知dào

。”吴解微笑着对茉莉说,“但是,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努力一把的时候。”

说着,他已经来到了沈毅等人的身边。

“沈大侠,你的伤势如何?”

“虽然外伤不重,但是内力被先天剑qì

逼到逆流,阻塞了经脉。”沈毅苦笑着说,“三五天里,大概是不能跟人动手了。”

“只是这样就好办。”吴解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意思,放下药箱,抬起左手按在沈毅心口的位置。

“可能有点疼,抱歉。”

话音未落,他身上腾起了即使在白天也十分显眼的金红色火光。

纯阳真火!

吴解的纯阳真火是由海量上品甚至是灵药等级的人参精华凝聚转化而来,以精纯而言甚至超过了一般武道宗师们的先天真气,整个东楚国里面,大概也只有诸如忌前辈等少数几位陆上神仙之流的人物能够拥有如此纯度的真气。在它面前,无论是沈毅本身的内力还是经脉中残留的少数卫疏的剑qì

,都不值一提。

海量的纯阳真火直接注入了沈毅的心脏,然后从这里出发,沿着经脉冲破一处又一处关窍,这个过程极为痛苦,简直就像是用刀子从一个个关窍扎过去,把它们强行扎穿似的。

沈毅痛苦地惨叫起来,叫声凄厉,令人闻之而胆寒。

卫疏冷冷一笑,笑容中全是不屑。

“大概是什么类似传功之术的手段吧?那小子以为把自己的功力转嫁给沈毅,就能帮他突pò

极限踏入先天武道吗?想得太美了!传功哪有这么简单!”

很多门派的长老们,都会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把本身功力传给门中有资质的弟子,以帮zhù

弟子突pò

,继xù

维持门派的繁荣。但这种传功的要求是很苛刻的,不仅双方的功法要一致,连经脉的类型都要相似,否则传功的效率就会非常的低。

低到什么地步呢?低到大概三十年的功力传过去,只能转化成三五年功力的地步。

这个郎中年纪青青,能有多深厚的功力?就算他拼着散功而死,把功力都传给沈毅,因为彼此功法和经脉的差距,沈毅能够得到的也微乎其微。

“最多也就是让他暂时恢复战斗力,只不过是让我再挥一剑而已。”

卫疏信心十足地走回拐角后面,坐在软椅上休息,从跪在旁边的侍女手上接过热茶,呷了一口,优雅而悠然。

但他很快就不再能够保持这份优雅了。

沈毅的惨叫声渐渐清亮起来,中气也渐渐足了起来,很快就没了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的惨叫声中更有金铁之声回荡,犹如剑鸣一般,听得人暗暗心悸。

“怎么可能!”卫疏大吃一惊,他清楚沈所受的伤势究竟有多重,按说自己这个师弟现在应该还连站都站不起来,但从这声音听起来,只怕他不仅伤势尽愈,连功力都大有进展。

“难道说,那小子给他吃了什么灵药不成?”

他想起来了,那个郎中的确是提着药箱来到沈毅身边的。

难道说,区区一个游方郎中,居然有能够迅速增长功力的灵药吗?

卫疏的眼神有些不安,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

无论沈毅的功力增长了多少,只要没有突pò

先天武道,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卫疏的脸色很快就从惊讶变成了惊慌。

沈奕的惨叫声渐渐消失,转为了激越的长啸。

而且……他一直在长啸。

后天高手,不管功力有多么深厚,总摆脱不了肉体的限制,长啸的时候始终还是要呼吸的,因此怎么也没办法啸很久。

但是沈奕一直在长啸。

他的啸声不断传开,和山风呼应,于是山风骤然增强,而且随着他的啸声越吹越高,一直吹上天空,将头顶的乌云都吹散了一大片,露出一块瓦蓝的青天。

一啸风云动!

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只要不是那么消息闭塞的人,没有谁会不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样的场面,在江湖上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令整个江湖为之震动,因为能够引出如此场面的情况,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

踏破先天,以武入道!

卫疏再也无法镇定,扔开手上的茶盅,一把拔出宝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去。

不能等沈毅悠然自得突pò

到先天境界,他要趁现在就杀了那家伙!

一声急怒交加的吼声划破了清越的啸声,紧接着,刀剑交鸣之声又一次响起。

“我常常在想,运气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人的一生始终由运气来决定?”借助吴解的双眼注视着再次激战的沈毅和卫疏,杜若幽幽叹道,“成功和失败,生和死,最重yào

的不是你是否努力,而是运气如何。”

“比方说沈毅和卫疏这对师兄弟,如果老四你没有在这个车队里面的话,结局显然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沈毅不可能一下子就突pò

先天,结果必然是整个车队被卫疏和他的手下杀光。”

“但是世上的事情,也未必就全部是‘运气’那么简单。”吴解在心中摇头,反问,“沈毅为什么能够在短短十年里面就从南华剑派一个并不出色的弟子成长到今天地步?如果不是心怀着刻骨仇恨,背负着整个门派的责任,他就不会修liàn

得如此刻苦,也不会到处不断战斗,以至于追上了卫疏,和他重新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而且,如果不是卫疏阻拦赈灾、并且要对车队众人赶尽杀绝,我为什么要帮沈毅突pò

呢?纯阳真火烧穴窍,可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啊!”

“其实你们还可以看得更远一些。”茉莉笑着说,“如果不是卫疏自己目光短浅的话,南华剑派当年的全部长老,未必就没有人能够突pò

到先天境界。一个门派里面只要有一个人入道,其他站在入道门槛上的人都能得到他的指导,突pò

先天的难度会大大降低。这正是门派存zài

的意义。”

“你是说……如果不是他当年害死三位长老,以他们两人的刻苦和资质,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突pò

到先天境界了?”杜若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却发xiàn

的确是这么回事。

“总之,昔日的因就是今日的果。我能帮沈毅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来的,只能看他自己的积累和决心。”

看着各自展开剑qì

,在山谷绝壁间飞纵死斗的沈毅和卫疏,正倚着马车坐在地上伪装脱力的吴解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底暗暗为沈毅加油。

“沈大侠!你这十年来的积累,所有的准bèi

,现在都用出来吧!绝对不要输给卫疏这样的人啊!”

沈毅听不到吴解心中的加油,就算听到了他也没空理会,现在他全身心贯注在战斗之中,根本不容得半点分神。

虽然靠着吴解的帮zhù

突pò

了长久以来的瓶颈,可他终究只是刚刚突pò

到先天境界,在对这个境界的掌握、对天地元气的运用方面都还不够纯熟。卫疏则比他领先一步,已经基本熟悉了这个境界。双方的“力量”可能不相上下,但运用“力量”的手段还是有些差距的。

所以他必须将精神完全集中,一丝一毫都不能分散,靠着更加专心致志来充分发挥自己在南华水剑上的造诣,以弥补先天境界力量运用的不足。

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胜过卫疏。

山谷中,红白两道身影犹如流星般交错穿梭于山峦绝壁之间,每一次剑qì

相交都会激起一阵狂风,这些怪异的风掠过草木,便能将其折断,掠过参天大树,也会斩落许多枝条,即使飞跃了数百丈,当它吹到人脸上的时候,依然会刺得面目生疼——这是剑qì

的残余,这就是先天高手的力量!

试想,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彼此牵制,而是肆无忌惮地挥洒剑qì

,那将是何等的威势?

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休想阻拦他们半步。

两边的观战者看得心驰神往,虽然明知无论哪一方获胜,都意味着另外一边下场会很凄惨,但是他们身为武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更高的武学境界。先天高手的交锋,泱泱古今倒是发生过不少次,但是先天高手们大多会在人迹罕至之处战斗,而且往往稍稍试探一下就分出了彼此的高低,很少真的打生打死。凡人知dào

的只是“某年月日,某某高手与某某高手决斗,不分胜负”这类消息,两位绝顶强者在众人面前生死相搏,这样的场面最近二百年都没发生过。

“能目睹如此一战,某家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关雄以大刀驻地,长叹一声,“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心满yì

足啊!”

吴解转头看去,在场众人居然大多都露出“于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这些人怎么都成武痴了?”

“只能说老四你缺乏一个武者的精神。事实上我也一样这么想——死了之后还能亲眼目睹这种高手决战,我感觉很幸福啊!”

连吃货杜若都这么说,吴解顿时觉得,自己坚决不肯走以武入道的路子,果然是正确的!

练武练得太入迷,有损智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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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慕道 第十三章决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沈毅和卫疏的战斗仍然在继xù



先天高手能够吸纳天地元气补充功力和体能的消耗,耐力惊人无以伦比。大概二百年年之前,“剑圣”与“刀帝”这两位先天高手,就曾在东海边大战了整整一年,虽说最后二人同归于尽,却实实在在证明了先天高手的确是能够不吃不喝不睡觉,就凭一口气战啊战啊……

吴解琢磨着,沈毅和卫疏就算不打上一年,只怕也会打上三五天吧?

“打得久不好吗?有高手比武可以看,不应该打得越久越好吗?打得越久,我们就可以看得越久……”杜若兴奋地说,“我敢打赌,目睹这一战的人里面,一定会出现新的先天高手!”

“打得越久,拖得越久,那边的灾民就越惨!”吴解没好气地问,“他们俩打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都可以,灾民能够饿那么久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杜若顿时回过神来,开始着急。

现在的情况其实对卫疏十分有利,他的任务是阻止赈灾,而他现在就真的做到了——他们在这里打一天,赈灾队伍就一天不能通过;打十天,就十天不能通过;要是打上三五个月,南屏郡只怕就要尸横遍野,甚至要闹到人吃人了!

要真的拖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啊!

“等天黑了我就出手!他挡得住一个先天,难不成还挡得住两个先天围攻?”大事当前,杜若也顾不得什么侠义精神了。

对此吴解自然举双手赞成,不仅如此,他也准bèi

到时候一起出手。

两个先天,一个后天巅峰,三人围攻卫疏一个,就算他有削铁如泥的裁水宝剑,也必败无疑!

其实一般意义上的神兵利器,威力只在先天之下比较明显。到了先天境界,它们的效果就大打折扣,因为贯注了先天真气的兵器基本上都锋利无比,哪怕只是一根草也可以用来削金断玉——杜若刚刚突pò

到先天的时候,就很热衷用草叶子当刻刀在石头上刻字,可惜刀法虽好书法太差,刻出来的字十个里面有九个吴解认不出……

同样的道理,他们身上的衣服,甚至是皮肤,在贯注先天真气之后,往往都足以媲美神兵或者宝甲,裁水宝剑对半步先天的沈毅几乎一招秒杀,对先天境界的沈毅就无从发威,便是明证。

吴解身上有宝甲,杜若有先天真气,两人跟卫疏动起手来都不会吃亏,再加上一个单挑就能顶得住卫疏的沈毅——唯一的悬念,可能就是卫疏能不能有命逃走吧……

既然做出了决定,吴解和杜若就开始运转气息调整状态,准bèi

等天一黑就出手。

不过还没等到天黑,情况却又起了变化。

沈毅和卫疏不仅在用剑战斗,也在用拳脚交锋,虽然剑术才是他们的专长,不过十招下来也总有个两三招是在斗拳脚。这时候偶然双方左手同时击出,在空中对撞了一下。

按照过去的情况,这种对撞应该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的,可沈毅掌上却突然冒出了些许金红色的火光——这是吴解当初给他烧穿穴窍的纯阳真火残余,不过只是极少极少的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金红色的火光落在卫疏的手上,却没有立kè

熄灭,反而犹如往火堆上浇了一杯水似的,发出极其刺耳的“呲呲”声,更有无数的白烟从他手上升起,将他半个人直接笼罩在了白烟里面,更将沈毅的视线完全遮住。

沈毅一惊,急忙抽身后退,却见卫疏不仅没有追击,反而留在原地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啊!!!!!!”

随着这简直不似人声的惨叫,卫疏狂吼一声,挥动宝剑将自己整条左臂直接砍了下来。

手臂落地,却已经不像血肉之躯,反而一片焦黑,就像是被火烧过似的——但实jì

上,他只是在掌心位置沾到一点点纯阳真火而已。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吴解吓了一跳,立即向可能懂行的茉莉询问,“怎么一点点纯阳真火就把他一条手臂烧成这样?”

“还用问吗?邪祟!”茉莉冷笑着说,“纯阳真火专破邪祟,邪祟的等级越低,破除的效果越明显。这家伙之前说什么‘君上’给了他一本秘籍,还找了很多处女让他采阴补阳,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狗屁的采补!他根本是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炼成了一种低等的邪物!我猜恐怕只要那个‘君上’吹一声口哨,就能把他变成毫无理智的杀人机器!”

吴解听得浑身发冷,不禁打了个寒战。

其实他的修为早已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然而茉莉说的事情和说话的语调都太过阴森,让他从心底发寒!

正说话间,卫疏身上的白烟已经散尽,只剩独臂的他提着宝剑站在那里发愣,诡异的是断臂之处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怎么……怎么会这样?”卫疏满脸的不信,低头看看自己断臂之处,又看看那已经烧得跟焦木没多大区别的左臂,嘴角微微抽搐,眼角轻轻发抖,不知dào

是疼的还是吓的。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用绝望恐怖的眼神看着沈毅。

沈毅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目光,冷笑着扬了扬手上的长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卫疏,你作恶多端,现在报应临头了!”

卫疏没有回答,但眼神却黯淡了很多。

他的伤势远比外表看起来更严重,那一点纯阳真火不仅烧毁了他的整条左臂,更烧得他五内俱焚七窍生烟,此刻胸腹间似乎还在隐隐燃烧,全身经脉更是不断抽痛。

以现在这种伤势对上沈毅,的确是必死无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还年轻!他成为先天高手还不久!他还不想死!

卫疏的目光犹如溺水的人似的扫过全场,寻找着任何可以救命的稻草。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都只看到了震惊和戒备,看不到半点心慈手软。

突然间,他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吴解。

因为担心表现太夸张会被人怀疑,追问为什么内力深厚得过分,所以吴解在运用纯阳真火为沈毅烧穿穴窍之后就装作脱力的样子,退后好几步,在老白的旁边倚着马车坐在地上,一副“我不行了”的架势。

看到这样的吴解,想起自己刚才被纯阳真火焚烧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还在持续,再想到明明胜券在握结果反而落得就要失败被杀的地步……卫疏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狂吼一声,犹如大鸟般纵身跃起,抛下以为他要进攻而严阵以待的沈毅,冲向吴解。

“纳命来!”

就算是死,他也要拖这个坏了自己大事的小子垫背!

吴解见卫疏冲过来,不禁吃了一惊,心里隐约有些慌乱——现在天色还早,杜若根本出不来,光靠着他一个人,面对发狂拼命的卫疏,只怕连一招都撑不过。

更糟糕的是,这里唯一能够阻止卫疏的沈毅因为刚才错误判断了卫疏的意图,动作慢了一步,暂时来不及赶到。

不过打不过也要打,刀子砍到面前来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命还有一线生机,不拼命就只有等死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准bèi

跳起来迎战,面前却人影一闪,多了一个人。

那人两鬓斑白,衣衫破旧,手上的钢刀也十分寻常,连腰背都稍稍有些佝偻,显出了一般江湖人没有的老态。

毕竟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对于走江湖的寻常汉子来说,已经算是个老人。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吴解的面前,挥刀迎向了恶狠狠杀过来的卫疏!

“老白!”吴解焦急地大吼一声,纵身跳了起来,伸手想要将老白拉开。

但他的动作终究慢了一些,老白和卫疏已经交上了手。

剑光闪烁,他这一把拉去,老白的身体却竖着分开,他的手上只拉到半片尸体。

鲜血疯狂地喷出来,顷刻间浇了他一头一脸,几乎将他整个人瞬间化成了血人。

而卫疏丝毫没有停留,宝剑指向了他的面门。

剑身依然清洁,一滴血都没有沾,大概是那个正直健谈的老镖师,不愿卫疏这恶棍的剑污了自己的血。

吴解呆呆地松开手,看着老白的尸体左右分开,看着一腔热血迎头落下,看着冰冷的剑光扑面而来……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嘴里却发出了野兽发狂时候才会有的怒号,抬起左手,用穿着宝甲的手臂格开了锋利的宝剑,右手一伸,抓住了卫疏仅剩的手臂,然后竭尽全身力qì

狠狠地将他摔向地面。

这一击大出卫疏的预料,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站不起来的少年郎中竟然还有余力——而且力qì

还大得这么惊人!

于是他就再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了。

吴解就像是一只发狂的大猩猩,抓住卫疏的手臂,将他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摔向地面。他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卫疏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被一次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开始,卫疏还想要试着反抗,可摔了第一下之后他就已经懵了,摔到第三下的时候他已经想要求饶,然而求饶声也被毫不留情地摔了回去。

吴解就这么抓着他,反反复复地摔啊摔啊,也不知dào

摔了多少次,直到手上陡然一轻,才发xiàn

卫疏的尸体早已化作一片看不清的模糊血肉,只剩一条残破的手臂还被他拽着。

车队的众人围在他身边,默默无语。而老白的尸体则已经被收敛好了,用布匹裹得严严实实,静静地躺在马车旁边。

一路走来,这位老江湖吃睡都在这辆由他负责的马车旁边,比年轻小伙子更加认真负责。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吴解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挪到老白的尸体面前,看着那具被染红的白布紧紧裹住的身躯,膝盖再也站立不住,跪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拿出全部的本事来,如果自己不是为了避免麻烦而故yì

装作脱力,老白大概就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吧!

他为了避免一点麻烦,连累一位关心他爱hù

他的长者付出了性命!

吴解跪在那里默默悔恨,众人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劝他。过了一会儿,还是茉莉先开了口。

“师傅你也别太伤心,人总是要死的嘛……”

吴解懒得理这种鬼话,权当没听见。

“说起来我有点不明白,老四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装作很弱的样子啊?”杜若突然若有所思地问,“第一次寻仙回来之后是,去广宁城的路上收拾那些骗子是,现在也是。你好像总是喜欢把自己装得很弱,不到万不得已,你都不肯拿出真本事来。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把本事早早地露出来,大家就会对我有很多期望,就有很多责任要负……我不想负这些责任,我喜欢轻松一些。”

“这种想法似乎也没错啊,我也喜欢轻松一些。”

“可我现在想通了!”吴解的眼神渐渐明亮,渐渐坚定,“强者理应负起强者的责任,因为强者不去担当,弱者就要顶上——对强者来说只是‘辛苦、麻烦’的事情,弱者却要用生命来完成。”

“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我连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关心我爱hù

我的好人送了命。这样的事情,我绝不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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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慕道 第十四章责任

吴解并没有沉浸在哀痛和自责之中很久。

南屏郡的灾民正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地期盼着赈灾粮食送到。每拖延一分钟,可能就会有一两个灾民倒下。

他们已经被阻碍浪费了至少两天,没有时间再拖拖拉拉了!

但是想要前进的话,就要突pò

眼前的阻碍——那些拦在前方的不知名的军队。

吴解站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哀痛之色并未减少,但却多了森然的杀意。

“沈大侠,可以把裁水宝剑借我用一下吗?”他用令人心寒的目光注视着已经摆好作战阵型的军队,“杀人这种事,用宝剑怎么也比用拳头快。”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但话音里面却有着无法压抑的凶狠;他想要像自己看过的某些小说主角一样冷冰冰犹如看死人一样看着敌人,可胸中的怒火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睛和嘴巴里面流淌出来。

他记得老白生前不止一次说过,这是这辈子最后一趟押镖,也是这辈子最有意义的一次押镖。他决不允许心怀叵测的混账东西玷污那位老人的遗愿!

那些人想要阻拦他们,就是想要让灾民们死。如果他们成功了,南屏郡只怕会遍地饿殍乃至于易子相食……吴解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既然你们不给别人活路,那就别怪我也不给你们活路!

“师傅啊!你现在很有当年的气势啊!”茉莉兴奋得大喊大叫,“就是这种气势!把那些拦路的家伙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认识你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赞成你不靠谱的建议——希望是最后一次。”吴解在心中苦笑着,接过沈毅递来的裁水宝剑,深深地吸了口气。

下一瞬间,他将纯阳真火注入了宝剑,明净如水的宝剑刹那间变得通红,更有一道艳丽的金红色剑芒伴随着滚滚热浪延伸出去,将三尺青锋化成了五尺长刃。

“当心箭矢。”沈毅并非婆婆妈妈的人,只是叮嘱了一句就率先冲向了敌阵,吴解恶狠狠地笑了一声,紧随其后。

这俩人一个是先天高手,一个刚刚打死了先天高手,二人联手,就算是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顺便斩个大将夺个军旗什么的。此刻对手只是区区三百余人,那还不是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看着二人气势汹汹逼来,领头的那个可能是军官的人并不惊惶,反而仰起头来,朝着山崖上大喊:“动手!”

他只喊了一声,就被沈毅的剑qì

隔断了喉咙。而他的喊声,则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埋伏在山崖上的一百名弓箭手,早在夜里就变成了一百具冰冷干瘪的尸体。

他们的确很勇敢,毫不畏惧地爬上陡峭的山崖,不顾寒冷的守候在冰冷的山崖上埋伏。可他们的勇敢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身为鬼魂的杜若。

一百名弓箭手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无声无息地被吸干了鲜血和生气,甚至都没能发出半点惨叫。

在确定无法得到弓箭手支援,而且正副首领都已经死去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们并没有溃散逃跑,反而发动了进攻。

重甲的长枪兵,轻装的骑兵,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虽然大多数都死在了沈毅和吴解的手下,但终究还是有一部分冲进了车队,和车队众人厮杀成一团。

兵器碰撞的响声和人们战斗时的吼声连成一片,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和垂死的惨叫,宛若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场。

渐渐的,各种响声次第消失,战场上慢慢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战马不安的响鼻和人们辛劳之后粗重的呼吸,在寒风中慢慢消散。

“这群赶着投胎的夯货!把粮食弄湿了不少啊!”关雄气呼呼地看着那些被鲜血染红的粮车,怒气几乎要从鼻子里面喷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得用一只手捂着肚子,防止肠子从伤口里面流出来。

“晒晒就好……没太阳的话吹吹应该也可以,这几天天气挺干的。”脸上多了一条可怕伤口的徐海用白布将右臂扎好,深可见骨的重伤不能令他有丝毫动容,“辛苦大家了!不过我们还得尽快赶路,稍稍休息一会儿就要出发。”

“明白!”

“放心吧!”

“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回应声此起彼伏,却显得有点稀稀拉拉。

出发时接近二百人的车队,已经少了五十多人,更有至少三十人伤势严重到无法长途跋涉,加上需yào

留下来照顾伤员的人,整个车队只怕要减少一半的人手!

“真是见鬼!赈个灾而已,怎么会惹出这种事情来!”关雄不满地嘟嚷着,坐在地上倚着马车喘气,“老徐啊,我恐怕是没办法跟你们一起上路了。真是丢脸哪!”

“放心吧,有沈大侠和吴少侠同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徐海脸上的伤口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这次真的多亏了吴少侠!要不是他的话……”

众人闻言都暗暗点头,这次车队能够化险为夷,吴解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功臣!

先不说他用神mì

的功夫帮沈毅突pò

到先天境界这件关键的大事,也不说他力毙卫疏的神勇,光是他刚才拿出来的那些药就至关重yào



如果没有那些品质绝佳的药物,只怕车队里面一半以上的伤员都会失去行动能力,更会有至少二十人伤重而亡。而他的那些药物,不少识货的人都看得暗暗咋舌。

上品金疮药价格昂贵,整个车队里面只有沈毅才准bèi

了一点,连关雄和徐海这两位朝廷命官都舍不得购置。至于参血丸……那种一颗药丸抵得一锭黄金的宝贝,就算最见多识广的人也没见过实物,只是耳闻而已。

这两种药物的效果的确对得起它们的价格,车队众人仅仅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伤势不严重的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继xù

出发了。

在这段时间里面,吴解等没有受伤的人忙着在地上挖坑,整理车队战死诸人的遗物,然后火化尸体,将一包包骨灰好生安葬。

至于那群来历不明的士兵们,为了防止引起瘟疫,他们的尸体也要火化,不过火化之后的残骸就随便埋了——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人道主义关怀”的说法。

数十份骨灰都被埋在一片笔直的山崖下面,山崖被沈毅以先天真气狠狠地压了一遍,坚实连精钢大刀砍上去也只能留下极浅的痕迹,想必可以经得起多年的日晒雨淋。而在这片坚实的石壁上,又有沈毅凭借宝剑和神功刻下的奠文。

奠文不长,浅显简明,不过已经将此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奠文之后是数十个姓名和他们各自的籍贯、身份,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老白——直到这时候,吴解才知dào

老白其实并不姓白,而是单名一个“白”字。

在车队殉难众人的名字后面,还另附一行,记得是“殉难于先诸义士四十二人”。

“如果这一趟我不死,一定要把这些好汉们的姓名一一寻访出来,补在下面。”做完这一切之后,沈毅叹道,“他们是为了赈灾而死的,他们的名字理应刻在这青山上,与青山同在!”

吴解想了想,走到另一边没有被真气加固过的山崖旁,用手指刻下了“青山有幸,浩气长存”八个大字。

能够让老白他们安葬在这里,若是这巍巍青山有灵的话,应该也会为之骄傲吧!

刻完了这些字,他再次来到老白等人的墓前,低声祷告。

“老白,还有大家,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粮食运到南屏郡的!无论是谁,都休想拦住我们!”

说完这些,他决然转身,走向正在做最后的准bèi

,即将出发的车队。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数十辆马车组成的漫长车队,喧闹着穿过了狭窄的山谷,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行进。

他们并非没有想要调查一下那些山贼的来历,但现在不是时候。

这些家伙的来历有问题,那是肯定的,就算白痴也看得出来——谁听说过天下有由先天武道强者带队的山贼?谁听说过天下有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坚决冲锋,死战不退的山贼?

就算是列国强军,也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现在不是调查他们的时候。

不管这些山贼背后是谁,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只是次要的事情。他们现在最重yào

的任务是去赈灾,因为南屏郡的灾情容不得半点拖延,多拖得一刻,就会多出不知几条饿殍!

吴解和沈毅这两位大高手作为队伍的先锋,走在整个车队的最前面。

“你知dào

男孩子和男子汉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沈毅突然问道。

吴解想了想,说:“是指结婚与否?”

沈毅摇头。

“年龄?”

沈毅又摇头。

“那究竟是什么呢?”

“责任。”沈毅看着远方,目光悠远,“当一个男孩子决定负起责任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男孩子,而是男子汉。”

“我十六岁那年,卫疏他弑师叛门。我当时正好跟几个师弟在逛街,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几位师长已经只剩功力最深的大师伯还撑着一口气。他看着我,说‘南华剑派就交给你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中毒最深,之所以能够坚持到那么久,只是为了对我说这句话。”

“从那天起,我就不再是长宁城里以年轻潇洒著称的浪子剑沈二郎,而是南华剑派的掌门人沈毅。”

“从那天起,我学会了很多以前不愿意去学,不需yào

去学,或者不屑去学的东西;我拿出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刻苦去练功;我每天只允许自己睡两个时辰……”

“一转眼十年了,不知不觉之中,我成了名动大楚国的侠客,还成为了先天高手……”

说到这里,他笑着转过头来看向吴解,目光中有长者的沉稳和前辈的宽厚。

“从你加入车队的那天开始,我就知dào

你深藏不露。但我并没想过要你暴露身份,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成长起来,像当初的我一样,挺身站出来,承担起我们这些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吴兄弟,欢迎你踏入江湖,成为一个真zhèng

的男子汉!”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五章傀儡

解决了阻碍,车队终于得以继xù

进发。

南屏山的山路崎岖坎坷,而车队又因为激战减员严重,这一天走得极为艰难,不止一次发生挽马失蹄的险情。

好在队伍里面有沈毅和吴解这两位绝顶高手,沈毅的动作快如疾风,每一次挽马失蹄,他都能在连车带马一起摔进悬崖之前赶到,在危急关头托上一把;而吴解则会及时拽住马车,用不可思议的神力将它们硬是拽回来。

有这两人配合,一路上的各种险阻都被纷纷克服,车队的行进速度才不至于太慢。但即使是这样,到天色快黑的时候,他们也只走出了不到十里。

虽然心急如焚,但徐海也知dào

车队目前的情况实在不能强行赶路,只好按捺着心急,让大家宿营休息。

帐篷扎好之后,吴解就表示今天实在太累,需yào

好好休息一下,找个了小帐篷一头钻进去,表面上看来是睡觉,其实魂魄却已经离开身体,进入了天书世界。

“师傅你怎么只有魂魄过来?这很危险的!”茉莉吓了一跳,急忙劝道,“现在天书世界可没办法帮你重塑肉身,万一在外面的肉身出了事该怎么办啊!”

“不会出事的。”吴解并不觉得自己现在会有什么危险,轻飘飘忽略了茉莉的劝说,径直问道,“我今天杀了卫疏,他的魂魄被你收进来了吧?”

茉莉闻言大惊:“师傅你怎么知dào

的?我觉得我做得很隐秘啊……”

“直觉。”吴解摸了摸鼻子,自己都觉得有点得yì

,“我觉得你应该会这么做才对。”

“说得也是,不浪费资源是当年您再三教导的优良传统——那家伙的魂魄被拘押在灵木里面,师傅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如果我不问的话,你会怎么做?”

“吸收转化成源力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吴解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对此有所反对。卫疏这种恶棍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他的同情心不会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他死!

“把他提出来,我有事要问他。”

“遵命!”

吴解是天书世界的最高主宰,既然他下了命令,茉莉就算觉得浪费也必须执行。所以片刻之后,只剩魂魄影影绰绰的卫疏就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吴解的面前。

遗憾的是,卫疏虽然已经死了却还凶性不改,或者说他已经彻底发了狂,不断地嘶吼咆哮,完全没有好好交流的意思。吴解问了半天,除了差点被他咬一口之外,一无所获。

“师傅啊!你这样问是不行的!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是邪派!跟他废话干吗?直接严刑拷打就是!”茉莉一开始还在看笑话,可当卫疏差点咬到吴解的时候她就怒了,浑身黑气四溢,阴森森的气息让整个天书世界的气温似乎都低了两度。

“把他交给我吧!半个时辰之内,我让他连自己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乖乖说出来!”

于是吴解就把卫疏交给了茉莉,然后拿了点以前买来放在天书世界里面的糯米和红糖,试着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制造糯米糕。

糯米糕是他小时候经常吃的一种甜食,做法简单,味道也不错。可惜时间隔得太久,他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糖很好地包在糯米粉里面,每次都是略略一蒸,糯米糕就裂开,糖浆全都流了出来。

好在杜若现在已经睡着了,否则看到他这么糟蹋甜食,没准她可能会直接发飙暴走也不一定呢……

接连失败了两次,当他准bèi

试验第三次的时候,茉莉得yì

洋洋地来报gào

喜讯了。

“师傅!那家伙招了!全招了!”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吴解的意料,身为超级大恶棍的徒弟,茉莉或许不懂怎么与人为善,但肯定很擅长“与人为恶”,卫疏落在她手里,恐怕只能祈求快点魂飞魄散,再也没办法坚持半点骨气。

“那个家伙说,他是一个叫‘宁王’的人的部下,那个宁王手下有一大批秘密训liàn

的打手,他是其中最厉害的。因为突pò

了先天武道,所以负责训liàn

军队。这次宁王打算借着天灾煽动民变,企图推翻楚国改朝换代,为此他已经拉拢了南蛮百苗,还跟北方的齐国,西边的汉国约定一起出兵,到时候三路大军齐下,灭了楚国,他可以分到南方的八个郡。”

“自从建国之后从来没在战场上赢过咱们的齐国到也罢了,那汉国可是九州第一大国,一国独占两州之地。我们楚国总共才十六郡,凭什么汉国要让他占一半?”吴解好奇地问,“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茉莉愣住了,很茫然地看着吴解,问:“师傅你在说什么啊?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吴解这才想起来,茉莉只是一只兔子精,从来没接触过政治,也根本不懂这些知识。

“算了。关于那个宁王的计划,卫疏还知dào

哪些事情?”

“这家伙自己也不过是个被人算计,自己把自己练成尸傀的笨蛋,还能指望他知dào

多少事情?就比如说杜若,难道她知dào

很多三山道人的事情吗?”

这个反问的确很有说服力,吴解不得不承认。

“师傅啊,那家伙这就失去利用价值了吧?我把他炼化成源力吧!”勤俭持家的茉莉又提到了创收的问题。

吴解摸着鼻子琢磨了一阵,总觉得有点浪费。

卫疏这种实打实的先天高手,整个东楚国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就这么炼化成了可以靠时间慢慢积累的源力……很有点拿百元大钞点香烟的感觉啊!

吴解沉思着,考lǜ

该怎么让卫疏“发挥余热”。

他并不需yào

担心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或者妨碍,天书世界是他的本命灵宝,他就是这个世界至高的主宰,虽然暂时还不能动用它的全部威能,可最起码在这天书世界里面,他是不死不灭的。

事实上,如果他不要脸,动用“管理权限”的话,也可以是绝对无dí

的。

区区一个卫疏,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是白切还是剁酱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合适的处置方法。

卫疏已经死了,然而他生前所犯的罪恶,只死一次是绝对无法偿还的,所以不可能这么简单将其分解为源力。

那该怎么办呢?

他决定先看看卫疏的情况再说。

“这是怎么回事?”几秒钟后,他看着一颗浮在空中的黑色丸子,惊讶万分。

卫疏的魂魄被茉莉制成了这么一颗黑色的丸子,怎么看都已经死透了,其实不仅没死,而且完全恢复了“生前”的感觉。

这一幕看起来十分诡异,不过考lǜ

到刚才茉莉用火烤了这个丸子半天,又用不知名的毒液将它腐蚀掉了一大块……吴解可以想象卫疏是何等的痛不欲生,何等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能跟他说话吗?”

“恐怕暂时不行,这家伙似乎吓傻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需yào

多久恢复?”

“快的话三五天就行,慢的话……”

“不用说了,我没时间等他!”吴解索性将精神接上天书世界的中枢灵木,动用法宝主人的权限来检查卫疏的情况。

当他以足以俯视整个天书世界的角度看去,便发xiàn

黑色的丸子变成了一个蜷着身子不断发抖的男人。

卫疏的魂魄在他的目光下是透明的,而位于魂魄中央的一枚黑色符咒则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吴解自言自语,将注意力集中在符咒上,轻轻地碰了它一下。

下一秒钟,原本还在恐惧发抖的卫疏突然站直了身体,露出茫然的表情。

“咦?师傅你怎么把他炼成尸傀了?……不对,他已经没身体了,不能算尸傀……那该叫‘魂傀’吗?……不愧是师傅!一下子就弄出新东西来了!以前可从来没见过把人的魂魄制造成傀儡的做法!”

当吴解恢复到正常状态的时候,就看到茉莉很高兴地在大呼小叫。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样的做法。

看着犹如机器人一般呆呆站在那里的卫疏,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这家伙死有余辜,但见到他落得神智全消化为傀儡,总觉得有点凄惨和同情。

不过他并非那种“渴不饮盗泉之水、饿不吃嗟来之食”的道德洁癖之士,既然卫疏已经变成了傀儡,那么就应该充分利用这具傀儡的功能,否则就是浪费。

浪费是可耻的行为!

花了大概一刻钟,他总算是弄清了傀儡卫疏的使用方法。

不得不承认,这具傀儡的制造手段极为巧妙,就连茉莉也对这千万年后的技术赞叹不已。傀儡卫疏操纵起来极为简单,只要对它说一个指令,它就能够很好地执行,表现出相当水平的智力来。

“明明智力并没有受到损害,但神智却完全被抹杀了……这种手段居然出现在先天境界的层次上,真是太惊人了!”茉莉很感慨地说,“这些年来,修真界果然有了很大的进步啊!”

而傀儡卫疏的用途,也就很快确定了下来。

它将作为很好的武术教师兼陪练,把那身出神入化的剑术完完整整地传授给吴解和杜若。

或许……没准哪一天,他们就会用这套剑术来救人,替卫疏稍稍赎罪。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六章揭穿

车队速度并不快,但徐徐行来,也终究到了南屏。

到了南屏郡,吴解才知dào

情况究竟有多么严重。

遍地都是难民。

他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来形容。

南屏山往南,唯一的出口就是一座关隘,名叫“镇南关”。这座五百年前大齐时代建成的关隘,无视岁月蹉跎和朝代更替,依旧死死扼守住通往南方的道路。

建造在山崖顶端的城墙,总高度超过了一百五十丈,那条通往下方的环形人造斜坡号称“登天梯”,是南楚国名景之一,吴解以前就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这五百多米高的超级大斜坡,追怀一下先民们的伟大成就,今日终于得以如愿。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那条相传在仙人的帮zhù

下才得以建成的大斜坡时,首先感觉到的不是自然的壮丽或者先民的伟大,而是深深的震惊和同情。

在长长的斜坡上住满了灾民,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数都数不清。

因为害pà

灾民冲破关隘的缘故,关门并没有开启,不过城门外有好几口大锅,一群胆子够大拳头够硬的士兵们守卫在那里,每天都将关内用吊篮送下来的粮食煮成薄粥,以维持灾民们最起码的生活。

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他们的粮食也很有限。

在朝廷派出的赈灾队赶到之前,他们只能依靠关隘里面的存粮和一些热心人送来的粮食接济灾民,为了使用这点粮食尽可能拖得久一点,总兵王启年带头每天喝粥,一个多月的粥喝下来,他看到粮车时候的眼神都有些绿了。

“徐老弟,你一向在京城,消息灵通,可知dào

最近京城里面有了什么变故?”一口气吃掉几人份的干粮,王启年这才恢复了几分精神,他纳闷而且愤nù

地问,“朝廷这是怎么了?我上个月灾情初现的时候就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去报gào

,结果回我一句‘等有灾情再说’;等到这个月灾情严峻了,我再次派出信使,回了句‘另有要事’;后来灾民都聚集在镇南关外了,我三天一派信使,却始终只是敷衍……朝堂里面那些大人物是不是得了失心疯?难道非要酿成民变才甘心吗!”

听到这话,除了已经有所怀疑的吴解之外,车队众人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

“王总兵,你说……灾情上个月就发生了?”还是沈毅先反应过来,急忙追问,“上个月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派出信使,是九月初十。”王启年扳着指头算时间,“第二次派出信使,是九月二十八。灾民开始来到镇南关,是十月初六。大概十月十五的时候情况就很严重了……怎么了?难道你们不知dào

?”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们还真的不知dào

。朝廷得到的消息是十月初三出现灾情的端倪,十月下旬之前不能将粮食送到,就可能造成灾情面全扩大。所以才派出了赈灾队,我们是第一批。”徐海眉头皱得几乎成了一条线,“两边的说法,完全对不上!”

这下轮到王启年愣住了,他想了想,便下令把那些信使找来问个究竟。

他当然没有说谎,赈灾队的人自然也不会说谎,那么问题多半出在这些信使们身上!

几分钟后,“多半”这个词就被划掉了。

“前后四个信使,全都不见了?”王启年几乎跳到桌子上,口水喷到了副总兵的脸上,“四个大活人一下子都丢了,你居然现在才发xiàn

?你这个副总兵怎么当的!”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朗,这次的灾情不仅仅是天灾,而且还有人祸!

“肯定有什么人在作怪,而且这个人的能量还很大!”徐海阴沉着脸分析说,“收买信使并不难,可那些回信都是有朝廷印信的,伪造那些印信并不容易。”

“不仅有印信,其中还有一封户部右侍郎手写的回信。”王启年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封信,“这几年我们镇南关的给养之类都是由他批复,字迹我还是认识的。”

“那么这个侍郎也有问题,或者是有人伪造了他的文书。”徐海习惯性地去腰间摸酒壶,但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早已下定决心,在赈灾完成之前滴酒不沾,甚至于连酒壶都没带出来。

他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另外,我还有个疑问——你们看,这里聚集的灾民至少有上万人。九月二十八灾情发生,十月十五的时候这里就聚集了这么多灾民,对吧?”

王启年点点头。

“从九月二十八到十月十五,也就是不到二十天短时间。南屏郡虽然历来比较缺粮,可怎么也不至于短短的二十天,就有大量灾民缺粮到逃难至此吧!难道他们家里没有存粮?就算他们家里的存粮被水淹了,可各地的官仓难道都是摆设吗?”

徐海的问题让王启年也深思起来。各地官府都有官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平时不许动用,唯有打仗和赈灾的时候才可以使用——而现在,按说就是动用这些粮食的时候!

“镇南关的官仓,规模如何?”徐海又问。

“比较小,我们这里地方有限,建不了大粮仓。”

“可就算是镇南关的官仓,也维持了这里上万灾民差不多十天的生活。那么其它各地的官仓呢?”徐海脸色越发严峻,“我记得从镇南关向南大概二百里,就是南屏郡的一处重镇,那里的官仓应该是按照十万人口一个月的消耗准bèi

的吧?”

王启年不料徐海竟然对南屏郡的情况如此了解,除了连连点头之外再没别的话可以说。

“那么我们找几位灾民问一下吧,问问那边的情况。”徐海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次恐怕是惹到大事了!”

他的预感果然是对的,灾民们众口一词,都说各地官仓几乎空了,本该堆积如山的粮食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骇,别说是沈毅之类没见识过太大世面的江湖人,就算王启年这一方总兵、徐海这战场下来的老将,都闻所未闻。

一时间军议堂里面鸦雀无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见到这种情况,已经从卫疏那里得到消息的吴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徐大人,王大人,这南屏郡文武官员里面,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把各地官仓都无声无息地搬光?”他用“推测”的语气问,但言下之意却是明明白白的。

徐海和王启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苦恼和不敢置信。

他们不是不知dào

这个答案,但这个答案的分量太重,他们负不起那个责任!

“究竟是谁?”吴解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徐海目光闪烁,王启年眼神游离。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替他遮掩吗!”沈毅看不过去了,冷冷地说,“除了宁王朱权,还能是谁!”

听到“朱权”这个名字,吴解微微点头,后退了一步,将讨论的主角位置还给徐海、王启年等人。

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不用他再提示什么了。

宁王朱权,是南楚国唯一有实权的异姓王。

他的祖上是南方的军阀,大齐朝昏君迭出之际,这位朱将军第一个举起义旗反抗暴政,又接连几次击败了前来讨伐的齐军,从根本上动摇了大齐朝的统治。然而那位英雄人物是个超级恋家的怪胎,坚决不肯踏出南屏山以北,只是专心在乱世里面经营着一片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领地,同时从后勤上支持大楚太祖。

后来大楚立国,他受封宁王,大楚太祖立碑为誓,宁王朱家世袭罔替,永镇天南——朱权就是他的后代,当代的宁王。

朱权素有贤名,他少时习武,后来自称“武道不足以安邦”,弃武从文,拜入名臣门下学习治国之道。数年之后,他回到南屏郡,以世子身份暂摄政务,将诸事管理得井井有条,不久前,上代宁王在狩猎时被毒虫所伤去世,他正式继任,得到了朝廷和百姓的一致支持。

在这南屏郡,要说谁能够无声无息地把各地官仓给搬空,能够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镇南关里面,将王总兵信任的信使都收买,还能在可能露馅的时候让他们及时撤走……怎么看也只有他一个人做得到!

“可宁王做这些事干什么?”王启年反问,“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还能攻下这镇南关不成?只要他攻不下镇南关,做什么都是白费!”

“为什么你觉得他需yào

来攻打镇南关?”徐海反问,“连你的信使都是他的人了,设法架空你,直接开关让他过去,有什么难的?”

王启年顿时语塞,龇牙咧嘴却说不出话来。

“真是岂有此理!身为一郡亲王,居然刻意陷百姓于水火之中,这种货色,岂能容他!”沈毅眼中寒芒四射,四溢的杀气逼得除了吴解之外的其他人都站立不稳,纷纷向后退去。

“沈大侠要出马的话,也算我一个吧。”吴解则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斩奸除恶——朱权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若是不除了,天知dào

他还要害多少人!

看着他们俩的态度,王启年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宁王朱权乃是南楚国首屈一指的重臣,就算他犯了什么错,也得仔细查明之后,由天子亲自督办——没准还会给予特赦,毕竟千万百姓的性命也抵不上一位亲王的性命,何况查办宁王必定造成极大的影响,风险太大。

但他可不敢阻止沈毅吴解二人,九州虽大,先天武道强者却不多,这些强者们并不需yào

依附国家,反倒是各国在积极拉拢他们,以对抗各种人力不能及的怪物和灾厄。若是两位先天高手激于义愤出手杀了宁王,天子只怕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高兴。

这至少说明这两位先天高手是心向大楚的!

不过……天子不会怪罪沈毅和吴解,却未必不会严厉处罚王启年啊!

要是宁王不死,被天子赦免,连带着他王启年也能被从轻发落;可要是宁王死了,案子落实了,他逃不了一个渎职无能、办事不力的罪名,撤职都是轻的,没准能被定为宁王党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兹事体大,不能轻易下结论,我觉得还是先赈灾比较重yào

。”眼看着王启年脸色发白,明白缘由的徐海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侠!如果真是宁王所为,那么他逃不过国法制裁。不过宁王横竖走不掉,杀他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灾民们可一天都不能等了!”

他说得倒也在理,众人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和愤nù

,各自去准bèi

赈灾不提。

而军议堂里的讨论,也被王启年下了封口令。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七章宁王

“剑傀一号失败了。”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

“他已经突pò

瓶颈踏入先天武道,竟然会失败?不是说长宁城里面的先天高手都被设法拖住了吗?”清朗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走调,“这不可能!”

“他当年的同门师弟沈毅临阵突pò

,又有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先天高手相助,二打一,他岂能不败?”

“……那么,赈灾队已经进了南屏郡?”

“是的,而且后续的赈灾队还在不断赶来。”

“也就是说,我失败了。”清朗的声音因为挫折而显得疲惫无力,“彻底失败了……”

“如果你现在动手的话,或许还有一点机会。”阴沉的声音带着恶魔呢喃般的诱惑力,“南屏郡的百姓心中的怨气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消除的,百苗部落依然会遵守和你订立的誓约,大势暂时还在你这边……而且,我还可以为你争取一到两天的时间。”

“争取时间?就算是你,难道能敌得过两位先天武者?你们修士在面对武者的时候,难道不会很吃亏吗?”

“池塘里面的青蛙,永远不会明白江河的湍急、沧海的辽阔。凡人就算以武入道,也依然只是凡人。我或许正面敌不过他们,但要拖延他们几天,倒也还没有问题。”

“……还是算了吧。”

“哦?想不到你放qì

得这么快。”

“因为我不想死。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起兵就是找死!”

“不起兵的话,你认为你可以不死吗?”

“当然,我是永镇天南的宁王。只要不被抓住造反的直接证据,就算大楚皇帝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最多不过就是圈地为牢关我禁闭罢了。只要我还活着,就有希望!”

“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就我所知,那两个先天高手对你怨气很大,目前他们正忙着赈灾,等赈灾结束,就会来取你的人头了吧。”

声音清朗的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无力地说:“让我想想吧,我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那你慢慢想吧,可我要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浑身罩着黑袍的修士就走出了密室,只留下一身华贵锦衣的宁王朱权坐在那里发呆。

这黑袍修士步子并不快,但每一步却都轻飘飘迈出常人五六步的距离,只一会儿就走出了王府,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面。

这小屋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家具或者装饰,空荡荡一片,只在地上摆着几个蒲团,一个同样穿着黑袍的青年正倚着墙壁,坐在蒲团上看书。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六师兄!那朱权反应如何?”

“还能怎么样?终究是个凡人而已。平时看起来倒是挺有决断的,真的到了把身家性命压上去赌一把的时候就缩了。”被称作“六师兄”黑袍人不屑地说着,将罩住头脸的黑袍解开,露出一张阴沉的中年人面孔。

嘲笑了宁王之后,六师兄又皱眉问道:“十五师弟,你确定赈灾队里面有三个先天高手?”

“绝对没错!”十五师弟严肃地说,“我亲自去勘察了战场,那三人之中一个是武者,一个是可能是鬼魅之类,还有一个……”他的脸上露出了畏惧之色,“怕是哪个名门正道出山历练的弟子!”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六师兄也不禁为之色变,急忙追问究竟。

“我仔细检查了剑傀一号的残骸,别的地方到也罢了,但它的一条手臂却找不到——我花了很长时间寻找,最终只找到了这么一点渗进泥里的灰。”

说着,十五师弟拿出了一小撮泥土,仔细看去,里面混杂了少许的灰烬,那是当初卫疏的手臂被纯阳真火烧毁留下的一点痕迹。

六师兄接过这撮泥土仔细观察,越看脸色越沉重。过了一会儿,他手指一弹,一股黑烟腾起,罩在这撮泥土上,却见泥土中突然有金红色的光点一闪,黑烟便消散了许多。

“果然是纯阳真火!”六师兄脸色阴沉得可怕,过了好半天之后才低声说道,“此事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解决的范围,师尊的命令只是要我们设法帮zhù

朱权,可没让我们跟一个练就纯阳真火的名门弟子拼命……”

“就算拼命也打不过啊!纯阳真火专克咱们这种,克得死死的!别说那人还有两个帮手,就算他一打二,咱们也根本打不过!”

“唉!自从当年剑疯子灭了东南旁门之首的幽魂宗,咱们旁门修士就落了下风;好不容易等到剑疯子闭死关冲击金丹大道,结果又横空出世一个半魂道人;现在眼看着半魂道人阳寿将尽,本来以为可以喘口气了,却又不知dào

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年纪轻轻就练成纯阳真火的怪胎……这二百多年来,天命大势似乎始终不在我们这边啊!”

“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想那么多干什么!惹不起那厮,咱们还躲不起吗?”十五师弟倒是挺想得开,“师尊本来就没要求咱们必须成功,做到这一步咱们也算尽lì

了,见到师尊也能交差了吧……”

“练就纯阳真火的弟子,就算在名门正派里面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功法精妙修为深厚,多半还带着什么威力极大的奇珍异宝。像咱们这种小门小派的弟子,全部十六个一起上,没准都不够人家打的!”六师兄恨恨地骂道,“朱权这个惹祸的贼胚子!怎么惹来那么一尊大神!”

“朱权这厮可把我们害惨了!”

“这次多亏十五师弟你谨慎小心,否则……我刚才竟然还想去帮他拖延一两天……呸!要是真的去了,怕是连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

“要不是师尊有令,我真想去杀了朱权!他贱命一条分文不值,倒是差点把我们给拖下水去!”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堂堂的宁王朱权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二人出身寒门,自幼穷苦,本来就对富贵人家心怀怨忿,加上所修的又是邪道法术,性格日渐偏激。除了对同门有些情谊之外,看外人便如同草芥一般。而像宁王朱权这种,则尤其招他们的恨。

要不是顾忌门中师长可能跟朱家有渊源,他们真的能杀了朱权泄愤!

二人骂了一番,心中的恶气稍稍平复了下去,便立kè

动身去宁王府辞行。

但到了宁王府,见了朱权,他们却得到了一个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是认真的?”

“不错。”

“舍了这阖府上下的性命,绝了宁王一系的血脉,就为了给自己求个仙路?你这也太狠了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和自己比起来,父母妻儿亲友,都是可以放qì

的。怎么你们魔门中人,还没我这个凡人看得透呢?”

两位修士面面相觑,都觉得惊骇莫名。

而他们看向朱权的眼神,也终于多了几分敬重。

这敬重无关法力道行,而是对于朱权那冷酷坚决到令人战栗的意志。

“师尊曾言,你是天生的修道种子。我之前还一直不信……现在看来,师尊果然高瞻远瞩、算无遗策!”六师兄长叹一声,“若是你不在求道路上提前倒下,我们这一辈弟子之中,大概反而是你要后来居上……”

“自古常言,仙缘好求,尘缘难断。你竟然能这么干脆利落地斩去尘缘……难怪你能做得了这番大事!”十五师弟满脸佩服和敬畏之色,朝着朱权深深作揖,“日后若有机缘,请务必提携一二!”

“那些话都好说,我们快点动手吧。”朱权眼中的寒光令人毛骨悚然,言语之中的冷淡之意更是让人汗毛倒竖。

“真的要这么着急?再等等其实也无妨……”

“不用等了!既然这次大事未成,就说明我的确没有在人间称皇称帝的气运,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斩了尘缘入山修道。或许过几十年我修道有成,再回首看这一番谋划,就如同大人看小孩子的游戏一般,不过一笑而已。”

两位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便出门去了。

片刻之后,诡异的黑雾罩住了整个宁王府。

十月底,吴解等人终于和赈灾车队一起抵达了南屏郡的首府,南安城。

不知dào

为什么,南安城城门紧闭,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肯开门。直到吴解拿出圣旨,城门官才如释重负地跑来开门,并且低声报gào

“王府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好像是失火……具体事情下官也不清楚,不过那一带已经好几天不许接近了。上头下了死命令,不仅不许接近王府,而且还要关闭城门,不许进出……”

闻言,吴解和沈毅急不可耐地奔向位于城南的宁王府。他们并不关心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一心只想要把宁王朱权抓住,质问他为什么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他们已经做好准bèi

,谁敢阻拦,轻则打昏了扔到路边,重则直接打死——在赈灾过程中,他们发xiàn

各地百姓早已积累了极大的怨气,不止一处几乎就要酿成民变,更有不少身手高明来历诡异的人在暗中捣乱。若非吴解和沈毅分头行动,奔波于各地镇压,只怕早就已经闹出大事了!

这几天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到处跑,刚摆平了这里的麻烦就要赶到另外一处去解决问题,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正是靠着他们非凡的武力和体能,才算是把危如累卵的局面稳定下来,没有酿成大祸。

一直到今天,车队才抵达南安城,他们也才可以腾出手来,找罪魁祸首“亲切交谈”一番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八章事了

但吴解他们还是来迟了。

“整个宁王府上下,全都被妖人所害?!”当守在宁王府废墟门口的官兵们告sù

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都呆住了。

他们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偏偏没想到这一种。

“怎么可能!他自己不就是妖人的头子吗?”吴解忍不住叫出声来,“他不害人就是好事了,谁敢去害他!”

然而事实是明摆着的:几天之前的夜里,宁王府突然起火,火势来得极为凶猛诡异,粘在人身上扑都扑不灭,不尽快泡到水里去的话就会直接烧死。

整个宁王府上下男女老少上千人,一个都没能逃出来,而从找到的一些尸体看来,所有人都是在着火之前死的,他们一个个身上都找不到半点伤痕,只是面带诡异的笑容,显然是被妖人所害。

这场诡异的大火只烧了很短的时间,火焰也没腾起多高,却把整个宁王府几乎烧成了一片白地,从火场里面连一具稍稍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难道我们冤枉他了?”沈毅不禁有些疑惑,“如果他真的是罪魁祸首的话,怎么会落到被人杀了满门?”

“哼!冤枉?”吴解不屑地冷笑一声,眼中杀意森然,“为了掩人耳目,拿整个王府上千条性命玩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真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真不是一般的杀伐果duàn

!”

“师傅啊,他很有你当年的风范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神君那么大的本事,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神雷灭顶。这朱权难道就逃得掉吗?……卫疏逃了十年,我倒要看看他能逃到什么时候!”

罪魁祸首跑了,可麻烦是不会跑掉的。

受灾严重的南屏郡,依然还有很多事情需yào

吴解去做。

不过这次,需yào

的不是他的武力,而是他的智慧——正确地说,是他作为医者的才能。

“喝水要注意!要首先用夹着木炭的布滤过,然后再煮开……不要跟我说什么‘很麻烦’之类!只要让我发xiàn

有灾民喝不到干净水的,我就找你的麻烦!”

吴解摆出了钦差的威严,恶狠狠地将一个官员骂了出去,并且用半个南安城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吼:“脏水里面有瘴气!不想拉稀拉出血来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喝干净水!”

宁王死了——暂且当他死了吧——南安城里面目前身份最高的就是他这个钦差,各种命令执行起来都还算方便,在吴解看来,这大概是朱权那个混账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凭着钦差的身份,吴解综合自己当年的生物学和医学知识,设计了一整套减灾防疫的措施,并且对各地官员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们“理解的赶快执行,不理解的就在执行中慢慢理解”,总而言之,必须按照他说的去做。

这些做法无疑是有效的,地球上的人们早已用实践证明过。或许它在这个仙侠世界没有在地球那么可靠,但肯定还是能够有些效果的。

吴解如此期盼着。

他深知大灾之后往往会伴随着大瘟疫,事实上瘟疫造成的伤害远比单纯的水灾更麻烦,死人更多。所以他心中十分紧张和焦急,既害pà

官员们阳奉阴违不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又担心那套方法效果有限救不了多少人,再加上其它的各种事情也很多,几乎夜夜不能安睡,即使以他的身体,也渐渐地有些疲惫不堪。

不过,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灾情渐渐平复,原本让人心惊胆战的大瘟疫也没有爆fā

。这让之前对吴解的那套命令将信将疑的官员们终于死心塌地,心悦诚服。

“不愧是钦差!年纪轻轻的,不仅功夫了得,更是学究天人!”

“虽然老朽还是不明白钦差大人说的那套话,不过只要办法好用就行!”

“是啊,暂时不明白,日后慢慢琢磨就是。”

诸如这样的说法,在官员们之中渐渐流行。而在民间,则已经有很多灾民自发地给吴解立了长生牌位,甚至还有人赌咒发誓说夜里梦见神明显灵,传下弟子什么的。

“老四,这段时间你已经多了六七个师傅,还都是有大本事的。”杜若一边吃着根据吴解提供的思路自制成功的糯米糕,一边笑嘻嘻地说,“救难菩萨、药王神、长生大帝、普济尊者……今天终于连瘟神老爷都来插了一脚,我觉得他老人家应该现在恨你入骨才对吧!”

“那些算得了什么!一群草头神罢了!”茉莉很不屑地撇撇嘴,“要不是我出不了天书世界,一只手就能掐死几个!”

这口气大得离谱,杜若顿时噎住,一口糯米糕呛在嗓子里面咳嗽了半天,最后化身灵体才让它掉下来。

“呼……果然鬼魂也有鬼魂的好处!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没准这一下就噎死了……”

“被糯米糕噎死的先天高手……老三你还能更搞笑一点吗?”

“难道比‘瘟神老爷的弟子发明防瘟救灾的办法’更搞笑吗?”

吴解的吐槽被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只得捏着鼻子灰溜溜去做事,无法和杜若再争辩。

过了一会儿,杜若忍不住又说:“我说老四啊,咱们哥儿几个从小同吃同住,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你有这种本事?你不是前世里的事情都被雷劈得忘光了吗?”

“我又不是只有神君那一世的……在我转世到这边之前,还在一个很厉害很繁华的世界过了一世,严格的说,那才是我的前世。前世里面,我学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哦?这次拿出来的这套办法……也是前世学会的?”

“是啊,可惜我前世不是什么专业学者,能想出来的也只是一些大众化的东西。要不然,或许能够帮zhù

更多的人。”吴解轻叹一声,“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师傅你这可就错了!你帮他们,是你大慈大悲;你不帮他们,那才是人之常情。以你为他们做的事情,他们拿性命来报答都是应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yì

的呢?就算当年你神通还在的时候,也不敢说万事都随心所欲啊。”

茉莉的话有点偏,但至少最后那句还是挺有说服力的,说进了吴解的心坎里。

不是他不想为灾民们做得更多,而是他的能力有限,做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尽lì

了。

“如果我现在有昔年神君的那种本事,想必这场天灾一下子就能平息吧?”他默默地想着,再次坚定了求道成仙的决心。

他在南屏郡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月,十二月初的时候,灾情终于初步平息,朝廷的使者也终于姗姗来迟。

这位使者倒是熟人,姓熊名秋夜,是当今皇族旁支,大楚国禁军教头之一,也是吴解的老师之一。

熊将军很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差事,他宣读了圣旨之后,就像逃难一样急急忙忙躲进了一间道观去闭关,而让自己的副手负责各种具体事宜。

这份圣旨的内容大致如下:首先,肯定了南屏郡文武百官在宁王的带领下抗击天灾的贡献;然后哀悼了不幸被妖人残害的宁王,并表示将寻找高人出马为他报仇;接下来盛赞了吴解在赈灾防疫方面的伟大成就,封他为济世侯;最后则宣bù

免除南屏郡三年的赋税,并且调拨大量的物资。

总的来说,皆大欢喜。

而这个时候,吴解也终于准bèi

离开了。

他的原意是要出门求仙,只是眼见灾难发生,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罢了。如今灾难基本平息,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他婉拒了南屏郡官员们的挽留,分别拜访了熊秋夜和沈毅,向二人单独告辞之后就悄悄离开了南安城,来到了南屏郡西北的一个小镇。

前一阵子赈灾的时候他曾经路过这里,遇到了一个给他留下很深刻印象的年轻人。

那人叫陶土,生于富裕的陶商家庭,因为遭到被洪水从山里赶出来的毒虫袭击,全家人死得就剩了他一个。如果不是吴解正好赶到的话,连他自己也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被吴解救下之后,面对着全家遇害的惨状,陶土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悲痛欲绝,显得很镇定,只是目光中很有几分寂寥之色。

“繁华一世,转眼成空。”加入赈灾队,解决了当地的一些问题之后,他如此感叹,“我们这里以前很热闹的,可一下子就萧条了;我家以前有钱有势,宾客满堂家族繁盛,可一下子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俗世里的这些东西,真是太脆弱了!”

“是啊!所以我打算赈灾完了就去求仙。”吴解应道。

“能带我一起去吗?”陶土的眼神亮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家有个传说,说祖上求仙未成,但得到了可以拜入仙门的信物。吴大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愿意把这个信物送给你,只求你能带我一起去求仙!”

吴解这一趟过来,就是找他一起去求仙的。

当他来到小镇上的时候,陶土早已做好了准bèi



这位年青的陶商将家财全都散尽,只留下了一些方便带走的钱物,全部加起来也就一个书生游学用的竹篓,背着竹篓,一身轻松。

“我要先说明一下,我自己也不知dào

该怎么求仙的。”吴解说。

“没关系,我在宗谱的夹层里面找到了,当年先祖求仙未成的地方在大越国鄢陵郡青牛镇,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陶土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憧憬,“我相信像吴大侠你这种又年轻又有本事,人品又这么高尚的人,仙人一定会愿意收你为徒的!到时候,请务必要提携提携在下!”

“那就承你吉言喽。”吴解哈哈大笑,满口答yīng



他们对照着地图,决定绕过南屏郡南边那片穷山恶水的莽莽群山,从海路前往大越国,然后再沿着南方著名的大赤江逆流而上,一直抵达鄢陵郡。

按照胡家先祖的说法,青牛镇在鄢陵郡西北,几条河流汇成大赤江的地方,好找得很。

南方的冬天并不冷,虽然已经到了十二月,但阳光依旧和煦,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

两个对未来对修仙充满幻想的年轻人骑着骏马,在暖和的阳光下一起出发。

他们从滚滚红尘之中出发,要前往尘世之外,去寻求超脱凡尘的道路。

第一卷慕道 第一章鄢陵郡

上古之时,圣皇离辛最早完成了对人族领地的勘探,划分天下为九州,南方被称之为越州,而后来建立在这里的国家,就顺理成章地自称大越国。

大越国土地比南楚国多很多,一共有十八郡。鄢陵郡为十八郡之中最为狭长的一个郡,东邻太苍山,西傍大赤江,莽莽苍山和滚滚长江首尾交接了两次,便如一条狭长的树叶,圈出了这一片被大山大江环绕的土地。

吴解坐在一艘十余丈的大船船头,吹着江风看着景色。此时正是隆冬,寒风凛冽,大赤江上的河风更是冰冷刺骨,就算是老练的船工们也不愿意久吹,过一阵子便要换人,但他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反而觉得凉快清爽,十分舒服。

先天之体寒暑不侵,想要让他冷得难受,至少要冷到整个大赤江冻得严严实实的程度才行——那还是建立在他不运用纯阳真火取暖的前提下。

一个脸色犹如古铜的中年船工提着竹篙从船帮走来,却不敢走上船头,只是在五六步之外默默注视着吴解,眼中满是尊敬。

十五六岁少年郎离家闯荡天下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但这种寒暑不侵的少年郎却是第一次见到。遑论吴解还有一身厉害的医术,更有济世救人的好心肠。本事大,人品好,年纪轻,这位一身透出神奇古怪的乘客,正是民间传说里面时常出现的奇人异士一类。

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吴解似乎很好说话,但奇人异士往往有着不为常人所知的念头和忌讳,一不小心触犯到了……想不得,想不得!想多了便觉得浑身冰冷,比这隆冬的江风更冷千百倍!

只是这船工心中也有一点小小的念想:民间传说里面,常常有落魄凡人偶然得到奇人异士的赏识,获赠财宝或者灵药,或者从此兴旺发达,或者能够长命百岁……总之虽然心知肚明区区一个船工实在没有被奇人异士赏识的理由,却也不妨碍他做少许白日梦。

那个和奇人同行的年轻人一副文弱模样,看起来连自己都不如,最多也就是有几个臭钱罢了。那小子都能得到奇遇,自己当然也能!

“师傅,这船工又在背后看你了,他莫不是要害你?”茉莉嘴上说着很危险的话,脸上却笑嘻嘻的,浑然不以为意。

“哦?他敢!”吴解不觉得一个普通的船工能害得了自己,所以没有应答,反而是杜若立kè

凶相毕露,“我今晚就钻到他梦里去警告他一下,打他个万朵桃花开!要是他还不悔改,就扔到大赤江里面泡泡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这样太缺乏效率了,你应该直接抓住他吸干,然后再毁尸灭迹——尸体直接捏碎了扔进大赤江里面就行,正好给鱼儿加餐……”

“不要胡扯!”吴解一句话喝止正在试图教坏杜若的茉莉,劝道,“那船工为什么要害我?我只是个穷光蛋的游方郎中,全身上下除了二三两散碎银子之外就是一个药箱,难道他就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害一条性命?茉莉你不要总是把人往坏的方向去想!”

“可你身边有个有钱的,陶土那家伙完全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这一路上被人盯住不止一次了吧。”

吴解顿时语塞,但他依然决不答yīng



他不知dào

那个船工为什么这么注意自己,但如果仅仅因为对方很注意自己,就认为对方心怀恶念,进一步发展到先下手为强——这不是什么谨慎小心,而是单纯的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只要没有付诸实施,单纯的“想法”是没有罪的。谁的心里没有一点龌龊的念头呢?谁没有贪婪恶毒之心呢?如果仅仅因为对方“可能”对自己“心怀不轨”就要出手的话,那还不如缩进天书世界当乌龟呢!

所以一直到离船登岸,吴解都没有允许茉莉和杜若对那船工动手。

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好奇,所以临走的时候特地找到了那个船工,问个究竟。

“你觉得我是传说中的奇人异士,想要试试能不能得到奇遇?”当问清一切之后,吴解不禁莞尔。

他设想了好几种不同的可能,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

“你们看,用恶意看待别人,看到的就只有恶意——然而这个世界上,并非真的到处都是恶意……”他抓住这个机会,给茉莉和杜若进行道德观教育,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因为意wài

地得到了说教的机会,吴解心情大好,从天书世界里面拿了一块晶莹的玉牌送给船工。

“这是南楚著名商家白玉楼的玉钱,一枚可以换纹银千两。你既然有心,我也就成全你这一番奇遇。”他对那个目瞪口呆的船工说,“不过我要劝你一句,但凡有特殊本领的人,往往性格比较特别。你有什么意愿的话,直接当面说了就好,不要在背后犹犹豫豫。这次幸亏我是个和气的,要是遇到那些脾气火爆的,只怕早就把你一脚踢下大赤江去了。”

略过喜出望外连连道谢的船工不提,吴解和陶土下了船之后就雇了辆马车,沿着大路向西南方继xù

前进。

他们原本打算直接乘船抵达青牛镇,结果船夫告sù

他们,行船从来只到武安县,再也不会向西去。因为从武安县向西,四条河水合成大赤江的地方,一直都有“龙”的传说。

行船的人大多迷信,对龙神的崇拜更是积极认真。既然那段水路有龙神居住,那么船只就不方便从龙神头上过。

当然,更重yào

的原因是那段路没什么价值,不过就是通到一个甚至连码头都没有的破落小镇。再往上游的话,水势就会湍急得任何船只都没办法逆流而上。

也就是说,从这武安县再往西的水路,已经失去了航运的价值。

“我觉得这可能是仙人们故yì

安排的。”坐在马车里面,陶土不知dào

第多少次温习当初那位先祖留下的求仙笔记,若有所思地说,“当年先祖求仙的时候,这里的船只还会一直驶到青牛镇。从那以后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过了四百年,这四百年里面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仙人们让青牛镇废弃了码头,还制造了龙神的传说,不让行船靠近。”

“或许是吧,但那和我们没多少关系。”吴解闭着眼睛倚在车壁上,随意地说,“如果我们能够求仙成功,自然可以得知缘由;如果不能,那么缘由是什么,很重yào

吗?”

“说得也是……不过吴大侠你肯定能被仙人看中!以你的才华人品,仙人没理由将你拒之门外啊!”陶土嘴上在给吴解加油,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更多是在勉励自己。

他自知才能平平,胆略人品什么的,也没有特别可取之处。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比较看得开,还有从小锻炼出的心灵手巧。对于仙人来说,他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和吴解比起来,简直就是石头和美玉的差距。

但就算是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他也真的很想修liàn

成仙,超脱生老病死!

车内的两人沉默不语,赶车的车夫碰巧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这一路上走得很是沉闷,直到接近青牛镇的时候,才遇到了一点可供稍作点缀的事情。

那是一群正在起纠纷的江湖人。

双方看装束应该是同一个组织的,不过彼此的立场却截然相反,人数也相差悬殊。一方有十几个人,另一方只有一个。

然而只要稍稍注意,就会发xiàn

其实人少的那一方反而占了优势——那十几个人都显得很紧张,不止一个人拔出了兵器,俨然如临大敌的阵势,可那一个人却显得很轻松,甚至连剑都没有拔。

仔细看去,他虽然被十几个人包围住,可脸上却没有半点害pà

,只是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们一直追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欠九剑门。”吴解依稀听到他在抱怨,“都追了我半个月了,你们烦不烦啊?”

“解铭寰,你叛门出逃,罪在不赦!赶快束手就擒,跟我们回门派接受处置,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包围他的人里面,一个看来是首领的中年人怒喝道,“要是再执迷不悟,当心我们剑下无情!”

“丁师叔你说话能不能有点谱啊?虽然你们人多势众,可我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废物,咱们真打起来的话,只会两败俱伤——之前不是打过好几次了吗,你们哪次占到便宜了?”

“那是你偷了本门重宝断云剑!要不是仗着神剑,你根本打不过我们!”一个年青人愤nù

地说,“有种的就交还神剑,咱们再打一场!”

“放着神剑不用,我有病啊?而且什么叫‘偷’呢?从十六岁到三十五岁,我给九剑门卖了十九年的命,轻伤重伤受了上百次,流过的血只怕比一个人的身体还重。这么多的辛苦和功劳,换一把剑还换不到吗?”名叫解铭寰的剑客皱眉反问,“难道说堂堂九剑门,就是这样有功不赏的吗?”

“解师兄,你为本门立过很多功劳,大家都是知dào

的。我们也佩服你英雄了得——可你不该叛门啊!”一个大概跟他以前关系不错的女子劝道,“我知dào

你迟迟不能突pò

先天瓶颈,心里很着急。不过这事情急不得的,三十多岁的先天高手,普天下才有几个?你还是回到门中安心练功吧!”

“三十多岁的先天高手很稀罕吗?南楚国南华剑派的掌门沈毅才二十六岁就成为先天高手了!”解铭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激烈的表情,是强烈的不甘和愤慨,“当年我跟他交手过几次,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结果呢?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本门奔走效力,几次重伤,大大耽误了武功的修liàn

,反而被这个手下败将抢在前面……林师妹,我已经是奔着四十岁去的人了,不年轻了!再不突pò

的话,只怕就没希望了!”

“先天高手哪有那么容易当啊……咱们历代祖师,那么多天才人物,总共才出了两个先天高手。解老弟,你不要好高骛远,脚踏实地才是正理。”一个年纪比解铭寰大一些的男子劝道,“跟我们回去吧,求仙什么的……连影子都没有的事啊!”

“我不回去!”解铭寰大声喝道,同时拔出了佩剑,那是一把明亮得仿佛会发光的宝剑,“眼看着仙山就快到了,我不去试试,就算死也死不瞑目!今天我姓解的就把话撂在这里,你们实在不肯放过我的话,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死在仙山外面,我闭得上眼睛!”

直到马车渐渐远去,那群人还在吵吵闹闹,但始终没有真的动手。

吴解和陶土放下车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虽然不是很清楚双方争执的缘由,可从他们的话语里面,已经透露出了一个重yào

的消息。

这青牛镇,的确是仙人所住的地方!

第一卷慕道 第二章青牛镇

青牛镇的确是一个破落的小镇,镇上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两百户人家,其中至少有九成是农家,灰色的砖房显得很破旧,只有几座店铺看起来稍稍完整一些。

这里的店铺倒也齐全,有一家客栈,一家酒楼,一家杂货铺,一家铁匠铺,一家药房,居然还有一个驿站。

吴解和陶土自然先奔着客栈去,却发xiàn

客栈里面已经住了很多人。这些人来历各不相同,身份也天差地别,其中颇有一些看外表就知dào

非富即贵的人物。

“两位客官要住店?”客栈的小二是一个挺帅气的少年郎,也就跟吴解差不多大,笑呵呵的看起来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感,“麻烦两位留个名号,这样万一官差巡检,小店也好答话。”

吴解和陶土的身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自然不会反对。

“吴公子,胡公子,都是大楚人士,对吧?”店小二一边听着二人自叙,一边飞快地在登记簿上用工整的小字将其记录下来,一手托着本子一手写字,字迹却没有半点潦草,可见在这方面下过不少功夫。

“那么……可以问问二位来此有什么贵干吗?当然不说也没关系,只是有登记的话更好……求仙?二位也是来求仙的啊!那可真来对了地方!我们这青牛镇最出名的就是求仙了!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仙人的故事流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位健谈的店小二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求仙的故事,在他嘴里,似乎这青牛镇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隔三差五就有人在这里修liàn

成仙,简直就跟批发似的。

对于他的说法,吴解是不大相信的,但陶土则被忽悠得一愣一愣。

就在店小二口若悬河吐沫横飞,而陶土连连点头之际,从客栈楼上走下来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门外去了。

这些人自然看到了柜台处的吴解、陶土和店小二,不过几乎都对他们视若无睹,只有一个看起来应该是随从的走过来,很轻描淡写地吩咐:“小二,我们少爷喜欢清静,平时往来的都是有身份有教养的人,不要安排那些闲杂人等在三楼,知dào

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细声细气,却带着一种很理所当然的骄傲。说完这些之后,也不等店小二回答就急忙追出门去,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朝着这边正眼看一下。

大概在这种自以为身份高贵的人物眼中,无论店小二还是吴解、陶土,都不值一提,哪怕多看他们几眼都会有失身份吧。

店小二机灵得很,见陶土和吴解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连忙解释道:“那是我们鄢陵郡著名商人魏家的家仆,他们家因为跟郡守结亲的缘故,平时都有些骄横——不过其实人并不坏,只是嘴上凶而已。”

吴解不置可否,但陶土就忍不住问:“他家生意很大吗?平常都有几支商队?做不做国外生意?每年本郡向朝廷进贡的时候有他们家的贡品吗?郡里开乡老会的时候,他们家家主坐在第几排?”

这几个问题问出来,店小二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又变,最后陪着笑劝道:“陶公子,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毕竟是大楚国的人,在这大越国跟本地人起争执——就算是赢了又怎么样呢?仙人不会喜欢动辄跟人争闲气的徒弟的……”

“那仙人就喜欢他们?”陶土不肯善罢甘休,继xù

追问,“难不成你们这里的仙人也是专门收邻居乡亲,不问品性才能的?”

“少说两句吧。”见店小二一脸为难,吴解淡淡地说,“我们是来求仙的,又不是来斗气的。省点精神去寻访仙缘才是正路,难道杀了魏家全家,就能得到仙缘吗?”

他的话音很平淡,但言语中自然有一股杀气流露出来,店小二闻言顿时额上就出了冷汗,也不敢搭话,急急忙忙引着他们去了二楼,住在距离楼梯最远的两间。

等到二人进了房间,安顿下来,这位活络健谈的店小二就急急忙忙地告辞,活像背后有老虎在追他似的。

只是他并不知dào

,吴解刚一关上门,就再也维持不住脸上那副冷冷淡淡的强者风格表情,钻到天书世界里面哈哈大笑。

“茉莉,你的办法真的很好用!”他笑了半天才停下来,得yì

地对茉莉说,“适当地装个酷,效果一流啊!”

“那是当然!这可是你当年的招牌表情,一旦你露出这种表情,那就是准bèi

要动手杀人全家或者抽魂炼魄什么的,这时候大家在你面前连气都不敢出,只恨不能变成一颗灰尘赶快掉到地上看不见……”

听着茉莉与其说是恭维不如说是讽刺的话语,吴解原本得yì

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按照茉莉的说法,这表情只怕欠揍多过可怕,用来吓唬那些弱小者到也罢了,要是不小心在强者面前摆出这副嘴脸来……

于是暗暗决定,以后少用这个很可能超级欠揍的表情!

这个时候,茉莉还在滔滔不绝地赞美神君,神态之虔诚言语之真挚,令人联想到被邪教洗脑的狂信徒。

吴解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正在和傀儡卫疏交手的杜若。

“她这次已经跟卫疏打了多久了?”

“大概三个时辰吧,看样子也快要输了。”茉莉知dào

吴解不喜欢她太多地谈论昔年神君的事情,乖巧地跟着转换话题,“说实话,无论是练武的天赋还是刻苦的程度,她都要胜过师傅你。仅仅三个多月就掌握了南华水剑的剑意,这成绩就算在当年咱们门派里面,也算是基本合格了。”

吴解点点头,看着同样施展南华水剑,剑光层层叠叠化作波涛,竭力抵挡卫疏犹如山洪暴发一般攻势的杜若,欣赏之余也不禁十分惋惜。

两个人是一起向傀儡卫疏学艺的,可吴解只能做到凭借自身的武功在它面前抵挡一段时间,杜若却将南华水剑给学会了,甚至于领悟了剑法的精要,掌握了属于自身的“水之剑意”。凭借这份天赋和刻苦,如果她没有死的话,就算没有什么奇遇,迟早也会以武入道成为一代宗师!

可惜世上的事情是不能“如果”的,死了就是死了。现在的杜若虽然本领高强,但终究只是孤魂野鬼。

在长宁城内学武的时候,他曾经请教过万寿观通明阁的长青子,得知这个世界存zài

着所谓的“幽冥”,死者的魂魄如果没有特殊的力量保护,七天之内就会被吸入幽冥。然后通过不知名的途径去轮回转世。

若是没有天书世界的庇护,任凭杜若有再大的本事,也只会无可奈何地被冥冥中的力量拉到幽冥世界去,重新投胎转世,忘却一切。

他一边惋惜,一边又在暗暗警醒。

求仙之路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杜若这样的人才,只因为一时失察就被害送命,他纵然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也要多加小心,以免被人算计。

古人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仙路艰难,的确是应该谨慎一些才对。

“茉莉,谢谢你上次对我的提醒。”想到这里,他低声对茉莉说,“虽然我不赞成你那种过分凶残和自私的想法,但你发xiàn

那个船工在暗中注意我,就立kè

给了我提醒——这很好,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茉莉为之一愣,等回过神来之后,一张小脸顿时就红了,甚至连头顶微微弯曲的耳朵都变得通红。她慌慌张张地挥着手,语无伦次地说着诸如“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之类的话,整个人却已经因为超乎想象的高兴而飞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她就在天书世界里面飞来飞去,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欢呼,看得出来高兴到了极点。

这既让吴解也感到很高兴,也让他暗暗的有些愧疚,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对茉莉太严厉,是不是不够亲切不够温柔。

毕竟……无论活了多久,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

想到这里,他就没有打扰茉莉的欢呼,悄悄地离开了天书世界。

回到现实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带了点钱,没有叫醒因为旅途疲惫已经呼呼大睡的陶土,一个人来到了客栈楼下。

客栈的楼下是个小酒楼,勤快的店小二正在擦着楼下大厅的桌子,一边擦一边哼着小调,显得很快活。

“小二哥怎么称呼啊?刚才走得匆忙,忘了请教,还请不要见怪。”

“吴公子您太客气了!小的姓李,您叫我小李就是。”

吴解眉毛一挑,笑着问:“姓李?莫非是叫‘李逍遥’?”

“咦?吴公子您怎么知dào

的?”李逍遥吃了一惊,疑惑地问,“小人这贱名怎么能传到您这样本领高强的人物耳朵里面的?”

吴解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巧合,巧合。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李逍遥的店小二立志成仙,后来偶遇奇缘练成飞剑之术,行走江湖创下一番事业……见小二哥你行李,就忍不住问了一下。”

“哦……那我爹多半也听过这个故事,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李逍遥笑呵呵地说,“不过我可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我只要一辈子安安稳稳过太平日子就行。”

吴解点点头,又问:“令尊是这客栈的主人吗?怎么没看到他?”

“我爹去武安县进货了,这段时间客人多了许多,一些以前不怎么用的房间都要清理出来,所以他去买一些新的被褥……我们做客栈的,讲究一个‘宾至如归’,让客人住舒服了,是应尽的本分。”

双方正在闲聊,门外突然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小二,住店。”那人冷冷地说,“帮我照顾马……顺便替我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愿意买马,我用不着它了。”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吴解转头看去,果然正是路上见到的冷面剑客解铭寰。

第一卷慕道 第三章将大夫

解铭寰的入住,并没有给客栈里面的众人带来什么变化。这位江湖高手似乎名声不彰,又或者这里的众人比较孤陋寡闻,总之大家只把他当成一个落魄到需yào

卖马的江湖人,一点都没当他是高手。

时光如梭,一转眼的工夫,吴解和陶土在青牛镇已经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面,他们走遍了青牛镇和附近的山林,熟稔了这个镇上比较特别一点的人物,也认识了别的求仙者们。

大约这青牛镇的确很有几分灵异,所以来此求仙的人并不少,除了住在客栈里面的八个人之外,还有一些人直接租下或者买下了镇上居民的屋子,至于之前曾经很不屑地表示不想闲杂人等打扰的那位魏腾魏公子,虽然现在还住在客栈三楼,不过他家的工匠已经在装修一间不久前买下的院子,大概很快就会搬出去。

镇上的求仙者来自四面八方,最远的是来自于九州西北大秦国的古渊,这位才二十五岁的青年已经在求仙之路上跋涉了十年。他跟吴解的情况类似,都是偶然遇见仙人之后就下定决心求仙。不过他没有吴解那么幸运,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收获。

求仙者们之中富家子弟颇多,除了魏腾和陶土之外,还有一个来自大越国首都爰城的刘铭。刘家世代经商,是越国著名的豪商,真zhèng

的家财万贯,不过这位刘公子为人却和气得很,完全没有魏腾的那种傲气,很好相处。

刘铭自然不是孤身出门求仙的,他的身边有三个随从。一个是从小服侍他的书童,一个是熟悉各地风土人情的向导,还有一个是位武林高手。

那位武林高手功夫了得,解铭寰入住的第二天,两人曾经一言不合动过手,打得难分高低。不过吴解注意到当时解铭寰并未使用那把九剑门镇门之宝的断云剑,想来以这位高手的傲气,大约是不屑于在仅仅试探性质的单打独斗里面用神剑取胜吧。

这一战打得极为激烈,也让原本很看不起解铭寰这落魄武夫的那些人为之色变,接下来的几天里面,不止一个人跑去刻意结交他,但却都吃了瘪——解铭寰放着江湖高手不做,铁了心来求仙问道,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去结交这些他看不上眼的人物呢?

求仙者里面还颇有一些性格古怪的人,比方说有一位在青牛镇已经住了一年多的易公子,每天都上山砍柴,用劳动赚来的一点钱过着清贫的生活——可他时常买笔墨纸砚,而且买的都还是高档货色,看得出来身家颇为丰厚,却不知dào

为什么偏偏要去过苦日子。

除了这些求仙者之外,镇上值得一提的居民也有不少。

首先值得注意的当然就是给儿子取名为“李逍遥”的客栈老板,李混吞。这位年近四十的大叔有着一张和善的圆脸,微胖的身材颇具福相,平素言谈间展现出广博的见闻,在小镇上可谓是消息灵通的第一人。

包括吴解在内,几乎每一个求仙者都向这位名字和某种小吃颇为类似的大叔打听过仙人的踪迹,也都得到了许多看起来似乎挺靠谱的消息。

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这位见闻广博的大叔所提供的消息,几乎全都是“某某山曾经出现过仙人”之类,求仙者们因为听了他的消息到处奔波,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

现在是正月底,一年里面最冷的时候。就算是大越国这边的毒虫多半也在蛰伏,否则恐怕早就有人被咬伤甚至毒死了吧。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因此报复他,相反大家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按照他提供的那些很可疑的消息前往一处处深山老林吃苦受累。

“……昨天李老板喝酒之后说漏嘴,说当年鹰嘴崖那边十多年前曾经有妖兽铁嘴鹰出没,后来被仙人斩了。”陶土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对吴解说,“我跟刘兄打算过去看看,就算找不到仙人,或许也可以看到一些当初的痕迹。吴大侠你去吗?”

吴解笑着婉拒,独自离开了客栈,来到了药房。

和李混吞相比,药店老板将岸就显得朴素但却高调许多。这位名字让吴解联想到穿越之前曾看过的某僵尸片里面最终BOSS的老先生已经年近六十,可外表看起来却只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帅气中年人,真是养生有道驻颜有术!

因为这个缘故,很多求仙者都坚持认为他是修道有成的高人,不断缠着他求指点求收徒,闹得他不厌其烦。

但将大夫不愧是活了六十年的人精,想要从他嘴里问到点有价值的东西,可比李混吞那边难多了!

每一个试着向他套话的人都会发xiàn

,明明自己是想要问点什么,可几句话说下来,话题就不知不觉被带到了跟求仙毫无关系的方面,有时候是关于保养身体的,有时候是关于南蛮风情的,有时候则是关于杏林趣闻的……

如果这人的话术实在厉害,他说不过对方,就会干脆撇下老脸,叽里咕噜一通金刀蛮语——将老先生出身极南方的小族金刀蛮,与世隔绝的程度匪夷所思,除了深山之中的族人之外,听得懂他母语的人怕是一只手就能数完。

吴解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他从来不向将大夫打听求仙的事情,他只跟对方谈医术。

双方都是医者,将岸胜在从医多年经验丰富,吴解胜在有领先这个世界几个层次的地球医学知识,彼此所擅长的东西恰好互补,每次讨论,都觉得颇有所得。

通过讨论,吴解学会了很多越国南方蛮族独有的小窍门,其中包括一些药效非凡的独家秘方,万金难换。

但将岸所得就更为珍贵——这些秘方再怎么珍贵,终究还是在各个部族里面流传的,只要花上足够的钱财和时间,总能够找得到的,可吴解心中的那份知识却是真zhèng

的独家货色,除非这世上还有别的穿越者,否则绝不会有人能够懂得。

这些天来,被求仙者们骚扰得苦不堪言的将大夫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能够学到那些令自己心中豁然开朗,为自己打开通往高深医术大门的知识。

所以一看到吴解登门,他立kè

抛下几个还在纠缠不休的求仙者,和吴解进了药房后面的客厅。

“小友啊,你说的那个‘细菌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激动地说,“我昨天仔仔细细想了一夜,结合过去很多的经验,越想越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吴解对此一点都不觉得yì

wài

,既然这个世界那些基本的物理和化学现象依然和地球保持一致,那么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在这个世界自然也是一致的。

或许两个世界在某些更加深入更加关键的地方有所区别,但至少诸如“细菌感染”这个层次的东西,应该是不会错的。

更何况,在南屏郡救灾的时候,“隔离”、“消毒”、“灭菌”等做法已经被证明是有效的。既然那些做法有效,那么细菌理论当然应该是成立的。

不过他脸上神色淡然,心中却暗暗有些嘀咕。

这位将大夫……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新的理论了?像这种年纪的老人,不应该稍稍有那么一点固执吗?

“小友啊,但我也有一个疑问。”将岸又说,“你的理论的确是很完备的,能够跟我的行医经验相验证,但光靠理论是不够的吧?按照你的理论,这世上有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细微小虫——你称之为细菌,它们是带来很多病患尤其腹泻和溃烂的罪魁祸首,那么你能不能想办法找出它们来呢?”

“这有何难!”吴解微微一笑,向他要了文房四宝,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略具雏形的显微镜。

显微镜技术大致上有三个关键,第一是透镜,第二是底光,第三是镜筒。解决了这三个关键之后,剩下的就是调焦之类细节问题。在吴解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虽然落后,可至少在工艺技术上不会输给明代的地球人,最早的显微镜似乎就是明朝时期发明的,那么这个世界应该也能做得出来。

简单的光学显微镜不算多么复杂的仪器,吴解一边回忆一边绘画,不过一刻钟就把它画了出来。

“将老先生你看,这东西能够将细微之物的模样放大两次,这样肉眼看不清的东西就能看到……不过此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是精通此道的大师傅,恐怕做不出来。”

将岸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会儿,就“为什么能够放大”之类的问题询问了一番。吴解也不藏私,把透镜原理给他说明了一下。

“可惜此地气候炎热,就算是冬天也不结冰。否则我倒是可以用冰来磨一个透镜现场演示一番……”他说到最后,见将岸还是似懂非懂,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老先生的确是虚心好学之人,可惜毕竟缺乏足够的知识。

“我不明白没关系,自然有人明白。”将岸笑着收起图纸,说,“今日所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此刻我心急如焚,只想着找人把这显微镜做出来……今日就此别过,小友请勿怪。”

吴解当然不会在意,他完全可以理解将岸的心情。

将岸稍稍交代了一下,就离开小镇前往武安县去寻找工匠制作显微镜,而吴解则离开药房,来到了铁匠铺。

第一卷慕道 第四章张铁匠

铁匠铺的老板姓张名龙,看相貌大概二十六七。他不仅名字威武,人也长得很威武,高大雄壮,虎背熊腰。他的个头比吴解高了一尺以上,胳膊简直比吴解的大腿还粗,配合结实的肌肉和一副虬髯,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莽张飞一般。

这位张老板力qì

很大,抡起铁锤来就像是玩具一般,硕大的铁锤在他手上挥得呼呼作响,将一块块烧红的铁块捶打成各种工具。

大越国地处九州最南边,所以也被称之为南越。这里的气候原本就热,铁匠铺里面温度尤其高,求仙者们倒是有心找张老板攀谈,可几乎没人受得了铺子里面的闷热,加上那些火油之类的味道实在难闻,所以这边几乎就是无人问津。

吴解走进铁匠铺的时候,只有冷面剑客解铭寰抱着宝剑坐在墙角,注视着张龙打铁。

见吴解过来,他点了点头,一言未发。

吴解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也没有开口打扰张老板工作,同样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呆在那里注视这位铁匠打铁的动作。

如果说这青牛镇里面有谁可能是修仙有成的高人,吴解觉得张龙肯定是最可能的人选。

这位魁梧的铁匠虽然手艺并不出色,可他挥动铁锤的动作却带着非同寻常的节奏感,只要认真听他打铁的声音,就会发xiàn

每一下都刚好敲在一个令人听着很舒服的位置上——只要忽略那轻轻重重乱七八糟的音强就行。

“师傅啊,这铁匠的确是有道行的!”茉莉很笃定地说,“他虽然故yì

改变了捶打的力度,让声音变得很刺耳,也让铁器的质量不行,可他改变不了自己长期养成的节奏!”

“没错!一般的铁匠根本不可能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节奏,能做到这种事的,最起码身体素质非常好,而且需yào

打了几十年的铁——可你看他的样子,顶天了不超过三十岁!”杜若也非常笃定地说。

吴解的看法自然和她们一样,所以除了出于兴趣找将大夫讨论医术之外,他平素的时间多半花在铁匠铺,琢磨该怎么从张铁匠这里得到求仙的线索。

好在这里没人跟他争,能够从敲打声中听出名堂来的,必定是有相当武学基础的人。镇上的求仙者虽然很多,听得出这与众不同节奏的却只有三个。

吴解,解铭寰,还有刘铭的那个保镖。

刘铭的保镖看来并不赞成自家少爷求仙,所以他似乎根本没跟刘铭提过这事。经常来铁匠铺的只有吴解和解铭寰两个人。

吴解没有出声,解铭寰也没有出声,张龙更是素来就沉默寡言,没事从不开口。热烘烘的铁匠铺里面,除了一下又一下的捶打声之外,再无别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张龙将一把镰刀打好,将颜色犹带暗红的铁片放进铁砧旁边的冷水里面,只听得兹兹作响。而他自己则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把磨刀的砂轮搬到了身边。

沙沙沙,沙沙沙,他双脚踩着踏板,磨砂石快速地旋转,而手上的镰刀则在粗糙的磨砂石溅起点点火星。

片刻之后,砂轮被移开,盐水和青石搬了过来。张铁匠开始细心地磨制镰刀的锋刃。

等到晌午时分,这把镰刀已经安上了木柄,搁在门旁的架子上,等着需yào

它的人来将它买走。

“这镰刀多少钱?”吴解试着问。

“八十文。”张铁匠瓮声瓮气地回答,没有任何推销的意思。

吴解点了点头,拿出一串铜钱付了账,然后跟解铭寰打了个招呼,便提着镰刀离去。

吃过午饭,他已经进入了天书世界,仔仔细细地检查那把镰刀。

它的材质只是最普通的熟铁,工艺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乍看上去就是一把随处可见的普通镰刀。但吴解知dào

它绝对不普通——带着这把镰刀进入天书世界,消耗的气血竟然比那棵一品参王都多!

消耗的气血越多,表示这东西灵气越足,所以吴解干脆开启了管理权限,使用类似“放大镜”的能力将它放大,进行深层次的透视,终于看出了名堂。

这把镰刀里面,至少有三到四处的铁质和其它地方截然不同,不仅更加紧密,而且还透出一种暗沉的光泽,看上去像石头多过像金属。

“那大概是铁精,一种很低级的炼器材料。”作为天书世界的器灵,茉莉当然也能看到这一幕,她低声说,“用真气挤压凡铁,就可以制造铁精。”

“铁精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至少就我的印象里面没什么用。师傅你懂的,我当年接触过的材料,再怎么低级都不会低级到这种货色。”茉莉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不过毕竟是一种炼器的材料,凡人无论如何都造不出来的。”

“只靠捶打和冶炼,可以将普通的铁百炼成钢,这就是极限了。只有使用真气挤压,才能将其中的精华凝聚起来,形成铁精——更进一步的话还能形成五金之精,那就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炼器材料了,有一位擅长炼器的师兄,门下就养了一批专门为他制造五金之精的人手。”

吴解点点头,捧着这把镰刀坐在灵木下面沉思。

那几块不起眼的铁精,应该是张龙在打铁的过程中无意间运用了真气而制造出来的。这就意味着他至少是先天高手——只有步入先天境界,才能通过吸收天地元气,把本身的内力升华为真气,从而产生摧金断玉炼铁成精的威力。

或许张龙并不是修仙者,但最起码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先天高手,而且是那种修为深厚,以至于可以英华内敛的高人——能做到这一点的先天高手,吴解只见过一个,就是忌道人。一人一剑守卫南楚国数百年的绝代剑客。

“莫非张龙是跟忌前辈一个等级的高手?”吴解沉吟着,仔细回忆印象中二人的模样,将他们的气质互相对比,过了好半天才缓缓摇头。

“不对,张龙不能像忌前辈那样,让我心灵之中产生压力感——或许他只是有特殊的方法,能够更好地隐藏实力。”

“这不奇怪。那个忌道人只是野路子的散修,无门无派,甚至连像样的传承都没有。而这个张龙很可能是某个仙门的弟子,一个门派的积累当然要超过个人的探索。何况这种隐藏气息的手段几乎是各门各派都要修liàn

的,因为没准敌人对你稍稍低估一些,关键时刻就能反败为胜。”

“那当年无上神君门下也有这种手段吗?”

“有,不过我不会,也没听说谁用过。”茉莉微微扬起头,很傲然地说,“无上神君门下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哪怕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也可以用鼻子看那些修liàn

了几千年的老东西,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谁敢反抗立kè

就灭他满门。何必要隐藏实力?”

她说得理所当然,一股霸气油然而生,令人可以遥想当年无上神君这一派的霸道程度。

“我大概可以想象当初无上神君被雷劈死之后整个门派的下场了……”吴解嘀咕着,将镰刀留下,离开了天书世界。

天色尚早,求仙者们大多在外面溜达,寻找各自的仙缘,客栈里面空荡荡的,大概只有勤快的店小二李逍遥还在忙碌。

吴解并不急着出门,而是坐在床上沉思。

青牛镇的确是仙门所在,至少已经确定有一位修仙者住在这里。但张龙为什么要以铁匠的身份来掩饰呢?而且他并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在当铁匠,铁匠铺里面每天都叮叮当当……这究竟是为什么?

吴解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然后房门就被粗鲁地一把推开,魏腾的随从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你果然在这里,跟我走一趟吧!”

吴解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穷鬼就是蠢笨!我们公子要见你!”

“哦。”吴解点了点头,“我不欢迎他,让他离我远点。”

他并不是不懂礼貌的人,但他的礼貌不会浪费给那些无礼之徒。

这句话噎得那随从愣在门口,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他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乡下郎中,居然敢这么不识抬举!

过了好几秒种,他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大叫大嚷,不过吴解根本没在意他究竟说些什么——横竖不过是那些烂俗的废话,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能说出什么有新意的台词?

然而吴解还是稍稍有点低估了这个随从的嚣张程度,他骂了几句见吴解不还口,便以为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手,一个箭步冲过来,想要抓住吴解,拖到主子面前请功。

于是他就摔了出去,躺在门外地板上抽搐。

吴解随手摔飞了这个拿鼻孔当眼睛的家伙,皱了皱眉,对楼上叫道:“小魏啊,派两个人来,把堵在我房门口的东西搬走!”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旅馆都能听见,三楼的魏腾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最多半分钟后,魏腾就带着几个凶恶的打手过来了。

“解大侠,能请你去劝一下吗?现在只有你能够劝得住他们了!”店小二李逍遥听着楼上传来的争吵声,愁眉苦脸地向正坐在大堂角落专心吃面条的解铭寰哀求,“这打起来的话,万一打出事情来怎么办啊!”

“不会的。”解铭寰连筷子都没放下,满不在乎地说,“他又不是我,不像个经常杀人的。”

第一卷慕道 第五章仙缘

吴解和魏腾的这次冲突很快就在镇上尽人皆知,因为从此以后,嚣张跋扈的魏腾看到吴解就气焰全消,甚至会绕道而行。

而经过了这件事,大家也终于知dào

,原来这镇上的高手并非只有解铭寰和刘铭的那位护卫,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年轻郎中。

不过知dào

了也无所谓,绝大多数的求仙者都是比较平和的,就算不与人为善,至少也不会去刻意找麻烦。吴解并不像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他就像是一只吃饱了打盹的老虎,只要你不凑上去自己找死,他才懒得动手呢。

在这个世界上,喜欢找死的人毕竟是极端少数。

其中当然也包括吴解自己。

“解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坐在山崖顶上,吴解确认视线所及的范围里面除了自己和解铭寰之外再没第三个人,才放心地说,“那位张铁匠绝对不是普通人!”

“当然。无论火势多大,也无论工作了多久,他身上的汗水始终都是那么多。”解铭寰在面对同等级别高手的时候并不孤僻冷漠,“只怕那些汗水是他刻意逼出来的——但想要在那种炉火旁边不出汗,就算是先天武道的宗师们也不一定做得到。”

吴解微微一愣,没料到他竟然是从这个方面看出了破绽,继而击节赞叹,为这位老江湖的眼光深深地叹服。

他也经常去铁匠铺,可他从来没注意过张龙身上的汗水!

“不仅如此,解兄你看。”他拿出了之前买的那把镰刀,又取出钉子和锤子,将钉子放在一块铁精的位置上,狠狠地一锤子砸了下去。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但铁精上却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这一幕让解铭寰大吃一惊,盯着那镰刀左看右看,问:“我之前也买过他打造的东西,用起来也只是一般,怎么这把镰刀这么古怪!”

“古怪的不是镰刀,而是这一小块地方。”吴解并未藏私,向他详细说明了那一小块铁精的情况。

解铭寰并没有听说过“铁精”这种东西,不过他很容易就明白了吴解说的话,看向那镰刀的眼神顿时炙热起来,仿佛透过镰刀看到了一位本领高强、随手就能炼出铁精的大宗师,看到了自己突pò

瓶颈进军先天武道的希望。

“这位张大师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那张冷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多谢吴老弟的指点!这份恩情,解某终身难忘!”

吴解也笑了,然后终于说到了今天邀请解铭寰的真zhèng

话题:“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张大师明显不喜欢别人打扰。咱们该用什么办法说服他?如果不小心惹怒了他的话,别说求仙了,只怕会性命难保啊!”

解铭寰闻言,皱着眉头开始沉思起来。

作为一位闯荡江湖近二十年的武林前辈,他的社会经验比吴解足很多——就算加上前世的社会经验,吴解总共也就在社会上闯荡了不到十年,差不多正好是他的一半。

在和平的地球上所积累的社会经验,到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面其实不是很好用。这个世界的人比地球人敏感许多,一些在地球上并不起眼的小事就可能激怒他们,而且他们生气时候的反应也比地球人夸张,挥拳头都算客气的,拔刀子司空见惯。

毕竟当年吴解所生活的国度,是全世界犯罪率倒着数、安定程度名列前茅的国家,跟这个动辄打仗死人的凶险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或许……地球上那些战乱地区,就是这个样子吧?

吴解之所以要找解铭寰商量,就是希望借助对方的江湖经验,想出能够顺利说服张龙,求得仙缘的方法。

解铭寰足足想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脸色忽阴忽晴变了许多次,最后才露出了笑容,眼中有了几分把握。

“解某想来想去,最后觉得,我们还是直接上门挑明此事比较好。”

“哦?为什么?万一张大师生气呢?”吴解一愣,疑惑地问。

“青牛镇是求仙圣地,这一点远近闻名。张大师如果真的不希望别人打扰,早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他留在这里,应该是一边隐居修行,一边寻找合适的弟子。”解铭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吴解,“你我二人都是半只脚踏入先天武道的高手,身体强健、意志坚毅。他以打铁为消遣,所要寻找的应该就是我们这样的弟子!”

吴解微微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张大师不肯暴露身份,但从他平常的言行看来,应该是个比较直率的人。所以我们直接上门挑明一切请求拜师,他应该会收下我们。”

吴解仔细琢磨了一番,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对于江湖对于人心的了解,这位老江湖肯定在自己之上。既然如此,那么就信任专业人士的意见吧!

第二天早上,求仙者纷纷出门之后,吴解和解铭寰一同来到了铁匠铺。

“你们终于来了。”还没等他们说话,张龙反而先开口了,“我就在奇怪,昨天你们怎么没来——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二人闻言再无怀疑,一同拜倒。

还没等他们拜下去,张龙已经走上来托住了他们,没有受他们这一拜。

“别急别急,仙门招收弟子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别说你们还没拜师,就算拜师了,只要不是我的徒弟,都不用拜我——我们没这么多规矩。”他憨厚地笑着,不知dào

从哪里拿出了两块竹片,分别递给两人,“这竹片是我的信物,你们记得要随身带着。以后的事情,到时候自然明白。”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你们以后就不要来了,今天的事情也不要传出去,我辈正道修士,是很忌讳随便向凡人泄露身份的。切记!切记!”

等到二人走远,张龙才微笑着坐在凳子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神色间颇为得yì



“一下子就招收了两个半入先天的年轻高手,这一次招生的基本要求,这就算是完成喽!”

吴解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急急忙忙回到客栈,关好门窗,一头钻进了天书世界。

刚一进入天书世界,他就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大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恭喜师傅!”茉莉凑了上来,笑嘻嘻地说,“这张龙果然是有门派的,修仙者有个门派当后盾,日子会好过很多啊!”

杜若对此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她一直都希望能够找到可以修liàn

至白日显形的方法,因为除了吃之外,她还是很喜欢晒太阳的,而且不能在阳光下活动,终归是很不方便。

三人欢庆了一阵,吴解便离开了天书世界,拿出那块深褐色的竹简来仔细端详。

这块竹简样子很普通,但拿在手上却比一般的竹简沉重许多,竹简上隐约还有许多犹如天上云彩一般的花纹。竹简的正面是“守正勿失”四个字,反面则画了一团鲜红的火焰。当他将手指放在那团画出的火焰上时,便感觉到一股热气隐约从竹简中流出,微微有些烫手。

刚才他进入天书世界的时候,感觉到身上的气血正在飞快地流逝,不得不放下这块竹简——由此可见,它的确不是凡物,乃是蕴含了许多灵气的宝贝。

“是一件很简单的法器。”茉莉说,“但做得挺用心,大概是这个门派的信物之类吧。”

能够被眼光极高的茉莉评价一句“用心”,这块竹简果然不凡!

吴解仔细看看这块竹简,总觉得有点眼熟,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陶土家族祖传的那件“求仙信物”,似乎跟这竹简颇为相似。

他也曾经见过那件信物,那是一块翠绿的竹板,方方正正大概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正面刻着“来日方长”,反面刻着一个骑着老牛放羊的牧童。无论文字还是绘画都很简朴,但却透出一股雄浑遒劲,让人不由得留下深刻的印象。

无论形状还是文字,两件信物都并不一样,但吴解却觉得这两件信物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觉得彼此十分相似。

他有心再找陶土看看那件信物,可惜陶土出门去鹰嘴崖了,至少要过十天八天才能回来。

张龙大师已经叮嘱他不要再去铁匠铺,而将岸大夫出门找工匠,陶土和刘铭去了鹰嘴崖,解铭寰天天闭关打坐,一时间他在这青牛镇上居然没什么比较熟悉的人了。

百无聊赖之下,吴解去逐个拜访了镇上其他几位看起来有点特别的人。

杂货店的老板周洲是个中年儒生,看起来很迂腐很落魄的那种。他性格有点单纯,像是那种从小读死书把脑子读傻了的书呆子,看人看事都往好的一面去想,时常被镇上的居民们取笑。

据说这位周先生当年也曾读书求学,不过连个秀才都没考到。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吃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亏,以至于落魄到经营着一个杂货店,却要靠给人代写书信和做裁缝来贴补家用,就这样依然过得紧巴巴的。

究其原因,大约是他恪守圣人之言,做生意只赚十分之一的利润,而小镇上的那些个大妈大婶还价实在有点狠,以至于他往往连十分之一的利润都赚不到……

除此之外,酒楼的大厨李狗蛋也很特别——不仅名字很有个性,他的长相更有个性。这位李大厨生就一副虎背熊腰,比起张龙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面容却长得颇为清秀,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这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异象,不知dào

让多少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目瞪口呆——吴解也是其中之一。

相比李大厨的奇异相貌,相貌很普通的驿站邮差李无伤就显得很不起眼。事实上他的确很不起眼,不起眼到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

吴解觉得,这位李差爷真不该当什么邮差,他当杀手的话,一定会是最顶级的杀手,目标恐怕到死都不知dào

是谁下的手。

有了张龙大师的例子在前面,吴解估摸着将大夫、周先生、李大厨、李差爷这四位都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连李混吞李逍遥父子都是修仙者。

仔细想想,这个小镇简直是修仙者们的大本营啊!

他如此琢磨着,哑然失笑。

第一卷慕道 第六章变化

陶土回来的时候,心跳得很快。

虽然他的脸上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但他那急促到每分钟至少一百二十下的心跳出卖了他,告sù

吴解他其实很紧张很激动。

当吴解向他借那枚信物看一看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并不是不愿意的表情,而是不知dào

该怎么解释的苦恼表情。

犹豫了好一会儿,陶土才苦笑着说:“那个……信物……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吴解闻言皱起了眉头,话音也微微冷了两分:“刘铭居然抢你的东西?”

他本来觉得刘铭是个蛮不错的人,却不料在仙缘面前,这个貌似和善的年轻人竟然也会做出凶恶的事情来!

“不!不是这样……”陶土急忙解释,但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苦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吴解仔细看着他的脸,从他脸上只看到苦恼为难之色,却看不到半点沮丧难过,反而隐约有些喜气。

联想起自己的境遇,他顿时恍然大悟——陶土这趟出门,一定是遇到了仙人。他身边有当年先祖留下的信物,自然就得到了仙缘。

“原来如此!”他哈哈大笑,拖着陶土向酒楼走去,“这可是值得庆祝的好事啊!走!喝两杯去!”

陶土先是讶然,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更进一步猜想到了什么,惊讶地低呼:“你也——”

“不说这些,喝酒,喝酒!”

酒楼里面颇为热闹,外出归来的求仙者们累了好几天,需yào

好好放松一下。他们大多有点钱,吃喝玩乐方面,一点都不会落在别人后面。

吴解很恶意地想,不知dào

这些人在吃苦耐劳方面是否也能勇往直前呢?

他和陶土来到二楼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些平常的酒菜,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两人都刻意回避了求仙的话题,只聊一些生活方面的事情,比方说风土人情啊,比方说这些天知dào

的一些趣事琐事啊……吃吃喝喝谈谈,倒也颇为自在。

冬天的白天很短,不知不觉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不过这家酒楼晚上也是照常营业的,伙计们已经点燃了屋内壁柱上的松明,还为每一张桌子都送来了油灯。这些油灯都以薄纸做成罩子,既能够挡风,也不至于太过遮挡亮光,配合熊熊燃烧的松明,可以提供比较充足的照明,让食客们可以在晚上也享shòu

娱乐生活。

当然,这是要额外付钱的。

吴解和陶土都是有钱人,并不在乎这点灯火费,今天他们心里都很高兴,打定了主意要一醉方休。

但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了殴打和吵闹声。

二人一愣,跑到窗户边上看去,只见四五个大汉围着那易书生拳打脚踢,打得他像个虾子似的蜷在角落里,痛呼连连。

“奇怪!易书生虽然性子傲了点,可也从来没得罪过人啊。怎么突然跑来一群人打他?”陶土疑惑地说,“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和这易书生没交情,所以也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而吴解则看出那些大汉看似凶狠,其实出手都刻意留情,应该不会真的打伤易书生,所以也没有出手。

过了一会儿,那些大汉才停了下来,对着已经站不起来的易书生恶狠狠地说:“姓易的,今天是给你个教xùn

!只要你还敢在这鄢陵郡一天,日后有得你的苦头吃!”

说完,这些人就径直离去,留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易书生,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一根一根将自己辛苦砍来的木柴重新收拢好,背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去。

吴解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吴大侠,你想要管一管?”陶土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问道,“先让我去打听一下吧,这些天我认识了不少人,或许能够打听到一点消息。”

说完,他就朝着刘铭那一桌走去,和刘铭一行攀谈起来。谈了一会儿,又走到另外几桌,一一问过,最后才摇着头回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这易书生居然还是个当官的!”

“哦?”

“这易书生单名一个‘悌’字,孝悌的悌,字长恭。出身书香门第,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二,所以也有个易二郎的俗称。他学问颇好,八岁入学,十二岁考取秀才,十五岁考了贡生,十八岁考了举人,二十二岁考了进士,素有才子之名。”

“咦?那他为什么混到现在这样?”

“这易二郎性子正直,不容于官场。因为他精通算术,大越国朝廷任命他到鄢陵郡郡府当运转主事,主管物资调运、财税收发。按说这个位置油水很足,结果他自己清廉如水不说,还挡了不少人的财路,没多久就被扣了个罪名丢官……后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没人知dào

他为什么会来求仙。”

“那这些打他的人呢?”

“大概是当初他得罪过的人吧……他当初几乎把整个鄢陵郡的官吏们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这些或许是哪个人派来收拾他的。”

“既然这样,那么这些人应该直接把他往死里打才对,至少也该把他给打残废了……可我看他们下手很有分寸啊。”

“……这我就不知dào

了,或许是防止朝廷还记得他,日后追查起来麻烦吧。毕竟……二十二岁的进士,在整个大越国也不是很多。”

吴解闻言微微点头,但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

易悌越有本事,那些仇恨他的人就越容不得他活下去。这样的道理,陶土不明白,但他却是知dào

的。

如果来的这些人真是易悌的仇家,那么此刻易悌肯定不死也残,绝对不可能在挨了一顿打之后还能站得起来,靠自己双腿走远的。

不过吴解并不打算出手阻止,在他看来,那些大汉们与其说是在殴打易悌,还不如说是在设法逼他离开鄢陵郡。

对于这位既正直又孤傲的易二郎来说,离开仇家满地的鄢陵郡,的确是眼前最好的选择。

吴解甚至敢打赌,如果真的有仇家来害易悌的话,这些大汉们反而会挺身而出保护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无所获的求仙者们有不少已经灰心离去,剩下的人也大多变得烦躁起来,镇上的气氛日渐恶劣,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动手开打。

如果不是看不下去的吴解果duàn

出头,一连收拾了好几个特别凶恶的家伙,又每天巡逻以维持治安,大概情况已经恶化到不可收拾了。

但就算有他在镇里巡逻,就算他不断阻止那些比较激烈的冲突,情况也依然在不断地恶化。

再怎么厉害的武功,也只能阻止歇斯底里的人搞破坏,却不能抹去人们心中的失望。

吴解在镇上缓缓走过,用冷冷的目光让正在揪打成一团的几个求仙者迅速分开,眉头紧锁。

这样下去,青牛镇简直就是一片乌烟瘴气了!

不过……他心中有个很大的疑惑,一直没有能够解开。

如果青牛镇的求仙始终都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当初他们来的时候,这个小镇的气氛那么安宁平和呢?

这几个月来,他目睹着求仙者越来越多,人们的心态越来越差,目睹着青牛镇渐渐地从一个偏僻安静的小镇变得喧闹和混乱。

他实在想不出,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气氛被破坏到这个地步的小镇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

他曾问过店小二李逍遥,李逍遥的回答很荒谬:“以前镇上没这么多求仙者的,偶尔来一两个,没求到仙缘也就走了。”

“这话鬼都不信啊!”杜若大叫,“胡扯也得有点影子好不好!他要说自己是妖怪,以前来的求仙者都被他一口吞了,那还像句人话!”

吴解很想吐槽“我觉得他不是吃货”,遗憾的是现在并非适合吐槽的时机。

事实上对此感到疑惑的求仙者远不止他一个人,陶土、解铭寰、刘铭……甚至据说连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魏腾也曾经打听过这个。

求仙者们没有笨蛋,除非是孤僻如易悌或者木讷如古渊,否则几乎每一个求仙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其中不少胆小或者说谨慎的就悄悄离去,只有胆子比较大又或者特别固执的才留了下来。

陶土绝对不属于胆大的行列,即使已经仙缘在手,他也依然被这种诡异烦躁的气氛折腾得很不安,哀求着李逍遥帮他把房间移到了吴解隔壁,并且不止一次拜托吴解有危险的时候拉自己一把。

吴解倒是并不紧张,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以他的本事,除非仙人出手轰杀他,否则就算是先天武道的宗师杀过来,他也有信心能跑得掉——或许还可以扛着陶土一起跑。

更何况……这青牛镇里面至少有五六个仙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这些高个子顶着,哪里用得着担心!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月。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各种各样的毒虫也都多了起来,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人被咬伤,甚至还有不治身死的。更糟糕的是,这些毒虫并不只出现在野外,室内也一样会出现——陶土就在自己屋里发xiàn

了一条比他大拇指还粗的赤红蜈蚣,吓得他魂不附体。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危险,剩下的修仙者里面,又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等到四月初的时候,停留在青牛镇上的求仙者已经只剩了不到二十人。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托这些毒虫们的福,剩下的求仙者们终于不再互相起争执,吴解也终于不用整天在镇上巡逻,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或许这些剩下的,全都是已经获得了仙缘的幸运儿吧?

吴解倒是没考lǜ

过毒虫的问题,一方面是他经过药炼的身体抗毒能力极强,寻常毒虫压根伤不了他,能伤得了他的毒虫多半早就被仙人抓走了;另一方面则是他无暇顾及毒虫这种小事,因为他很忙。

除了巡逻之外,他还在试制显微镜。

第一卷慕道 第七章细菌论

将岸大夫是二月底回来的,跟他一起来到青牛镇上的还有一位胖墩墩的年青和尚。

“这是安贫寺渡空大师,我认识的朋友里面,要说手工之巧,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将大夫向吴解介shào

,“渡空大师看了你的设计图,试着制作了一下,但发xiàn

做出来的东西怎么都跟你的设计不一样。所以他就亲自来了。”

“善哉!贫僧渡空,唯一的爱好就是机巧制造。吴施主图纸上的那件法器,虽然设计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法术的成分,可却十分奇妙——贫僧前后制作了十几次,但做出来的东西却始终不能达到施主所说的那种效果……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厚着脸皮来请教一番。”

渡空大师这番话说出来,将大夫的脸色顿时就苦了下来。

吴解忍不住微笑起来,转头看向这位自称“不懂修仙只是养成有道”的老帅哥。

“唉!满脑子想的都是显微镜,忘了你这和尚是不打诳语的……”将岸苦笑两声,拿出一块深褐色的竹简递给吴解,“这东西你收好,随身带着——不过这个只是第一关,能不能入门,还要看之后的考核。”

吴解接过竹简,只见竹简和张龙给他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反面画的不是一团火焰,而是一株松柏。

“松柏者,长青也。你如果受了伤或者很疲倦的时候,把这松柏的一面贴在身上,多少会有些效果。”将岸见吴解在注意那棵松柏,随口说道,“不要在意这个,日后无论你能不能加入仙门,我送你个像样的法器就是——现在先来讨论显微镜!”

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关心仙门选拔弟子的事情,满脑子想着的只有显微镜。

接下来这段时间,吴解花了很多的精力和口舌,向两位修仙者介shào

“透镜原理”,介shào

“焦距”概念。然后他们又花时间找出了渡空大师所制作的那些水晶透镜的焦点,进而慢慢组合出了一台显微镜。

这个过程足足花了五天,等到这台难产的显微镜总算完工的时候,别说是吴解,就连两位修仙有成的高人也觉得精疲力竭,整个人几乎都要瘫了。

但当他们透过显微镜,看到了所谓的“细胞”,看到了吴解细菌论里里面所提出的“普通的水里有无数微小的生物”,又看到了“经过煮沸和过滤的水中,这些微小生物基本被除去”……种种以前没想象过的景象都呈现在眼前,让他们看得如痴如醉。

精疲力竭坐在地上的吴解,看着两位高人为了争夺那台显微镜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几乎要掳袖子开打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让将岸和渡空大师也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也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将岸重新恢复了高人气度,对吴解正色说道:“此番显微镜制成,你的细菌论已经得到证实,有兴趣将它刊印于世吗?”

“当然,我也是一个医者,能够把一种对医学有利,对苍生有利的技术传出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吴解这么说,将岸向渡空大师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而渡空大师则显得有些郁闷,摇头叹气。

“时哉命也,不能强求。”

“两位前辈在说什么啊?”吴解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好奇地问。

“贫僧原本和将道子说了,若是你的理论正确,便欲将你收入我安贫寺门下——我佛门中人最重视行善积德,你创立细菌论,日后将会救活无数的人,凭着这份功德,在佛门之中必定能够有一番成就……”

吴解还没回答,将岸已经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但我可没答yīng

!咱们仙道中人做事要讲究个缘法,他既然先找上了我们青羊观,那就是跟我们有缘。除非我们青羊观误人子弟没办法引他入仙门,否则你们安贫寺还是慢慢等吧!”

“我还没入门呢。”吴解提醒他。

“我好歹也是青羊观第二十六代弟子之首,就快要突pò

入道开始凝练罡气洗练自身,放到一些小门派当长老都够了,收个徒弟难道还要走常规流程?”将岸用鼻子嗤了一声,显然很不把门规放在眼里。

“别人倒也罢了,你将道子……恐怕还真不行。”渡空大师笑得有点促狭,“甭管你道行多高年纪多大,可别忘了你是修liàn

什么的。而且他的路子跟你一点也不合,除非你们掌门真的老糊涂了,否则绝对不可能允许你收他为徒——暴敛天物也不是这么瞎搞的!”

这话顿时让将岸气焰全消,愁眉苦脸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我们安贫寺就好多了,我直接让师兄收他为徒,而且不用出家,多方便!”

将岸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承认渡厄大师是一代高人,佛法高深尚在我们青羊观的几位师伯师叔之上。可你们安贫寺除了渡厄大师,还有哪怕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物吗?连你都算安贫寺第二高手了……渡空啊,你觉得以你的本事,要是到我们青羊观来,也不说我师傅那一辈了,就算在我们这一辈里面,前五名能不能轮得到你?”

“前五名还是可以的吧……”

“是啊,正好第五,对吧?”

于是渡空大师也无话可说了。

两位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如斗鸡一般瞪着眼。

这滑稽的一幕让吴解觉得很好笑,但好笑之余,他却也深切地体会到修仙世界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就算是修liàn

有成的高人,也要努力拉拢有资质或者有功德的弟子加入门派,以不断壮大门派。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忌前辈,忍不住问起了他的事情。

“南楚国白玉楼的忌神剑……他的身份比较特别……”渡空大师显得有点尴尬,连连摇头。

将岸就没这么委婉了,很直截了当地说:“半魂忌道人为了守护南楚国,不知dào

杀了多少人,结了多少仇。跟他交朋友倒也罢了,要是传他法门助他长生,不知dào

要惹上多少恩怨,甚至可能连带着负担很多因果。别说青羊观和安贫寺,天下没有哪个正道宗门会传他道法!”

他的话很直白,连没有修仙知识的吴解也能充分的理解。

所以除了为忌前辈暗暗默哀之外,他实在没别的话可以说。

无关的话题很快就被抛开,两位修仙前辈开始帮zhù

吴解完善“细菌论”。

对于这本注定会被天下医者奉为经典的医书,三人都投注了相当的热情,针对每一个细节都进行讨论,不止一次争得面红耳赤。

两位修仙者在见识方面本来是有优势的,但吴解的理论实jì

上是地球上无数学者千锤百炼的结晶,往往简单的一句话都凝聚了不知dào

多少人的心血,不止一次让两位自诩见多识广的仙人瞠目结舌——可随后就能通过实验证明。

当四月中旬,这本薄薄的《细菌论》终于完成的时候,将岸和渡空已经对吴解在医学上的惊人造诣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且一致认为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某个擅于医术的正道大神通者转世,甚或是传说中从天界降临的谪仙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的猜测错得离谱。

昔年的无上神君前辈的确是大神通者,不过他的行径距离“正道”这个词,可是有着几倍的十万八千里呢!

完成了《细菌论》之后,渡空大师便告辞离去,顺便带走了一份抄本,表示要将其刊行天下。

轻抚着那本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抄本,渡空大师满脸欣慰之中却又有些赧然,“其实我等并没有能够真的帮上多少忙,把名字写在书上……实在是贪天之功为己有啊!”

“大师您太客气了!我的那些理论,全都只是猜想而已。如果没有大师您制作的显微镜,谁能证明‘细菌’的存zài

?而如果没有两位前辈的帮zhù

,这本书又怎么能够这么快写出来?怎么能够尽快地刊印发行呢?”吴解笑着说,“这本书能够早一天发行,就能早一点帮zhù

天下医者治病救人。你们二位的贡献功不可没,留下名字也是理所当然!”

将岸微微一叹,摇头不语。

他的想法和渡空差不多,但他没有渡空这么高洁正直,这本书刊行天下之后,著书的人必定能够得到无数的感谢和祝福,作为一位正道修仙者,能够从这些感谢和祝福中得到极大的好处。

就为了这些好处,厚脸皮他也认了!以后在仙道之路上多多照顾吴解,权当补偿就是。

渡空大师化作淡淡的金光乘云而去,带走了那份抄本。而凝聚了三人心血的原本则被留给了吴解,放进了天书世界。

在那本书的封面上,除了端端正正的“细菌论”三个大字之外,还用小字写下了编纂这本书的三个名字。

主编:昭阳吴解;校验:青羊观将道子,安贫寺渡空。

第一卷慕道 第八章过关

四月十五那天,天气晴朗得不像话,从一大早开始天上就看不到一丝云彩,只有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

吴解坐在客栈的阳台上,看着已经重新恢复平静的小镇,心情悠然自得。

昨天晚上,将岸大夫派药店伙计送给他一本雕版印刷的《细菌论》,和他手头的原稿相比,正式出版的《细菌论》在遣词造句上经过了细心的修饰,更加质朴和易懂,开头还多了一篇由东南大儒陈弘义所写的序言。

在序言里面,陈老夫子极尽溢美之辞,给予了细菌论极高的评价,几乎就是夸到天上去了,对提出细菌论的三个人也一样是多有赞誉,甚至于说“此乃百姓之福、苍生之幸!”;“三子者,大智慧、大仁义,皓首穷经、呕尽心血,一文乃成,神鬼皆叹!”;“惠及万民、功在千秋,此即圣人所谓‘立功于世,非限一国一时’者也!”……

这篇序言让吴解看得暗暗脸红,可也忍不住暗暗得yì



脸红是因为这些成就其实不应该属于他,而应该属于地球上那些研究出细菌论的学者们;而得yì

则是因为成就感——虚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于社会有所贡献,油然而生的自豪。

一件大事到此总算功德圆满,他对此十分满yì



无论求仙的结果如何,这趟青牛镇之行的收获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甚至可以说,就算他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成就长生不朽,光凭这本《细菌论》,他这穿越的一生就已经没有白来。

一生有此成就,已经很足够了!

他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走进了青牛镇。

那是一个穿着很华丽的女子,看年纪大概也就十六七岁,论相貌看身材倒也算是漂亮,不过那身花枝招展的绸衣和零零碎碎的各种饰品,实在显得很累赘。

吴解觉得,如果自己戴着那么多饰品的话,只怕走路都会很麻烦,一不小心就会被头上的东西扎一下,或者被什么刮一下,一定会显得非常狼狈。

可这女子显然专门练习过仪容姿态,明明一身零碎,走起路来却一点都不受影响,脚下的速度居然还挺快的。

她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那马比一般的上等良马都还要高一点,身上看不到半根杂色的毛,动作更是矫健轻快,尤其双眼充满了精神和活力,更透出一股威猛的气质,看上去不像是马,倒像是老虎!

这一人一马沿着青牛镇内的石板路一路走来,不知dào

为什么,但凡走过之处,无论人还是动物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完全的静止。

这就像是影视节目里面皇帝出巡,士兵和官员们都分列两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样子。

吴解很疑惑地注视着那个华丽过头的女子,见她一点都没有犹豫或者停顿,也没有朝两边多看一眼,径直来到了客栈门口。

这个时候,她抬起头来,和吴解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神很明亮,充满了强烈的自信心,眉宇间更是有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势。在和她对视的刹那,吴解甚至生出了“这人非常厉害,我要退避三舍”的感觉。

他眉头一皱,将心中的惊恐压下去,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忍不住就瞪着眼睛站了起来,想要朝着那女子大吼一声。

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个女子倒是先说话了。

“晚辈骆瑜,求见浑天先生!”她朝着客栈门口作揖,和声悦色地说。

吴解愣住了,原本打算脱口而出的怒吼也吞了回去。

很明显这个骆瑜是认识那个“浑天先生”的,而且她对于青牛镇似乎也知根知底。这不由得让他大感好奇,想要等着看看后续的发展。

骆瑜这一声喊出来之后,半天都没有人回答。

她就这么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慢慢过去,静止的行人很快恢复过来,街道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有骆瑜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客栈门口,就像是一尊雕像似的。

直到日头渐渐升至中天,李逍遥才苦着脸走出来,对她抱怨道:“洛姑娘,你这一闹,我们的戏就全演砸了啊!”

“晚辈确有要事求见浑天先生,请前辈恕罪!”

李逍遥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这不合规矩。选考未完,老爹他不会见你的。”

“今天已经是四月十五,晚辈会一直等到日落的。”

“……你这不是在砸我们的场子嘛!”李逍遥急了,大叫,“云梦君的家眷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晚辈不敢无礼,只是实在有要事求见浑天先生……”

“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啊!不要以为你是晚辈我就不揍人!我当初在黑水河里面砍死毒蛟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李逍遥挽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动手揍人的意思。

骆瑜还是一动不动,但旁边的白马却拱了过来,朝着李逍遥挤过去,像是要把他给挤开,保护主人。

“你这连角都没长出来的小东西,作死吗!”这一下不仅没能挤开李逍遥,反而激怒了他,只见他怒喝一声,瞪起眼睛,右手隐约有白光闪烁,看样子真的是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李混吞的声音突然在客栈里面响起:“让她进来吧。”

“可是……”

“算了。反正能留下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多也多不了几个。第一轮就这么结束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物就突然模糊起来。

吴解靠着栏杆站在阳台边上,只见整个镇子的景象突然停住,然后迅速模糊,顷刻间,无论是远处的房屋还是近处的客栈,全都变得朦朦胧胧,连带着镇上的居民都模糊起来。

一片模糊之中,只有极远处的山野才是清晰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却见自己的身体也在变得朦胧模糊,顿时吓了一跳。正要有所反应,茉莉却在心中叫道:“不要怕!”

她只叫了一声,脚下的阳台就摇晃起来,顷刻间土崩瓦解。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在急剧坠落中保持镇定,只听得耳边呼呼作响,他的身体在不断地飞速落下,眼前一片五颜六色的东西乱七八糟地飞过……不知dào

坠落了多久,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以他坠落的时间而言,从那么高摔下来,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死定了。但吴解非但没有死,甚至连一点伤都没受——他受到的震动就像是从半尺高的一级台阶上跳下来,仅此而已。

定了定神,吴解看向周围,却发xiàn

自己还是站在客栈的阳台上,周围还是青牛镇。但镇上的居民却不知dào

哪里去了,镇外山野的景色也变化了很多,而且客栈门口还多了不少人。

那些都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求仙者们,不知dào

为什么,他们都突然回来了。

他疑惑地下了楼,发xiàn

最后剩下的二十多个求仙者此刻大多聚集在了客栈底楼的大堂上,或站或坐,三三两两,脸上多半惊疑不定。

看到他过来,包括陶土在内的不少人微微松了口气——作为求仙者们仅有的三位高手之一,吴解的实力是大家都认可的;而他在此前情况糟糕的时候挺身而出维持秩序的行为,也让很多人暗暗赞许他的人品。此刻见他出现,那些实力较差的求仙者就多少有了点底气。

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至少这位吴大侠是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帮大家一把的。

或许他帮不了太多,但有帮zhù

和没帮zhù

,在心理上的差别是很大的!

等到求仙者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李混吞才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斯条慢理地说:“诸位远道而来求取仙缘,这些天来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

“在这段时间里面,我们通过各种方法,对诸位进行了一些考验。能够留在这里的众人,都是通过考验,可以接受真zhèng

的‘入门考核’的良才。”

“或许诸位当中,很多人都不能通过考验,最后只能黯然离去。但不要灰心,此刻能够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我们发下的信物,日后你们的子孙如果有心求仙,依然可以凭着信物来到青牛镇,追寻属于他们的机会。”

“原本我应该留在这里主持真zhèng

的选拔,不过我有点急事要处理……这里的事情,就由张龙来主持吧。”

说完,他身上光芒一闪,化作一道如虹白练冲天而去,那位深藏不露的张铁匠则从客栈门口走了进来。

张龙先是跟李逍遥打了个招呼,然后向众人介shào

了求仙的规矩:

众人首先要在这里学习基本的练气养生之术,同时进行斋戒。等到五月初一,第二阶段的考核就会开始,如果能够通过第二阶段考核,就有了在仙门学习的资格。但必须通过第三阶段考核,才能正式成为仙门弟子。

“你们不要以为来求仙的只有你们这二十多人,其实从各地来的求仙者被分散到了很多不同的‘青牛镇’上,过一会儿你们会被全部集中起来——到时候可不要吓一跳。”

说完,张龙便径直离去,而客栈里面的众人也在李逍遥的安排下重新找房间住下。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xiàn

,原本只有三层的客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座七层的高楼,飞檐斗拱、雕梁画壁,美不胜收。房间里面的用具也都变得精致华美,只怕比俗世中皇宫里的东西更好!

“果然不愧是仙人啊!”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我……我真的求到仙缘了!”

“呜呜……老爹啊!一定是你的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才能得到这份仙缘!”

“你哭你老爹我没意见,可别把眼泪鼻涕喷到我身上啊!”

……

一片喧闹之中,吴解微笑着关上房门,躺在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在他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一卷慕道 第九章天真论

第二天早上,吴解等人再次来到客栈楼下,发xiàn

原本简陋的大厅已经变得富丽堂皇,店小二李逍遥也换上了一身青色长袍,腰间佩剑尚未出鞘就寒气四溢,逼得人们难以靠近。

他已经不再像前些天那样笑嘻嘻的,板着脸显得非常严肃,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油然而生,实力稍稍差一些的人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

等所有人到齐坐下之后,李逍遥手一扬,一道道白光落在众人面前,化作一本本悬在空中的书册。所有的书册都是一模一样的,封面上印着五个大字——太上天真论。

“天真论是昔年太上道祖所创的修仙之法。和一般的修仙法不同,它注重的是精神的修养,教导人们如何审视自身的心灵,抹去那些阻碍真性情的私心杂念,令心灵恢复到天然真诚的状态。”李逍遥肃然说道,“或许你们会觉得它不能带给你们任何好处,但对于修仙者来说,修心是最基本的功夫。”

“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四月二十五那天还没能有所进步的,就是真的缺乏悟性,不适合修仙。我会送他们离开,洗掉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给他们一份留待子孙的信物。”

说完,他就朝门外走去。他的步子明明迈得并不大,但却只一步就走到了门口,再两三步就走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二十多个捧着书的求仙者相顾无语。

这些人能够通过第一轮的选拔,自然各有其过人之处。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经有人翻开书认真研读起来。

十天时间说起来很多,但真zhèng

算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这太上天真论既然是仙家妙法,那一定非常艰难深奥,没听到仙人也只要求“有所进步”就行了吗?赶快下苦功学习吧!

吴解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翻开书一看,却顿时吃了一惊。

这书上的内容不仅一点也不深奥,相反非常浅显。

“每个人总有很多想法:想要很多的东西,想别人注意自己,想比别人过得更好,想要享shòu

,想要自由自在,想要流芳千古,想要青春永驻,想要健康长寿……甚至于想要长生不死。”

“这些想法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我称之为欲望。”

“有欲望并不是坏事,欲望是一切行动的力量之源,正因为我们想要得到,所以才会去努力,才会不断进步,乃至于最终超脱凡俗,成就不朽仙灵。”

“但在这里,我有一个问题。”

“你最重yào

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也很少有人真的能一下子就答出来,或许你会越想越糊涂,发xiàn

自己的欲望多得数不清,自己也不知dào

究竟想要什么。”

“而如何帮zhù

你找出自己最重yào

的那个欲望,就是我创立‘天真论’的原因……”

接下来的篇幅里面,书上列举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让人按照这些问题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去比较和筛选自己的各个欲望,将那些不重yào

的一个个排除,只留下重yào

的;再把重yào

的欲望互相对照,考lǜ

哪个是可以放qì

的,哪个是必须坚持的,最终找到自己最重yào

的欲望。

这些话简单直白,半点仙家秘法的深奥感觉都没有,以至于让吴解生出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他皱着眉头合上书本环顾左右,只见求仙者们几乎都在埋头苦读,唯有骆瑜坐在角落里面闭目养神,面前的书本合着,不知dào

是比他更早读完呢?还是根本就没读。

吴解其实并不是个罗嗦多话的人,但此刻他实在是满腹疑惑不吐不快,见骆瑜似乎很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请问——”

吴解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骆瑜已经睁开了眼睛,稍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抢在他之前问道:“你看完了?”

吴解点点头。

“看懂了?”

吴解又点点头。

“你真的明白它在说什么?”骆瑜的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脸上也充满惊异之色。

吴解很疑惑地点头。

“……解释给我听听!”

吴解再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却发xiàn

张开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明明很清楚书上的意思,也有把握能够几句话就说明白,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甚至连正确的口型都做不出来,就像是嘴巴突然失去了功能似的。

看着他犹如离了水的鱼儿一般徒然地张合着嘴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骆瑜不仅没有对这滑稽的模样感到好笑,反而越发地震惊,几乎已经到了花容失色的地步。

“你居然真的看懂了……”

她的声音干涩得犹如几天没喝水似的,充满了挫败感:“道不可言,能言者即非正道;真不能名,能名者即非天真……我用了差不多十年才勉强读懂了天真论,你居然一会儿就看懂了……不要再白费力qì

了,你看看我的书。”

说着,她翻开了自己的那本天真论,吴解好奇地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他吃了一惊,赶紧翻开自己的书,看到的依然还是那些熟悉的文字。

奇怪!为什么看别人的书就是空白,看自己的书就是端端正正的简体字呢?

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简体字?!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简体字?!怎么会有简体字写成的书籍?!

顾不上失礼,他急忙以手为笔,在骆瑜的桌子上写了一个“天”字,问:“请问你认识这个字吗?”

骆瑜看了看,想了想,摇头。

吴解瞪大了眼睛,看看她,看看自己手头上的书,又看看她的书。

两本书的封面上,都是清清楚楚的五个简体字:太上天真论。

大概是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可怕,骆瑜也被吓得微微一缩,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向吴解解释道:“这书上其实一个字都没有,是写书者将自己对于‘天真论’的理解贯注于其中,依据每一个读者的理解显化出不同的文字——仙家典籍,多半如此。”

“言语不能正确地传递心意,所以才需yào

用这种方法来传授。你看你的书上有字,看我的书上没有字,那是因为每一本书都是针对我们个人的,有法术保护,只允许得到批准的人阅读。除非你有本事破开我书上的法术,否则就只能看到空白。”

吴解木然点头,他已经受到了太多的震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dào

你究竟有着如何惊人的悟性,又或者有过怎样神奇的际遇,但既然你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领悟了‘天真论’,那么相信入门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骆瑜很快就平复了心情,端庄优雅地笑了,“提前自我介shào

一下吧,我是骆瑜,来自人间最南方的云梦郡,大概……会成为你的师姐吧。”

对此吴解倒是没觉得惊讶,以骆瑜的言谈和表现看来,她分明就是仙道中人。来这里求仙,大概属于留学生的性质。要说有什么疑惑,他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跟他们一起学习,而没有直接入门。

于是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来历……将来你有机会自然知dào

。我承认自己的确算是仙道中人,但我以前所学的东西并不适合我,这次能够来青羊观求学,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争取到的机会。”骆瑜轻叹一声,显得有些忧郁,“不过规矩不可废弃,想要入门就要按规矩来。”

“青羊观很有名?”

“青羊观是天下少数几个有大道真传能够直指飞升的门派之一,其渊源久远到传说中的上古时代,到现在已经传了二十六代……仙家一代短则百年长则千年,二十六代……凡间不知dào

已经经过了多少朝代更替,连沧海都成了桑田……”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端庄仪态:“这些无聊的事情不提也罢,总之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我。我虽然不能在仙道上指点你,可一些常识性的事情还是能够稍作讲解的。”

说到这里,她嫣然一笑:“说了半天,还没有请教这位师弟的尊姓大名呢……”

“吴解,南楚国昭阳郡人氏。”

这话说出来,骆瑜不禁一愣,急忙追问:“哪个吴解?莫非是推广防疫之法的南楚国济世侯,主编《细菌论》的吴解?”

“正是。”

“你这么年轻?!”骆瑜惊讶得站了起来,“我拜读过你的书,觉得思路真是出人意料,但论证却又丝丝入扣、无懈可击……你知不知dào

这本书出来,多少仙道前辈捶胸顿足,甚至有人难过吐血!”

“为什么?”吴解也纳闷了,区区一本《细菌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道至理,至于让那些仙人们这么难过吗?

“昔年佛陀有云,一钵水中有八万四千虫。这个早已得到仙门前辈们的确认,水里面的确有那么多细微的虫子,他们甚至将不少虫子的形状都画了出来。但所有的研究都到此为止,水中有虫子也好没虫子也罢,不过是天地化生万物滋长的自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不值得为了它耽误追求长生大道的时间……在你的《细菌论》问世之前,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你却以区区凡人之身,推想出这些虫子,进而论证出了它们和疾病的关系……你知不知dào

这本书刊印于世,会拯救多少性命,积累多少功德?”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啊!那些前辈们明明早就发xiàn

了‘细菌’,却因为没有研究过它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而漏过了这个重yào

的发xiàn

,将天大的功德从手指缝里面漏掉了——要是邪派倒也罢了,正道中人的修liàn

和成长,乃至于最后的渡劫飞升,功德都是极其重yào

的。不知dào

多少前辈就是因为功德积累不够,以至于最后不敢渡劫不能飞升,只能辗转轮回重头再来……”

骆瑜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吴解的目光除了敬佩之外,更多了几分艳羡和亲近。

“我之前说可能会成为你的师姐,这话实在是太狂妄了!以你的成就,无论你是否能够入门,我都该尊称你一声道兄才是!”

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礼:“骆瑜拜见道兄,日后若是有缘,还请道兄多多指教!”

第一卷慕道 第十章仙道常识

一上午的研习之后,便到了午饭时分。几个面目呆板行动僵硬的机关人走了进来,给众人送上了饭菜。

正如之前张龙所说,这段时间大家的伙食属于“斋戒”——碗里非但没有半点荤腥,甚至连一丁点儿油都找不到,吃的是清水煮黄精,喝的是首乌茯苓粥,配菜是青盐拌苦瓜。这些饭菜大约是有益于健康的,但口味实在让人有点不敢恭维,包括吴解在内,大多数求仙者们都吃得愁眉苦脸。

当然也有完全不在乎的,比方说一个叫朱三七的胖子,小眼睛小鼻子,肥嘟嘟的脸上充满了猥琐的气息,怎么看都是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可他却吃得眉开眼笑,还将几位食不下咽的求仙者们没吃完的那份也都给吃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吴解不由得暗暗感叹,“能够通过第一轮选拔的,果然都是有本事的人啊!”

从下午开始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吴解并没有出门,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他急着找茉莉询问一些事情。

之前为了防止被仙人看出端倪,他特别告诫茉莉别和自己联系。但一个早上下来,他发xiàn

仙人们其实并没有怎么关注自己这些求仙者,就不再那么顾忌。

虽然为了避免麻烦,暂时不敢进入天书世界,但至少在心里聊天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茉莉,昨天和今天的这些事情,你都看清楚了吧?”

“当然喽!不过有点奇怪……”

“什么事情奇怪?”

“奇怪的事情还是挺多的。比方说很多人似乎都很在乎什么‘功德’,按照你之前的解释,这个功德是靠做好事积累起来的,可当年咱们……反正我不记得咱们门下有谁做过什么好事的。但我们一样威伏万界君临星海,也没发xiàn

有什么问题啊。”

“结果最后不就恶贯满盈,被雷劈死了嘛!”

“说得也是,不过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你看这些人,修为低得一塌糊涂,就已经这么重视功德了。可你当年是修为高深到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境界,才被灭世神雷轰的……”

“这个以后再慢慢琢磨吧,反正多积累一点功德总归不会是坏事。”

“既然师傅你这么说,那这件事就先略过不提。另外一件让我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个什么‘太上天真论’。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应该是那种直指长生大道的妙法,但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太上道祖’这么一号人物,更没听说过什么‘太上天真论’!”

“咦?太上天真论不是很有名吗?”

“反正我没听说过……而且‘道祖’这个称号也很有问题……在我们那个时代,似乎没有谁被称作道祖的。”茉莉沉吟了许久,疑惑地说,“我们那个时代,要说大神通之首,当属创造大荒界的荒神和创造归墟海的墟祖两位老祖,不过他们并没有留下传人。而除了这两位老祖之外,就是以师傅你为首的几位造化神君,我记得其中有个正一神君就很厉害,师傅你曾经告诫过我们,除了几位师兄之外,其余人等不要惹那家伙……”

吴解吃了一惊,他从不知dào

原来在神君的时代,原来还有和神君同一等级的强者!

“同一等级?怎么可能!师傅你是半只脚踏入两位老祖那个境界的大神君,包括几位师兄在内的其他所谓神君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接下来茉莉便开始习惯性地为无上神君歌功颂德耀武扬威,连篇连篇的颂扬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听得人身上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吴解急忙制止了她的废话,又打听起“道不可言”的事情。

“没这个说法!”茉莉很肯定地说,“我至少见过五六本记载道法的秘籍,都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那个所谓的‘道不可言’肯定是后来才有的……没准就是这个什么太上道祖搞出来的!”

“师傅你这次转世真是用了太长太长的时间,结果不知dào

从哪里跳出来的小人物都敢自称‘道祖’了……也不知dào

那些神君们怎么答yīng

的……两位老祖又怎么肯容忍别人和自己并列……唉!这世道变了啊!”

说着说着,茉莉的声音就越发低沉,开始唉声叹气。

吴解没有经lì

过茉莉当初的生活,所以也不能切身体会到茉莉的忧郁和伤感,不过他能够感觉到茉莉低落的心情,所以没有去打扰她,而是去找骆瑜请教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修仙世界,他越来越迫切地感觉到自己缺乏那个世界的常识。茉莉的知识都是不知dào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很多都跟现在的世界对不上号了。而且她的出身实在太高端,对于目前连先天境界都还没达到的吴解来说,太缺乏参考性。

他想要知dào

一些实jì

的知识,知dào

一些当代普通修仙者应该知dào

的常识,而这些知识,目前只能从骆瑜那里得到。

“哦?道兄想要问一些修仙界的常识?”骆瑜并没有觉得yì

wài

,她刚才就已经发xiàn

,吴解似乎对于修仙界的很多常识都一无所知,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既然如此,现在来打听消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道兄想要问些什么呢?”

吴解对此早有腹稿,很干脆地说:“我基本上什么都不知dào

,你觉得哪些比较重yào

,属于随便谁都应该知dào

的……就给我讲讲吧。”

骆瑜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开始讲述起来。

“要说修仙,自然应该先讲‘怎么修仙’。凡人贴近仙路的方法不外乎三种:第一种是锻炼身体,不断地挖掘自身潜力,让力量越来越强、反应越来越快、耐力越来越好……直到最后突pò

肉体凡胎的极限,这就是所谓的‘武修士’。”

“第二条路,是专心修liàn

气息,一口内气绵绵不绝,身体强健、寿命悠久。当气息修liàn

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感应到天地元气,进而内外贯通,化内气为真气,踏入先天境界。此所谓‘炼气士’。”

“第三条路是通过祭拜神明祖灵,得到那些大能之物的回馈,魂魄日渐强壮,最后超越凡物的极限,以魂魄而超凡。这一种很罕见,说实话我也不大清楚。”

“以道兄你为例,你的武艺极为高深,身体锻炼得十分强壮,内力的积累也很深厚。大概就是武修士为主,炼气士为辅。一般的武者都是这么做的,最终的目标‘以武入道’,就是综合前两条路踏入先天入道境界。”

吴解微微点头,他现在总算是对于自身的实力和道路有所了解了。

“但无论走哪一条路,在抵达先天境界之后,都要回过头来弥补另外两个部分。最终必须将身体、真气和魂魄都修liàn

完满,才能真zhèng

完成仙道的入门——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将修仙的第一个境界称之为‘入道’。”

“入道有三个部分,将本身的内气完全转化成真气,称之为‘先天’;以真气锤炼体魄,让身体在后天巅峰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同时将后天阶段因为过度透支潜力而变得空虚的气血重新补充恢复,称之为‘百炼’;在冥想中渐渐壮大魂魄,最终魂魄成型可通幽冥,称之为‘通幽’。”

“因为这三个境界都是‘入道’必须完成的内容,所以并称为‘入道三境’。只有完成了入道三境,才能真zhèng

称得上是一名修仙者,而不是半吊子。”

吴解连连点头,直到今天,他才对修仙有了一个明确的印象。

“完成了入道的修liàn

,接下来就要‘炼罡’。把真气转化成罡气——这一点各门各派都有独家秘法,或者说,必须有相应的法门,才称得上是门派。罡气转化完成之后,就可以用来洗练自身,将肉体凡胎洗练为无漏之身。”

“无漏之身的好处很多,最明显的就是在寿元耗尽之前都能一直保持青春和健壮,这也是包括我在内,很多女修士梦寐以求的目标。”

骆瑜说得幽默,吴解也忍不住莞尔。

“炼罡修士能够出入青冥飞行绝迹,各种神通妙不可言。然后如果能够充分积累魂魄之力,以神妙难言的魂魄之力淬炼真气,就能将真气淬炼成真元,获得质的飞跃——这个境界,称之为‘凝元’。”

“凝元之后,寻常的修liàn

已经到了尽头。只有一些得到大机缘大气运的幸运儿,或者是有大道传承的大门派,才有更进一步的方法。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下一步称之为‘还丹’。”

“还丹境界据说是一个很复杂的境界,而且据说还丹还不止一次,要反复进行。每还丹一次称之为一转,从一转到九转,最终修成无暇金丹,便能够感应天道,飞升天阙。”

“你之前说的渡劫,又是怎么回事呢?”吴解问道。

“还丹九转极难做到,而且越到后面越难,那些还丹高人们往往还没来得及九转成就金丹,寿元就已经快要尽了。在这种情况下,要么转世重来,要么就只能舍命一搏,强行引动天道感应,试图飞升。”

吴解倒吸一口凉气,大致上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强行飞升,就会引来天劫。能够渡过天劫的自然飞升成功,渡不过就万事皆休……这世上还丹境界的高人应该不少,可他们几乎都在日复一日地努力修liàn

,只为了能够成就金丹,又或者为渡劫做充分的准bèi

。”

“道兄可记得我早上说过的事情?虽然还丹高人们之中不少人能够看到水中的那些细菌,可他们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研究……结果嘛,你也知dào

了。”

骆瑜又是一笑,笑容中虽然有几分讥诮,但更多的还是神往。

丹成九转,白日飞升!

想象着那一幕,吴解也不禁油然神往。

“对了,有一件事道兄可能不知dào

。”临别之时,骆瑜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我们将要拜师的青羊观,历代都有人成道飞升。”

吴解一愣,然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更是万分欢喜。

这一次求仙,真是来对地方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一章本心

从四月十六开始,顺利通过了第一轮选拔的求仙者们就开始了单调枯燥的斋戒和研习。

他们很快见到了其它的求仙者,正如仙人所说,和他们一样的幸运儿其实为数不少。吴解暗暗数了一下,大概超过了一百人。

“青羊观每六十年招收一次弟子,当山门开启之时,那些发出去的信物就会引动周围年青人的向道之心,吸引他们来求仙。这个做法是他们首创的,已经延续了上千年。”骆瑜对吴解说道,“虽然大多数的求仙信物都会慢慢湮没,随着求仙者家族的衰亡而不知所终,但这么多年下来,至少也积累了几千个作为仙门后备的家族。”

吴解为之一惊,顿时明白陶土的家族也是这几千个仙门后备之一。遥想上千年来,一代代求仙者来到这里接受选拔,或者进入仙门追求长生不朽,或者带着对后世子孙的期待黯然离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由衷地感叹:“真是大手笔!”

“是啊,青羊观这些年来隐隐有天下正道之首的势头,绝非侥幸啊!”骆瑜轻叹一声,神色有些黯然,“可笑我的家族把那点仙法藏着掖着,唯恐被人学到了一星半点。就算是族内子弟,如果得不到长辈的重视,也一样与仙法无缘……还是这里好!只要你够出色,学什么都没问题!”

“这么说起来,我还不明白青羊观选拔弟子的标准,骆道友你知dào

吗?”

“青羊观作为天下正道翘楚,素来讲究有容乃大。但凡在品性、才能、勇毅、执着、机缘这五个方面有一技之长,其它的方面也不太差,就都会收入门下。”

骆瑜怕吴解不明白,又补充说:“品性就是做人的品格,品格正直高洁的人,是仙门风气的支柱;才能是修仙的资质,资质出色的弟子比较容易有所成就;勇毅将会直接表现为武力,仙门的发展壮大离不开武力;执着是修仙者必不可少的精神,唯有执着者才可能成就无上大道;机缘神mì

难言,很多时候机缘比什么都更重yào

。”

“自古以来,能够五个方面都出色的人实在凤毛麟角。有一个特长,别的不差,也就足够了。”

吴解暗暗点头,对于青羊观又多了几分向往。

骆瑜对青羊观推崇备至,而从她说的这些看来,青羊观也的确有被推崇的资格!

“对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仙门叫做‘青羊观’?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还是他们真的就是道观?”

“相传上古之时,有在太上道祖门下听道的长生仙人降临凡尘,传下青羊观的道统。那仙人的名讳无人知晓,只知dào

他作道者打扮,身边带着一只青羊,所以弟子创立门派的时候,就给门派取名‘青羊观’——其实青羊观不是道观,好像也不养羊。”

“骆道友你经常提及太上道祖,请问这位太上道祖留下什么传说了吗?”

“那我可真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当世很多正道大派都是他门下弟子开创的……唉,就算是道祖门下的弟子,那也已经是从天阙临凡的长生真仙,我们这九州大地的修仙者们,最高的梦想不过就是丹成飞升,哪里能够知dào

更多更远的事情呢?”

二人说话间,来自各方的求仙者们已经聚集到了一起,来到了讲经堂。

今天是四月十八,仙人将公开讲课,就一些修liàn

“太上天真论”常见的问题进行讲解。

一百多名求仙者聚在一起,讲经堂总共就这么大,谁都想抢到靠前一点的位置,彼此间免不了有点磕磕碰碰。好在大家都顾忌着仙人可能要来,不敢在仙人面前放肆,所以都还算克制。不过看很多人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怕事后免不了要起一番争执。

吴解和骆瑜站在讲经堂的最后面,并没有上前去听讲的意思。

他们都是已经读懂了天真论的,仙人的这番讲解对他们意义不大,自然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过了一会儿,那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李狗蛋走了进来。不过他此时已经换上一身宽大的道袍,遮住了魁梧得过分的身材,看起来就是个高大俊美的道人,倒也并不滑稽。

李狗蛋一点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开始讲课。他并没有详细提到道论的内容,而是就一些生活中的例子着手,具体讲述权衡利弊管理欲望的做法。

说实话,这位仙人实在不是个擅长讲课的人。他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讲述各种欲望可能的后果上,虽然听起来似乎头头是道,求仙者们也大多听得连连点头,但一些已经研读道论有所感悟的人却不由得暗暗皱眉。

这不是在舍本逐末嘛!

吴解心中暗暗吐槽,顿时引来了杜若的回应。

“老四你不要太骄傲,没准你的理解是错的——毕竟那位李前辈是真zhèng

修liàn

有成的人物,总不会比你境界还差吧。”

“所谓天真论,顾名思义就是让人追逐内心的本性,用比较好听比较深奥的说法,就是‘内求本心’。这个过程应该尽可能地简单,抛去那些繁缛的外在,直指问题的核心。”要说修仙,茉莉可比李狗蛋资深了无数倍,一开口就是专业术语,“他啰啰嗦嗦说各种想法的后果,这就是落了下乘。”

“我也没见你平时有多高明啊……”杜若不满地嘟嚷,“反正我觉得李前辈说得挺有道理的!”

茉莉顿时怒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问你,假如你现在面前有一块很香很甜的糕点,你会怎么办?”

“嗯……先看看周围的情况,如果是摆在摊子上卖的,就看看自己钱够不够;如果是别人拿在手上的,就只好算了;如果是……”

“停!”茉莉大吼一声,将杜若剩下的回答都吼了回去,“想这么多干什么!我问你,你喜不喜欢甜食?”

“喜欢。”

“看到很香很甜的糕点,想不想吃?”

“想!”

“对了!这就是你的本心!不问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这才是合于本心!”茉莉斩钉截铁地说,“你想了那么多,归根结底还是在琢磨能不能把这块糕点吃到。吃得到,就是合于本心,就念头通达,修行就能进步;吃不到,念头就不通达,就会影响修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杜若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忍不住问:“一块糕点而已,怎么就影响修行了呢?”

“问题不在于这块糕点,而在于你的本心!”占到了上风的茉莉笑得很得yì

,“你连破除阻碍争取一块糕点的决心都没有,又怎么能够破除万难追求无上大道呢?”

“世间的凡人大多有着各种各样的顾虑和牵挂,这些顾虑和牵挂就像是一层层锁链,锁住了你们的本心,让你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做出违心的事情来。你们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娇妻美妾,想要力量,想要财富,想要权力……可你们没办法去直接追求它,你们不得不迎合世人的眼光,不得不去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你们的心灵就在被不断地套上锁链,一层一层又一层。”

茉莉的话语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仿佛魔鬼的呢喃一般令人不安:“其实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欲望有什么不对?想要得到那些东西,有什么不对?那些阻碍你们的种种规矩种种顾虑,是拦在你们通往无上大道之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只有将它们一脚踢开,才能实践本心,打开通往大道之路!”

杜若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眨着眼睛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她本能地觉得茉莉这番话很有问题,但却不知dào

问题出在哪里——或许真的就像茉莉所说,自己被各种规矩各种顾虑束缚得太厉害,以至于已经蒙蔽了本心?

莫非自己之所以糊里糊涂地落入三山道人的陷阱,年纪轻轻就送了命,正是因为自己不够念头通达?

一个个念头从心底涌出,让她不禁有些茫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吴解的怒吼声如同雷霆一般在天书世界里面响起。

“茉!莉!”

茉莉的说法一开始还像点样子,到后面全部都是胡言乱语,都是在教人学坏,他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他的怒气简直可以化作焚烧天地的烈焰,令无尽虚空之中的云雾都染上了一层鲜红;他的咆哮就是那要毁天灭地的神雷,震得整个天书世界都在不断颤抖。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教坏阿若姐!”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给我把那些歪门邪道的论调都收起来!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吴解恶狠狠地大吼,完全不给茉莉辩解的机会,“我们生而为人,之所以与野兽有区别,正是因为我们是社会的一份子。我们遵守规矩、尊重道德,是因为这些东西对我们自己也有利。如果她仗着武力去抢夺那块糕点,那么别人是否也可以仗着武力来抢夺她的东西?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弱肉强食,修真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胡扯!就算是野兽都知dào

权衡利弊,都知dào

要有把握才能去做,都只会去夺取自己需yào

的东西而已。你却胡说什么‘想要得到就去夺取’……这种贪得无厌的想法哪里是什么本心!只是被外物蒙蔽了眼睛而已!”

吴解冲着茉莉一顿怒吼,又转而对杜若问道:“阿若姐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吃甜食?”

杜若被吴解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答:“好吃啊,甜甜的吃着很舒服。”

“对!你所追求的不是‘甜食’,而是吃着舒服的感觉。”吴解又问,“伤害了无辜的人,你会不会难过?”

“会。”

“这份难过,是你将别人的痛苦投影在自己心灵里面,去感受他人的痛苦,而产生的感觉。”吴解点点头,又问,“既然彼此都是感觉,为什么前一种感觉就比后一种感觉更重yào

更高贵呢?这是什么道理!”

杜若哪里答得出来!她现在除了眨眼睛发呆之外,已经没办法再有别的反应。

吴解和茉莉,两种截然相反的理论,听起来都那么有道理,让她不知dào

该如何选择。

“一个人最根本的欲望有两个,第一是让自己长久存zài

,这是基于人的‘生物性’;第二是得到众人的认可,这是基于人的‘社会性’。这两个欲望才是一切的根源,如何在两者中取舍,就是在追寻本心。”

“至于茉莉那种说法……当年的无上神君就是那么身体力行的,最后他被天雷轰死了,灰飞烟灭。”

“师傅你这不是转世了嘛……”

“可他已经彻底失败了!”吴解又一次将茉莉的辩解吼了回去,然后对杜若温言悦色地说,“你不要想那么多,看看这个失败的例子就行。”

杜若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片刻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地问:“老四啊,刚才你叫我什么?阿若姐对不对?再叫两声听听!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叫我姐姐呢!”

“去去去!无聊!我讲了半天,你就听到了一声姐姐吗?”

“再叫两声嘛——或者一声,再叫一声也好啊!”杜若兴高采烈地大笑。

“烦死了!”

吴解果duàn

地截断了和那边的联系,为自己无意中的失言懊悔不已。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二章冲突

吴解和茉莉关于“本心”的争执,在外界无人知晓,而外界的青羊镇也并非一团和气,求仙者们之间同样爆fā

了激烈的争执。

四月二十那天讲课之后,一百多名求仙者几乎没有人离开,全都来到了讲学堂旁边的演武堂,摆出了要上演全武行的架势。

“只是为了争听讲时候的位子,居然发展到要动武……该不会是这段时间的斋戒,让大家都积累了许多火气吧?”

说着,陶土凑到吴解面前,低声问:“吴大侠,您准bèi

出手吗?”

吴解摇头,这种争位子的事情,他真的是没有兴趣。

他的回答让陶土郁闷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劝说之意。

像吴解这样的高手,原本就没必要为了一些弱者们出头。要是面临危险的时候向他求助倒也罢了,现在不过是争一口闲气而已,怎么可能请他出手呢?

就算争不到靠前的位子又怎么样?难道真的就听不清仙人的讲话吗?

开玩笑!这件事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骨子里面其实就像陶土说的,是这几天斋戒积累的火气,以及他没有提及的“好胜心”而已。

吴解和骆瑜都没有下场动手的意思,两人很自觉地退到了后面,陶土也在这里。

不一会儿,解铭寰也退了下来。

“解兄不去试试身手?”吴解笑着问。

解铭寰摇摇头,冷冷地回答:“浪费时间。”

正说话间,前面已经传来了打斗之声。

争位子的比武规矩很简单,求仙者们按照各自的来源组成了一个个小团体,每个团体里面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人都可以下场,按照强弱决定以后听课时候的前后顺序。

这个规矩一目了然,操作上也很容易,更关键的是它不用考lǜ

什么战略战术,总之尽可能多打赢一些对手就行。

打斗之声,欢呼之声,叹息之声。

也就是喝上一盏热茶的功夫,演武场里面已经分出了四场胜负,几组求仙者用这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排出了各自的先后位子。

“这其实也是在排拜入仙门之后的位子,现在占了上风的人,到仙门里面之后,也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面占据上风。”解铭寰见吴解等人一脸无趣,忍不住开口说明。

“为什么?”陶土问,“为什么在仙门里面还要排出个位子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仙门也不会例外——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解铭寰很冷淡地说,“或许你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修liàn

,但只要有人,就要分出彼此的高低——喝茶吃饭,都还有个先来后到呢。”

陶土郁闷地叹了口气,他知dào

自己是绝对没可能上去争一争的。

事实上,他们这一伙人根本没办法去争。

他们这二十来人里面,擅长武艺的总共只有三个,吴解、解铭寰和那位始终没有透露姓名的保镖。那位保镖无心求仙,已经跟着没有通过选拔的刘铭一起走了,剩下的两位高手都不愿意下场,对上那些高手还在的队伍,结果可想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演武场上的吵闹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求仙者们的争执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结束,来自五个不同“青羊镇”的求仙者们分出了座次——理所当然的,吴解他们这一批落在了最后。

对于这个结果,陶土等人自然有些沮丧。不过也就是有些沮丧而已,区区一点挫折,对于在求仙路上经lì

了不少波折的他们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们正叹着气准bèi

离开,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咦?怎么有不相干的人混进来了?”

众人急忙看向周围,却没有发xiàn

什么“不相干”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色有点苍白的青年带着几个人急急忙忙朝着吴解等人这边追了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里是青羊观,不是云梦泽!你们云梦君就算本事再大,也捞过界了吧!”那青年一脸怒气,冲着骆瑜很不客气地喝道,“我不知dào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这里不欢迎你!”

吴解一愣,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刻意找茬的样子。

“这位兄台请息怒,我觉得肯定有什么误会……”

陶土急忙过来打圆场,却被青年旁边的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推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蠢货!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吴解眼睛一瞪,脚下快走两步,扶住了陶土,但却没有开口。

在动手之前,他至少想要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拦住的骆瑜显得有些不安,但并没有退缩,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来求学的!”

“求学?你?这真是笑话!”青年不屑地冷笑了几声,毫不客气地呵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从小就卖了身的货色,你还想求学?学了仙法干什么?更好地服侍你主子吗?”

骆瑜的脸色有些发白,可还是毫不退让:“我能够在青羊观求学,是得到浑天先生批准的!”

“浑天先生”这个名字显然很有威慑力,那青年眉头一皱,顿时有些犹豫。

“少爷别信她!”旁边一个瘦子凑过来低声说,“浑天先生何等身份!见了她的主子都是平起平坐的,她哪有资格得到浑天先生的批准!”

“可是……”

“如果她真的能有机会求见浑天先生,那么为什么不求先生帮她解除龙君的咒印?横竖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何必绕个圈子来青羊观求学呢?少爷你不觉得根本说不通吗?”

这话很有说服力,那青年立kè

精神一振,眼中也泛起了危险的寒光。

“哼!差点被你骗过去了!”他右手一翻,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剑已经出现在手上,带着其余几人朝着骆瑜逼去,“我不知dào

你用什么方法骗过了负责选拔的仙师,可很显然,你根本没有得到浑天先生的批准!”

他越说越有底气,眼中寒光也越来越盛:“我现在正在斋戒不宜杀生,所以可以放过你这一次。但如果你不快滚的话,后果自己知dào

!”

“我不会走的!”骆瑜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没办法了。”青年似乎也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直接挥动了短剑,“去死吧!”

骆瑜没料到他刚才还说不宜杀生,却一转眼就下了杀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眼看着寒光闪烁的短剑就要砍到身上。幸亏吴解及时赶到,从背后拉了她一把,让她整个人飞快地退出好几步,才算是躲过一劫。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动刀动剑的不合适吧。”吴解原本想要看看清究竟,可却没料到事态急转直下,若非他得到茉莉的提示,甚至差一点就没来得及救下骆瑜。

眼看着一个朋友几乎送命,他不由得心头火起,话语间也多了几分火气。

“你算什么东西!”那青年眉头一皱,喝道,“小四,打碎他的下巴!让他学个乖,以后少开口!”

那个彪形大汉应声走上前来,抡起比小酒坛更大的拳头,狠狠地朝吴解打去。

一声闷响,这大汉被吴解迎面一拳打得倒飞了出去,一声没吭就昏死过去。

“你父母没教你什么叫礼貌吗?”吴解很不客气地喝问,“如果我不是东西的话,那你难道就算个东西吗?”

“他当然算个东西,坏东西。”陶土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这话让不少人都窃笑起来——这青年一向倨傲,加上手下颇有几个能手,在求仙者们之中很是有些横行霸道的意思。虽然暂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着实得罪了不少人。此刻见他吃瘪,那些跟他有过节的都忍不住发笑。

一两个人的低笑并不明显,可几十个人一起低笑,那就很刺耳了。

青年气得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冲上来,挥剑就砍。

他这点功夫自然不是吴解的对手,吴解冷笑一声正要反击,茉莉却又疾呼“退”。

吴解心知不好,急忙后退,只见眼前寒光闪烁,却是青年旁边的几个人却也一起拔出了兵器,攻了过来。

这一下实在有点出乎预料,他顿时就落了下风,只能不断后退,却腾不出手来反击。

一时间寒光四射,剑qì

飞扬,四五个人挥动着刀剑,追着吴解毫不留情地狠狠砍杀,竟然是要将他当场砍死!

等动起手来,吴解更发xiàn

了一个极大的麻烦——这青年本事倒也一般,但他的几个随从却赫然都是接近先天境界的大高手!

若是吴解此刻身上还穿着软甲,倒是可以硬碰硬干他一场。可他为了防止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早已将软甲收进了天书世界,急切中根本来不及拿出。

赤手空拳不着片甲的情况下,对付好几个身手不在自己之下的人,他不由得大感头疼,一时间只能连连躲闪,显得有些狼狈。

“几个打一个,犯规了吧!”陶土跑到围观人群之中大叫,“一群拿兵器的追着一个空手的人砍,还要不要脸!”

这话立kè

引得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那青年和他的随从们顿时有些千夫所指的感觉,煞是尴尬。

那青年铁青着脸,暗暗咬牙切齿,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率领着手下继xù

猛攻。

横竖他今天已经丢了脸,如果不能按照计划立威的话,这脸就丢得毫无价值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猛攻不止,吴解都能及时躲开,任凭剑光闪烁剑qì

飞扬,他始终毫发无损。

因为经常跟傀儡卫疏练武的缘故,吴解擅长防御和闪避远超过擅长进攻,甚至可以面对卫疏这种先天剑客都能挨上一阵子。就凭他们这几个,急切间想要砍倒他,根本没有可能!

不知不觉间,双方一追一退,已经来到了解铭寰的身边。

那青年正在挥动短剑指挥着部下们猛攻,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不等他反应过来,先是手臂被嘎啦一声打脱了臼,紧接着脖子上猛地一凉,利刃特有的寒气逼得他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想死还是想活?”一个声音冷冷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吓得尖叫起来,几个部下顿时为之失神,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吴解立kè

大喝一声,改退为进,猛地冲了上去,挥拳就打。

片刻之后,除了被解铭寰用宝剑架住脖子的青年之外,其余的随从全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站不起来。

“我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谈了!”吴解的笑容很是阴森,双手手指捏得格格作响。

“好!好!谈!谈!”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三章缘由

圣人有云:君子不重伤。意思是说,正人君子不应该对已经受伤的人再动手打击。

吴解自问还算是正人君子,但他绝对不介yì

在生气的时候偶尔转职一下,稍稍不那么君子一回。

所以谈话之前,他先给了那青年和随从们一顿极其野蛮的殴打,拳拳到肉,鲜血横飞。场面之惨烈,让旁边的陶土看得心惊肉跳,不止一次劝说“不要打了”、“要出人命的”之类。

然而吴解完全不理睬,依然狠揍不止,一直打得他们眼睛泛白口吐血沫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真的要打死了,才算是停了下来。

看着他总算住手,陶土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间他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吴解竟然拿出疗伤药给那些人吃!

“吴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给他们疗伤啊。”吴解若无其事地说,“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可我的气还没出完。所以给他们治一下,然后接着打。”

“赞!师傅你太帅了!”茉莉顿时欢呼雀跃,为吴解灵光乍现的神来之笔兴奋不已。

一直在旁边看的骆瑜忍不住劝道:“虽然他们冒犯你在先,不过也用不着这么狠吧……”

“用得着!我得保证他们以后看到我的影子就腿软,听到我说话就哆嗦……唉!可惜我手头上没有那种更高级的货色,否则一边吃药一边打,效果更好。”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解铭寰用剑尖在已经被扭开四肢骨节,躺在地上像剥了皮的鹌鹑一样抖抖抖的青年身上指指点点,“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的筋都抽出来,这样他们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永远也没办法再给你添麻烦。”

陶土吓了一跳,正要劝说,吴解却已经笑着说道:“咱们好歹是来求仙的,这些天还在斋戒,弄得满地血的话……不大好啊,洗起来很麻烦的。”

还留在这里想要看热闹的众人看着被打得血流满面浑身青紫的青年及其随从,再看着吴解温和的笑容,纷纷打了个寒战,急急忙忙走开了。

不一会儿,偌大的演武厅里面就变得空荡荡的,除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几个人之外,还站着的只有吴解、骆瑜、解铭寰和陶土。

过了一会儿,青年等人还在哼哼唧唧,看来疗伤药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

陶土不禁又有些担心,却见吴解仔细看了看,然后冷笑一声,抬脚狠狠地踩在青年肚子上,踩得他惨叫一声,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活像一只烧熟的虾子。

“我是医生,那些药是我亲手做的,药效如何我很清楚。”吴解恶狠狠地说,“如果你这么喜欢装死的话,我不介yì

再把你打个半死,反正药还有不少。”

那青年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吴解却并没有立kè

饶过他,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他连求饶都不敢,只能哀哀地哭,才终于住手。

“现在,我问,你答,明白?”

满脸眼泪鼻涕混着血沫的青年连连点头。

“骆瑜她什么事情惹你了?为什么你要杀她?”

“她是龙君的侍女,是主动放qì

人族身份,卖身投靠异族的败类。潜入青羊观必定有阴谋!”青年作义愤填膺状。

吴解愣了几秒钟,然后忍不住以手抚额唏嘘长叹。

揍了半天,结果是个缺心眼的笨蛋!

龙君,是这个世界对于那些接受供奉、守护一方的龙神们的尊称。而所谓的“龙君侍女”,指的是那些天生就有特殊资质,被龙君派出的使者选上,日后会成为龙宫侍者的少女们。

龙是一种很特别的生物,虽然龙族中的绝顶强者大多是男性,可占据龙族主体的女性们却往往极其讨厌男性,以至于几乎所有的龙宫里面连条雄鱼都看不见——男性的龙族大多喜欢浪迹天涯而且超级邋遢,既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居,也不会把自己的临时住所弄得哪怕是稍稍像点样子。

吴解一直觉得,那些龙君们之所以讨厌男性,大概是被自己族人们给气的。

像骆瑜这样的女子,一旦被选定为龙君的侍女,她的家庭就能够得到龙宫的资助和支持,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往往都指日可待。所以她们在家族中的地位总是很高,但因为迟早要去龙宫当差的缘故,也不会有机会得到什么实权,是类似于吉祥物的存zài



“龙宫侍女多得是,你怎么偏偏要找她的麻烦?”

“云梦骆家……世代都是侍奉龙宫的……”

这下吴解才算明白他的意思:云梦郡的骆家世代都侍奉龙宫,早已算是龙宫派系的家族。而骆瑜身为骆家这一代的龙宫侍女(可能只是侍女之一),却跑来青羊观求学,在那些极端分子看来,的确是很有间谍的嫌疑。

不过呢……

“呸!她是不是间谍,有没有阴谋,应该由青羊观的仙长们决定,你算那颗葱!”

吴解又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翻白眼,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我是神丹安家的……”青年有气无力地说。

吴解不明所以,正想问问这个神丹安家是什么来历,旁边骆瑜已经开口了:“安家是青羊观的旁支,三百年前青羊观弟子安世良安真人因为飞升无望,离开宗门建立了家族。世代都以善于炼丹而著称。”

“你看他的脸色,那就是因为长期在不见天日的静室里面学习炼丹,才会变得这么白。”

吴解微微一愣,问道:“炼丹?那不是应该常年被烟熏火燎吗?”

“你说的那是‘火炼’法门,因为难度太大、消耗太多,已经被逐渐淘汰。目前一般的炼丹,是将药材放入水中,以真气凝结丹种,然后慢慢培养丹种,吸收药力,最终制成灵丹——此法名曰‘水炼’,胜在节约材料、成丹容易,缺点是花费的时间比较多。”

吴解觉得,骆瑜大概可以算是仙界基础常识的百科全书了。

他现在也已经完全明白了这青年的意思:这家伙出身安家,而安家是青羊观的旁支,所以他肯定以青羊观弟子自居。看到骆瑜这么一个“间谍”,他的“主人翁精神”顿时发作,加上他显然一贯嚣张跋扈惯了,就上演了这么一出。

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吴解也懒得再跟这混账小子废话,抬脚将他踹昏,又把那些助纣为虐的随从们也一个个打昏,全都将四肢扭脱了臼,然后便和同伴们施施然离去。

等他走远之后,演武场中的空气一阵波动,李逍遥和张龙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我就说没事的,死不了人。”张龙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他们有分寸的。”

“别说得那么轻松!刚才要不是吴解反应够快,那一剑下去咱们就尴尬了!”李逍遥没好气地说,“你当然不在乎,反正当初在父亲面前拍着胸脯保证的是我又不是你……”

“就算一剑下去也来得及救,你怕什么?”

“是啊,大不了父亲回来问‘骆家的小姑娘怎么样’,我低头缩脑回一句‘我一个不小心,让人一剑砍了个半死,好在救回来了……’二师兄啊!咱们几百年的交情,你就这么等着看我的笑话啊!”

“按照规矩,咱们不方便出面嘛。”

“都动刀动剑要砍人了!还不方便出面?!”李逍遥气得几乎连鼻子都歪了,“你不方便出面也就罢了,你拦着我干什么!”

“你出面我出面,那不都破坏了规矩嘛。”

“拔剑砍人就不破坏规矩吗?现在是在斋戒啊!你听说过哪家斋戒的时候拔剑砍人的!传出去我们青羊观的脸往哪里搁!”

“到最后也没砍死砍伤嘛。”张龙笑呵呵地说,“这件事也还是有收获的,你看吴解在那种情况下都没动手杀人,心性很好啊!”

这话倒也还算是有点效果,李逍遥吹胡子瞪眼睛怒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再发飙,只是冷冷地瞪了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一眼,就跟着张龙走出了演武场。

“你不把那些人救起来吗?”

“吴解下手很有分寸,死不了。”

“不死也残了吧,关节都扭成那样了。”

“他没当场把人打死就算是给咱们面子了,还想怎么样?”

“可总不能就扔在那里吧。”

“等一下找大师兄来处理,他最擅长疗伤嘛。”

“接个脱臼而已,又没缺胳膊掉脑袋的,用得着找大师兄吗?”

“当然要找大师兄!除了大师兄,谁还有办法让人外表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但却连着好几年都难受呢?”

“……原来你还没消气啊!”

“废话!”

二人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几个晃晃悠悠的机关人走过来,抬手抬脚将躺在地上的众人抬走,又过了一会儿,它们重新回来,将地面一顿清理,重新弄得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打斗的痕迹。

而这件事的影响也渐渐表现了出来,从那以后,无论来自哪里的求仙者,看到吴解都多了几分敬畏。

吴解并不介yì

这种情况,依然每天和大家一起学习,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时间过得很快,考核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四章验收

演武堂中,百多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鸦雀无声。

之所以会这么安静,一方面是因为今天是考核的日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主持考核的人。

站在众人面前主持考核的那位仙人模样十分奇特,他穿着一身兽皮衣,还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帽子前面有小小的兽头,帽子后面有硕大的尾巴——仔细看去,那根本就是用一只大松鼠的皮毛做成的。

如今已经是四月底,大越国的气候已经非常炎热,稍稍厚一点的衣服就穿不住。可他穿着厚厚的兽皮,却看不到半点闷热之色,可见的确修为高深、寒暑不侵。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真zhèng

威慑住众人,让他们不敢贸然开口的,是这位仙人的言行。

“俺叫大衮,是这一场的主考官。”他的声音细细尖尖,听起来有一种吱吱叫的错觉,“不瞒你们说,俺不是人,而是妖怪。”

他的话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但也有很多人依然保持着镇定——比方说陶土就是。

“你们当中不少人都见过俺,这些天来,俺一直在外面巡逻,负责把所有侵入青牛镇附近的妖兽统统消灭——相信很多人都见过俺是怎么‘消灭’它们的吧。”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说实话俺很讨厌跟人族打交道,因为人族太麻烦,又不能像妖兽一样说吃就吃。不过这次掌门批准俺主持考核,就给了俺一个特权……”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众人,松鼠皮帽子下面的两只小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看得人坐立不安。

“掌门说,如果有谁敢捣乱的,俺就可以一口——”

说着,他的嘴巴猛地长大,刹那间竟然变得犹如门洞一般,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直接走进去。

“——吃了他!”

伴随着腥风和可怕的话语而来的,是无可言喻的阴森气息,至少有二三十个求仙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几乎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

吴解是极少数没有尖叫的人之一,因为他正在和茉莉聊天。

在大衮仙师摆出恐怖嘴脸之前,茉莉已经在兴奋地大叫:“好一只大松鼠!把它的皮剥了的话,应该能做一枚上等灵符!”

“你还会做灵符?”吴解好奇地问,“上次你不是说过,只会一些简单的符咒吗?”

茉莉的笑容顿时垮了下去,连头顶的耳朵都有些耷拉:“对哦……我忘了自己不会制符……唉!可惜擅长制符的师兄们都不在了,否则……”

“我觉得以那些师兄们的人品,一旦彼此相认,我们肯定会在这只松鼠之前死掉,又或者是沦落到求死不得的地步。”

“……好像的确是这样……”

因为聊天分心的缘故,吴解感受到的恐怖压力远比别人更小,所以就显得从容淡定。在一群吓得魂不附体的人们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大衮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吴解身上停留了一瞬,暗暗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变回寻常人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宣bù

考核办法。

“这天真论嘛,你们也学了十天了。有没有学到点什么,自己清楚。现在呢,觉得自己学到了点什么的,站在原地;觉得学无所成的呢,就自己退到后面去——别想在俺面前耍花样!”

他冷冷地一笑,阴森森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像是研究谁比较可口,谁不怎么好吃似的,看得人从心底发颤。

在这可怕的目光注视下,不少求仙者黯然后退,选择了放qì



不到半分钟时间里面,一百多位求仙者至少有三分之一退到了后面,剩下的人里面还有一些目光闪烁,虽然没有能够学有所成,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念头,想要蒙混过关。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退下,大衮森然一笑,笑容中满是狰狞。

“很好!很好!这下有点心吃了!”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极为恐怖凶狠,刹那间每一个留在原地的求仙者都觉得他似乎立kè

就要朝着自己扑过来,将自己一口吞掉!

“救命啊!”

“不要吃我!”

“仙师饶命!”

“我退出!”

……

乱七八糟的惨叫和求饶声连成一片,场面一时间极为混乱。

然而大衮并没有扑上来。

包括吴解在内,差不多有十位高手身上齐刷刷腾起了强dà

的气势,一瞬间竟然顶住了他的气焰。

可他们也只坚持了一瞬间而已。

下一瞬间,吴解就再也顶不住,一个跟头栽了出去,和其他感应到杀意而爆fā

的高手们一同变成了滚地葫芦。

他们武功高明,只在地上一滚就重新站稳,但就是这一滚的功夫,至少又有十来个求仙者被突如其来的狂风远远地抛到了后面,摔得七荤八素。

“学无所成并不丢人,自己不能成功,还有子孙后代。梦想这东西,本来就是要很多代人一直追逐下去的。但想要蒙混过关,却是绝对不行的!”

不知何时,张龙已经出现在演武堂中,严肃地看着众人。

说着,他手一挥,无论是自动退下去的人还是被狂风抛到后面的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之后,一群神色茫然的人出现在了武安县内不起眼的地方。他们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只记得那份深深的遗憾,唯有手上那块方方正正的竹牌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丝安慰。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出现在了曾经是青牛镇的地方,这里一片荒芜,看不到半点房屋的痕迹,只有一条长长的黄土路,通往远方的武安县。

在他们的脸上依然带着少许惊恐,但更多的却是绝望。不止一个人在身上发疯地寻找,却什么都没能找到,最后嚎啕大哭。

这一切,吴解等人都通过张龙施法制造的投影,看得清清楚楚。

“求仙之路,第一要务是‘诚’!”张龙严肃地说,“我不管你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也不管你们的出身和来历,但我要求你们用诚意对待自己的求仙之路——这是对我们的尊敬,也是对你们自己的负责!”

“为什么要让你们学习‘太上天真论’?你们考lǜ

过这个问题吗?”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地说,“仙路崎岖坎坷,处处荆棘,步步艰难。如果你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不能保持着一颗真诚的心,迟早会步入歧途。到时候……”他顿了一顿,话音中多了几分阴影,“恐怕就真的要麻烦大衮了……”

包括吴解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耽误很多时间,只是原本一百多人的求仙者队伍,骤然少了将近一半。

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果硬要找点话题的话,就是当初那十个主动抵抗大衮气势的高手们得到求仙者们的普遍尊敬。

人都是尊敬强者的,尤其当这些强者愿意为大家出头的时候。

或许有人说这是傻冒的行为,但强者之所以被人尊敬,正是因为他们不仅有强dà

的力量,还会负担起与这份力量相衬的责任。

否则的话,他们就不过只是人形的猛兽,只能从人们那里收获到畏惧而已。

五月初一这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天色才微明的时候,大家就都已经集合到了讲经堂中。

按照昨天得到的通知,今天将要公布下一次考核的内容。

仙人们并没有让大家久等,太阳刚刚出山,那位周先生就来到了讲经堂。

这位扮演落魄杂货店主的仙人依然保持着当时的装束,一身寒酸、一脸迂腐。他并不善于言辞,也没有进行什么演讲,只是干巴巴地将考核的题目告sù

了大家。

“青牛镇东边有一处山头,名叫牛头山。山上最高的那座山峰,名叫牛角峰。只要你们能够在五月初五之前登上牛角峰顶,就算是过关。”

“这么简单?”一个秃顶的大块头忍不住问。

“是的,就是这样。”周洲一点都没有仙人的威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一样,点头答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骆瑜问。

“现在就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们不用着急。”周洲说,“无论牛头山还是牛角峰都很容易找到,那山峰也不陡峭,还有山路一直通到崖顶。这最后的考验,考的不是爬山,而是其它东西。”

“可以说说究竟考什么吗?”一个笑容很甜的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周洲摇摇头:“不能说,你们去了自然知dào

——不过记住,心意要诚,尤其是要面对自己的真实的心。”

“求仙之路,唯真唯诚,切记!切记!”

说完,他整个人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稍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现在就出发。

虽然仙人让他们别着急,但现在他们怎么能不着急呢?

这一路走来,仙缘已经近在咫尺,现在让他们再等等?

“以我真诚的心意发誓!我一刻钟都不想等了!”陶土看着青羊镇东边那座酷似牛头的山峦,注视着那座形如牛角的高峰,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吴解哈哈大笑,拍了拍这个和自己一同求仙直到如今的伙伴肩膀:“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出发吧!”

数十位求仙者们犹如在沙漠上干渴了数日、骤然见到泉水的旅人一般,急急忙忙地朝着那座牛角峰奔去。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五章登山

“呼!呼!这座山究竟怎么回事啊!”陶土喘得像一只生了重病快要死掉的老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除了抱怨之外,已经连翻个身的力qì

都没有了。

吴解的情况比陶土好一些,至少还能站得住。但他的脸上身上大汗淋漓,甚至连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湿淋淋贴在身上,让闷热的空气显得更加的湿热难耐。

在他们旁边,冷面剑客解铭寰同样一身大汗,被汗水打湿的长发乱七八糟,让他显得十分狼狈,全无半点往日的冷酷气息。

骆瑜的情况比他们好很多,她的额前出现了奇异的符号,除此之外看不到明显的变化。不过只要注意一贯优雅端庄的她现在居然不顾风度地坐在石头上,就知dào

她也累到了极点。

狼狈的不仅仅只有他们,五十多位求仙者此刻全都差不多,一个个疲累欲死,在牛角峰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造成这种结果的,就是眼前这座看起来很普通的牛角峰。

这座山的确有点陡峭,不过有一条还算整齐的石阶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一级一级的石阶攀爬起来并不困难,道路两边还有用钢铁制造的扶手。

仅仅就外表看来,爬山似乎应该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然而外表和内在根本是两码事!

一旦踩上那条石阶,立kè

就有无形的压力落下来,越往上走,压力越大。到最后这股压力简直就像是一座山压在身上,别说那些文弱书生,就算是吴解和解铭寰这种绝顶高手也坚持不住,被压得跟驮着石碑的乌龟似的,根本站不住脚,只能一点一点往上爬。

可即使用那么丢脸的方式,当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也终于耗尽了全部的力qì

,再也坚持不住,骨碌碌摔了下来。

若非山脚下有仙人布置的阵法保护,只怕五十多个求仙者已经摔成了一地的肉饼!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慢慢回过气来。不过看着那座高高的山峰,看着那条一直蜿蜒到山顶的石阶,即使最勇敢最坚强的人也不禁有点腿软。

“仙人是什么意思啊?这分明是不让咱们上去嘛!”之前那个跳出来问问题的光头凑到吴解他们旁边,抱怨道,“我平常就算扛一只羊爬山,也从来没这么吃力过!”

“我可以扛两只羊。”附近的一个大块头嘟嚷,“像这样的山,扛着两只羊上去,也就小半个时辰吧。”

吴解也很纳闷,将目光投向骆瑜。

要说这里有谁对求仙之类事情很熟悉,那么应该非她莫属了!

虽然那位神丹安家的安子清安大少爷估计也很内行,不过大约是上次被打得太狠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吴解靠近,安大少爷立kè

就会脸色发白手脚发软,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甚至会站立不稳瘫软下来——因为担心他可能口吐白沫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所以吴解没有试着走到他面前过。

骆瑜稍稍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抬头看着那条奇异的石阶,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青羊观的通天路,果然名不虚传!”

“哦?”

“通天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骆姑娘快讲!”

一见她真的知dào

些什么,之前还疲惫欲死似乎站都站不起来的求仙者们立kè

恢复了活力,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想要问个究竟。

但还没等骆瑜继xù

说下去,一个平静而略带着苦恼的声音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两步的地方突兀地响起。

“你知dào

额外的消息,那是你的优势,我对此没有意见——但说出来的话可不行。”

吴解他们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那位之前冒充邮差的李无伤仙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平静地看着这边。

这里有不少在俗世江湖中称得上绝顶高手的人物,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他的存zài

,也不知dào

他是刚刚来到呢?还是一直就在这里?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李无伤依旧保持着无喜无悲的扑克脸,用平静地听不到任何抑扬顿挫的语气说:“爬上这座山,就是对你们的考验。能上去,就可以拜入仙门;上不去的,就只能回家——提示之前已经给你们了,在爬山的过程中领悟到这条山路的奥秘,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他的话说得这么直接,大家都没办法再争辩什么,只得遗憾地散开,各自看着山路出神。

过了一会儿,吴解咬咬牙,又站了起来,沿着山路向上攀登。

情况和上次一样,明明在石阶之外一切正常,但当他踏上石阶之后,就陡然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了下来,整个人的重量似乎一瞬间增加了许多,步履立kè

沉重起来。

“茉莉,你知dào

这是什么情况吗?”

“大概是什么增加重量的法术吧,估计法术的核心在山脚下,你距离核心越远,身体的重量就被增加得越多。”茉莉不是很确定地说,“我记得有一种禁空法阵就是同样的道理,距离地面越远阵法威力越大,所以可以阻止没有得到允许的家伙在天空飞行。”

“那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这种阵法存zài

致命的缺点,破起来很简单,师傅你听我说——”

茉莉兴致勃勃地正要讲解,杜若突然忧心忡忡地插嘴劝道:“老四啊,你真的打算跟这个阵法对着干?不怕惹麻烦吗?”

吴解一愣,仔细想了想,发xiàn

的确有这个问题。

仙人们设计这条路,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考验求仙者们有没有破阵的能力——要是真的有能力破了阵法,哪里还用得着求仙!

如果他真的破阵而过,结果肯定不会是求仙成功,而是被仙人们严加盘查,轻则赶出山门,重则……

这就像是一个人参加奥运会,一百米跑个九秒,大家会说他是飞毛腿;但如果一百米只跑了一秒,那迎接他的绝对不会是金牌和鲜花,而会是大群大群的科学家,以及每天各种各样无休止的研究。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道理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行得通。

既然茉莉帮不上忙,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咬着牙,顶着压力,一步一步朝着山顶走去。

每往上走一步,压力就多了一分,到后面他已经将全身的力qì

都发挥到了极点,却还是难以抵抗那份无可比拟的巨力,慢慢地弯下了腰,再慢慢地站立不住,不得不趴在石阶上以节省力qì



抬头看去,大概还有接近一半的路。

情况和上次没什么不同,如果他努力爬的话,或许还能再爬个二三十级台阶,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吴解并没有急着往上爬,而是趴在那里沉思,仔细回忆出发之前仙人周洲说过的话。

心意要诚。

怎么才算是“诚”呢?

他暗暗琢磨着。

莫非……是要求“专心”吗?

他暗暗点了点头,慢慢地深呼吸,尽量平缓心情,心中什么都不去想,只专心地想着“爬山”这个念头,试探着朝上爬去。

一级台阶,两级台阶……不知不觉间,他一口气爬上了超过三十级台阶,距离山顶又近了一大截!

压力并没有增加!

他不由大喜,结果就在大喜的瞬间,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加,犹如一块巨石当头砸下,砸得他直接翻身栽向山脚,摔得比上一次还重。

但他一点也没有觉得疼痛,而是在落地之后立kè

就翻身爬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心意要诚!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这条台阶其实并非真的在增加我的体重,而是将我心中的杂念不断放大。我爬得越高,它就把杂念放大得越厉害。只有心无杂念,才能不受阻拦,爬上山顶!”他在心中兴奋地说,“我现在已经有把握了!”

“老四啊,我觉得你应该歇一歇。”杜若并没有像茉莉一样欢呼,而是担心地劝道,“你先是那么疲惫,现在又突然大喜,体力恐怕已经有点透支。再摔一次的话,整个今天都别想爬得起来了。”

吴解这才发觉自己果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甚至于腿肚子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如果不是极度的欢喜和兴奋支撑着身体的话,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急忙坐下休息,让自己可以尽快恢复体力。

而这个时候,在他的行动提示下,已经又有几个求仙者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开始试探着向山顶爬去。

这次他们爬得很慢,但却全都比之前爬得更高——虽然终究还是没有人能爬上去。

想要一路上都保持着心无杂念的状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来你们应该明白了。”李无伤看着他们,正想再说点什么,脸色突然一变,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位仙人一贯都很平静地面无表情,像现在这种大吃一惊的样子,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

“奇怪!怎么又有人进来了?”他小声嘀咕着,手一挥,面前出现了浮在空中的透明投影。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一步一拜,正在沿着青牛镇的石板路缓缓前行。

他的动作无比熟练,脸上的表情无比虔诚,满是尘土泥污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熠熠发光,令人难以直视。

在投影之中,他的身上有一股纯白的光芒腾起,将一圈青光拦在外面,丝毫没有受到阻碍,坚定地前进着。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六章孝子

仙门招考的最后一关,眼看着已经有所转机,求仙者们开始有人找到了过关的方法,但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一个不知dào

什么来路的落魄男子,一步一磕头,闯进了青牛镇。

“不对啊!阵法不是关闭了吗?他怎么进来的?”李无伤满脸惊讶,盯着那中年人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点名堂来似的。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于是尽管他很疑惑很纳闷,最终还是选择了按照规矩办事:“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总之已经错过了拜师的时间,无缘就是无缘!”

他似乎是要用这话来说服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冲着投影一挥袖子,只见投影中一股青色的旋风腾起,朝着这中年人吹去,像是要把他卷到镇外似的。

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这股旋风吹到那中年人的面前,便被他身上的白色光芒拦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都没能奏效。

“咦?!”李无伤惊呼一声,正要再有所动作,将岸已经随着一股黑气出现在旁边,拦住了他。

“别白费力qì

了。”自从和吴解、渡空大师一起编纂了《细菌论》之后就不见踪迹的将岸摇头说道,“至诚至孝,感天动地。别说是你,就算师尊来了,也没办法拦得住他。”

“而且你没看出来吗?他口鼻间早已没有呼吸,生机早已断绝,之所以能够一直来到这里,完全是凭着一股孝心和诚意支撑——这份心意连生死都可以超越,在它面前,你我这数百年的修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似乎有点索然,挥挥手,一股黑气带着大家回到了青牛镇。

“今天我们有大事要处理,大家先好好休息吧。反正今天才是五月初一,到五月初五还有好几天呢。”

说完,将岸和李无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不知所措的求仙者们相顾茫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骆道友你看得出来吗?”这个时候,吴解自然就想到了修仙常识百科全书骆瑜,低声问道。

骆瑜皱眉想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来。

“……不可能吧!”她自言自语,连连摇头,“绝对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合计合计不行吗?”吴解好奇地问。

骆瑜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古老相传,一个人如果心意诚挚到了极点,就能感天动地,化不可能为可能。”

“比方说曾经有一个将军,率领一群士兵扼守一处关隘,和数不清的敌人战斗。他战斗了几天几夜,部下们全都战死了,他自己也受了无数的伤,但依然死战不止,让敌人无法突pò

。直到最后援军抵达,敌人无可奈何地丢下数不清的尸体撤tuì

。这时候他终于停止了战斗——而当援军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发xiàn

他早已死去,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没有受伤的地方,血差不多流光了,整个人几乎成了干尸。”

吴解等人想象着那具遍体鳞伤、洒尽热血的英魂无声酣战的景象,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哆嗦。

“还有一次,一个穷书生和一个大家闺秀约定私奔。二人商量在桥下见面,结果那天夜里大雨,山洪暴发,整个桥都被冲垮了,只剩了一根桥桩。女的伤心绝望,不久就出嫁了。出嫁的路上,花轿路过了那座桥的残骸,这时候洪水已经退了,只见一个被水泡得几乎变了形的身体依然死死抱住那根仅有的桥桩,将它犹如钉子一般钉在河里。”

遥想那书生为了坚守承诺等待爱人,以文弱之身将一根桥桩在洪水中硬是钉住的景象,吴解等人忍不住又是一番唏嘘。

“类似的例子还有一些,说多不算多,说少不少。这千把年来,也积累了好几个。但我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一幕!”骆瑜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悠远。

吴解他们也不禁感慨万分,为一段传奇在自己面前上演而震撼。

然而,传奇并没有这么快就画下句号。

午饭刚过不久,主持这一轮选拔的周洲和李无伤就将求仙者们召集了起来。

“早上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吧?”先开口的是周洲,他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潦倒穷酸的气息,没有半点仙人的威严感,“那是一位来自南海郡双月港的百姓。他是个哑巴,人也有点傻。他的父亲年轻时候就死了,母亲将他和弟弟拉扯大……算了,不提这些!”

周洲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母亲眼睛瞎了,他出门寻找给母亲治病的方法,不幸生了重病,在生病期间,祖上留下的仙缘竹牌发动,他凭着竹牌的感应,一步一磕头,虽然在半路上就已经气绝身亡,但一股至诚感天动地,硬是拖着死去的身躯来到了这里……”

众人不由得听呆了,好几个心肠软的已经忍不住留下泪来。

“可惜他来得不是时候!”一向冷淡的李无伤也忍不住长叹一声,“几位长辈都在闭关,唯一一位没有闭关的出门办事了;我们几个必须维持仙门选拔期间的大型阵法运转,无法分身……”

“不能等仙门选拔之后再派人去吗?”安子清忍不住问,“他的老娘都等了那么久了,再等等也没关系吧!”

李无伤没有说话,而是周洲叹道:“大师兄为他母亲占卜了一卦,他母亲已经身患重病,如果没有仙门灵药的话,熬不过后天夜里。”

众人相顾无语,不知dào

该说什么。

这人的孝心能够感动天地,但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那召集我们干什么呢?”一个求仙者忍不住问,“难道要我们去给他母亲送药吗?”

讲经堂内的感伤气氛顿时被这句话打破,求仙者们脸上纷纷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仙门的规矩不容改变,五月初五不能爬上牛角峰,就会失去仙缘。而如果现在赶到南海郡双月港的话……从青牛镇到双月港,差不多有两千里!而且一路上还有许多的山岭河流阻碍,就算骑着日行千里的宝马,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四天里面打个来回!

“就算我们想去也来不及了吧……这都下午,两天半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双月港啊……”有人低声嘟嚷,“我们又不会飞……”

这话说出来,很多人都连连点头。

“也不是所有人都没办法的,比方说这里有个人就能及时赶到。”安子清突然冷笑起来,用因为伤势并未痊愈还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龙宫出产的宝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两天半的时间,足够它跑出两千里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聚集在骆瑜身上。

他们的注视让骆瑜十分不安,而安子清的话语更是犹如一根钢针,刺得她难过不已。

“只不过呢,就算是龙马也未必吃得消连续狂奔。去的时候来得及,回来就未必来得及了——想必堂堂龙君的下属,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拿自己的仙缘开玩笑的吧?”

骆瑜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冷冷地反问:“你们安家有秘法神行符,为什么你不用神行符赶路?如果用它的话——”

“我为什么要浪费神行符!”安子清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的话,“神行符是老祖发给我们在危急关头救命的,每个人只有那么几张,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用掉都不会再发。我为什么要为别人浪费自己保命的宝贝?”

他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感天动地,那就让天地帮他呗!反正他感动不了我!我才不会浪费一张神行符去帮他送药呢!”

“那么你呢?你会浪费自己的仙缘去帮他完成心愿吗?”安子清的笑容充满了讥诮和快意,“你一定也是不会的,对吗?”

骆瑜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很想大吼一句“我去送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么一个机会,冒着被仙人责罚的风险一直走到了现在,眼看着仙缘可期,眼看着有可能摆脱龙宫侍女的身份……她实在没办法放qì



就算是再怎么为那位中年哑巴的孝心感动,她也没办法拿自己的仙缘去冒这个险!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吴解突然长叹一声,走上前去。

“算了,我跑一趟吧。”

“你有办法日行千里?”李无伤问。

“嗯,以我的功力,不考lǜ

消耗狂奔的话,一天跑上千里也不是不行。”

“但你能跑几天?”周洲问。

“两三天应该还行,反正肯定来得及送药。”吴解笑着说。

仙人们还没继xù

问话,陶土已经忍不住了,不顾可能惹得仙人生气,大声叫喊:“吴大侠你疯了吗!就算是你,狂奔两天之后也累垮了吧!到时候还怎么来得及跑回来呢!”

吴解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真来不及的话,也就认命了。

这个决定让众人不由得为之语塞,连仙人们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真的打算去送药?”周洲皱着眉,很严肃地问,“这一路可不好走!就算你的修为臻至后天巅峰,想要在两天半的时间里面跑到双月港,也是很不容易的!”

“不算太难,我的体魄比一般的后天武者更强一些。”吴解很从容地说,“我不会拿一条人命开玩笑的。”

“可是——”李无伤正要说话,将岸突然乘着黑气出现,一挥手让他不要再说。

“去吧!”将岸深深地看着吴解,点了点头,递给他一个玉瓶和一块竹牌,“瓶子里面是药,竹牌能够显示道路。”

“如果你能够及时回来,我们欢迎;如果你来不及回来,我帮你联系渡空。”

吴解微微一笑,接过玉瓶和竹牌,向众人拱手为礼,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我会及时回来的!”声音犹在空中回荡,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七章赶路

从青牛镇到武安县的黄土路上,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在以比骏马更快的速度狂奔。

“师傅啊!冒着失去仙缘的危险替那个人完成遗愿,我觉得你有点傻啊!”

“或许吧。”

“老四啊……来不及赶回去的话,难道你真的打算去安贫寺当和尚?”

“我记得渡空大师说过可以当俗家弟子的。”

“死去的娘亲啊!女儿无用,没能保护好自家弟弟,让他出家当了和尚啊!”

“喂喂!我明明说了是俗家弟子啊!”

吴解一边飞奔,一边在心中和茉莉、杜若闲聊——与其说是闲聊,不如说是在扯淡。

不过他东拉西扯了半天,最终还是不得不解释自己的动机。

“只是感动罢了。”一张嘴哪里说得过两张嘴!被追问得实在没办法躲过去的时候,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那人又有点傻,又是个哑巴,还生着病。可就是这样,出于一片孝心,他还是一步一磕头来到了两千里外的青牛镇,这份孝心连天地都为之感动,我又不是铁石心肠,被感动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嗯,很有道理!当时我也很感动啊!”杜若闻言,连连点头,“其实我并不反对你帮他完成遗愿,只是一想到你进不了青羊观就要去安贫寺当和尚,总觉得对不起你的爹娘……”

“咱们不提‘当和尚’好不好!而且怎么又扯到我爹我娘了!”

吴解气得七窍生烟,正在和杜若打嘴仗,茉莉突然若有所思地问:“师傅……你只说了一半吧?”

“咦?为什么你会知dào

?”吴解吓了一跳,不料这都被茉莉给看出来了。

见吴解这么惊讶,茉莉不由得yì

洋洋,挺着平坦的小小胸口,趾高气扬地哈哈大笑:“不要小看活了亿万年的太古生物的直觉啊!”

吴解叹了口气,只好把剩下的一半原因也说了出来。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他黯然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个世界的父母我还能够尽孝,可那个世界的父母却已经天人永隔,哪怕日后我真的修liàn

成无上神通,修为堪比神君,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我原本以为心中的痛苦已经被岁月抹平,结果发xiàn

,原来我还是放不下。”吴解沉默了少许,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修仙者追求本心,我的本心告sù

我,我必须去!”

“我不是那种为了成仙可以抛弃一切的人,如果我不走这一趟的话,心里的包袱就会始终放不下,就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真诚,也根本爬不上那条石阶!”

杜若闻言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你们人族真是麻烦!我们兔子就方便多了!爹妈是谁,根本不用管,只要自己过得快活就好~”

“茉莉啊,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整天都那么无忧无虑的……”

“我也经常都苦恼的!怎么可能无忧无虑呢!”

“咦?”杜若好奇地问,“你在苦恼什么?我看你每天吃吃睡睡很快活啊。”

“当然要苦恼!是先吃萝卜叶子呢?还是先吃萝卜根?腌萝卜是应该用糖呢?还是应该用盐?……各种各样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我每天都发愁,愁得连头发都白了!”

“你不是白兔吗?本来就是白头发的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青春靓丽的美少女,本该有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才对!”

“……青春靓丽?少女?”杜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还是少女的时候,不知dào

是多少万年之前吧!”

“你们别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好不好!我真是少女啊!难道没听说过少女永远是少女吗?”

“我倒是曾经听说过‘少女永远十七岁’的传说,不过那个少女想必也就是个普通的修仙者,年龄恐怕连你的零头都不到……”

“茉莉前辈啊,你不是说‘沧海桑田都看了无数回’吗?天底下哪有年纪大到你这个地步的少女啊!”

一路说说笑笑,吴解心中的愁绪也渐渐散去。他知dào

杜若和茉莉是存心说笑话让自己开心,不由得暗暗感动。

穿越到这个世界,再也无法见到地球上的亲人和朋友,这诚然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但人不能总是回顾过去的悲伤,而应该珍惜现在的幸福,好好对待身边关心自己的人!

一边聊天一边赶路,他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武安县。

后天巅峰高手不顾体力狂飙的时候,速度堪比宝马良驹,耐力更是远超骏马之上。当初马车走了一天半的路,他却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跑完了。

按照地图,从武安县这边渡过大赤江,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一处小镇。再从那个小镇向东一路前行,很快就能来到小赤江的源头。沿着小赤江顺流而下,江水入海的地方就是双月港。

这是吴解在路上对照地图找出的最快捷的道路。虽然一路上可能有很多风险,但比起别的道路却可以节省很多的路程,更重yào

的是顺流而下的时候可以非常方便地确定方位,完全不用担心迷路。

他不怕危险也不怕辛苦,但他很怕自己在崇山峻岭间跋涉的时候一不小心迷了路,耽误了大事。

君不见当年飞将军李广威震西域,令匈奴人既敬且畏,结果却因为迷路而落得贻误军机拔剑自尽的下场吗!

迷路,永远是英雄好汉们最可怕的敌人!

武安县的情况和他上次来到的时候并没什么区别,如果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他在县城里面看到了不止一个被淘汰的求仙者。看样子他们是铁了心要在这里住下,生活在距离仙人最近的地方。

或许很多年之后,当青羊观再次开启山门之时,他们的子孙后代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青牛镇,继承祖先的遗志,继xù

踏上求仙之路吧……

吴解在码头上没有找到能够载着他横渡大赤江的船只——现在正值汛期,大赤江的水流非常湍急,一般的船只和一般的船工根本不敢试着横渡大江,而有实力有勇气这么做的人,碰巧不在。

吴解接连问了几个船工,确认了这个糟糕的消息。于是他就再也不愿意等了,走到江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脚下发力,直接朝着滚滚激流中冲去。

“快来救人啊!有人跳江!”

不止一个人惊呼起来,不过惊呼声很快就换成了另外一种。

“快来看啊!有神仙踏波渡江啊!”

吴解当然不是神仙,但作为半只脚踏入先天境界的武道强者,只要他不顾体力的消耗,将速度提升到最快,的确是能够短时间内踏波而行的。

只要你脚踩的速度足够快,水面同样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支撑力。连地球上都有能够在水上暂时奔跑的鸟类和蜥蜴,吴解堂堂一个仙侠世界的绝顶武林高手,凭借超高速踏着波浪冲过大赤江,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这一番狂奔消耗也是极大,当他终于渡过了大赤江,来到了对面江岸上的时候,已经双腿发软呼吸急促,累得连气都喘不匀了。

吞下了几颗人参丸补充元气,又休息了大概两刻钟,吴解这才恢复了一些精力,沿着小路继xù

向前跑去。

这条小路崎岖不平,犹如一条草蛇匍匐在山岭中蜿蜒向前,路边找不到很明显的标志,甚至不止一次连路都消失得找不到。如果吴解没有将岸赠送的那块犹如电子地图一般能够随时显示周围地形和道路的竹牌,只怕早就已经迷路了好几回。

即使这样,他也是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才赶到了那个小得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镇。

“客官您打算沿着小赤江去双月港?”当吴解在本镇唯一的客栈兼酒家兼杂货店里面吃晚饭顺便打听消息的时候,兼职店小二和厨师的胖掌柜想了想,低声说,“如果您比较有胆量,水性又比较好的话,小人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快说!”吴解忍不住有些着急,大声追问。

掌柜的将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嘘”了一声,示意他低声些。然后看看左右,确定的确没人注意这里,才凑到他面前,用只有他才能听清的声音说:“明天一大早,排帮的木排就要出发,沿着小赤江一路向东——这个速度是非常快的,据说一昼夜间能行千里。虽然小的不清楚它是不是真的能一天就走上千里,但至少比您自己赶路快多了!”

吴解闻言仔细考lǜ

了一番,接受了胖掌柜的建议。他给了胖掌柜一小笔钱,然后在这位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了位于镇外河边一处贴近河滩的空地上。

在这片空地上,至少有上百棵大树被砍伐下来,正在被一一修剪成原木的形状,然后绑成木排。而在旁边的河滩里,不少已经做好的木排正被绳子拽住,随时都可以出发。

主持将要进行的木排运输的排帮管事叫陆嘉,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他皮肤黝黑,脸上布满被风吹多了裂口,眼角还有点烂,唯独精神看起来很好,透露出一种饱经风霜的老江湖特有的稳重气质,让吴解不由得联想起当初赈灾队里面那位爽朗健谈的老镖师。

陆嘉听了吴解的来意之后,根本没有考lǜ

就答yīng

了吴解的请求,让他明天早上和木排队一起出发。

“你一个郎中都肯为了侠义之心冒着风险到两千里外送药;我们这些本来就吃风险饭的人,怎么能够连你都不如呢!”

他这么说着,带领吴解来到了一条已经制作完毕的木筏上。

“今天就麻烦你在这木筏上将就一夜,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当吴解问及木筏的速度时,这位陆管事大笑着拍胸口保证,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从这里到双月港,除非遇到什么大麻烦,否则两天之内肯定能到。你在木筏上等我们的好消息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木筏在如同雷霆一般轰鸣的水声中解开了系在岸上的绳索,沿着湍急的小赤江顺流而下,速度简直比狂奔的骏马更快!

吴解坐在木排前段,看着两岸的景物不断向后移去,感受着潮湿的河风正在激越地吹来,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样子,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八章排帮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咦!吴大夫这首诗写得好啊!听起来很顺口!不过那个白帝是谁啊?江陵又是哪条江啊?为什么两边都是猴子?”听得吴解在那里诗兴大发,陆管事不禁凑过来打趣。

吴解一愣,笑着解释说:“这诗不是我作的,是个叫李白的诗人写的。具体写的是哪里,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小时候就学过这首诗,看现在的景色跟这首诗很合适,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哦……不过这诗是真好!很有气势啊!而且真的很适合我们!不瞒你说,这天下行船的人虽然多,可能够一日千里的却只有我们排帮!”陆管事几句话不离本行,很快就自豪地谈起木排有多快,平常有多大的风险,在惊涛骇浪激流汹涌之间多么惊心动魄……

他的口才并不怎么好,但胜在情真意挚,说的就是平常切身经lì

的事情,听得吴解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木木然只是出神。

一个早上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午饭过后不久,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船工突然大叫:“要过峡了!”

随着这句话,整个木排队上的所有人全都紧张起来,每一个人都举起了竹篙,随时准bèi

应付危险情况,而陆管事更是向吴解打了个招呼,叮嘱他暂时不要开口,然后带着两个人,从排上的小帐篷里面端出了一门大鼓架在船头。

“这是要做什么?”吴解在心中疑惑地问,“你们谁知dào

的?”

杜若摇头,茉莉更是摇头。

或许卫疏知dào

,然而卫疏的灵智早就被抹去了,成了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甭管问他什么都没办法回答。

大概也就是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河道两边的山崖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近,渐渐的犹如两片屏风拦在左右,只有头顶一条窄窄的天空,宛如青色的长龙,在群山之上蜿蜒。

流淌在山崖之间的河流渐渐变得狭窄,水流变得更加湍急,原本就很响亮的水声此刻已经不像是天空中隐隐的雷鸣,而像是一个个炸雷在身边轰响,不仅震得耳朵里面嗡嗡作响,更在脑子里面不断轰炸,让人头晕眼花。

又过了一会儿,水流的湍急程度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激流中前行的木排简直就像是在天空飞翔一般,快得让人心惊胆战。

一个个浪头撞在石壁上,轰然粉碎,迸散成无数的水花,更弥漫出漫天的水雾,将整个河面笼罩在一片迷茫的雾气之中。抬头看去,一道彩虹已经挂在头顶不远处,七彩缤纷,美不胜收。

然而这美景背后却蕴藏着可怕的凶险,雾气妨碍了视线,让船工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也看不清隐藏在惊涛骇浪间的礁石;高速行驶的木排携带着可怕的动能,无论撞到礁石还是撞到山崖,都会让整个木排支离破碎,哪怕只是擦到一点,也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这个时候整个木排队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些经验还不是那么充足的船工双腿已经开始发抖,而即使经验最丰富的老船工脸色也免不了有点发白。

前方的朦胧的雾气之中,山崖正在蜿蜒转折;脚下湍急的白浪之中,潜伏着犹如凶兽一般的暗礁。只要稍不小心就会直接撞上去,然后连木排带着上面的船工一起化作滚滚浪花之中的碎片。

时间似乎过的很慢,慢到吴解甚至看到了浪花在自己面前缓缓破碎的景象;时间其实又过得很快,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在面前的山崖就已经远远地抛到了身后。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吴解觉得甚至连动一动眉毛都有点吃力。他知dào

这是夹杂着水雾的狂风迎面吹来的结果,但“知dào

”于事无补。

然后,就在这几乎被凝固的空气中,响起了洪亮的鼓声!

鼓声在波涛中跳跃,在水雾中激荡,在山崖间回响,在天空中轰鸣,带着冲破一切的力量,冲破紧张的气氛,让船工们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

吴解的眼睛猛地一缩——他突然注意到,在鼓声响起的时候,原本顺着激流飞一般前进的木排,速度突然变慢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他并没看错,真的是每一声鼓响的时候,整个木排队的所有木排都会慢上一些。

别小看这“慢一些”,虽然每一次都不多,但积少成多,木排队的行进速度很快就显著慢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风驰电掣一般,恢复到了让人起码来得及反应的地步。

船工们纷纷忙碌起来,他们拿着竹篙在木排上走来走去,不时地调整方向,让木排不至于撞上山崖或者礁石,确保安全。

而陆管事就在最面前那个木排上挥动鼓槌,一下一下敲响激越的鼓声。

鼓声激荡澎湃,越传越远。

时间慢慢过去,一大队木排就这么在蜿蜒的河道里面疾驰,直到天色微暗的时候,之前那位老船工又大吼一声:“要出峡啦!”

所有的船工都放下了手上的竹篙,整个人趴在了木排上,吴解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趴了下来。

“抓紧!”一个在他旁边的船工出言提醒,他才发xiàn

船工们都已经紧紧抱住了木排上一些可供抓牢的地方,将身体固定在木排上面。

于是他也照做了。

抬头看去,整个木排队里面,只有陆管事一个人依旧站着。

他站在船头,依旧在奋力击鼓。

可这一次,他的鼓声不再令木排减速,反而每敲一次鼓,木排的速度就快一些。

也就不到半分钟的功夫,木排的速度已经恢复到之前那种飞驰一般的程度,甚至还在不断增加!

“这是要搞什么啊!”吴解不禁在心底嘟嚷——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有点担心了。

木排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在水雾中穿行时候甚至发出了破空的呼啸。

过了大概让人觉得有一年那么就的十来秒钟,两边的山崖犹如断裂一般突兀地消失,前方猛的开阔,重新见到了蓝天白云,还有天地相接之处那模糊的地平线。

吴解心中一松,但却又陡然发xiàn

了不对劲。

为什么……感觉好像是在山顶上?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鼓声猛地巨响,然后他只觉得身下一震,一直在激流中飞驰的木排竟然离开了水面,在空中滑翔!

吴解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即使被灌了满嘴的风,也忘了合上。

他向着前方看去,看到的是一条蜿蜒的大河蜿蜒在苍茫大地上;他向下看去,看到的是正在飞速接近的水面。

而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看到了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壮丽的大瀑布!

一艘又一艘木排,正在鼓声的指引下从瀑布上飞跃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弧线,犹如展开翅膀滑翔的巨大水鸟,扑向远方的水面。

在它们的背后,是白茫茫仿佛巨大画布一样的瀑布。不知dào

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将巍巍重山在这里直接截断,制造出如此巨大的落差。也不知dào

是什么样的神来之笔,才能绘画出这样一幅让人心潮澎湃的壮丽景象!

一时间,他不禁看呆了。

随着猛烈的震动,木排重新落到了水面,然后继xù

向前驶去。

鼓声依然在继xù

,直到整个木排队都已经回到了水面,继xù

一路向前,才总算停了下来。

几个已经站起来的船工飞快地冲到前面,两个人一左一右扶住了颓然倒下的陆管事,其余的人则小心翼翼地抬起那面神奇的大鼓,连着鼓槌一起搬回了帐篷里面。

吴解也走了过去,只见陆管事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在微微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还在一片水腥气中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

于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陆管事并不是有法力的仙人,而是在用一种特殊的神mì

方法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力,以保护船队顺利通过这峡谷和瀑布的天险。

“怪不得他们能做这个独家生意,也怪不得天下再没有这么快的船!”吴解叹了口气,感慨万千,“要是一辈子都留在吴家集的话,我肯定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景象,做梦也想不到有这种拿生命在拼搏的人!”

“是啊!他之前刻意没跟咱们说这个,大概就是让咱们在没有准bèi

的情况下目睹这一切吧——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我突然觉得这辈子死得很值——要是没有早死的话,哪里看得到这样的景色啊!”杜若唏嘘不已,感动得热泪盈眶。

“感动吗?”吴解问。

“当然!”

“那咱们就做点什么,帮帮他们吧!”

吴解微微一笑,找来了自己的药箱,从防水的盒子里面拿出了几颗淡黄色、透出浓郁清香的药丸,给陆管事服了一颗。

说来也怪,这颗药丸吃下去,陆管事的脸色很快就开始好转,大概也就一刻钟的功夫,竟然恢复得跟没事的人一样了!

“吴大夫真是神医!”他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以往我每次护木排过峡,都要躺个三五天,运气不好的时候甚至要躺上十天半个月的。想不到这次吃了你的药,一下子就恢复过来了!”

吴解笑而不语,只是将盒子递给他。

盒子里面,大概还有三五十颗这样的药丸。

陆管事大吃一惊,急忙拒绝。

他并不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深知自己之前虚脱的情况是何等严重——那一番透支,已经大大损耗了元气,躺个三五天甚至休息十天半个月,也只能恢复行动力而已,想要完全恢复健康,至少要修养一两个月!

排帮的管事们,历来就是用生命在行船,他的师傅,他的长辈,祖祖辈辈的排帮掌舵人,没有一个能够活得过五十岁。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让自己恢复元气的药物,只怕全天下都不容易找到!

“收下吧,这东西我还多得是。”吴解淡淡地笑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东西他的确多得是,茉莉那一堆零食里面随便拿两根阴干磨碎,再配上一点不值钱的辅药,用蜜糖调和搓成丸子就行。

事实上自从这人参丸做好之后,也不知dào

被杜若偷吃了多少……

然而这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只怕会有大麻烦。

他不便说明,陆管事自然更不肯收下,双方正在推让,吴解突然皱起了眉毛,转头看向江岸。

在前方远处的一处山岬上,有一座如飞鸟伸展一般雄伟的楼阁,楼阁附近影影绰绰许多人影,更有一股明显的恶意从那边传来。

陆管事也从他的脸色里面看到了不对劲,但这位管事显然没有吴解那种几乎就要踏入武道境界的非凡直觉,只能一脸茫然和紧张。

吴解犹豫了一下,问:“我们晚上会休息吗?”

“会的,今天大家都累了,等转过了前面那个弯,有一处滩头。我们就在那里休息,明早再出发。”

吴解点了点头,笑了。

看样子……今晚一定会很热闹吧!

第一卷慕道 第十九章夜色

在吴解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座楼阁顶楼可以俯视江景的包厢里面也正有人在交谈。

“赫教主你看,那就是排帮!”一个手上捏着两枚核桃,满脸横肉,看外表就知dào

不是善类的彪形大汉指着江中疾驰的木排说,“他们人虽然不多,一个个却都非常厉害,打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只是能打的话,易帮主你不会来找本座吧……”被称作“赫教主”的,是一个眯着眼的中年人,他穿着有许多无意义修饰的华丽道袍,头上用玉簪将发髻立起,一边说话一边抚摸着自己的手背,看起来十分怪异。

易帮主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没错!要说打,我们飞鹰帮人多势众,大不了十个打它们一个,他们再能打也没用!不过他们排帮每一次出动,都有会法术的带头——我们这些人打打杀杀还行,对上会法术的高人,那就没办法了……”

“原来如此。”赫教主微微一笑,眯眯眼里面寒光闪烁,“那么你请本座来帮忙,是要对付那个会法术的了喽?”

“赫教主您神通广大,区区几个排帮的蛮子还不是一反手就拍死了……”

“不必说什么好话,本座是世外之人,视红尘中的名利如同浮尘一般。要本座出手灭了他们?可以。之前的价码再加倍。”赫教主打断了他的话,眯着眼睛阴阴一笑,“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区区一群排帮,本座今晚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易帮主一愣,脸色有些苦恼,退后两步,和房门口一个笑眯眯的胖子商量了起来。

“老荣啊,那边要价码加倍才肯给咱们做干净了,你看怎么办?”

胖子刚才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此刻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唉声叹气地说:“帮主,六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孕妇本来已经不好找了,再加倍的话……咱们找遍全县也找不到啊!”

“就不能再想点办法吗?”

“四阴时的女人哪有那么好找的!姑娘家的生辰八字,怎么会告sù

外人?何况还得是孕妇……难!难办啊!”

易帮主皱着眉头,将核桃捏得咯咯作响,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咬牙,眼中凶光四射:“……难也要办到!你赶快去找!”

“帮主!你这不是为难人嘛!我老荣这些天已经跑遍了全县,想尽了办法,也不过才凑了四个孕妇。现在一下子要凑十二个……根本不可能啊!”

“我不管!总之这件事交给你了!要是办不到,你自己找赫教主解释去!”

易帮主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理睬愁眉苦脸的胖子老荣,径直回到窗户边上。

“赫教主,你的价码,我答yīng

了!不过那么多孕妇一下子不容易凑到,可否宽限几天?”

“本座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每一批只要六个就行。”赫教主微微一笑,笑容却只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该看的也看了,该吃的也吃了。现在本座要静坐养气,准bèi

法术。等今天夜里,就施法将排帮这伙人统统杀了——易帮主,你放心地去准bèi

吧。可不要误了本座修liàn

!”

说完,他就在门外道童的陪同下离开了包厢,易帮主自然跟着送客,只有胖子老荣在那里冥思苦想。

过了一会儿,老荣叹了口气,出去找到了自己的几个部下,交代了任务。

“副帮主啊!您老这可是太为难咱们了!”

“是啊!抓小孩子容易,杀人全家也不难,要抓几个孕妇那不算什么,可为什么限定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呢?”

“这四阴时的女人本身就不好找,更不要说是孕妇了!”

“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十二个……到哪里去找啊!”

老荣等众人诉苦完了,才苦笑两声,反问:“帮主都已经答yīng

赫教主了,现在咱们还能反悔吗?赫教主的手段,你们都是知dào

的——跟他玩花样,记得当年那个想抓他的捕快是怎么死的吗?全家老小哀嚎了三天才断气啊……”

众人相顾无语,最终还是一个瘦瘦的少年灵机一动,想出了办法。

“干脆咱们别管是不是孕妇了,先抓来再说!”

“不是孕妇有什么用?”

“嘿嘿……不是孕妇,咱们不是可以帮她变成孕妇嘛……”

几人顿时懂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淫荡笑容。

当天夜里,停在河道拐角处河滩旁的木排上,吴解躺在帐篷里面假寐,精神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累了一天的排帮众人大多已经睡了,只有心中紧张担忧的管事陆嘉睡不着。他抢下守夜的职责,坐在篝火旁不停地东张西望,警惕着可能的危险。

虽然吴解告sù

他不用太紧张,但他怎么能不紧张呢?

峡口这一带有个相当繁华的城市,不过城内黑帮横行。几年前一伙叫飞鹰帮的,甚至企图将手伸到水上,逼迫排帮向他们缴纳过路费。当时双方恶战了一场,排帮死了好几个人,最后是凭着法术才将对方吓退的。

这次吴大夫感觉到的恶意,很可能就是飞鹰帮找到了高人相助!

能隔着那么远让人感觉到恶意,只怕来者不善!虽然说吴大夫应该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他毕竟太年轻,只怕不是对手……

他越想越心烦,只觉得坐立不安,忍不住站起来,在木排队里面走来走去,希望能够提前发xiàn

危险的迹象,好早作应对。

但他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却什么都没发xiàn



这反而让他越发的不安,却又无法可想,一时间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吴解突然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低声说:“来了!”

陆嘉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吴解三两步跨过好几个木排来到自己身边:“你听!”

他定神听去,只听得周围不知何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哭声既细又尖,像是几个婴儿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哭声越来越近,数量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周围全都是哭声,仿佛整个木排队已经被许许多多哭泣的婴儿围住了一般。

他虽然不会法术,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却不是假的。略略一想便知dào

了对方的来历,不由得脸色煞白,失声叫道:“是鬼婴?!是五鬼法里面的鬼婴!”

“哦?”吴解一愣,不料他竟然知dào

对方的底细,好奇地问,“这鬼婴是什么法术?威力怎么样?”

“鬼婴相传是用邪法折磨孕妇折磨,因为女人临死前会将全身精气集中在腹中保护胎儿,所以等活活折磨死之后,就开膛破肚取出胎儿炼制成强dà

的鬼灵。传说它用胎儿的骷髅头当控zhì

的法器,操纵起来得心应手;又将孕妇的皮剥下来做成法袍,鬼灵就不会反噬……”

听见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路管事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这种鬼婴,一个就能杀死好几个壮汉;要是有十个八个,就算是那些武林高手也抵挡不住!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他正在惶恐间,却听得吴解脚下发出咯咯的响声,低头看去,粗大结实的原木竟然犹如干燥的泥块一样裂开了无数的纹路。

他吓了一跳,急忙抬头想要劝几句,却见吴解脸上的怒色已经无法压抑,双眼之中甚至有金红色的火焰在跳动。

“原来如此!”吴解冷冷一笑,笑容之中蕴含的杀气让陆嘉这老江湖都为之胆寒,“陆管事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跃起,犹如一只大鸟般凌空飞出,双脚在江水上连点了几下,竟然踏着波涛狂奔而去。

“老三,你护住他们!”

远远的听到他的叮嘱,然后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了木排上。

“好孩子们别闹了!姐姐带你们吃糖去~”杜若忍着怒气,拿出一些糖果,向那些哭着叫着朝木排围过来的婴鬼说道,“来来来~吃糖!”

作为修liàn

有成的鬼灵,她不仅天生就对低等鬼魅有不错的控zhì

力,还能够凭着身上浓厚的阴气吸引它们,加上此刻拿出了小孩子天然喜欢的糖果,顿时就吸引了那些婴鬼的注意力,将他们聚集到了一边。

陆嘉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dào

该说什么做什么。

只见这红衣女子犹如没有重量似的站在水中,将一块块细小的糖粒分出去,周围鬼火盈盈,影影绰绰间不知dào

多少小小的婴儿。

过了不知dào

多久,远方传来了破空之声,他转头看去,却见吴解又一次踏着波涛归来,一手提着个大包裹,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穿着华丽过头道袍的人。

“这就是那个制造婴鬼的邪道。”吴解回到木排上,将已经被他扭断四肢捏碎下巴的邪道重重扔在木排上,然后小心地放下包裹,将其解开。

包裹里面全都是一枚枚比拳头还小的小骷髅头。

“陆管事,麻烦你把这家伙给剥光了,我怕自己动手的话,会忍不住掐死他。”

看到那些骷髅头的时候,陆嘉就已经气愤填膺,当即动手把这妖道赫教主剥了个干干净净,扔在一旁。

“好了,控zhì

你们的法器也夺下来了,用你们母亲的皮缝制的法袍也剥掉了。”吴解远远退后,对着那些已经转过头来,阴森森看着赫教主的婴鬼们笑着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吧!”

话音未落,无数鬼灵已经一拥而上,扑倒了赫教主身上,连抓带咬。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章铲奸除恶

深夜的木排上,一幕恶鬼生吃活人的恐怖场面正在上演。

吴解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无奈地走到了一边休息。

“你太逞强了。”不一会儿,杜若来到了他旁边,劝道,“明明交给我去做就好,夜里可是我的天下!”

他笑了笑,没有解释。

“而且呢……明明看不下去还硬撑着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从小就讨厌太过鲜血淋漓的场面,就算现在成了高手,杀过人见过血,看到大活人被这么零零碎碎活吃了,也会很不舒服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家伙活该!”吴解脸色一正,严肃地说,“以他犯下的那些罪孽,就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老三啊,我刚才去抓他的时候,发xiàn

了一点消息……”

刚才吴解踏着波涛狂奔,凭借对恶意的感应找到了正在对面河滩上施法的郝教主。当时这家伙正坐一个用人骨围住的临时法台上闭目施法,周围密密麻麻排满了细小的骷髅头,还有两个脸色苍白的道童抖抖索索地在旁边伺候着。

他犹如神兵天降一般从河中冲上去,身上金红色的火光微微闪烁,完全视法台周围人骨上突然泛起的灰色波纹,一下子就把它们撞了个粉碎,在妖道才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冲上了法台,一把抓住了这妖道刚刚张开正要念咒的嘴巴,嘎啦一声将下巴和颧骨都捏得粉碎,然后出手如电,啪啪啪啪打断了妖道的四肢。

“你们两个都是什么人?”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恶狠狠地看向两个已经吓傻在那里的道童,“他的徒弟?”

“哪里是什么徒弟啊!”一个机灵点的道童迅速回过神来,急忙叫屈,“我们只是因为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就被这老家伙莫名其妙骗来当道童,说是能吃好穿好,还能学到法术,结果纯粹是当替死鬼!”

另一个道童也明白了过来,跪下哭诉:“大侠啊!我们在他这里一点本事没学到,反而时不时要替他承shòu邪法的反噬——您看!”

说着,他解开道袍,单薄的身体上有好几块紫黑色的痕迹,看起来犹如干枯的树皮一般。

“我跟着他已经快两年了,仗着身体好,勉强熬到了现在。可我亲眼看到了前后两个同伴受不住邪法的反噬,活生生烧成了焦肉……”

他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嚎啕大哭:“当初说是给他当徒弟,有吃有穿。结果吃穿倒是有了,可却是要我们拿命来换啊!早知dào

这样,我宁可在家里过穷日子,也不来做这送死的勾当啊!”

吴解一皱眉,不知dào

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他也无意多加杀戮,所以并没有伤害二人,只是吩咐他们帮忙把那些小骷髅头收拾好了包起来,然后就提着包裹和妖道,动身返回木排。

“临走的时候,我吩咐他们在原地等着,等我料理了妖道,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说法。”吴解微叹着说,“我现在累得够呛,麻烦你跑一趟怎么样?”

“以咱们姐弟的情分,谈得上什么麻烦啊!”杜若笑了笑,转身化作一道红影,比吴解刚才的速度更快,朝着河岸对面飞去。

奇怪的是,她这一去就是很久。

吴解坐在那里一边休息一边等,听着不远处小鬼们将妖道完全撕碎生吃,听着他们哀哀地哭,听着稍稍懂点法术知识的陆管事叫醒船工们,用童子尿破了骷髅头上禁锢魂魄的邪法,再一把火烧了邪道留下的那些个邪祟的东西,然后听着从幽冥界吹来的阴风将这些苦命的孩子们带走重新转世,又听着船工们议论纷纷却不敢上前……就是始终不见杜若回来!

她究竟怎么了?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正想要赶去看个究竟,茉莉却笑着说:“师傅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杜若是寄宿在天书世界里面的阴灵,她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吗?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她有什么危险,你就放心吧!”

吴解愣了一下,不料天书世界竟然还有这种功能。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以无上神君的做事风格,这么搞是理所当然,不这么做反而奇怪!

他这才放下心来,去和陆管事、船工们稍稍聊了几句,然后回到了帐篷这里安心等待。

杜若大概是四更前后回来的,她显得神采奕奕,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润的血色,不知dào

又吸了多少鲜血和精气。

“怎么回事?”等她回到天书世界之后,吴解才有些担心地问,“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那两个道童交代了一些重yào

的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处理一下——来来回回花了点时间,主要是那个城市太大,东南西北地找人很不方便。”

杜若有点语焉不详,说完就回到位于黑土的阴宅里面睡觉去了。按照茉莉的估计,她是已经吸收了足够的生气,要进阶成更加高级的阴灵了。

“鬼魂还能升级?难道下一步是升级成鬼王?”吴解好奇地问。

“当然能升级,不过升级成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么低级的鬼魂,就连那些徒子徒孙们带在身边的,最次也是修成不灭之体的天鬼。”

“天鬼是什么级别的?”

“大概相当于修士的天人境界吧……说实话我真的不怎么清楚。”

“这个天人境界又是什么层次,上次骆瑜只提到过还丹九转白日飞升……”

“如果这个世界的修liàn

体系还和我们当时一样的话,那么还丹九转成就金丹,接下来依次是阴神、法相、天人、道果、阳神——修成阳神,就是真zhèng

的长生不朽了。”

“再往上呢?”

“真仙、真君、天君、神君……然后大概就是两位老祖了吧。”茉莉有点语焉不详的意思,“师傅你不用问那么多,一步步走下去就是。两位老祖的情况我不知dào

,不过当年你就是从一介凡人开始,一步一步成为最接近两位老祖的无上神君,我相信你这一次也一定能做到!”

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

解决了袭来的妖道,又听了一番修道的知识,他今晚大有收获!

第二天一大早,吴解自然跟着排帮继xù

出发,而峡口不远处的城里却着实起了一些骚动。

这两年一直在城里横行霸道的飞鹰帮,不知惹了什么厉害人物,十几位头面人物一夜之间全都死光了!

第一个看到尸体的是巡夜的更夫,大概四更的时候,他路过接近城墙的地方,惊讶地看到城墙上横七竖八多了十几个长长的东西。凑近一看,却是十几具被人用木棒钉在城墙上的尸体!

更夫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跑去叫醒了守卫城门的士兵,结果赫然发xiàn

城门官不见了。

过了不到半刻钟,他们在那十几具似乎被放干了血的尸体中找到了满脸惊恐的城门官。

接下来就是辨认尸体的时间了,他们将这十几具尸体一一认出,发xiàn

原来是本城黑道霸主的飞鹰帮。

帮主“黑鹰”易风,副帮主“笑面豺”荣基莫,几个著名的堂主护法,还有一些跟他们勾结的大小官员……这十几具尸体每一个的名字都能让城里老实本分的居民暗暗害pà

,其中几个甚至足以止小儿夜啼!

不是没有人想去拔掉木棒,把这些尸体放下来,但那将尸体钉在墙上的高手当真神功盖世,竟然把木棒深深地扎在了青石城墙里面,根本拔不动。一来二去,天就亮了,行人们也聚集了起来。

“咦?这不是笑面荣吗?啊呀!这家伙终于也遭报应了啊!”有人惊呼起来。

“死得好!死得好!这笑面荣别看笑嘻嘻的,有时候还假惺惺做点好事,可他最常做的就是杀人全家,还有把小孩子训liàn

成打手……作孽啊!”

“黑鹰也死了啊……我记得当初王捕头被他下毒害死的时候,临死还吐着血不肯闭眼,叮嘱儿子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说非得看到这恶棍的下场不可……”

“你看,那正在急急跑的,不就是王捕头的儿子嘛!他肯定是回家去拿王捕头的眼珠子来了!”

“唉!怎么连宋判官都死了?他不是经常跟黑鹰帮唱反调的吗?”

“还用问?这家伙肯定也是跟他们一伙的!怪不得前后几任县太爷都收拾不了这黑鹰帮,原来是有他在暗中捣鬼!”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不知dào

是哪位江湖大侠路过,一夜之间就把这些恶棍全都杀了!真是厉害!”

“岂止是厉害!你看他用木棒钉进青石,而且还钉了那么深……简直不可思议啊!”

“爸爸,我将来也要学武功,当大侠!”

“好孩子!有骨气!”

纷纷扰扰之中,那些木棒终于被一根根锯断,尸体也都拿了下来。

随着这些尸体的落地,一直悬在这一带居民们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从今天开始,他们总算可以过上一段太平日子了。

距离城门比较远的一条巷子里面,两个脱掉了道袍的少年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师兄,你准bèi

怎么办?”

“回家务农呗,女侠慈悲,赐我灵药治好了身体,现在我觉得自己壮得跟牛似的!只要肯吃苦肯花力qì

,还愁过不上安稳日子吗?”

“我可不打算回去种田,我想要去寻找那两位大侠,拜他们为师!”

“你知dào

该去哪里找他们吗?”

“不知dào

,但只要花功夫去找,总是能找到的吧!那么年青的英雄人物,一定很有名!”

“那你就好好干吧!没准有那么一天,我种田的时候也能听到人们谈你的名字。到时候我也可以跟别人吹牛,说‘那位大侠啊,少年时候跟我好得像兄弟一样呢’……”

“哈哈!”

两个少年在十字路口分手,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而这个时候,吴解搭乘的木排早已顺着湍急的江流,到了上百里外……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一章魁首

解决了妖道和黑帮带来的麻烦之后,这一路再没有遇到别的阻碍,次日午后时分,吴解就在木排上远远看到了地平线附近那座依河而建的港口。

“这最后一段水流明显变慢了,大侠如果着急的话,不如上岸步行。”自从昨晚那一战之后,排帮众人就坚持用“大侠”来称呼吴解,此刻见他有点心急火燎的样子,便为他出了个主意。

正在为木排的速度开始下降而苦恼的吴解恍然大悟,向众人道了个别,提着药箱纵身跃起,脚尖在浪花上点了两下就跳上了岸边,朝着双月港拔足飞奔。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陆管事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英雄好汉要是能多一些,咱们这些苦哈哈讨生活的人,日子多半能够会好过一些吧!”

吴解的速度比快马加鞭更快,只用了大概一刻钟就跑到了双月港。

交钱进城之后,他对照着竹牌所指示的方向在城里转来转去,走大街钻小巷,最后居然还出了城,沿着长满杂草的小路来到了一间荒废的草屋前。

这间草屋破败到了极点,屋顶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泥砖砌成的四壁也垮了大半,只有一小片残破的稻草和几段残垣断壁。

屋外本来大概是一块菜地,但也早就荒废,蔬菜都长成了野菜。远处曾经是田地的地方长满了杂草,完全变成了荒地。

吴解甚至看到有兔子那片荒地里面筑窝,看起来过得很惬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拿出竹牌,发xiàn

地图上所指示的的确就是这里。

可是……看这里荒废的程度,至少也得几年都没人住了吧!

他纳闷地走向破屋,屋子的门早就没了,门里的家具也早就破烂不堪。唯一还算有点形状的是一张只剩了半边的床,可当他试着把手放在床上的时候,那张床也哗啦一声直接垮掉,变成了一地的碎木。

仔细看去,这些木头早就已经腐朽,不过只是勉强维持着形状罢了。

“老四,你不会走错路了吧?我觉得这地方恐怕都有几十年没人来了,连木头都烂成这样了啊!”

杜若的疑问说到了吴解的心里,他又走出破屋,拿出竹牌仔细对照。

然而还是没错,竹牌所指示的地方,的的确确就是这里!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站在那里发呆。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阴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飞快地聚集了一层一层又一层,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虽然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但是地面上却很快就已经阴暗得犹如夜晚一般。

吴解叹了口气,正打算回双月港找人打听消息,刚刚抬起脚来,却猛地僵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他的身旁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双手捧着那个一直被他放在药箱里面的玉瓶,脚步蹒跚地朝破屋走去。

而此刻的破屋却已经变成了一间还算完整的草屋,一个三十来岁的矮壮汉子正在院子的菜地里面忙碌,看到他过来,连忙站了起来,露出惊喜的表情,大叫:“哥!你这是去了哪儿啊!娘天天都念叨着你啊!”

听到院子里面的说话,一个干瘦的老妇在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瘪了下去,显然是瞎子。但明明行动很不方便,她却显得非常急切,一边叫喊着“阿大啊!阿大你在哪儿!”一边急急忙忙朝着院子里面走来。

也不知dào

这老迈之身哪来的那份力qì

,她的速度之快,竟然让那妇人连搀扶都来不及。结果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绊在门槛上,整个人朝着地面摔去。

人影一闪,吴解和杜若已经一左一右冲了过去,想要扶住她。

吴解双手捞了个空,但杜若倒是稳稳地扶住了老太太。她恍然大悟,向吴解挤了挤眼睛,示意他退开一些,然后扶着老妇来到了已经冲到屋前的中年人面前。

这中年人显然是个哑巴,他张大着嘴巴“阿阿”地叫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将玉瓶递给母亲,做出吃药的动作。

“这是药?我要吃药干什么?”

老妇显得很纳闷,但还是拗不过儿子的再三恳求,将药瓶里面翠绿色如同青草汁一般的药水喝了下去。

刹那间,白光四射,明亮的光芒刺得吴解睁不开眼睛,杜若更是怪叫一声就逃回了天书世界里面。

等白光散去之后,吴解才发xiàn

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又是阳光普照。暖暖的阳光下,他依旧站在那件跟废墟无异的破屋前面。

这是怎么回事?

吴解正在纳闷,却见身边黑气一晃,将岸已经出现在这里。

这位青羊观的仙人此刻没有半点仙风道骨,而是泪流满面,径直走到吴解面前,双膝跪下,磕头有声。

“吴兄弟的大恩大德,江某永生难忘!”

这下,吴解可是真的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在将岸的解释下,知dào

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三百年前,孝子江安为了给母亲求药,一步一磕头,拖着已经死去的身躯来到了青牛镇。但此时颇为不巧,仙人们正忙于招收弟子而无暇分身,求仙者们则怕失去仙缘而不肯帮忙。最后他心愿未了僵立在青牛镇内,却又凭着感天动地的一股灵性得了生机,竟然变成了极其罕见的纯阳尸鬼,能够飞行绝迹,白日显形。

只是当他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几十年,家乡的亲人早已不在。

江安悲痛欲绝,在人间彷徨而不知该去哪里,最终在南方大山深处的金刀蛮山寨里面,得到了偶然路过采药的高僧渡厄大师点化,回到了青牛镇,等待愿意为当年的自己了结遗愿的人。

这一等,就是二百多年。

二百多年间,改名将岸的的他成了青羊观的弟子,还是第二十六代弟子之首,踏入了仙道。

可当年的心愿,却一直都没能了结。

直到这一次青羊观弟子选拔,终于有一位愿意挺身而出,冒着丢失仙缘的风险来帮zhù

他完成心愿的热心人!

“这么说……这里……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没错。但对于我来说,这三百年的岁月从未曾过去,我的心愿直到今天才算完成!”

吴解愣了半天,最终摇头叹气。

“原来如此!”

他正在感叹万分之际,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紧张地问:“那个……将前辈,我的求仙考核……”

将岸大笑,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既然记得求仙的事,那还不快回去!”

吴解又愣了一下,接着自己也哑然失笑。

“那我走了!”

“好走,我在牛角峰上等你!”

……一个矫健的身影,在茫茫大地上飞奔,沿着小赤江逆流而上,比最上等的骏马跑得更快。

他的脚步带起狂风,一阵阵呼啸。

当地势平缓的时候,他就在岸上奔跑;当地势崎岖难行的时候,他就在水面上飞驰。

他不分昼夜,只在累了之后才回到岸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很快就重新精神抖擞再次上路。

他穿过一片片原野,越过一排排树林,翻过一道道山岭。

当五月初四那天中午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小赤江上著名的大瀑布底下,和一个碰巧也站在这里愁眉苦脸的少年意气抬头看着瀑布。

“这地方可不容易上去。”他说。

“是啊!”那少年叹着气,无可奈何。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说着,他纵身冲进了旁边的树林,沿着陡峭的山路攀爬上去。

那少年看着他渐渐远去,正在赞叹不已,突然猛地回过神来,大叫:“大侠!大侠别走啊!请收我为徒吧!我就是来找您拜师的啊!”

吴解当然不会知dào

有一个诚心拜师的少年正在艰难地追寻自己的足迹,他依旧在拼命地赶路,不分昼夜。

等重新来到那个当初跟着排帮出发的小镇时,已经是五月初五的下午。

“老四……我觉得可能来不及了……”杜若愁眉苦脸地说,“这天已经快要黑了吧……之前那段山路实在太难走,浪费太多时间了!”

“不到最后,怎么知dào

来不及呢?”吴解爽朗地笑着,依旧不停地奔跑。

他沿着几乎看不清的小道飞奔,来到了大赤江边,往嘴里扔了两颗人参丸,然后再次踏波冲过大赤江,冲出武安县,朝着青牛镇跑去。

但即便如此,当他跑到青牛镇的时候,太阳也已经悬在地平线的最西边,眼看着就要落山了。

吴解精疲力竭地喘着气,虽然已经知dào

自己终究会差一点儿,终究没办法赶得上,但还是想要继xù

奔跑。

无论如何,总要努力到最后才行!

“小伙子,干得不错啊!”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却是客栈老板李混吞——或者说,青羊观的前辈高人,浑天先生。

“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吴解苦笑着说。

“谁说来不及的?”浑天先生微微一笑,抬手朝着天边的太阳抓去,“你不试试,怎么知dào

?”

吴解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再次奋起力量朝着牛角峰跑去。

他跑到了牛角峰下,影影绰绰地看见山顶有不少人,但更多的人却在山脚下叹气,还有人依然在山路上挣扎着向上攀爬。

不及细想,他就迈开大步,沿着石阶向上冲去。

这次,他心里真的是毫无杂念!

说来也怪,明明太阳就要落山,但一直等到他爬上山顶,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来到那座石头牌坊底下之后,那天边的红日才猛地坠了下去。

“我没迟到吧?”看着一字排开站在那里的七位仙人,他有些不安地问。

“刚刚好。”主持选拔的张龙哈哈大笑,“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踩着阳光抵达的!”

吴解这才松了口气,顿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这一番不分昼夜的狂奔,真的是耗尽了他的每一分力qì



昏迷之前,他隐约听到浑天先生的声音在宣bù

仙门选拔的结果:“这一届仙门选拔,一共招收弟子十四人,当列为第二十七代弟子,吴解仁勇兼备,为众弟子之首!”

第一卷慕道 第一章入门之初(上)

庄严肃穆的祖师堂里面,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十四位弟子排成两排,正在接受师长训话。

他们的排法比较特别,前一排四个人,后一排十个人,既体现出了彼此的差异,更体现出一种数学老师死得早的二货精神。

“茉莉严肃点,我正在听门规呢!”

吴解差点被茉莉一句话逗得笑起来,急忙告诫她不要再开口,免得自己在庄严肃穆的时候忍不住失态。

如果因为在这个时候失态而被逐出师门的话,那可真是冤枉透了!

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很好奇,前一排四个人里面,自己据说被浑天先生当场选定为本代弟子之首,骆瑜和安子清都是背景深厚的世家弟子,可易悌为什么也排在这里呢?

回忆起当初易悌那种和别人格格不入的作风,他倒是并不很觉得yì

wài

,只是好奇罢了。

冗长的门规总算是说完了,吴解简单总结了一下,大致上就是“要走正道,不要去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作为正派的修仙者要多多负担责任”之类的,倒也没什么特别苛刻的条款。

然后,就是弟子们一个个走上前去,由师长颁发入门法器,并且一一勉励。

吴解自然是第一个上前的,不过发的东西倒是跟别人一模一样,都是一卷封印着二十四道法术的青羊符册,一瓶能够清心定神的素心丹,还有一把透出层层云纹,一看就知dào

绝非凡品的无刃短剑。

一整套仪式做完,师祖们就各自离去,只留下二十六代的几位师叔伯,带他们去做一些剩下的事情。

他们跟着一位法号苍云子的道长去领了法袍,全都是清一色的淡青色长袍,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的花纹,朴素大方。

吴解的法袍和其他人略有不同,袖口和衣摆的位置都绘制着图案,是一朵金红色的火苗和一本墨色的书册,花纹也不大,每个图案不过半截拇指大小。

他好奇地询问究竟,得知原来青羊观的规矩很特别:弟子们不论年龄多大道行多深辈分多高,都必须穿纯色的法袍。只有获得某些特殊成就,又或者有特别的身份,才可以得到对应的装饰花纹。

比方说他衣服上的装饰,火苗象征着他本代大师兄的身份,书册象征着他著作《细菌论》的功绩。这两个图案之中,书册是按照规矩来的,火苗则是昨天有人特地来询问他之后确定的,当时他还很奇怪,为什么问他“如果给自己选一个标志,你比较喜欢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感叹一声,然后很顺理成章地注意到苍云子道长那身深青色的长袍上没有任何装饰花纹,除了颜色深一些之外,跟自己身后那些新晋弟子们没有任何区别。

苍云子显然发xiàn

了他的眼神,微微一笑,解释道:“我青羊观弟子虽然多,但真zhèng

能够立下功绩,得到在法袍上增添花纹的荣誉,却也很少。我们这一代只有七位弟子有此殊荣,合称青羊七杰——你们在入门考核的时候,不是已经都见过他们了吗?”

吴解一愣,不料将岸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正想要再问几句,后面安子清已经在抗议了:“你能不能别耽误时间!先把正事做完了再问行不行!”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着急。

吴解倒也懒得为这点小事生气,便不再询问,带着大家按照苍云子道长的指点穿过几道门户,来到了一座古朴的阁楼前面。

阁楼的匾额上,是“藏书楼”三个大字。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吴解分明听见后面骆瑜和安子清的呼吸同时急促了几分,显然都颇为激动。

看守藏书楼的,是一位法号叁云子的道长。他须发皆白,看起来老态龙钟,不过行动间倒还颇为灵活,可见道行颇为深厚。

叁云子显然知dào

吴解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带着他们登上了藏书楼的三楼,同时给了他们每人两块玉简,一块红色,一块青色。

“红色的玉简比较高级,可以记录任何典籍,适合用来抄录你们打算学习的主修功法;青色玉简差一些,只能记载较为低级一些的典籍,这是给你们抄录辅修功法的。”叁云子向他们解释说,“每人只能抄录主修辅修各一种,贪多嚼不烂——这层楼上的都足以作为主修功法,辅修功法等一下去二楼再选。”

吴解他们齐声答yīng

,然后各自拿着玉简寻找适合自己心意的功法。

这个时候,骆瑜和安子清已经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书架跑去,他们是如此急切,甚至连礼貌都顾不得了。

所有的书架上都有标签,标注出各自记录的典籍名称。弟子们如果有兴趣的话,还可以把典籍拿起来翻一翻——其实这些典籍大多是无字天书,就像那本《太上天真论》一样,记录了著书者的经验而已。

吴解注意到,骆瑜和安子清都是奔着一份名叫《太上九转丹经》的典籍去的。而且二人没有任何犹豫,都直接拿出红色的玉简来,选择这门功法作为主修。

“请问这‘太上九转丹经’有什么特别吗?”他好奇地问。

“这门功法是当年祖师在天仙门下听道之后写成的,其来源和太上天真论如出一辙,都是那位天仙留下的法门。”吴解的身份特别,叁云子简直有问必答,而且态度非常客气,“本门历代飞升的祖师之中,两位惊才绝艳成就金丹大道的暂且不论,其余还丹八转七转的人物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修liàn

这门功法的。”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包括吴解在内,齐刷刷地放下正在研究的典籍,看向那卷怎么看都很普通的书册。

就是这么一门功法,成就了青羊观历代飞升祖师的赫赫威名!

不少人当即就朝着那边走去,打算跟骆瑜和安子清一样,选择这门功法作为主修。

这种做法丝毫没有出乎叁云子的意料,他急忙劝道:“诸位师侄不要着急!这太上九转丹经虽然精深奥妙,但本门之中并非没有其它高明的功法——说实话,修liàn

这门功法代价颇大,你们还是好好考lǜ

一番再说!”

“代价?有什么代价?”吴解忍不住问道。

“这门功法讲究‘以意为火,以身为鼎,以心为药,以魂为引’,通过不断剖析自身,不断加深对真我的把握,从而不断贴近大道,就设计而言的确堪称完美。但它却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如果修liàn

者不是天资过人之辈,进境就会比较慢,很可能还没来得及修liàn

有成,寿元就快要尽了……”

说着,他长叹一声,指了指自己:“你们看,我就是修liàn

这门功法的。如今我快二百岁了,但才过了先天、通幽两关,眼看着寿元将尽气血渐渐枯竭,百炼锻体那一关大概是肯定过不了啦,这辈子的成就也只能到此为止……”

“不是我吹嘘,当年我入门的时候,资质才华在同门之中也算中上。若非修liàn

的是这门功法,而是诸如‘青木长生诀’、‘守一凝元妙法’之类,虽然不敢说能够成就还丹,至少突pò

入道三境,洗练罡气成就无漏不老之身,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且不说洗练罡气之后就能飞天遁地逍遥自在,光是成就无漏之身,就能有四百年以上寿元啊!”

他说着不停地叹气,神色间满是追悔莫及。

有叁云子的例子在前面,不少对自己资质不是那么有信心的人纷纷选择了放qì

,但依然还有好几个人咬咬牙,选择了太上九转丹经作为主修的功法。

陶土倒是机灵,直接向叁云子问道:“师叔啊,您能告sù

我,这里的功法之中,哪一种最容易修liàn

有成,能够得到最长的寿命吗?”

叁云子闻言一笑,指了指一个书架:“那肯定是青木长生诀了,虽然这门功法练成了之后无论神通还是功力都差劲到不堪入目,,但惟独‘简单、长寿’这两点是绝对没问题的!修liàn

它的弟子们不仅容易有所成就,而且在同等境界上,寿元比一般的修士多出至少一半!”

陶土顿时精神大振,直奔那《青木长生诀》去了。

得到了他的启发,弟子们纷纷向叁云子请教,提出自己的目标。叁云子果然不愧是看守藏书楼的前辈,对于这里的各种功法耳熟能详,无论什么样的问题,都能给出一个不错的参考答案。

不一会儿,除了吴解之外,众人纷纷选好了自己主修的功法。其中果然还是以太上九转丹经为多,剩下的各种功法都差不多,并无特别出类拔萃的。

吴解看着大家各自选好主修功法,心中不禁也有点着急。他本拟像骆瑜一样选择太上九转丹经,但茉莉却在心中劝阻了他。

“师傅啊!这门功法恐怕不适合你的性子!”

“啊?怎么这么说?”

“那道士刚才不是说了嘛,这门功法跟天真论一个路子,那肯定也是要人消除各种欲望,追求本心的。师傅你绝对不是那种能够消除各种欲望的人,这门功法,你练成的可能不大啊!”

“我看起来就这么朽木不可雕吗?”

“这跟资质没关系。我问你,如果你看到有凶兽吃人,恶霸行凶,你会不会生气?”

“当然会生气!”

“这不就结了。我觉得你再怎么也不可能把这股怒气给练没了,所以这门功法,你多半练不成!”茉莉很有把握地下了定论,“其实这功法真的没什么意思。人活在世上,为什么要修仙?不就是为了得到强dà

的力量,然后为所欲为吗?看到好东西就抢了,看到不顺眼的就杀了,这才活得像个人样!连欲望都割舍了,那跟石头还有什么区别!”

吴解并不赞成她的道德观,但却被她给说服了,放qì

了修liàn

太上九转丹经的念头,转而考lǜ

别的。

问题是……他自己也不知dào

想要修liàn

什么功法,只好徜徉在大量的典籍里面,一个个看过去。

叁云子并不着急,其余的弟子们也不急——他们正在专心研究刚刚到手的功法玉简,压根懒得管别的事,别说吴解在这里寻找合适的典籍,就算他在这里翻跟头打旋子,大概也只会被视若无睹。

吴解找了半天,最后在靠近末尾的书架上找到了一份比较符合自己口味的功法,名曰《灵霄火部正法》。

这本通体赤红的典籍里,记载的是一种通过不断提升斗志和勇气,将心中的火焰越燃越旺,最终整个人化作一团冲天神火,甚至于能够不借助任何宝物的帮zhù

硬抗雷劫强行飞升。

不仅如此,这门功法还自诩“天下功法万千,但凡直指金丹大道者,若论争雄斗胜,我为第二,谁敢称雄!”

如此威武霸气的功法,吴解不禁顿时就心生好感。不过他并没有仓促决定,而是先去请教了叁云子。

“哦……你说的是这门‘灵霄火部正法’啊!这门功法据说也是上界传下来的,不过和别的功法不同,据说这门功法是上界一群特别擅长斗法,热衷于斩妖除魔的斗神们所创。本门历代也有人修liàn

,但成就一直不是很大……一位后来飞升天阙的祖师曾经仔细参详过,最后说‘若是不能将胸中正气怒气烧成一股破魔驱邪的神火,那就绝无修成这门功法的可能。”

“师侄你想啊,能够修成神火的,哪个不是已经有自身主修功法了?甚至于很多人都已经道行颇深。要他们放qì

过去的修行从头再来,谁愿意?”

吴解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来这门功法,对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着,他摊开手掌,掌心一股金红色的纯阳真火,正在无声燃烧。

第一卷慕道 第二章入门之初(中)

所有人都选好主修功法之后,叁云子将其一一记录,还让大家各自画押。

不过吴解注意到,当众人画押之后,这位老前辈又在记录后面加上了一些评价。

因为只是略略看了几眼,他没有能够看清多少,只看到骆瑜的后面是“炼丹?为啥不练龙珠?”,陶土的后面似乎是“新一代千年王八万年龟指日可待”……至于自己的评价,因为特别在意的缘故,他看得很清楚,说的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活的火部正法”。

这话让吴解有些觉得不对味,什么叫“活的火部正法”啊?自己难道还是死的不成!

叁云子记录完了大家的主修功法,就带着众人下到二楼,选择辅修的功法。

这次他没有让大家自己去选,而是先介shào

说:“二楼的功法至少有几千种,你们自己找的话,找上几个月都找不完,就连我也不是都熟悉。好在本门早有规划,历代收集功法的时候,都会对功法进行审核,判定其优劣,给出一个品级。”

“所有的功法分为上中下三品,下品功法仅有某个闪光点,别的无甚可取,只是充实库藏的,除非进行大规模的法术推演,否则根本用不到;中品功法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日后你们或许会用得着,但现在也不用考lǜ

……剩下的上品功法总共有九十多种,选起来就方便多了,至少我都知dào

。”

“那不是还跟刚才一样吗?”陶土疑惑地问。

叁云子眉毛一扬:“刚才在我说话之前,你们不是一窝蜂地跑出去翻典籍了吗?”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师叔刚才被忽视了一下,不高兴了。

这么一来,就算是有心去成堆的典籍里面翻一翻淘个宝的吴解,也乖乖熄了心思,老老实实地向叁云子提出自己的需求,然后按照他的建议找到几本典籍,进行对照比较。

他所修liàn

的灵霄火部正法是一种极其强dà

的功法,兼具修liàn

和战斗两个方面,所以其实并不是很需yào

别的功法。在叁云子的建议下,他拿了一本《土遁术》,一本《凌空八步》,一本《炼器入门》和一本《御剑入门》,四本书互相比较。

说实话,这四种功法都很值得钻研:

土遁术是最为通俗也最为稳妥的遁术,用起来很方便,效果也很显著,一眨眼就能走出十余里,虽然不能连续施展,但却能给他带来短距离超高速移动的能力。

凌空八步一旦练成,能够在空中转折自如,甚至能凭空换气,在空中连走八步,机动性高得无以伦比,简直跟飞鸟一般——入道境界的修士是不能飞行的,有这门轻功的话,至少可以获得空战能力。

炼器入门没什么好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加上吴解修liàn

火系的功法,先天就会比较擅长操纵火焰,学个炼器术正是相得益彰。

御剑术是剑仙的看家本领,入道境界的御剑术,能够将剑qì

温养为一枚剑丸,百步之内快逾闪电,虽然需yào

极多的功夫去慢慢温养剑qì

,可一旦练成,战斗力将会有极大幅度的提升。

吴解看看这本,又看看那本,每一本都想要,却又只能选择一本,不由得苦恼万分。

不仅他如此,每一个弟子都在对照着几本典籍苦恼。叁云子的眼光极好,给他们选的都是极为实用的功法,而青羊观收藏的这些上品功法也都极为精妙,他们每一个人都像吴解一样,看看这本、看看那本,哪一本都舍不得放qì



哦,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陶土就很快选定了自己的辅修功法,是一本《仙木制器术》。这本功法将制造法器和修练真气巧妙地结合起来,一边制造法器,一边提纯真气,两者相得益彰。

陶土出身于陶商家庭,从小就学着制陶,在手工方面颇有天赋。他修liàn

的青木长生诀又正好可以跟仙木制器术配套,可谓天作之合。

更重yào

的原因是他根本没考lǜ

过战斗力的问题,既然没有了这个最主要的需求,选择的空间自然也就小了很多,甚至于不用再为挑选什么而苦恼。

吴解坐在角落上的桌子旁,看着四本典籍,心中不断纠结,最终无奈地拿着它们站起来,打算再去找叁云子请教一番。

他才走了一步,突然注意到旁边“中品功法”的架子上摆着一本孤零零的典籍,和别的典籍都分开了一大段距离,似乎是被刻意独立出来以吸引注意力的。

他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了那本名为《天问三篇》的典籍。

翻开典籍,这本书却不是无字天书,而是写满了文字的通常书籍。

吴解随意浏览了几段,突然猛地一震,整个人呆在那里,连失手将自己刚才还视若珍宝难以取舍的四本典籍掉在地上都没发xiàn



那某一页上,赫然有这么一行字:

河海应龙?何尽何历?鲧何所营?禹何所成?

吴解的惊讶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求仙的这段路上,他看了不少闲书,对这个世界的古代神话也有所了解,所以他很清楚一件事。

这个世界,绝对没有出现过治水的鲧和禹!

愣了好半天,他才在茉莉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也顾不得那些落在地上的典籍,一把抓着这本《天问三篇》,急急忙忙地冲到叁云子面前,询问它的来历。

“这本书我也研究过,可惜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叁云子对这本书显然颇为了解,说道,“它是本门建立之初就有的典籍之一,据说本门祖师当年受了一位前辈的恩惠,作为报答,就把这本书放在藏书楼里面,而且和别的书分开,以吸引注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另外几个历史跟本门一样悠久的门派,也同样有这本书。”

“你知dào

那位前辈的事情吗?”

“这我可真的不知dào

,你想要知dào

的话,就早点修成金丹白日飞升,去天界找祖师爷问吧。”叁云子笑呵呵地说,“不过我估计祖师爷恐怕也不知dào

什么,否则以他喜欢写笔记的脾气,不可能不在笔记里面提到。”

看来……这本书的来历就只能是个谜团了。

吴解叹了口气,说:“我决定选这本书了,请帮我登记。”

“我劝你还是别打这本书的主意了,这天问三篇从来都没人能修liàn

成功!”叁云子其实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劝道,“我不知dào

那位前辈神通如何,但从古至今,各大门派无数英杰都在这天问三篇上花了许多功夫,光是我知dào

的本门前辈,就有至少二十个研究过它……却没一个能从中有所领悟!”

“反正我的火部正法兼具修liàn

和战斗,一部就抵得上别人两部。就算天问三篇修练不出成果,也并不吃亏啊。”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书的原本不能给你,这是规矩。”

“真的不行?”

“当然不行!”

吴解一番交涉无效,只得退而求次,拿玉简复制了天问三篇。

复制完之后,他见别的同门大多还在苦恼地难以取舍,索性走回刚才的桌子那里,捡起掉在地上的四本典籍放回各自的书架,然后拿着天问三篇,坐在那里慢慢研读。

吴解前世的学问并不很好,他隐约记得《天问》似乎是古代屈原的作品,但究竟说的是什么,就完全不知dào

了。

不过他终究还没把前世看过的那些中国古代神话传说都忘了,诸如鲧、禹、河伯、夏桀、尧、舜、女娲、玄鸟、商汤、纣王……在这本书开头的第一篇里面,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名字,更回忆起了很多早已模糊的记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热泪盈眶。

正在他感动之际,突然觉得手上的书本微微一震,有一道光芒从里面射出来,正中自己的脑门。

吴解一惊,正想有所反应,眼睛的景物却猛地一花,然后发xiàn

已经来到了一座前世地球上特有的公寓楼,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口,转身看去,周围是不知dào

魂牵梦萦多少次的现代化城市,路上人来车往,还看到小贩在路边摆摊,空中有做广告的热气球飞来飞去。

他急切地左顾右盼,很快就发xiàn

了天安门。纵然他不曾去北京旅游过,但那座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建筑,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不熟悉。

“这么说……这是在北京?”他自言自语。

“是啊,正确地说,是北京内环。”房门打开,一个穿着T恤衫拖着凉鞋的帅气青年笑呵呵地说,“我当年做梦也想在这里买间屋子,结果一直到穿越,都还是租房子住的……很失败吧?”

“这不能算失败吧,全中国有几个人买得起这里的房子啊!”

“哈哈!说得也是!”那青年引着吴解进门,屋内的家具很简单,看得出他的收入状况并不好。”

“我已经忘了可乐或者红茶的味道,喝点果汁凑合一下吧。”青年说着给他倒了杯橙汁,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吴解不明白他究竟在问什么。

“你是哪个世界哪个门派的,已经第多少代了?”

吴解一惊,这才想起来对方并不是普通人,而是神通广大的前辈仙!顿时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晚辈吴解,是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至于世界……我们的世界一般自称九州……”

“九州界太多了!早知dào

我当年就不那么恶趣味,每遇到一个有天命加身的英雄人物就忽悠他把天下分为九州……”青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懊恼地摇摇头,“总之呢,既然大家都是穿越的老乡,那么你理所当然应该继承我的遗产,对不对?”

“前辈你那么大的本事,居然也已经死了吗?”

“当年的无上神君那么大的威风,最后还不是被灭世神雷轰成灰了!我大概也就是跟他差不多吧,既然不肯乖乖地在这里当至高无上的大神君,而总是想要破开大千回地球,那么多半也是被灭世神雷劈成灰的下场。”青年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没关系,人固有一死嘛。我都活了几亿年了,死一死也没啥。”

这种死一死也没啥的豁达态度让吴解也忍不住笑了,气氛轻松了很多。

“我呢,这些年一直在研究两个世界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有同样的东西?又为什么会有各种各样的区别?进而推广到研究万事万物有什么相同点?有什么不同点?最后总结出来的,就是这一门前无古人大约也后无来者的独门功法,天问。”

青年很随和地说:“这门功法并不是给你修liàn

积累用的,而是能够让你加强对世界万物的理解,在通往无上大道的路上走得更便捷更稳当一些,仅此而已。”

“这就很好了!”吴解由衷地说。

青年笑了,点头赞道:“你的心性不错,看来我的运气也不错啊!为了不惹来灭世神雷,我留下的意念马上就要消散。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你还会在我的其它遗产里面见到我。不过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你成就大道,这些东西终究是留给你的。”

他站起来,脸色真诚,友好地拍了拍吴解的肩膀:“因为我本人的境界有点太高,所以这门功法可能比较难……我生前没有能够等到的老乡啊,加油吧!”

光影一闪,吴解已经重新回到阁楼,依然坐在桌子面前,手上捧着那本《天问三篇》。

他看看左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就连叁云子也只是在专心地看他自己的书。

他再低头看书,书上还是那些文字,没有任何变化。

吴解想了想,在心中回忆起“天问三篇”的内容来——

这次,从心灵深处浮起的不是书上的文字,而是一些玄奥难懂的意念,它们向吴解演示着世界的诞生和消亡,演示着万事万物从萌芽到灭亡的过程,一点一点。

吴解只是看了一瞬间就头晕眼花,不得不放qì

研究,将它们重新放回心底。

“看来那位前辈老乡说得没错,这功法……有点高过头啊!”他忍不住苦笑起来,却又充满了憧憬,“他竟然知dào

无上神君,还自认为和神君不相上下——果然即使不走歪门邪道,也一样可以成就大神通!”

直到这时,一直隐藏在他心底的“只有邪派才能走到无上境界”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第一卷慕道 第三章入门之初(下)

领了法器,选了功法,这入门第一天的两件大事便告一段落。吴解他们又在苍云子道长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青羊山山腰的精舍区。

青羊山是一座颇为壮观的大山,平时都以法术遮掩,凡人根本看不到也摸不到。而当初他们攀爬的牛角峰,其实就是通往这座仙山的入口。

当仙人施法打开通道之后,从牛角峰顶的牌坊往上就会出现一道玉阶,沿着玉阶走去,每走一步,周围的景色就会变幻一次,大概也就是走五六步的功夫,众人便置身于云雾之上的青山绿水间。

再回头看去的时候,来路早已茫然,不知dào

究竟从哪里进出。

仙山的山脚下是成片成片的灵田,灵田无人耕种,各种灵草生长得乱七八糟,怎么看都像是杂草;从山脚上去一些,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周围错落布置着许许多多的竹木小楼,那就是给弟子们居住的精舍区。

再从精舍区继xù

往上的话,便是门中的各个主体建筑,山门、库房、各种庭院厅堂。其中最为壮观、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漂浮在空中的青羊观大殿,和虽然隐在树荫之中,却放出万道白光的祖师堂。

祖师堂是青羊派所有建筑里面地势最高的一间,可依然还没到山顶。从祖师堂往上看,先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仙木林,然后就突兀地变成了一片雪白。

整个青羊山的山头,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白玉!

“师叔,请问山顶那一大块白玉是干什么的?咱们门派把那么巨大的一块白玉放在山顶上,不觉得有点刺眼吗?”吴解好奇地问。

苍云子抚须一笑,显然对这个问题毫不意wài

:“那可不是天生的白玉,而是历代祖师渡劫飞升之际,山头被无穷天雷轰炸,硬炸成那个模样的。”

众弟子闻言顿时一惊,齐刷刷地看向那白玉山顶,遥想着历代祖师在山顶上施展大神通,抵抗无穷天雷的轰炸,最终渡劫成功飞升天阙的景象,不由得悠然神往。

青羊派并不怎么在意尊卑问题,上下五代弟子之中,除了太上祖师、祖师、掌门这三辈常年住在高处静室之外,剩下的护法弟子、入门弟子这两辈都住在精舍区——其实就连祖师爷们的住所也在这里,只不过他们很少回来罢了。

从远处看去,精舍区似乎并不大,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容纳很多房屋的样子。但等到了近前,才发xiàn

原来这里也有法术遮掩,一大片青山绿水之中,随处可见精致静雅的小楼,不过仔细看去,就能发xiàn

它们有的被五彩毫光遮住,有的则没有任何遮掩。

“有光芒罩住的就是已经有人入住的,你们可以随便选一间没人居住的住进去。”苍云子指着那环绕着大广场的一大片精舍区说,“不过吴解要住在最靠近广场的那些屋子里面,这样有事可以最快反应,这是每一代大弟子的荣誉,也是职责。”

他这一说,大家才注意到紧贴着广场的小楼总共只有五间,其中两间空着,三间有彩光笼罩。

“我们青羊观历来的规矩是人间只有五代弟子,太上祖师还在的话,无论招收多少回,也只能同一代。”苍云子说,“你们运气很不错,去年我们的太上祖师刚刚飞升,所以你们才不是第八批二十六代弟子,而是第一批二十七代弟子……吴解,五位大弟子的居所是按照顺序排的,你的精舍是第二座。”

吴解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有些好奇地问:“请问师叔,这间当年是不是第二十二代祖师所住?”

“没错,不过只有地点没变,屋子是后来重修的——当年的屋子被那位祖师炼成了一件上品法宝,抗天劫的时候毁了。”苍云子眼中露出憧憬之色,“当年他老人家是还丹八转之后渡劫飞升,总共毁了十二上品件法宝。”

吴解并不清楚十二件上品法宝是个什么概念,但看骆瑜和安子清同时为止变色,安子清更是脱口说出“这代价太大了吧!”的话来,大概损耗的确很惊人。

“那位祖师精修‘九天元鼎还真妙法’,能够以山川为鼎,上接九天元气,将凡物洗练成法宝。平生不知dào

制作了多少法宝,素有‘多宝’之称。区区十二件上品法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众人不禁又为之赞叹——这是青羊观的私密,莫说骆瑜这个外人不知dào

,就算安子清这青羊观旁支的弟子也不可能知dào

,因为若非当初那位安祖师为人慎密嘴巴够紧,又怎么可能得到批准自立门户呢?这些隐秘的事情,他老人家是绝对不可能多嘴的。

苍云子显然也不愿意多谈祖师们的事情,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你们选好了住所之后去杂物库房左边的食堂吃饭,如果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去另一边的讲经堂听听课。”

“讲经堂虽然是针对没有能够完全通过入门考验的外门弟子进行简单讲授的,不过主讲的逸云子师兄道行精神,讲课深入浅出,在本代弟子之中是最善于教书育人的。你们纵然有上等功法,去听一些基础的东西,也不会浪费时间。”

将各种零零碎碎需yào

交代的事情说完之后,他就迈开步子,以缩地成寸的奇妙手段飞速离去,大约他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吧。

众弟子等人也不想耽误时间,道别之后就各自离去,选择中意的居所。

吴解是唯一不需yào

选择居所的,直接按照吩咐来到了那间门口挂着火苗图案匾额的小楼前。

他刚走到门前,小楼上光芒一闪,原本紧闭的门户自动打开,一个矮墩墩却很壮实的汉子走出来,拜倒在地:“属下廿七,乃是这竹楼的元灵,拜见主人!”

吴解吓了一跳,一番追问,才明白原来这五间给大弟子准bèi

的竹楼原来本就是法宝,只不过品级不高罢了。每一间竹楼都有元灵,可以代替主人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这也算是历代大弟子们独有的福利了。

按说这个好处很实用,吴解却不禁皱了皱眉——住在这竹楼里面,岂不是等于是整天都被监视着?他身怀天书世界,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不知dào

会惹来什么大麻烦呢!

他有心换间屋子,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得叹了口气……看来,日后恐怕只有出山之后才能进入天书世界了。

竹楼里面的各种用具继承了青羊观一贯的风格,朴素而精致,住起来很舒服。廿七还表示自己虽然不会打架却善于家务,无论洗衣做饭都很拿手,现在就可以演示一番……

吴解觉得,这家伙肯定是闲了很多年有点蛋疼,忍不住想要找点事情来做。

“以后再说吧,我要先去食堂看看。”放下杂物,他向满脸遗憾的廿七吩咐一声,便离开了竹楼,来到了位置略微靠里一些的食堂处。

食堂很大,至少足够上千人一同进餐。不过此刻里面却很冷清,只有几个看上去可能跟廿七是同类的中年人坐在那里发呆。

他进去问了一下,果然这间食堂也一样是法宝——而且还是当初那位善于炼制法宝的祖师亲手制作,迄今已经有差不多两千年了。

这几位法宝元灵智慧才能都在廿七之上,对于烹饪方面的造诣更是出神入化。吴解只是在谈话间稍稍提到了一些当初穿越前吃过的拉面,他们便凭借经验将其制作了出来,虽然佐料不够丰富,吃起来稍稍有点单调,但当真筋道爽滑,让吴解很是满yì



“想不到拜入仙门之后居然连拉面都能吃到!”他在心中感叹道,“成仙真是方便!”

“在天书世界里面也一样可以吃到。”茉莉立kè

为自己寄宿的至宝正名,“要说制造东西,这些小家伙还差得远呢!”

“为了吃一碗拉面浪费源力……你当我是老三那种吃货吗?”

“吃货有什么不对的!你有意见的话可以辟谷啊!”

牵涉到吃的问题,杜若是不可理喻的。

一碗拉面吃完,吴解的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来到了不远处的讲经堂。

六位身着白衣的外门弟子正在这里集体听讲,给他们讲课的则是一位五十岁上下,两鬓微白的书生。他穿着有些破旧的长衫,看起来像个随处可见的落魄文士,但身上却自有一股凛然气势,令人不敢小看。

吴解在门外旁听了一会儿,确定这位大约就是逸云子师叔的中年人的确很擅长讲课,将一篇修养精神充实元气的法决说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让人一听就能明白,不愧是本门最擅长教书育人的专业人才!

将岸等人深藏不露,浑天先生法力高强,叁云子博闻强识,逸云子淳淳善诱……再遥想苍云子提过的那位制造了无数法宝的祖师,看看那座不知dào

多少位祖师渡劫飞升的白玉山头……他不禁深深地为之赞叹。

青羊观不愧是真zhèng

的仙家名门,果然是人才济济!

第一卷慕道 第四章仙门

吃饱喝足之后,吴解去了一趟库房,向负责看管库房的师叔一口气领了十几瓶辟谷丹。

“我能够理解你们这些新进弟子得到典籍之后急于刻苦修liàn

的心情,但这么多辟谷丹……足够你吃一年多了吧,难道你打算一口气闭关几年吗?”那位师叔并没有拒绝他的申请,只是把丹药给他的时候顺便劝道,“修liàn

不是人生的全部,一个劲儿的苦修也不是最好的修liàn

方法,根据我的经验,闭关最好别超过一个月。”

青羊观的风格往好里说叫清静无为,往坏里说就叫土得掉渣。整个门派看不到半个侍者,上到祖师掌门,下到外门弟子,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一切事物都得自己动手,而这些修道者们往往醉心于修liàn

,对于外务不甚关心,结果就是门派的风气日渐懒散,严肃性荡然无存。

这一点,看看山脚那长得跟杂草似的灵田就明白了。

吴解带着辟谷丹回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位外表很年轻的师叔倚在灵田旁边的树下看书,他好奇地凑过去问了问,得知这位师叔正是今年负责管理灵田的那位。

看看惨不忍睹的灵田,再看看专心研读道藏的师叔,一时间他很是无语。

“师傅啊,这青羊观真是掉份到家了!当年我们门派的弟子,每个人都有几十个仆役,负责处理各种杂务,从务农持家到暖床生孩子什么的……你再看看青羊观!要不是有一些法宝元灵们不辞劳苦地每天做各种杂务,我怀疑他们能把自己给饿死!”

茉莉不断地嘟嚷着,很是愤愤然。吴解觉得,她生气的可能不是生活条件,而是像她一样的法宝元灵们居然不忙着杀人放火,而是忙着洗衣做饭。

“我觉得我内心对仙人的幻想都破碎了……”杜若也是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老四你有没有注意过?早上那位掌门真人的发髻都没梳好,连簪子都插歪了!”

吴解自然没注意到这个,说实话他其实挺喜欢这种风气的,轻轻松松没有压力,充满了逍遥自在的意味,在这样的门派里面修liàn

,肯定比在茉莉怀念的那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日日充满了阴谋和杀戮的神君门下要好得多!

“可我们效率高啊!门下弟子一般百年之内就能成就金丹,比起来那些几百年都不一定成就金丹的家伙们简直就是一团渣!”茉莉很愤然地抗议吴解的偏见。

“当年神君门下,平均多少个弟子能出一个金丹?”吴解问。

“不成金丹,哪有资格叫弟子!”

“那么换个说法吧,平均多少个修道的人里面能出一个金丹?”

茉莉侧着头回忆了一下,说:“我们控zhì

了很多世界很多国家,把那些有资质的都集中起来……大概十来万人里面会出一个金丹吧。”

“十来万个有资质的弟子才出一个金丹,你还有脸说效率?”

“修道本来就是大浪淘沙,优胜劣汰到最后能剩下来的都是精英!这种做法可以有效地集中资源,让强者得以快速成长!”

“结果那十来万不能快速成长的就死了,对吧?”

“凡人死多少有什么关系?”

“所以无上神君就被天打雷劈了。”吴解冷笑一声,用一句话打败了茉莉,然后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头钻进了修liàn

用的静室。

叮嘱茉莉和杜若不要轻易打扰自己之后,他先吞了一颗辟谷丹,然后将那块红色的玉简靠在额前,开始仔细研读学习“灵霄火部正法”。

这门功法并不复杂深奥,其原理就是先在体内点燃一缕神火,然后以这一缕神火为基础,外练骨肉,内炼真气,乃至于温养魂魄,三方面齐头并进。

如果仅此而已,这门功法自然也不够资格被定性为直指金丹大道的无上妙法,它真zhèng

神奇之处在于,修liàn

者在人生经lì

之中所产生的勇毅之气、不平之气、浩然之气……各种各样激烈的情绪,都会随着功法的运转被点燃,萃取精华,淘汰杂念,最后犹如百川归海,加入到神火之中,令本命神火日渐壮大,修为不断精进。

尤其是在战斗中,这门功法能够快速地汲取勇气和怒气,让神火迅速成长。正因如此,天下功法虽多,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却很少。

若非它入门那一关太过艰难,绝不会被束之高阁,少人问津。

吴解按照功法的介shào

,先运起纯阳真火,然后慢慢将精神沉入其中,感觉中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在沉入热水里面,但周围跳动的却是金红色的火焰。

等到这种下沉渐渐到了令他感觉到有些眩晕的程度,他才开始依照入门心法进行观想,令心神和真火合一,以便将专长破除邪祟的纯阳真火转化为威能更大、用处更多的神火。

他凝神观想,在精神的世界里面,真火慢慢地凝聚出无数金红色的颗粒,填入灵魂之中。每填入一颗,心灵中就是一阵炎热,犹如大冷天当头浇下了一盆热水,暖呼呼的十分舒服。

他就这么一直修liàn

,直到真火的颜色开始变淡,凝聚金红色颗粒的速度明显变慢,才停止观想,放开心神,结束修liàn



睁眼看去,窗外一片黝黑,已经到了夜里。

作为小楼的元灵,廿七自然知dào

他闭关结束的事情,所以当他走出静室的时候,一杯清茶和一小盒松柏糕已经准bèi

好了。

吴解笑了笑,坐下喝了口茶,又吃了一口糕点,只觉得一股清香夹杂着苦味,因为持续修liàn

而有些疲惫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这些东西真不错。你怎么知dào

要准bèi

它们的?”他笑着问。

见主人颇为满yì

,廿七憨厚的脸上笑得仿佛开了花似的:“我们法宝元灵们之间也经常联系讨论,这清露茶和松柏糕是长期总结出来,最适合入门弟子闭关之后提升的。”

“主人这次闭关,足足修liàn

了差不多三天,一定饿了吧?我已经问过食堂的大叔,他们说您喜欢面食,我这就去给您准bèi

一些,不知dào

您是想要浓厚一些的,还是清淡一些的?”

吴解一愣,想不到廿七的服wù

竟然这么周到,不由又笑了起来。

“如果有办法的话,帮我炖点浓汤吧,我喜欢肉汤。”

“这个容易,马上就来!”

廿七并未吹牛,大约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一碗浓汤拉面就端了上来。

这拉面倒也罢了,并不比食堂那几位大厨的手艺更令人惊艳,但那汤实在是让吴解赞叹不已——肉汁完全炖进了汤里,又有一些山菌为配料,还很贴心地将油腻撇去,喝在嘴里浓而不腻,当真是鲜香满口,回味无穷!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神仙,做神仙的确很舒服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顿时引来了杜若的羡慕嫉妒。

“可恶啊!我也想吃……”

“你现在出来不方便,万一师门追问的话,我怎么解释呢?”

“那个将岸不是已经看到我了嘛……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吧!”

“就算是小事,也不要多事。还是等我有机会问过将师伯再说——你先忍耐几天吧,咱们修仙的人长寿得很,日后有的是给你大吃大喝的机会。”

杜若嘟嚷着郁闷着,效仿正在灵木下面酣睡的茉莉,钻回阴宅里面呼呼大睡去了。

吃喝之后,吴解本打算再修liàn

一回,但廿七却劝他不要太过心急,不妨出去散散步,放松放松心情。

廿七的说法很有道理,吴解自问其实并不需yào

那么着急修liàn

,便接受了他的建议,换上法袍出了门。

青羊观的法袍外表看起来很老土,可实jì

上功能是很强dà

的。不仅能够避尘防脏,还能够隔绝水火烟雾,穿着它的人,入水不淹、入火不烧、在毒烟里面也不会被呛着。它还有相当强的防御力,莫说是凡间的宝刀宝剑,就算是差一点的仙家法器也能抵挡几下。更神奇的是,这件法袍还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聚拢天地元气,并且可以安定心神,对于修liàn

也有极大的辅助效果。

它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式样太土,太过不起眼!

青羊观上下五代半,法袍的颜色由深到浅,太上祖师穿黑袍,祖师是深蓝色,掌门是浅蓝色,护法弟子是深青色,入门弟子是淡青色,外门弟子则是白色。

这些法袍甭管性能多好,在外面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吴解寻思着,若是本门群仙集体出行的话,只要不露出法力qì

势,没准会被当成某书院的老师们带着学生出去郊游,而且满门上下全都是一个香囊都买不起的穷酸……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半夜三更一个人在空旷的广场上大笑,这一幕的确是有些诡异,不过仙门中人显然早就见怪不怪,又或者那些小楼的隔音效果的确很好,除了一位长着鹿角的巡逻妖怪劝了句“大半夜的专心吸收月华不好吗?浪费时间干嘛?”,再无别人打扰。

吴解很好奇地拉着那个妖怪攀谈,得知对方大号鹿九,是本山的土著妖怪。因为历代外门弟子讲课从不忌讳旁听的缘故,跟着听了很多讲,有时候仙人们还会给他们专门开课——青羊山的妖怪们几乎都是这么修liàn

的,与世无争,悠然自得。

“不愧是仙家圣地!真是清净平和啊!”吴解忍不住由衷地赞叹。

正说话间,远处某个小楼里面突然轰地一响,黑烟弥漫,一个灰头土脸的仙人跑了出来,不断地咳嗽。

“那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喜欢研制各种爆zhà

性法器的黑白子真人,掌门真人的师弟。”

“炸成这样不会有问题吗?我看他连法袍都炸坏了!”

“习惯就好。其实这还是轻的,有时他甚至会把整座房子都炸天上去。”

吴解呆了半晌,直到那位前辈真人已经回到屋子里面继xù

研究,才哑然失笑。

果然是逍遥自在的仙门,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第一卷慕道 第五章难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吴解专心修liàn

,除了每次闭关之余的散步之外,几乎把所有的功夫都花在了潜修之中。

观想中灵魂的投影已经注满了金红色的真火之精,整个人影几乎都成了一团耀眼的金红。每次观想的时候,吴解都觉得有点不能直视,仿佛多看几眼就会被灼伤一般。

按照典籍的介shào

,这是火力在魂魄中积累至满溢的迹象。到这个时候,就该将魂魄沉入真火核心,借助心神合一时候的力量,将魂魄中的真火之精转化成神火的种子,然后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了。

可他试了几次,每当想要将魂魄沉入真火核心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突然而来的恐惧和不安,仿佛有什么极大的危险迫在眉睫一般!

吴解不是那种找准了方向就低着头一个劲儿莽冲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他果duàn

中止了修liàn

,前往藏书楼请教叁云子。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可能要查查前辈留下的修liàn

笔记。”叁云子沉吟少许,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为什么不去找掌门师伯他们那一辈请教呢?他们几乎都是凝成真元的大高手,甚至已经有人在冲击还丹。对我来说难以解答的问题,又怎么难得倒他们!”

吴解有些犹豫,他并不担心师祖们会藏私不教自己,但却怕自己身怀天书世界的事情被看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闯江湖的时候他不怕惹麻烦,是因为纵然惹下天大的麻烦,他也能够顶得住,至少说跑得掉。但要是在仙门里面被看出身怀至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到时候……他恐怕就只能躲回天书世界当缩头乌龟,学茉莉那样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等到青羊观这泱泱大派也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那会闷死的!”杜若急忙劝道,“老四啊!我觉得咱们还是查书算了,花点功夫不算什么,少惹事就没事嘛!”

吴解没怎么考lǜ

就接受了她的意见,于是他就和叁云子一起在藏书楼里面翻找起来。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看你近来的心态有点急躁,正好陪我翻翻书,权当散心吧。”叁云子笑着说,“你还年轻,二十岁都没到吧?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毛毛糙糙整天游手好闲呢。可你已经修liàn

到距离入道只有半步的程度!”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体、气、魂三种修liàn

都已经达到甚至于超过了一般的入道弟子。那还着什么急呢?就算花个一年半载解决这个问题,也不算什么啊。”

吴解可不想等上一年半载,不过他知dào

叁云子说得有道理,自己现在的确是有点太心急了。

“每一批新入门的弟子都这样,拼了命地修liàn

修liàn

再修liàn

,恨不得拿辟谷丹当饭吃,恨不得变成蜗牛缩在屋子里面不出来。你知不知dào

?曾经有弟子窝在屋子里面一口气修liàn

了整整半年!半年都没踏出房子一步啊!”

“那他一定很白。”

“没错!等他后来入道成功出来的时候,白得跟兔子似的,连眼珠子都是红的。就差脑袋上长两个长耳朵了!”

“半年不晒太阳,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这问题你日后有机会可以自己当面问,反正掌门真人平时似乎都很闲。”

“咦?!师叔你说的是掌门真人当年的事情?”

“没错,他就是从那时候养成了不修边幅的邋遢作风的。这事是我师傅当年亲身经lì

的,他跟掌门真人是同一批入门的弟子。”

“啊……那么师叔祖他现在在干啥?”

“三年前跑九天去收集罡风之精了,也不知dào

收集那个干什么……以凝元境界收集罡风之精可不容易!我猜他可能是借此机会磨练心志,寻找还丹的契机。”

二人边找边聊,大半天之中,翻找了几千本藏书楼底楼那些前辈们的修liàn

笔,却没找到一份有价值的记录。

“唉!这功法要求太高,本身又是从奠基到飞升一套很完整的那种。除了以此为主修功法的人,其余的修士就算日后再想修liàn

,往往也不会花什么功夫。”叁云子将手上那份记录扔在一边,长叹一声,“这位紫火真人就是,他修liàn

的是‘紫火天炉经’,以天地为炉,凝练天火煅烧自身,在本门历代修liàn

火系功法的真人们之中可以排进前三。但你看看他修liàn

火部正法的记录……”

“以紫火凝练三次,待紫色褪尽,渐成无色之焰。复于还丹之际截取精魂种子注入其中,即成一朵神火,破邪除魔具有神效……这记录对新入门的弟子有用吗?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吴解凑过来看了看,嘀咕:“这好像是在修liàn

特殊的法术?”

“无色神火,既是法术也是法宝,似乎还在某位师叔那里传承着……反正跟咱们没关系。继xù

找!”

叁云子看起来比吴解还着急,平素的沉着淡然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皱着眉头敲着太阳穴,似乎用这种方法可以帮自己回忆起更多的事情来。

而在他的身边,那乱七八糟堆得几乎比他人还高的书堆,也比吴解脚下不超过两尺高的书堆要显眼得多。

这是必然的,因为他对这里的藏书太熟悉了,一本书随便翻个几页就知dào

有没有自己想要的资料,然后便是随手一扔。相比之下,要把整本书从头到尾大略看上一遍才能确定有用与否的吴解,效率自然比他低得多。

两人足足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又接着找,就这么直到第四天,总算是在底楼那浩如烟海的藏书之中找到了一份很有价值的资料。

这是六千多年前,一位道号“太虚”的前辈所留下的笔记。

“余幼居山野,偶服灵草,体健如牛,气壮如虎。及至修道,苦练火部正法三载,真火之精,几欲溢出魂魄。自以为根基之牢无人可比,孰料每欲心魂合一则必警兆大生。余性坚忍,不以为意,强自破关。神火铸就之时,血肉尽焚、筋骨俱焦,竟至于化身火灵之属!”

“余常忆当日之事,始悟过犹不及之理。后世弟子若遇余当日情形,必不可冒进。宜以丹药散气息、销体魄、压魂魄。方可化险为夷,不至重蹈余之覆辙!”

“世事悠悠,千载岁月弹指即过。火灵之身不得上达天阙,辗转尘世日日消磨。纵有神通,曾何益哉?余当自投冥河,希冀来日重入道途,破关扣阙,以遂今生不得之望!”

这段话并不艰深,简直是一目了然。那位太虚前辈的境遇,和吴解如出一辙!

吴解看着这段短短的自述,联想起自己也曾经打算强行破关,不由得冷汗涔涔,连后心都有些冰凉。

好在……总算是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帮叁云子重新将典籍收好之后,吴解就向他告辞,打算去库房找找有没有类似的丹药,结果临走之时,叁云子却低声问:“吴师侄啊……你真的不是太虚前辈转世吗?”

吴解一愣,正想否认,茉莉却突然开口说:“答yīng

他!”

他不明就里,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犹豫。叁云子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说道:“我……晚辈不是刻意打听您的事情,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为什么好奇?”吴解心中暗暗叹息,却终究没有正面否认,而是故作掩饰地转移了话题。

“转世之说,虽然常常被人提起,但转世之后如果得不到接引,往往是没机会重新走上道途的……晚辈的寿元也快要尽了,正在考lǜ

是不是要趁着魂魄之力充盈的时候去转世,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把握。现在看到前辈的例子,总算可以下定决心了!”

吴解犹豫了好一会儿,始终还是不忍心向脸上容光焕发的叁云子说明真相,只得勉强一笑,告辞离去。

“其实师傅你也不算骗人,虽然你不是那个太虚的转世,可你是无上神君转世啊。性质上差不多的!”茉莉劝道,“能帮他下定决心,这是好事!”

“对!这叫‘善意的谎言’……是这么说的,对吧?”

“老三你还是保持原样就好,善意的谎言什么的……一点也不适合你。”

“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说说。”吴解很明智地把“你这人很傻很天真,只有被人骗,没机会骗人的”之类的话,通通吞了回去。

寻找合适的丹药,比吴解想象中更容易:当年那位太虚前辈竟然留下了合适的药方,经过后世反复研究和改进,这种名为“太虚丹”的灵药,能够将服用者的气息、体质和魂魄都压制到一个相当稳妥的水准,最适合那些基础太过雄厚的弟子冲关之用。

“你根本没必要去查书的。”吴解申请领取太虚丹的时候,那位镇守丹方的师叔祖说,“只要说明一下情况就行,像你这样的弟子虽然不多,可每百来年也总是会出现一两个的。”

吴解实在很无语,摸摸鼻子,带着太虚丹和一整套辅助冲关的东西回到了家中。

他叮嘱了廿七之后就直接钻进静室,点燃宁神香,喝下通元水,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口吞掉了那枚白如霜雪的太虚丹,盘膝坐下。

当虚弱的感觉涌上心头的时候,他集中精神,观想出已经注满真火之精的魂魄,朝着体内真火核心之处,毫不犹豫地落了下去!

第一卷慕道 第六章入道

自从这一批弟子入门,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

一个月来,这些第二十七代弟子们和他们的前辈们一样,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了修liàn

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整天修liàn

,只有累了才会出门放松放松,或者去吃一顿,或者在仙山里面转悠转悠,又或者呼呼大睡一通。

这样的修liàn

自然效果不凡,短短的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好几个弟子出门的时候浑身流转着即使常人都能感觉到的气势,眼看着入道近在咫尺。

安子清就是其中之一,他从小就在长辈的指导下修liàn

,奠定了相当坚实的基础。现在又得到了直指金丹大道的太上九转丹经,参照妙法日日修行,只觉得每天都有收获,简直就是一日千里。

眼看着一个月下来,他已经将内息积蓄充足,到了气息外溢的地步。于是准bèi

好好休息一番,然后专心闭关,一口气突pò

先天,成为入道修士!

他悠然自得地在仙山闲逛,偶尔看到两个小妖也不去习惯性地批评两句,只是斜着眼瞟对方一下,脑袋一扬做不屑状。

安大少今天心情良好,懒得跟这些披毛戴角的家伙一般见识!

正散步间,他突然看到了那个选修青木长生诀的没出息的陶土,正坐在树下削木头,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陶师弟,你不专心修liàn

,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他自觉已经成了师兄,言语间不由摆出了几分威严,“须知一寸光阴一寸金,此时不努力,日后寿元将尽的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陶土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既没有惭愧也没有感动,很平静地低头继xù

做木雕。

“我修liàn

的功法很利于长生,多半会活得比你还久。”

安子清被这句话一顶,顿时怒上心头,声音也大了几分:“你不要不知自爱!也就是我这师兄为你好,肯提点你几句,换成别人,才懒得管你!”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邋邋遢遢,像只大老鼠一样缩在树下面,哪里还有半点修道中人的样子!”

“修道中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仙风道骨、器宇轩昂、脚踩祥云、身绕长风,令人一看就生起赞叹之心……这才像个样子啊!”

陶土又抬起头来,用看傻瓜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子清愤nù

地大吼。

陶土没有回答,只是用刻刀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

安子清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本门掌门真人正躺在树下呼呼大睡,身上盖着一片大树叶,还拿了一本彩光四溢的宝典当枕头……

安子清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敢去打扰掌门真人,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只得蹑手蹑脚地离开。

被这么一打扰,他也没了散步的兴致,只觉得心中怒气填膺,恨不得现在就修成大道,然后把这些不求上进的家伙全都聚集起来挨个儿骂个狗血喷头!

却见到易悌捧着一本书坐在一条石凳上阅读,姿态端方,神情专注,时而还似有所悟地会心一笑,充满了令人肃然起敬的学者风范,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凑过去搭话。

“易师弟,你休息的时候也在看书啊?”

易悌放下书本,严肃地点了点头:“人生苦短,所以要抓紧时间。因此我总是会随身带本书,有空就看看。”

“说得太对了!我们修道的人虽然寿命比凡人更长,可我们的目标也比凡人远大啊!想要飞升天阙的话,就要不断地努力,时时刻刻都保持一颗积极向上的道心,绝对不能有半点的松懈!”

“嗯!你说得对!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要看的书太多了!”

“是啊是啊!恨不得一个人能分成几个人……我现在总算是明白那些前辈高人为什么孜孜不倦地研究分身术了!时间真是太短暂了啊!”安子清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易悌不愧是考过进士的大才子!虽然出身凡俗,可却有着一颗勤奋努力的心!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作为师兄,他安某人也要加倍努力,决不能被师弟后来居上!

安子清正在振奋不已,突然眼角余光瞟到了易悌刚才看的那本书上。

因为书已经合上,所以他就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

浅灰色的封面上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东南民间笑话集锦。

安子清紧紧地捏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接连着做了七八次深呼吸,才忍住没有暴跳如雷。

他愤nù

至极,再也不愿跟易悌说半个字,直接扭头就走。

才走了几步,他突然听到了呼啸的风声,紧接着就看见广场边缘吴解那间屋子上空突然风云变色,不知从哪里聚集起了一团滚滚火云,犹如有生命一般,在猛烈的狂风中不断地膨胀和收缩。

每涨缩一次,它的颜色就更加鲜红一分,到最后已经完全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被这股热浪激荡,周围的小楼都已经自动开启了防御阵法,一道道光罩上七彩流动,犹如水波一般不断荡漾。

而火云还在不断加强,温度虽然没有继xù

提升,可火云的中央却开始隐隐约约出现了金色的光芒。

所有能够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渐渐变化的火云,心中充满了期待。

但凡有人突pò

先天,就会引起风云变色的异象。修为越深、资质越好、功法越强,异象就会越显著。吴解此刻引发的异象如此强烈,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修士所能做到的程度,那么他的成就也一定会十分出色,远超一般的修士之上!

“这家伙!居然都已经入道了!”安子清目瞪口呆,心中除了挫折感之外,更感觉到了一种急切和紧迫。

自从在吴解手下吃了苦头之后,他对吴解是既害pà

又佩服,同时也隐隐地有一股不服输、想要超过吴解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吴解选择了火部正法,而他选择了九转丹经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众所周知,九转丹经是青羊观最著名的无上妙法,历代祖师之中,不知dào

多少人靠着这部功法还丹成就,最终渡劫飞升。它的名气之大,天下各派几乎无人不晓!

相比之下,吴解所修liàn

的火部正法就籍籍无名多了。至少最近的两三千年里面,没听说过谁是靠着这部功法成就还丹的,更不要说渡劫飞升。

安子清觉得,自己既然选择了比吴解更扎实更可靠也更有效的道路,那么超过吴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君不见青羊观二十六代弟子之中,已经有很多人洗炼罡气,反过来超过了大师兄将岸将道子了吗!

那些前辈们可以做到,他安某人当然也可以做到!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天天拼命地修liàn

,连睡觉之前都要默背两段丹经,这才在短短的一个月里面就将气息积蓄到极限,终于可以试着冲关,去突pò

入道之关。

却不料……自己还没开始冲关,吴解竟然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眼看着就要破关入道了!

“果然不愧是能够让我吃个大亏的狠角色!”安子清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渐渐被火云映得如同燃烧一般明亮,“入道这一步,我是输给你了。可修道的岁月还长着呢!将来还会有一个个的关隘。九转丹经胜于火部正法,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你不过是仗着天赋异禀,才在开头的时候占了点便宜罢了!”

“等着吧!我一定会超过你,将你远远地甩在后面!”

红光和狂风之中,他在心中发下一个又一个决心,俨然已经将吴解视为了平生最大的竞争对手。

在这一批弟子们之中,真zhèng

被他看得上眼的,其实也只有易悌、骆瑜和吴解三人。骆瑜投靠异族,德行有亏,不值一提!易悌倒是才华横溢,可惜太不知自爱,居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闲书上!

相比之下,这吴解倒是勇猛精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入道有成……嗯,至少在眼前,这家伙的确有资格称得上本代弟子的大师兄!

就在他一边羡慕赞叹,一边立志要超越吴解的时候,小楼上空的那团火云突然猛的发光,一团金红色从中间迸裂,刹那间将整团火云都化为一片金红,然后就朝着屋顶急速地坠落了下去。

小楼的屋顶此时无声裂开,让火云毫无阻碍地落了进去。

下一瞬间,金红色的光芒从门窗里面透出来,明亮得耀眼。

过了好一会儿,光芒才渐渐散去,狂风也渐渐平息,周围重新恢复了安静。

陶土这时候已经跑了回来,正想要过去问个究竟,却被安子清一把拽住。

“吴师兄应该正在静坐,专心巩固境界。你不要去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陶土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朝着那边走去。

安子清暗暗摇头,却见很多弟子都已经聚集了过来,甚至还有师门长辈过来看热闹,无可奈何之余,更觉得这些人实在太不够沉着冷静,一点修道者应该具备的沉稳风范都没有!

陶土还没来得及走到屋子前面,那间小楼的大门突然打开,吴解嘴里塞着松柏糕,手上提着茶杯,连法袍的衣袋都没系整齐,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一口气闭关了五天,真是饿死了!去食堂吃顿大餐吧!”

安子清只觉得眼前一黑,笔直地倒了下去。

第一卷慕道 第七章制器

“入道的感觉怎么样?”一贯以严肃著称的副掌门韶光真人淡淡地看着吴解,“我修道近四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入道时候弄出这么大阵势的。之前有些担心过犹不及,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现在看来你的情况还不错。”

“是啊,入道还顺便附赠了一枚法器。”坐在旁边的张龙笑着说,“居然因为舍不得浪费,所以吧暂时无法吸收转化的火力都凝聚在左眼里面……看不出你明明挺豪爽的,怎么也有小气的时候?”

吴解摸摸鼻子,笑得有点尴尬。

他的眼睛眨了眨,几点金红色的火星从左眼飘出,在空中渐渐消散。

他的右眼还是和平常一样,可左眼却完全变了模样,黑色的瞳仁已经完全化作了一团金红色的火焰,仔细看去,就会发xiàn

这团火焰还在缓缓旋转,不断散发出点点火星。

它绝对不像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然而它的的确确是吴解的眼睛,并且还发挥着一只眼睛应有的所有功能。

这种跟生物学完全抵触的现象让吴解一度很迷惑,他竭尽全力地去回忆自己是不是当初上学的时候记错了什么,又或者在思考的时候漏过了什么不起眼的知识,以至于得出了错误的结论——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他的左眼,变成了一团凝聚的火焰。

海量的火力凝结于此,形成了这颗奇异的眼珠。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里面那种超乎想象的力量,它甚至比自己刚刚修liàn

成功的神火更为强烈!

不仅如此,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只火焰之眼正在不断地吸收周围的天地元气,将其源源不断地转化成火力,然后聚集起来。

他可以吸收这种火力,所以这只眼睛相当于一个额外的真气储备,能够提供给他比一般的入道修士多几倍的真气。而如果他愿意舍弃这只眼睛的话,它应该也可以成为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制造出这么危险的东西——如果它爆zhà

的话,甚至连很多炼罡境界的修士也不得不退避三舍。”韶光真人虽然如此说着,话语中却并无赞同之意,“修道求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很多时候后退才是唯一正确的前进方向。从这颗火眼里面,我看到了你的心……你太固执,太强硬,太执着于原则!这不是好事!”

吴解低头,默然接受了韶光真人的批评,但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人生态度。

韶光真人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可他也没有强令吴解改变的意思——每一个修士都有自己的原则,都要走自己的道路,别人提提意见就可以了,干涉太多,对彼此都不是好事。

韶光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张龙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话题。

“师侄啊,你现在已经是入道修士了,短时间内只要慢慢适应现在的状态,等本身真气自然转化完成就好。有没有兴趣趁着这段时间,找点事情做做?”

“师门有令,吴解必当尽lì

!”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嘛……事情是这样的:从武安县往东大概二百里,有个新安县。最近这个月呢,县城里面似乎在闹妖怪。”

吴解有些惊讶,不明白师门为何不出手降妖。

区区几百里,对于修士来说不值一提,这新安县等于就是青羊观的家门口。有妖怪在自己家门口闹事,怎么能不管呢?

“我本来打算派出护法弟子去处理,不过仔细看看消息,发xiàn

那妖怪似乎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本事也很弱……你武艺高强,又练成了专门克制各种邪法的神火,已经足够对付它了。”

吴解微微欠身,表示自己明白。又问:“那么师门打算如何处置这妖怪呢?是要处死还是要活捉回来?”

“都无所谓,总之你看着办就行。”张龙挥挥手,显然没把那个小妖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太在意,这次让你去降妖,主要是给你放松一下,顺便调整调整心态——你现在已经是俗世所谓的‘仙人’了,就去适应一下这个身份吧。”

吴解自然没有异议,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下来。

向韶光真人行礼告退之后,张龙带着本想立kè

出发的吴解前往门派的炼器坊,说是要帮他炼制几件合用的法器。

“你现在好歹也算个仙人了,手头上也该有点派得上的东西——你现在有哪些法器?”

吴解想了想,说:“除了法袍、符册和法剑之外,我还有当初将师伯给的竹牌,能够探测周围的环境……”

“还有别的吗?”

吴解又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左眼问道:“这个算不算?”

张龙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法袍是好东西,符册也不错,法剑是配合符册施法的,用来格斗很不方便……我估算了一下,你至少还需yào

一件兵器、一双能让你跑得快跳得高的靴子,还有咱们仙门中人不可或缺的那件东西。”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位于仙山角落的炼器坊,这里地势开阔,除了几间库房之外,就是一整套炼制各种法器的工具。一位身材中等、面目黝黑的修士正挥着大锤,在炉火旁边的铁砧上敲打一把剑坯,见他们过来也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锤子示意。

“这是本门最擅长锻冶的百煅师弟,等会儿你找他要一件合手的兵器。不用客气,他这里好东西多呢!”

吴解留意了一下,果然那位百煅师叔压根没在乎张龙的话,依然在专心打铁。

张龙带着吴解来到库房,零零碎碎挑了七八种原料,然后又来到了一处空着的炼器台,开始制作法器。

他先是把两块不知dào

什么来历的兽皮拿出来,用法术卷起,大致作成鞋子的轮廓;然后施法固定住它们,将几块坚硬的甲壳变到合适的大小,装在脚尖的位置;接下来把几根缭绕着丝丝白雾的羽毛贴在鞋帮上,再用法术将它们完全融为一体。

“风狼后背的皮革十分坚韧,钢甲蟹的螯则既坚硬又有弹性,云鸟的羽毛则是附着腾空咒的最好材料。”他一边说,一边施展法术,将鞋子慢慢改造成型,同时为它注入特殊的咒符,“我在脚尖刻上了神力符,鞋帮刻上了腾空咒,整个鞋子还用兵甲咒强化了一下。”

将鞋子按照吴解的需求改造成普通书生布鞋的模样之后,他满yì

地把它们递给吴解,让他穿着试试。

吴解换上了鞋子,首先感觉到的是舒服——这双鞋子看上去像是布鞋,但穿着它们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是前世穿过的专业篮球鞋,柔软轻快而又舒适。

按照张龙的指点,他将真气注入脚尖,抬脚踢向旁边一块试剑的石头,只听得轰然一响,半人高的石头拦腰折断,断裂处还有深深的脚印。

这双鞋的破坏力,简直堪比一把大锤!

吴解喜出望外,又试着将真气注入鞋帮,顿时感觉一股浮力从脚下传来。他纵身一跃,不仅比往常至少多跳了接近一半的距离,更在空中感觉到了来自脚下的支撑,尤其当他加强真气供给的时候,这双鞋竟然将他整个人拖住,停在空中!

“可惜你不会崩山踢或者凌空八步,否则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效果来!”张龙随口说道,然后又开始制作下一件法器。

这次,他制作的是药箱。

吴解有随身带着药箱的习惯,这一点只要跟他有所接触的人都知dào

。不过他的药箱只是普普通通的竹箱子,没有任何特别。所以张龙决定给他做一个特别的药箱,既符合他的习惯,又符合他的身份。

黑色的雷击木被震碎成粉末,然后在法力的作用下凝结成了一条一条的木片。

“雷击木能够避邪,出门在外,这是必不可少的功能。”

紧接着,只有拇指粗的游丝竹被拆分成一根根竹丝,细细密密地编住了那些木片,组成了箱体。

“游丝竹极为坚韧,头发丝粗的一根竹丝就能吊起二三百斤的东西。用它来编经纬,箱子会非常牢靠。”

初步完成的箱子上,紫金色的南海精铜被炼制成无色的外壳,裹在箱子外面,然后便是一层层的法术和符咒叠加上去。

“既然是法器,当然要结实。至少要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当盾牌用吧!你说是不是?”

吴解看着那个足以当盾牌用的药箱,呵呵笑了。

完成了箱体的制作,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张龙神mì

兮兮地拿出一块白色的鱼皮,装入箱子内部,然后双手如同变魔术一般飞快地划出不知dào

多少个符咒,密密麻麻地落在了箱子内侧。

吴解明显地感觉到,箱子内侧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震动了一下。

“好了!你来试试看!”

接过箱子,吴解按照张龙的指点,在手上运了少许真气,然后探入箱子里面——

他感觉到了箱子里面有一个极大的空间!

这次不用介shào

也知dào

了,原来张龙是在给他造一件储物法器。

“咱们修仙的人呢,常常需yào

带很多东西。身边没个储物的法器,总是很不方便的。因为你法力不够,所以我这次做的算是比较简单的那种,里面大概有一辆马车的空间。等你再进步一些之后,还能进行改造……这箱子里面的地方这么大,可以容纳很大的储物法阵,估计最后能够扩到一间屋子吧。”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吴解由衷地说。

“将来你只怕就不这么觉得喽!”张龙哈哈大笑,“大师兄经常抱怨说身边的储物法器不够,恨不得能够装一座山才好……”

吴解微笑不语:想要装一座山?如果他法力足够的话,天书世界真的能把一座山给装进去!

接下来他们又去挑选了兵器,吴解选了把用百炼钢掺和铁母打造的长刀,不仅削铁如泥,更能够吸收真气放出三尺刀芒,比起南华剑派的断水剑和九剑门的裁云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忆围绕着断水剑和裁云剑的那些争端,吴解深切地感觉到了仙凡之间的差距。

对于凡人来说珍贵无比的神兵利器,在仙门只是随手打造堆在地上的寻常家什罢了!

第一卷慕道 第八章下山

告别了张龙和百煅,吴解提着新药箱回了一趟自己的小楼,把一些用得着的东西都带上。

他以前从来没捉过妖怪,不清楚可能会遇到哪些麻烦,所以还顺路跑到藏书楼,找叁云子借了本善于捉妖的前辈写的科普书。

《大唐妖怪图鉴》,就是这本书的名字。

虽然曾经统治整个南方的大唐王朝早已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之中,然而那些长寿的妖怪们却如同各地的古蹟一样依然存zài

于世间,有的还很活跃——比方说青羊观据说就有一位妖怪长老,当年大唐还没建立的时候他就闯荡天下了。

妖怪的修liàn

比人族要困难很多,进境缓慢到令人发指。然而妖怪们的寿元也比人族强得多,即使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旦成了妖怪,也会立kè

觉醒上古血脉,拥有让人族修士们羡慕嫉妒恨的寿元。至于原本就是长寿种的那些妖怪,甚至活个几万年都有可能!

而人族呢?就算是修liàn

诸如青木长生诀这种延寿功法,如果不能飞升的话,顶天了也就活个两千年上下。

所以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本妖怪图鉴依然有着很可观的参考价值,甚至可以直接作为捉妖的指南书。

“妖怪是奇异的生灵,如果不了解他们的真实形态,凡人就只能害pà

,修士也会很苦恼。但如果能够了解妖怪的能力并做出相应的对策,就能尽量避免遇到危险的情况,这样的话,就算不能成为捉妖降妖的专家,至少也不用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吧。”

那位道号“白田”的前辈在扉页中如此说道。

看着这一段,吴解很有点感动。

不过下面一段后来者写的注解就有点毁气氛了,那位未曾留名的前辈说“妖怪什么的,强硬地去交涉就好,必要的时候武力也是不可或缺的。至于知识嘛,了解对方的攻击方式就可以了,剩下的,用努力和斗志就能克服!嗯,就是这样!”

吴解无意批评这两位前辈迥异的观点,现在对他来说,需yào

做的首先是学习。

考lǜ

到捉妖的时候可能会有战斗,而自己或许会来不及疏散战场附近的居民,他又特地跑到了讲经堂,向主持讲经堂的逸云子提出申请,希望能够调派一位外门弟子协助。

所谓外门弟子,就是在当初的选拔中,虽然没能及时爬上山顶,却一直到最后都还坚持爬山不肯放qì

的那些人。

他们不曾放qì

求仙的梦想,仙门也就不会放qì

他们。

所以仙门给他们提供了安定的生活条件,传授他们基本的修liàn

方法,并且同样给予他们弟子的身份。

只要他们能够凭借这些基本的方法修liàn

到入道境界,也一样能够成为入门弟子,享shòu

同等的待遇。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外门弟子会在未来的十多年里面陆陆续续修liàn

有成。然后逸云子就会卸任,等下一批外门弟子来到之后,自然会有下一位讲师负责。

青羊观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培养着这些资质欠缺但却有毅力的弟子们,像是一位细心的园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那些先天不足树苗,让它们也能成长起来,即使不能最终长成大树,至少也要尽量高大一些。

吴解来访的时候,正好早上的讲习结束。当他说明来意之后,逸云子并未直接指派谁,而是让外门弟子们自己报名。

出去协助捉妖?

六位外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犹豫。

这一个月的修liàn

的确大大改善了他们的体质,但比起吴解这正宗的仙人,差距还是很大的。捉妖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危险,又会耽误修liàn

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等身材的少年站了出来。

“不能放任那些妖怪危害百姓!我跟大师兄去!”

“他叫海东健,家里排行老四,所以关系好的人都叫他海四。”逸云子介shào

说,“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不过性格有点……单纯、喜欢胡思乱想。”

于是吴解就明白这,这位正是传说中的中二!

出山的路上,海东健滔滔不绝地介shào

着自己,在话语中添加了很多在他看来很有意义很重yào

的形容词。他自己倒是说得兴高采烈,吴解却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设法把这些话录下来,几十年后再放给他听……

呃,会出人命的,绝对会出人命的!届时海四绝对会挥刀砍死吴解,或者把他自己给砍死。

当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将岸。将岸身上围绕着一股凛冽寒冷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

“最近正在淬炼罡气,暂时还没能完全收住。”将岸笑着解释,又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出门捉妖?”将岸微微点头,然后上下打量了吴解一番,问,“你就这么出门捉妖?”

“我东西准bèi

得挺齐全的啊:兵器、法器、法袍、符箓、储物箱……还差什么吗?”吴解有些纳闷。

将岸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的左眼。

“你要是睁着这么一只眼睛在人间招摇过市,结果只会是连你自己都被当成妖怪!”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自己现在有了一只奇妙的火眼。

“这眼睛怎么回事?”将岸问,“没问题吗?”

“入道的时候体内真火积累得太多,我当时觉得散了很可惜,结果念头一起,它们就都聚集了起来,不知dào

怎么的全聚集到了眼睛里面。”吴解无奈地说,“我自己也很意wài

啊!”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修仙的人相貌异常是很普通的事情,我还见过半个身体都是水的家伙呢。”将岸随口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拿出了一块黑水晶,“我给你做个水晶眼罩吧,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总要遮住火眼才行。”

吴解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一幅宽边墨镜的示意图,问他能不能做成这个样子。

“可以当然可以,但为什么要把双眼都遮住?”

“因为比较好kàn

。”

几分钟后,吴解和海四都戴上了或许是这个世界最早出现的墨镜,离开了仙山。

“这东西真不错!戴着它就算看太阳都不觉得刺眼!”走在六月的灿烂阳光下,海四高兴地说,“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设计的东西真好用!”

吴解点点头,暗暗琢磨等到了县城,要不要请裁缝做两套黑西装,再做两件白衬衫,两对白手套。

这样等捉妖的时候,他们就活脱脱是欧美大片《黑衣人》里面跑出来的特警了!

反正这个世界没人知dào

这种装束的来历,也不用怕被人取笑,更不用担心走在街上有人拍照。

他边走边想,突然间警醒过来——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么中二的事情?难道说是被海四这家伙给传染了?

看着依然在兴高采烈踌躇满志的海四,他隐约觉得,或许中二病真的会传染……

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了武安县,租了一辆马车前往新安。

在马车上,吴解装作只是偶然想起的样子,随口询问车夫最近有没有特别的消息。

“要说特别的消息,最近倒是有两个。”车夫说,“第一是大概一个月前,有人在大赤江边上看到神仙踏波渡江,姿态飘逸潇洒,果然是仙家气度!”

吴解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当时心急火燎拔足狂奔的样子,实在跟飘逸潇洒扯不上边。

“另外一件事,就是新安县似乎在闹妖怪。”

“咦?闹妖怪?”吴解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追问,“什么样的妖怪?你不怕吗?”

“具体是什么妖怪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可能是猫儿什么的吧……它们不知dào

从哪里偷来了很多钱,把渔民们捕的鱼都买走了,然后似乎都堆在了一座空房子里面——现在整个新安县城到处都飘着浓厚的鱼腥味,真叫人受不了!”

“咦?它们没害人吗?”海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在戴着墨镜也看不出来。

“怎么没害人啊!满城都是鱼腥味啊!而且它们不吃鱼内脏,都堆在了院子里面,一股臭味……真的!客官你闻到那种味道,就知dào

它们害没害人了!”

车夫显得很愤愤然,吴解却暗暗露出了笑容。

既然不是吃人的妖怪,而且还知dào

拿钱买鱼,那么想必就有得商量。

他相信世界上没有不想成仙的妖怪,只要对方得知可以到仙山去修行,一定会很高兴地放qì

在人间捣乱的!

一路晓行夜宿,加上要避开正午阳光最强烈的那段时间,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但即使这样,过了几天,也就到了新安县。

新安县是当年大唐王朝建国之后朝着九州边境拓荒,建立的第一个县城,“新安”之名由此而来。

按照传说,当年为了建立这座县城,大唐的士兵和蛮荒的猛兽们一场恶战,人兽都死伤无数。加上这里气候炎热,尸体腐烂的味道在空中萦绕了几个月都没有散去。

吴解没有经lì

过当初的事情,不知dào

那时候是什么景象,但是他觉得,至少在气味方面,他已经能够略微想象出当时的情形了。

正如车夫所说,整个新安县都笼罩在一股中人欲呕的腐烂恶臭之中,简直让人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事实上,海四已经在呕吐了。

昨天晚上他们吃的是几条在路边捉到的蛇,烤蛇肉的味道还是挺香的。但现在闻到那种夹杂着滑腻的腥臭味,顿时就觉得按说早就消化完了的蛇肉又在肚子里面翻滚,仿佛那蛇还没死,在肠胃里面游动似的。

吴解没有将自己的感想说出来,因为他担心如果说出来的话,或许海四能把自己的胆都给呕出来。

车夫拿了报酬之后急急忙忙驾着马车跑了,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吴解和海四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缓过气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县城里面走去。

他们的目标,是这股要命的臭气的来源,一座位于城墙边上的空房子。

第一卷慕道 第九章降妖

来到新安县之前,吴解从没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一个地方能臭到这种程度!这简直已经超越了“臭”的极限,达到了毒气弹的程度!

毒气弹伤害的是肉体,而这种臭气不仅伤害肉体,更能伤害精神!

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人们居然能够受得了!

“真是太厉害了!”海东健看着街上那些无精打采稀稀拉拉的行人,由衷地赞叹,“居然能够在这种臭气里面生活!这份忍耐力,简直连仙人都要望尘莫及啊!”

“你省点力qì

吧,净化符的效果不会无限的。”吴解没好气地说,“它不过只是给你提供一定量的干净空气,如果你现在大喊大叫,把它们给用完了。等到待会儿开打的时候,我可腾不出手来再帮你补上。”

于是海四立kè

闭上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两人在简直犹如可怕的臭气里面前进,寻找着它的来源。

那地方很好找,随便找个行人问一下就知dào

了。

两个戴着墨镜的书生要去找臭气的来源,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诡异。但那位被问路的大叔或许是让臭气熏得太惨,已经完全没有戒心什么的概念,很干脆地就给他们指点了方向,甚至还很热心地带着他们来到了目标地点。

一座看外表就很破落的大房子。

“两位大侠,你们不用兵器吗?”带路的大叔有点担心地说,“这屋子里面据说闹妖怪的,前几次有人进去,都稀里糊涂就被打昏了扔出来……”

“没什么,我们有兵器。”吴解笑了笑,从药箱里面拿出法剑和符册。

翻开符册,扉页上的二十四道灵符闪闪发光,但十张正页却已经有一张暂时失去了光华,要等明天才会恢复。

他看了看,用法剑在“铁甲符”、“神力符”、“坚盾符”上各点了一下,只见三张正页上的光华顿时凝结成三枚符咒飞上了法剑,同时它们变得跟第一张一样光芒黯淡。

他用法剑一指海东健,轻喝一声“疾”。三道符咒就化作流光没入了海四的身体,然后他身上便先是金光一闪,浮起了一件金色的铠甲;再红光一闪,整个人都显得雄壮了几分;最后波纹流动,面前出现了一面透明的盾牌。

吴解满yì

地点了点头,抽出长刀递给他。

“这刀削铁如泥,用的时候小心点,砍到我还好,砍到这位大叔就糟糕了。”

“我怎么可能……”海四笑呵呵地接过长刀,却不料它比想象中沉重很多,脱手将它扎在自己脚尖上,若非铁甲符的光芒替他挡了一下,只怕半个脚掌已经被切下来了。

“……更不要砍到自己!”吴解叹了口气,拾起长刀重新递给他,又叮嘱了一句。

他现在真的有点不大放心了。

但此刻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不放心也得硬着头皮上。他只得定了定神,提着法剑,过去敲门。

他才走了两步就停下来,因为听到了门里面传来的声音。

之前被臭气熏得有点头晕,所以他昏头昏脑地没注意,现在靠近大门,才发觉原来里面似乎正在——挖地?

“小柴!快来帮忙!帮我挖个大坑把这些鱼都埋了!”一个听起来就软绵绵的女声着急地说,“再不埋掉的话,里面的蛆都要变成苍蝇了啊!”

“喵的爪子很小,挖不了土。”一个细细小小听起来很没有力qì

的声音说。

“挖一点是一点啊!”女声嚷嚷着,“该死的!我怎么一觉睡了那么久!”

“喵,你睡了十天。”

“我知dào

!不用你提醒了!小柴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喵,你睡觉前不是对喵说,除非天打雷劈,否则不要叫醒你吗?”

“可这么臭啊!你怎么受得了的?”

“喵,什么是‘臭’?喵不懂。”

“你还算是猫吗?连臭味都闻不到?”

“喵,你也没闻到啊,要不然为什么一直在睡觉呢?”

“……居然被你这笨头笨脑的家伙驳倒了……这简直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喵,你再不努力挖坑,鱼都变成苍蝇了哦。”

“好啦好啦!不要催我!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是猫,不是土拨鼠,不擅长挖地啊!”

吴解仔细听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至少从双方对话的内容看来,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无法交涉的妖怪。

于是他大步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咦?这时候谁来敲门?”

“喵,不会是来抢鱼的吧?”

“烂成这样的鱼谁会抢啊!快去开门!”

一个极轻的脚步声来到门前,然后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喵!请进。”

吴解听到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于是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长不足一尺,高不到一拳的灰色小猫正站在门槛后面,抬起一只爪子跟自己打招呼。

“喵,欢迎!你不是来抢鱼的吧?”

吴解点了点头,很严肃地说:“我是房东,来收房租的!”

“喵,房租是什么?”小猫很疑惑地问,“鱼?”

“别理他!”之前那个软绵绵的声音没好气地说,“这房子都荒废成这样了,天晓得房主死了多少年!现在来收房租?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鬼!大白天的也会见鬼吗?”

吴解微微一笑,和和气气地说:“两只妖怪在我们青羊观的保护范围里面兴风作浪,我来收个房租也不算过分吧。”

“啊!”小猫还没来得及回答,伴随着惨叫声,一个身高不足五尺,头顶长着猫耳朵,脖子上系着铃铛的黄发少女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只小猫,飞快地朝着远处跑去,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简直就像是一支从强弩射出的利箭,只见尾巴晃动了几下,伴随着一连串的铃声,一眨眼就跑远了。

吴解并没有追,只是摇摇头,走了进去。

这房子破的厉害,简直跟废墟没多大区别。院子里面有一大堆完全腐烂的鱼,无数肥肥白白的肉蛆正在里面拱来拱去,嗡嗡的苍蝇密密麻麻地停在鱼堆上,简直把它变成了一片黑色。

在腐烂的鱼堆旁边,有个一看就知dào

刚挖没多久的大坑,看大小应该还不够把这些鱼都埋进去,大概那个猫女还没来得及把它挖得足够大。

吴解笑了笑,又翻开符册,用法剑点了一下“业火符”。

一团赤红色的火苗轻飘飘落在腐烂的鱼堆上,刹那间化作熊熊烈焰,将其完全包裹。

按道理说,鱼被烧焦的时候应该有焦臭的味道,但直到整个鱼堆化作一片黑灰,都没有任何味道传出来。

“不愧是号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最佳选择的业火符……”吴解赞了一声,又施展了“清风符”。

一股凉爽的清风突兀而生,将萦绕在屋子里面的臭气一扫而空。在吴解刻意增加真气供应的情况下,它并未就此消散,反而越吹越猛,最后化作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新安县。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更快,仅仅几秒钟之后就停了下来。这个时候,那些令人作呕的臭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县城的人们都惊喜交加,不少人直接跪在地上向天磕头,感谢老天显灵。

吴解出门的时候,只见那位带路的大叔已经跪了下来,朝着他和海东健不停地磕头,嘴里还念叨着:“多谢神仙!多谢神仙!”之类的话。

想必用不了几天,这个县城的居民就会知dào

,解决了他们麻烦的不是什么老天爷,而是路过的仙人。

不过……他们的麻烦解决了,吴解的任务却还没完成呢!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吴解带着气喘吁吁的海东健来到了远离县城的一片树林中。

“大……大师兄!她们……真的……真的……在这里?”即使有神行符帮忙,海东健也累得够呛,一口气狂奔三十多里,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

吴解拿出经过将岸二次改造的竹牌,注入少许真气,只见竹牌上亮起微微青光,显出了半透明的地图。

地图上,整片树林的情况一览无余。而特别显眼的就是两个蓝色的光点和两个红色的光点。

蓝色的光点是吴解和海四,红色的光点自然就是那两个妖怪。

正是因为有这件法器在手,吴解才那么有信心,不怕被两个妖怪逃掉。

它们的气息已经被这件法器锁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这竹牌也能指示出他们的方位,让吴解能够一路追过去。

至于追上了之后打得过打不过,吴解倒是一点都没担心。

猫是最机灵的动物之一,如果不是确定全无胜算,它们何必跑得那么快?

他让海东健继xù

休息,并且随时准bèi

接应。然后给自己用了一道“隐匿符”,提着长刀朝着两个妖怪的方向走去。

这段距离不远,他一会儿就走到了距离妖怪们的藏身之处很近的地方。

因为有隐匿符的缘故,只要不被直接看到,妖怪们就无法发xiàn

他。

“呼!呼!累死我了!”那个声音软绵绵的猫女有气无力地说,“也吓死我了!”

“喵,喵们为什么要跑?”

“笨蛋!那是仙人啊!咱们妖怪遇到了仙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喵,会被吃掉?”

“吃大概不会,可很多仙人都喜欢把妖怪抽筋剥皮拆成碎片,从里面挑选出能够制作法器或者炼妖的东西……”猫女的声音一个哆嗦,显得很害pà

,“好在咱们这次运气不错,逃得快。要不然就完蛋了!”

“喵,鱼没有了……”小小的猫咪听起来很难过的样子,“那么多的鱼,没有了。”

“鱼可以以后再找嘛。只要咱们再去弄点钱,到哪里都能买到鱼的。”猫女笑着说,“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鱼吃!”

“喵,山和鱼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说山上肯定会有河,河里肯定会有鱼吧……人类的话,我也不是很懂……”

吴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站在了两个妖怪面前。

那猫女吓得毛都竖了起来,一把抓住小猫就要逃跑,却见吴解已经摘下了墨镜,左眼之中火焰大盛,化作一圈铺天盖地的金红色火圈,将周围完全罩住。

看到那些火焰,她只觉得浑身发软,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趴在地上,别说逃跑,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时候反倒是那只小猫坚强一些,它纵身跃起浮在空中,尾巴突然变长,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舞来舞去。

“喵!不许过来!喵是很厉害的!”它大叫,“喵的柴刀!可是涂满了毒药的柴刀!”

吴解并没有进一步逼近,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收起你的柴刀来吧,那东西伤不了我。”

然后,他看向虽然趴在地上,但双手正在变成爪子,大概是想要输死一搏的猫女,和颜悦色地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妖怪?怎么到我们青羊观附近来了?还好遇到的是我们这些道德之士,要是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邪派,现在只怕已经变成猫肉汤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章缘由

谈判这种事情,当双方之一拥有绝对优势的时候,往往就会比较顺利。

此正所谓“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有什么不好谈的?

被吴解放出的火圈包围,两只妖怪再也无法逃跑,剩下的自然只有在认命和拼命之间二选一。有鉴于仙人还算和蔼的态度,它们果duàn

选择了合zuò



敬酒不吃非得吃罚酒的别扭家伙,是活不到变成妖怪的。

两只妖怪以猫女主讲,小猫补充,介shào

了自己的来历。

这两只猫大的那只叫杏仁,小的那只叫小柴,以前住在南越国东南部的小镇“四陈镇”。虽然当地有一位擅长驱使恶鬼的石松宏巫师镇着,不敢兴妖作怪,但仗着脑子机灵擅长卖萌,倒也混得不错。

事实上,它们其实可以算是那位石巫师的学生,一直在跟着石巫师学习采日月之精华增强魂魄的巫术,杏仁区区一百五十来年的道行就能化身人形,正是托了修liàn

那种巫术的福。

大概两年前,一伙自称“至高至圣教”的白衣僧侣来到了四陈镇。这群僧侣建了一间圣堂,每天都向居民传教,宣传人生而有罪,所以才会降生在世上承shòu种种痛苦和烦恼,而且这种痛苦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轮回转世、永无止境!

与此同时,他们又承诺:只要痛悟前非,加入至高至圣教,真诚地遵循圣主的教诲,就可以脱离轮回,死后往生极乐世界,在那里享shòu

永远的安宁。

说实话这论调倒也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但这些白衣僧们口才了得,将人生的痛苦和极乐的安宁说得活灵活现,又懂得一些骗人的小戏法,一段时间下来,着实蛊惑了不少人。

石巫师原本并不想管这些白衣僧——他们或许是佛门的旁支,佛门的力量那么庞大,即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旁支,也不是区区一个巫师能够得罪得起。

然而,他不去妨碍别人,别人却来妨碍他了。

白衣僧们主动挑起了和石巫师的争执,并且在石巫师最初退让之后越来越咄咄逼人。

愤nù

的石巫师忍无可忍,召唤许多恶鬼大肆反击,指东打西飞沙走石,打得这些白衣僧狼狈逃跑,才算把这件事给摆平。

在那场战斗中,当时还没修liàn

成妖怪的小柴并未参与,但杏仁也帮了大忙,用她心爱的小鞭子打得一贯歧视妖怪的白衣僧们抱头鼠窜,出了一口恶气。

“那这事就该结束了啊……你们不在家乡继xù

修liàn

,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吴解听了半天没听到正题,不禁有些纳闷。

“喵,那些家伙又来了!”小柴补充了一句,总算说到了关键。

再次到来的白衣僧们不仅人数大大增加,本事也高强了很多。石巫师施展了很多手段,加上两个徒弟一起帮忙,也只是压住他们,不能将其彻底击败。

眼看着人多打不过人少,白衣僧们忍不住了,大喊着“恭请圣天女降临!斩妖除魔!”

结果……真的召唤来了一个“圣天女”。

“啊?天女?来自天界的天人?”吴解一愣,忍不住问道,“他们哪来这么大本事,能够把天人召唤到人间的?”

天人,就是居住在天界的人。理论上说他们绝大多数应该也只是“天界的凡人”,不会有特别强dà

的本领,但如果是回应召唤降临凡尘的,就截然不同了——这意味着他们至少拥有突pò

仙凡屏障的力量,换句话说,至少相当于那些渡劫飞升的祖师们。

区区一群白衣僧,竟然能够召唤来那么强dà

的存zài

?!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召唤到了天人,你们师徒应该被一网打尽了才对。别告sù

我说那位石巫师居然能够挡得住天人!”

这个问题,杏仁和小柴就没办法回答了。它们只知dào

当那位圣天女降临之后,只是一剑就将石巫师长期培养出的十几个强力恶鬼全部消灭,连石巫师的一条手臂都被那一剑砍得粉碎!

眼见形势不妙,石巫师奋起余力,吐出一口心血,将剩余的几个恶鬼一口气强化到接近鬼王的地步,最后抵挡了一下,然后用血遁之术逃跑。

大概是力竭的缘故,他没有能够带着徒弟们一起逃跑。好在两只猫都很机灵,立kè

现出原形,一头钻进了森林,在莽莽林海里面逃了不知dào

多久,最终来到了新安县。

来到新安县之后,两只猫又累又饿,实在是没力qì

逃下去了,就悄悄地溜进县城,住进了一间废弃的旧屋。

它们忐忑不安地等了几个月,却始终没有敌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生存的危机消失了,口腹之欲就重新抬头。

新安县的渔业很发达,码头上每天都有几千斤的鱼交yì

,看得两只猫口水连连。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贪心压倒了担心,它们偷了很多钱,买了一大堆鱼。

糟糕的是杏仁吃饱之后一觉睡了十来天,结果在炎热的天气中,活鱼变成了死鱼,死鱼变成了烂鱼,烂鱼的臭味将整个新安县变成了恐怖的毒气地狱。

小柴暂时还不能理解烂鱼会带来什么麻烦,它只记得杏仁睡觉前叮嘱自己“除非天打雷劈,否则不要叫醒我”,所以很听话地看门,将那些找上门来的凡人统统打昏扔了出去。

结果,就惹来了吴解和海东健。

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两只猫缩成一团,眼泪汪汪地看着吴解,战战兢兢地等待他的判决。

“你们给新安县的人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吴解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而且,你们还偷了很多钱。”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这使得他的语气听起来比以往更加沉重,隐约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威严,加上那圈依然罩住周围,让两只猫无处可逃的火焰,更彰显出了强者之风。

“喵,怕怕……”

“别开口!当心惹火他!”

吴解并未理睬两只猫的不安,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们,他的左眼犹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无数金红色的光点在空中飘浮。

“既然来到人间,就要遵守人间的规矩。给新安县的人们带来的麻烦,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补偿;偷的那些钱,要自己想办法还上。”

“喵!没有——”小柴刚想哭诉没钱,就被杏仁一把捂住了嘴巴。

“闭嘴!能捡条命就谢天谢地了!”

吴解没有理会两只猫的小小争执,冷冷地问:“这件事这么解决,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一点都没意见!”杏仁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脖子上的铃铛不停地响。

至于小柴……它还被捂着嘴巴,暂时无法发表意见。

吴解点了点头,将笼罩在周围的火焰重新收回了左眼之中,然后戴上了墨镜。

原本犹如火海一般的森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少许余热,提示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杏仁和小柴惊魂未定地看着周围,发xiàn

那熊熊烈焰竟然连一片树叶都没烧坏——然而刚才那股可怕的灼热感和威压感,却是真真切切的。

见识短浅的它们自然不会明白,能够收发由心,正是神火的特征之一。

只要吴解愿意,他的火焰可以将岩石化为岩浆,也可以连小草叶子上的露珠都不蒸干。

这是来自于天界的手段,是即使在天界也赫赫有名的斗神们引以为豪的绝技。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之后,吴解便和海东健一道带着两只猫回山。

这两只猫既然愿意遵守青羊观定下的规矩,那么青羊观就有义务给它们提供保护。一个门派之所以能够在世上立足,并且得到人们的信任,权利和义务之间的对等是必不可少的。

回去的路比来时热闹了很多,两只猫虽然因为得到吴解的叮嘱,不敢在马车上开口说话,但所谓“卖萌”技术,本来就不需yào

用言语表达。

短短几天的路程下来,吴解倒还罢了,海东健跟两只猫已经成了好朋友,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先给它们准bèi

一份,看着它们高高兴兴地开始吃,然后自己才动嘴。

“有没有搞错啊!光靠着装可爱就能混到吃的?那我这些天辛辛苦苦究竟是为什么!”茉莉很愤nù

地抗议,“我也要求享shòu

这种待遇,因为我比它们可爱多了!”

大概是回应着她的愤nù

,天书世界里面新增的那座微型火山也喷发出了熊熊烈焰,一时间声势浩大。

“你不是本来就有吃的吗?”

“不行!我也要吃各种各样的东西!只有萝卜是不够的!不够的!”

“……那你想要吃什么?”

“把那只猫带来给我吃了!”

“否!决!”

“……师傅你太狠心了!我辛辛苦苦地工作,连一顿饱饭都没得吃……”

“我可没听说过兔子的食谱里面还有猫肉。”

“互相吞噬是妖怪们最常见的修liàn

方法,我也不例外啊。”

“茉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是修成长生不死之身的妖神了吧?吃两只法力低微的小猫,对你能有多大的帮zhù

?”

“我不管!多一点是一点!”

“强者想要成长,靠这种小打小闹是不够的。一位还丹高手能够通过杀死两万个后天武者来把自己变强到足以渡劫飞升吗?”

“怎么可能!”

“所以你也别打那两只猫的主意。有机会遇到大家伙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忘了留给你吃。”

吴解花了许多唇舌才将茉莉安抚下来,然后才能定下神来去研究那座火山。

这座火山是茉莉为了帮zhù

他修liàn

神火而制造的,它不断地将虚空中的云气转化成熊熊烈焰,但这些烈焰喷出之后没多久就会消散,重新化为云气。

这些火焰是精纯的源力所化,可以帮zhù

他有效地提升体内神火的纯度和威力。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完成先天道境的全部修行,将本身内力完全转化成真气。

一旦完成这一步,他就能够完完全全地控zhì

自己的火焰。直到那个时候,灵霄火部正法的真zhèng

威力,才会充分展现出来。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一章新任务

“热啊!热啊!简直要热死了!”海东健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吴解后面,嘴里时不时嘟嚷两声。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已经佝偻着身子,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毙在路上的杏仁。

六月中旬的鄢陵郡简直热得不像话,今天的天气又实在糟糕,从大清早开始天上就找不到哪怕一丝云彩,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将无穷的光热倾泻下来,晒得地面上隐约可以看到水汽升腾起来。

吴解他们此刻正走在从武安县前往青羊山的黄土路上,这段路没有马车可以搭,所以他们只好靠两条腿走路。

大热天赶路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此刻又是正午时分,热腾腾的空气里面充满了令人压抑的烦躁气氛,却找不到一星半点儿的风。

海东健和杏仁的模样越发萎靡,渐渐的已经连走都不太走得动,仿佛马上就要倒下似的。

终于,海东健发出一声如同断气般的悲鸣,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大师兄,我……我不行了!”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我觉得……就要死了。”

吴解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垂着头不看路的杏仁被倒海东健绊倒,顺势就趴在了地上。

“神啊,我已经看到了冥河边上的彼岸花,开得真美啊……”

吴解停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的天命……就要终结在这里了吗?”海四双目无神,呻吟般地吐出绝望的语言,“我的梦想,我的求仙之路……终于走到尽头了吗?”

“你想太多了。”

“小柴,等我死了之后,把我的骨灰运回故乡,就葬在当年我们一起修liàn

的那棵大槐树下……”

“喵!杏仁喵你不能死!”

吴解翻起了白眼,很是无语。

这两个家伙究竟在玩什么啊!一个是后天境界的武者,一个是化形境界的妖怪,不过在太阳下面走了两个时辰而已,居然就嘟嚷着要死要活的……丢人不丢人啊!

他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一人一猫,摇摇头,拿出了符册和法剑。

“早知dào

昨天不给你们用避火咒了……”

叹了口气,他右手法剑在左手符册的扉页上连点两下,两页符箓的光华飞上法剑,然后化作两圈蓝光,分别罩住了海东健和杏仁。

下一瞬间,原本奄奄待毙的一人一猫翻身站了起来,神采奕奕,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大师兄的避火咒真是神效无比!我一下子就感觉不到热了!”

“我感觉又活过来了!”

“喵!太好了!”

吴解摇着头收起符册和法剑,没好气地说:“既然不热了,那就快走吧!”

因为火焰的威力不仅仅在于燃烧,灼烤也一样可怕。所以道门二十四种常用符咒之一的避火咒不仅能够驱离火焰,也能消散炎热,从而让施法者可以在火海中行动自如。

既然连火焰的热量都能抵挡,区区一点日光,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昨天中午的时候,因为拉车的马似乎有中暑的迹象,所以吴解给它使用了避火咒,拯救了那匹原本可能会热死的驽马。

这一幕被海东健和杏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天步行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惦记上了避火咒。

吴解原本是不想浪费符咒的,因为他觉得完全没必要。但看着这一人一猫打定了主意耍赖的模样,急着回师门交差的他也无可奈何。

算了,浪费就浪费吧,反正符咒每天都能恢复……

正当他们准bèi

再次出发的时候,吴解突然觉得心头一震,忍不住抬头向天空看去。

只见一道白光破空而来,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化作一把穿着一枚黑色圆环的短剑停在空中,正是仙人常用的传讯手段,飞剑传书……

他疑惑地伸手接住这把传信飞剑,顿时耳边传来了将岸的声音。

“你的报gào

已经收到,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好。不过副掌门对于那个能召唤天人的奇怪教派有点担心,让你先别急着回来,直接过去看一下——注意!只是要你去看一下而已,不要冒险!之所以派你这刚入道的弟子过去,就是防止刺激到对方……如果确定对方是想要在人间发展势力的天人,祖师们会亲自出手将其击退。”

“这次的任务有点危险,所以特别颁发给你一枚无形剑,用真气洗练飞剑之后,可以运用剑光护住身体,从而达到隐身的效果。”

“顺便随飞剑捎上我送你的入道礼物‘御鬼环’,环里的四个灵鬼都是有志于鬼修之道的善人,我用纯阳之气帮他们洗练了躯壳,又加上功德护体,不仅能够白日显形,更不怕寻常克制鬼魅的手段。尤其他们的元灵都寄宿在仙山的养魂木里面修行,这个鬼身只是分魂,就算毁灭也不会受到致命伤,紧急关头可以帮你断后。”

“此行不同往日,多加小心!”

听完了传讯,吴解沉思了片刻,便让海东健带着杏仁回仙门报到,自己则带着小柴去四陈镇看个究竟。

“为什么让小柴陪你去?她才那么小……遇到危险怎么办!”听到他的吩咐之后,杏仁显得很生气,在地上一滚就化为了一只黄白相间的大猫,“如果觉得我的人形碍事的话,我也可以化为猫的模样!”

“是啊!大师兄,我也可以帮上忙的!”刚才还躺在地上宣bù

自己快要死掉的海东健摆出威武雄壮的姿势,向吴解展示这些天锻炼出的肌肉,“对于打架,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吴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两个家伙还真是绝配!一个是脑容量不足,另一个则完全不会用脑子。

“虽然我已经用传讯符上报了此行的情况,但毕竟还是需yào

当事人亲自报gào

的。我现在要去四陈镇,这件事只好托付给海师弟你了。”

不等海东健回答,他又对杏仁说:“这一趟去仙门,有很多事情要如实禀报,你确定小柴能够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任务的情况必须报gào

,我前往四陈镇也需yào

一个稍稍了解当地情况的向导。所以你们必须回一趟门派,而向导……我相信小柴可以胜任。”

他说得合情合理,海东健和杏仁也无话可说,只得怏怏不乐地执行了命令,朝着青羊山的方向去了。

看着一人一猫渐渐走远,吴解摇摇头,叮嘱伏在自己肩上的小柴抓紧衣服,然后纵身飞奔,不一会儿就跑回了武安县城。

在武安县,他用合适的价钱雇了一艘可以兼做住宿的大乌篷船,乘船沿着大赤江顺流而下,计划一直坐到入海的港口,然后换乘海船前往南边的港口,到了那里再调查四陈镇的位置,以及和那个神mì

的至高至圣教有关的消息。

等到乌篷船出发之后,他便让小柴去船头放哨,自己盘膝坐在船舱中,拿出飞剑和黑环,开始用真气洗练它们。

这两件法器质地都颇为不错,洗练的难度自然就比较高。纵然早已抹去了里面原主人留下的精神烙印,他也洗练了好一段时间才算是将其洗练完成,在其中留下自己的精神烙印。

直到这时,这两件法器才真zhèng

算是他自己的。

这就是正规法器和准法器的区别。

诸如他的法袍、符册、法剑、靴子、长刀、药箱、竹牌这些,都不需yào

用真气洗练,更不能留下精神烙印,只要有真气的人都能使用。

严格地说,它们其实还不能算是正规的法器,只能算是“准法器”。无论威力还是精巧,都和真zhèng

的法器有很大的差距,不过用起来也容易得多。

而无形剑和御鬼环就不同了,它们在操纵上颇为麻烦,不仅需yào

消耗大量的真气,还需yào

以心神控zhì

——精神烙印的存zài

,就是为了方便控zhì

法器。如果不能留下精神烙印的话,它们将不能发挥真zhèng

的威力,只能当做准法器使用。

不过这两件法器的效果也的确对得起这番辛苦。吴解试着用心神控zhì

,发xiàn

两件法器运用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方便极了!它们的威力更是不凡,无形剑能够御剑飞出百步之外,砍水底的礁石就像是切豆腐一样方便;御鬼环本身就是一件能够砸人的武器,那四位灵鬼更是机警异常,无声无息地就潜入水中抓了几条鱼回来,吴解自己甚至都没能完全看清他们是怎么做的!

有这两件法器相助,他心中对于此行便多了几分把握。

虽然那个奇怪的至高至圣教能够召唤天人,的确是让人忌惮。但他又不是去上门打架的,只是侦察一下而已,按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而且他也隐约有点怀疑——如果那些白衣僧召唤出来的,真的是那种实力堪比渡劫祖师的天人,那杏仁和小柴绝对没有可能跑得掉!

连他吴解都能够用神火化作火圈封锁一片地方,没理由渡劫祖师们做不到!

他想了想,又把小柴叫进来,将那几条鱼交给它,等它高高兴兴地吃完,就开始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

遗憾的是小柴显然不够聪明,它只能说诸如“喵,很高!”、“喵!很多人!”、“喵!很厉害”之类的话,却给不出可供参考的准确情报。

问了好半天却不知头绪之后,吴解也只好放qì

追问,从药箱里面翻出了那本《大唐妖怪图鉴》,查查看前辈们有没有收集到关于天人的情报……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二章圣天女

《大唐妖怪图鉴》,天人条目:

天人,据说是活得最舒适的人类。他们住在天界,完全告别俗世,也脱离了轮回,永远悠闲开朗。他们喜欢音乐和文艺,唱歌、跳舞、绘画、下棋……总之过着毫无压力的生活。

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天人会降临地上。他们总是显得和人间格格不入,总是喜欢说一些不明白意义的话,总是让人们为难——但并不总是能够再回到天上。

有人认为天人的血肉是很高级的炼丹材料,对此我不能确定。但我可以确定天人的血肉对妖怪来说是有毒的,所以妖怪们从不会袭击他们。即使不善战的天人也可以在人间放心地游玩,就算遇到猛兽或者恶鬼,只要伸手抚摸一下,就可以让对方安静下来。

天人生来就能腾云驾雾,而且身边常常围绕着光芒,看起来很神圣的样子——或许,这就是他们之所以受到凡人崇拜的原因吧?

吴解合上书,仔细思考着书上的这段记载。

和一般的凡人甚至于散修不同,青羊观作为历史悠久的大派,门下弟子真的遇到过谪凡的天人,白田前辈所说的这些话,应该是很可靠的。

“一点也不可靠!天人族是星海著名的战斗种族,刚生下来就有媲美金丹修士的力量,成年之后几乎每一个都是阳神真仙层次的强者。可这文章里面一个字都没提到他们的武力!”茉莉不屑地撇撇嘴,“高度决定眼界,站在小土堆上的凡人,哪里能够知dào

天上是什么景色!”

“那你就知dào

?”对于青羊观颇有归属感的吴解有些不满地反问。

“当然!当年门派里面养了很多天人族,他们的味道真的很好。有的鲜嫩,有的肥美,还有的很结实非常有嚼劲……而且天人的血是上好的淬火材料,皮肤和骨骼如果活着抽出来的话,能够制作很高等的法宝,被洗脑之后则是十分好用的打手——最有价值的其实还要数怀孕中的——”

“够了!”吴解越听越不像话,怒冲冲地喝止了她,“等见到那个圣天女之后,你再给分析分析她究竟什么来历吧。我对于当年神君门下有多威武之类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莫名其妙就被凶了一顿的茉莉觉得很委屈,跑到树下去垂头丧气。杜若叹了口气,代替吴解去劝她。

“茉莉啊,你忘了老四他是什么脾气吗?这种话题他一直就很讨厌的。”

“可是……明明当年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嘛……”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茉莉啊,你觉得是当年的无上神君好相处呢?还是现在的老四好相处?”

“当然是现在!不过师傅转世之后一点威严都没了,做事也没那么干脆果duàn

了。以前多爽快啊!说杀人全家就杀全家,说抽髓炼魂就抽髓炼魂……赞!”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无上神君了。茉莉啊,你要面对现实,别总是怀念当初的霸气了,总是跟老四吵架,有什么意思呢?”

“唉……”茉莉长叹一声,很是沮丧。

吴解没有插嘴茉莉和杜若的交谈,只是倚着桌子坐着,一边回忆书上的记载,一边思考届时该怎么做。

过了一会儿,他对小柴问道:“那位圣天女是不是浑身光芒缭绕,伸手摸一下就能让恶鬼变得安安静静?”

“喵,光的翅膀,光的剑,一剑……就全光了。”

吴解皱起了眉头。

前辈的记载按说不会错,莫非那个天人是假冒的?又或者……那群白衣僧召唤的,真的是茉莉所谓的“天人族”?

吴解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

天人族的力量那么强dà

,祖师们不可能感觉不到,但他们并没有反应,只是派出自己这个新入道的弟子去查探——就常理而言,问题应该不大才对。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让他当炮灰的可能。不过吴解觉得,要送炮灰过去的话,似乎没必要将二十七代大弟子当炮灰用。

那未免太浪费了!

这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大赤江的水流并不湍急,路上也没遇到水匪路霸。吴解一边不断催动真气去转化内力,一边在细心研读白田前辈写的这本书。

这本书的记载并不算很详细,不过比起那些乡野传闻之类,它的记叙真是既清楚又翔实,实用度非常高。

比方说针对一种名叫“半兽”的特殊族群,它先是介shào

了半兽可能的来历,然后分析了几种常见的半兽的模样和特征,后面又说“半兽因为往往不能很好地控zhì

自己在人和兽之间转变,所以会有些危险”。

看到这里,吴解本以为接下来是要介shào

如何识别和消灭半兽,结果白田前辈话锋一转,却说“半兽往往都是很直率豪爽的人,如果见到他们变身,不要害pà

或者攻击,应该说一些诸如‘啊,今天你的毛发很漂亮啊!’、‘啊,这么帅气的角简直像是名家雕刻出来的一样!’这种让他们高兴的话。”

“半兽和普通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差不多。不能因为外貌的不同就对他们特别戒备或者敌视。须知,就算本来并无dí

意,这种不友好的态度,也会给日后的争端埋下伏笔。”

“虽然善意并不一定能够收获善意,但敌意肯定只能收获敌意,看这本书的后世弟子们啊,请你们牢记这一点!”

吴解深受感动,在天书世界里面树立了一块石碑,将这句话刻在上面。

“师傅,你这是要以此来提醒自己吗?我觉得总是善意也不见得是好事,会被人欺骗和算计的。”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去欺骗和算计别人就是好事了,还怕别人欺骗或者算计我吗?”

在他们作这番交谈的时候,船已经驶到了终点,吴解带着小柴上了岸,在港口稍稍问了一下,就找到了一艘前往最南方“新乡港”的货船。

“这位公子,我们这是货船,住着可不舒服!”船主朱老板起初并不想让吴解搭船,于是吴解从药箱里面拿出了沉甸甸的一斤大银锭,一个、两个、三个……

几分钟后,船上已经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还尽可能地打扫干净,又把运送的布匹拿很多出来装饰和铺垫,俨然将一间客舱弄得跟贵宾包厢似的。

对于水手们的抗议,朱老板满不在乎地说:“只要把这位贵客送到新乡港,就抵得上咱们平常跑一趟路的六成利润。到时候我可以拿一半出来分给大家——谁要是不愿意,现在可以下船,我另找人。”

水手们纷纷表示情绪稳定,坚决拥护朱老板的正确领导!

可能是吴解这些天运气真的很好,这一路上竟然又是风平浪静。原本应该在六七月间时时出没的狂风暴雨,竟然一次都没遇到。货船抵达新乡港的时候,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了两天!

“吴公子果然是贵人!俺走了这么多年的船,像这种时节这么顺当的情况,加起来一只手就能数得完!”吴解下船的时候,朱老板很热情地恭维,点头哈腰,“吴公子日后如果还要乘船的话,请务必优先考lǜ

小人的船!”

“好说好说。”

“小人朱镇稷,是做布料生意的。要是能多遇到一些吴公子这样的贵人,生意一定会火红起来的!”

“哈哈,那就祝朱老板你生意兴隆,富甲天下喽。”

“承您吉言!”

告别了热心过头的朱老板,吴解在新乡港里面找了间地处繁华位置的酒楼,在二楼大厅的角落坐下,刻意点了些精致昂贵的酒菜,等到小二送菜上来的时候,先是客气了两句,然后拿出了一小锭银子。

“我是一个书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假装看不见店小二那直勾勾盯着银子的目光,笑着说,“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各种奇闻轶事。小二你如果知dào

什么有趣的消息,我愿意花钱买下。”

店小二咕噜咽了一口吐沫,紧张地问:“公子您喜欢什么样的消息?”

“嗯……最好是那些神神怪怪的,比方说神仙啊,妖怪啊,巫师啊,和尚道士啊……诸如此类。”

店小二的眼神顿时就亮了,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那公子您可真找对地方了!我们这一带啊,最近还真出了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吴解心中暗笑,脸上却不置可否,静静地等着他继xù

说下去。

“大概两年多之前呢,我们这里来了一群白衣和尚。他们自称是什么‘至高至圣教’,号召老百姓都接受他们的传教,忏悔过去不信教的罪行,以求死后不坠入轮回,能够去极乐世界。”

“我虽然没听说过这个教派的名字,但这种说法在和尚里面挺常见的吧。”吴解说。

“是啊,所以大家也没把他们怎么当回事。大概是实在混不下去的缘故吧,他们就搬走了,据说是去南边一个叫四陈镇的小地方。结果这一去就撞上了铁板——那四陈镇地方虽然不大,却有能人居住!”

“哦?什么能人?”

“是一位叫石松宏的大巫师。这位大巫师法力高强,动起手来特别喜欢指手画脚,可他跟一般的巫师不同,他指指画画的动作和法术一点关系都没有。常常明明手指着南边,法术却从北边打过来……”

“咦!这可真是奇人!过两天我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那可不行,您拜访不到他喽。他都死了好几个月了。”

“他怎么死的?”

“您听我慢慢讲啊——那群白衣和尚一开始到四陈镇,惹了石巫师,吃了大亏,不得不丢盔弃甲地跑了。大家都已经他们这就树倒猢孙散了,却不料半年前,他们突然又卷土重来,不仅人数多了好几倍,更不知dào

从哪里找来一位背后有翅膀的傻姑娘,叫什么‘圣天女’……”

“天女?是天上的仙子吗?”

“哈哈!您果然不愧是风流才子,想法跟小的这种俗人就是不同。不过那傻姑娘可不是什么仙子,她连话都说不周全,傻乎乎地样子一看就知dào

脑子有问题。就算是天上的仙子啊,那也肯定是下凡的时候摔了跟头,脑袋先着了地,撞傻了。”

吴解被这话抖得大笑,笑完了又问:“那后来呢?”

“这傻姑娘人虽然笨,但手底下功夫可真厉害!一出手就把石巫师砍成了重伤,连一条胳膊都丢了。石巫师反应倒也快,立kè

就用法术逃跑。可这傻姑娘真的厉害,一直追着他,将他另一条胳膊也给砍了。石巫师没了双手,再也无法施展法术,就被那些白衣和尚抓了起来,架上火堆烧死了。”

吴解一愣,不料那位石巫师居然是这么死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询问接下来的情况。

“连石巫师都死了,当然就再也没人敢招惹有这傻姑娘撑腰的白衣和尚。于是他们再次开始传教……这些天,可真是闹得很红火呢!”

吴解皱了皱眉,疑惑地问:“这群白衣和尚能把个大活人架起来烧死,大家平时应该躲着他们啊,怎么会去信教呢?”

“还是因为那傻姑娘的缘故啊!那傻姑娘别看人傻,可本事大着呢!甭管是什么陈年旧病,她只要手上白光一亮,在不舒服的地方摸一摸,那病顿时就好了七八成!公子您说,有这么一个活宝贝在,那群和尚的生意能不好吗?”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

他又问了几句,确定店小二再也不知dào

更多有价值的消息,便把银子给了他。

店小二欢天喜地地走了,吴解坐在那里陷入了沉吟。

至高至圣教大约只是不值一提的野路子教派,但这个又会打架又会治病的傻姑娘“圣天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三章天税

本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思路,吴解在新乡港打听了一番,尽可能收集了详细的资料之后,就装扮成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医者,朝着四陈镇去了。

扮成残疾人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他的左眼太特别,傻子都能看出问题来。而那副墨镜也一样引人注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扮成独眼龙之外,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掩人耳目。

虽然……一个独眼龙医生,似乎怎么看都很诡异的样子……

他换上拜入仙门之前所穿的青色旧长衫,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独眼眼罩,手上提着个寻常的竹子药箱,药箱里面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就这么施施然前往四陈镇。

现在他已经拥有了法力,只需yào

一个念头,就能将那几件准法器从天书世界取出来。至于无形剑和御鬼环,通过这段时间的洗练和温养,已经能够收入体内,不用担心被发xiàn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自己的修为。虽然用无形剑的剑qì

隐藏了一大半,可即使剩下的也足以媲美那些纵横江湖的知名高手,像这样的人物,怎么也不应该落魄到提着药箱给人看病渡日的……

新乡港距离四陈镇并不远,即使吴解把步子放慢到普通人的水平,日头微微偏西的时候也就到了。

当他看到这座小镇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惊讶。

目前已经到了南方早稻收割的时候,稻田里面随处可见忙碌的农夫,黄澄澄的稻穗连着秸秆被镰刀一把把割下来,倾到在田里,等着被捆扎运走。

如果只是这样,那当然没什么好惊讶的。但他却看到不少穿着白衣的人正在田里忙帮捆扎稻子,然后将其运到车上。他们看来并不很熟悉务农,不过做事很卖力,一点偷懒的意思都没有,一个个忙得汗流浃背。

这至高至圣教竟然还会帮人务农?

吴解心中的惊讶实在是难以言表——自从穿越以来,他也算是走遍各地见多识广了。可从未见过哪个国家哪个组织会派出人手帮zhù

百姓生产劳作的。

如果至高至圣教真的走基层路线的话,那么他们就算没有什么强力的高手坐镇,也一定会发展起来的。

在地球上,当年就有一支尽人皆知的军队,是靠着主动帮老乡们砍柴挑水,从而迅速赢得了人民的信任,在艰难的条件下转战万里,从失败走向胜利,谱写了一段千古传奇。

纵然世界不同,人心却不会有太大的区别。老百姓是很淳朴的,也是很直率的。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支持你。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龙君。这些神通广大的神灵因为脾气暴躁的缘故,降灾的次数远比赐福更多,简直就是一群女暴君。久而久之,百姓们便将她们视为恐怖的魔神,平素祈祷多半也只是求她们不要降灾就行,没有更高的指望。

龙神们差劲的名声也拖累了跟她们有关系的凡人,骆瑜被安子清敌视,就是很好的证明。

吴解心中思绪纷纷,脚下则缓缓朝着田地走去,等到走近了之后,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向一位农夫问道:“请问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陈镇。”那位大叔看来并不是个喜欢聊天的人,只回答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在下杜若,是个游方郎中。自诩也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事情,可第一次见到有人穿着白衣服wù

农的……这是你们四陈镇的传统吗?”

那位农夫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回答说:“那不是我们镇上的人,是从外地来的。”

“咦?外地人?那他们是帮工?”吴解表现得很像一个好奇的旅者,脸上的惊讶之色半点水分都不掺。

农夫大叔叹了口气,摇摇头。

“大叔您可以别这么卖关子吗?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胡说!”农夫大叔喝道,“我一个种田的,哪来什么难言之隐!实话告sù

你,那些人是至高至圣教的教士。”

“至高至圣教?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是干什么的?”

“跟和尚差不多,你当他们是和尚就行。”

“我只见过化缘的穷和尚和收租的富和尚,可没见过会帮人务农的和尚。看起来他们人不错啊!”

被吴解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那位农夫大叔终于忍不住了,吐了口吐沫,不屑地说:”不错?不错个屁!”

随着这句话,他似乎放下了心防,再也没有谨言的意思:“你知不知dào

他们为什么这么积极?因为收割的稻子里面,他们要收走十分之一!”

“咦?!他们又不是官府又不是地主,凭什么收走十分之一?”

“他们管这个叫‘天税’,说是让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向天父——就是他们供奉的菩萨——表示诚意。”

“大叔你也信天父菩萨吗?”

“我为什么要信?他是能让我家的田多收几担粮食,还是能让我家的鸡多下几个蛋?”农夫大叔显然早就积累了很多的不满,此时滔滔不绝地吐了出来,“我们农夫种田,靠的是自己的手艺和力qì

,风调雨顺什么的,那是老天照应,关这个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天父什么事?”

“嗯嗯!别的地方不信这菩萨,日子也一样过,田里一样种庄稼。”

“是啊!以前石巫师在的时候,遇到大雨或者旱灾,还会帮我们做法祈雨或者防洪。结果他们杀了石巫师……前一阵子他们还发布消息,说不许我们搞秋祭,因为除了天父之外,别的神灵都是虚伪不存zài

的,不能拯救我们。”

“这话不对吧!我可见过不止一处神灵很灵验的——比方说以前路过云梦郡,那里的龙君就灵验无比。你白天在路边说了她的坏话,晚上下雨的时候家里肯定会漏水……”

“是啊!就算他是神仙吧,神仙打架关我们凡人什么事!秋祭是祭地神农神的,他有本事自己找地神农神吵架去,不让我们祭神,万一地神和农神发怒了怎么办?”

“……我觉得那两位不会为这点小事发怒的,传说里面他们脾气可好着呢!”吴解急忙为这两位神灵辩护——南越国这边供奉的地神来历不详,可供奉的农神却是青羊观的袁祖师。袁祖师早已飞升,没理由为这点小事给人间降灾——况且他老人家从来只行善不作恶的!

二人正在聊天,远处的白衣僧人已经赶着车出发。吴解注意到,他们的确是准bèi

了一辆大车,将每一批稻子都分走了大概十分之一。

对于这见鬼的天税,农夫们的态度各不相同。大部分显得无可奈何,一些满脸愤激却不敢开口,还有一些则眉开眼笑,仿佛交了这天税,就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似的。”

农夫大叔看出吴解的好奇,向他解释说:“那些笑得很开心的,就是信了教的。他们说只有诚心信教,死后才能不堕入轮回,转生到极乐世界享shòu

太平安宁……反正我不信!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去极乐世界,那极乐世界还不早住满了!”

这逻辑十分简明有力,吴解都被逗乐了。

但他才笑了两声,就看到了令他皱眉的一幕:

一对愁眉苦脸的农民夫妇小心翼翼地凑到负责收税的白衣僧首领面前,试探着问:“大师啊,我们家今年收成不好,这天税……能不能免了?”

那为首的白衣僧连眼皮都没抬,冷冷地说:“天税是向天父显示虔诚的,怎么可以不交?”

“可我们今年真的没收多少粮食啊!扣掉秋税和租子,剩下的就不多了!再交了天税的话,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啊!”农夫有些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生命本来就充满了痛苦,就算不饿肚子,难道你就不痛苦了吗?”白衣僧抬起头来,很不客气地反问,“难道你以为你可以不生病?可以不老?可以不死?”

“……那些事情太远了,可饿肚子是眼前的事啊!”

“如果你的灵魂得不到拯救,那么就算暂时不挨饿,也不过是在尘世中一回又一回地受苦。可只要你虔诚地信仰天父,哪怕眼前过得很苦,死后就能去极乐世界,永远摆脱饥饿和疾病……我看你也不傻,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想不通呢?”

农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旁边的农妇已经泪流满面跪下磕头,连声哀求。

但白衣僧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指挥手下将这对夫妇田里不多的稻子收了起来,要从中取走十分之一。

眼看着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要被抢走,家里的老人小孩要挨饿,农夫再也忍耐不住,怒吼着冲上去想要把稻子抢回来。却被几个既高且壮的白衣僧打倒,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吴解看得心头火起,正要过去打抱不平,却突然感到心神一震,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长发如同碎金一般铺到腰际,背后还有一对白色光翼的女子飞一般地从镇上冲了过来,制止了正在发生的暴行。

看到她出面,白衣僧们一起行礼,尊称“圣天女”。但她并没有理睬,而是将那遭到殴打的农夫扶起来,手上白光闪烁,按在了他的头顶。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农夫脸上身上的伤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但吴解却发xiàn

,这圣天女背后的光翼似乎稍稍黯淡了一点。

因为她背对着这边的缘故,吴解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表情,只听到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生命是苦难的历程,如果不懂得舍弃眼前的东西,不去虔诚地信仰天父,就只会被低俗的欲望所困扰,永远在尘世中辗转受苦,不得解脱。”

“可是……”农妇抽泣着说,“交了天税,家里老人孩子都要挨饿啊!”

“信奉天父的人,纵然受到苦难也甘之如饴。因为他们的灵魂是得到拯救的,他们洁白如羔羊,天父早已为他们在极乐的世界里面预定了位置。”女子回答,“你看这些牧羊人们,他们有的具有力量,有的具有智慧,但他们不以力量和智慧获得财富,只穿着朴素的白衣,喝清水,吃粗劣的杂粮,节省下所有的一切去向天父奉献虔诚……他们是定然可以得救的!”

“不要迷茫,迷茫会让你软弱。将你的心灵敞开,将你的信仰奉献给天父,你们也能得救!”

说完,她站了起来,朝着镇内走去。只留下依然在虔诚地念诵经文的白衣僧们,和跪在地上茫然的农人夫妇。

吴解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等这圣天女走远了,才在心中对茉莉说:“茉莉啊,能帮我想点办法干掉这圣天女吗?”

“咦?师傅你不是说要做好人吗?她阻止那些和尚打人,还给人治伤,应该算是好人吧。你连好人都要杀吗?”茉莉很疑惑地问。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吴解嘴角冷冷地翘起,眼中满是寒光,“真小人固然是坏东西,伪君子也一样可恨!”

第一卷慕道 第十四章至高至圣教

一场纠纷落下帷幕,最终农民夫妇还是没能躲过收税,被取走了十分之一的收成。

农夫大叔看着两个乡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悲痛欲绝的样子,摇着头叹着气,却也无可奈何。

“唉!还是当年石巫师在的时候好啊!”他感叹着,一转头却发xiàn

那位只有一只眼睛的游方郎中不见了,地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银锭。

对于农夫来说,这枚小银锭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他疑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刚才我说到地神和农神的时候,他的那种态度……莫非是那两位神灵中的哪一位显灵了吗?”

他又惊又喜,急忙收起银锭跪下朝着天空祷告,但正准bèi

磕头的时候却又想起来那两位神灵似乎都住在大地之中,急忙改成对着地面祷告。一番虔诚的祷告之后,他连镰刀都没来得及收起来,急急忙忙地朝着家里跑去,想要把神灵所赐予的钱财好好收藏。

“明天就去请泥塑匠塑两尊神像,然后把它藏在神龛里面吧!它一定会保佑我们家太平兴旺的!”

吴解当然不会知dào

自己给的那笔情报费居然为袁祖师带来了一位信徒,他此刻已经用无形剑遮蔽身形和气息,悄悄地潜入了四陈镇。

这座镇子不大,居民也不是很多。整个镇子里面最显眼的建筑物是一座有着圆型穹顶的三层神堂,不少白衣僧正在那里忙碌。

这些僧人们有的在将收来的稻子运去仓库,有的在神堂里面祷告,有的在神堂后面的大院子练武,还有几个围两个大杯子打坐,在举行奇怪的仪式。

他们坐在神堂门口念经,不时有人过来和他们对暗号似的说几句话,然后拿出钱财放进左边那个大概是纯银打造的大杯子里面,再对着两个杯子祷告一番。

当这些人祷告之后,有时候木头杯子里面会飞出一块不知dào

是用龟壳还是兽骨制作的小牌子,这时候祷告者就会非常高兴地将它捧在手心,连连致谢然后离去;也有时候祷告之后银杯中的钱财会重新飞回来,祷告者就会显得很沮丧,垂头丧气地离开。

“这是在玩什么?到手的钱居然还还回去?”茉莉显得很惊讶,大约在无上神君一系的思考回路里面,从来没有考lǜ

过这种做法吧。

吴解冷笑着没有说话——他大概已经猜出了这些白衣僧的把戏,无非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勾当罢了!

他试着走近了一些,想要听个究竟。果然听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台词。

“这位施主,免罪符是天父赐下的恩典,它并非用钱可以买到的。重yào

的是诚意!”

“可是……我很有诚意啊!”一个没能得到小牌子的胖子大声说,“我足足捐了一百两银子啊!刚才那个泥腿子就捐了一两而已!”

“他的一两和你的一百两,价值一样吗?”一个苍老慈祥的白衣僧微笑着反问,“一两银子不多,可却是他很长时间才积累下来的。一百两银子很多,却只是你随手就能拿出来的。”

胖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呐呐地问:“您的意思是说……也要我跟他学?”

“诚意与否,在于你自己。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老僧闭上了眼睛作冥想状,俨然一派高人作风。

胖子显得很苦恼,看看两个杯子,又看看那个欢天喜地捧着小牌子远去的穷人,再看看几位静坐念经的白衣僧。盛夏午后的太阳晒得他脸上油汗涔涔,那左右为难肉疼不舍的神情看得吴解暗暗好笑。

过了好半天,他终于咬牙切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

吴解本以为他这就要大出血了,却不料这家伙拿着钱袋刚想要捐,却又缩回手来,一脸的不舍。

如此反复犹豫了不知dào

多少回,一直到日头偏西,胖子才闭上眼睛,一咬牙一跺脚,将钱袋整个扔进了银杯。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犹如生了重病一般急剧地喘着粗气,又像是死不瞑目似的直勾勾盯着木头杯子。

当木头杯子里面终于浮起了他朝思暮想的小牌子时,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住牌子抱在怀里,就这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胖子哭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他看看那块小牌子,又流了一回眼泪,但神情中却满是欢喜。拿出红线将牌子系好挂在脖子上,然后深深地向两个杯子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吴解不屑之余,也对至高至圣教的手段暗暗赞叹和警惕,想不到他们竟然能够让这吝啬鬼大出血!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教派,如果不早加防备的话,日后一定会酿成大祸的!

他正在沉思,几个农夫突然急急忙忙地抱着一个小孩子跑过来,远远地就在大喊:“快让一让!这孩子被毒蛇咬了!”

还没等他们来到神堂面前,那个圣天女就从神堂的顶层飞了下来,落在他们面前。

“这个纯洁的生命,还没到应该回归天父怀抱的时候。”她如此说着,俯下身子吻在了被毒蛇咬伤的小孩子额头。

纯白的光翼发出耀眼的光芒,不断渗入孩子的身体,只见他原本铁青的脸色一下子就恢复了红润,被毒蛇咬伤而肿得膨胀了两圈的左腿也迅速恢复了原状,只有脚踝伤口处不断流出的黑血,证明他之前的情况多么危急。

过了一会儿,黑血终于流尽,光翼也不再发光,孩子睁开了眼睛。

圣天女站起身来,吴解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绝对应该算是美女,五官秀丽而精致,更有一种英武的气息流露出来。尤其是她的眼神,既坚定又温柔,兼具英雄般的伟岸和圣母般的慈悲,充满了令人心折的魅力。

只是此刻,她的表情却显得很憔悴,翅膀的光芒也明显黯淡了下去。甚至于连走路都有些踉跄,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重新飞起来,跌跌撞撞地飞回了神堂三楼。只留下农夫们带着被拯救的孩子一起千恩万谢。

吴解愣了一下,不由得有些犹豫。

他看得出来,这圣天女救人的诚意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她是白衣僧们的领袖,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她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种伪君子呢?

他站在夕阳下沉思,突然被身后远处传来的哀哭之声惊醒,回头看去,却是之前那对被收走了十分之一收获的农民夫妇,正在边走边哭。

看着他们哀痛的神情,想起农夫们被强收天税时候的无奈眼神。吴解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意又重新坚定了起来。

他走到这对夫妇面前,解除了隐身。

哭得精疲力尽的夫妇并没发xiàn

面前多了个人,直到差点撞上他,他们才回过神来,连连道歉。

吴解当然不会生气,他温声说道:“我看到了你们刚才的遭遇,虽然不能替你们要回粮食,但我还是能稍稍帮你们一下的。”

农民夫妇惊讶地看着他,疑惑之中又有些希冀。

吴解笑了笑,拿出了几枚小银锭,手上微微用力捏成碎银子,然后递给他们。

“这些钱,足够你们过几年安稳日子了吧?”

农夫目瞪口呆,犹豫着不敢接过那些钱。不过农妇却没这么多顾虑,急忙接过银子,就要拉着丈夫跪下磕头。

吴解拦住了他们,又问:“行了,你们快回家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农夫正想离开,突然身体一震,仿佛猜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解,尤其是死死地盯着那只趴在他肩上迷迷糊糊睡着大觉的小猫。

“这……这是……石巫师的猫!”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低声问,“您……是石巫师的朋友吗?”

“只是慕名,很遗憾没能见到他的面,和他喝喝酒聊聊天。”

农夫猛地拽住妻子就要跪下,被吴解再次拦住之后,他泪流满面地哭诉:“巫师啊!我们这半年来,可是被那些白衣和尚害苦了啊……”

随着这句话,他将这半年来至高至圣教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杀害了石巫师之后,这些白衣僧们先是将镇子中央的居民强行迁走,然后使用法术在一夜之间建成了那座神堂。从此他们就在神堂里面天天祷告,还强迫镇上的居民每七天来祷告一次,跟着他们念那些诸如“我们天上的父,愿人们都尊你的名字,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之类怎么听都很可疑的祷告词。祷告完了,还把冷水洒在人们的额上脸上,说是可以帮他们洗去原有的罪恶。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倒也无妨。但是他们很快就扩展了自己的做法,先是强迫家家户户砸碎原本供着的神像,说是“不许崇拜偶像”,然后是强迫穷人们做义工,说是要用行动来荣耀天父,再然后还逼迫富人捐献财产,说是财富会阻碍灵魂进入极乐世界。

不久前,他们发明出了那个奇怪的免罪符,宣bù

只要捐出对自己来说很重yào

的一笔钱,就能得到免罪符,这样不仅之前的罪行可以全部得到赦免,还能确保只要日后不做出亵渎信仰的行为,死后灵魂就一定可以进入极乐世界。

“你们买免罪符了吗?”

“我们可舍不得……不过买的人越来越多了……”

吴解点了点头,又问:“这次的天税呢?也是突然发明的?”

“是啊!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见吴解显然很不喜欢那些白衣僧人,似乎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农夫急忙劝道:“巫师啊!您可千万别做傻事!那些白衣和尚到也罢了,那个圣天女可厉害着呢!”

“我知dào

。”吴解笑了笑,身影渐渐隐去,只有话音在空中回荡,“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五章光明背后

仗着无形剑的隐身效果,吴解冒险潜入了至高至圣教的神堂。

他刚才目光扫过,大致上确定这至高至圣教并无像样的高手,顶天了就是两三个连后天巅峰都还没到的。只要不跟那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圣天女遇到,他完全可以来去自如。

至于万一被发xiàn

怎么样——大不了扔下几个灵鬼挡枪,自己驾着飞剑逃之夭夭呗。

反正这些灵鬼也不会真的死,反正自己的任务只是来打探情报,反正……

“师傅你别口是心非行不行!刚才是谁在问我‘引爆火眼能不能炸死那个圣天女’的?”

吴解干笑两声,没有辩解。

虽然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动手,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要直接灭了这个至高至圣教的。

而如果要灭掉这个教派,首先就要对付那个圣天女!

这间三层楼的神堂结构很简单,底层是一间大厅和四五间环绕着大厅的小屋,分别作为祷告室、忏悔室、值班室等等;二楼是会客室和教派首脑们的居所;吴解没有冒险登上三楼,只是飞在空中远远地看了一下,发xiàn

三楼是一间极大的祭坛,那个圣天女正跪坐在祭坛中央祈祷。

在神堂主楼后面是个大院子,兼作练武场。两边还有给教众们居住的厢房,以及厨房、仓库等等。

吴解首先去的是仓库,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一些金银财宝。

他略略估算了一下,觉得这里的钱财比自己预料之中要少很多,简直完全不成比例。

这份疑惑在他发xiàn

了一些香木之后得到了解答——原来这些白衣僧跟地球上的某些狂热信徒很类似,有钱就拿来买香木烧。

“这还真是促进社会繁荣啊……”他忍不住暗暗吐槽,“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和尚们的风格都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突然一愣,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但却又只是灵光一闪,没有能够清清楚楚地想通。

他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确定一时间还是没办法捉住刹那间的灵感,只得暗暗叹息。

因为这小小的打扰,他再也没心思继xù

查看下去,返回了神堂主楼。

天色已渐渐昏暗,白衣僧们聚集在大厅之中,在一个中年僧人的率领下一起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向天父膜拜。如此反复三回,他们才结束祷告,前往后面的厨房吃饭。行动间井然有序,俨然是一支训liàn

有素的军队。

吴解站在角落中,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跟在那个为首的僧人后面上了二楼。

这僧人相貌倒也端正,尤其是气度不凡,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主持祈祷的时候更是充满了威严慈悲之感,显然不是一般人。只是当他离开众人,来到自己的房间后,脸上的威严和慈悲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全都是愁苦之色。

下仆的僧众送来晚饭,清水、蔬菜、烙饼和少许肉食,相当简朴,看得吴解都暗暗皱眉。

在私下都不作奢侈享shòu

,莫非这些白衣僧们还真的是刻苦清修的高僧不成?

那僧人并未急着吃饭,只是依然在发愁,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大概是首领的僧人过来了。

“大哥,那东西已经休息了。”个子略高的那个报gào

说,“看起来它今天累得够呛。”

“这是好事。”听到这消息,众僧之首——吴解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他就是这至高至圣教的教主——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意,“和我们猜想的一样,只要它持续不断地给人治病,就会不断损耗本身的力量,变得越来越虚弱!”

“可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它虚弱而死啊!”矮一点的僧人抱怨起来,“这都半年了!这半年咱们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不能吃好穿好,做事要循规蹈矩,连女人都不能碰——大哥啊!咱们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

“忍到它死!”那教主沉声说,“它一天不死,咱们就要忍一天;十天不死,咱们就要忍十天;一年不死,咱们就要忍一年!”

“真是倒了霉了!本来以为撞大运召唤到了上古教门的护法神,从此可以呼风唤雨横行天下,结果这护法神根本就是个姑奶奶!我妈都没它管得宽啊!”

“管得宽还是小事,它的这些做法可是大问题!”教主苦笑着说,“如果只是管得宽,看在它能给咱们撑腰,教咱们上乘功法的份上,忍也就忍了。可它这不仅仅是管得宽,还自己找死啊!”

“唯有天父才是真神,其他全是虚伪——这话能说吗?能说嘛!”

说到这里,教主不禁长叹一声,脸上全是无奈。

“说这种话,就分明是要跟各路神仙开战。我估摸着当年那个教门就是这么完蛋的!”

“大哥……咱们还是逃跑吧!”高个子劝道,“自从上次烧死那个石巫师之后,我就经常心惊肉跳——他的那两个妖怪徒弟可是逃走了!要是找帮手来报仇怎么办!”

“逃?咱们花了这么多的心血,聚敛了这么多的财富,难道就抛下它们一走了之?”教主摇摇头,满脸不舍,“那小半库房的香木值多少钱,你们难道不知dào

吗?”

说到这笔巨款,其余二人也面露贪婪之色,矮个子忍不住咂咂嘴:“那东西别看傻乎乎的,可赚钱的招数真是厉害,左一招又一招的……它哪来这些本事的?”

“大概是模仿当年那个教门的做法吧。能够留下阵法,在不知dào

多少年之后还能召唤这种护法神的教门,岂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比的!”教主隐约有几分憧憬之色,“也唯有那样的教门,才有底气说出‘众神都是虚幻’的话来吧……”

吴解站在阴影之中,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无形剑遮住了他的身形和气息,让近在咫尺的三人都无法觉察。

等到三人说完话,愁眉苦脸地吃完晚饭各自休息,他才走出了神堂,远远地离开了四陈镇。

现在,他已经基本明白情况了。

这些至高至圣教的人,其实只是一群混得不如意的江湖骗子。他们当初被石巫师赶跑之后,不知dào

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了某个上古教门的遗产,召唤出了那个教门的护法神——就是这个圣天女。

这圣天女的确不愧为大教的护法神,不仅本领高强,而且手段了得。轻轻松松就灭了石巫师,占了四陈镇,还把原本只是草台班子的至高至圣教整理得井井有序,俨然蒸蒸日上,显露出几分大教气象。

然而……三个骗子首领对此并不满yì



他们想要的是荣华富贵,或者至少是学到上等功法以求成仙。但现在不仅眼看着手上有大笔的财富却只能过着简朴的生活,完全没有享shòu

,更有极大的隐患,犹如一把宝剑悬在头顶,随时都会砍下来!

那个教门早已不在,可圣天女却还在坚持当初的做法,并且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恢复它昔日的光辉。

而它所坚持的教义之中,那一条“诸神皆伪”究竟有多么危险,一般人不明白,他们这些老江湖可是很清楚的!

按照吴解的想法,遇到这种事情那就应该有多远跑多远,万万不能沾上。可这些家伙终究利令智昏,舍不得那笔聚敛而来的财富,反而想出了别的办法。

圣天女或许是原本的设计就是如此,又或许是在当年那个教门覆灭的时候受了伤,总之脑子不好使,看到善良人受伤痛苦就会出手救治。但这种救治损耗的是它本身的力量,救的人越多,它就会越虚弱。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过度消耗力量而死去。

至高至圣教的三个骗子头目,就想着用这种方法来弄死圣天女,从而结束这场危险的闹剧,带着那笔巨款远走高飞。

他仔仔细细回忆一番,确认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便向门派发出了传讯符。

传讯符中,他将一切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请示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稍稍有点纳闷,不清楚该如何处理。

去消灭那个圣天女吗?看样子大概不用他动手,这专心追逐往日幻影的护法神自己就会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去消灭至高至圣教的首脑们?这个教派的各种聚敛行为,多半都是圣天女所指挥的,就凭那三个江湖骗子,根本想不出这么高明的手段来。

什么都不做,等着看事情会怎么收场?这更不是他所喜欢的风格!

“茉莉,老三,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发出传讯符之后,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在心中征求两位同伴的意见。

“等呗。等到他们火并,或者等到那个圣天女死了,再干掉三个本事小野心大的废物,所有的东西就都是咱们的!”茉莉的回答一点也没出乎吴解的意料。

“我要钱干什么?我缺钱吗?”吴解反问。

茉莉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唉!这种没特别好处可以捞的事情,真是让人提不起精神啊!”

“老三,你说呢?”

“我也不知dào

……按说所有的麻烦都是圣天女搞出来的,可看到她救人的模样,我就不想去责怪她……”杜若长长地叹着气,满脸迷茫,“我真的不知dào

该怎么选择,老四你自己看着办吧。”

吴解轻叹一声,又忍不住对趴在自己肩上东张西望的小柴说:“小柴啊,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喵,给石师傅报仇!”小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复。

吴解一愣,然后心中豁然开朗。

至高至圣教做的事情,肯定是不对的。其中杀害石巫师这一条,是他们怎么也绕不过去的罪恶。

他何必想那么多呢?为无辜被害的石巫师讨回公道,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突然有白光闪烁,然后一道传讯符划破夜空,落到了吴解的面前。

师门的回答很简单,只有八个字。

想如何做,便如何做!

吴解忍不住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震动山野。

他笑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注视着远处的一片阴影。

“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不知dào

有什么见教?”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六章黑暗的阴谋

吴解这突兀的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山野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阴影中传来了尴尬的笑声,一个身材高大面色枯黄的道袍老者从阴影中走出来,朝着吴解拱手致意。

“老夫大仓山姜雨,道号千军。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见过前辈!”吴解微微欠身以示对长者的尊敬,但并未正面回答,反而依然盯着那片阴影。

“原来来的还不止一位!可既然来了,何必要藏起来呢?”

这话说出来,千军道人姜雨的脸色顿时更加尴尬,而阴影之中则传出了咕噜噜的水泡声。

又等了几秒钟,一个胖得不可思议的光头男人慢慢挪了出来。

这家伙论个头也就跟吴解差不多,但体重——吴解觉得,他可能比五六个自己加起来还重!

他有着沉甸甸坠下来的腮帮子,却看不到下巴和脖子,粗大的脑袋似乎直接长在肥墩墩的身体上。一件不知dào

用了常人几倍布料的紫灰色长衫罩住了像是巨大肉球的身体,双手双脚像是从肉球里面伸出来的枝丫,粗粗短短,走起路来一晃一晃,让吴解既担心他会不会脚下失足摔倒,又想要劝他别走了,直接滚可能还比较方便。

这人的相貌也很有特色,眼睛大、耳朵大、鼻子大、嘴大。所以纵然一脸肥肉很碍事,喜怒哀乐也依然相当明显,吴解就注意到他一边走一边在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走到千军道人身边之后,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还是水里好啊!在岸上做什么都不方便!”

胖子感慨了一番,然后对吴解问道:“后生啊,俺这墨云乃是本命神通,莫说入道三境的修士,就算是炼罡甚至凝元境界的前辈也不见得能看穿,你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大本事看穿俺这墨云的?”

吴解微微一笑,也不隐瞒,坦然答道:“我的眼睛有夜视之能,看黑夜如白昼。刚才所以扫视周围的时候,却发xiàn

竟然看不透那片阴影,甚至连姜前辈出来之后都还是看不透它。既然始终看不透,它就肯定有问题。”

胖子一呆,没料到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漏了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摇了半天的头,才挤出一句:“岸上真是不方便!俺在水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你在水里那么多年,才遇到过几个修士?”千军道人很不客气地反问,“练成一身神通,就拿来欺负小鱼小虾,你不觉得无聊吗?”

“俺不无聊,天天吃吃睡睡有什么不好?”

“你看看你都长成什么样子了!再吃吃睡睡下去,最多再过三十年,你就得变成一坨肉球!”

“俺本来就是一坨肉球……”

吴解见两人开始插科打诨装糊涂,不禁微微皱眉,朗声说道:“晚辈鄢陵吴三,游历天下偶然至此,不知dào

两位前辈是什么来意?”

这话一说,千军道人倒是没什么,胖子却大笑起来:“偶然路过?小吴你这话俺可不信!普天下谁不知dào

鄢陵郡青羊观的?你一个名门大派的弟子,无缘无故跑到这乡下小地方来,除了来调查这至高至圣教,还能来干什么?”

吴解被他揭穿来意,倒也并不觉得yì

wài

,顺势问道:“这位前辈果然法眼如炬!可否告知尊敬大名?”

“哪来什么尊姓大名啊,俺就是个大章鱼,因为擅长一口气长出许多触手来,所以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别人都叫俺万恶兽——俺就是喜欢交配吧,哪里算得上什么万恶?”

吴解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下这话头,只得直接说起了正事:“吴三见过万前辈、姜前辈。请问两位前辈是否也为这至高至圣教而来?”

“那是当然!这些人野心勃勃,不断扩大势力,老夫的大仓山距离这里不远,与其等到别人打上门,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初小石头把他们赶跑的时候,俺就说应该杀个干净。他非要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宜赶尽杀绝——结果人家打上门来之后,可没放过他!”

“哦?万前辈认识石松宏石前辈?”

“俺、老姜和小石头是认识上百年的朋友了,‘东南三友’在岸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吧!”万恶兽正吹得眉飞色舞,突然想起了吴解的来历,肥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当然跟你们青羊观不能比……”

吴解这才明白,原来这一人一妖是石巫师的旧友,当初事发突然,他们没来得及救援石巫师,但事后既想要报仇,又为了自保,便盯上了至高至圣教,想要找这个诡异教派的麻烦。

“那么两位准bèi

怎么办?”

千军道人和万恶兽对视了一眼,显得有些犹豫。

吴解皱了皱眉,又问:“如果不方便详谈的话,那么至少该告sù

我,彼此的计划有没有冲突吧。”

“这个……不知dào

道友打算怎么办?”千军道人果然老脸皮厚,舔着脸问,“道友是名门弟子,神通广大。我们配合就是。”

“老姜啊!他恐怕不行吧!”还没等吴解回答,万恶兽便大摇其头,几乎将腮帮子上的肥肉摇得甩起来,“俺看他的年纪,最多也就三十岁上下,又不是青羊观的有名人物,不行,不行!”

吴解顿时有些不高兴,问:“那么按照万前辈的意思,我要怎么样才算是‘行’呢?”

“简单,你亮点真本事出来!”万恶兽哈哈大笑,“光靠眼睛亮有个屁用!不能打的话,不过就是一口一群的杂鱼小虾罢了!”

吴解不置可否,看向千军道人:“姜前辈也是这个意思吗?”

千军道人姜雨皱了皱眉,暗骂这老万越活越糊涂,说话连个弯都不会拐,分明已经得罪了这名门出身的少年修士。不过他们毕竟是上百年的老朋友,此刻无论如何也得同进共退,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老万他话虽然糙,可道理却不错。道友既然要让我们配合你的行动,那就该拿出点足够我们信服的本事才行。”

吴解目光扫过这一人一妖,突然冷冷一笑,抬手一指,一道雪亮的剑光突兀地飞出去,直奔万恶兽。

见到这道白光,姜、万二人同时变色,姜雨手一挥,几道黑气横着拦截上去;万恶兽的脑袋下面则突兀地伸出七八根既粗且长的触手,想要将其挡住。

但这一切全都是白费力qì

,黑气还没赶到,触手还没张开,那道雪亮的剑光已经停在了万恶兽的面前,森然剑qì

几乎要刺中他的眼珠。

“不知dào

这样的本事还够不够?”吴解冷冷地问。

万恶兽被剑光逼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千军道人连忙赞道:“足够!绰绰有余了!道友请息怒!我们这些山野散修孤陋寡闻,从没见识过名门大派的手段,如今一见,当真是威猛绝伦、深不可测!佩服!佩服!”

吴解嘴角扬了扬,将无形剑收回体内。

“我打算潜入四陈镇见机行事,你们呢?”

这次二人再也不敢不回答,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们的计划。

自从石松宏被杀之后,他二人兔死狐悲,总是担心至高至圣教打上门去,便想尽办法炼制了一套威力巨大的组合法器,只要将这法器架起来一下轰去,任那至高至圣教有多少人手,任那所谓的圣天女有多大本事,都要轰个稀巴烂!

吴解微微点头,倒也并不觉得奇怪。这种制作麻烦威力巨大的组合法器并不罕见,说白了就是将若干件法器的威力集中起来而已。正如将四百万枚镜片的光芒聚集起来,就足以一下击溃强dà

的宇宙战舰,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不外如是。

“你们准bèi

什么时候动手?”我又问。

姜万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不急,不急。”

“是啊,我们准bèi

等个合适的机会……”

“哈哈!这两个家伙怕一下子打不死那个圣天女,根本不敢动手!”茉莉很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尽情地嘲笑着二人的无能。

杜若也连连摇头,不屑于姜万二人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态度。

“那你们慢慢等机会吧。”吴解也很不喜欢两人胆怯的模样,摇摇头转身离开,“或许我能帮你们制造一个机会,你们最好随时保持警戒,到时候我向天空发出一道五彩光芒,给你们发信号。”

但他并不知dào

,等他走远之后,姜雨和万恶兽立kè

钻回了那团阴影之中,商量起来。

“不愧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啊!老姜你看见没,那是飞剑啊!”

“没错!而且是可以收入身体的飞剑——真真zhèng

正的法器啊!我修liàn

了快二百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真zhèng

的法器!”

“而且老姜你注意到他肩膀上趴的那只猫了吗?那不就是小石头养的那个什么‘小柴’吗?”

“是啊!当初咱们跟他要了好几次,他死活不肯给咱们,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呸呸呸!左一个上天右一个上天,左一句积德右一句行善,最后还不是被人砍了胳膊,架起来活活烧死了!”

“小石头这家伙,自从学了什么狗屁的道决之后就像失心疯似的,不仅把往日的作风都改了,还天天嘟嚷着要做好事——他以为他做了好事,就不是东南四凶的老幺么?”

“我就说当初那个老道士的讲课听不得,他跟老三死活不听。老三说悟了,远走高飞不知dào

干什么去了,再也没回来;他也说悟了,从此改邪归正——嘿!结果呢?死得比咱们还早!”

“这次,这个姓吴的送上门来,咱们绝对不能错过!找个机会把他跟那圣天女一起轰死,到时候不仅这四陈镇是咱们的,宝贝也是咱们的!”

“嗯!老万你选那一件?飞剑还是那只猫?”

“还用问嘛,俺又不会用飞剑,当然选那只猫!”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次咱们发达了!”

得yì

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久久不息。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七章激化

吴解在四陈镇住了好一段时间。

仗着无形剑的隐匿,至高至圣教上下百余人,没一个发xiàn

他在暗中窥探。

至高至圣教的教众实力其实还不错,至少可以算是身强力壮。在他们的协助下,四陈镇的农忙远比平常结束得早,很多劳力不足的人家也顺利完成了收割和移栽,眼看着第二茬的稻子就绿油油成了片,看来今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而这段时间,在圣天女的指挥下,至高至圣教接连做了好几件出乎吴解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们找到了本地的几个大地主,以帮zhù

延寿和健身为代价,交换地主将今年的租子削减了一半。凭着这一条,他们立kè

得到了农民们的欢迎——当地的租税大致上是二成税四成租,租子减半就意味着今年只要缴纳两成,就算再扣掉至高至圣教的那一成,还是比往年可以多留一成下来。

一成的稻子说起来似乎不多,可往往就是挨饿与否的关键。对于一些歉收的人家来说,甚至可以直接决定会不会饿死人!

做完了这件大事之后,至高至圣教又找到了那些放高利贷的地主和商人,让他们削减了高利贷的利息。

这次的动作比上次更大,因为这次牵涉到了更多有钱有势的人,也牵涉到了更多的财物。

但他们终究还是做到了。

通过软硬兼施,他们成功地将四陈镇的高利贷利息压到了年息二成,同时清理那些陈年旧债,已经还了超过本金两倍的债务停止追加利息,而已经还了超过本金三倍的债务则直接取消。

很多农民都欠着高利贷,往往每年刚一收获,就要卖出稻米换钱还债。于是奸商们可以趁机压价——谷贱伤农的情况,多半就是由此发生。至高至圣教的这番做法,不仅避免了这种情况,还帮zhù

很多农民搬走了一直压在身上,永远也换不清的催命债。

“减租减息,清理旧债……当年那个教派,难道是某个穿越者建立的不成?”吴解暗暗纳闷,“这个世界里面,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做法啊……”

不久之后,至高至圣教又跟收购粮食的商人们杠上了。他们宣bù

免费给农民们提供仓储,更宣bù

会按照寻常时节而非收获时候的米价收购粮食。

这次可把那些卯足了劲要趁着丰收大肆压价的粮商们给得罪狠了,短短的五六天里面,至少来了十几伙找麻烦的,粮商们甚至还买通了官府,要通过官府来收拾这些不知好歹的白衣和尚。

但结果依然和前几次一样,他们的种种阴谋算计,都被圣天女领导的至高至圣教彻底粉碎,落得灰头土脸,一个个都灰溜溜地跑了。

通过这几件事情,至高至圣教在镇上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几乎每天都有人跑去加入教派。而这个时候,圣天女便宣bù

,将要召开大型的圣典,为这一批新入教的教众祈求圣父赐福。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立kè

得到了居民们的欢迎,不少居民都自发地为圣典的筹备工作帮忙,一时间整个四陈镇都沉浸在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之中,更充满了希望的气息。

吴解坐在一间空房子的屋顶上,注视着正在搭建的圣典会场,不禁有些迷茫。

毫无疑问,至高至圣教对于四陈镇的贡献是很大的,而圣天女则是这个教派的核心,是他们的灵魂。

如果他还坚持之前的计划,那么无论是颠覆这个教派,还是杀死圣天女,都会给四陈镇带来沉重的打击,非但眼前的繁荣会烟消云散,那些之前被至高至圣教、被圣天女拦在外面的豺狼恶棍们更会犹如见到血的鲨鱼一般一拥而上,榨干居民们好不容易才稍稍鼓起来一点的钱袋。

不仅如此,或许他们还会变本加厉,以挽回之前的损失吧……

“师傅,你很犹豫啊!”茉莉有些担心地说,“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乱了。这可不是好事!修道的人必须怀着一颗任凭天崩地裂也绝不动摇的心灵,才能一直前进。”

“是啊……我知dào

自己心乱了,但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吴解无奈地说,“正道和善道的冲突扰乱了我的心情,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方案解决它。”

“所以说嘛,做好人是没前途的!要是师傅你还像当年那样,怎么会有半点犹豫半分纠结呢!”

“犹豫和纠结不一定是错的,干脆果duàn

也不一定就是对的。至于完全只考lǜ

自己,那我肯定是做不到的。你还是别想这些了!”吴解这次并没有生气,很和蔼地向茉莉解释,“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既是麻烦也是机会。如果我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意志解决这次的问题,那么我的心灵就会变得完善和坚定,以后就不会被类似的事情动摇。”

“我觉得恐怕很难。”

“知难而行易,世界上的事情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当年无上神君天生就是大神通者?不也是从凡人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吗?连那种事情都能做到,眼前的这点麻烦又算得了什么呢?”

吴解说服了茉莉,但并未说服自己。

更糟糕的是,他无法去现身说法,说服至高至圣教的三位正副教主。

至高至圣教这段时间的一系列行动消耗了大量的钱财,这让早已将那些钱视为自己私产的三位教主十分不满。而这些行动得罪了很多有钱有势的人,则更让他们恼火。

他们的本意是等圣天女累死之后,席卷了整个教派的财富逃之夭夭的。但现在浮财几乎被消耗殆尽,能够收购香木的商人们也被得罪了个遍,日后该怎么收场?

而当圣天女发出“圣典上将要焚烧大量的香木,以完成祈福仪式”的消息后,他们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大哥!不能等了!”高个子的王副教主愤nù

地说,“再等下去,咱们就什么都没了!”

“是啊!那批香木可是一大笔钱啊!没了那笔钱,咱们就算走了,也只是三个穷光蛋,有什么意思!”阚副教主也显得极为愤nù



至高至圣教的沙教主紧紧捏着拳头,虽然沉默不语,却微微颤抖的手却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地点头。

“你们说得对!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不能再等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

“大哥,你决定吧!我们听你的!”

沙教主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收藏得极为隐蔽的盒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用油脂封着的小包。

“这是当初我为了对付姓石的,重金买来的剧毒,入腹即毙,见血封侯!”

“可那东西根本不吃不喝啊!”王副教主纳闷地说。

“谁说我要用它来毒那东西了?那东西可是堂堂护法神,天晓得这个能不能毒得死它!”沙教主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我要毒的,是那些来参加圣典的凡人!”

“啊?”两个副教主一起惊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满头雾水。

“大哥,毒死那些凡人有什么用?”

“是啊!说句小气话,他们的贱命还没有这药值钱呢!”

沙教主摇摇头,满脸都是信心十足:“你们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虽然毒的是那些凡人,要的却是那东西的命!”

“你们忘了吗?那东西见不得好人在它面前受伤生病,一旦遇到了就会出手相救。要是好几十个人一起中了剧毒,它会怎么样?”

两个副教主顿时明白过来,击节赞叹。

“那东西肯定会拼了命的救人,一直到把它自己给活活累死!”

“不愧是大哥!真是好办法!”

三人笑得十分开心,完全没有考lǜ

如果没了圣天女的救治,这些毒药究竟会毒死多少无辜者。

而坐在角落里面的吴解也在笑,笑容很冷,很开心。

“虽然我暂时还不知dào

该怎么处理圣天女的问题,但我至少知dào

该怎么处理你们了!”等到三人离开,他用一包混合泥土的糖粉换掉了那包灰色的毒药。

“老四,你打算怎么办?”杜若好奇地问,“用这药毒死圣天女吗?”

“我的确打算用这药,不过要毒的却是别人。”吴解嘿嘿地笑了一会儿,然后冷冷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自食其果。”

“师傅果然好主意!”茉莉比杜若更早明白了吴解的意思,兴奋地大叫,“把这些毒药下在那三个人吃的东西里面,毒死他们自己!”

“是啊。想要杀人的人,就要有被人杀的心理准bèi

。既然他们为了对付圣天女,不惜毒死几十个无辜的人,那么自己被毒死,也怨不得人,对吧?”

“是啊是啊!真是好主意!”杜若也很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四啊!这是我见过的最有趣也最痛快的主意!”

时间过得很快,圣典很快就到了。

在圣天女的领导下,至高至圣教的众人带领着信徒们进入了会场。

他们先是向圣父诵唱了冗长枯燥的赞歌,然后围绕着尚未开始投入香木的火盆转圈,同时由圣天女洒下净水,象征着洗涤心灵,贴近真善美。

过了一会儿,他们各自坐下,每个人都得到了两块收集露水制作的面饼,和一杯据说得到了祝福的甜酒。

三位教主早已在酒里面做了手脚,一滴也没有喝,虽然没有酒的情况下吃面饼,干巴巴地难以下咽,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解决心头大患,接着就能将那批香木一转手卖掉,带着大批钱财远走高飞。他们就不由得满心欢喜,连带着这些面饼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距离镇子不远的一座山头上,足有几个人那么大的巨型法器,也已经组合完成,正在做发射前的准bèi



“干掉了圣天女,卖了香木,我们就发达了!”

“把姓吴的和圣天女一起干掉,捞走那些钱,分了法器,我们就发达了!”

不同来历的恶棍们,抱着类似的心思,不约而同地笑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八章爆发

神圣的典礼当然少不了焚香,很快大批的香木就被运到了会场上。

香木是很昂贵的,一两品质较好的香木往往能卖到五两银子甚至更多。而此刻,会场上的香木赫然堆积得像一座小山!

吴解估算了它的价格,不禁暗暗咋舌。

这得上百万两银子吧!小一点的城市里面,只怕官府的库银都没这么多!

“搞宗教真是太赚钱了!半年多的时间居然就赚了这么多……究竟是怎么赚到的啊?”他忍不住向茉莉和杜若感叹,“这哪里是在传教,分明是在采矿啊!”

“我觉得采矿都没这么快……”

“要钱还不容易,咱们去扫荡一批富户和官库,最多十天就能赚到这么多。”

杜若和茉莉的回答截然不同,清楚地显示出乡下少女和极恶妖怪之间泾渭分明的区别。

而就在聊天的时候,少许香木已经被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中。

紫黑色的香木在烈焰中开始燃烧,蕴含在木头纹理之中的香气迅速挥发出来,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白烟,化为一股馥郁的香气,在会场弥漫。

沙教主不禁皱起眉头,他早已将这些香木视为囊中之物,看成了一堆一堆的银子。现在烧的这些,可都是他的钱啊!

他转过头,看到圣天女依然目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代价昂贵的火焰,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看不出喜怒哀乐。

“该死的东西!等一下死到临头的时候,看你有没有表情!”

他暗暗诅咒着,又被香气刺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着这个强烈的喷嚏,许多的黑血从他的鼻子里面喷出来,在面前的桌子上渲开一大片。

沙教主一愣,惊讶地看着面前那一大片黑血,然后疑惑地看向两位负责下毒的老兄弟。

他看到的是两张同样疑惑不解的脸。

而且,两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里面,都在慢慢流出黑色的毒血来。

“怎么会这样?”他想要惊呼,可一张开嘴巴,吐出的却不是话音,而是大口大口的毒血。

他只觉得浑身力qì

也伴随着这些毒血离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轻飘飘的感觉不到半点分量,但又觉得很沉很重,仿佛在朝着无底的深渊坠去似的。

入腹即毙,见血封喉!

脑海中闪过当初那个神mì

兮兮地将毒药卖给他的古怪杂货商,想起了当初他问“这东西毒性够不够强”的时候,那家伙的回答。

“它的毒性肯定是足够的……不过呢,今天你只恨它毒性不够,日后恐怕却会恨它毒性太强呢!”

他喉咙里面发出咕咕的响声,无奈地吐出或许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

果然就像那杂货商说的,当日只恨毒性不够强,今日只恨毒性太强。

自作孽,不可活!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些天以来,那个傻冒圣天女讲过的种种教义。

邪恶的人死后,将会受到种种可怕的痛苦,在绝望中慢慢赎罪。

想要获得灵魂的救赎,唯有真诚地信仰圣父,真诚地忏悔。

它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

他自问是个邪恶的人,而且还是罪大恶极的那种……那么,会下地狱吗?

想象着自己的灵魂将要在地狱中承shòu无尽痛苦,他从心底感觉到了恐惧,绝望的恐惧。

他想要忏悔,但喉咙里面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只有毒血还在不断地流出。

彻底绝望的沙教主目光渐渐黯淡。

在即将完全暗下去的视线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纯白的银甲,发光的羽翼,如流淌的金沙一般耀眼的长发。

它似乎在说什么,然后将手按向了自己。

濒死的头脑无法理解语言,只剩下一片茫然。

而吴解的心中,此刻也是一片茫然。

当圣天女看到沙教主三人中毒倒下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冲过去试图救活他们!

这算什么?!这太荒谬了!

吴解忍不住现出身影,大叫:“喂!那个笨蛋圣天女!你知不知dào

他们本来是想要用这些毒药害死你的!你知不知dào

——”

“我知dào

。”一个平静的声音,将他原本打算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吴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一脸平静的圣天女,脑子里面此刻已经是一团浆糊,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我知dào

你来了这里,我知dào

外面有人在窥探,我也知dào

他们一直对我不满,想要利用毒药毒倒大批信徒,活活累死我,我还知dào

是你把毒药调了包,反过来给他们下了毒。”

她的眼中有微微的白光闪烁:“我是大光明神教的护法神将,是仿照金丹真人设计制造的。虽然我的力量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我的境界还在。这个镇子里面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周围的事情,其实我都知dào

。”

“那你怎么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吗?”

“我该怎么做呢?”圣天女反问,“拔出剑来杀个干净吗?”

吴解正要点头,却想起自己也属于需yào

被杀个干净的行列,顿时脑袋一缩,又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算是个挺聪明的人,可面对这思考回路明显跟人类不大一样的圣天女,他发觉自己的脑子实在不够用。

绝世高手不可怕,脑筋有问题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位脑筋有问题的绝世高手!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想到了话题:“那你总不该救他们吧!这是他们自作自受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圣天女依然很平静,“圣父教导我们,无论是恶棍还是异端,都应该给予他们忏悔和改过的机会。人生下来就是有罪的,但只要愿意诚心忏悔,圣父会赦免我们的罪。”

“喂喂!他们不信圣父的!”

“无论信或者不信,只要愿意忏悔和改过就行。”无穷的白光从圣天女的光翼上流淌出去,流向三个奄奄一息的恶棍,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看得吴解不安起来,“你呢?作为一个不信仰圣父的异端,你愿意忏悔和改过吗?”

吴解愣住了,只觉得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面蕴含着可怕的威压,让自己几乎忍不住要下跪求饶。

正当他暗暗咬牙,想要拔剑殊死一搏的时候,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警兆,忍不住抬头向着天空看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层层黑气之中,无数红色的光点正在聚集起来,犹如一个个满怀恶意的眼睛,正在盯着地面,一眨不眨。

吴解精修火部正法,对于火焰的感知能力远超寻常修士。他感觉到那片黑云里面蕴含着可怕的火焰力量,眼看着就要化为赤红的火雨落下,将整个四陈镇都覆盖在这片恐怖火雨之中。

“该死!”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不料那姜、万二人竟然用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段来!

此时情况万分危急,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驾着无形剑的剑光直冲云霄,一头撞进了黑云之中。

周围无穷无尽的黑气仿佛有生命一般涌过来,沉淀在黑气之中的污秽之意厚重得就像是胶水一般,能够把人给死死地黏住,更有一股中人欲呕的恶臭弥漫在四周。

他摒住呼吸,摘下墨镜,左眼之中熊熊烈焰无穷无尽地流淌了出来,在黑云之中肆意翻滚弥漫,一边灼烧着这里的毒气和污秽,一边夺取对它的控zhì

权。

此刻情况已经危急到了极点,眼看着无穷毒火就要落下,届时整个四陈镇只怕一个活人都不剩。而他的火焰却被充满在黑云之中的毒气和污秽阻拦,虽然能够一路摧枯拉朽地突pò

,却终究被拦了一瞬间又一瞬间。

在这个时候,一瞬间或许就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吴解竭尽全力地铺展着火焰,将黑云不断转换成可以被他控zhì

的火云,但终究还是慢了一些。

只听得远处山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大吼,然后那些他还没来得及控zhì

的火云就化作了数不清的火球,如同盛夏的暴雨一般,哗啦啦朝着四陈镇倾泻下去。

吴解急得几乎要吐血,却根本分不开身。只恨现在为什么是白天——如果是夜里的话,杜若就能出来帮忙,他们姐弟联手,没准就来得及化解这场弥天大祸!

眼看着火雨就要落到四陈镇,只见圣天女突然高呼一身,身上的白光陡然大盛,化作一片巨大的光幕,将整个四陈镇完全罩住。

数不清的火球雨点般砸在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千百声连成一片,回荡在天空之中,就像是有一只濒死的巨大海兽正在绝望地吼叫,震得吴解头晕眼花。

他定了定神,确定有那个光幕护住,四陈镇应该安全无恙,顿时放下心来。

既然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那就该处理另外一边的事情了!

他恶狠狠地转过头,看向正在山头上催动法器,想要再轰一发的一人一妖。

“去死吧!”

伴随着吴解的怒吼,一朵火云在天空滚滚涌动,犹如一团比山峰更大的火球,从四陈镇上空朝着那个山头撞去。

千军道人姜雨和万恶兽没料到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绝杀竟然会被这么化解,顿时慌了手脚。

“快走!”千军道人一边急急忙忙向后退去,一边手一挥,放出至少上百个僵尸,他也不管这些僵尸在阳光下被烧得浑身冒火,只求它们能够稍稍抵挡一下,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就行。

而万恶兽却舍不得那件花费了极大代价才打造出的法器,控zhì

着它对准了吴解,想要抢在吴解之前轰出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火云转瞬间就撞上了山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山头刹那间土崩瓦解,密密麻麻的上百个僵尸只坚持了眨几下眼睛的时间就被烧成了焦炭,万恶兽连着那件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再次发动的法器一起被滚滚烈焰吞没,烈焰中只见一只庞大的章鱼疯狂地舞动着数不清的触手,想要将身上的火焰扑灭,却怎么都无济于事,只能发出绝望的哀嚎。

“老姜!救救俺啊!”

千军道人姜雨哪里顾得上救他!他此刻正乘着那化作黑风的法器狂奔,不顾一切地激发潜力,让自己可以逃得更快一些。

至于万恶兽这个老兄弟——兄弟不就是拿来卖的嘛!能给他姜某人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老万就死得其所啦!

他拼了命地逃啊逃啊,突然间发xiàn

自己的速度猛地慢了下来,前面更有一个没有头的身体,正驾着一团黑风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地方狂奔不止。

咦?这身影、这黑云……怎么那么眼熟呢?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道雪亮的剑光追上了黑风,迎面一剑就把黑风连着那个驾驭黑风的身影一起砍成了好几段,然后剑光凝固,化为手持飞剑满脸怒色的吴解,正冷冷地看着这边。

他吓得魂不附体,正想要求饶,却发xiàn

脖子以下完全没了知觉,一口气提不上来,什么话都无法说出。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早已被一剑斩首,那个被砍成好几段的,正是自己的身体!

瞪大了眼睛的头颅颓然落下,被吴解弹出几团神火,连着身体一起在焦臭中化作袅袅青烟。

而吴解返回那个山头的时候,只见包裹整个山头的烈焰已经熄灭,而那只巨大的章鱼则被烧得熟透,只有阵阵焦臭和肉香在空中弥漫。

在章鱼的身边有一堆零零碎碎的残骸,舍命不舍财的万恶兽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法器旁边。

第一卷慕道 第十九章梦的尽头

站在被烧得焦黑的山头上,吴解看了看那只已经被烧成熟肉的巨型章鱼,从鼻子里面哼出了一声冷笑。

“用这么大范围的攻击,是想要把我和圣天女一起干掉吧?想得还真美!”

他的心中也不禁有几分后怕:如果不是姜、万二人太过贪心,将这法器的威力集中在一点上的话,圣天女挡得住挡不住他不确定,但他肯定自己是挡不住的。

而如果不是圣天女手段高明,一道光幕拦住了漫天火雨,四陈镇不知dào

要死多少人!

这姜雨和万恶兽当真是枯恶不悛之辈,该死!

他默运火部正法的秘诀,只见山石之中突然升起许许多多细微的红光,星星点点聚拢起来,最后化作一朵火苗,飞回了他的左眼之中。

刚才那一击声势虽大,所用的却大多只是临时抢夺来的火焰,他的神火消耗并不很多。这些神火不会像普通的火焰那样迅速消散,还隐藏在山石罅隙之中,此刻做法一召唤,便能将它们重新召回。

这火部正法不愧是天界斗神们所用的秘法,对力量的利用效率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收回了尚未消耗的火焰,吴解又顺手把万恶兽的遗骸切碎,连同着那件法器的残骸一起收入药箱里面。

章鱼的身体就是内外两层皮,看上去很大,其实没多少分量,那件法器剩下的残骸也并不多。但即使如此,也将他药箱里面的空间几乎塞满,甚至一部分烤熟的章鱼肉还被扔进了天书世界。

“这么大的章鱼我还没吃过呢,尝个鲜!”杜若顺手切了一小块,扔到嘴里咀嚼咀嚼,然后叹了口气,“老四啊,下次弄烧烤之前,应该先准bèi

点辣酱啊、盐啊、油啊……没佐料不好吃啊!”

“你这就不懂了,这种长期修liàn

的妖怪,都是应该活吃的,这样才能充分吸收它们体内的生命精华,提升自己的修为!”

“活吃?那有点太残忍了吧!”

“嘿……妖怪吃人可都是活吃的,也没见谁觉得残忍啊。”

“我就觉得残忍!”吴解硬邦邦地说,“老三啊,你可千万不能听她的!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可就成大新闻了!”

聊着走着,不一会儿他就又来到了四陈镇。

此刻的四陈镇已经没有了那道光幕的保护,惊魂未定的居民们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向着会场聚拢。

虽然至高至圣教似乎也出了点问题,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还算是人多势众,又有法力无边的圣天女坐镇,在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

吴解犹豫了一下,也走向了会场。

虽然贸贸然来到一位可能是敌非友的金丹祖师面前显得很弱智很脑残,但他却觉得圣天女不会动手杀自己。

以这位前辈的大神通,只怕随手一剑砍来,自己就只能在被砍成两段和躲回天书世界里面二选一,甚至前者的可能性还远大于后者。她既然一直都没出手,那就没理由现在出手。

当他来到会场的时候,只见会场上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大批的人群不安地聚集在这里,在至高至圣教的白衣僧们指挥下保持着差不多已经只是最低程度的镇定。

很多人都在看向圣天女,但没有人敢主动靠近。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后的光翼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身体似乎也虚弱到了极点,甚至于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椅子上。

在她的旁边,至高至圣教的三位教主趴在毒血之中一动不动,大概已经死了。

“拜见前辈!”吴解走上去朗声说道,“袭击四陈镇的两个妖人已经被我所杀!”

“你很好,不仅实力强,更难得的是心肠好,急公好义。”圣天女抬起头来看着吴解,“我可比你差远了,到头来一个都没能救活。”

“他们自己作恶在先,有此结果也是自作自受!前辈何必自责呢!”

“他们固然有罪,可在圣父面前,谁又是洁白无瑕的呢?”圣天女平静地反问,“你、我、这里的所有人,谁敢说自己不曾犯过错?谁敢说自己洁白无瑕,身上没有任何的罪?”

吴解皱了皱眉,反驳:“纵然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但错误的大小和性质却截然不同。他们三个的罪行何其恶劣!就算送到官府去审判,也是斩立决的重罪!怎么能跟大家混为一谈!”

“罪的大小,人是无法判断的。因为人的见识有限,看不到更多的东西。”圣天女说,“能够审判一切的,唯有圣父。”

吴解叹了口气,不愿在这种信仰的问题上纠缠,索性换了个话题:“前辈啊,现在他们三个死了,您的身体也不大好,还打算把这个教派维持下去吗?恕我直言,以你们这段时间的做法,还有你们的教义——这个教派恐怕很难维持得太久。”

圣天女并未立kè

回答,而是深深地看着他,一直到看得他有些不安,但轻声说:“愿意听我说个故事吗?”

“当然,荣幸之至!”

“很多很多年以前,具体多久我也不怎么清楚——那时候离辛陛下刚刚去世不久,九州诸侯都想要成为新一代的人皇,互相征战不休。”

吴解暗暗吃了一惊:上古圣皇离辛是传说中的人物,时代久远的程度早已无法考证,其时间甚至还在青羊观建立之前很久。看圣天女的意思,似乎是要介shào

她自己,她竟然是神话时代的人物吗?

但他心中暗暗回忆,却不记得神话时代有圣天女这一号人物。

“那时候呢,有一群希望让天下恢复太平的人,躲在暗处默默努力。”圣天女继xù

说道,“他们信奉一位号称圣父的伟大神灵,歌颂他的名号,遵循他的教导,按照他传下来的方法修liàn

,一个个都有非凡的力量。”

“这些强者们的力量足以消灭各地诸侯,但他们的力量却不能平息人间的争端——世上的各种争端,多半来自于资源的不足,只要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就算力量再怎么强dà

,也只能把矛盾暂时压住一时,最终还是会爆fā

的。”

吴解轻轻点头,深觉她说得有理。

“强者们冥思苦想,最终在圣父的指点下拟定了一个计划:一位伟大的强者主动牺牲,以她的血肉和魂魄为基盘,制造出了许许多多力量和她相似的人偶。他们把这些人偶散布到九州各地,让它们各自潜伏。”

“这样的人偶,一共制造了两万个。”

吴解忍不住大吃一惊——圣天女大概就是那些人偶之一,可这种金丹境界的人偶居然有两万个?!如果有这么多的强者,那当初这个教派又怎么可能覆灭呢!

“完成了两万个人偶之后,强者们就开始制作最后也是最重yào

的人偶。它具有超越其它人偶的力量,同时还有用精神将所有的人偶联系起来,将彼此的力量和意志连为一体的能力。它是最后的作品,也是最特别的作品。”

圣天女说着指了指自己。

“那就是我,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将第贰万零一号。”

吴解轻轻地发出“哦~”的感叹,总算是解开了刚才的疑惑。

原来这两万个人偶其实并不强,真zhèng

强的只有圣天女而已。

“我被制作出来后,大家就开始对照我的力量,调整那个早就完成的阵法。只要这个阵法在我的主导下发动,就能将遍布九州大地的同伴们全都连接起来,进而形成一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阵法。”

“这个阵法将会扭曲人间的很多基本法则,让资源可以生生不息,让人们可以脱离病痛愁苦,安详地面对生老病死……就像是靠着人力将极乐的天堂制造出来一般!”

“所以,这个计划和这个阵法,就被称之为‘人造天堂’。”

“这个计划是怎么失败的呢?”吴解问。

“计划的失败,源于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突然和圣父失去了联系。”

“失去联系?圣父那么强dà

,怎么会和你们失去联系呢?”

“那我就不知dào

了。我只知dào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联系不到圣父了。”圣天女明明说着很遗憾的事情,话语却依旧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因为慌乱的缘故,消息不小心走漏了。原本还在互相攻杀的诸侯们立kè

放下矛盾暂时合zuò

,一方面将潜伏在各地的人偶们找出来杀死,一方面对大光明神教展开了不计代价的猛攻。”

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这种可能。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身体不由得僵住,低声问:“前辈……你刚才说过,你能够用精神将所有的人偶联系起来?”

“没错。”

“那么你就能够感受到她们所感受的事情?”

“是的。”

吴解忍不住长大了嘴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这岂不是说,圣天女一次又一次感受着那些潜伏在各地的人偶们的死亡,甚至可能前后感受了两万次!

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失去了圣父的恩赐,大光明神教已经不足以抵抗诸侯们联手进攻,山门被一点一点攻破,教众们一个个倒下。而与此同时,潜伏在各地的人偶们也被迅速地破坏……”圣天女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就像说的不是自己的经lì

,而是别人的事情一般,“最后,他们制造了一个特殊的阵法,将我封印在了和九州界完全独立空间里面。”

“你是我们的理想,你是我们的梦。只要你还在,我们就没有彻底失败。只要你还在,我们的梦就还能延续下去。”圣天女缓缓地复述着,“当我被封印之前,已经身负重伤的教主这样对我说。”

“活下去,坚持下去,把我们的梦延续下去!虽然这很不近人情,但请务必答yīng

我这最后的请求!”

“然后,我就在那里等待,等待着自己重见天日,等待着将他们的梦延续下去。”

“这很不现实,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做到当初整个大光明神教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呢?”吴解忍不住说,“这个任务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能或者不可能,不在我的考lǜ

之中。我只是一具人偶,只要执行他们的命令就行。”圣天女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但是……看来我真的做不到了。我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再也无法将这个梦延续下去了。”

吴解默然,唯有叹息。

圣天女拔出腰间的佩剑,用它支撑着,缓缓走到吴解的面前。

“兼具力量、勇气和正义感的年轻人,你愿意帮我把这个梦延续下去吗?”

吴解愣住了,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回忆着刚才那番讲述中的伟大和悲凉,不由得有些犹豫。

“答yīng

她啊!如果能够把人间变成天堂的话,大家不就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吗!”杜若忍不住大叫,催促吴解赶快答yīng



“师傅,答yīng

她!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要你用帮她完成遗愿为代价,她一定会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你的!大光明神教一定有很多遗产,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机缘,不容错过啊!”茉莉也在大叫。

吴解沉默着,思考着。

最终,他缓慢但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但我不愿意用自己的人生去延续你们的梦!”他的话语简直有些冷酷,“这个不切实jì

的梦已经做了太久,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圣天女前辈!”

圣天女并没有任何动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艰难地举起了自己的剑。

“既然如此,那么就一决生死吧。我不容许知dào

我来历的外人活着。”

“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赢得了我。”吴解不想动手,即使是他都看得出来圣天女已经油尽灯枯,或许下一秒钟就会死去,怎么可能再战斗?

“拔剑吧,要么你杀死我,要么我杀死你,我不接受别的结局!”

吴解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药箱里面抽出了那把长刀,然后放下药箱,后退一步,举刀为礼。

“青羊观后辈吴解,请前辈赐教!”

圣天女微微颔首,同样举剑为礼。

“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将第贰万零一号,请赐教!”

寒光一闪,灵活的身影和迟钝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吴解岿然不动,圣天女则远远地摔了出去,锋利的长刀从左胸刺入,刺穿了她的铠甲和身体,大半个刀身都从她的后背透了出来。

吴解急忙追过去,将她扶起来。

“虽然没有能够将大家的梦延续下去,但我尽lì

了,对吧?”圣天女看着他,有气无力地问。

“是的!你尽lì

了,你背负着整个大光明神教的梦,一直走到了它的尽头!”

圣天女艰难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是想要笑一笑。

吴解没有能够看到她的笑容,因为在那之前,她已经化作了无数的光点,在他的怀中消散。

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铠甲和剑,她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光点,带着当初那群立志想要在人间建立天堂的人们的梦想一起,随风消逝。

吴解呆了半天才站起来,看着因为圣天女的败亡而茫然恐惧,甚至已经开始纷纷痛哭的人们,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前辈啊……你可真是给我留了个天大的难题!”

一个多月后,青羊观。

风云涌动的异象渐渐散去,斗志澎湃的安子清推开小楼的门,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近半个月的闭关丝毫没有损害他的仪容,他依然像往常一样,优雅而高贵。

他骄傲地扫视周围,看到了还没来得及入道的易悌和骆瑜,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头,心中充满了自豪。

虽然输给了吴解,但他终究还是第二个入道有成。以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入道,这成绩非但超越了安家的历代祖先,即使在人才济济的青羊观里面,也算是很出色的!

至于那个十七岁就入道的怪胎——世上总有一些早熟的人,但长生之路何其漫长,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是真zhèng

的成功者!

他踌躇满志地走出来,突然皱了皱眉,不高兴地问:“吴师兄呢?我记得闭关之前他不是已经回山了吗?怎么没看到他?他架子这么大吗!”

“大师兄出门了。”站在远处的陶土回答,“他自请驻守四陈镇,你要等三年之后才能再见到他。”

安子清顿时就像是卯足了力qì

的拳头打在棉花团上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坐在昔日的至高至圣教神堂屋顶上,注视着忙碌的居民们,神态悠然。

在他的身边,杏仁头顶着小柴,正学着他的样子东张西望。

“我会用三年的时间安定这里的秩序,同时让周围所有势力都知dào

这个镇子是我们青羊观的下属。”吴解淡淡地说,“而三年之后,你就要接替我来守护它,就像你师傅当年做过的那样。”

“我真的能做到吗?”杏仁显得很不自信。

“当然能!”吴解笑了,“因为,这里可是见证了一个伟大梦想结局的地方啊!”

第一卷慕道 第一章三年(上)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

对于一般人来说,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刚走上社会的青年变得成熟起来,也足够让青涩的少女变得妩媚许多,还足够让刚出生的小婴儿成长到可以跑跑跳跳到处乱摸乱画,做出种种让家人高兴担心苦恼乃至于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但对于修道者来说,三年时间并不能带来什么显著的变化。

比方说前不久来看望吴解的陶土,三年前他没有入道,三年后他还是没有入道,只是气息厚实了一些而已。

当然也有变化显著的,比方说骆瑜上次来看望他的时候,差点吓了他一跳。

她用一袭青衫换掉了那身华丽过头的宫装,头上身上看不到任何的装饰品,背了个小布包,提着把很朴素的剑,牵着被染成了灰毛的龙马,怎么看都像是个三流门派出身的小女侠,看不出半点修士的气味。

但实jì

上,她已经入道快两年了。

在仙山的三年修liàn

,让她洗去铅华,恢复了素面朝天的洒脱,行动间也多了一些自由自在的韵味。

用安子清的话说就是“总算有那么一点像人样了”。

同门师兄弟中,安子清是第一个跑来看望吴解的——或者说,他是跑来向吴解炫耀自己入道成功,顺便宣bù

一定会在日后的修道之路上超过吴解的。

这人一点都不懂什么叫低调,居然骑着一匹飞马过来,闹得全镇子的小孩子都凑过来看热闹——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得yì

洋洋。

相比之下,易悌就很低调很朴素。直到他登门,吴解才发xiàn

这个落魄的穷书生原来是自家师弟。

堂堂入道高人穿着打了补丁的破旧长衫,钱袋里面连一小块银子都找不到……易悌就是这么以这么一副连强盗都懒得打劫的穷鬼形象穿行于城市和乡野间,践行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格言。

这三年来,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之中一共有六人入道。除去吴解、安子清、骆瑜和易悌这四位炼气士之外,还有两位武修,解铭寰和言峯。

解铭寰本来就是已经半只脚踏入武道的人物,得到了上乘功法后专心研习了一段时间,便触类旁通,领悟了武道精髓,突pò

瓶颈踏入先天境界,纯以武力来说,他比起吴解也不见得逊色。

而言峯则是一位失忆的大力士,天生双臂长可及膝的他性格极为勇悍,战斗中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发狂的疯虎一般,就连解铭寰都不能直撄其锋。

他起初修liàn

的效果并不显著,去年李狗蛋回山的时候见他正在埋头苦练,就指点他去护山大阵的外围修liàn

,通过抵抗大阵的威力来挖掘自身潜力,以求有所感悟。言峯在大阵外围苦练三个月,不止一次弄得遍体鳞伤,最终成功地抓住了危急关头闪过心头的灵感,突pò

到了先天境界。

短短三年时间,十四位入门弟子之中已经有六人入道,这个成绩让门中长辈们很满yì

,吴解他们也颇感自豪。

虽然……茉莉对此显得很不屑一顾,撇着嘴说:“要放在咱们当年,一年之内不能入道的,全部都要拿去喂灵兽!”

“按照这个标准,我们二十七代弟子里面就只剩下我、安子清、骆瑜和解铭寰四个了。那还算得上是一代弟子吗?”吴解没好气地反问。

“谁叫你们基础太小的!当年咱们门派收徒的时候,那都是几万人几十万人地进行筛选啊!”

“结果绝大多数都死了——你们就算不考lǜ

伤天害理的问题,难道不觉得浪费吗?”吴解叹道,“能够到你们那里求仙的,资质肯定都不错,我猜可能每一个都是跟老三一个层次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他们每一个都能修liàn

有成吧……”

“谁有耐心等!仙道渺茫,没有大资质大气运大毅力者,就算入道又有什么用?修liàn

个几百年,最后止步于金丹之下老死,那不是浪费门派的资源嘛!”

“茉莉你最好明白一件事:现在是你师傅我在修道求仙,如果我的门派也这么搞的话,那么我自己多半也会死在惨无人道的大筛选之中!”这些年相处下来,吴解也算是渐渐明白了茉莉考lǜ

问题的思路,找到了合适的说服方法,“你现在还觉得当初的办法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茉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作罢,吴解通过富有说服力的论述驳斥了古代邪派的谬论,维护了门派的荣誉。

同门都在不断进步,吴解自然也没有原地踏足。

事实上,他才是进步最大的。

在四陈镇的这三年,他不断汲取天地元气转化内力,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转化成真气,然后又用真气浸润改造经脉,同时缓慢地洗练和强化身体,令自己脱胎换骨,变得更加适合修liàn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点一点全都是水磨工夫,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出色的资质,甚至可能要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当初吴解遇到的御龙派两位年青仙人之中,那位“真气百炼奠定道基”的大概就是刚刚完成了这一步。

正因为这个过程如此漫长,所以修道者才将其称之为“百炼”。

百,极言其多;炼,描述具体修liàn

的内容。

吴解不是什么天神下凡神兽化身,他的资质只能算是比较好,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下修liàn

,这一步可能要花费二三十年甚至更久。好在他所修liàn

的凌霄火部正法的确神妙异常,竟然有借助神火灼烧经脉的手段!

这种手法和当初吴解在茉莉的指导下用纯阳真火烧通穴窍的做法很类似,但技巧性却有着天壤之别。

茉莉其实并不怎么懂得修liàn

的方法,真火烧穴的做法基本出于想当然,之所以敢这么做,是仗着有天书世界做后盾,就算烧出问题来也能及时治疗——说白了,吴解就是在她不靠谱的指点下,拿自己当试验品而已。

可凌霄火部正法里面的技术就完全不同了,它经过了天界斗神们的长期研讨和实践,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和修改,有一整套详细的方法来确保安全和效果——斗神们很显然不像无上神君那么罔顾人命,功法之中不止一次强调“即使如此,也要非常小心谨慎”之类的话,让吴解觉得这些前辈们太过啰嗦的同时,也隐约感觉到几分温暖。

即使见不到他们的面,他也能够透过这些话语感受到创立功法的前辈们对于晚辈的关心。

这三年来,他按照功法运用神火一点点地煅烧自己的经脉骨肉,虽然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但这些痛苦是完全值得的——仅仅三年的时间,他就把绝大多数的经脉和穴道都烧炼完毕,只剩下眉心祖窍、心窝魂穴和丹田气海这三处。

这三处是人身上最重yào

的大穴,对修道者至关重yào

,平时都竭力守护,唯恐受到半点损伤。要对它们动手开烧,吴解实在有点心里发毛。

不过……再怎么拖,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已经将所有其它的经脉都煅烧完毕,让自己的经脉强度和真气流量都得到了质的飞跃。至于骨肉方面的煅烧也已经完成,就差这最后三处了。

选了一个夏日炎炎晴空万里的日子,他叮嘱杏仁和小柴帮自己护法,又布置了一套简单的防护阵法,然后开始了至关重yào

的修liàn



他坐在阵法之中,守心定神,默默运起神火。

只见一团金红色的火光从他周身腾起,刹那间就包裹了他的身体,仿佛将他化成了一个人形的火炬。

然后,这些火焰慢慢聚集起来,光芒变得越来越强,最后化作了一团耀眼的金光,浮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吴解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气,催动这团凝练到极点的神火冲入了丹田气海。

神火刚一进入丹田,他就觉小腹之中那惨烈的灼烧,疼得恨不得放声大叫,但却又不得不忍住,反而要借着这一股剧痛激起的力量,将神火尽可能地朝着丹田深处压缩,灼烧最根本最细微之处。

一时间他只觉得肚子里面似乎有千万把刀子在搅动,痛得只恨不能昏死过去,可却偏偏还要自己操纵着火焰尽可能地烧得更加透彻,就像是自己在握着刀子往肚子里面搅一般!

此中痛楚,当真是难以言表!

他的额上身上冷汗涔涔留下,几乎将整个人都打得湿透了,可每当真气一转,他的体温就会骤然升高,将这些汗水全部蒸干——然后很快又再次湿透。

几番灼烧下来,他的眉毛上头发上已经凝结了淡淡的白霜,身上也多处都能看到白色的痕迹。

这是汗水里面的盐在反复蒸发之后凝结起来的痕迹。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吴解终于操纵着神火将丹田里里外外全部烧了个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功,这才大叫一声,仰天就倒。

歇了足足有两刻钟,他才恢复了几分力qì

,勉勉强强爬起来。

“太疼了!简直是在自虐啊!”他忍不住抱怨,“怪不得再三叮嘱‘很痛,要小心,要有心理准bèi

,不要逞强’……跟烧别的地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嘛!”

“那是当然,你这功法不是说了嘛,别的穴窍经脉骨肉都可以分次分批由浅入深地慢慢烧,唯有三大穴必须一次烧完烧透——这一次的效果就抵得上好几次,痛苦当然也会抵得上好几次。”杜若安慰他说,“放心吧,还剩两次而已。”

吴解长叹一声,只觉得未来几天的人生,简直是一片惨无人道的黑暗!

更惨的是,他明明可以逃过这片黑暗,却得自己走进去……

第一卷慕道 第二章三年(下)

吴解犹豫了好几天。

他很想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两处大穴烧完,但每当回忆灼烧丹田时候的痛苦,就连手脚都在发抖,无法下定决心。

如此这般重复了几回,他终于在茉莉的提醒下恍然大悟,知dào

自己因为目标近在咫尺而产生了急躁冒进的心理。

无法下定决心,是因为在灼烧丹田时候受到严重损害的精神还没能充分恢复。与其现在就固执地硬要灼烧剩下的两处大穴,还不如先放一放,做点别的事情调节调节心情,等调节好了再灼烧。

修道成仙是一件漫长的事情,其中花费的时间往往用“年”计算都太少,“十年”、“百年”……甚至于“千年”都不是特别稀罕的事情。

比如说青羊观两位丹成九转白日飞升的天才祖师,都是在修liàn

了一千多年之后才做到这一切,走到了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修成一颗通融无碍的金丹,以至于不需yào

渡劫就可以直接飞升。

一千多年的岁月,即使对于还丹修士来说也有点太过漫长,如果没有特殊的延寿方法,已经差不多到了寿元的极限。不知dào

多少才华不亚于这两位祖师的前辈高人们,都是因为不愿等待,而在还丹八转的时候强行渡劫,最后渡劫失败,黯然倒在长生之路上。

叁云子师叔曾经说过,根据他的估算,如果每一位修士都固执地非得丹成九转白日飞升的话,很可能飞升成功的人会比现在更多。

渡劫……可不容易!

成就金丹而飞升,是天地间的正理;金丹未成而强行飞升,则是要以人力打破仙凡屏障,自然会引起激烈的反噬。丹成八转的修士渡劫,成功的机会不超过三成;丹成七转的甚至连一成都不到。

虽然也有人渡劫失败的时候可以设法保留元灵转世重来,但即使把这一部分也加上去,渡劫的生还几率也不会超过一半——这还是只计算了丹成八转的情况,丹成七转那纯粹是撞大运,根本没有统计价值。

“大多数丹成八转渡劫飞升的前辈,都是在寿元九百年前后去渡劫的。但事实上还丹修士至少可以活上千年,再想点办法的话,一千二三百年也不是不行。这些前辈们用九百年时间丹成八转,再有二三百年难道真的成不了九转?”叁云子当时这么对陶土说,“说到底,他们无非是着急了,失去了耐心。”

叁云子之所以对陶土说这些,是因为陶土在入门弟子之中修道进境最慢,所以劝慰他不必着急。而陶土来看望吴解的时候提到这些,则纯粹只是喝酒时候顺口聊聊的谈资罢了。

但这些话对于吴解是很有启发的,也正是回忆起了这些话,他才决定不必着急,先去做点别的。

叁云子虽然本身道行不深,但他博览群书,见识极为高明。之所以修道无成,只是因为倒霉,资质太差罢了。

吴解和将岸谈起叁云子师叔的时候,将岸就曾经惋惜地说:“如果叁云子师弟的资质哪怕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也必定可以突pò

入道境界。不仅炼罡这一关难不倒他,凝元甚至于还丹都大有希望!”

修道就是这样,才智毅力资质乃至于运气,都不可或缺,

吴解是幸运的,这些他都有,而且就算是最差的“才智”一项,都不会低于修士们的一般水平。

这从他教导门生就能证明。

三年里,他改组了至高至圣教,将其重新命名为“明教”,以日月双悬为标志,并且给他们编纂了一套水准颇高的功法。

为了编纂这套功法,他特地回了一趟仙门,参考了不少藏书楼底层的札记,还向叁云子师叔请教了一番。

二楼和三楼的功法是成仙之道,非经许可不得外传,所以他只能以底楼那些资料为基础,来自创一套功法。

这套功法花了他不少心血,不过最后的成果还是令人满yì

的,经过三年的修liàn

,明教百余名弟子之中出现了十余名后天高手,甚至还有一位原本就步入后天的弟子达到了后天巅峰,开始为突pò

先天武道作积累。

吴解这一次调整心情,就是打算去帮这位叫陆危的门人设法突pò

瓶颈,以武入道。

陆危今年三十六岁,外表看起来很文弱,其实他性格非常凶悍,动起手来很容易陷入狂热而不可自拔,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狂战士一样。

吴解先是想要教他学凝神定气的法门,可他怎么也学不会,就算勉强学了也毫无效果。于是改变思路,索性从如何更加有效地使用怒气着手,为他编纂了一套名叫“奋起心头无名火”的专用法门。

这套法门既可以用来战斗,也可以用来修liàn

。只是修liàn

的时候有些风险,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反伤自身。吴解前后给陆危制作了好几瓶治疗内伤的药丸,都被他在修liàn

中消耗得干干净净。

吴解用传讯符请教过叁云子师叔,叁云子认为,大概只有让陆危成功地以武入道,才能凭借武道宗师的强悍体魄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想要帮zhù

陆危突pò

瓶颈以武入道,即使对于现在的吴解来说,也并不容易。

武道修为,最重yào

的是本身要感悟到天地元气的存zài

。有了感悟作为基础,剩下的就是积累。吴解可以帮zhù

陆危增强功力、烧通穴窍,跳过积累这一环,但感悟这一点却没有取巧的余地,只能靠陆危自己。

点化他人,助其感悟,那是佛门特有的手法,道门中人就算还丹祖师们都做不到。

吴解这一次的计划,是用最简单也最缺乏效率的蠢方法。

元气灌顶!

他布设了一个简单的聚灵法阵,将方圆数里之内的天地元气聚集起来,然后让陆危坐在阵法之中,自己操纵着阵法,不断地将天地元气强行朝着他洗刷过去。

这种做法几乎没有技术含量可言,纯粹是在磨时间,寄希望于陆危能够在高浓度的天地元气之中增加感应,成功地把握住对天地元气的感悟。

只要做到这个,剩下的吴解自有办法!

元气灌顶足足进行了差不多半个月,到了连吴解都忍不住有点绝望的时候,期待已久的契机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刚刚被元气洗刷了一夜的陆危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睛正好kàn

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起。

就在这个瞬间,流过他身体的天地元气被截留了一丝。

吴解敏锐地发xiàn

了这个变化,大喜过望,立kè

加强了阵法,疯狂地汲取着周围的天地元气,甚至于连天空中的云气都为之变形,化作了犹如漏斗一般的形状。

漏斗的末端,就是正站在那里呆呆看着初升红日的陆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危的身体截留的天地元气越来越多。

终于,他如梦初醒,仰起头来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豪迈的大吼。

这声大吼震动了天空,漏斗形的云气被吼得粉碎,而他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增长了好几倍,更犹如无底洞一般,将周围的天地元气疯狂地吸入体内,再随着大吼喷出去,化为一股狂风。

吼声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最终陆危精神抖擞地停了下来,冲到吴解面前,倒头便跪。

“陆危多谢大长老栽培!属下必竭心尽lì

、万死不辞,以报大长老的大恩大德!”

吴解哈哈大笑,将他扶了起来。

陆危在明,杏仁和小柴在暗,有这么三位高手坐镇,就算他日后离开四陈镇,也不用担心明教给人轻易灭了。

虽然陆危这次的突pò

很有拔苗助长的嫌疑,或许会大大影响他日后的进一步突pò

,但以武入道的宗师们想要再进一步,本来就难比登天,何必考lǜ

那么多?

九州列国之中,先天宗师怎么也有几十位,但能够更进一步成就大宗师的,一只手就能数完——这其中绝大多数还是修道无望从仙山返回红尘的武修士,类似解铭寰和言峯那种。

武修士与武道宗师形似而实非,那条路远比以武入道艰难,但却有着光明的前景,能够一直前进下去,甚至于天下各派历代飞升的祖师里面,武修士的比例还是不少的。

如果日后陆危能够自己发奋有所进步,吴解愿意提携他,帮他转换方向踏入武修之门。

如果不能的话,那么以他这三十六岁先天武道宗师的身份,在红尘中也少不了百年荣华。

这是他的机缘,也是明教未来百年内繁荣稳定的最大依仗——毕竟杏仁和小柴都是妖怪,可以暗中出手却不宜公然出面,一位明面上的先天宗师,足以帮zhù

明教解决很多光靠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

完成了这件大事,为明教解决了后顾之忧,吴解心中大为畅快,一直压在心头的负担也被远远抛开。

他大笑着返回四陈镇的阵法之中,动手灼烧另外两处大穴。

这次他一鼓作气,接连将眉心祖窍和心窝魂穴一一烧完,虽然承shòu了许多痛苦,但心中却依然充满了酣畅淋漓之意。

人生在世,所求者无非快意而已!

他留在四陈镇三年,改组至高至圣教,领导明教渐渐发展,乃至于连四陈镇都由此受惠,规模渐渐扩大,人口不断增加。这份成就感,令人何等痛快!

为圣天女前辈解决了身后留下的难题,为杏仁和小柴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当初的种种郁闷和牵挂都得到了解,岂不叫人念头通达!

修为再有进境,终于初步完成了真气百炼这一关,只需再温养几年,顺便把体内一些细致之处缓缓烧透,便能奠定道基,朝着入道境界的最后一关冲刺,让人多么高兴!

吴解拖着杏仁、小柴和陆危,率领着明教众人一起喝酒庆祝。既庆祝新晋长老陆危突pò

先天,也庆祝自己修liàn

有成。

他们从白天一直喝到晚上,最后当明月悬挂在天顶的时候,吴解扔掉了又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对已经横七竖八醉倒一地的明教众人说。

“今夜月色很好,我当踏月而去。”

还没完全醉倒的陆危、杏仁和根本喝不醉的小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他的意思。

“大长老你要去哪里?”

“我在这边差不多三年,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是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众人这才恍然——吴解可不是那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散修,他是九州之中赫赫有名的正道大宗青羊观本代大弟子,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大长老德高望重,神通广大,此去必定海阔天空,成就无上大道!”

“唉!你这一走,以后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喵~有空来玩!”

在或祝福或遗憾或邀约的话音中,吴解纵身一跃,驾起无形剑,化作一道雪白的剑光,掠过长空,呼啸而去。

第一卷慕道 第三章吴解回山

吴解置身于无形剑剑光之中,呼啸着掠过夜空。

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山川田野飞快地向后退去,前方黑暗中模糊的景物不断变得清晰,然后又很快消失在身后。

他偶尔会看到一些村落,听到犬吠之声;间或远远地看到城镇的影子,或许还会有一两点火星,那是更夫手上的灯笼。

无论城镇还是村庄,都很快地出现,又很快地消失。能够一直看到的,只有头顶的天空。

此时明月高悬,疏落的星辰在淡淡的云彩中忽闪忽闪,他在空中飞掠,淡淡的清辉落在身上,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月下漫步,充满了幽静之意。

月光渐渐朝着西方走去,慢慢沉向地平线,当东方天空泛起了白鱼肚的时候,他已经远远看到了那座形如牛头的山峰。

那是青羊观的门户,牛头山。

三年前他从这里出发去四陈镇,走路、坐船、出海……前后花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而现在,他只用了半夜就回来了。

这短短的三年,对他来说却是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

为了表示对门派的尊敬,吴解提前落下剑光,用双腿走到牛头山牛角峰下,然后沿着被法术遮蔽的石阶一路向上。

当初让求仙者们走得无比艰难的石阶,现在却对他没有半点阻碍,轻轻松松就走了上去。

走过无形的牌坊,踏上通往仙门的云桥,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他就来到了仙山脚下。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晨曦下的山林透出令人从灵魂深处感觉安宁的静谧,而山顶的巨大白玉则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悬浮在空中的祖师堂依旧光芒万丈,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太阳似的。但定睛看去,却感觉到那种光芒温暖柔和,一点也不刺眼。

他从山脚向上走去,走了一小段路,就遇到了巡山的妖怪弟子。

“咦?你是出门修行归来的护法弟子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一个穿着过于宽大的袍子,透过袖口甚至能看到肋骨的瘦高妖怪纳闷地问,“看你的道行,百炼境界已经小成,这是打算回山潜修吗?”

吴解笑着摇头,答道:“我是入门弟子吴解,这三年都在四陈镇驻守,现在那边的情况已经安定,我就回来了。”

“入门弟子?!”那妖怪吓了一跳,原本眯得像两条线的眼睛顿时瞪得简直跟鸽蛋差不多大,头顶那不知dào

是羊耳还是鹿耳的短耳朵飞快地抖动着,身后的尾巴摇得啪啪作响,“你才入门不到四年吧!四年就百炼有成……你简直比我还像妖怪啊!”

吴解顿时有点无语——他就算进步再快,难道还能比妖怪更像妖怪吗?

他知dào

这些妖怪弟子们素来口无遮拦,心直口快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跟它们计较完全是自讨没趣,因为很可能你都快气死了,他们还懵懵懂懂不知dào

问题在哪里。

但是很显然,这次他遇到的这位,即使在妖怪弟子们之中,也绝对属于极品!

“我要去拜见韶光师祖,下次再聊。”他客套了一句便匆匆离开,免得再被气上一会。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那家伙的话音:“好走啊!对了,修行也要多加努力,趁着韶光老师还没老死,早点超过他吧!”

吴解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有回答。

韶光真人也就是脾气严肃古板了一些,这家伙至于诅咒他老人早死吗?

他才不到五百岁,就还丹修士来说简直是年轻有为,距离老死早得很吧!

韶光真人其实也并不总是严肃古板的,至少在他看得顺眼的人面前,他会努力做出和蔼慈祥的模样。

虽然,似乎,也许……那个样子怎么看有有点怪异,可能是因为他常年都板着脸,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的缘故吧?

“四陈镇的事情,你做得很好。”韶光真人点头赞道,“不过相比那边的外务,你在修行上的勇猛精进,更加让人高兴!作为师长,我为你感到骄傲啊!”

吴解连忙谦虚了一番,他平素被茉莉打击得够呛,什么“一年入道”、“百年成丹”、“千年之内必须成就长生不死”等等一系列在他看来简直荒谬的要求,茉莉却说得自然而然,俨然以此为标准。

按照她的标准,大概整个青羊观里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弟子都要直接拖出去灰灰了,剩下的不到百分之一也只是“差强人意,暂且留着一条狗命以观后效”的程度而已。

这三年来,茉莉和杜若聊天的时候常常谈到这些,吴解的耳朵又没聋,零零碎碎不知dào

听了多少,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进步速度有什么值得高兴和骄傲的。

直到此刻韶光真人这么一说,他才猛然醒觉——入门三年就越过了先天境界,甚至于连百炼境界的关键瓶颈也都已经渡过,只要好好温养积累一番就可以冲击入道三境的最后一关……这样的速度在如今的仙门之中,的确是极为罕见的!

正如那位巡山的妖怪弟子所说,简直比妖怪还像妖怪!

吴解并未掩饰自己的心情,心中所想完全表现在了脸上,韶光真人看着他纳闷、恍然、惊喜的神情,不由得暗暗好笑。

“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出色吗?你也真是够特别的!”他忍不住说,“或许是因为这三年里面,你一直都在独自修行,很少和同道交流的缘故吧。”

“大概是吧……”吴解随口答道,然后就问,“弟子此次回山,打算潜心修liàn

一段时间,以稳固境界。不知dào

门中可有任务要指派?如果有的话,弟子可否提前做完?或者将其推后一段时间?”

“你要潜心修liàn

,这是好事,我们又怎么会打扰你呢?咱们青羊观上下五代,门人超过三百,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们这些师长顶着,我们顶不住还有祖师们呢,你安心潜修就是!”

韶光真人对于吴解积极上进的态度非常满yì

,态度越发和蔼,更在随后询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弟子现在不缺什么啊。”吴解想了想,纳闷地摇摇头,但随即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重yào

的事情,“弟子离家求仙已经四年,不知dào

家中父母身体如何,算算二老都已经年近半百……请问可否请门中赐下几粒健身延寿的灵药,好让弟子略尽孝心?”

韶光真人更是赞赏,忍不住哈哈大笑,拿出了一块翠绿色的竹牌,在上面写写画画之后交给他。

“以此为凭证,你去丹房找瑞龄师弟领药就是。”

吴解谢过韶光真人,急急忙忙前往丹房。那位当初给他太虚丹的瑞龄真人见了竹牌,点点头,带着他来到了位于丹方侧室的秘库。

“给凡人健身延寿的丹药历来都炼了一些,因为很多弟子都想要讨几粒回家尽孝。哈哈,我当年也是这样。”他笑呵呵地从一个柜子里面拿出了个拇指大小的玉瓶,拔开塞子检查了一下,点点头,递给吴解,“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后来会专注于炼丹之术,原本是存了一个很狂妄的念头,想要炼成灵丹,带着父母家人一起长生……”

“师叔祖真是孝子!”

“嗨,那时候年少无知罢了。等后来修为渐渐增长,眼界也渐渐开阔,才知dào

当初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凡人的体魄能够承shòu的药力有限,别说我到现在还炼不出可以吃了长生的灵丹,就算炼出来了,凡人吃下去也不能长生,只会爆体。”

吴解不禁莞尔,却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这一转眼就是快四百年过去了,别说家中的父母亲人,就连当初一起修道的师兄弟们都有很多不在了……生老病死,盛衰枯荣,乃是无可违逆的天道。我们修道者想要长生不死,就必须超出天道,突pò

仙凡屏障飞升天阙……留在人间的话,就算有什么无上妙法能够活得更久一些,终究还是要和草木同朽。”

瑞龄真人并没有急着让吴解离开,而是一边在秘库中搜索什么,一边很随意地和他漫谈自己的人生感悟:“你有孝心,这是好事。但也要明白生老病死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纵然你有通天法力,也只能让自己长生久视,无法连父母也带挈着一起飞升。”

吴解轻叹一声,点头称是。

瑞龄真人又点点头,然后脸上突然一喜,打开了一个小柜子。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他说着拿出了一枚青绿色的竹筒,轻轻摇了摇,听到里面传出水声,满yì

地笑了,将它递给吴解。

“我看你的情况,应该是专修火系法术,然后以心火点燃真火,又用真火烧通了穴窍对吧?”得到吴解肯定的答复后,他介shào

说,“这竹筒里面是当年我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偶然得到的古木灵乳,虽然不多,却能够温养身体,调和元气。你用这种办法加快修行,体内难免留下一些暗伤,需yào

长时间细致的温养,才能够避免日后留下隐患。”

吴解不禁一惊,对他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里剩下的灵乳大概不够完全治好你的暗伤,但至少能够让你少温养几年。而且它最大的优点是先从极细极微难以觉察的地方开始治疗,可以大大减少日后留下隐患的危险。”

吴解连声道谢,在瑞龄真人的建议下立kè

服下了灵乳。

竹筒里面的灵乳果然已经极少,只剩了两三滴而已。但这几滴灵乳入口,他顿时觉得体内一股凉飕飕的气流到处流窜,在很多自己平时根本没注意到的地方盘桓,伴随着微微的麻痒,将那些细微到根本无法觉察的损伤一一修补。

待得灵乳药性耗尽之后,他便带着灵药告辞,再次出山前往家乡飞去。

虽然想要潜修,但只有先把灵药送回家,将家人安顿好了,他才能放心地返回仙山,专心修liàn



第一卷慕道 第四章还乡

吴解驾着剑光在半空飞驰,一刻不停。

直到当韶光真人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才猛然惊醒,想起家中二老都已年近半百。

他之前并未在意这一点,因为潜意识里面还在以当初地球上的生活经验来推断。在平均寿命七十岁上下的国家,年近五十甚至连老人都算不上,除去一些特殊的工种或者身体因素,这个年龄的人们往往都还在工作呢。

可这个世界不同,这里的人均寿命恐怕只有四十岁甚至还不到,五十岁的人已经踏入了暮年,很多过去看起来很健康的人,从这时候开始就会急速地衰老。保养好、运气好的,或许能够活到六十多岁甚至七十岁。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到了这个年龄,也就该考lǜ

后事了。

若非韶光真人提醒,吴解潜心修liàn

一番,大概至少要再过个三五年才会出关,届时二老若是身体不好的话,没准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世界上的事情常常就是这样。在孩子们努力打拼,想要追逐理想,争得美好生活的时候,养育自己的父母却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慢慢老去,白发苍苍、身材佝偻。

或许有一天,他们总算是事业有成,可以安心地喘口气的时候,回头看去,却看不到二老的身影,只能看到相依相伴的两堆黄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吴解前世那个世界的人们是比较幸运的,当他们事业有成的时候,往往还来得及给父母尽孝。

吴解自己也是幸运的,他得到了师门长辈的提醒和支持,可以来得及回家去尽孝。

回忆着出发时候的情景,他蓦然惊醒,才想起当初二老的两鬓就已经有了白发,想起自己准bèi

离家求仙的时候二老眼中的不舍。

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御剑飞行的速度也越发地快了起来。

修士若是要光凭本身法力飞行,必须有炼罡境界的修为。但如果有合适的法器,百炼境界即可——当然,飞不了太高,也飞不了太快。

炼罡修士能够出入青冥日行万里,无论任何艰难险阻也不能妨碍,两天时间便能够从九州大地的这一端飞到那一端。但百炼境界的修士驾着法器飞行,往往离地不过百丈,日行不过两三千里,遇到十万大山这种最高处直入云霄的连绵群山,就没办法从上空飞过,只能或者冒险从山中经过,或者老老实实绕路。

吴解虽然急着回家尽孝,但他并不想要节外生枝,所以老老实实地绕过了十万大山,一直向东直到海边,然后才沿着海岸线重新向北。

当天黑的时候,他已经在接近南越国边境的一处海边小村外休息。

百炼修士真气绵长,吴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有火眼作为支持,必要时候还能从天书世界抽取法力,就算一口气飞上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但飞行是在施法,而施法是要消耗心神的。他的心神还不够强dà

,无法坚持那么久。

越是着急,就越是要冷静。长途跋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谨慎一些没什么大错。

当然,他不会风餐露宿,而是选择去天书世界休息——有比较好的条件不选,而非要吃苦的,要么是在磨练意志,要么就是脑子进了水。

吴解的精神状态很正常,暂时也不打算常识苦行僧的生活方式,所以他当然会选择睡在软绵绵暖和和的床上睡觉。

自从他入道之后,天书世界积累源力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所以用起来也就不像以前那个拮据。吴解很大方地给茉莉和自己各造了一间屋子,分别位于两块独立的土地上。

茉莉那块土地是一片茂盛的菜园,菜园旁边一间小屋。吴解的土地则没有什么空地,只有相邻的两间屋子,分别是卧室和静室。

茉莉对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要求,那块菜地种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蔬菜,反正她神通广大,一个法术就能将整片菜地的蔬菜全都催熟,就算想要比人还高的青菜或者可以挖个洞让人钻进去睡觉的萝卜都没问题。

吴解的屋子则有点特别,卧室倒也罢了,那间静室之中天地元气的浓度极高,甚至于连仙山的静室都要为之逊色。

这是他最主要的修liàn

场所,也正是因为有这处足以让天下修道者眼红得滴出血来的修liàn

圣地,他才能够在短短的三年里面获得这么巨大的进步。

吴解还在茉莉的指导下建设了炼丹室和炼器坊,不过都还只是空架子,无论炼丹的丹炉还是炼器的工具都没有准bèi



那些东西需yào

耗费大量的源力,除非真的需yào

用到,否则没必要现在就制作出来。

他还建设了两座特殊的灵台,平时将真气和法力储存进去,需yào

用的时候可以紧急抽取出来。因为来源就是他本人,所以在使用中完全不会有任何的障碍和凝滞,就像是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一般。

截至目前,储存zài

灵台中的真气和法力差不多都有他本人的百倍以上。靠着这些储备的力量,他有信心正面击败任何一个炼罡境界之下的修士!

遗憾的是圣天女前辈残魂凝聚的光球依然还在神圣之泉中沉睡,虽然可以感觉到里面的生机正在缓慢恢复,可距离她能够重新复活,大概还需yào

很长一段时间。

这大概是这些年里面,整个天书世界建设过程中唯一的美中不足吧。

安安稳稳的一夜过去之后,重新精神抖擞的吴解再次出发,驾着剑光飞上半空,朝着北方飞去。

他没有深入远海,只是沿着海岸线飞行,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即使如此,在路过一处极其偏僻的海滩时,还是惊动了一只有着龙头的巨龟,朝着他喷出了好几道水箭。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们挑衅!砍死他!”茉莉很愤nù

地大叫,“把这家伙大卸八块!再把它的巢找出来,把它的子子孙孙全都砍死!一起炖成乌龟汤!”

“现在没空。”吴解一句话就把她的吼声堵了回去,但却叮嘱她在地图上记下这个地点。

虽然没有被打中,但莫名其妙就遭到攻击,他心里也很恼火。等尽孝之后返回师门的路上,绝对要跟这只不讲道理的巨龟好好交流交流!

嗯,如果这家伙不够识相的话,他不介yì

炖点乌龟汤给大家尝尝鲜!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妨碍吴解赶路,他一直向北,绕过了连绵上千里的群山,等到下午的时候,已经在当初和陶土一起离开楚国时候的那座港口。

当他还是一个乡下少年的时候,楚国在他印象中是“大楚国”,等到他眼界渐渐开阔,楚国就成了“东楚国”或者“南楚国”。这两者说的都是它的地理位置,因为它位于九州的东南。

相比之下,大越国的定位就很明确,只有“南越”这么一说,真是简单明了。

坐在当初他们出发之前吃最后一顿家乡饭的酒楼,吴解的心情不禁有些感慨。

当初他们一起从这里出发,乘着海船前往南越国的时候,何曾想过只是短短四年后,自己居然已经成了常人眼中的仙人,可以驾着剑光飞越上万里,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直接从南越国飞回祖国呢?

那时候……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也没有想象过这种事情啊!

或许是因为喝了半壶米酒,或许是因为心情实在太畅快,接下来飞行的时候他就有点飘飘然,飞行的时候只判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结果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有点走错了路,已经飞过头了。

“老四,我觉得你有点得yì

忘形啊……”

面对杜若的批评,吴解尴尬地笑着转身,重新飞回家乡。

因为这么一耽搁,等他来到安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

在黑夜中走路并不方便,好在吴解有夜视之能。只是他原本就很少去县城,又出门四年,对于县城里面的道路多少已经有点不熟悉——或者说他根本就从来没熟悉过这里——稍稍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吴家药铺。

曾经的王家药店,后来的吴家药铺,如今已经改名为“济世堂”。两尊威武的石头麒麟分立于朱漆大门的两边,门上的铜环显然经常被人摩挲,明光蹭亮。

挂在大门外的匾额落款没有文字,而是在大楚皇帝年号之后盖了一方大印,大印上明晃晃的“皇帝”字样足以闪瞎各路官员的狗眼;铁木对联的落款“南华沈毅”则能够叫想要惹麻烦的江湖人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能不能当得住断水神剑哪怕只是随手一击。

看得出来,吴解不在家的时候,家人们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他笑了笑,抬手握住铜环,轻轻地拍了两下。

“来了来了!”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然后大门很快就打开,穿着青色绸衣的乔恩走了出来。

“病人在哪儿?”他开口问道。

吴解一愣,不禁反问;“哪里有病人?”

“没病人你敲什么门啊!”乔恩顿时有些生气,“江湖朋友来访的话,至少该报个名号吧!”

吴解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乔,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才离家四年而已啊!”

乔恩这才反应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终于确定这个一身青衣的少年就是吴解。

“咦?莫非是二少爷?可你的相貌一点都没变啊!”

“我修liàn

成仙了嘛。”

于是乔恩呆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猛地跳起来,朝着屋内跑去,边跑边喊:“老爷!夫人!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成仙回来了!”

他的嗓门那么大,要不是吴解及时施展法术隔断声音,只怕半个安丰县都能听到。

吴解笑着摇摇头,迈进家门,然后自己动手把门给关上。

乔恩这家伙……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毛毛糙糙的呢……

他举步朝着屋内走去,才走过药房大堂,就看到父母在乔恩陪伴下,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听到他们的声音:“阿解回来了?他在哪里!”

吴解顿时眼眶就红了,一个闪身来到二老面前,俯身跪倒。

“不孝孩儿吴解,拜见爹娘!”

第一卷慕道 第五章 俗事

吴解的归来让吴大夫夫妇喜出望外,高兴得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了。

儿子出门求仙,他们自然不会反对;儿子立功于国拜将封侯,他们自然高兴;儿子著书立说德被苍生,他们自然欣慰。但和这些相比,儿子能够回家,才是最让他们开心的事情!

已经升级为诰命夫人的母亲乐呵呵地要下厨去做菜,大楚国注册在案的老侯爷则翻出了自己没发迹时候亲手酿制的好酒,宣bù

今晚要一醉方休。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连皱纹似乎都展开了许多。

不过吴解拦住了他们,从天书世界里面拿出了装有延寿灵药的玉瓶。

“爹爹、娘亲,那些小事明天再说,请先把这药服了。”他介shào

说,“这是孩儿师门长辈赐下的灵丹,可以健身延寿。”

吴大夫和吴夫人相对一愣,然后不约而同的要儿子先吃。

“孩儿已经修liàn

成仙,从此超脱生死逍遥自在,这种灵丹对我是无效的。”吴解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而且这种灵丹是专门针对老人的,年青壮实的人吃了是没用的。”

“哪有这种道理……”吴大夫顿时觉得自己的医学知识受到了严重挑zhàn

,不满地嘟嚷着,“给你哥吃了,至少也能强身健体吧。”

这时候反倒是吴夫人反应快,倒出一粒青翠欲滴的灵丹,直接塞进了老头子嘴里。

“就你话多!这是仙丹,不是你用蜜糖搓出来的药丸子!”

灵丹入口即化,顿时满嘴清香。吴大夫下意识地咽了下去,只觉得一股温暖舒爽从腹中散开,呼吸之间就流转全身,顿时精神一振,不知不觉间腰板就挺直了,看东西也清楚了很多,不像往常那样模模糊糊犹如遮了一层纱似的。

他惊喜地看向妻子,却见妻子的白发渐渐转黑,脸色也红润了很多,明明已经是年近五十的老妇,看起来却像是恢复到了三十多岁,依稀是当年夫妻俩携手共度艰难岁月时候的模样。

回忆那个时候,整个昭阳郡都陷入了灾荒之中,光是要维持生计就已经耗尽了夫妻俩的力qì

,连着好几年,妻子别说衣服,连一条头巾、一根腰带都没有能够换新的,首饰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好在总算是苦尽甘来,如今他们已经名利双收,更有了朝廷册封的爵位和诰命,还有一个出色的仙人儿子——人生至此,可以说再无遗憾了!

吴解看着二老服下灵丹,便叮嘱他们今晚好好休息,然后在乔恩的引领下去了自己的屋子。

济世堂的实jì

名称应该叫“济世侯府”,他这个正牌的济世侯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只是大家都知dào

他是去求仙的,没有把他的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只是尽可能地朴素中透出典雅精致,套用一句穿越前的广告词,这叫“简约而不简单”。

他回房住下,正想要睡觉,杜若突然问:“老四,你说我现在回家一趟怎么样?”

吴解一愣,想了想,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苦恼——师门总共就赐下两颗灵丹,已经被他给父母吃了,杜若此番没了灵丹,难道要空手回家不成?

想到这里,他就转头看向茉莉。

“别看我啊!我又不擅长炼丹!”茉莉立kè

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够毒死几千几万人的毒药我倒是会配好几种,可能够给凡人健身延寿的药,我根本想都没想过!”

“那现在临时想一个出来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人常说‘赶着鸭子上架’,师傅你赶着兔子炼丹,这算什么事啊!”

“能者多劳嘛。”

“人者多劳——可我是兔子啊!”

“你不是一般的兔子,你是茉莉啊!”吴解冲着她翘起大拇指,“我相信你!”

茉莉眨眨眼,顿时来了精神。

她先是向吴解要了那个装灵丹的玉瓶闻了闻,然后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走到浸泡着光球的神圣泉水旁边,伸手鞠了一把乳白色的泉水,尝了尝,满yì

地点了点头。

“就用这个当主药吧,再加点缓和药性的东西……虽然比起那种灵丹来,在持续性方面要差一点,但至少也能够祛病强身、延年益寿……吧。”

“最后那个字听起来有点可疑啊!”

“放心,总之肯定不会有坏处的。”茉莉信心十足地说,“这种力量对凡人有益无害,只要不使用过量就行。”

“那怎么才算不过量?”吴解追问。

茉莉看看吴解,笑了。

“这就要麻烦师傅你喽。”

大概一刻钟后,杜若带着装着茉莉特制灵药的竹瓶悄悄远去,吴解则躺在床上无奈地苦笑。

“茉莉这家伙……呃……绝对是在乘机整我!”

一口气喝掉了至少十几升神圣泉水,就算是他也涨得难受。

更糟糕的是,这东西压根不会进入体液循环系统,吃得进去排不出来,在消化掉之前,他只能这么涨着。

天色快亮的时候,杜若眼眶红红地回来,也没跟吴解说话,一头钻进天书世界的闺房,休息去了。

不久之后,已经升官成为昭阳郡守备将军之一,主持安丰县一带防寇安民的杜大伯兴高采烈地登门,一见到吴大夫就拍着肩膀哈哈大笑,神情极为欢喜。

“老吴啊,阿若这次可真是托了你们家的福喽!”

吴大夫一脸茫然,不知dào

他在说什么。

“哦……你不知dào

,这也难怪。”杜大伯神采飞扬,俨然年轻了好几岁,“我们家阿若呢,当年中了妖道三山的恶计,差点被他给夺了舍,无奈之下只能跟这妖道同归于尽。一缕魂魄无处可依,躲在了你们家药房里面。这几年你们家不断地治病救人,尤其是阿解的防疫法和细菌论,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她分润了一些,总算是将魂魄的损耗修补好了,可以安心地去投胎转世,不用当孤魂野鬼了!”

吴大夫呆了好一会儿,然后让仆人将吴解叫来,询问究竟。

吴解已经跟杜若对过台词,心里有底,一场戏演得颇为自然。

他先是满脸惊讶,然后好奇地跑到药房,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没错,这里的阴气还没有散尽,应该一直有鬼魂住着。”

“阿若这孩子也真是!早点跟我们说说嘛,我们也能想办法照顾照顾她啊!”吴大夫皱皱眉,摇头说,“帮她建个庙也好啊!”

“那可不行,她是魂魄不全的鬼,一旦离开药房,立kè

就会有阴风勾她去冥河。可魂魄不全的情况下,转世也只能转成畜生,那就惨了!”

杜大伯笑呵呵地说:“这丫头也真够胆大的,昨天晚上阿解求仙回来,带了灵药给父母。她转念一想就潜入冥府,偷了圣泉的泉水给我,说是也要帮我延年益寿。”

说着他拿出几个简陋得难看的竹瓶,笑道:“这丫头啊!手艺还是这么差,瓶子做得跟狗啃的没啥区别!”

“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杜若气得在天书世界跺脚大叫,“昨晚是谁伤心得嚎啕大哭来着?一转眼你就活蹦乱跳了,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竹瓶一共有三个,一个是给杜大伯的,已经被他喝了,另外两个则是留给林大叔夫妇的。

不过呢,林秀才已经高中进士,现在京城为官,夫妇倆都住在长宁城里,家中只有林麓山一个人安心读书以求功名。这两个竹瓶,还得派人送到长宁城去才行。

众人寒暄了一阵,吴解便出门往吴家集去了。

他大哥吴成现在还住在吴家集,除了经营药店之外,顺便还开了一个医馆,专门教小孩子一些基本的药理。

吴解是肯定要当神仙的,济世侯的爵位,只能从哥哥那里过继养子来继承。吴成对爵位没什么兴趣,从来没以未来的老侯爷自居过,但他很眼红弟弟在医学上的成就,立志要教出一大批医生来,日后开创杏林吴家一脉,老了之后也好向弟弟吹嘘一番。

吴解登门的时候,他正好在检查学生们功课完成情况,见到弟弟顿时喜出望外,直接给学生们放了一天假。

看着那群小孩子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吴解忍不住笑着调侃:“哥,看来你这先生当得太有威严了一点,他们都很怕你啊。”

“我管得严嘛。咱们医生这一行,稍稍粗心一点就可能是一条人命,不严一点怎么行?”吴成不以为意,笑着说,“兄弟你怎么回来了?而且……我看你的脸色,这几年怎么一点都没长大啊?难不成就这么长不大了?要变成老顽童吗?”

“我这是修仙有成长生不老!怎么能说长不大呢!”吴解顿时急了,“还有,我这么严肃庄重的人,怎么会变成老顽童呢?”

“总是长不大,不是老顽童是什么?你再怎么严肃庄重,再怎么成仙,也只能是老顽童神仙。”吴成半点都没把神仙放在眼里,嘴下毫不留情。

吴解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兄弟俩斗鸡眼一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哈哈大笑。

“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爹娘年纪渐渐大了,我在仙门那边不知岁月,只能拜托你把我的那一份也一起尽孝了!”

“放心吧!倒是你自己,出门在外要多照顾自己啊!就算成了仙,神仙难道就没有各种麻烦各种烦恼吗?不开心的时候就回来歇歇,哪怕爹娘不在了,哥哥我也可以陪你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

“嗯。我走了。”

“这么着急?不吃了饭再走吗?”

“我打算去看望看望杜老大和林老五,或许会在他们那里吃饭吧——唉,我们仙人在人间停留太久,总归是不好的。容易惹来是非啊!”

“……看来这神仙还不如凡人过得自在呢!”

“凡人有凡人的好,神仙有神仙的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吴解微笑着出门,在哥哥“保重”的话音中纵身一跃,驾着剑光离去。只留下吴成站在门口望着空中半晌,然后笑着叹道:“阿解这家伙,做了神仙还是这个样子……不过这样也好,做个好神仙,哥哥我可是要以你为荣的!”

第一卷慕道 第六章萧布衣

杜大伯的儿子杜预是众兄弟的老大,杜若的哥哥。他目前已经被提拔成了昭阳郡安丰县的县尉,因为安丰县已经提到上县,所以这个县尉也随之水涨船高,从八品官升到了七品官。

官虽然不大,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官”,和捕头的“吏”是完全不同的,无论薪水还是待遇都有天壤之别。

按照大楚国的法度,县尉主要的职责有三个,第一是抓捕盗匪维护治安,第二是巡查不法安定地方,第三是选训士卒以防战争。在这三个职责中,最重yào

也最无可取代的自然是最后一项,但杜预常年当捕头,养成了职业病,整天都待在衙门捕快房里面,反而在军营里面很少看到他。

不过今天他没在捕快房,因为他带着十几个人出门了,去追捕一伙从邻县逃过来的强盗。

“杜县尉一大早就出门了,应该是朝着东边去了吧。”一个认识吴解的差役恭恭敬敬地说,“侯爷要是快马去追的话,应该能在半路上遇到他回来。”

“哦?你们对他这么有信心?”吴解有些高兴。

“我们对他没什么信心,是对萧先生有信心。”另一个大嘴巴的差役笑呵呵地说,“杜老大的脾气我们还不知dào

嘛,就是埋着头往前冲冲冲。不过萧先生那真是厉害,一丁点蛛丝马迹都能看出名堂来,自从他来我们县之后,这附近的强盗小偷什么的都被抓光了!”

吴解眉毛微微一扬,有几分好奇地问:“这位萧先生是什么人物?可以介shào

一下吗?”

“萧先生是个外地来的穷书生,在城外的道观借宿。平时卖卖字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他自称学过一点算命的本事,可惜十算九不准,无法靠这个谋生……反正他总说自己没本事,就是每次有什么疑难的案子,他总是能够找到线索。”

吴解闻言顿时来了兴趣——这位萧先生看起来很有点隐士高人的感觉啊!

“那么他究竟姓甚名谁呢?”

众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咦?说起来我们好像都没问过他的名字……”

“是啊!怎么就忘了问呢?”

这时一个老差役笑了,不紧不慢地走到吴解面前答道:“禀侯爷,这萧先生双名布衣,是东海郡南柯县人士,现年二十四岁。”

“咦?老王头你怎么知dào

的?你什么时候问的?”

老王头嘿嘿地笑了两声,从旁边的柜子里面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卷宗。

“我早就劝你们平时少喝点酒,多看看书。只要是外地人来咱们县暂住,都是要登记在册的啊!”

吴解哈哈大笑,接过卷宗,在老王头的指点下找到了那条短短的记录。

某年月日,东海郡南柯县萧布衣来本县暂住,有当地里正所具文书为凭。

在记录后面,则是萧布衣本人亲笔所写的一行字:南柯萧某,外出游学,因见安丰物华天宝、有蒸蒸日上之势,故暂居于此,以待机缘。

算算时间,这萧布衣已经在安丰县城住了快两年了。

吴解仔细看着那行字,只觉得这些字中大有文章,一笔一划间隐约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气势,看上去颇有几分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看过。

“咦?这人也是个修士?”茉莉倒是看出了名堂,“意在字中,气凝于笔,这人如果不是道行高深,就是专门修liàn

了符法,所以才在写字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吴解一愣,顿时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看过这些字了——他那本印有道门常用二十四道符箓的符册里面,一笔一划就跟这人所写颇为相似。

不过仔细回忆对比一下,其实也只是颇为相似罢了。符册上的二十四道符箓无论笔画的力道还是转折的如意,都比这人写的字要强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你那本符册是还丹祖师亲手做出来给弟子们保命的宝贝,他这只是随手写出来的字,怎么能比呢?”茉莉笑道,“何况他一看就知dào

是个散修,本事有限,没什么好在意的。”

“散修?你怎么确定?”

“很简单啊,符法需yào

特殊的‘神文’天赋,一般门派里面除非有那种天赋的人,否则根本不会去专门学习符法,反正别人画好了符给他们用就是。只有散修才会不管有没有天赋都练习符法,因为符咒使用便利,在关键时刻可能救命。”

“但是,这也不能说他就是散修啊。”

“唉……师傅啊,你们这一批弟子里面,有没有谁学符法?”

“……好像没听说过。”

“对啊,画符需yào

消耗很多心神,没有足够的修为,门派根本不会让弟子去练习,一旦开始练习,除非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能够足以自保,否则也不会让这种特殊弟子出门——你看他本事有限,却在外面一住就是几年,除了是散修,还能是什么?”

吴解这才恍然,心中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起来。

和他们这些有门派的弟子相比,散修的道德水平普遍都不算高,背信弃义杀人越货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这萧默然真是散修的话,那可就是问题人物了……

“老四你想太多了。他要是真的想害我哥,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杜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咱们安丰县地方不错,有灵气,所以住上一段时间。”

“咱们这里哪来的灵气啊?”

“一个县城出了两个神仙,你不觉得很有灵气吗?”

“……那也应该是我们吴家集有灵气才对……”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都差不多。”

被杜若这么一打扰,吴解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杞人忧天了,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终究还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跑了一趟。

只是他没有注意,当他离去之后,那些之前还在讨论萧布衣差役们脸色猛的僵硬了起来,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片刻之后,他们重新清醒过来,若无其事地谈起其它事情来。

老王头看着那本不知dào

什么时候翻开的书册,纳闷地摸摸头,嘟嚷着:“咦?谁把这个拿出来了?”就捧起它,重新放回了柜子里面。

而书册上关于萧布衣的那段记录,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一群正在骑着马返回县城的捕快之中,唯一一个身穿长衫的青年露出了稍稍有点紧张但却充满期待的神情。

“贵人相助……贵人相助……只是不知dào

这位贵人,究竟愿不愿意帮我?”

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天边隐约有白光一闪,然后很快就看到一个提着药箱的少年从路上缓缓走来,虽然明明步伐并不快,但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却非常大,转眼就走到了面前。

领头的捕快一惊,连忙勒住马,正想询问对方的来意,县尉杜预却飞快地下马跑过去,大笑着说:“老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看样子本事长进了啊!该不会真的成神仙了吧?”

吴解笑着点点头,杜预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真的成神仙了?!”

“按照一般的说法,差不多可以算是。”吴解语焉不详,但并未否认。

杜预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过了片刻哈哈大笑,嚷嚷着:“走走走!等回了县城,我做东请大家去酒楼,不醉不归!”

众人一起欢呼,吴解却微微一笑,说:“杜老大你这就不对了,要请客,自然应该是我请大家啊。”

“咱们兄弟谁请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吴解说着从药箱里面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酒楼模型,念动法诀,往路边一放,“变!”

红光四射,顷刻间那模型已经化为一间两层的酒楼,虽然里面看不到半个人半桌菜,但斗大的旗幡迎风招展、五彩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当真是美不胜收。

这东西是吴解当初在四陈镇的时候,一位前来拜访的散修所赠。那位散修和大章鱼万恶兽、千军道人姜雨有刻骨深仇,想尽办法炼制了几件厉害法器打算跟他们同归于尽。结果得知他们因为想要残害四陈镇的百姓,被青羊观弟子一把火烧成了两团焦炭,便特地前来道谢,顺便送上了这件谢礼。

这楼台勉勉强强也算是准法器的层次,不过既不能攻击也不能防御,甚至不能用来储物,只是玩物而已。那散修自觉没什么东西能够在名门大派的弟子面前拿得出手,所以专程去找了这么一件法器,倒也颇花心思。

吴解引着众人进了酒楼,暗暗催动御鬼环,四个灵鬼悄无声息地飞出去,化作四个店小二,过来招呼。

众人各自坐下,然后便是各色酒菜流水一般送上,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好酒好菜便摆满了几桌。

“啊呀!老四你真的成仙了啊!”杜预大呼小叫着拿起一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只见薄薄的青瓷酒杯中一片翠绿,清香四溢。他急不可耐地喝下去,虽然酒味略薄,却别有一股凉爽之意在胸腹中舒展,顿时暑热全消,畅快无比。

“仙家的酒菜,果然不同凡响!这究竟怎么做到的啊?”

吴解微笑不答,只是不断劝众人多多吃喝。

这些酒菜其实是用二十四道符箓之一的“仙宴符”所化,仙宴符乃是直接从仙门食堂取饭菜的障眼法,用处就是给出门在外的弟子们提供后勤保障。那几位法宝元灵神通广大,别说区区十几个人,就是要准bèi

上千人的饭菜也易如反掌。

众人哪里知dào

真相,只是埋着头胡吃海塞。他们一大早就出门围堵流窜的恶徒,结果赶到边境,却发xiàn

强盗已经在邻县被民兵给抓住了,在大太阳下白跑了一趟,真是又渴又饿、累得够呛。此刻有这么多好酒好菜,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吴解见众人吃得开心,脸上也堆满笑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位萧布衣萧先生。

只见这萧先生吃了点菜,喝了点酒,微微一叹,露出了几分自嘲之意。

不等酒宴结束,他便长身而起,向吴解作揖叹道:“仙门手段果然神鬼莫测,萧某佩服之至!”

第一卷慕道 第七章布衣神相

萧布衣是一个散修,从记事开始就跟着祖父一起到处漂泊,靠帮人算命为生。

他的祖父并非修士,只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靠着寻常的江湖门道混日子。他从小跟着祖父学习,学的也是观颜察色旁敲侧击寻根问底见微知著这些江湖手段。

如果就这么下去的话,人间会少一些修士,而多一个相士。然而在他十五岁那年,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年迈的祖父生病去世,少年相士倾家荡产为祖父办理了丧事,然后就穿着一袭旧长衫,提着“布衣神相”的白幡,继xù

着相士的生活。

然而他的经验远不及祖父,更重yào

的是他的年纪太轻,很难得到人们的认可。相士生涯磕磕碰碰举步维艰,刚开头就落魄到几乎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就在他考lǜ

是不是要改行去打短工的时候,在一间破旧的道观寄宿时,遇到了改变人生轨迹的机缘。

那天风大雨大,道观的屋顶早已破旧,几乎遮不住雨,他只好躲啊躲啊,最后躲在了神像后面,因为这里是整个道观屋顶唯一还没破的地方。

风雨越来越大,他心惊胆战地听着神像开始吱嘎作响,最后轰然倒下,摔成许多碎泥块。

在那堆碎泥块里面,他发xiàn

了几块残破的龟壳,还有一枚铁八卦。

“我就这么得到了布衣神相的传承,从此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萧布衣。”萧布衣眼中露出缅怀之色,“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散修生涯是艰难的,从修道而入道,我花了十五年的时间。而入道之后,更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阻碍——布衣神相一脉的道法,有严重的副作用。”

吴解微微一愣,不料名满天下的“布衣神相”一脉,竟然还有什么问题。

这几年他在四陈镇接触了不少散修,也知dào

了很多修道者们的轶事。“布衣神相”的传说,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个善于占卜的散修流派,因为历代的传人都自称“布衣神相”而得名。

第一代的布衣神相姓李,他的法力并不高强,但却有着令人惊骇的神算,许许多多的高人都曾经请他占算过事情,并且因此欠下了他的人情——布衣神相的名号,就是由他打响的。

这位李布衣最著名的事迹,就是为当时还是年轻散修的弃剑徒占卜,指点机缘。弃剑徒听从了他的指点去寻找机缘,十年后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天下无双的盖世剑客,一剑在手无人能挡,斩杀了许许多多的强敌,甚至一人一剑将天下邪派名门幽魂宗杀得流离星散,从此灭了门。

可就是这件事要了李布衣的命。幽魂宗的余孽们不敢找弃剑徒报仇,就找上了李布衣,将他本人连同亲人弟子杀得干干净净,以泻灭门之愤。

李布衣一家被害激怒了弃剑徒,这位无双神剑开始满世界地追杀幽魂宗余孽,二十年间,至少有五六个邪派名门因为想要庇护幽魂宗余孽而被他杀上门去,连人带着山门一起砍成了渣渣。

可即便如此,李布衣也活不过来,布衣神相的传承也已经断了。

然而李布衣不愧是李布衣,他早就算到自己会有危险,所以在各地留下了很多隐秘的传承。此后的几百年间,不断有自称“布衣神相”传人的修士出现,最高峰的时候甚至同时有几十个布衣神相。

或者说,天下但凡擅长占卜的散修,都喜欢跟布衣神相扯上关系,甚至于这股风潮已经从修士的世界吹到了凡人的世界,连很多凡人相士都会打着布衣神相的招牌。

一位跟吴解私交不错的散修就曾经笑着说:“如果把天下的相士都集中起来,里面至少能找到一百个布衣神相。李前辈生前要是知dào

自己的名号会这么响亮,传承会散布到这个地步,不知dào

是该笑还是该哭。”

“那这些人真的是李前辈的传承吗?”

“是真的才怪!当年的布衣神相那是活着的传奇,占算事情百发百中。现在这些——我自己算一算,恐怕都比他们算得准一些。”

“咦?你也会占算吗?”

“不会,可我会胡扯。”

吴解微微一笑,将思绪拉回眼前,问道:“萧道友,我不想打听你们传承的隐私,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我们安丰县住了两年?不知dào

这小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当然,如果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并无追查之意。”

萧布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想要找贵人相助,帮我接受布衣神相的完整传承!”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来向吴解长揖到底:“吴道友德高望重,福缘深厚,正是我要找的贵人。萧某冒昧,想请吴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吴解皱了皱眉,并未贸然答yīng



这萧布衣的来历还不确定,是善是恶也不能肯定,他怎么能轻易答yīng



何况就算萧布衣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是布衣神相的传人,吴解也不敢轻易牵涉到这件事情之中。布衣神相一脉的传承可不是小事,中间肯定免不了有许许多多的麻烦。他这一趟是回家乡探亲的,探亲结束之后就要返回师门潜修。根本没必要牵涉到不相关的事情里面啊!

萧布衣见他半天没开口,只得长叹一声直起身来,怏怏不乐地坐下。

“萧道友,我还是实话实说了吧。”吴解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端容说道,“你们布衣神相的传承,我不感兴趣,我也不想牵涉到这种事情里面。我有自己的门派,自己的道法。我不需yào

再去寻找别的机缘——至少目前不需yào

。”

萧布衣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dào

你肯定有很多难处,有很多麻烦。但你我素昧平生,充其量只能算点头之交,我不可能为了帮zhù

你而去冒风险——‘布衣神相’这四个字的分量,天下哪个修道者不知dào

?”

他说得很诚恳,态度也很坦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虽然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可如果只是恳切请求就能让别人冒险帮忙的话,那世界上的事情未免就太简单了。

修道是逆天之路,路上处处凶险步步荆棘。吴解纵然出身青羊观这种名门大派,又有天书世界这等至宝随身,也不敢说自己肯定总是能够逢凶化吉。如果不是特别必要的情况,他实在不想莫名其妙去冒风险。

他可以为了救人冒险,可以为了除恶冒险,也可以为了追求至关重yào

的机缘冒险,但要他为了一个仅仅只能算点头之交人去冒风险,他不愿意!

萧布衣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苦笑一声,拿出了一块竹牌。

“我本想留着它在危急关头保命的……”他摩挲着竹牌,十分不舍,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他递给吴解,“这是贵派祖师当年请李祖师占算之后留下的信物,以此为酬,可否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吴解呆了一下,伸手接过竹牌。

刚拿到竹牌,他就知dào

这东西的确是真货——竹牌里面流动着的法力,赫然就是本门独有的太上九转丹经!

作为直指金丹大道的无上妙法,太上九转丹经只在青羊观有传承,除此之外天下再无第二个门派有这门道法。这竹牌里面所蕴含的法力万万做不得假,的的确确是本门独家。

他叹了口气,拿出无形剑,将竹牌包裹在剑qì

之中,然后便念动法决,让飞剑带着竹牌飞向门派,请长辈们验证真伪。

飞剑传书之法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时辰,门中的回信就来了。

回信是由韶光真人亲自所发,内容很简单,只是几句话语。

“此乃本门太上祖师金泉真人手笔,昔年祖师渡劫之前曾叮嘱后辈,若有机会当设法替他还了这份因果。金泉祖师能够渡劫飞升,布衣神相助力甚大。此事或有风险,但也是难得的机缘,吴解你可自行斟酌。”

吴解看完回信,沉思起来。

韶光真人的意思很清楚:第一,这东西是真货;第二,本门的确欠布衣神相的人情,有机会要还了;第三,帮这个忙虽然冒险,但如果萧布衣真的能够得到完整的布衣神相传承,成为真zhèng

的布衣神相,一定能给吴解带来很大的好处。

那句“金泉祖师能够渡劫飞升,布衣神相助力甚大”的话,让吴解也忍不住为之心动。

“师傅啊!你还犹豫什么?机缘都到面前来了,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茉莉见他还在犹豫,急忙劝道,“甭管帮不帮忙,答yīng

下来又没什么损失!反正到时候该怎么做,还不是你自己决定吗!”

“老四啊……我觉得你好像不需yào

什么机缘啊……”杜若则劝道,“你看,你有天书世界,有火部正法,还有那位和你出身同一个世界的前辈神君留下的天问三篇……这么多年来,你连天问三篇都还没能参悟出一点头绪,要更多的机缘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因为天问三篇没参悟出头绪,才要找别的机缘嘛!”

“那不是太贪心了吗?”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道成不朽,就要善于抓住一切机会去捞!”

“撑死也好,饿死也罢,不都是个死字吗?”

“嗨!你别咬文嚼字啊!”

茉莉和杜若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吴解则反复看着韶光真人的话,沉吟再三。

到最后,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是出于门派的立场还是出于自己本身的需求,既然机缘送上门来,就没有推却的道理!

“此事我答yīng

了!”他抬起头来看向满脸喜色的萧布衣,严肃地说,“现在,请将详细的事情告sù

我吧。”

第一卷慕道 第八章林麓山

“昔年李祖师算出自己日后将有大难,几乎肯定不能渡过。所以他就提前做了准bèi

,一方面将道法入门的部分散布各地以待有缘人,另一方面建造了一座隐于世外的传承之地。只要获得道法的后世弟子们修liàn

到一定程度,就需yào

前往传承之地获得真zhèng

意义上的道法传承。”既然事情已经说定,萧布衣就再也没有保密的意思,将至关重yào

的情报说了出来。

吴解闻言略略点头,但很快又发xiàn

了一个问题:“从李布衣前辈到现在,已经过了四百多年。这四百多年来,打着‘布衣神相’名号的修士层出不穷,其中颇有一些神通不凡之辈。萧道友如何确定那传承还没有被别人得去呢?”

“这个简单。”萧布衣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有几分自嘲,“道友可知我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都要戴着文士帽?就算修道中人不惧寒暑,凉快一点总没什么不好吧。”

吴解当然不知dào

,事实上他也觉得有点疑惑。

现在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人们的衣服都尽可能地轻薄,身上那些不必要的装饰也尽可能地少。但萧布衣却偏偏要戴着一顶既不轻也不薄的文士帽,着实有点古怪。

萧布衣苦笑一声,摘下帽子,却见他头上一片斑驳,至少有三成以上都是白发。

“本门道法分为‘以占算入道’和‘体道心自修’两个部分,李祖师放出的那些道法只有入门的第一部分,虽然可以对照着修liàn

,也能在占算之道上有所成果,但因为不得正法,每一次占算都会消耗本身的寿元,外在的表现,就是这一头白发。”

萧布衣叹道:“占算一次,白发就多一些,等到最后头发全白了,寿元也就耗尽了……只有得到全部的真传,才能返本归元,将损耗的寿元补回来。届时白发就会重新变黑。”

“道友可能没有注意过,但我却曾经细心收集过历代布衣神相的故事,他们当中颇有几个满头白发的,却没有一个曾经白发转黑。这意味着他们即使和我一样得到了入门道法,却没有哪个成功地获得了后续的传承。”

吴解忍不住呆了一下,随即对那位数百年前的李布衣前辈生出了几分不齿。

他几乎可以确定,李布衣是刻意把一派道法拆成两部分的,而且其中那个会折损寿元的设计肯定是额外加进去的——天下会折损寿元的法术多得是,但谁听说过能够通过修liàn

,把被折损的寿元重新修liàn

回来的?

给凡人延年益寿容易,给修士延年益寿却很难。尤其是这种施展禁法折损寿元的,除去极少数无上妙法或者稀世灵药,否则根本不可能补回来。

李布衣通过这种方法,一方面给后世的弟子者们留下了一个极其明显的标志,另一方面则给了后世弟子们极其沉重的压力,逼着他们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前往传承之地获得自己全部的道法……这办法很有效,但也很恶毒。

传道之前对弟子多加考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凭着机缘传道,却在道法里面埋伏陷阱,实在是阴险得很!历代布衣神相们就这样一个个坠入他的陷阱之中,不得真传,将寿元折损殆尽而死……

吴解不禁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说:“我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李布衣前辈结交了那么多的各派高人,结果却依然会大难临头身死族灭了。”

萧布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声,虽然不便对祖师有所批评,心中却颇为赞同。

连对待后世传承弟子都用这种手段的人,生前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他结交的人虽然多,得罪的人恐怕更多。甚至很可能连那些结交的前辈们也对他颇为厌恶……否则诸如青羊观金泉祖师这种渡劫飞升的高人们,难道真的没办法保护他吗?

一件信物就可以让吴解改变主意帮萧布衣冒险求取传承,若是李布衣本人登门求助,青羊观难道真的不能庇护他?

吴解脸上冷笑,心中却想起了一句诗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萧布衣解释完一切之后,吴解便询问准bèi

何时出发。

按照他的想法,机缘在前,自然是越快到手越好,这样大家都早点了却心事。

但萧布衣却微微一笑,劝他不要着急,不如先去林麓山那里看看。

“老五他怎么了?”吴解闻言顿时一惊,有些担心地问。

“……总之不是坏事,你去一看便知。”萧布衣神mì

兮兮地说,“我这边需yào

一些时间来准bèi

,等准bèi

好了再联系你吧。”

说完他拱了拱手,便悠然走出了酒楼,慢慢远去。

吴解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撤去了障眼法。于是酒楼中又恢复了喧哗,杜预和众捕快们喝酒说笑的景象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仙家妙法,凡人是看不穿的。他们只知dào

吴解和萧布衣一直在陪着他们吃喝说笑,不仅不知dào

二人已经谈完了一件大事,甚至都没发xiàn

萧布衣已经走了。

酒足饭饱之后,天气最炎热的那一阵也过了。吴解便随着众人一起返回安丰县,然后在城门处向杜预告辞,前往林府去找林麓山。

昔日的林秀才如今已经是朝廷礼部的“郎中”,堂堂的五品官,和中等郡府的知府大人平级。吴解站在林府门口,看着朱漆大门和两边的石头狮子,再看看抬头挺胸俨然得yì

洋洋的门卫家丁,遥想四年前吴家集里面那间竹篱笆的小木屋,不禁有些感慨。

人生的际遇真是无常,恐怕三叔他自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出入朝廷,享shòu

高官厚禄吧……

他向家丁们说明了来意,两个家丁很疑惑地看着他,眼神之中颇有几分戒备。

“我们老爷不在家,少爷不会客。”一个年纪大点的家丁说,“我看你年纪轻轻,用心读书才是正理。才这么大的人就想着拉关系找门道,这可不是读书人应该走的路子!”

吴解忍不住笑了:“我跟麓山是结拜兄弟,来看看他而已。”

“你这后生越说越离谱了!少爷的结拜兄弟总共只有三位,杜县尉和吴先生我们都认识,你说你也是他的结拜兄弟?难不成你是济世侯本人吗?”

“是啊,看你的年纪也不像,济世侯今年已经二十了,你……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吧,他可不是娃娃脸!”

吴解摇摇头,懒得跟这两个没见识又固执的家伙多费唇舌,抬手打了个响指,用障眼法迷住了他们。

仙家法术里面最好用的就是这障眼法,虽然一切都是假的,但却千变万化,能够将凡人迷惑得晕头转向,简直无往而不利。可谓是行走江湖招摇撞骗必不可少的首选!

吴解对于法术颇有天分,这些年来也练成了好几个威力强dà

的法术,然而在人间行走,那些强dà

的法术反倒不如这不入流的障眼法来得方便。

两个家丁中了他的法术,顿时觉得眼前这少年气度非凡,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之感,顿时双腿就软了两分,再也不敢怀疑他的话,急急忙忙跑去通报。

片刻之后,林麓山匆匆赶来,迎接久违的四哥。

一见到林麓山,吴解就不禁暗暗一愣。

四年不见,林麓山长大了许多——当年他才十四岁,如今已经十八。十四岁的少年和十八岁的青年,差别自然是很明显的。非但身上的书卷气重了很多,更隐约透出几分成熟,可见这几年的繁华并没有让他沉迷享乐,反而让他更加成长了。

但吴解真zhèng

在意的,却是他眉宇间隐约透出的那股灵秀之气。

天下读书人比比皆是,但眉宇间能够透出灵秀之气的却少得可怜,这么多年来,吴解只见过一个这样的读书人,就是他的师弟易悌。

易悌是何许人?八岁入学,十二岁秀才,十五岁贡生,十八岁举人,二十二岁进士……那可不是文风不昌的大楚国进士,而是有很多求仙者后裔居住,文风昌盛才子辈出的大越国进士啊!

除了易悌之外,吴解也见过几个出名的少年才子,但那些人眉宇间都没有这股子灵秀之气,或者即使有也十分稀薄,远不能易悌相比。

却不料短短的四年之后,自家那个连一首诗都写不好的结拜弟弟,眉宇间竟然有了和易悌这南方才子媲美的灵秀之气!

吴解跟着林麓山进了门,来到客厅坐下之后,便忍不住问:“老五啊,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吃得好住得好,还能安安稳稳读书。这几年我过得太舒服了!”

吴解皱了皱眉,又问:“这几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麓山闻言一震,眼中露出了惊疑之色。

“四……四哥你说笑了,哈哈……我整天都待在家里,能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吴解见他满脸堆着假笑,生硬地扯着谎话,不禁叹了口气。

“老五啊,你难道忘了哥哥我是为什么出门的吗?”

林麓山又是一震,看向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敬畏:“四哥你……成仙了?”

“差不多。”吴解淡淡地说,“你看我的相貌就知dào

了——四年不见,我看起来只怕比你还小一点了吧。”

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牵强,但林麓山原本就不会怀疑吴解,自然立kè

就信了。他苦着脸看着吴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道出了原委。

“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卷慕道 第九章花解语

四年前吴解出门求仙,不久他就被大楚国皇家赏识重视,借着立下大功的机会封为济世侯,以示拉拢,而杜家和林家也跟着沾了光。

先是杜团练莫名其妙被调去沿海剿灭海盗,再莫名其妙就“立下大功”被提升为守备将军;然后林秀才因为自己都没听说过的“晓畅礼法”,被朝廷体察民情选拔人才的巡风使发掘,得到了特殊提拔,从翰林院里面走了一圈,出来就成了礼部的郎中;最后连杜捕头都突然受到表彰提拔成了县尉。

对于这种露骨的做法,杜、林两家都有些抵触,官场中也颇有一些风言风语。所以他们一直都在卯足了力qì

,想要用实jì

行动证明自己。

杜大伯父子和林三叔这三位有官职在身的,整天都扑在工作上,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个,做出几倍的成绩。而林麓山则埋头于书卷之中,加倍刻苦地学习,希望能够金榜题名。

他的脑子是很聪明的,也十分刻苦,奈何在诗词这一块,才华远比刻苦重yào

。他花了无数的心血,累得连人都瘦了,却依然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这种情况一直到去年春天终于有了改善,他一次在书房午睡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读自己的诗,读着读着顺便修改一番。他从梦中惊醒,左顾右盼不见人,却还记得梦中的诗句,写出来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这诗跟他自己作的基本相似,只是在几处稍作修改,却顿时让整首诗的面貌为之焕然一新,再也不复一贯的古板干涩,多了几分灵活轻盈。就像是一个常年背着重物行走的人,猛地卸掉了负重,轻快得难以形容!

从那以后,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林麓山的诗词不断被人修改,一首首都变得轻灵飘逸。而他自己也终于受到启发,渐渐摆脱了一贯过于老成朴素的诗词风格,越来越变得纯熟老练,简约干脆,俨然自成一家。

诗文的进步让林麓山非常高兴,他就想找那位指点他的高人道谢,在杜预的介shào

下,他找到了萧布衣,向萧布衣学到了能够随时从梦中醒来的秘法,借助这种方法,终于见到了在梦里指点他的高人。

“是女的吧。”吴解突然插了一句。

林麓山顿时脸红,低下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吴解皱了皱眉,隐约猜到了几分,问:“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当然!”林麓山高兴地站起来,急忙带路,“就算四哥你不说,我也要引见一下的!”

吴解跟着林麓山来到书房,只见这里清秀雅致,更有一股雍容华贵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在空中萦绕,的确是上等的读书修学之地。

只是这地方并不大,吴解一眼就能看个通透,除了他们之外,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吴解不禁又暗暗叹气。

林麓山全不知情,兴高采烈地大叫:“丹儿!丹儿!我四哥回来了!快来见见四哥!”

但他叫了几声,却不见有人出现。

“奇怪……平时我一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出现的……”林麓山显得很惊讶,急忙向吴解解释,“可能是她今天刚好不在吧,四哥你别着急。”

“怎么会不在!”吴解冷笑一声,放开了一直收拢的气息,强dà

的气息顿时四散开来,将书房周围全都罩住。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但最好现在自己出来!”他的语气颇为不善,用法力遮掩的左眼更是显露出了火眼的真容,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眼眶中挑动,更有一股无形的炎热灼烧之意慢慢散开,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准bèi

扑向猎物。

被这股炎灼之意逼迫,屋外花园中的一株牡丹花猛地一震,一个穿着粉绿两色宫装的少女现出身影,花颜失色、满脸惊恐,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出来。

吴解眼睛一瞪,周身腾起无数火舌,凝聚出一只火焰大手,冲着少女当头抓下。

“四哥手下留情!”林麓山一开始被这突然的惊变吓得愣住,但见到吴解出手,立kè

反应过来,一边叫嚷着,一边冲过去,用身体护住少女,“她就是丹儿!”

而与此同时,远处围墙外一道黑气涌来,拦向那只火焰大手。

吴解嘴角冷哼一声,火焰大手猛地拍下去,将那道黑气打得粉碎,化为一个黑衣女子,吐着血摔在一边。

轻描淡写击倒了这个黑衣女子之后,吴解并没有继xù

进攻,而是淡淡地站在那里,冷冷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妖怪会出现在我家兄弟的书房这里?你们最好给我说清楚!”

刚才他一靠近书房,就感觉到这里有妖气。虽然并不强烈也没什么邪气,但妖气毕竟是妖气!

妖怪和人本质不同,相处久了气息感应,便容易生出各种事端。如果这人是修士,本身真气充足魂魄凝聚,那倒是没问题;但如果这人是凡人,元气不旺盛,魂魄又不坚固,往往气息就会和妖气相通。

这种相通又会有两种情况:植物妖怪本身元神较人类为弱,气息就不断流入人的体内,使得人的体质不断朝着妖怪变化;动物妖怪本身元神比人类更强,就会不断吸收人的气息,使得人日渐虚弱。

无论前一种情况还是后一种情况,都不是好事。

活人变成妖怪是违反天道的事情,冥冥中会生出心火劫数。若是修liàn

有成的道人倒也罢了,凡人遭遇心火劫,几乎没有渡过的可能,百分之百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而后一种更不要说了,不断虚弱下去,很快就会病重不起,最终一命呜呼!

林麓山目前的情况就是前一种,他那股灵秀之气多半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这妖怪。虽然这妖怪看来并无恶意,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东西,但这样下去,林麓山自身的气息镇不住那股灵秀,身体就会开始向着妖怪转化,最后免不了迎来心火大劫。

吴解作为兄长,岂能允许自家兄弟平白无故落得心火烧身尸骨无存的下场!

虽然他一贯是讲道理的,但若是牵涉到自己兄弟的性命,尤其林麓山还是个纯良无辜的人……就算是要强横霸道不讲理一次,他也认了!

反正……无论地球上还是这个世界,在这种故事里面,他们这些修道的仙人都是扮演棒打鸳鸯的反面角色的……

吴解这一下真的把两个妖怪给完全吓住了,而林麓山则被吓得更厉害——可怜他活了十八年,何时见过这种大场面!

院子里面顿时陷入一片令人难受的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还是林麓山先开口了。

“四哥啊,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吴解眉毛一扬,冷冷地说:“两个妖怪都住到你书房旁边了,误会?还要怎么误会?你在饭店吃饭,周围桌子都是空的,两个彪形大汉提着雪亮的刀子直奔你这桌……你觉得像不像误会?”

“她们只是弱女子而已……”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sù

你,这两个弱女子能打几十个提着刀子的彪形大汉,打完了连大气都不喘一口,汗都不会流一滴。老五啊,你是只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可不能读书读傻了啊!妖怪的实力,跟外表是毫无关系的!”

“可她们俩不是被你一招就打趴下了?”

“那是你哥哥我能打!要换别人来看看!”吴解声音顿时大了几分,“你别拦着碍事,我今天一定要狠狠教xùn

她们一顿!”

“凭什么啊!我们又没害人!”那个黑衣女子忍不住叫嚷起来,“法力高强了不起啊?欺负两个小妖怪算什么本事!”

“三年前,我一把火烧死了东南四凶的老大和老二,那都是在人间横行上百年的家伙。”吴解不屑地说,“像你们这样的小妖怪,如果不是惹到我头上来,我还真的不屑于动手。”

“那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黑衣女子一脸苦相,吴解只当看不见。

“仙人也不能冤枉人!”粉衣少女开口了。她声音很低,但却有一种坚决之意:“我们真的从来没有害过他,在此愿意对天发誓,若有谎言,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丹儿!”林麓山见她动怒,急忙劝道,“四哥,她们真的从来没害过我啊!”

吴解叹了口气,向他解释了人妖杂居的坏处,末了说道:“人妖杂居,气息感应。无论她们想不想害你,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你看看你,眉间已经有灵秀之气——这就是这花妖的妖气渗入了你的身体。好在时间还短,情况还不严重,只要过一阵子,这股气息自然消散。可如果你跟她们相处久了……那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这话说得林麓山哑口无言,但脸上依然恋恋不舍,俨然要女人不要命的意思。

而那个粉衣少女倒是面露凄然之色,跪下说道:“小妖见识浅薄,从不知dào

原来人妖相处还有这种害处。今日既然知dào

了,当然不会再留在他身边害他……”

说着她缓缓站起来就要走,林麓山哪里肯放,一把抱住。

一时间场面颇为混乱,反倒让吴解生出有力难使的无奈之感。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萧布衣笑着走来,劝道:“吴道友,你担心的不就是气息感应引发火劫的事情嘛。如果我能够帮他们解决这个麻烦,那么是否可以高抬贵手呢?”

吴解一愣,回头看着他。

“我替林公子算过一卦,他日后要飞黄腾达名垂青史,关键还就落在这牡丹花妖身上。虽然这么一来会折损一些寿元,不过你不妨让他自己选,是只能活五十年,但可以名闻天下千古流芳呢?还是长命百岁但籍籍无名?”

“我当然选名闻天下、千古流芳!”林麓山不假思索地说,“活五十年已经很足够了,再多活五十年又怎么样呢?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能够博一个名闻天下千古流芳,别说能活五十年,就算只能活三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吴解看着他那坚定的脸色,再回忆他刚才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花妖的模样,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算了……萧道友你看着办吧……”

第一卷慕道 第十章万丈文华冲霄汉

既然得到了吴解的许可,萧布衣自然就放开手脚施展了。

他花了一天时间,在城内布下上千道符咒,组成一个庞大的阵法,阵法的核心设在县衙大堂里面,而林麓山则按照他的要求坐在大堂地上,等待法术完成。

“你们青羊观是名门正道,堂皇大气,遇到难题习惯于用力量去解决;而我们布衣神相却是旁门,剑走偏锋,擅长用技术来解决问题。逆天改命这种事情,力量自然没有技术好用。”

萧布衣说着拿出一块算命先生常用的白布旗幡,手一甩呼啦啦展开,化作一圈帛卷将林麓山周围团团围住,帛卷上密密麻麻显出无数的字来,每一个字的风格都不同,似乎是无数人分别写成。

“此乃我一位未能找到贵人相助的同门临终之前所赠,名曰红尘万字幡。虽然本身的材质不算好威力也不算大,但对我们这一派的法术却有极好的辅助效果。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人们算命时候写出来测字的,各自对应着一个人的命运,上万个字就对应了上万人的命运,可谓人道之宝。”

吴解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心中却暗暗吃惊。

“人道之宝”顾名思义就是借用人道之力的宝物。世上绝大多数的宝物所借用的都是天道之力,因为天道无私,只要按照它的规则去做,就能很顺利地借用到它的力量,所以小到寻常一张符箓,大到青羊观的镇山法阵,全都是天道之宝。

人道之力其实并不比天道之力更难借用,但人道是千千万万人心意的凝结,它具有“人”的特性:第一是有些混乱,并不一定会按照严格的规则办事;第二则是很自私,想要得到它的力量,必定要为它做出足够的贡献,以多换少。

正因为如此,所以修道者们才专注于制造天道之宝,而对人道伟力很少涉及——人道犹如小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能不招惹,还是尽量别招惹的好。

萧布衣道行并不高深,大约比吴解都不如,但却敢于操纵人道之宝,不知dào

他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无知者无畏?

萧布衣并不知dào

吴解心中所想,一边说话一边发动了红尘万字幡,只见那无数的文字都开始发光,无数的光芒连成一片,犹如一道光之河流,围绕着林麓山缓缓旋转.

“凡人和妖怪相处,之所以会被妖气侵入,主要是因为凡人的气息太过薄弱,镇不住妖气。”萧布衣说着连连施法,一道道光华从他手上飞出,在空中化为一道道旗门,引动遍布县城的大阵,只见四面八方阵阵暖风集结过来,将整个府衙大堂化作热烘烘犹如暖炉一般。

但奇怪的是,在这股暖风中央的林麓山非但没有感觉到热,反而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吴解眉头一皱,看出了名堂。

这股暖风其实是整个县城里面千家万户日常散发出的心意凝结而成,只不过人们日常散发出的心意之中,比较强烈而能够留存下来的多半都是恶意,所以这股暖风之中恶意的成分远大于善意,要说是邪风也未尝不可。

林麓山只是区区凡人,哪里抵挡得住邪风的侵袭!

萧布衣施法极快,林麓山才抖了两三下,他已经完成了后续的法术,将这些善恶博杂的心意全都打散,化为无善无恶的纯粹之意,于是大堂里面便萦绕着清凉的长风,非但林麓山被吹得精神抖擞,连吴解都为之精神一振。

“要让凡人和妖怪相处而不受其害,办法有两个:第一是修仙,修仙之人气息凝聚,比妖怪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不会受害;第二是则是给凡人以大气运,大气运者自有人道加护,妖怪当然也伤不了他。”

“气运分为五类:一曰天运,指点江山、规划天下,此王者之运;二曰道运,著书立说,教化苍生,此圣者之运;三曰福运,平生积善,福至祸消,此德者之运;四曰文运,诗文锦绣,古今传诵,此贤者之运;五曰武运,踏破千军,纵横万里,此勇者之运。”

“五运皆具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能够激发五运之一,哪怕比较微弱,也足以抵抗妖气的侵袭了。”

吴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却又忍不住问:“以麓山的情况,可以激发哪一种气运呢?”

“就我看来,他普通得很,什么气运都激发不了,最多也就是有点桃花运。”萧布衣笑着说,“所以才需yào

施法,向人道预支将来的气运。”

“气运还能预支?”

“只要他将来能够把预支的气运还上就没问题。”

“如果还不上呢?会怎么样?”

“你觉得会怎么样?”

吴解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

人道小心眼的那些个事迹,修仙者们谁没听说过?向它预支了气运却还不上……还不如干脆拔刀抹了脖子来得痛快!

“老五啊!你可要想清楚!预支了气运之后,还起来很不容易的!”

“我会用一辈子行善积德,来偿还气运的。”

见林麓山一脸坚决,吴解也无话可说。

既然林麓山已经下定决心,吴解也已经许可,萧布衣就继xù

施法,只见无数影影绰绰的光芒将林麓山团团围住,光芒之中隐约有许多人影闪烁。

“吴道友,还要麻烦你一下。”萧布衣说,“你是身居大气运的人,请你走到他旁边去,用自己的气运为引子,激发他的气运。”

吴解按照他的指示走到了林麓山旁边,一手按住了林麓山的头顶,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福运在心,你只要回忆自己所立的几件大功德,就会激发福运,同时引动他自身的气运。”

吴解闭上眼睛,默默回忆当初推广防疫法和编纂细菌论的情况。

如果说他有什么大功德,那肯定就是这两件事。

说来也怪,他刚刚回忆到这些事情,就觉得周围猛地一震,眼前看到的景色蓦地变成了许许多多的五彩光芒。

这片光芒分为紫、金、白、青、红五色,互相掺杂却又泾渭分明。吴解看向自己,只见自己身上白光冲天,想来这白光应该就是所谓的“福运”。

被他的白光一激,林麓山身上也腾起了极其细微的光芒,吴解尽lì

看去,才看出大概是很薄弱的青光,几乎无法觉察。

“这就是老五的文运吗?这也太可怜了吧……看来他真的是没什么当才子的潜力。”

他正打算按照萧布衣的指点,将周围那些游散的白气引到林麓山身上,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穿越之前看过的很多小说里面的套路。

在那些小说里面,穿越到古代的人们,往往都能靠着剽窃“后世”的诗词文章来博得文豪之名,甚至于流芳百世都不在话下。

地球上的那些文章,在这边是绝对不会有人写出来的,换句话说,林麓山就算把它们作出来,也绝对不用担心剽窃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试一试。

他暗暗在心中回忆了几首著名的诗词,然后使用仙门点化之法,将这些诗词传入了林麓山的心中。

这些诗词刚刚传过去,就见林麓山身上原本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青气骤然加强,刹那间清晰了几分。

吴解大喜,立kè

开始拼命地回忆自己学过的一切诗词歌赋散文小说,也不问能不能用得上、是不是符合当代的文章传统,一股脑儿都给林麓山传了过去。

他前世语文成绩相当好,课余时间也读了许许多多的著名诗文。原本这些记忆早已模糊,但自从修道有成之后,记忆力陡然提升,那些模糊的记忆也都一一清晰起来。此刻要把它们全部传给林麓山,才发xiàn

自己所记得的美文佳句赫然数以千计,一时间竟然传不完。

吴解这边不断将诗文传给林麓山,而萧布衣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林麓山身上象征文运的青气突然间就开始飞快地增长,增长速度简直到了荒谬的地步,按照他的经验估算,大概相当于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飞快地提高到了名闻天下的诗人。

可即使这样,林麓山的文运还依然在增长!

过了一会儿,他的文运已经不再只是环绕着身体,而是化作一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就像是传说中仙人种下的通天神木,一会儿功夫就直上云霄,也不知dào

究竟有多高。

“这怎么可能!”他忍不住失声大叫,“这林麓山的文运怎么会强到这个地步!”

五运之中,文运最为峥嵘桀骜,心比天高、凌云一寸……可那只是夸张的说法罢了,自古以来,谁听说过真的有人文运能够强盛到青气凌云的?

他暗暗估算了一下,结果令他惊骇不已——林麓山的文运之强烈,只怕已经超出了吴解的福运,当世之中……怕是无人能及!

“难道说……他才是我真zhèng

要找的贵人?”

他盘算了一番,终究还是摇头。

文运这东西,在五运之中是最不利于护主的。文章憎命达,自古的才子名家,多得郁郁不得志的,或者说,正是因为饱尝了生活的苦难,才能有感于心,写出那些千古佳句。

他要找的是能够以气运帮他镇压传承之地阵法的人,而想要发挥这种作用,最佳的选择是天运,其次就是福运。

圣明天子自有百灵相护,这是世上最大的气运,足以镇压一个国家;积德行善的人能够泽被子孙,保佑家族昌盛,甚至于泽及一方繁华,这是次一等的气运。

除此之外,剩下的道运、文运和武运,都不能有镇压的效果。虽然大气磅礴,可倒霉起来甚至连自己都护不住,更不要说庇护别人了——这三种气运,从来就跟“贵”扯不上关系。

虽然林麓山的气运已经超过了吴解,但他要找的是贵人,终究还是吴解比较合适。

就在他思绪百转的时候,吴解已经将自己记得的诗文全都传给了林麓山,一口气得到了海量知识的林麓山显得有些头晕眼花,而他身上的青气也结束了喷发之势,渐渐回落,最后稳定了下来。

见到这种情况,萧布衣便动手收起法术、撤去阵法。

在法术完全消失之前,他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那股青气。

青气之中充满了峥嵘之意,正在云空之中吞吐不定。

施法结束,离开府衙的时候,他忍不住感叹道:“好一个万丈文华冲霄汉!今天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林麓山满心纳闷,吴解则微笑不语。

他是一心追求长生不朽的修道之人,一辈子都用不着那些诗文,与其让它们烂在肚子里面,还不如便宜了自家兄弟。

只是无论他还是萧布衣都没有发xiàn

,那股冲天的青气其实并不只在林麓山自己身上,它们也暗暗和吴解相连……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一章些许俗事

回到家中,林麓山依然昏头昏脑,路也走不稳当,话也说不清楚。

萧布衣对此有些纳闷,吴解却心知肚明——脑子里面一下子多了数以千计的锦绣诗文,任谁都免不了眩晕一阵子。

“仙人点化”属于纯粹的填鸭式教学,效率毋庸置疑,可对受教育者的压力却也不容小觑。虽然说吴解教给林麓山的都是人间的诗词文章,没有半个字牵涉到仙家道法,但终归是需yào

相当长一段时间去慢慢理解消化的。

不过,只要林麓山充分理解消化了这些东西,他的文采必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常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偷”,林麓山从吴解这里得到的诗词几十倍于三百首,只要他能够融会贯通,必定能够成为一代诗文大家。

……前提是,他以后写诗写文章的时候要悠着点,不能兴致来了就写出诸如“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种只有人间帝王才有资格写的诗;也不能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种一百个皇帝有九十九个看了要发怒的狂话;更不能心情不好就写“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种挑明了要造反的诗。

虽然说大楚国不流行文字狱,可作死过头的话,终究还是要死的!

即使是号称不以文罪人的宋朝,苏东坡也一样差点因为几句讽刺诗就把命给送了。倘若他写的是帝王诗或者狂诗或者反诗,那妥妥的就死定了。

所以吴解考量再三,还是私下找到了林麓山,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叮嘱他“作诗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能写那些犯忌讳的东西……”等等等等。

林麓山还没能把脑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消化,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只要吴解略微提醒,他就想起了那些怎么看都有找死嫌疑的诗词,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也清醒了很多。

“四哥放心!我知dào

轻重!”他连连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诗词,我会让它们全都烂在心里,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吴解拍拍他的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读书人的世界不见得比江湖好到哪里去,很多时候杀人都不用刀的……你头角峥嵘,免不了会招惹到不少人……要当心别人在你背后捅刀子!”

“我的脾气你还不知dào

吗?我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会给别人暗算我的机会呢?”

这件事完成之后,剩下的就是怎么处理丹儿的问题。

林麓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她长相厮守的,无论是他的结拜兄弟吴解还是丹儿的结义姐妹祝槐——就是那天出手帮忙却被吴解一击打倒的黑衣女子,是个槐树精——全都劝不住。既然如此,他们也只好退而求次,设法给丹儿做一个掩饰的身份了。

吴解和林麓山废了许多唇舌,才说服几位长辈点头。先是由杜大伯出面,将“落难孤女”丹儿收为义女,改名杜丹,然后商定三年之后为二人举行婚事。

这三年是必须要等的,因为“父母双亡”的杜丹必须守孝。

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家都表示很满yì

,很高兴。

丹儿相貌秀美、气质端庄,性格更是温婉可人,一声声“爹爹”唤得亲热异常,让四年前痛失爱女的杜大伯喜不自禁,不止一次高兴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杜预对于多了这么一个妹妹也很高兴,尤其这个妹妹还会很快变成弟媳妇,更是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认女儿顺便定亲的晚宴上,他神mì

兮兮地凑到林麓山旁边,递给他一瓶不知dào

从哪里得来的“轩辕大黄丹”,并且保证说这药经过若干江湖浪子的实践证明,能够让文弱书生也虎猛龙精。

看着林麓山红着脸收下秘药,杜预笑得贼兮兮的,吴解也忍俊不禁。

唯一不怎么高兴的,大概只有杜若了。

“我爹他又有女儿了……”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坐在练武场上发呆。

吴解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劝,只能远远地看着。

那天晚上,杜若离开天书世界出去了一趟,将自己墓旁边的养魂玉挖了回来。

从此以后,她在天书世界的房门口,就一直挂着那枚鲜红的玉石。

鲜艳殷红的玉石,有着宛如眼泪一般的形状。

萧布衣在林麓山和丹儿向他道谢的时候显得颇为尴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事后吴解好奇地询问究竟,他犹豫了一会儿,叹道:“人妖相处,气息流动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人不会因此受害,那么受害的就会是妖怪。”

“哦?”吴解一愣,急忙追问详情。

“原本林麓山气运薄弱,承shòu不住长时间的妖气入侵,不久就会死于妖化引起的火劫,这件事也就算了。可现在他气运强盛,妖气再多也不能伤害他,结果就是妖气被他源源不断地吸去,化作他的灵气……”

吴解慢慢皱起了眉毛,知dào

了问题所在。

“那最后丹儿会怎么样?”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问题还不太大,但假如她坚持要生儿育女的话……”萧布衣摇摇头,叹了口气。

吴解顿时联想起了白素贞,着急地问:“你就不能想点办法?”

“别这么看得起我,我不过是个先天境界的小修士,哪怕这次能够顺利得到李祖师,没有三五百年也修liàn

不到还丹境界——要解决这个问题,没有还丹修为,想都别想。”

“你的意思是说,有还丹修为就行?”

“……是‘我必须有还丹修为才行’。你们青羊观的还丹祖师再多,哪怕是金丹大成白日飞升的高人,也帮不上这个忙。”

“那不是没办法了?”

“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总之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其它的事情日后再说嘛……没准日后会有别的办法啊。”

“喂!你这态度太不负责任了吧!”吴解的嗓门忍不住大了几分。

萧布衣越发尴尬,左顾右盼无言以对,最后憋出一句来:“先帮我去把李祖师传承弄到手吧,没准那里面会有比较好的解决方法。”

“没准?”吴解怀疑地问。

“是啊,没准。”

“你就不能给我个准信?”

“吴道友啊!我不是李祖师,我没那么大本事啊!”萧布衣忍不住叫起屈来,“而且就李祖师当年好像也没做过这么逆天的事情啊!关键是时间太紧了,你要给我个二三百年,我肯定能想出办法来,可他们最多五年之内肯定会生孩子——五年啊!你就算一刀砍死我,我也不敢保证能在无年里面想出办法啊!”

吴解深深吸了几口气,知dào

自己的要求的确有点不近人情,只得将心中的焦急按捺下去,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帮你获得传承,也好早点开始想办法。”

“现在不行,传承之地只在每年八月十五打开,现在才六月,到了地方也找不到入口。”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吴解只能忍耐着心中的焦急,在安丰县埋头修liàn



他深入简出,完全不会客,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修liàn

之中,试图尽可能地推动自己的修为快速提升。

然而修liàn

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直到八月上旬,他依然还是停留在百炼境界小成的水准,几乎看不到明显的进步。

要是区区不到两个月就能让一个百炼境界的修士从小成突pò

到大成,甚至更进一步直达通幽之境,那才真是怪事呢!

眼见八月来临,朝廷三年一度的秋闱之期也到了,林麓山便准bèi

动身去郡府赶考。

大楚国的科举是三年一次,每次六月、八月、十月连续考三回,分别是县试、郡试、京试。他之前已经考了秀才,接下来要去郡府考举人,若是能够高中,十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去长宁城参加京试。如果能够在京试里面考到百名之内,还可以进一步参加殿试……

金殿应试,天子门生,这是文人梦寐以求的荣耀,足以标榜一生!

虽然觉得以他的才华,至少考个举人肯定没问题。但吴解还是精心制作了一枚护身灵符送给林麓山,祝他考运亨通,金榜题名。

不过他注意到,当看到他制作的灵符时,萧布衣连连摇头。

“你摇什么头啊?”他不高兴地问,“我觉得那枚灵符做得挺好,一旦激发便有三重火圈护身,就算是百炼境界的修士或者先天武者,一时半刻间也休想打破……”

“我承认你的灵符很厉害,至少我就做不出这么厉害的护身符来。”萧布衣点点头,话锋一转,反问,“可你做的是护身符,关考运什么事?”

吴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暗暗打定主意,日后找到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挖苦萧布衣一番!

八月初三,秋高气爽,吴解辞别家人,和萧布衣一起出发,朝着九州西边飞去。

在极西的沙漠深处,有一处古国遗迹,而当年的布衣神相就把自己的传承藏在了那里,等待后世传人之中有本事有机缘的前往,令它重现天日。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二章大沙漠

沙漠和冰原,是公认的对生命最不友好的地区。

相比之下,沙漠比冰原还更加糟糕一些。冰原也就是很冷,风很大,但只要有抵御寒冷的手段,无论植物还是动物都能顽强地生活下去,至少在那里,构成生命最重yào

的资源——水,是很充足的。

而沙漠就不同了,这里白天很热而夜晚很冷,气候又干燥得可怕,简直把所有对生命不利的因素全都集中在了一起。

午夜时分,这里冷得似乎连血都会冰冻;正午时分,烈日暴晒下的岩石有烫得可以用来煎鸡蛋;而无时不在呼啸的狂风则把沙粒加速到像一粒粒用绳索甩出的弹珠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打得头破血流。

然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沙漠真zhèng

最可怕的,还是缺水。

“幸亏我们准bèi

了足够的水,否则大概就和这些人一样了……”萧布衣看着不远处断崖下的几堆白骨,后怕地说,“虽然以前听说过沙漠里面滴水难寻,可我没想到居然真的连一滴水都找不到!”

“咱们是修士,可以飞天遁地,怎么也不至于渴死的。”吴解在干净的黑石头上煎鸡蛋,笑着说道。

只是他心里也在嘀咕:“这个世界的沙漠比地球上的可夸张多了!地球上的沙漠里面好歹也有点绿洲啊,有点地下水啊……有点仙人掌或者小虫子之类。可这个世界的沙漠居然真的连一点活物都找不到……还好出发前在天书世界里面造了一口普通的泉水,否则只怕半路上就要折返回去找水了。”

进入沙漠三天以来,他们真的连一点水都没找到。

这片位于九州西北大国“大秦”西方的沙漠广袤无垠,凡人几乎不可能穿越,即使修士也要做好充分的准bèi

之后才敢向着沙漠内陆进发。

吴解和萧布衣事先准bèi

了不少食物和饮水,但他们依然严重低估了这片沙漠对于一切生者不友好的程度——仅仅进入沙漠之后的第一天,他们就喝掉了正常情况下可以维持四到五天的饮水。

修士们的体魄远比常人来得健壮,所以他们体内的水分挥发也比常人来得更快。虽然只要几个简单的法术就能避免这种情况,但严苛的环境会大大增加维持法术所需yào

消耗的法力。吴解和萧布衣略略商量了一下就否决了这种做法,宁可多喝水,也要保持充足的法力。

结果就是,他们原本计划能够饮用半个月的水,到今天已经全喝完了。

不过萧布衣并不知dào

这一点,他只知dào

吴解总是能够从随身带着的那个储物药箱里面拿出水来,而且始终显得很从容,毫不紧张。

“名门大派不愧是名门大派!吴道友你这箱子里面,恐怕比一座库房还要大吧?”他很羡慕地说,“我们这些散修和你们真是完全不能比啊!”

他也有储物道具,是一条灰色的腰带,里面约摸有一个大木箱的空间。不过里面装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法器和材料,几乎腾不出半点地方来装水——散修们大多这样,全部身家都随身带着。

所以散修们之间也经常发生杀人越货的事情,因为他们彼此都知dào

,只要杀死对方,就有很大的机会能将对方毕生的积累全部拿到手。

相比之下,倒是吴解这种大宗门出来的弟子比较寒酸一些。别看他一身家什颇为齐全,但如果算算总价值的话,只怕连萧布衣的零头都不到。

原因很简单,对他们来说,平常用不着的东西放在门派里面就好,随身只要带着一些最最重yào

最最常用的东西就行。

比方说吴解自己,无形剑、御鬼环、法袍、法剑、符册、腾空靴、储物药箱、墨镜、竹牌、长刀。他觉得自己带的东西已经十分充足,压根不再需yào

别的了。

他完全感受不到萧布衣那种对于生活的压力,而从不曾像萧布衣那样,看到路边有块稀罕的矿石都忍不住想要捡起来带走。

他的储物药箱里面绝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几乎所有的宗门弟子都是这样,他们的储物法器永远不会装满,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是精品,或者至少说能够用得上。

对他们来说,东西的价值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用得上或者用不上。

所以杀死宗门弟子绝对不会是很合算的买卖,一则他们本领高强难以杀死,二则他们师友众多报复源源不断,第三也最重yào

的是——就算杀了他们,也未必能得到太多的好处。

比方说假如有谁杀了吴解,除非骤出不意一招毙命,否则他的法袍、长刀、无形剑、储物药箱肯定会在战斗中毁坏,剩下的符册和法剑是独门法器,拿去也没用,能够抢到的大概只有御鬼环、腾空靴、墨镜和竹牌。

为了这点东西跟一个百炼修士死磕一回,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贪心,而是贪心到脑残了!

烈日很快就把鸡蛋给煎熟了,吴解笑呵呵地分给萧布衣两个煎蛋,自己也拿了两个,然后装模作响地从药箱里面拿出两竹筒水来,一人一筒。

其实他药箱里面的水早就喝完了,现在喝的都是天书世界出产的灵泉水。若非萧布衣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在这该死的沙漠里面寻找传承之地的话,可能早就发xiàn

问题了。

……不,他大概会将其归结于“大宗门的弟子待遇就是好!连喝水都要喝灵泉水”之类的吧……

这就是偏见,赤裸裸的偏见啊!

两个煎鸡蛋当然不可能吃得饱,不过无论吴解还是萧布衣都有辟谷丹,吃点鸡蛋只不过是为了调节心情罢了,修士们出门在外,别的可以不带,辟谷丹是肯定要多带一些的。

“记得当初我刚刚开始修道的时候,混得非常落魄,一直到十多年后才接触到辟谷丹。”萧布衣随手将一颗清香四溢的药丸扔进嘴里,很感慨地说,“那时候就觉得这东西真是太神了,以后等我有本事了,就专门吃这东西过日子!”

“辟谷丹除了一股清香之外什么味道都没有,整天吃这个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是啊,后来我大概有一年的时间,真的每天都只吃这个,结果吃倒了胃口,现在看到它就不舒服。”

吴解一愣,然后和萧布衣一起大笑。

“散修的生活里面趣事真多!”笑了一会儿,吴解才感慨地说,“我们的生活就枯燥多了,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修liàn

上,其余的事情很少理会……总觉得浪费了很多青春啊!”

“能够专心修liàn

,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长生之路崎岖难行,多修liàn

一天就能多一份飞升的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是巴不得每天都只要修liàn

就好……”萧布衣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都觉得对方的生活比较好。”吴解感慨了一番,纵身驾着剑光飞上半空,左右仔细看了一番。

和之前一样,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

“白天是不可能找到线索的,这见鬼的沙漠里面到处看起来都差不多。”萧布衣走到断崖边,将那些白骨移开,然后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先休息一下,等夜里再对照星象找线索吧。”

“你不是说星象和记录不对,无法寻找吗?”

“那是因为我之前没有考lǜ

几次天象异变的情况——这次不会再弄错了。”

吴解这才放心,走过去挖了个坑,将那些白骨埋了,并且施展精钢符,将坟墓和周围的一片沙地变得坚若磐石。还在坟墓前面弄了个小小的碑,碑上写了“无名旅人之墓”。

“你没必要浪费法力的。人来自于天地,死后也将回归天地,何必要墓?”

“如果我死了的话,我希望至少别人能给我建个墓。将心比心,我不介yì

在力所能及的程度内,帮别人入土为安。”

萧布衣暗暗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名门正派的弟子就是如此,很多时候显得有些迂腐,但当你和他们合zuò

的时候,这种迂腐却显得尤为可靠和可爱——他们不会因为你得到了好处而眼红,更不会贪图利益谋财害命。他们说出来的话犹如钉子一般绝不轻易更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往往肯冒着风险拉你一把。

所以天下散修们虽然常常讽刺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食古不化蠢笨如牛,但真zhèng

到关键时候,却终究还是愿意优先去相信这些笨蛋们。

为什么天下正道昌盛?就是因为有这些笨蛋们一代一代的努力,使得天下修士大多对他们心怀向往。

萧布衣以前也结识过一些正道弟子,他们跟吴解类似,虽然性格各异,但人品却都值得信赖。

“等得到了李祖师真传之后,或许我也该设法去找个正派投靠——但是,那就要放qì

自由自在的生活了……”萧布衣倚着石壁假寐休息,心中暗暗盘算着。

而吴解这时则在跟茉莉和杜若聊天,讨论关于沙漠的话题。

“师傅啊,我记得这种沙漠里面一般会有特别的宝物,不如顺便去找找吧?”

“哦?什么宝物?”

“种类太多了……比方说沙虫如果能活到千年以上,体内就会结成内丹;活到万年的话,内丹就能结成龙珠,它也会进化成沙龙……”

吴解无视了杜若“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的评价,冷静地问:“沙虫大概有多大?”

“一般的沙虫大概像普通的屋子那么高,有十来间屋子那么长吧。活到千年的估计会再大个四五倍,活到万年的沙龙大概会有普通沙虫十来倍大小。”

“那么还是别遇到它们比较好。”刚才兴致勃勃的杜若顿时就蔫了。

“为什么?我记得一个师兄说过,沙虫的肉挺好吃的。”

吴解叹道:“我觉得……我的肉对它们来说大概也很好吃……”

“那我们去找火焰心吧,这个不用打。只要找到沙漠里面爆fā

过的火山,火山核心位置经过多年的风化,偶尔就会形成那种宝石。”

“它有什么用?”

“火焰心可以用来炼制火系的身外化身,是很有用的宝物。”

“……请问身外化身是什么层次的神通?”

“修成阴神的话勉强就能炼制这个了,不过还是等修成阳神之后再炼制比较好,免得浪费。”

“……茉莉啊,你能说点靠谱的东西吗?”

“是啊,说点可以吃的吧。”

“沙漠里面有一种叫沙魅的东西,它喜欢模仿人类的外形和行为,只要装作遇难者,它们就会来救助你,这时候一刀捅死——它们的心脏味道很好。”

“……我觉得应该被一刀捅死的是那些吃它们的混蛋!”

“老四说得对!还不如把那些混蛋抓来吸血呢!”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天色将晚的时候,萧布衣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东张西望。

“怎么了?”正躺在石壁下休息的吴解纳闷地问。

萧布衣没有回答,反而趴了下来,将耳朵贴在沙子上仔细倾听。

吴解正要驾着飞剑上天去看看,却被他拦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面沉如水地站起来,一反手拿出了战斗用的法器。

“有两个修士正在接近,来意不明,我们最好准bèi

跟他们打上一场!”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三章传承之地

旅行的人都知dào

,在荒野中遇到行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敢于行走在荒野中的,都是有实力又愿意冒险的强者。他们的道德水平往往并不是那么高,因为他们多半都是为了追逐财富敢于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又或者根本就是逃跑中的罪犯。

一般人有那种本事的话,在哪里不能赚钱?在哪里过不到好日子?荒野可不是好去处!

沙漠是最糟糕也最危险的荒野,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当然也是最危险的。

按照萧布衣的估算,在这大沙漠里面只可能遇到两种人,要么是往来于九州大地和西方云州地区的修士,要么是和自己一样寻找遗迹的修士。

前者大多是惹了大麻烦在自己那边混不下去的,几乎可以跟“恶人”画上等号;后者倒未必是恶人,可情况却比恶人更糟。

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争夺布衣神相的真传,都要做好战斗的准bèi



他将自己惯用的后土杖掣出,随时准bèi

发动这件凝聚了上万斤岩土的法杖,将敌人砸得粉碎;同时又将几张符箓准bèi

妥当,准bèi

用符法来抢夺先机。

一切准bèi

好之后,他转身看了看吴解,却见吴解手上剑光一闪,整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虽然听吴解介shào

过无形剑,但直到此刻他才亲眼目睹了无形剑的威力,不由得赞叹万分,羡慕不已。

大门派就是大门派,无形剑这种法器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最佳之选,放在他这种散修身上足以横行天下,放在小门派可谓镇山之宝,但大门派随随便便就给弟子使用了……

吴解性格谦和,一直都没将自己是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大师兄的事情告sù

他,所以萧布衣又下意识地将大门派的家底深厚程度往着夸张的方向想象了一回。

现在在他的印象中,青羊观已经是一个用各种稀有的材料铺地,仓库里面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珍贵法器的超级大土豪。

不得不说,偏见就是这么来的!

二人等了一会儿,远处的声音渐渐靠近,却是他们听不懂的话语。

那种话语颇为拗口,似乎一直翘着舌头,但却又掺杂了很多鼻音,不时有着嗡嗡的回响,加上双方语速极快,纵然吴解和萧布衣再怎么聚精会神,也听不出名堂来。

“语言不通?”吴解眉头一皱,翻开符册,正要发动二十四道灵符之一的“会意符”,萧布衣已经先一步出手,两张紫色符箓光华一闪,他们就听懂了那两个人的对话。

“摩漠达,你逃不掉的!”

“靠嘴皮子可杀不了人,你已经追了我十天,可也没能把我怎么样啊。”

“十天杀不了你,我就追二十天,三十天……你总有死在我手下的时候!”

“这里距离东之国已经不远了,等到了东之大地,我随便就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你根本别想找到我!”

“你一个西之国的人也想在东之国躲起来?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的头发,看看你的皮肤。就算小孩子都能看出你和一般人完全不同,你怎么躲?”

“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在那之前我就会杀了你!”

“迦南神教的首席杀手荷呵,原来只会在嘴上嚷嚷着杀人啊。”

“等你被我的刀子捅穿心脏的时候,就知dào

我是不是只有嘴上本事了!”

伴随着叫骂吵闹而来的,是追逐和打斗的声音。空气被强dà

的力量压缩然后爆fā

的低沉轰鸣,闪电炸裂的猛烈爆响,剑qì

破空的锐音,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听得出来双方的招数很多,本领也不同凡响。

吴解纵身跃起,脚尖在断崖上点了几下,就登上了断崖的顶端。居高临下看去,只见大概两三里外,两个人影正伴随着漫漫风沙一路过来。

这两人打得极为激烈,所过之处一片沙尘滚滚,简直就像是一团小型的龙卷风似的。吴解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确定他们应该还不是炼罡修士,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炼罡修士,问题就不大。

那两个人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断崖,一边打着一边朝这边赶来——大概是打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就算修士的耐力远比常人更好,连着打上几天,也一样会累得吃不消。

除非这两人想要同归于尽,否则他们就必须要休息。

看到这一幕,吴解暗暗点头,心里也稍稍轻松了几分。

既然这两个人还知dào

打打歇歇,那么应该就不属于只能用拳头交流的狂人。

他可不想在这该死的大沙漠里面跟人动手开打啊!

过了一会儿,追打中的二人来到了断崖之下,迎面就看到了一手法杖一手符箓,正在严阵以待的萧布衣。

二人立kè

停手,左右分开,远远地拉开了距离。

左边这人是个穿着灰色袍子的短发男人,面目黝黑、身材魁梧,胸前还挂着一串念珠,应该是佛门弟子。

佛门传播广泛,就算在大沙漠以西的云州也有分支,所以在沙漠上见到一个和尚,倒也不足为奇——事实上会长途跋涉穿越沙漠的修士里面,大多数都是和尚,因为他们会经常去找同道讨论经义,为此就算远涉重洋或者穿越沙漠,也在所不惜。

这和尚提着一支熟铜禅杖,禅杖的顶端套着几个五颜六色的环,一看就知dào

是法器。而从它的粗度看来,大约也兼做武器之用。这意味着他是个法武兼修的高手,比一般专精法术或者武功的修士更难对付。

右边那人是个一身白袍的女人,不仅身体,连脸都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可以从身材上看出是女人之外,看不到别的相貌特征。吴解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修士,想来那个“迦南神教”应该是一个比较隐秘的组织。

这女人双手提着两把尖锐的弯刀,刀身上有淡淡的蓝光流动,一看就知dào

不是凡品。她的白袍上画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更有法力蕴含在其中,显然大有名堂。

这两个人原本是一路追打过来的,但看到萧布衣之后就分开两边,可见他们不仅对彼此非常忌惮,对于其他人也十分提防,这很可能是心里有鬼。

接下来的交涉进行得还算顺利,萧布衣的实力虽然比二人稍低,但当吴解在断崖顶上睁开火眼,放出足以将整个断崖和周围一大片提防完全罩住的火圈之后,二人就很明智地放qì

了使用暴力交涉的企图,转而设法拉拢他们。

按照那个叫“摩漠达”的和尚的说法,他是佛门妙法宗下属真言派的核心弟子,只要帮他解决了来自邪教的追杀者,就可以赢得整个妙法宗的友谊——擅长开坛讲法的妙法宗是佛门第二大势力,仅次于排名第一的苦修派系戒律宗。

而按照女杀手“荷呵”的说法,她是西之国——也就是云州——东部最大宗门迦南神教的护法,这次追杀摩漠达,是因为对方在迦南神教的势力范围内开坛讲法,抨击各种“外道”。她也保证说,只要吴解和萧布衣帮她杀了摩漠达,日后到迦南神教的地盘,必定奉为上宾,提供各种便利。

“你们提供的条件都很好,但却都不是我真zhèng

急着需yào

的。”萧布衣看了看吴解,见他没有插嘴的意思,便说道,“我们不会为了自己不急需的东西在这大沙漠里面跟一位道行高深的修士拼命。”

“那两位施主想要什么?”

“我们迦南神教势力庞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传说中这沙漠里面有个古城,我们想要找到它的遗迹。”

“我带你去!”摩漠达和荷呵异口同声地大叫。

原来二人在沙漠中追逐战斗的时候,居然曾经路过那座古城遗迹……

于是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就是两位原本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死敌,居然要一起给他们当向导。

摩漠达想要走的话,荷呵就要去追杀,于是就没有人给吴解他们带路;而无论摩漠达还是荷呵,都不肯让对方独占功劳。

结果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他们一起当向导,带领吴解和萧布衣前往遗迹,然后再自己打个痛快。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路上萧布衣见二人都有些闷闷不乐,笑着劝道,“至少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将来再打嘛。”

他的话说得很在理,不过见摩漠达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听荷呵从鼻子里面哼出的冷笑,就知dào

二人完全没把他的劝说听进去,甚或起了反效果。

“唉!他们怎么就这么急着想要杀个你死我活呢?”萧布衣摇摇头,郁闷地叹道,“我看他们的面相,乃是纠缠相杀生死相连的模样,非得这么打下去的话,结果多半要同归于尽啊!”

“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的头发呢?”吴解淡淡地说,“你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几根。”

萧布衣一愣,立kè

闭上了嘴巴。

沙漠中的旅行是很枯燥的,而他们又必须对照天上的星星确定方向,一路上昼伏夜行,终于在五天之后,他们看到了茫茫沙海中的那片废墟。

曾经盛极一时的古城已经化作了无数的残垣断壁,而布衣神相的传承之地,就在这片废墟之中……

第一卷慕道 第十四章废墟之中

漫漫黄沙,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头顶蔚蓝,脚下灰黄,往远处看去,蔚蓝渐渐变白,灰黄也渐渐变白,到最后天的白和沙的白连成一片,再也看不清哪里是天,那里是沙。

萧布衣站在废墟之中残留的最高建筑物顶上极目远望,将整个废墟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

断壁残垣连成一片,碎石瓦砾层层叠叠,看不出任何特别的东西。

仿佛有一副名为“时间”的画卷在他们面前展开,但这副画面之中却找不到有任何能够独立于时间的东西。

感觉上……就算这里曾经有过什么巧妙的机关阵法,现在也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失去了力量,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和这片废墟融为一体了。

萧布衣的脸色很难看,从他抵达这里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kàn

,而且越来越糟糕。

他在古城中奔跑,间或停下,搜索翻找每一处他觉得可能是传承之地的废墟;他驾着法器腾上天空,在古城上空一圈圈飞行,仔细地查看地面上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堵墙壁的轨迹,揣测是否有什么阵法;他还将法力毫无节制地散布出去,希望用布衣神相一派独有的法力来唤醒沉睡的机关。

但他一无所获,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最后他只能站在一座倒塌了大半的塔顶上,茫然地注视着整个废墟。

“究竟在哪里?”他自言自语,神情中充满了担忧和痛苦,“难道说……真的已经不在了?”

吴解并没有跟他一起行动,而是站在废墟外面,安心等待他找到传承之地。

“你不去帮帮忙吗?”摩漠达低声问,“虽然不知dào

你们要找什么,但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来得快吧。”

“我不方便插手,那是他师门选拔弟子的考验。”吴解摇摇头,反问,“你不是在路上一直嘟嚷着想要早点去九州投奔真言宗吗?怎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想通了。只要跟着你们,她就没办法动手杀我。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休息呢?”来自西方的大和尚摆出了一副无赖嘴脸,“如果我现在离开,肯定又是没完没了的追杀。那么我为什么要走呢?”

吴解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但想起萧布衣给这两个人看相的结果,就把心里的不愉快都给压了下去。

相见就是有缘,他跟这两个人无冤无仇,自然乐于见到二人化干戈为玉帛。

或者最起码,他不想让这两个人就那么糊里糊涂地在纠缠和厮杀中死去。

修士追逐的是长生不朽,就那么死掉的话,大家为之奋斗的东西,一直追逐的梦想,不就变成笑话了吗?

他没有开口,不远处的女刺客也没有。

她坐在一块石头下面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掉了似的。但谁都知dào

,她只是在休息,让自己始终保持最佳的状态,以便迎接战斗。

作为一个随时准bèi

战斗,甚至可能随时准bèi

去死的战士,她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聊的对话上。

吴解又等了一段时间,萧布衣还是在塔顶上仔细观望,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或者说,还在一无所获。

于是他摇摇头,找了阴影坐下,拿出竹筒来喝水。

他的任务是等萧布衣找到传承之地的入口之后,帮zhù

其打开入口。现在连入口都还没找到,自然没他什么事情。

这是萧布衣必须独自面对的挑zhàn

,必须独自解决的难题。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那么还是死了获得布衣神相传承的心思,老老实实当个普通的散修算了。

不是吴解不通情理,更不是他刻意为难萧布衣,天下任何一个门派都是这么做的。

就像当初吴解他们参加青羊观的入门选拔,安子清身为青羊观重yào

旁支“神丹安家”最杰出的年轻一代,同样需yào

按照规矩接受考核,得不到任何外力的帮zhù

;吴解为将岸了结生前的遗愿,赢得了这位师伯的感激和敬重,却也不能直接入门,需yào

自己跑回牛头山爬石阶。

入门考核,既是考验弟子的才能和心性,也是考验弟子和本门的缘法。

在吴解看来,萧布衣的才能和心性应该都没问题,但是否真的和布衣神相一脉有缘,那就不确定了。

但他已经暗暗决定,就算萧布衣没能顺利得到布衣神相的传承,也要邀请他加入明教。

明教教主的位置一直为将会重生的圣天女留着,但作为一个新兴的门派,门中长老多一些,绝对有利无害。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萧布衣没能得到布衣神相传承的话,自己就去藏书楼找找,看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布衣神相或者其他以占算著称的前辈高人们留下的东西。

如果顺利的话,他甚至还可以去藏书楼二楼申请一本对萧布衣有用的功法。

三楼那些都是根本大法,绝对不容外传。但二楼的那些道法一般都是可以的,只要完成门派的要求就行。

萧布衣人品不错,值得他花时间精力去从二楼申请一本功法来。

时间慢慢过去,日头渐渐偏西,阳光将残塔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塔顶那寂寥的身影在渐渐强烈的晚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吴解叹了口气,朝着那边喊道:“萧道友,先歇会儿吧!时间还多得是,不用着急!”

萧布衣闻言回过神来,摇着头,叹着气,正要转身离开残塔,目光突然盯住了东边的地平线。

“又有人来了!”

吴解一愣,驾起剑光飞到半空,果然看到四个裹着厚厚白袍的人影正乘着沙橇,从风沙之中走来。

这四人看起来是那种沙漠经验非常丰富的类型,他们的装束是最适合在沙漠行动的类型,而他们所使用的沙橇更是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用得好的特殊交通工具。

这种外形和地球上帆板有几分相似的沙橇,能够借助风力在沙漠中方便地行进,既能节省很多体力,又可以装载不少物资,是沙漠旅行的最佳交通工具。

沙漠里面有很多珍稀的物资,最常见的就是一些特殊的矿石,还有很多稀罕的宝石,因此引来了很多寻宝者。这个世界的沙漠就算骆驼也没办法深入,想要进入沙漠深处寻宝的话,唯一能够乘坐的就是沙橇。

就算是神通广大的修士们,除非是炼罡有成能够高速飞行,否则最好还是弄个沙橇比较方便。

在沙漠里面旅行而不用沙橇的大概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和尚和杀手那样,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准bèi

沙橇;另一种则是像吴解和萧布衣那样,不会用沙橇。

当初出发前,吴解和萧布衣也曾经买了沙橇,可惜这东西操作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不练上十天半个月的话根本无法操纵自如。他们实在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所以只好靠双腿走路算了。

反正……他们跑得很快嘛……

当然,普通人即使有沙橇也不可能在沙漠里面深入太远,至少吴解他们现在的地点,按说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到得了的。

吴解缓缓飞到萧布衣旁边,将自己的所见告sù

了他。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沉,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会特地找到这个几乎位于沙漠核心地区的遗迹来,又做了充分的准bèi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这难免让他们想到了自己。

莫非……那些人和他们一样,也是来试图获得布衣神相传承的吗?

二人对视一样,索性不再等待,迎了上去。

两组人很快就在夕阳下的漫天风沙里面见了面,不过见面的情形却有点出乎意料。

当吴解和萧布衣从空中落在沙橇前面的时候,还没等他们开口,沙橇的四名乘客中就有一个人惊喜地喊出声来。

“大师兄?!你怎么也在沙漠里?难道你也是来找李布衣遗物的?”

吴解微微一愣,循声看去,只见那既高且壮的大汉扯下头罩,露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从前额到眉心有一道可怕的伤痕,让他看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言师弟?你也是来帮别人获得布衣神相传承的?”

这个壮汉不是别人,正是吴解的师弟,青羊观二十七代弟子之中两位武修士之一,言峯。

有了吴解和言峯这对师兄弟当缓冲,原本紧张的气氛立kè

就缓和下来,双方也不再摆出敌对的架势,而是一起回到了废墟旁边。

“这就是藏着祖师真传的古城遗迹吗?”那一队的首领,一个听声音有点苍老的男人沉吟着说,“看来,你们还没找到传承之地?”

“但我们毕竟先到一步!”萧布衣毫不让步地回答。

“关系到道统之争,先来后到没什么意义。”那男人微笑着反问,“如果你们来得迟的话,难道就会放qì

吗?”

萧布衣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来迟了就是没缘分,咱们这一行最注重的就是缘分,你总不会觉得来迟的人反而比来得早的更有缘吧?”

“得到的人就是有缘,得不到的就是无缘。”那人依旧笑得很从容,“年轻人还是不要这么大火气的好,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很有运气,结果每一个都失败了。”

“您今年贵庚啊?”萧布衣冷笑着问,“别以为我不知dào

!我们这一派的占卜消耗很多寿元,所以天生就会比别人看起来老很多。我看你也不过入道境界的修为,顶天了也就六七十岁吧,充什么前辈啊!”

那人哈哈大笑,摘下罩住头脸的白头巾,露出了一张略略显老的脸。

“我叫苏霖,是个树精。虽然道行不高,可今年却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岁了。”

萧布衣一愣,失声叫道:“北方第一神算子苏霖?”

“不,是天下第一神算!”苏霖脸上露出傲然之意,“要问这世上谁最适合当布衣神相的传人,那只能是我!”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五章资格

八月十四,是大楚国郡试开始的日子。

郡试要考三天,第一天考的是经义,在朝廷供入文庙正堂的五位圣贤著作中抽取几段,要求默写,并且对其进行解释;第二天考的是诗赋,要求写三首诗,一篇赋,其中有两个必须按照标题来写;第三天则考策论,出三个题目,择其一撰文阐述。

三科考完之后会分别改卷,卷子分为“超”、“优”、“上”、“中”、“下”五个等级,能有一科得到“优”或者三科都得到“上”,就可以被录取,得到举人的身份和进京参加京试的资格。

这样下来,平均每次郡试,能够中举的大多不超过三十人。秋闱三年一次,每次可以给郡内选拔的人才,甚至连补足本郡中下级文官的缺额都不够。

大楚国那位制定科举制度的开国皇帝熊达大帝,肯定深谙饥饿营销之道。

林麓山提着装有双套文房四宝的书箱,排在长长的赶考队伍之中,和上千位来自本郡各县的秀才一起,沿着狭窄的甬道慢慢走进考场。

这甬道是请有道高人监造,能够不用搜身就让一切夹带私藏无所遁形,不仅节约了人力和时间,更尊重了赶考秀才们的人权,充分体现了仙侠世界的优越性。

拐弯之前,林麓山忍不住又朝着熙熙攘攘的送考人群看去。

看到那一袭粉红,他原本有些紧张担忧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昂扬的斗志悠然升起。

男子汉大丈夫,最大的理想莫过于封妻荫子、建功立业。

而此刻,就是他踏上成功之路的第一步!

进了考场,领了卷子,他略略一看,心里就定了下来——简单,都是早就已经记熟了的!

林麓山从小就饱读诗书,尤其是先贤的著作,更是翻来覆去不知dào

读了多少遍、背了多少遍。只要给他时间,就算把那些著作连带着历代名家的注解都默写出来也轻而易举。

经义这一门,对他毫无难度!

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答完了卷子,剩下的半天就在反复检查,避免任何可能的疏漏和错误。

等到傍晚交卷出来的时候,对着早已在门口苦苦等候的亲人和家丁,他自信地笑了,朝着他们翘起大拇指。

“没问题!”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距离大楚国万里之外的沙漠深处,吴解和萧布衣正和苏霖等人对峙着。

“要问这世上谁最适合当布衣神相的传人,那只能是我!”

仅仅这一句话,就把原本还算和睦的气氛完全摧毁,似乎连晚风都凉了几分。

苏霖这话说出来,萧布衣当时就怒了,恶狠狠地反问:“凭什么?”

“凭我的寿命。”某树妖一句话说得他哑口无言,“就算不修liàn

,我也能有三千年以上的寿命;而以我现在的道行,寿元差不多足有上万年——入道修士一般寿元不超过二百年,我是你的五十倍以上!”

这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以至于萧布衣愣了半天,却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他原本想了若干套说辞,无论苏霖怎么说都能当场驳倒。但却没想到苏霖根本不从道法传承的角度来谈,反而转到了寿元的角度!

人类怎么能跟树精比寿命啊!彼此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就算修为再怎么高深,人类不飞升的话,最多最多也就是活个一千五百年,这基本上就是极限了。但妖怪里面能够超过这个数字的比比皆是,三五千年司空见惯。

而树精……即使在妖怪里面,也是以长寿著称的。

天下群妖里面,有好几位著名的长寿树妖,比方说住在南海边“独木林”的老榕树“榕易”,还有喜欢作书生打扮云游天下的“松柏生”,都是至少活了两三万年的超级老前辈。

布衣神相一脉的法术很特别,占卜的时候会消耗寿元。这就导致包括萧布衣在内的传人们都有点未老先衰,甚至于可能年纪不大就早早死去。

但这个问题对苏霖是不存zài

的,他的寿命足有凡人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消耗寿元。

北方第一神算的名号,吴解也略有耳闻,据说这位苏神算学究天人,看相问卦几乎从不出错,简直是神话一般的人物。

不过苏霖的行踪一直都很隐秘,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几乎没有人知dào

他现在在哪里——很显然,他充分吸取了李布衣当年的教xùn

,在自我保护方面做得非常好。

所以直到现在,吴解才知dào

原来他也是个妖怪,还是妖怪里面最长寿的那一类。

不可否认,相对于寿元不超过二百年的萧布衣,苏霖在学习布衣神相一系法术方面,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然而萧布衣并不肯就此放qì

,他沉思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我辈修士所求的是无上大道,长生只是求道过程中必然的结果。虽然树妖一族向来长寿,可这一族飞升的例子却几乎没有。你适合做的是一个门派的传法长老,而不是真传道法的继承人。”

“飞升?”苏霖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好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是太有趣了,你连罡气都还没炼成,就梦想着要飞升,不觉得太想当然了吗?”

“如果不为了飞升,我们何必要求仙?”

“修liàn

是为了超脱,飞升与否很重yào

吗?”苏霖满不在乎地说,“就算你飞升了,也不见得能比我活得更久。”

“何况……”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萧布衣一番,摇摇头,“你的命格太薄,这辈子可能到炼罡层次就是极限了。飞升什么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萧布衣自然也给自己算过命,结论和苏霖并无区别。他皱了皱眉,同样盯着苏霖看了看,不屑的反问:“你的命格难道就比我厚重吗?有什么好得yì

的!寿元长有什么用?我看你可不像是比我长寿到哪里去的样子!”

“你光靠看我的脸就能给我算命?”苏霖哈哈大笑,“我的相貌根本是别人的,命格厚重与否,长寿与否,那都是别人的事。如果我觉得有必要的话,完全能够变成其他模样。”

“天下看相都是要看真满目的,而我是树妖,我的真面目是一棵大树。你要给我看相吗?要不要我显出真身来,让你帮我摸个骨啊?”

萧布衣说错了话,被他好一番取笑,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话可说。

既然语言不能完成交涉的话,就只能用暴力了。有道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可以消灭问题”,正如地球上曾经有个世界第一大国,擅长用核弹扑灭油田大火。

一颗下去,蘑菇云升起,世界自然就清净了。

萧布衣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脚朝着苏霖走去。

他的步子很奇怪,而且走路的速度也极慢,缓缓抬脚缓缓落下,就像是在唱戏一般。

但随着他这一步落下,周围的气氛就完全变了。

原本沙漠上正在吹着晚风,越来越猛烈的风吹过废墟,发出或低沉或尖锐的响声,更有沙子被风挟裹着在空中飞舞,时不时打在人身上微微疼痛。

但萧布衣这一步落下去之后,风声就消失了。

并不是说风没有了,事实上风依然在吹,一粒粒沙子打在身上依然微微作痛。

——但风的声音没有了。

这就像是正在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按下了遥控器的静音键,明明画面还在播放,但声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解一愣,正想要询问原因,却又没有开口。

眼前这奇异的静默显然是萧布衣的法术,他不懂法术的原理,帮不上忙,但他至少可以不帮倒忙。

正要开口的言峯看了他一眼,也闭上了嘴巴。

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觉得,和苏霖同行的那个矮墩墩的汉子就粗声粗气地问:“怎么了?风声怎么没了?”

在寂静的沙漠上,他的声音显得很刺耳。

苏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萧布衣。

萧布衣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他就是保持着似乎要往前走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你踩住风声,是想要等会儿掀起地籁呢?还是想要引发轰风?”苏霖等了一会儿,冷冷地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萧布衣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色,却没有开口,只是依然站在那里不动。

“他这是在做什么?”苏霖的另外一个同行,一直在沙橇尾部警戒的青年问道,“苏前辈,能够给我们说说吗?”

“也没什么,这是本门法术‘风水术’。他踩住了这一带的风声,等会儿就能将它们一起激发,或者引发大地万物的鸣响,是为‘地籁’,或者化作猛烈的轰鸣,是为‘轰风’。”苏霖显得很轻松,但看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死死盯着萧布衣刚刚踏出的那只脚,就知dào

他其实是紧张的。

“那这两种法术有什么区别吗?”那个青年继xù

问道。

“都是小把戏,不值一提。”苏霖轻描淡写地摇摇手,“想要动手,贵兄弟可比我们强多了,更不要说这里还有言道友。他根本赢不了的。”

“大师兄一个人就比我们加起来更强。”言峯的声音带着一点嘶哑,“三年前他刚入道不久,就一口气杀了东南四凶的‘万’和‘千’,然后马不停蹄回头又杀了自开一派颇有名气的至高至圣教圣天女。张家兄弟不会比东南四凶更强,我也不觉得自己比圣天女厉害。”

“更何况……我为什么要为了帮你,跟本门大师兄动手?”他有些讥讽地看向苏霖,“这差不多相当于是背叛师门了!你当我是傻子吗?”

苏霖和张家兄弟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吴解的实力怎么强,更没想到言峯的态度这么坚决,简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萧布衣的脸上浮起了笑容,虽然道理上说不过苏霖,但只要打得过就行。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别动手吧。”吴解叹了口气,劝道,“遗迹就在眼前,可传承之地还没找到,就算要动手抢夺机缘,至少也要先找到传承之地再说吧!如果传承之地已经不在了,我们岂不是白费力qì

?”

萧布衣看向苏霖,见苏霖微微点头,也就冷笑一声,收回了那只脚。

周围立kè

又重新充满了晚风之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按照秘籍所说,八月十五那天,传承之地就会开启。”

苏霖立kè

接过话头:“等传承之地开启,我们再一较高低!”

“好!”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六章抉择

双方议定之后,就暂时停止了争执。

虽然彼此都知dào

,一旦传承之地开启,他们免不了还要再争上一回,甚至可能大打出手。但至少现在不用打了。

趁着这段暴风雨前的平静,吴解向言峯打听他们那一边的情况,得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消息。

言峯因为当初受伤失忆的原因,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周游各地,寻找可以让自己寻回记忆的线索。

他并不知dào

要怎么才能找回自己的记忆,师门的长辈们则表示牵涉到脑子的事情,能不动手则不动手,自己记起来远比别人帮忙好得多,所以他只能按照模模糊糊的印象,到处寻找可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石头。

这种做法很没有道理,更没有效率。但他实在没有别的线索,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像很在意那些特殊的石头……

“我找了几个大城市,基本上把所有常见的宝石全都看了个遍,但只找回了几段零碎的记忆。”言峯叹道,“剩下的那些宝石差不多都是奇珍异宝稀世罕见,而它们往往又不能作为制作法器的材料或者辅助修liàn

,所以本门仓库里面也没有收录……我想来想去,只好到沙漠里面找找看,或许在这里能找到一些稀罕的宝石。”

“哦……那么你是在沙漠里面遇到他们的?”

“不是。我当时正在准bèi

进入沙漠的工具,苏霖找到了我,问我愿意不愿意帮他到沙漠里面找点东西,作为代价,他可以帮我占卜那些对我有用的石头的下落。”

吴解点了点头,他完全能够理解言峯急切地想要找到自己昔日记忆的心情。

“那么另外两个人是什么来历?你知dào

吗?”

“他们是来自西北小门派‘听澜山’的堂兄弟,那个门派满门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人,小得出奇。哥哥张力是体修,就是以武入道的凡人,目前正在努力弥补武者时期缺漏的基础;弟弟张和是剑修,资质不错,他加入了听澜山之后,带挈着堂兄也一起踏入了修道之路。”

“这么说,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喽?”

“应该是吧……不过就算他们感情不是那么好,至少也会同进共退的。”

吴解沉吟了一下,又问:“他们的本事如何?”

“我没见过苏霖出手,只知dào

他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占卜方面更是样样精通,无论看相拆字算卦占星都非常厉害。而且他在杂学方面也有很高的水平,阵法、符箓、炼丹、制器几乎都会……活得久就是好啊!”

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越来越不看好萧布衣了。

萧布衣十五岁修道,迄今只有二十年,而苏霖却已经一千两百岁了。

就算苏霖在吹牛,至少他肯定是老妖怪——就算吴解也听说过北方第一神算的名号,光是苏霖得到这个称号的时候,就已经是差不多二百年之前了。

时间可以积累知识,而对于相士这种靠脑子吃饭的人来说,知识就是力量。

成名二百余年的前辈,籍籍无名的晚辈,只要眼睛不瞎,谁都看得出来谁比较出色。

吴解苦笑着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开,继xù

打听消息。

“张力不会什么高深的法门,无论武功还是道法都很简单。但他下的苦功可一点也不简单!他属于那种靠着刻苦,把简单的功夫练出名堂来的人,在正面的战斗中颇有威力;张和善于御剑术,一对双剑使得飘逸轻灵,缺点是实战经验严重不足,刚好和他哥哥是相反的极端。”

“那么这两个人就互补喽?”

“没错,他们兄弟任何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但一打二的话,我估计最多只能坚持十来招。”

吴解皱起了眉毛,微微有些担忧。

言峯对他的实力其实是颇为高估的,当初他杀死万恶兽和千军道人,靠的是利用了那件组合法器制造的火云,而圣天女之所以败给他,根本不是他有多厉害,只是她当时已经油尽灯枯而已。

以他的真实实力来说,虽然肯定远在言峯之上,但能不能十来招就击败言峯呢?

如果等一会儿打起来的话,吴解希望尽可能不要让言峯对苏霖等人出手。因为就算门规大于交情,出尔反尔也会对言峯的精神修养造成损害。

如果言峯不出手的话,他就得尽快击败张家兄弟,然后赶去帮萧布衣。

萧布衣对苏霖,怎么看都不可能坚持很久。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地上,仔细地琢磨着届时该怎么做,该怎么打。

而其他人的做法也差不多,大家都显得忧心忡忡。

在这片沉默之中,大和尚摩漠达叹了口气,向众人辞行。

“虽然很想再多休息一会儿,但距离八月十五已经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这位正在被追杀的真言宗弟子苦笑着看向初升的月亮,很是无奈,“等到八月十五,你们可能就要开打。到时候一片混乱,反而更容易被她抓住机会。”

他说完便施展法术,脚下一道金光如同龙蛇似的将他托起来,贴着沙子犹如滑行一般飞快地走远。而之前一直在阴影里面休息的迦南神教护法荷呵则一言不发地追上去,脚尖重重地踩在沙地上,每一步都溅起一大片沙子。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很快就消失在东边的地平线上。

吴解向言峯解释了一下这两个人的情况,言峯听得连连摇头。

“这些信教信傻了的人真是不可理喻!不就是传教嘛,值得为这点小事拼个你死我活吗?”

“我也这么觉得……但他们似乎认为很值得。”

“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苏霖笑着说,“就算是我们这些与世无争的算命先生,也会为了争夺道统而不惜一战,更不要说别人了。”

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让气氛顿时就低沉了下去。一时间谁都不再开口,只有吹过废墟的夜风在低鸣,犹如呜咽似的。

从八月十四到八月十五,只有一天——事实上,还剩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看着满月渐渐朝着天顶升上去,萧布衣的心情也渐渐紧张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和苏霖之间存zài

的巨大差距,仅仅活了不到一百年的人类和已经超过一千岁的妖怪,即使彼此的力量可能不相上下,但经验方面却有着简直让人绝望。

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不想跟苏霖这种可怕的对手争夺真传。

但他别无选择。

李布衣这一系的道法实在很诡异,他十五岁开始修道,迄今不过才二十年,可自己暗暗估算,却已经额外损耗了至少三十年的寿元。

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相当于六十五岁了。

入道先天境界的修士理论上能活一百五十年左右,也就是说他还有八十五年的寿元。

这个数字看上去很多,但除非他从此再也不占卜算卦,否则一定会继xù

损耗寿元——他曾经很仔细地算过,如果自己按照目前这种频率修liàn

和占卜,大概只能再活三十年左右。

再活三十年就要死,他怎么能甘心呢?

而且……修道的人追求的是不断进步,明明眼前有更进一步的道路,他怎么能不去追求一下呢?

天下每年都有不少修士为了追求更进一步而去主动冒各种风险,那些还丹七八转的各派祖师们也是为了更进一步才去挑zhàn

天劫,想要渡劫飞升。

他萧布衣又不是太上忘情的圣人,怎么可能放得下对于“进步”的追求?

萧布衣皱起眉头,暗暗盘算该怎么做。

他的优势和劣势都很明显,劣势自然就是在占卜能力和道行上差距——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如果他和苏霖公平竞争的话,输的多半是自己;但他也有极大的优势,就是彼此的同伴天差地别!

吴解的实力远在张氏兄弟之上,何况如果真的打得很激烈,言峯也不可能不帮自己师兄。

这两位青羊观的高徒联手,苏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

这就是他的优势。

如果比不过苏霖的话,那就让苏霖没办法来跟他比!

虽然这种做法几近无赖,可为了追求机缘,就算要耍无赖也顾不得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暗暗下定了决心。

月亮在缓缓升起,渐渐地接近了天顶的正中。

双方的心情也随着它一起提了起来,渐渐吊到了空中。

谁都知dào

,一旦月正中天,就到了八月十五。

如果传承之地已经不在的话,那么大家的这番辛苦就全都付诸东流,什么都得不到;而如果传承之地还在的话,那么很可能就会看到入口。

那时候,就是双方翻脸动手的时刻!

天空的月轮一点一点朝着中天接近,在它终于抵达中天的那个瞬间,废墟里面突然腾起了奇异的光华。

传承之地还在!

众人不由得一起瞪大了眼睛,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一个灰色的身影已经从那片光华里面冲了出来,朝着东边飞驰而去。

就在那个身影冲出去的瞬间,这片光华便瞬间黯淡,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那个人已经得到了传承,所以传承之地自动消失了?

众人还在纳闷,苏霖已经狂吼一声:“追!”,脚下生烟,想那道灰色的身影追去。

他这一追,张家兄弟也下意识地跟上去,言峯看了看吴解,略略想了一下,也拔足追了过去。

吴解并没有急着追赶,而是回头看向萧布衣。

“你怎么办?也去追吗?”

萧布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

最后,他咬咬牙,捏紧拳头,做出了简直是赌博的决定。

“我们不追!”他的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我不相信传承之地会那么容易消失,所以我要在这里等!”

“等?”

“是的,等!”萧布衣低着头,仿佛是要给自己鼓劲一般大声说:“我相信李祖师的智慧和布置,如果传承之地真的消失了,我们这些传人们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

“现在才刚刚子时,我要一直等到今天亥时,把八月十五这一天等下来!”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七章奥妙

萧布衣下定决心之后就闭上眼睛坐在废墟前面,摆出了“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豁出去博上这一回。

吴解看看已经在地平线尽头化作细小黑点的众人,又看看正在努力平复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的萧布衣,点了点头,笑着坐在他旁边。

“不管你的判断是对是错,能下这种决断,就是好的。”

他见萧布衣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皱了皱眉,对茉莉说:“你这话没有说服力啊,你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是师傅你缺乏威严,当年你这么说的时候,被赞扬的弟子哪个不感动得泪流满面!”

“当年无上神君就算只是点个头挥挥手,也会有很多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吧……”

“的确是这样,可见威严才是最重yào

的!”

“……不要转移话题,给我想点能够增强他自信心的话!”

“我觉得老四你上次讲的那个故事不错。”杜若提议说,“就是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坐在路边,摆了个摊子,对路过的小男孩说‘少年啊,我看你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以后惩奸除恶,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然后再十文钱卖给他一本《如来神掌》……”

“你觉得这办法有效吗?”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非常感动,从此充满自信的!”

吴解沉默了好一会儿,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

他一直纳闷为什么杜若会被三山道人那么轻轻松松就骗到死,现在总算彻底明白原因了。

萧布衣不可能像杜若这么好骗,何况他也拿不出如来神掌的秘籍来,所以这个办法自然只有否决。

但杜若的话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启发,所以他决定——讲个故事!

“萧道友,你听说过卖拐的典故吗?”

萧布衣想了想,摇摇头。

吴解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给他讲那个著名的小品段子。

一段笑话很快讲完,萧布衣却没有笑,反而沉吟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讲这个典故,是劝告我‘法力道行都不是最重yào

的,最重yào

的是口才’对吧?”

他的反应跟吴解估计的完全不一样,反而让吴解愣住了。

“这个典故很好啊!它告sù

我们,只要口才够好,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四肢健全的人也能说成残废……果然对我们相士而言,最最重yào

的就是口才了!”

“我觉得编这故事的人可能不是这么想的……”

“不!一定就是这个意思了!过去我一直太注重修liàn

和法术,忽略了最重yào

的口才,现在想起来,真是舍本逐末——我们相士本来就不擅长战斗,花那么多功夫修liàn

符法有什么意义?我要是把那些功夫都花在口才上,昨天光靠嘴皮子就能把苏霖给骂走!”

“那恐怕有点难度吧……”

“没难度!我已经想出了好几套说辞,你等着看吧!只要他还敢回来,我绝对骂得他嚎啕大哭,没脸在这里再待下去!”

吴解见萧布衣突然间就变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以至于将一个大好青年引入了歧途。

“师傅,他都三十五岁了,哪里还能算青年啊!”

“三十五岁怎么就不算青年?三十八九都算!”

“三十多岁的人还学别人装青年,都已经人到中年了吧……”茉莉说着突然打了个冷战,有点疑惑地东张西望,“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危险,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虽然和原本的计划有点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吴解顺利地鼓起了萧布衣的信心,让他变得斗志昂扬。

好吧,这就足够了。

明月渐渐偏西,东方开始发白,夜晚过去,白天来临。

废墟里面依然如故,看不到半点变化。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风势渐渐变大。萧布衣和吴解坐在废墟前面,听着漫天风沙的鸣响,看着天地间渐渐变得昏黄。

为了安全,他们依托废墟边缘一堵看起来还算坚固的断壁,用法术制造了护壁,挡住了朝着自己袭来的风沙。

按照这几天的经验,沙漠上的大风一般不会持续很久,很快就会平息。但这一次的大风却和以往迥然不同,狂野的风声一直在周围呼啸,仿佛一个愤nù

的巨人,始终在发泄着怒火一般。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了中午时分,风势才渐渐平息下来。

当风声不再那么凄厉凶猛的时候,吴解推开了已经堆得跟墙壁一样的沙子,走出了那个临时的庇护所。

极目远眺,沙漠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分别,上午那阵可怕的大风仿佛只是他们的幻觉一般,没有留下显眼的痕迹。

他摇了摇头,回身看向之庇护所周围那堆简直像是墙壁的沙子。

“这沙漠上的风沙真是大得可怕……如果不是有法术保护的话,我们倆早就被活埋了!”

他正说着,突然猛地愣住,转头看向古城的遗迹。

仅仅一次风沙就有这么大的规模,这座遗迹存zài

了至少好几百年,为什么还能看到那么多残垣断壁,没有被沙子给埋了?

他可是记得……昨天萧布衣在古城里面搜寻的时候,甚至还能沿着街道奔跑呢!

他急忙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萧布衣也反应过来,二人各自驾着法器升到半空,仔细地观察着这座看上去似乎很不起眼的遗迹。

遗迹的情况和昨天没什么分别,刚刚的大风沙甚至连它的街道都没有埋住。

萧布衣急不可耐地降落到遗迹里面,东张西望,想要找到一点线索。

而吴解则没有这么做,反而朝着旁边的一个大沙丘飞去。

“茉莉,用天书世界把这个沙丘整个儿装进去的话,你估计行不行?”

“只是普通的沙子而已,应该没问题。”

得到了茉莉肯定的答复,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法力散开,朝着整个沙丘笼罩下去。

此刻从上方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浮在巨大的沙丘上方,双手摊开,仿佛是要抱住什么似的。但仅仅几秒钟之后,那巨大的沙丘就突然少了一大块,宛如被咬掉了一块的蛋糕,而且还在不断地一块一块消失。

几分钟后,吴解微微喘着气,抬手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这座沙丘的巨大程度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料,但好在它完全由干燥的沙子组成,彼此之间没有连成一片,收起来难度并不算太大。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次飞到了古城遗迹的上方,朝着还在里面没头苍蝇一般到处寻找的萧布衣大喊:“萧道友!你先飞上来!”

萧布衣疑惑地停下来,抬头看着他。

“我现在很忙。”

“你先上来再说,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够找到线索。”

萧布衣皱着眉头,驾着一件形如云团的法器慢吞吞升上半空,飞到了吴解的旁边。

“吴道友,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吴解指着下方的古城遗迹说:“等一下我会降下大量的黄沙,你注意观察古城的情况——我相信为了不被沙子给埋住,那座守护它的阵法一定会开始运转的!”

萧布衣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又有点疑惑:“我的本事有限,从天上撒点沙子下去的话,我可能看不出明显的征兆。”

“放心吧,不是‘一点点’!”吴解信心十足地笑了,然后摆出了施法的架势。

萧布衣急忙低头看向古城,想了想又稍稍飞远一点,以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生怕漏过了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吴解弄出的阵势是那么的庞大!

只听一声巨响,漫漫黄沙从他双手虚抱的圆圈之中涌出,化作一道滚滚沙浪,朝着下方的古城倾泻下去。

这股沙浪一边落下一边散开,在一两秒钟之中就散成了足以覆盖小半个古城的沙子暴雨,按照这个阵势,或许只要一顿饭的功夫,整个古城可能都会被它彻底埋掉。

他顿时有些不安,担心吴解的阵势是不是闹得太大,担心李祖师留下的阵法会不会抵挡不住,担心这一次会不会弄巧成拙……

事实证明,他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当漫漫沙雨倾泻下来的时候,古城的街道之中腾起了几乎看不清的黄光,连成一片迷蒙的雾气。这团雾气仿佛是无尽的汪洋大海,无论落下多少沙子都被直接吞没,一点都落不到古城里面。

沙雨足足倾泻了一刻钟,但直到最后,吴解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落下,古城却依然如故,没有半点变化。

“我懂了!”萧布衣哈哈大笑,一把拉住吴解,急急忙忙朝着古城里面奔去。

这次他的步伐急促而果duàn

,显然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片刻之后,他们站在了一堵断壁前面。

“就是这里!这里是整个古城阵法的枢纽!李祖师留下的传承之地,肯定就在这里!”萧布衣激动地将双手按在断壁上,发动了法术。

随着他的法术,一个铁八卦和几枚竹简在空中浮现出来,各自射出光芒,照在断壁上。

被这些光芒一招,原本不起眼的断壁突然变得透明起来,仔细看去,竟然是一道灰黄色的大门。

萧布衣急不可耐地伸手推门,可双手一伸却摸了个空,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我的命格太薄,镇不住这里的阵法!”他大叫,“吴道友,请你帮我开门!”

吴解应声过去,抬手推向大门。

说来也怪,萧布衣根本接触不到的大门,对他来说却宛如实质一般。只是这门沉重得超乎想象,他奋起全身力qì

都推不动。

“气运!激发你的气运!这门只能用气运推开!”萧布衣着急地叫道。

吴解点了点头,按照当初萧布衣所说的方法激发了自己的福运,顿时感觉到那扇门轻了很多,应手而开。

萧布衣顾不上道谢,急急忙忙朝着门中冲去,直到迈过大门,他才从门里大叫:“可以关门了!只要我得到真传,自然有出来的办法!”

吴解停止了激发福运,大门顿时重新变得沉重无比,缓缓关上。

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退到了旁边休息。

能够帮的忙,他已经帮了。接下来……就要看萧布衣自己的造化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八章变故

在吴解和萧布衣蜷缩在庇护所里面,等待风沙停息的时候,林麓山已经迎来了第二场考试。

题目有两个,第一是就“风花雪月”里面选一字来作诗,第二是就本朝开国将相里面选一人为题,作诗或者作文。

当然,总共需yào

三首诗一篇文,所以剩下的就是自由发挥了。

放在以往,这一门是最让他苦恼的。一天时间写三首诗?杀了他还比较简单一点!

林麓山过去写诗的最快纪录,是五天完成了一首诗——而且还是让吴解看了之后连连摇头的那个水平。

以前他之所以一直对自己没多少信心,关就在于此。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前有这一年多来丹儿帮他调整思路和写作习惯,后有吴解倾囊相授的千古诗文,他此刻已经脱胎换骨,从只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菜鸟摇身一变,化为翱翔天宇的神龙!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三首诗和一篇文便一挥而就,然后他还有心情把丹儿亲手做的糕点吃上一些,再喝一点清茶,甚至于闭上眼睛小憩一下。

等到把状态再次调整好了,他便开始回顾这四篇诗文,开始推敲还能在哪里修改一下,以使其更加完善,更有魅力。

他这边做得轻松写意,吴解那边也一身轻松。

能够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是萧布衣自己的问题。

对于萧布衣,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这位修道二十年的“准前辈”无论智慧还是才能都颇为出色,见识方面也不算差,应变能力和临机决断更是不同凡响。更重yào

的是,他的运气挺不错。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萧布衣都足以成为布衣神相的传人,除非李布衣前辈脑子有问题,非绝世天才不肯收,否则按说他是肯定能合格的!

吴解坐在实jì

上是大门的断壁前面休息了一阵,然后便轻轻松松地离开了古城废墟,在城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躺下休息,耐心等萧布衣出来。

虽然按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但他觉得既然答yīng

了要帮萧布衣获得布衣神相的真传,就有义务等着看到结局。

无论萧布衣是否能够通过考验,应该都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反正他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yào

关心,在这里多等一些时间也没什么,哪怕是要等上三五个月,也没有关系。

大不了……权当闭关修liàn

就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索性往地上一躺,准bèi

大睡一通之后就开始修liàn



这沙漠中白天气候炎热,阳光充足,很适合进行修liàn



以他目前的境界,基本的修liàn

只需yào

日日温养就行,真zhèng

需yào

做的是提炼天火或者地火,配合自己体内的真火,熔炼出道门引以为豪的三昧真火来。

三昧真火指的是“天火”、“地火”和“人火”的结合,其来源多种多样,不一而足。不同来源组成的三昧真火,威力也不尽相同,甚至可以说千变万化。

吴解计划以煌煌大日的太阳真火为天火,以大地深处的地心毒焰为地火,再以纯阳真火为人火,三火合一练就三昧真火。

他本身修liàn

火部正法有成,神火的威力并不逊色于三昧真火。不过火部正法需yào

修liàn

者不断加强对火焰的理解和控zhì

,所以能够练成三昧真火的话,对于他本身的修liàn

也是大有好处的。

更不要说,很多三昧真火特有的效果,神火是做不到的。

如果他能够按照计划,将太阳真火、地心毒焰和纯阳真火融合为三昧真火的话,那种三昧真火的威力在各种三昧真火里面一定会是相当出色的,各种妙用也会非常全面,将成为他修liàn

和战斗的得力手段。

吴解这一觉安安心心地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偏西才爬了起来。

他来到了古城遗迹最高的残塔顶端,坐在那里注视着渐渐落下的斜阳,用心仔细体会着太阳的光热落在身上的感觉。

太阳真火不是火,是光热的结晶,必须对于阳光有着充分的熟悉和理解,才可能从炽热的阳光中将其提炼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东边地平线的方向,正有人影朝着这边疾驰过来。

他眉头一皱,发动无形剑,整个人隐去了身影,同时迎着那些疾驰过来的人影飞去。

不管来的是谁,如果要战斗的话,他希望战斗在远离古城的地方展开。

萧布衣正在传承之地接受考验和传承,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尽可能地阻止别人对正在进行中的传承仪式作妨碍。

但他只飞了一小段路,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暂时还看不清那些是什么人,但总觉得身影有点眼熟。而且……看那些人的样子,好像不是来捣乱的,倒像是在逃亡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面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即惊且怒。

正在逃跑的那群人,不就是言峯他们吗!

今天凌晨追着那个灰色人影离去的言峯等四人此刻极为狼狈,言峯的法袍已经破得像碎布一样,身上到处都伤痕,在沙漠上每走一步就留下许多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他的情况,却已经是四人里面看起来比较好的了!

他背着张力,夹着苏霖,那个矮墩墩很壮实的汉子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苏霖则似乎还有点力qì

,正在施展法术,将一道道绿光照入言峯的身体。或许就是靠着这些绿光的帮zhù

,伤势重得可怕的言峯才能带着两个人逃跑。

在言峯身后不远处,只剩一条手臂的张和正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右臂已经不知dào

哪里去了,仅存的左手紧紧握着一把短剑,脸上满是惊恐和愤nù

之色,不时还看向伏在言峯背后仿佛已经没有气息的张力,显得很担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解皱起眉头,将御剑飞行的速度提升到最快,一会儿就冲到言峯他们面前,问道:“究竟怎么了?谁把你们伤成这个样子的!”

言峯见他出现,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但随即就被深深的疲倦代替,整个人一软,朝着地面倒去,被他一把接住。

“师弟你撑着点!”吴解急忙掏出一个绯红的玉瓶,将里面仅有一颗的火红丹药投入言峯嘴里,“不要说法,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这颗丹药是青羊观发给每位下山行走的弟子用来在危急关头保命的灵药,名曰“续命回天丹”,但凡一息尚存,用这灵丹都能将伤势稳住,以便慢慢救治。只是此药炼制困难,每个弟子一次只发一颗,只有这颗用掉之后才会再发。

吴解熟悉药性,鼻子一闻就知dào

言峯自己的那颗灵丹已经喂给张力了——所以张力才在他背上睡得这么安稳,这是药性发挥的效果。此刻言峯自己服下灵丹之后也是一样,眼皮顿时就开始打瞌睡,顷刻间已经呼呼睡着。

他小心地将言峯放在平坦的沙子上,让师弟能够躺得舒服一些,然后眉头紧锁,对还惊魂未定的苏霖、张和二人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埋伏!”张和刚才直接扔下逃命的时候也舍不得松手的断剑,用独臂接住兄长,将张力也小心翼翼地放平休息,因为这个动作,他吐了一大口血,摇摇晃晃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那个家伙,存心引我们进陷阱!”

吴解顿时明白了几分,又看向苏霖。

苏霖不愧是以寿命漫长、生命力悠久而著称的树妖,虽然看来伤得不轻,刚才又结结实实摔了一下,但他却已经恢复了几分元气,惨白色的脸上渐渐看到了少许红润,这一千二百年果然不是白活的。

见吴解的目光投过来,他喘了两口气,解释说:“我们追着那个人影一路跑去,结果却中了埋伏——西北地区著名的邪修组织‘一窝蜂’集体藏在沙子下面,等我们路过的时候猛地冲出来发动袭击。”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后怕之色,想是对于当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要不是言道友反应快,拖着我们立kè

突围,加上张力道友舍身为我们挡住了大半攻击,只怕我们四个当场就要死在那里!”

“对方有多少人,有什么本事?”吴解沉声问道,“是不是还在后面追赶?”

“一窝蜂应该有四十二人,其中首领‘蜂王’罗彻二十年前就已经突pò

到百炼境界,不清楚现在有没有达到通幽境界;‘蜂后’李子云不久前刚刚百炼有成,不过这女人善于训liàn

弟子,‘群峰’三十六人都是她训liàn

出来的。”

“群峰?”

“是的,一窝蜂之所以出名,厉害就厉害在他们有三十六个号称‘群峰’的弟子。那三十六人修为平平,但却练成了一套合击阵法,号称众人联手就连炼罡修士也能正面硬撼一二。”

“这么厉害?”吴解一惊,炼罡修士的本事可不是入道境界能够比的,如果这区区三十六个最多也就是先天境界的弟子联手居然能够对抗炼罡修士的话,那么言峯他们能逃出来,就简直是邀天之幸了!

“吹牛罢了!”张和已经捡回了断剑,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是中了埋伏,我们根本不会被打得那么惨!”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继xù

问道:“除了这三十八个之外,剩下的四个呢?”

“剩下的四人里面,有两个从不出面,应该是负责销赃和打听情报的,本事也不会太强;还有两个分别是‘兵蜂’孙闿和‘狂蜂’陈登。”苏霖果然不愧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知dào

的东西相当多,“孙闿是以武入道的武学宗师,近战之能远超一般修士之上;陈登是将自己炼成特殊僵尸的邪修,刀枪不入、力大无比,而且好斗如狂,曾经多次杀死著名的百炼高手。”

“这次我们没见到陈登。”张和补充说,“那家伙身高超过四丈,是个恐怖的巨人。”

吴解微微点头——这大概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那个灰色的人影究竟是谁?”他又问。

“不知dào

,我们中了埋伏之后就立kè

突围逃跑,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确定‘群蜂’、‘蜂王’、‘蜂后’和‘兵蜂’都在,别的根本没来得及注意。”苏霖叹道,“若非言道友功力深厚,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带着两个人狂奔如飞,‘群蜂’又修为较低跑不快,我们早就被追上杀死了……”

吴解嘴角翘起,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冷冷地仿佛有火焰在里面跳动一般。

“你们的伤势应该问题不大吧?苏先生,我知dào

你这种老江湖肯定有保命疗伤的法子,言师弟他们就托付给你了。”他朝着东边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映得他脸上一片通红,“我要去会会那一窝蜂,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一卷慕道 第十九章一窝蜂

吴解用无形剑隐去身形和气息,在渐渐落山的夕阳下,沿着言峯等人逃跑的痕迹一路飞去。

他的心中既愤nù

又警惕,反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犹如一把刚刚出炉,却在晚风中渐渐冰冷的刀。

杀人的刀。

很显然,那个灰衣人影根本就是引诱他们踏入陷阱的鱼饵,但这意味着那家伙至少知dào

古城遗迹、传承之地的事情,知dào

这个对于他们的意义。

或许……那家伙跟萧布衣、苏霖一样,都是布衣神相的传人。所以他才能够设计出这么一个陷阱,计划将自己的竞争对手一网打尽。

吴解怀疑这家伙甚至可能早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古城遗迹,只是始终没能找到通往传承之地的入口,所以干脆设下埋伏,将所有的竞争者都干掉,以便自己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研究。

只要没有别人跟他竞争,遗迹就是他一个人的,布衣神相的真传迟早是他的。

只是他没料到言峯等人竟然有本事从陷阱里面逃生,而且他做梦也想不到,萧布衣不仅没有跟着追过去,反而找到了通往传承之地的道路,已经进入了传承之地,或许很快就会得到布衣神相的真zhèng

传承。

想到这里,吴解不禁微微冷笑。

那人千算万算,到头来还是没能夺得布衣神相的真传——死人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他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这个设下陷阱伏杀所有布衣神相传人的家伙!

他飞的速度不慢,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不久,就看到了那支正在沙漠中摸黑追杀言峯等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有四十人,每个人衣服上都有淡淡的白光升起,想来应该是类似法袍之类具有一定防御力的东西。而其中四个骑马的衣服上的除了白光之外,还有其余的法术光芒闪烁,更让人一看就心生警惕。

吴解并未贸然进攻,而是隐身在天上,仔细地观察着这支队伍。

敌众我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有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重创!所以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bèi

,详细了解敌人的情况,以便有的放矢。

他首先观察的自然是赫赫有名的“群蜂”,结果一看就吓了一跳——只见那三十六人虽然胖瘦高矮老少不同,但脸上的神情却一模一样,都是一脸的木然,看不到半点喜怒哀乐,简直就像是僵尸一样。

不仅如此,这三十六人行走的动作也高度一致,举手投足整齐划一,看上去就像是那种专门训liàn

出来的仪仗队。可如果再对照他们的表情……吴解就只能联想到一种东西,机器人!

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训liàn

出这么一群和机器无异的修士兵?

吴解眉头紧锁,终于明白为什么以言峯的本事,身边还有三个帮手,居然还被伤得如此厉害。

突然之间遭到这样的一群人围攻,只怕谁都难以抵挡!

等一下动手的时候,必须尽可能跟这些人拉开距离,否则就算破了他们的阵势,他们也可能不计生死地扑上来拼命,一不小心就可能吃个大亏!

他心中暗暗警惕,又看向那为首的四人。

这四人之中有一个穿着灰衣,想必就是那个引诱言峯等人进入埋伏的灰色人影。那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出头,面色略显苍老,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腰板也略略有些佝偻。但吴解却注意到这老者眼神极为灵活,正在警惕地东张西望,可见并不是老迈昏聩之辈。

四人之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这人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生得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骑在一匹额上有小小犄角的骏马之上,一人一马全都英伟不凡,简直就像是专门放闪光弹,让一般人自惭形秽的那种。

“这就是所谓的‘高富帅’啊!”吴解暗暗摇头,“瘪三当强盗倒也罢了,想不到这年头连高富帅都兼职做强盗了……”

“宁王朱权也是著名的美男子,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杜若不屑地撇撇嘴,“不是有句话嘛,绣花枕头。外面看起来人模人样,里面还不知dào

塞了什么烂草呢!”

作为一个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杜若对于这种自带闪光效果的邪派帅哥天然仇视。

吴解笑了笑,仔细打量着这位高富帅的装束,在他身上看到了好几件可能是法器的家什,不由得暗暗心惊。

做强盗也太赚了吧!这家伙简直是个移动的人形宝库啊!

头上的英雄巾,身上的锦斓袍,背后的虎纹披风,腰间佩着的宝石长剑,嵌玉的腰带,脚上的马靴……仔细看去,每一件东西都有法力的光芒在闪烁!

“我现在也觉得这家伙的确很可恨!”他暗暗咬牙,心中也忍不住颇为嫉妒,“一身法器不稀罕,一身法器传出来装骚包,就是污染环境了!”

因为有这位人形宝库高富帅作为参照,另外两个一窝蜂的首脑看起来就普通了许多。

那个女的相貌倒是挺漂亮的,但身材就有点悲剧,几乎看不到胸口的线条,而极薄的嘴唇,冷然的目光,更是让她充满了一股非人的冷厉气质。吴解只看了几眼,就下意识地觉得,那些不知dào

该算人还是该算机器的修士兵,应该就是她训liàn

出来的。

至于最后一个,生得又高又瘦,穿得也极为单薄,可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精干彪悍的气质来,尤其是他那双犹如鹰隼般的眼睛,只是略略扫过,就让吴解心中生出警兆。这份压力之大,甚至已经接近了本门那些护法师叔们的层次。

吴解心中暗凛,明白这人才是整个“一窝蜂”里面最可怕的角色。

一般情况下,修士和武者战斗,必须尽可能地拉开距离。一旦到了近身战,绝大多数的修士即使面对比自己差上一个境界的武者都是毫无胜算的。而某些已经超越人类极限的武道大宗师们,甚至拥有在近身战中越两级挑zhàn

的实力!

比方说吴解当初在长宁城认识的忌前辈,虽然只是武者,但却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高手,实力之强,犹在很多修仙门派的长老们之上。就是凭着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可怕剑术,他才是大楚国的定海神针,庇护了这个国家数百年。

那个高富帅大约就是“蜂王”罗彻,女的肯定是“蜂后”李子云,瘦子应该就是“一窝蜂”之中的“兵蜂”孙闿,再加上那群犹如机器人一般的“群蜂”……这“一窝蜂”能够横行西北,果然非同小可!

吴解正在观察,孙闿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朝着吴解这个方向扫视了好几回。

“怎么了?”可能是布衣神相传人的老者低声问。

“我刚才突然感觉到有敌意从那个方向传来——但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是错觉吧。”孙闿没能看到吴解,摇摇头,皱眉说道,“帮主,咱们是不是可以加快一点速度?我担心那些人会狗急跳墙……”

“任他们跳去,翻不了天!”罗彻满不在乎地说,“一群还剩了半条命的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老者沉吟了一下,也劝道:“那个武修士在被群蜂围攻的时候居然能够硬冲出去,只怕来历非同小可……”

“再怎么有来历又怎么样?”罗彻哈哈大笑,“就算他是青羊观或者白帝阁的,撞在咱们手上也照杀不误!”

他说着舔了舔嘴唇,露出几分贪婪之色:“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们,身上虽然没多少东西,但每一件都是精品……说不定还能丰富一下我的库藏呢!”

“老孙啊,你不是也一直想要找以武入道的后续道法吗?这人身上没准就有你想要找的东西!”

罗彻一句话说得孙闿眼中精光大盛,重重地点了点头,贪婪之意表露无遗。

老者微微皱眉,看向李子云,见李子云并无规劝之意,只得就此住口。

吴解靠着无形剑的剑光隐匿在空中,见他们这种利令智昏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冷笑。

死到临头还在贪心!想要以武入道的后续道法?下辈子再说吧!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飞行的速度,将身体保持在“一窝蜂”队伍的上空,然后在心中对茉莉说:“灵台准bèi

好了吗?可以随时动用吧?”

“没问题!”茉莉显得很兴奋,摩拳擦掌只恨不能亲自冲出开打,“师傅你这次一定要大展神威,一个都别放过!杀他个血流成河!”

“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吴解并没有否认之意,转而对杜若说,“老三,等一下也要麻烦你帮忙喽。”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打虎亲兄弟嘛!”杜若挥了挥那把长刀,眼中寒芒闪烁,“我早就想找几个高手过过招,自从步入先天之后,我也在苦恼怎么更进一步啊!”

“卫疏的情况怎么样?能够出来作战吗?”吴解又问。

“应该没问题,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把他身上可能被发xiàn

的暗记全都抹掉了。”茉莉拍着胸脯保证,“不过他缺乏跟修道之人战斗的经验,你最好别对他太过期待。”

吴解点了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各件法器,确定它们状态完好,随时都能发动。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通了天书世界里面的灵台。

无穷无尽的真气和法力从灵台中流出,然后在他的操纵下,化为一股铺天盖地的烈焰,将周围上百丈的空间全部罩住。

“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一,火界!”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章火烧一窝蜂

作为天界斗神们所创造的功法,灵霄火部正法理所当然有专门用来战斗的部分。

之前吴解所用的火圈、火焰大手什么的,只是从它的控火之术里面所衍生的手段,充其量属于普通攻击的层次,而这门功法里面真zhèng

意义上的“绝招”一共有四个。

这四个绝招合称四大灵诀,它们本身的技术难度并不大,但却需yào

消耗海量的真气和法力,功力不够的话,别说是修liàn

和施展,甚至根本无法领悟到灵诀的真面目。

吴解这几年勤修不辍,终于真气百炼而略有小成,领悟了四大灵诀的第一式。

封天绝地,不动火界。

随着他的施法,烈焰滚滚而出,顷刻间就覆盖了上百丈的范围。

地面上的“一窝蜂”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激发了各种防护法术,只见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一起闪烁,将他们一个个都包裹在光环之中。

但那些火焰根本没有针对他们进攻,而是自顾自地在空中燃烧,它们似乎正在点燃什么东西似的,烧得极其旺盛,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还有一些细微的“噼啪”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烧裂烧破了一般。

“蜂王”罗彻虽然看起来像是个绣花枕头,但实jì

上却是“一窝蜂”里面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那个,他只用了一两个刹那的时间就明白过来,一边大叫“这是阵法,快冲出去!”,一边驾起一道黄绿色的剑光纵身飞起,想要冲出火焰的包围。

但他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剑光才腾起不到两丈,空中被烈焰灼烧的无形之物就已经彻底破碎,发出了沉闷的吱嘎碎裂之声。

伴随着这种声音,周围的世界刹那间变成了一片鲜红。

脚下不再是漫漫黄沙,而是扭曲的鲜红,周围不远处,同样扭曲的鲜红连接起来,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红霞,却又没有半点妖异气息,反而有一种令人从灵魂深处感觉灼热的气息。

这些扭曲的鲜红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方圆上百丈完全罩住,罩子里面到处都充斥着流淌的鲜红,就像是四溢的火焰一般。

身处于这个罩子里面,好像落到了传说中的地底火海之中,上下左右到处都是火焰。

但真zhèng

令人惊骇的不是这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扭曲”感觉。

罗彻自从真气百炼之后,身体被大大强化,感知也敏锐了很多。他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凡人无法想象的奇异景象,但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怪异的“扭曲”。

就像是自己所处的已经并非人间,而是某些大能者用无上神通开辟出的小世界一般。

但他知dào

那绝对不可能!如果真的遇到了那种能够开辟小世界的大神通者,自己根本连飞起来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一巴掌就会被拍死。

他顾不得考lǜ

更多,一口气催动剑光朝着天空飞去,想要尽快冲出鲜红的火焰罩子。

但一道雪亮的剑光迎面而来,更缭绕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带着一股无可抵御的霸气,令他生出“不可力敌”的感觉,不由自主地降下剑光以避开对方的锋芒。

“点子扎手!”他大叫,“娘子、老孙、老赵,并肩子上!”

以往他这么一喊,李子云会指挥那群残酷训liàn

出来的死士们一拥而上,孙闿则会来到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甚至于那个道行平平的狗头军事赵文长也会过来帮忙。但今天他一声喊出来,非但没有任何人赶到他的旁边来,甚至连一句回音都没有。

他惊讶地朝着左右看去,顿时吓得几乎惨叫起来。

无论是那群死士,还是“蜂后”李子云、“兵蜂”孙闿、“老蜂”赵文长,所有人全都一动不动地静止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三十六个死士依然保持着行进的动作,齐刷刷地抬起一只脚想要朝前走去;李子云的手捏着法诀,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正在发出号令;孙闿已经戴上了那对战斗用的法器护手,正长身而起,从马背上跳起来;赵文长则满面惊恐,从马背上滚向地面,似乎是打算躲起来。

可他们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保持着令人不安的静止。

李子云手上法决的光芒凝固了,已经从马背上腾起来的孙闿也保持着一个跳跃的姿势,最诡异的是赵文长,这老头儿竟然一只脚挂在马镫上,整个身子斜着倒在空中,似乎才刚刚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似的。

而这个时候,罗彻终于发xiàn

,火焰光罩里面那些烈焰其实根本没有流淌,只是保持着“流淌”的动作而凝固着罢了。

在这个罩子里面,仿佛除了他之外,别的一切都凝固了!

不!还有一个没有凝固的人!

刚才驾驭着那道雪亮剑光,将他从天空中逼迫下来的人!那个阻止他逃跑的人!

……或许,也就是施展这诡异火焰,将自己的同伙和部下全都凝固在火焰之中的人……

罗彻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同时不顾真气的消耗,一口气将所有的防御法器全都激发,直到自己被层层叠叠的光芒护住,心里才稍稍镇定了一些。

“你究竟是谁?”他大叫,“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白光一闪,一个穿着淡青色法袍,只是袖口和衣摆处有火焰以及书册花纹的青年在一道雪亮剑光的环绕下出现在了距离他十余丈之外的空中,冷冷地看着他。

这青年的面貌颇为敦厚朴实,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老实本分的寻常百姓,但他身上凝而不发的强dà

气势却绝非寻常百姓能够拥有——那是真气百炼已经小成的气势,在整个一窝蜂之中,只有他和陈登达到了这个境界。

这青年周身环绕的那道雪亮剑光,远远的就让他感觉到几分不安,当他注视剑光的时候,即使身处火焰之中也依然免不了心中暗暗感觉寒气。而这青年左眼框里面赫然并非寻常的黑眼珠,而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赤红烈焰!

罗彻紧张得退了一步,随即发xiàn

自己已经露了怯,不由得有几分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大叫:“你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一报还一报,我只是在重复你们不久前做过的事情而已。”吴解一边源源不断地输出真气法力以维持不动火界,一边冷冷地说,“还是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我姓吴,来自青羊观。不久前被你们埋伏的四个人里面,那个身受重伤还带着两个人逃跑的,就是我的师弟。”

罗彻顿时犹如三九天里面被一大盆冷水当头浇下,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

他竟然一语成谶,真的惹到了青羊观的人!

几分钟前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当时的梦想现在看来是那么的荒谬和不切实jì

,那么的可笑。

杀死青羊观的弟子,夺取上乘道法?

开什么玩笑!那个武修士根本就是在全无准bèi

的情况下中了埋伏,陷入剑阵里面猝不及防,又忙着救援同伴,才被他们打成重伤的。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追上去斩草除根,人家的同门师兄已经来了……

更要命的是,这位青羊观的高人强得可怕,整个一窝蜂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乌鸦嘴,更怀疑这趟出门是不是忘了祭拜神灵,以至于晦气缠身……

一贯嚣张跋扈的“蜂王”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尽可能真挚地说:“这位道友,误会!完全是误会啊!”

“误会?”吴解讥诮地一笑,反问,“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就算是青羊观或者白帝阁的,撞在你们手上也照杀不误。怎么突然就变成误会了呢?”

听到这话,罗彻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嘴贱干什么!嘴那么贱干什么啊!说点什么不好,非得说那种鬼话!更要命的是还被别人听去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事已至此,再无半点缓和余地,罗彻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满心的惊惶恐惧都压下去,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手一指,那道黄绿色的剑光便飞了出去,犹如一条插翅的飞蛇似的,朝着吴解扑去。

他的剑术果然不凡,虽然心神已经被恐惧震慑,但这一剑依然充满了灵气,剑光飞腾之际隐隐有一股活灵活现的感觉,仿佛那道剑光真的是一条活蛇,充满了灵动之意。

吴解剑术虽不高明,眼光却还是有的。一看这道剑光的灵动程度,就知dào

光凭剑术,自己还真的敌不过这一窝蜂之首。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用无形剑的剑光护住身体,右手一挥,熊熊烈焰便凝结成一只火焰大手,朝着罗彻当头拍下。

有无形剑护身,罗彻的剑光一时半会儿伤不了他,但罗彻自己挡得住他的攻击吗?

不动火界有三重效果,第一是封禁天地,将一方天地与外界隔绝;第二是锁住敌人,只要道行低于他的敌人,大多都会被直接凝固,动弹不得;最后则是能够大大加强他操纵火焰的能力,令火焰法术威力暴增。

此刻他施展出的火焰大手只怕已经接近了炼罡层次的威力,除非罗彻有什么上等的防御法器,否则绝对不可能挡得住!

战况的发展正如吴解估计的那样,罗彻的剑光轰到吴解面前便被无形剑的剑光拦住,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却始终攻不进来;但吴解的火焰大手拍下去,罗彻身上那一层一层的防护却犹如纸糊的一般接连破碎,直到最后他胸前所挂的一块玉牌猛地炸裂,才腾起一圈白光,将火焰大手勉强挡住。

罗彻被这一击吓得几乎昏死过去,眼看着火焰巨掌还停留在自己头顶不远处,再也顾不得心疼宝贝,拿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赤红珠子,狠狠地砸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暗暗捏碎了自己一直珍藏的另一块玉牌。

那颗赤红的珠子一出手就化作熊熊烈焰,充斥了整个火界,也挡住了吴解的目光。

火界原本就是无穷烈焰组成,此刻被这红珠所化的烈焰引动,顿时化作一片火海。在这片熊熊燃烧的火海里面,除了吴解周围一圈尚未燃烧,其余的地方无论是人还是马,是衣服还是兵器,全都烧了起来,甚至就连地上的沙子都被点燃。跳动的火焰在凝固的身体上肆意流淌,将血肉化作片片焦黑,却听不到半声惨叫。

而罗彻则趁着这个机会,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顷刻间冲出数百丈之外,脱离了不动火界笼罩的范围。

按说这时候他应该设法反击,但他接连动用了三件压箱底的珍宝才逃出一劫,哪里还有胆子反击?甚至都没来得及抬头看星星以判断方向,直接就随便找个方向,驾起一道灰绿色的剑光,狂奔逃跑。

吴解眉头一皱,全力催动火界,将那些火焰一口气制服,然后重新压缩成了那颗赤红的珠子。但这个时候,一窝蜂的众人却都已经被烧得焦黑,一个活的都不剩了。

“好狠的心!”他摇了摇头,撤去火界,意识扫过天书世界,发xiàn

两座灵台已经空了大半,不由得叹了一声,“不动火界威力虽大,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有点太勉强!”

他一挥手,用少许法力将地上的残骸全都收入天书世界,那些法器就因为没有足够的法力运送而留在了原地,零零碎碎一大堆。其中不少看起来都绝非凡品,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那颗赤红珠子了。

将这些法器一股脑儿都塞进药箱里面,吴解收起药箱,驾起无形剑,整个人化作一道雪亮的剑光,朝着罗彻刚才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并不担心罗彻能够跑得掉,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那些残留的神火气息。

除非罗彻有本事在逃亡中扑灭这些气息,否则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追杀!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一章千里追杀

吴解驾着剑光,在沙漠上空疾驰,一路狂风呼啸。

在他的左眼看来,天空中有一道淡红色轨迹一直延伸到远方,那是罗彻身上沾染的神火气息。这道轨迹用肉眼无法看到,但他的火眼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泥地里面留下的马车车辙一般,将罗彻的逃跑路线诚实地显露在他的面前。

所以他一点都不用着急,驾着剑光专心追赶就好。

神火气息入水不灭,而且已经深深地渗入了罗彻的身体,除非罗彻突然走狗屎运遇到了那些绝顶高人相救,否则就算过上十天半个月,这些气息都不会完全消散。

这就意味着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面,他将一直都如同黑夜中的灯火一般显眼,吴解想要追丢了都很难。

吴解一边疾驰,一边回忆着刚才的战斗,总结经验、寻找不足。

“感觉还是废话太多了。”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在心里暗暗摇头,“我应该直接一巴掌就拍过去,把他烧个八分熟,然后再对着尸体抒发感想!”

“但就算一巴掌拍过去他也能跑得掉啊,那个奇怪的白光逃跑速度太快了,而且连火界都困不住。”虽然没有能够捞到出场战斗的机会,但杜若并没有生气,还保持着冷静,“既然无论如何他都能跑掉,那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怎么可能无所谓呢!”茉莉激动地大叫,“气势!气势啊!师傅你这次高调出场,摆出一副强者碾压的态势,气势就上来了!可你要是直接一巴掌拍过去,那还有什么气势?街头混混打架之前都还要先骂上一通,以获得气势上的优势呢!”

吴解琢磨了一下,似乎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正想赞成,杜若却跳出来反对:“打架最重yào

的是赢!赢了之后再骂,不是很简单痛快吗?”

“可我们不是打架,是杀人啊!你都把敌人烧成焦炭了,对着一堆黑乎乎的焦炭开骂,那就是变态了吧。”

“好像是有点变态……”

“不用好像,就是变态!而且不是一般的变态!”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不能朝着变态的方向发展,但他又不想像某些反派角色一样因为废话太多而让敌人翻盘……

于是到最后,似乎只能“一巴掌打死敌人,然后潇洒地转身点烟,在身后轰隆隆的大爆zhà

背景中飘然离去”……

要是炸了自己的话怎么办?

气势和实用,难道就真的没办法兼顾吗?

“从这段纠结的内心矛盾之中,我们大致可以看出两点。”杜若摇身一变,化为心理学专家,“第一,老四你是个闷骚。”

吴解默默点头。

“第二,人不能只靠气势活下去!”

吴解正要点头,茉莉却抢过话头嚷嚷起来:“这可不行!人生在世连一口气都不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要扯这种对实战不利的理论啊!气势有什么用?打赢了才重yào

!”

“气势更重yào

!”

于是杜若和茉莉就开始争吵起来。

吴解听她们越吵越不靠谱,忍不住哈哈大笑。

随着这番笑声,他将气势和胜利的问题抛开一边,专心思考自己在战斗中出手招数的得失。

在战斗之后回忆战斗,总结得失,看似很无聊,却能够找出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以便改进。一次改进一点,积少成多,战斗的技艺自然就能不停地提升。

而且就算是暂时看不出自己的招数有什么问题,也能在敌人的招数中得到启发。比方说这次的战斗中,吴解就从罗彻的剑术中深受启发——那道灵动的剑光,简直把飞剑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他的硬实力有优势,以力破巧的话,双方狭路相逢,只怕他还真不是这“蜂王”的对手!

其实不仅仅罗彻很厉害,一窝蜂的其他人也颇有可取之处。他们在遭到吴解奇袭的时候,一瞬间就做出了应对,反应之快令人暗暗咋舌。尤其是那个灰衣老者,从吴解出手到不动火界封锁天地,甚至还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可他居然已经翻身滚下马去……这份果duàn

,吴解也自叹不如。

他们的警惕和应对都很出色,只可惜遇到了吴解,遇到了不动火界这种超乎他们想象的手段。

灵霄火部正法是天界斗神的功法,斗神们平常负责的就是降妖除魔扫荡各地,出手前自然要封锁战场,避免有敌人逃跑。这不动火界显然就是用来封锁战场的,只要火界一开,敌人中的那些喽啰全都被定住,解决掉几个强者之后,大可以慢慢清场,一个都逃不掉!

吴解仔细回忆和分析战斗的情况,暗暗点头。

在这场战斗中,他占了三个极大的优势:第一,他有无形剑隐匿身形,可以从容准bèi

,发动奇袭,一出手就占得先机;第二,他修liàn

的凌霄火部正法神妙无方,不动火界的手段大大超出了一窝蜂众人的想象;第三,他在天书世界的支持下法力真气几乎无穷无尽,能够将原本只能持续片刻的不动火界持续了很久。

就是因为这三个优势,他才能够创造出令人惊骇的战绩,一战覆灭了西北剧盗一窝蜂。

但即使有这么多优势,最后还是被罗彻跑了……这只“蜂王”能够横行西北多年,盛名之下,果然非同凡响!

当吴解将这一战的经验全部梳理完成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他已经追踪着罗彻留下的痕迹飞出了荒无人烟的沙漠,进入了稀疏的草原。

他在天空向下看去,间或看到一两个大帐篷,牧民们赶着牛羊,开始日常的放牧。

在和平年代,这些牧民们向中原供应皮货毛料,以换取盐、茶、铁器等生活必需品,而当他们感觉到生活困难,或者发xiàn

东方的大国开始虚弱的时候,就会成群结队组成军队去掳掠一番。

只不过,东方的大国不会永远虚弱,一旦大国恢复过来,那些在战乱年代杀出来的精兵强将们就会嗷嗷叫着冲进草原,把当初落井下石的家伙杀得人头滚滚。

目前九州西边的大国是秦国,当年它建国之后,就曾经派出大军扫荡草原,半年内屠灭了上百个部落,几十万人口,杀得草原各族听到“秦”字就心惊胆战,不敢向东半步。

这已经是差不多三百年前的事情,昔年纵横千里的大秦铁骑,现在已经渐渐颓废,而当年那个威震九州的强国,也已经露出了颓势。

或许,新一轮的战乱正在酝酿之中吧?

吴解暗暗感慨着,追踪着天空中那道红色的轨迹,一路疾驰。

这一路上红色的轨迹曾经落地几次,意味着罗彻曾经停下来休息,但每次应该只是休息了很短的时间就又继xù

逃跑,没有长时间地停留。

吴解也有些纳闷——按说自己追了这么久,罗彻怎么也应该放松警惕了吧,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够发xiàn

自己一直追在后面吗?

“这不可能!当初我就在他头顶上,他都看不到我……没理由我现在跟他隔着至少几十里地,他反而能够看到!”

不过他也忍不住要佩服罗彻,从那些轨迹的情况可以看出,罗彻不止一次使用特殊的方法激发身体潜力,短时间内大大提升了御剑飞行的速度,以拉开和他的距离。

若非如此,他现在早就已经追上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你跑不掉!”他看着那道又一次从地上腾起,延伸到天边的红色轨迹,冷笑着继xù

追去。

打蛇就要打死,罗彻这种为了逃跑毫不犹豫地牺牲同伴的家伙,绝对不能放过!

就在吴解又一次下定决心追杀到底的时候,罗彻正躺在地上拼命地喘气。

这一夜下来,他拖着受了内伤的身体一直逃跑,还好几次使用虎狼之药激发潜力,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他不敢休息很久,只是略略喘了几口,就用抖抖索索的双手拿出两个玉瓶。

白色的玉瓶里面是可以快速恢复真气的灵药,当初他为了得到这瓶药,杀了很多人;而红色的玉瓶里面则是可以激发潜能的秘药,是很多年前劫杀了一个魔道修士得到的战利品。

也就是在那场战斗里面,他认识了李子云,二人惹下天大的麻烦之后不敢留在西南,跑到了西北的大草原上……一转眼,已经过了上百年。

为了逃跑,舍弃了相濡以沫上百年的妻子,罗彻心里也颇为难受。可他很清楚,自己不逃走的话,就连报仇的人都没了!

“青羊观!只要我罗彻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必定盯着你们的弟子杀!杀得一个是一个!拼了命也要闹得你们鸡犬不宁!”

他暗暗发誓,然后一仰头将两种药吞下去。

清凉滋润的感觉和灼热亢奋的感觉接连涌起,原本疲惫至极的身体迅速恢复了活力。

他拿出一面镜子,一口真气喷上去。只见原本光洁的镜面上突然出现了惨烈的猩红,正在从西边涌过来。

“该死!这家伙还在追!”

想起这段路上不止一次被人看到自己落魄逃跑的样子,想起那个在后面如同勾魂鬼一般穷追不舍的青羊观弟子,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收起法宝,驾着剑光再一次飞了起来。

血海深仇,他忍了!一路上被人取笑,他也忍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逃出去!然后狠狠地报复!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二章垂死挣扎

日升日落,晨昏交替。吴解一路追杀罗彻,追了足足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面,罗彻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甩开吴解:他曾经频繁地转换方向,曾经在水里潜了十多里地,曾经试图隐藏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里面,曾经冒险穿越有危险妖兽盘踞的深山,甚至于曾经钻进粪坑里面,想要借助污秽来遮掩吴解的追踪法术。

然而他的各种做法全都是徒劳,除了让吴解慢慢地拉近了距离之外,没有能够起到别的任何效果。

若是神火气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消除掉的话,天界斗神们又凭什么能够仗着这种法术斩妖除魔?又如何能够保证缉拿各路妖邪的效率?

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等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罗彻终于再也不想跑了。

或者,他终于跑不动了。

百炼修士体力过人,绝不逊色于苦练武学多年的武道宗师们,他们真气法力的浑厚程度也远在先天修士之上……但一口气御剑飞行几天几夜,无论精神体力还是真气法力,都已经到了接近枯竭的地步。

当飞过一个小城上方的时候,罗彻咬了咬牙,降下剑光,落在城墙上面。

此刻他的模样极为狼狈,披头散发、神情憔悴,一身锦衣已经皱皱巴巴,甚至还能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看到许多污渍——这是当初在粪坑里面沾上的,虽然他此后又到水里洗了一下,但时间紧迫,没来得及洗干净。

而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凶狠和绝望,双手紧紧握住两把飞剑,死死地盯着天空。

逃是逃不掉了,就在这里决一死战吧!

当那道雪亮的剑光出现在天边的时候,他冷然一笑,正要发出飞剑迎击,突然心中一动,露出了凶残的笑容。

“就算我会死在这里,也要报复一下!”

他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然后拿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这是当初他和李子云联手击杀那个魔道修士得到的战利品,名为“万毒珠”。平时看起来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珠子,但只要作法催动,就能化为无穷毒雾,足可以覆盖方圆十里。

毒雾所至,人畜俱毙,寸草不生!

自从得到这件宝物之后,他只用过一次,就被那些中毒者惨烈的死状吓住了,再也不敢使用它——就算他是邪派中人,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火,要是惹来正派仙人们的围剿,有再多的宝贝也是个死字。

不过今天,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这三天的追踪让吴解也累得够呛,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催发无形剑的隐匿效果,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天宇,就这么沿着神火气息留下的红色轨迹一路追来。

片刻之后,他看到了红色的轨迹落地,也看到了站在城墙上,一手握着飞剑,一手拿着黑色珠子,笑得很是狰狞的罗彻。

“师傅当心!这家伙肯定要耍什么花样!”

吴解点了点头,没有贸然落地,只是浮在空中,远远地看着罗彻。

“为什么不跑了?”他问。

“跑不动了。”罗彻很干脆地回答,“再这么跑下去,等被你追上的时候,我就连还手的力qì

都没了。”

“那你觉得现在还手,就能赢得了我?”

“赢不了,不过总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想。”罗彻举起了那颗黑色的珠子,“猜猜看,这是什么?”

吴解的目光落在那颗珠子上,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茉莉,认得出来吗?”

“应该是某种毒物,但究竟是什么就不确定了。”

吴解暗暗点头,提高声音问道:“你拿着一颗毒珠想要干什么?服毒自杀吗?”

罗彻噎了一下,原本阴毒自信的气势顿时弱了两分。随即他就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叫:“这是万毒珠,别看只有这么一颗,一旦发动,方圆十里之内别说是人,就算一只蚂蚁一片草叶都活不下来!”

“那又怎么样?你不会以为这种东西就能拦得住我吧?”吴解心中暗暗警惕,脸上却不露声色,以一种很不屑的姿态反问。

听到他的反驳,罗彻不仅没有惊惶或者失望,反而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充满了阴毒和怨恨,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诅咒。

“是啊,我也不觉得这东西能够挡得住你。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挡住你,而是拖着这全城人一起死!”他笑了一阵,癫狂地大叫,“我横竖是要死,就算不能拖着你一起死,至少要拉上一城人给我陪葬!”

吴解皱起了眉头,脸色沉了下去。

“哈哈哈!你头疼了吧?你没办法了吧!我早就看透你们这些正道中人了,整天说什么扬善除恶,说什么匡扶正气,归根究底还不是为了得到百姓的拥护,还不是为了赚取那点功德!”罗彻笑得很得yì

,怨毒之意简直要化成实体一般,“这次我把整整一个城市的人全都毒死,犯下滔天杀孽。虽然罪过大部分算是我的,可如果不是你穷追不舍,我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你也一样别想逃脱罪责!”

他高高地举起万毒珠,狂笑着,不屑地看向吴解:“来啊!来杀我啊!我就站在这里等你过来杀!只要你敢过来一步,我就发动万毒珠!到时候这全城人就是你逼死的!”

吴解沉默了,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师傅啊,放过他算了,不值得为这个小人物惹下杀孽啊!”茉莉急忙劝道,“日后有的是时间找机会干掉他,现在硬干的话,损失太大了!”

“可日后真的有机会吗?”杜若反问,“这次这么好的机会都让他跑了,日后真的还能找机会干掉他?”

“就算日后干不掉他,也不能冒着惹下杀孽的风险!咱们修仙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跟老天对着干——师傅你前世的教xùn

还不够惨痛的吗?”

这些年来,杜若早已通过茉莉详细了解了许多当年无上神君的事情,此刻听她说起无上神君的教xùn

,不由得一时哑口无言。

无上神君那等神通,也没能扛得住惹下无边杀孽的后果。吴解的本事比无上神君差了不知dào

多远,哪里能够沾染这种事情!

罗彻的本事不凡,以彼此现在的距离,吴解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止他发动万毒珠,如果坚持要杀他的话,结果就必然只有一个——罗彻会死,可全城的人也会跟着陪葬。

这份杀孽,吴解难辞其咎!

一时间气氛凝重起来,吴解在天空中,罗彻在城墙上,两个人冷冷地对视着,仿佛想要用目光将对方杀死一般。

过了几分钟——在茉莉和杜若的感觉中,简直像是有一年那么久——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剑光护住身体,从空中举步,朝着罗彻走去。

“你……你想要同归于尽吗?”

罗彻原本以为吴解被自己吓住,这次总算是逃出生天,正在暗暗得yì

。却不料吴解居然不顾他的威胁,摆出即使同归于尽也要杀他的架势,顿时有点慌了神,大叫:“不许过来!”

吴解没有理睬他,依然一步一步朝着他逼近。

“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话,我可以带你回青羊山,找个地方关你一生一世,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他一边走一边说,“想要我放过你,绝不可能!”

“你不怕惹下无边杀孽吗?”

“怕!但我不能因为害pà

,就放过一个疯狂到用一个城市的性命来为自己当挡箭牌的恶棍!”吴解的脚步很沉重,语气也很低沉,但眼神却越来越明亮,尤其是左眼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化作滔天火海,将罗彻焚烧殆尽。

看着他的眼神,罗彻终于绝望了。

那是不惜代价也要杀死自己的决然,有这种眼神的人,是绝对不会和自己妥协的。

他是肯定不愿意被关在青羊山一生一世的,那样的话跟死了有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呢!

“既然你不顾全城人的性命,那大家就同归于尽吧!”罗彻疯狂地大吼,便要发动万毒珠。

就在这时,他和吴解同时感觉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二人正在惊惧,却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叹息声:“唉!年轻人就是火气太大,总是琢磨着无边杀孽干什么?别闹了,快到我的碗里来!”

眼前一黑一亮,他们发xiàn

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变了。

刚才,他们正在一个小城的城墙处对峙,吴解在空中,罗彻在地上。而现在,他们却来到了一座乳白色的大湖上空,湖泊里飘着油花,升起浓厚的香气,更有几只比山岳更大的巨兽的骸骨沉在湖水中,直指天空的森然白骨上还带着少许乳液。

除此之外,湖水中还飘着几条像房子那么粗的绿色水草,湖水下面,隐约能看到一些粗大的肉末在飘动,远处还有两三座黄色的浮岛,在水里载沉载浮。

极目远眺,隐约可以看到这座湖泊的周围有青白相间的环形山壁连成一片,山壁光泽剔透,犹如玉石一般。往上看去,则只见一片迷迷茫茫的天空,却看不到更远更清楚的景象。

吴解和罗彻只是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然后吴解立kè

驾起剑光,朝着罗彻冲了过去。

不管他们现在在哪里,总之已经不是那个城市里面了。既然如此,他当然要抓住机会杀掉这穷凶极恶的“蜂王”!

别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就是斩奸除恶!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三章碗中世界,龙争虎斗

吴解和罗彻的这番对峙,小城的居民当然看在眼里。

事实上罗彻站在城墙上的时候,就已经有士兵过去盘问,想要把他赶下去,只是被他随手一剑将五六个士兵杀了个干干净净,众人被这种毫无道理的残暴和强dà

吓住了,才不敢靠近而已。

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他们只能看到吴解从天而降,和罗彻展开对峙,然后双方眼看要动手的时候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疑惑不解了一会儿,见两人没有再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哗啦啦过来了很多人,围观的,验尸的,更有那些死者的亲属们抚尸痛哭——好端端一场飞来横祸,不久前还在身边的亲人一下子就没了,他们如何能够不哭!

城内的一间小酒店角落里面,一张桌子上坐了三个人,一个青年白发白眉器宇轩昂,一个中年胖胖高高敦厚和善,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头顶一对狐狸耳朵不时抖动两下。

说来也怪,这三个人的模样如此特别,但来来往往的食客却对他们视若无睹,就像是他们不存zài

似的。

“我还以为你会出手的,见恶不斩,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中年人笑着说,“难道说你闭关二百年,终于参透了善恶之分,从此无善无恶太上忘情了吗?”

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反问:“见死不救也不是你的风格,为什么你还坐在这里?”

“我这不是去救了嘛。”中年人呵呵一笑,朝着城墙那边指了指。

随着他这一指,酒店的墙壁突然明亮起来,犹如大屏幕一般,映出了城墙那里的情况。

一个和中年人无论相貌装束气质都完全一样的人走到了正伏在尸体上痛哭的众人旁边,劝道:“不要哭,不要哭,这还没死透呢,还有得救。”

众人只当他是在胡说——这些人每一个都被剑光透体而过,不是身首分离就是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救!

中年人见众人不理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变魔术般拿出一口大锅,叹道:“碗里装了脏东西,只好用锅了……”

他说着伸手一指,五六具尸体就突兀地飞了起来,一个接一个落在了锅里。

说来也怪,那口锅再怎么大也有限,却偏偏能够将这么多尸体都装进去,而且居然还没装满。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全都不知所措。

中年人也不管他们,径自拿出一个酒葫芦,往锅里咕噜噜倒了许多酒,然后盖上锅盖,手指一撮,锅底突兀地生起火来,赫然是要用酒来煮。

过了片刻,一个老妇人心惊胆战地凑过来,不安地小声问道:“仙……仙长啊,我儿他……真的还有救?”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中年人反问。

“那……怎么放在锅里煮啊?”老妇的胆子大了几分,又追问道,“这一煮,不就熟了吗?”

“那有什么办法?我就会这么救。或者你去找个有其它办法的?”

老妇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不!请仙长大展神通,救我儿一命!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仙长!”

说着,包括她在内,一众死者的家属们全都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中年人叹了口气,手一挥,柔和的气息就将众人扶了起来。

“我不喜欢别人冲着我磕头,你们且安心等着就是。”

于是人们就耐着性子,不安地在旁边等待。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城里不胫而走,居民们急急忙忙地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一时间城墙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但中年人完全不理睬这些围观者,只是专心地在看顾着锅子。

锅下烈焰腾腾,锅里咕噜噜似乎有肉汤翻滚,而酒香早已四溢开来,渐渐地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酒香之中。

小酒店里面,白发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也不能算是装吧,神鬼之类,跟我辈有什么区别吗?”中年人笑着说,“剑神也好,灶神也罢,你我不都是受人间香火的?”

“谁稀罕那些香火供奉!烦!”

中年人摇摇头,手一挥将墙上的画面抹去,低头看向桌上的一个盛着鱼汤的海碗:“好了好了,那边没意思的话就看这边吧,已经打起来了。”

“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kàn

的?”青年嘴上这样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碗里瞟去。

吴解和罗彻的战斗已经越发激烈,两道剑光在空中不断追逐转折,更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光芒遍布空中,华丽之中杀机暗藏。

吴解打得暗暗心惊,发xiàn

自己还是太小看了罗彻

这纵横西北多年的剧盗“蜂王”果然本事了得,不仅剑术高明,各种各样的宝贝也层出不穷,简直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

比方说现在,就有十多把飞刀正在他身后追赶,只要他飞行的速度稍稍慢一点,这些飞刀就能追上他,逼得他不得不将速度提升到最快。

御剑速度快到这个地步,差不多已经超出了吴解所能控zhì

的程度,好在他的剑术原本就谈不上高明,本来也只有直来直去的套路而已,就算超速问题也不大。但极速御剑,对于真气的消耗却是惊人的,若非他能够借助天书世界里面的灵台补充真气,此刻体内的真气只怕已经开始匮乏了。

从开战到现在,罗彻几番出手却被吴解接连破去,此刻已经心胆俱丧,一边御剑逃跑,一边不断祭起各种各样的法器。也不知dào

他这些年来究竟搜刮了多少,短短一会儿工夫,前前后后已经使用了十几种不同法器了。

最初开战的时候,他本是想要正面破敌的,所以祭起了一套四枚红色的宝珠,这些宝珠一旦祭起就化作四团人头大小的火球,朝着吴解狠狠地轰过来。

吴解并没有在意,他是玩火的专家,哪里会害pà

区区四个火球?结果剑光迎上火球,只见它们猛地爆zhà

,化作一片赤红,然后赤红里面七八道光芒激射而来,即使他反应很快,也被其中两道集中,虽然没有能够突pò

无形剑剑光的防御,却震得剑光嗡嗡作响,更震得身剑合一的他头晕眼花脏腑剧痛,一下子就受了不轻的内伤。

罗彻赫然是用火焰遮挡吴解的视线,然后再用威力不凡的法器偷袭!

这一招威力不凡,若非吴解本事了得,一下子就会送命。

受伤之后的吴解怒气勃发,可却又冷静了下来。他小心地和罗彻保持距离,用剑光护住身体,施展火部正法,一道道火光犹如利箭一般射去,想要像射鸟雀一样把罗彻给射死。

罗彻本拟这一招就算杀不死吴解也能将他重创,却没料到吴解受了伤反而更加凶狠,一出手就是道道火箭。这些火箭速度奇快,威力自然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他绝不敢以负伤疲累之身硬接这些火箭,只好不断地躲闪。

他的剑术极为高明,人剑合一之后化作一道青绿色的剑光,躲避起来并不吃力,心中便不由得有几分懊恼——早知dào

这小子其实除了那诡异的火罩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厉害本事,自己当初就不该跑!

如果以当时还算完好的状态拼死一搏的话,只怕早已将这小子斩于剑下!

他的想法很好,却大大低估了吴解,也低估了火部正法的威力。

吴解见火箭不能达成目的,冷笑一声又有变招,双手合拢起来,朝着掌心吹了口气,然后搓了搓手,猛地一撒。

随着这一撒,无数的火星撒了出去,它们在空中互相碰撞,迅速融合成十多只火焰化成的飞鸟,朝着罗彻飞去。

这些飞鸟颇有灵智,能够转折回环,不像火箭出手无回。而且吴解并没有就这么停下来,紧接着又制造出了第二批、第三批飞鸟……

眼见着火鸟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罗彻顿时大惊。不敢等这些火鸟形成规模,急忙取出一支墨绿色的竹杖掷出,顷刻间化作一片竹海,将火鸟都拦在外面。

这竹海颇为奇妙,一只只火鸟撞上去轰然引爆,却不能将其点燃,只是一片一片炸得枝叶横飞,而竹海却还在不断增长,俨然是要将整个湖面全都占满似的。

吴解就算不知dào

对方在玩什么花样,也知dào

不能让竹海真的占满湖面,否则会对自己极为不利,于是便从不久前刚刚得到的战利品里面拿出了一颗黑乎乎的珠子——那些战利品已经由茉莉分门别类整理过,随时可以取用。

这颗珠子来历不明,但内部蕴含无穷雷电之力,显然不是一般的货色。它一出手就化为无尽轰雷,几乎将天空全都布满。

吴解将珠子掷出之后就急忙后退,免得被雷电轰到自己,就这样还挨了一两道雷光,震得身体隐隐作痛。

而罗彻见到漫天雷光,顿时怒恨交加——此珠名曰“天雷子”,是炼罡修士采集天雷余波炼制而成的一次性强dà

法器,本来是他高价买来,给李子云护身的。

李子云没来得及施展它,就糊里糊涂死在了不动火界里面,结果这天雷子就成了吴解的战利品,罗彻自己反而要深受其害。

好在他也有所准bèi

,一边藏身竹海之中,利用竹海削弱天雷的威力,另一边则祭起了一面土黄色的盾牌,化作一片山岩遮住身体。

轰雷不断炸裂,炸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炸得湖里白浪滔天,巨兽骨骸四散粉碎。竹海被它炸得层层粉碎,一会儿工夫就全部耗尽,化作断成两截的竹杖掉落,唯有那片黄色的山岩能够抵挡。任凭狂雷乱轰,岿然不动。

等到雷光消失,吴解还没来得及再出手,便见到无数青白相间的光芒迎面射来,铺天盖地,简直要把整个天空都占满一般。

吴解不及细想,全力催动剑光护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一瞬间就中了不知dào

多少招,整个人被轰得连连后退,一口气轰飞了好几里。

这件宝物是罗彻压箱底的东西之一,名叫“万罗针”,当年他跟玄门大罗派一个不肖弟子交好,用好几件珍宝交换了这件只能使用一次的宝物。本拟再换一点,那个弟子却已经死在了三教演武大会上,被一个魔门弟子直接撕成了碎片。

万罗针本是炼罡修士所用的宝物,作为一个百炼小成的修士,罗彻必须要施法好一段时间,激发体内的潜力才能将它施展出来,而且施展出来之后就不能控zhì

,在狭小空间还好,如果在开阔的地方使用的话,只怕万千飞针大部分都要射到空中去。

这次地形合适,他接连喷出几口本命精血,强行催动了这件法宝,想要将吴解射成筛子,以解心头之恨。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万千飞针终于耗尽,叮叮当当地全都轰在玉石般的山壁上坠落,那边吴解也没了声息。

罗彻从已经裂开的山岩盾牌下面钻了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但他才笑了一声,就感觉了到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不及细想纵身就跑,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吴解以无形剑发动的偷袭。

刚才那个瞬间,吴解眼见着情况不妙,一低头钻进了乳白色的湖水之中。借助湖水之力稍稍削弱无穷飞针的威力,这才躲过一劫。

身在湖水之中,吴解心头灵光一闪,再次用无形剑隐去身形,想要暗算对手。只可惜他进攻之时杀机毕露,终究还是被罗彻察觉,功亏一篑。

罗彻不料吴解竟然能够在万罗针之下生还,更不料他的剑光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隐匿效果,大惊失色之下急忙纵起剑光逃窜,然后将各种宝物接连不断地祭起来,想要靠这些宝物把吴解活活磨死。

此刻他刚刚升起的几分傲气已经荡然无存,又回忆起被吴解追杀几天几夜的恐惧,甚至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此消彼长之下,若非那些宝贝实在是又多又强,他的御剑术又实在高明,回环转折之处让吴解望尘莫及,只怕吴解已经追上了他,将他斩于剑下。

但无论多少宝贝,终究有耗尽的时候;无论他的剑术多么精妙,终究有真气枯竭的时候。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绝望的惨叫,罗彻连人带着剑光被吴解狠狠地斩断,化作一天血雨,洒落在乳白色的湖水之中。

直到临死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攥着那颗万毒珠,却已经没有足够的真气来发动它了。

吴解停下剑光,站在空中气喘如牛。

虽然真气还算充足,但他的精神消耗得太过厉害,此刻只觉得疲惫欲死,恨不得找个地方躺下来睡上几天几夜。

自从他修仙开始,罗彻是他遇到的最强的对手。

这个西北剧盗无论法力、剑术还是身家,都远超一般的修士之上。若非吴解本事了得,死的只会是自己。而这番激斗下来,纵然吴解也远比寻常修士更强,等到击杀他的时候,也已经耗尽了心力。

但吴解并没有倒下,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天狂笑。

“痛快!痛快!”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四章无上神通

当吴解剑斩罗彻的时候,林麓山正和杜预在昭阳城最大的酒馆里面喝酒。

不远处吵吵嚷嚷,是来郡府赶考的秀才们在争论今科会元归属。

按照大楚国科举的规矩,前后要考三场,县试考取者为秀才,头名称之为解元;郡试考取者为举人,头名称之为会元;京试考取者为进士,头名称之为状元。

这种称号是比较特殊的,因为诸如大齐等国家,科举前后一共考四场,进士之中前百名将在金殿之上由皇帝主考,称之为殿试。殿试的头名才叫状元,而京试头名叫会员,郡试头名叫解元;县试头名只称之为案首。

所以列国之间素来有个笑话,说大楚国文风不盛,考生低列国一等,状元如会元,会员如解元,解元如案首……

另外,每届科举之后,东南三国齐、楚、越将联合进行一次魁星会,三国各派出进士十人比赛诗文。若是有人能够力压群雄,得到各国宿儒名家们的认可,则称之为“魁首”。

不过……这么多年来,魁星会举行了一次又一次,魁首却一只手就能数得完。毕竟想要力压群雄,实在并不容易!

当然,对于林麓山来说,现在说那些还很遥远。他更加关心的,是和这些秀才们同样的话题。

“老五啊,你觉得考得怎么样?”杜预看着那边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景象,低声问,“有把握中举吗?”

“我今天看了几篇据说是本郡著名才子们写的诗文。”林麓山低头看着酒杯,有些答非所问,“如果在几年前,我一定会觉得它们行云流水功力卓绝。但现在看来,通顺而已。”

杜县尉表示,这话太深奥了,听不懂,麻烦请说粗人听得懂的话。

林麓山微微一笑,很自信地说:“如果用比较简单明了直接可靠的方法来说——我觉得,昭阳郡今科的会元,应该就是我了。”

杜预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你不是说笑吧?”

“大哥你什么时候见我在大事上开过玩笑?”

杜预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便急急忙忙付了钱,拖着林麓山出门。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本郡几家赌坊早就推出了赌今科谁中会元的赌局,老五你的赔率很高——俺不趁现在多买它几百几千注,怎么对得起自己!”

杜县尉鼻子里面呼哧呼哧喷着浊气,神情极其亢奋:“你嫂子管钱管得太严,哥哥我要抓紧机会攒点私房钱!”

林麓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思绪就飘向了远方。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有现在的才华,一方面有赖于丹儿的点拨,另一方面则是得益于四哥的点化。

四哥这一趟回家探亲,没几天就匆匆离去,不知dào

他在仙山修liàn

,究竟过得好不好……

吴解如果知dào

了林麓山的想法,大概会笑着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他的确过得很好,大吃一顿之后,只觉得浑身力qì

充足、精力充沛,似乎立kè

就能再拔剑而起,跟罗彻大战一场。

不过罗彻已经被他砍死了,尸体化作桌上那个海碗里面的一小片鲜红,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看不出来呢。

砍死罗彻之后,他正大笑着,就发xiàn

周围的景色猛地一变,已经置身于一间小酒店里面。酒店很多桌子上还有酒菜,但却只有自己旁边那个桌子上还有客人,空荡荡的大堂里面,甚至连店小二都看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看向仅有的三个客人。

一个看起来高高胖胖很和气的中年大叔,却给人一种极其遥远的感觉,虽然他明明就在眼前,但吴解总觉得他似乎和自己隔着千里万里,遥不可及。

一个白发白眉穿白袍的英俊青年,脸上冷得好像结了冰一样,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吴解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觉得眼睛微微作痛,脸上更是犹如针刺一般疼痛,吓得连忙转头不敢再看。

第三个人是长着狐狸耳朵的白发少女,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边睡一边轻轻抖动着耳朵,也不知dào

是真的睡着了呢?还是在装睡。

“咦?真难得啊!”茉莉在心中惊呼起来,“自从天书世界这次苏醒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金丹修士呢!”

吴解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哪个是金丹修士?”

“就是那个高高胖胖的……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通过渡劫,利用劫雷萃去最后的杂质,成就金丹的。嗯,虽然比不上直接成就金丹,但起码比那些渡劫之后还没成就金丹,只能通过进一步潜修完成金丹的要强多了。”茉莉老气横秋地说,“连你们青羊观这么多年都只有两位直接成就金丹的祖师,那么他应该算是现在这个人间一般意义上最高水平的修士了。”

吴解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可还没等他平复心情,茉莉却又说出了更加劲爆的消息。

“不过跟他旁边那个白眉毛比起来,他就算不了什么啦。金丹修士又不是什么稀罕货色,当年门派里面一抓一大把的,充其量算个记名弟子罢了。可那个白眉毛就不一样了……能够领悟无上剑道的人,就算在当年的门派里面,也是可以正式列入门墙,得到重点培养的。”

吴解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未来大概几年里面都不会再感觉到惊讶了。

自从认识茉莉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茉莉对当代的修士有这种严肃的正面评价啊!

那个白眉毛的帅气青年,竟然是即使在昔日无上神君门下,都能有一席之地的天才人物!

“那个睡觉的呢?”

“不值一提,师傅你都能砍死她。”

吴解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连睡觉的狐狸精都是绝代高手的话……唉,其实也差不多啦……

大概是跟罗彻的激战消耗太甚,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脸上的肌肉也有点抽搐,以至于实在不能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好尽量挤出笑容,客客气气地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问:“晚辈青羊观吴解,拜见两位前辈!不知两位前辈召晚辈前来,有什么吩咐?”

“你认识我们?”中年人笑呵呵地问,“不对啊……以你的道行,没理由能记得我的长相啊……”

吴解心里又是“咯噔”一声,这中年人所说的,乃是飞升祖师们特有的异象“不留痕”。除非是道行深厚之辈,否则就算跟他们相处再久,也记不住他们的相貌。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凡间之人,他们的容貌本身就具有神mì

的力量,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异象。

综合茉莉和这中年人自己的说法,很明显,这是一位修道大成,即将飞升的祖师级人物!

“晚辈只是觉得两位前辈气度非凡……”

“气度非凡那是肯定的,他走在哪里都气度非凡,十个人能被他吓死九个。”中年人依旧笑呵呵的,但说话却颇为轻佻,惹得白眉青年冷哼一声,吴解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沉重了许多,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好在中年人又是呵呵笑了两声,将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吴解这才缓过气来,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哈哈,年轻人眼力不错,那么我来介shào

一下吧。我身边这位帅气得可以去大汉国国都最大的青楼竞选金牌牛郎的……好吧,名字不提,我一般都叫他变……白头,你看他头发很白嘛。”

“胖子,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白发青年的声音带有一种金属的质感,听到他说话,吴解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面前挥剑一般,剑风阵阵。

“那可不行!我眼看着就要飞升了。再不趁着现在多开开玩笑,等我飞升之后,天下还有谁肯跟你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寒鬼聊天?难不成你打算抱着剑说话吗?”

“我可以不说话。”

“……白头啊,那样你就真的成变态了!”

“世人怎么看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总不能因为他们说我闲话,就拔剑一路砍过去吧。”

“所以你不要总是想着拔剑砍人……你回忆一下,这辈子除了拔剑砍人之外,你还做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我灭过十几个门派,砍碎过好几座著名的仙山,还丹七八转乃至于渡劫的,我也杀过不少。”

“那不还是砍吗!你就不能找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做做?”

“舍剑之外,我别无他物。”

“……所以说,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成变态!”

“难道你就比我好?整天扛着锅子到处窜,碰到投缘的就拉着别人吃吃喝喝……你能不能有点还丹高手的矜持?你知不知dào

以你的辈分,已经是各大门派太上祖师这个档次的了?”

“我本来就是厨师,以饮食入道,如果因为道行高了就失去了一颗平常心,又怎么能够修liàn

到现在的地步?”

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吴解心中猛地一亮,终于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天下散修之中最为传奇的两位,在很多地方甚至已经被供奉为神灵的绝代高人。

灶神张广利,剑神弃剑徒!

张广利是出身草根的典型散修,原本只是个厨师的他偶然得到了一套很普通的修liàn

法门,然后自己一边修liàn

一边研究,修liàn

有成之后游历天下,得到了不少际遇,最后终于成就一代宗师。

这位前辈最著名的习惯就是随身带着灶具,喜欢通过烹饪来施展法术,曾经一桶饭吃饱上万人,也曾经一锅汤煮熟掀起洪水兴风作浪的龙君,但他最有名的还是起死回生之术——天下神通之士虽多,可真zhèng

以起死回生著称的寥寥无几,他就是其中之一!

相比留下无数传奇的张广利,弃剑徒的事迹就少了很多,也单调很多。正如张广利所说,这位绝代剑神一辈子似乎就是在拔剑砍人。只不过所有面对他的敌人,只要没来得及逃走,都被他给砍死了。

不管有多少人,不管有什么布置,不管用什么法宝,也不管道行有多高。总之只要跑得慢,统统一剑砍死。

如果说张广利的“灶神”之名背后是各种诙谐传奇的故事,那么弃剑徒的“剑神”之名背后就只有堆积如山的尸骸!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正想开口,张广利突然一笑,朝着墙上一挥袖子。

白粉墙壁顷刻间化作巨大的屏幕,屏幕里面映出了城墙边的景象。

被无数人群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的小空地上,优哉游哉端着锅子在煮汤的张广利哈哈大笑,高呼一声“出锅喽!”便将那一锅已经烧得滚烫的酒水朝着地上泼去。

酒水落地,五六个身影滚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脸色酡红,醉眼朦胧,好像醉得不轻。

吴解仔细看去,却见这些人都穿着军装,俨然就是当初横七竖八死在地上的士兵们!

当时他来迟一步,只见到这些士兵们尸横当场。虽然杀了罗彻,为他们报了仇,但终究无力回天,心里多少有几分遗憾。却不料张广利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大神通,将死去很久的人都给复活了!

那些士兵的家属们急忙冲过去,抱着还醉醺醺不明所以的亲人又哭又笑。而围观的众人则议论纷纷,不知dào

从谁开始,人们纷纷朝着张广利跪拜,高呼“神仙”。

只是还没等他们跪下,张广利已经收起锅子,笑着一步迈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这一步,一个透明的身影回到了张广利身上,墙壁也终于恢复了原样。

看到这一幕,吴解再也没有怀疑,躬身拜下。

“晚辈见过灶神张前辈,剑神弃前辈!不知两位前辈唤晚辈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他本拟这两位前辈有大事吩咐,结果却不料被张广利拖着坐下来,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正想再问问还有什么事情要交给自己去做,弃剑徒却开口了。

“刚才那人威胁要杀全城的人,你为什么不住手?”

吴解愣了一下,随即回答:“他今日能用全城上万人来威胁我,日后肯定就能做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只要能力足够,十万人百万人他都会杀……我怎么能放过他!”

“可这样的话,全城的人就要给他陪葬了。”

“我会尽lì

阻止,阻止不了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不觉得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吗?”

“害死他们的是罗彻,不是我。”

“可这无边杀孽,你却免不了要沾上一份。沾了这份杀孽,日后想要渡劫飞升,可就难了!”

“我要是连这样一个恶棍都放过了,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渡劫飞升?何况我如果明知他是这么丧心病狂还放过他,日后他犯下的罪孽,我难道不要负责任吗?”

“这么一来,你岂不是左右为难?怎么都要沾上杀孽,不觉得吃亏吗?”

吴解被这些话逼得越来越郁闷,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砍了他再说!”

这一声说出来,他顿时觉得孟浪失礼,正要道歉,弃剑徒却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对!面对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砍了再说!”

他说着抬手一指,点中了吴解的眉心。

“你的性格很合我的胃口,但你剑术实在太糟糕,好好练练吧!”

随着这一指,一股沛然剑意传入了吴解脑海之中,让他顿时就呆在那里。只见无数剑影在精神世界中翻腾,不知dào

花了多少精力,才将它们归纳起来,化为一道道神妙凌厉的剑势。

吴解深深地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却发xiàn

时间早已入夜,自己孤零零坐在深夜打烊的酒店里面,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五章思前想后

吴解回到沙漠古城遗迹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下旬。

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他一路上都没有御剑飞行,而是老老实实在地上走的。

一边走,一边思考。

这次的战斗,有很多值得思考的事情;弃剑徒传授的那些剑势,更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仔细钻研,慢慢领悟。

他首先想通的是关于当时追杀罗彻的情况——其实当时他有着比直接冲过去更好的选择,就是假装一怒离开,然后用无形剑隐身,再悄悄跟上去,找个机会一剑砍死罗彻。

那样不仅不用担心罗彻狗急跳墙,发动万毒珠拉全城人陪葬,而且战斗也会轻松很多,不至于接连遇险。

但那样做也同样存zài

变数,罗彻当初在疲惫之下都能躲过他无形剑偷袭,被他以不动火界困住之后也能冲出去,难保没有什么隐藏的手段。

不过吴解并非只能暗杀他一次,而是可以隐匿起来慢慢暗杀。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乃至于十次八次,迟早能找到机会把“蜂王”斩于剑下!

一番推敲琢磨之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我本来以为勇敢地冲在前面才是真汉子的风采,却原来要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就应该转职刺客,悄无声息,背后一刀。然后无论是骄傲地对着尸体进行批判,还是潇洒地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都得心应手……”

“老四,我不喜欢这种做法!太没气魄了!”

“师傅的总结很好啊!当年的修士们很多都是这么做的,能偷袭绝不硬打,能下毒绝不动手,能杀全家绝不只杀一个……”茉莉这次完全支持吴解的意见,并且做出了补充发言,“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毒药吧,以后师傅你看谁不顺眼,直接在他吃的东西里面下点毒就行!”

“茉莉你还会做很厉害的毒药吗?”

“不,但我们可以用数量取胜!一次毒不死就毒两次三次,反正要把毒药的味道弄得像糖一样,可是很容易的。”

吴解叹了口气,摇摇头:“既然毒性不够强那就算了,还不如我直接一剑砍过去来得方便呢!”

经过了这件事,尤其是回忆当初上万人性命悬于一线的惊险场面之后,他深刻地反思,然后决定试着改变自己的人生态度。

记得穿越之前看武侠小说,温瑞安笔下一位神捕说:“坏人奸,好人就要比坏人更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消灭坏人。”

当时他颇不以为然,暗想着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坏人?温瑞安不过是搞政治活动吃了点小苦头罢了,怨天尤人唧唧歪歪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够爷们。

可现在想起来,老温的这些话是由痛苦而来的经验,是很有参考意义的。真zhèng

太年轻,太单纯的,反而是自己。

前世生活在一个繁荣稳定和平的国家,就忘了这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地方真的是在用刀子和子弹说话吗?就忘了人吃人的惨剧,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吗?

“早知dào

会穿越,当初就该多看些指导斗争的文章,远如中外兵法,近如毛选周集……就算看不懂,至少也该看看啊!”想起当年的事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浪费那么多时间背诗词歌赋,看知音体和励志书……到现在一点也用不着……”

叹气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只能多多努力,尽快提升实力。

实力越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越多。比方说这一次,他一时间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硬干。但张广利前辈就能用一口海碗把他跟罗彻都装进入,让他们在碗里打,还能将无辜被杀的士兵们起死回生。

而如果换成弃剑徒前辈的话,大概直接一剑砍过去,什么阴谋诡计都会被砍得支离破碎吧!

遥想两位前辈的无上神通,吴解当真是向往之至!

“有什么好向往的?”茉莉很不屑地说,“那俩人道行加起来都没我高!”

“你能起死回生吗?”

“术业有专攻,这个我不会。”

“你悟通无上剑道了吗?”

“那个要天赋,我也不行。”

“那我向往他们,有什么不对的?”

茉莉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愤nù

地一跺脚,开始在天书世界里面折腾起来。

她恶狠狠地发誓,一定要弄出点很了不起的东西来,让吴解开开眼界!也为自己正名!

身为修成长生不朽的堂堂妖神,她无法容忍被两个区区金丹层次的小人物比下去!

在反思的同时,吴解也在修liàn



他不断地对照弃剑徒传授的剑意进行揣摩和领悟,一遍遍在脑海中观摩那神妙凌厉的剑势,然后试着将它们施展出来。

可惜他的剑术天赋实在有点糟糕,直到返回沙漠中央的古城遗迹,他甚至连一招都没能领悟出来。

“要是弃前辈知dào

我的成绩这么差,一定会生气吧?”他叹了口气,对杜若说,“或许……其实你才是真zhèng

适合学习他剑术的人。”

“不要想那么多,慢慢练就是。”杜若倒是很看得开,劝道,“你只看到了我的天赋,却没看到我每天花多少时间在练武。如果你也花这么多时间练武的话,成绩不会比我差的。”

吴解可能像她那样,每天大多数时间什么都不做,就是专心练武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接受自己剑术进境缓慢的事实,继xù

以一种看不到希望的速度来慢慢学习那些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高深的绝世剑法。

所以他决定好好地修liàn

一番,而人迹罕至的大沙漠,的确是个很好的修liàn

场所。

在遗迹旁边,他看到了以青羊观独门法术封印在石头中的留言。言峯说,众人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觉得在沙漠里面实在不利于养伤,所以决定离开。

他还说,苏霖研究了遗迹之后,确定这里隐藏着一个复杂的阵法,而且阵法已经被激活,猜测是否萧布衣已经进去接受了传承。如果不是的话,建议吴解立kè

离开,因为“窥探别人传承”这种事情,历来就是很犯忌讳的。

最后,在那块石头下面,还有一枚苏霖送给吴解的玉简。

玉简里面记录了许多苏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尤其是对于很多特殊手段和隐秘门派的介shào

,让吴解真的大开眼界。

这份玉简没有记载任何的功法,却比送吴解一门高级功法更有价值!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闯荡天下的经验!

在玉简最后,苏霖说:“当初受到偷袭,生死关头之际,我的占算之法又有突pò

,隐约窥探到了一些天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布衣神相一脉每一代应该只有四个传人,我、萧布衣,还有另外二人。”

“跟着罗彻的那个人本事平平,可能只是其中一人的弟子而已。如果你杀了那人的话,一定要小心提防他的报复。”

“布衣神相的传人们都在寻找大气运的贵人相助。我这个老不死没找到合适的贵人,萧布衣找到了你,其余两个不知dào

找了什么人。但以常理推测,最有价值的气运是天运,他们可能藏身在某个国家的皇宫里面当国师吧。”

“为了防止危险,你最好不要再靠近各国朝堂,须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谨慎小心才能活得久!”

这段话说得很恳切,吴解看完之后,沉吟了许久。

苏霖没必要骗他,所以这段话应该是可信的。布衣神相一脉只有四个传人,这是好事,意味着萧布衣日后面对的竞争对手大概只有两个。但另外两个传人很可能藏身于各国朝堂之中,则是很糟糕的坏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虽然只有两个竞争对手,却都是能够调动大量资源的那种。

人间的皇权对于吴解这种差不多生活在尘世之外的人是没什么意义的。但吴解自己虽然可以飘然出尘,他的亲人却还生活在俗世里面,皇权对他们是很有效的。

如果因为帮zhù

萧布衣,惹到了两位能够调动国家资源的神算子……

吴解叹了口气,摇摇头。担心不能解决问题,该来的麻烦,再怎么担心都会来。

“横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有算计,我有刀剑。何况……那些以智慧和冷酷著称的老江湖们,真的会为了区区一个徒弟,或者是为了同门之间的竞争,来跟天下名门青羊观的弟子结下死仇吗?”

他坐在阴影中自言自语,与其说是在思考和分析,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虽然道理是清清楚楚的,但事情关系到自己的亲人之后,就由不得他不紧张不担心了。

他一度甚至想要现在就出发赶回家去,但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非善于谋划算计的人,要跟可能是神算子的对手交锋,萧布衣的帮zhù

是不可或缺的。

更何况——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追杀一窝蜂的事情并没有曝光,除了他自己、言峯、苏霖、张家兄弟以及两位金丹前辈之外,根本没有别人知dào

杀死一窝蜂的就是吴解。那个灰衣老者的师傅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凭空算到自己啊!

只要他自己不乱了阵脚露出马脚,按说这个消息是绝对不会泄露的!

这样想着,他慢慢安下心来,在沙漠中专心修liàn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情,自身的实力永远是最重yào

的筹码!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六章神相传人

距离郡试发榜已经过去了十天,当初的热闹景象早已只剩下人们茶余饭后的少许谈资,而这些闲谈里面最常提到的自然就是今科的会元,林麓山林公子。

会元三年就有一个,其实倒也不算什么。但三科两个“超”一个“优”的会元,别说昭阳郡了,整个大楚国都还是第一次出现!

因为“经义”这一科原本就不可能得到“超”的评价,所以这个成绩已经是理论上的最高水平。这份成绩不仅震动了昭阳郡,甚至惊动了朝廷,礼部特地派出了几位宿儒名士来复核他的卷子——那几位都是老资格的文坛前辈,即使他是礼部官员的儿子,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额外的优待。

可这一复核,几位老先生都呆住了。

经义那一科倒也罢了,能够准确地记住先贤原文和历代的经典解释,并且能够对几套解释加以组织剪辑,使其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种事情几位老先生自问也做得到,只能说惊艳了一下,还不至于惊呆。

但诗赋和策论这两科,林麓山的卷子水平之高,甚至于让这几位大楚国文坛泰斗都为之相顾失色!

天下竟有这般诗词?!竟有如此文章!!

几位本拟抓舞弊的老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合计了一番,最后上书朝廷,明确承认“彼人彼文,超逸出尘,当得‘超’字!”

这个评价顿时震动了整个大楚国,以至于林麓山还没出发去参加京试,京城里面好几个派系的大佬们就已经在摩拳擦掌,想要把这位大楚国建国以来最出色才子收入门下。

几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工作的礼部林郎中第一次请了假,夫妻俩急急忙忙回家乡去看望儿子——或者说,他们是去祭祖的。在林大叔看来,儿子突然就开了窍,这固然是那位花仙丹儿姑娘指点有方,更重yào

的肯定是祖先庇佑!

嗯,只要有好事,最大的功劳肯定来自于祖先,这种思路就像地球上很多人在取得成就的时候,都会首先感谢祖国一样。

甭管别人信不信,总之他自己信就行。

当得知儿子不仅受到了丹儿的点拨,还得到了修仙有成的吴解的点化,林大叔夫妇顿时就释然了。

果然是祖先保佑嘛!要不怎么阿解早不成仙晚不成仙,偏偏在麓山要赶考之前成仙呢?

这种逻辑是很无dí

的,别说林麓山自己,就算吴解来了,也一样只能陪着笑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参加祭拜。

仙人身份在自家亲友面前是毫无威慑力的,对于林大叔夫妇而言,就算吴解再怎么神通广大,首先依然是自家侄子,然后才是神仙!

而与此同时,那些善于占星的修士们,全都在星象中看到了一道奇异的豪光。

这道光芒出于文曲,在天空蜿蜒游走,遍及九州星野,绕过帝阙之后,归于东南。

“咦?人间何时出了这么一位文华锦绣气冲斗牛的盖世才子?”这样的疑问,从一位又一位有道高人嘴里发出。

不过再怎么有才,凡人的诗文和仙人终究是毫无关系的,所以他们只是感叹一下,也就不再注意这件事情了。

然而,终究还是有人注意这件事的。

长宁城皇宫旁边,浑天监的观星台上,天官宁风盯着星空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直到那道光芒已经完全消失,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低下头来,又盯着星盘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来,朝着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他半个脸都肿了,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但他却犹如还魂一般恢复了精神,而且大笑起来。

“很痛……果然不是做梦啊!这是天佑我大楚啊!”

他快活地又笑又跳,完全不见了平常的稳重:“出于文曲,走遍九州,绕过帝阙,归于东南。这意味着我大楚将会出一位绝世无双的大才,至少能够保佑国家几十年昌盛……不!只要他的学生之中稍稍出几个人才,至少会有几代人……那就是上百年的繁荣!”

他在观星台上走来走去,高兴地自言自语了好长时间,然后急忙朝着台下跑去,打算回书房写奏折,向积劳成疾,近来一直身体欠佳的皇帝陛下报gào

这个好消息。

但他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只纸鹤从万寿观方向飞来,化为一封信笺落在他的手上。

展开信笺看完,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师傅说此事吉凶未定,需yào

花百日时间详细推算……文星入国,又没有侵犯帝阙,怎么会吉凶未定呢?明明是大吉之象啊!”

他疑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师傅长春真人的判断,将此事暂且埋在心里,静待师傅的推算结果。

万寿山长春观的接天台上,鹤发童颜的长春真人放出纸鹤,然后沉吟片刻,回身离开了接天台。

经过台下阴影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低声说:“朱道友,老道可以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阴影中传来了笑声,有人欠身行礼:“多谢前辈仗义援手!老君观将深感前辈厚意!”

“……我不需yào

你们深感什么厚意,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交yì

罢了。”长春真人淡淡地说,“你们帮我延寿,我帮你们占卜,仅此而已。”

“但这次的大事,却实在多亏了前辈的帮忙。否则以我的身份,做起来真的很难,很尴尬啊!”

“……这次的事情,是作为帮我冲破瓶颈踏入炼罡境界的交换,我对于你们的‘大事’没有兴趣。”长春真人半点都没有给对方留情面,冷淡地说,“恕我直言,从你破家求道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天运就已经消失殆尽。自古从无一边求道一边当皇帝的,就算当年的圣皇离辛都不能例外,你也一样。”

“晚辈虽然不像前辈那样有鬼神莫测之机,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还是能想出来的。”那人笑着说,“我不能做皇帝,就让听我话的人做皇帝,也是一样。”

“真命天子有天运加护,你怎么确定他当了皇帝之后还会听你的?”

“那就看我的本事了——前辈觉得,我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吗?”

长春真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了句“好自为之”,便走远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阴影中的那人才走了出来。满天星光之下,一头赤发如血的宁王朱权注视着远去的长春真人,又抬头看着天空,沉思许久,露出了几分怒色。

“上次我筹划大事的时候,来了一个福运之人碍事;这次又凭空跳出来一个文运之人……不是说五运之人极其罕见吗?怎么偏偏继而连三地被我碰上了?”

“但是……现在的我,可和几年前不同了!区区一个文运之人,休想拦得住我!”

说着他突然笑了:“文运之人入仕,则文运汇入国运……只要我这番大事做成了,他倒是能够帮zhù

国家繁荣昌盛,也算是对我大有帮zhù

啊!”

“天下的事情多半如此,危机危机,有危险的时候才有机遇,富贵从来只能在险中求!成功永远只属于敢于冒险的人!”

“我的理想,我的大业,没有谁能够阻止!”

说着,他身上腾起黑色的烟雾,整个人仿佛没有实体一般,融化在烟雾之中,渗入黑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另外两处的观星台上,两位身份截然不同的占卜者也在发出各自的感叹。

“文华归于东南……怕是跟吴道友有些关联。我看东南星野之中隐隐有黑气浮现,怕是会有小人作祟。希望他不会因此吃亏……哈哈!他是堂堂青羊观的弟子,又有大福运护身,能吃什么亏?真是想得太多了!”

“如此文华之人,若是能够拉拢来的话,破开禁制进入传承之地,便多了几分把握!唉……早知dào

那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就亲自出手了!现在四大弟子之中已经出现了三个,却不知dào

那最后一人会是谁……”

不过这些事情,吴解是完全不知dào

的,他依然在沙漠里面专心修liàn



修liàn

是一件很花时间的事情,在枯燥单调的修liàn

中,日子不知不觉就一天天过去了。他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但越是进步,就越能感觉到前方的路还很遥远。

这就像是一位外国的古代哲人所说,我们的知识就像是在沙滩上画圆,知识越多,画出的圆越大,能够接触到的未知也就越多。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修liàn

的项目主要有两个,第一是在温养经脉穴窍的同时设法收集太阳之精,凝练太阳真火;第二是钻研弃剑徒传授的神妙剑法,提升自己的剑术。

第二项修liàn

的进步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也让他对于自己剑术天赋有了相当清醒的认识——用茉莉的话说,这种天赋的人,就算手持能够一剑斩碎星辰的神剑,也跟提着根棒子没啥区别,纯属浪费资源。

但他在法术方面却真是很有一些才华,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面,竟然就已经收集了足够的太阳之精,凝练出了好几缕太阳真火。

当看到那犹如纯金打造的火苗在掌心静静跳动的时候,他高兴得几乎想要欢呼雀跃!

这种成绩,就连茉莉也连连点头,称赞为“差不多达到了当年记名弟子们的水平了”。

吴解可没有因为这话而生气——无上神君门下的记名弟子,那可是要在百年之内成就金丹,才能得到这个身份的。大概十万个有资质有毅力的弟子,在残酷的环境中拼命修liàn

,最后才会有这么一位兼具实力和幸运的脱颖而出……能够跟这种十万分之一的天才人物相提并论,吴解已经很满足了!

他一缕一缕地凝练着太阳真火,然后将它们放在丹田中温养,用本身真气转化出纯净的火力去慢慢滋养它们,让它们日渐壮大。

等到真火凝练了差不多有一个拳头的时候,萧布衣终于出关了。

那天,整个古城突然震动起来,然后位于古城中央的破塔之中一道彩光腾起,化为一只浑身鳞片犹如金子一般,披着五彩霞光的麒麟。

在吴解的目光中,那只麒麟缓缓落地,光华渐渐黯淡,最终化为穿着一件锦袍的萧布衣。

他的衣服五彩斑斓犹如麒麟身上的霞光,而仔细看去,那些花纹隐约连接成了麒麟的模样。

萧布衣落地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旁边等待的吴解,顿时面露感激之色,对着他长揖到地。

“萧某这番机缘,全赖道友相助。日后若能有所成就,亦感道友之德、此恩永世难忘,请受萧某一拜!”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七章波涛暗涌

大楚国皇宫之中,有一处隐秘的地道,周围把守森严,除了寥寥无几的数人之外,其余人等胆敢接近便是有罪,而擅自闯入更是格杀勿论。

自从半年前以来,地道门口的戒备力度比往常更高,今天更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禁卫七教头齐聚于此,更有虎翼侯章渝、天官宁风、安世侯沈毅这三位先天武道宗师守护,一时间这里俨然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不,远比铜墙铁壁更加牢固!

“章前辈,你可知dào

这地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陛下请我等轮流守护?”即使已经被封为侯爷,沈毅依然保持着朴素的江湖风格,以一位江湖晚辈而非同级官员自居。

须发皆白但却依然精神矍铄的章侯爷扛着他惯用的虎翼宝刀,斜着眼睛朝地道那边看了两眼,然后叹道:“不就是当年移植的一道龙脉嘛……历代皇帝去世之前,都会把我们这种忠于国家的先天高手请来托孤,交代这件事情——回忆起来,我已经从四代皇帝嘴里听过这话了,希望不要听到第五次啊……”

沈毅一愣,有些纳闷地看向黑黝黝的地道入口,不禁有些好奇。

他从小就听说过世上有所谓的“龙脉”,但龙脉究竟是什么样子,却还真的没有亲眼目睹过。

“新皇即位的时候,会带着我们去龙脉所在拜见镇守大楚国数百年的那位老祖宗。”宁风笑了笑,说道,“以沈老弟你的修为,再活上百年绝无问题,,届时你就会看到的。”

“数百年?!”沈毅一惊,连声音都不由得高了几分,“那岂不是陆地神仙了?”

“在常人看来,我们这些人不就是陆地神仙吗?”章渝笑了笑,说,“其实所谓的陆地神仙,也不过如此而已。学无止境,永远都有令人高山仰止的前辈们站在那里,等着你去追赶他们。”

“宁浑天、沈安世,我老了,大概是没机会更进一步了。可你们还年轻,只要继xù

努力下去,未尝不会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希望数百年后,你们也会成为守护大楚国的老祖宗。”

二人连忙谦虚一番,但却也不由得暗暗心生向往。

守护一个国家数百年,成为连皇帝都要去拜见的老祖宗……遥想这样的未来,的确让他们向往不已。

而这个时候,大楚国当代皇帝熊咄陛下,已经来到了地道的最深处。

珍贵的夜明珠被嵌在洞壁上,以柔和稳定的光芒提供照明,但更为明亮的是位于洞壁深处的那潭池水,它发出青白色的光芒,里面还有一道金色的影子犹如有生命一般在游动着。

池水旁边有一块方圆不超过一丈的小小田地,田地里面稀稀疏疏长着几棵药草,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棵正开花开得无比绚烂的人参。

池水另一边是一块巨大的坚冰,透过冰层,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坚冰旁边,一位身穿绿裙白衫的少女正单膝跪倒,迎接皇帝陛下的视察。

“爱卿请起!你我名为君臣,情同兄妹,何必如此客气!”

“礼不可废,请许臣依照礼法行事。”少女一点都没有领情的意思,依旧跪在那里,说着让皇帝陛下叹气的话。

“唉……真不明白我那妹妹平时究竟怎么跟你相处……先天宗师虽多,但像你这么严肃的却闻所未闻……总觉得压力很大啊!”才四十岁的熊咄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远比实jì

年龄更加苍老,他穿着厚厚的衣服以抵御洞中的严寒,但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即使挤出笑容,却还是点抖抖索索的。

“老祖宗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妙,虽然万载玄冰能够有效地缓解肉身老化的速度,但师傅他的魂魄也已经老化……可能距离大去之期不远了。”

熊咄低下头,脸上满是遗憾和感伤:“从我大楚国建立开始,老祖宗就守护着国家,无论多少风雨凶险,只要有他在,历代天子就都能安心治国……我还记得当年父皇立我为太子,带我来拜见他的情景……”

少女沉默不语,没有打断皇帝的自言自语。

“后来父皇驾崩,我在章翼侯、宁浑天的陪伴下来这里拜见老祖宗,他一脸黯然,说‘活得久有什么好的?一代一代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他不是我们熊家的人,可他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爷爷一样亲近!”

“我总觉得,老祖宗会一直坐镇长宁城,像神灵一样守护着我们大楚国千秋万代,守护太祖的子子孙孙……可却想不到,他其实也会累,也会老……”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坚冰之中不知是睡是醒的人影,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记得起当初老人找到他,告sù

他自己寿元已尽,不日就将逝去的时候,他真是觉得眼前一黑,简直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

虽然在长春真人的帮zhù

下,老人躲在这隔绝三界的龙脉秘穴之中,借助万载玄冰减缓老化的速度,或许还能再拖上一段时间,但他知dào

,一直支撑着大楚国的无dí

英雄,已经再也没有力量守护这个国家了。

大楚国并非没有新一代的高手,忠心可靠的大有人在,但谁都无法给他犹如老祖宗那样的可靠感觉。这是由岁月所积累下来的,亲人一般的信赖。

正如眼前这位少女,虽然他嘴上说“情同兄妹”,但会把这话说出来,却正证明了彼此的关系并没有真的兄妹那么亲切。

危急关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性命和国家的未来托付给老祖宗,或者托付给妹妹,却没办法全心全意地信任眼前的少女——纵然他知dào

对方是忠于国家不惜性命的正直忠诚之士,但感情和理智始终是两码事。

这半年来,他夙夜忧虑,常常掩面长叹,加上国事操劳,老得越发快了……或许在老祖宗逝去之前,他自己就会先撑不住倒下吧?

大楚国的皇帝默默叹息着,裹紧了皮袍,寂寥地走出了地道。

日子还要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

比方说,即将举行的科举京试。

赤红色的火苗在沙漠中跳跃,犹如一个个小精灵似的,从四面八方朝着萧布衣包围过去。任凭他怎么腾挪换位,都无法从包围圈里面脱离出去。

不仅如此,这些火苗还在吴解的操纵下不断增加,渐渐将方圆百丈的地面渐渐铺满,让萧布衣可以躲闪的地方越来越少。

但即使如此,萧布衣也没有腾空躲避,而是宁可在地面上狼狈地奔跑,坚决不肯飞起来。

这当然不是他缺乏战斗经验,而是因为已经在上次切磋的时候吃过亏的缘故。

吴解操纵的这些火苗虽然灵性十足,但威力其实并不大,在地面上跑的时候,它们只能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即使偶尔挨上几发,也可以用真气护体挡住。但如果飞到天上,它们就会呼啦啦全轰上去……

上次他就这么挨了一下,就算吴解及时收手,也被轰散了一身真气,休息了差不多一天才缓过气来。

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腾空了。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吴解的真气远比他更加浑厚,耗下去肯定是他的真气先消耗殆尽。

“试试那个办法吧!”他暗暗下了决定,然后猛地停住,一边用真气防御,一边拿出了一张足有一尺长的黄帛,以手指为笔,在上面勾画神mì

的符咒。

寻常符纸短则三寸,长则半尺,他这张黄帛比它们大得多,可以容纳的符咒和真气自然也多得多。

……消耗也大得多。

结果还没等他将黄帛画完,吴解的火苗已经烧穿了他的护身真气。

“你输了。”吴解笑了笑,将一地火苗收回去,看着他手上尚未完成的黄帛符箓,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我一直在构思的大型符箓。”萧布衣叹了口气,将黄帛收起来,“因为容纳的符咒更多,所以威力就更大。”

“……虽然我不是很擅长符法,但符箓之术不是仅仅‘大’、‘多’就好的吧?”

萧布衣笑了笑,抬手在空中一口气画了三个符咒。

吴解也认识这些符咒,却从没想过它们可以这么布置——只见这些符咒不像寻常符箓上那样从上到下排成一排,而是由内至外层层相套,最后结合成了一个更大的符咒。

这种做法说起来容易,实jì

上却完全违背了现有的符法原理——每一个符咒都是一个独立的法术单位,就像是一个个现成的零件,只能够把它们组合起来做成各种东西,却没办法把一个零件硬塞到另外一个零件里面去。

那样的话,会破坏符咒本身的完整性和稳定性,要么做不出符箓来,要么就是符箓在自己手上爆zhà

,怎么都是白费劲。

可萧布衣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将三个符咒组合在了一起!

吴解将那三个符咒层层相套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还是想不通萧布衣究竟怎么做到的。

他抬起手来,运起法力,试着在空中将它们勾勒出来。

第一个符咒很容易就完成了,但当他将第二个符咒画进第一个符咒中间的时候,顿时破坏了第一个符咒本身的法力循环,那个符咒立kè

就像是被针戳到的肥皂泡一般,“波”的一声破裂,化为一小片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法没错啊!为什么会这样呢!”吴解疑惑万分,又抬起手来勾勒了一遍,结果依旧如此。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萧布衣所做的事情,他根本不会有什么疑惑,因为符咒相套的结果本来就该如此。但当亲眼目睹了萧布衣将三层符咒套起来的景象之后,他不得不疑惑,不得不纳闷。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于符法的认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连续试验了上百次,可每一次都跟第一次一样,别说三层符咒相套,两层符咒相套都做不到。

“茉莉,你有办法做到吗?”

“我可以强行用法力束缚住那些符咒,让它们不瓦解也不爆zhà

。可那是蛮干,不仅不能增强它们的威力,相反会让它们互相削弱……但师傅你看,他的三枚符咒紧紧结合起来,意味着彼此不仅没有互相抵触,反而在相互加强。”茉莉显然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立kè

答道,“这跟我懂得的符法原理抵触,我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当年……神君做得到吗?”

“当年师傅您无所不能,这点小事肯定不在话下!”

“……那他做到过吗?”

“好像……似乎……大概是我跟随您的时间太短,没机会见识到吧。”

吴解皱了皱眉,没料到就算当年的无上神君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或许就像茉莉所说,他做得到,只是没有向茉莉展示过;但更大的可能则是……萧布衣的发明颠覆了修真界一直以来的法则,独创一家!

虽然明知dào

这么做不大好,但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究竟。

“我在传承之地学到了李祖师的道法精髓。”萧布衣并没有保密,微笑着说,“他的道法在于‘窥探命运’和‘扭曲命运’,命是命数,运是气运。通过对别人的命运操作,他就能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而通过对自己命运的操作,他就能让自己一路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

“那他怎么还被人杀了全家?”

“天地有道,命运岂能随便歪曲!他每操作一次别人或者自己的命运,就会积累一点‘歪曲’,‘歪曲’积累到到一定程度,就引发了‘劫数’。他机关算尽,躲过了许多的劫数,可最后终于力竭计拙,再也躲不过去。”

“那你怎么还在用这种手段?”吴解一惊,急忙劝道,“我们修道求的是长生,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萧布衣闻言大笑,满面笑容地说:“放心,我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呢?我这是将‘操作命运’的手段用在了没有生命的死物之上,虽然有诸如生效时间短、稳定性差、真气消耗太大等等缺点,可通过这些消耗,就避免了积累‘歪曲’……归根究底,天道对于‘有灵之物’的保护力度和对于‘无灵之物’的保护力度,是完全不同的。”

吴解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便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法术在实战中的意义不大啊——难道生死搏杀的时候,还有谁会给你时间慢慢施法吗?”

萧布衣原本信心十足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愁眉苦脸。

正如吴解所说,这种不能用在实战里面的招数,威力再大,意义也不大。

要解决这个问题别无他法,只有反复练习。或许熟能生巧之后,施法的速度才能快起来。

看着周围的茫茫沙漠,他不禁叹了口气。

在这人烟罕至的大沙漠里面安心修liàn

,也只有吴解这类天生的修道种子才能做得到,他自己就算是明知dào

应该刻苦,也没办法一点都不介yì

环境的恶劣。

名门大派的弟子,素质果然远在自己这种散修之上啊!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八章天象

吴解和萧布衣一直在沙漠中修liàn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对于修士来说,人间的岁月是没多大意义的,一次专心的潜修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无论是吴解凝练太阳真火和领悟剑术的修liàn

,还是萧布衣完善布衣神相道法和熟练复合符咒的修liàn

,都需yào

消耗大量的时间,如果没有什么外物干扰的话,他们或许真的会修liàn

好几年。

但意wài

总是会发生。

入秋的某天晚上,眼看着天上明月高悬,吴解正在月光下冥想,于精神世界里面参悟弃剑徒传授的神妙剑法,却突然被萧布衣给叫醒了。

“你看!”萧布衣指着天空,有几分疑惑地说,“有人施展‘星移斗转’的法门,遮蔽了东南星野的天象。”

吴解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占星之术方面,吴解是个彻彻底底的外行,完完全全的一窍不通。不过他有个好习惯,不懂就问。

“所谓星野,就是星象和人间九州的对应。东南星野对应的就是楚国,遮蔽东南星野的天象,就意味着让天下占星者无法通过星象来判断楚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布衣笑着说,“这人做得极为巧妙,本事稍稍差一点点的占星者都看不出名堂来——嘿嘿,看这手法,倒像是我的同门……”

吴解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懂天象,可至少还是有政治和军事常识的。

有什么情况需yào

特地遮蔽东南星野,以使得天下占星者无法了解楚国的情况?当然只有“楚国正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

在他的印象里面,楚国目前可以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完全是太平盛世,看不出有半点天灾人祸的迹象。而且因为皇帝身体不好,一时间也没有对外战争的可能。

按道理说,楚国皇室根本没有遮蔽天象的必要。

而如果遮蔽天象的不是楚国皇室所供奉的高人,那情况就有点不妙了……

“你有别的办法来占算楚国情况吗?”他问。

萧布衣自然也明白这种现象背后的意义,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他的指挥下,吴解收集了许多沙子,以真气为筛,将它们细细筛过,筛出了一批极细的沙粒。

然后这位布衣神相的真传弟子就被发跣足,手持红尘万字幡,在这一大片细沙之中步罡踏斗,开始施展吴解看不懂的法术。

这番施法看起来十分辛苦,他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完成法术,而此时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因为真气消耗过度而稍稍有些发白。

“幸不辱命!”完成法术之后,萧布衣顾不上擦汗,便将结果告知吴解,“楚国气运虽然还算稳固,却呈现出天柱倾塌之势,更有邪气犯帝星,少帝星盘光华黯淡……依我看来,恐怕是皇室之中有人要发动政变,杀皇帝太子,夺取皇位!”

吴解闻言,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楚国皇帝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而且当初他受过忌前辈的指点,欠了一份人情。按说欠了人情就该报答,但修仙者最忌讳的就是牵涉到皇位争夺之中——这种政治事件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容易就酿成大祸,到时候所有牵涉进去的修仙者都免不了要缠上一份因果。

“如果事态发展下去,会造成什么大规模的灾难吗?”他想了半天,沉声问道。

“不会,这是皇家内部的事情,谁上台谁下台,充其量死一批忠于旧皇的人,不至于酿成大灾难。”

吴解点了点头,正想要将此事放开一边,突然心头灵光一闪,猛地跳了起来。

篡位者上台,必定要对忠于先帝的势力大开杀戒,而别人不说,至少林家父子肯定是忠于先帝的!

“糟糕!!”他失声大叫,急忙问道,“现在情况发展到哪一步了?还来得及阻止吗?”

“不确定……遮蔽天象的那人道行比我高深,又有强dà

的阵法辅助,我能够窥探到一些情报,已经是仗着法术比他高明才勉强做到。想要算清楚的话,实在有心无力。”

吴解眉头紧锁,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紧牙关捏紧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现在就赶回去!不管来得及来不及,总要试着补救一下!”

萧布衣反而纳闷了,疑惑地问:“这人间宫廷政变,跟我们修道者有什么关系?你这一去,可就是自己踏入红尘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涉足其中,免不了因果缠身啊!”

“就算因果缠身也顾不得了。三叔夫妇都在京城,而且以三叔的脾气,肯定是会死忠于先帝的。”吴解又看看天上的月色,估算了一下时间,更是连连摇头,“眼看着这两天就是十月十五,老五他肯定已经进京赶考了——没准都已经考了一两场,这件事一旦发动,他也逃不过!”

“你帮他们已经帮得足够多了……”

“自家叔叔和兄弟,谈不上帮得够不够!”吴解断然说道,“就算阻止不了政变,我至少要把他们全家给救出来!”

说着他向萧布衣道别,纵身跃起,驾着剑光,朝着东南方急急忙忙飞去。

萧布衣站在月光下看着那道雪亮的剑光渐渐远去,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苦笑一声,也驾起法器,朝着楚国方向飞去。

他自问欠了吴解极大的人情,若是眼见着吴解涉险而不去帮忙的话,实在是心中不安。修道者若是连心都不能安,那从此想要再有进步就很难了。

无论是出于义气还是为了修道的心境,他都要走这一趟!

明亮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雪亮的剑光和一抹氤氲的云气一前一后,朝着楚国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天下还有另外几人看着天空。

一座位于深山之中的祭坛上,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老者注视着天空,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一个同样穿着黑袍,容貌秀丽、气质冷淡的少女急急忙忙飞掠到祭坛上面,向他行礼之后问道:“师叔,刚才师尊感应到有人在扰乱天象,便令我来向您请教。不知dào

此事可会对我天外各宗带来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老者不屑地说,“区区一个炼罡境界的晚辈,又没有得到大道真传,能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

他摇摇头,很不客气地说:“尹师侄,你去告sù

你师傅,专心准bèi

下一次三教演武才是正理,这种琐碎的小事不要理它!”

少女欠身行礼,应声退去。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黑发之中露出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珠,眼神中却清澈如水,看不到半点狰狞之意。

见少女远去,老者不禁皱了皱眉毛。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算不清这丫头的来历……她今世的事情,门中早已查清,可为什么我一直有些怀疑?莫非她前世是正道中的大修士,渡劫失败转世而来吗?”

“不对啊……就算如此,我也该多少算出一点名堂才对……”他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怪只怪那李布衣将传承之地弄得太过隐蔽,没有大气运之人相助,强行破门的话必定会玉石俱焚……若是我能够得到他的真传道法,必定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候天下便再无我算不清的事情了……”

而一株某个小镇外树林中的古木上,苏霖也正躺在树顶看着天空沉吟。

“遮蔽东南星野……哈哈,原来那东楚国的国师长春道人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两位师弟之一啊!只是这位长春师弟法力虽然不错,手段却差了点,要么就直接硬干,要么就只改一点,这种遮遮掩掩不干不脆的手法,简直就像是把线索铺在我的面前,随便看看就能知dào

端倪!”

他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摇头叹道:“怪不得他隐匿了那么多年之后突然跳出来,原来是勾结了邪派中人当靠山……嘿嘿,只是你这靠山不怎么牢靠啊!”

他一边笑一边占算,突然脸色一沉,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急急忙忙又算了一番,才停下手上的占算,沉吟起来。

“我那小师弟和吴道友怎么也牵涉到了这件事里面?还有那文运之人竟然也牵涉其中……区区一件小事,竟然将天运、福运和文运都牵涉进去……不对,似乎还牵涉到了武运之人……啊呀!这可是要小事变大事了!”

他说着翻身站起来,正要出发,却又停下了脚步。

又仔细占算一番之后,他露出了笑容,再次躺下。

“无妨、无妨。对方主事那人的命数恰恰被吴道友克制,任他机关算尽,也免不了付诸东流!”

“哈哈!当真是神通不敌天数啊!”

“……神通不敌天数,自古如此。”施法之后脸色略略有些苍白的长春真人站在占星台上,目光透过黑夜,远远地看向皇宫,看向那正藏身于玄冰之中的老者,“忌道友,任你本事再大,也逃不过一个死字。这番你为了留下力量,以便日后危急关头拔剑守护大楚国,自愿冰封……可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啊!”

“前辈真是神机妙算!”朱权在旁边赞道,“轻轻巧巧就将那半魂道人给封在了地下,那阵法隔绝三界,就算外面杀得血流成河,他也绝对没办法知dào

!”

“能够不杀太多人的话,还是别杀那么多比较好。”长春真人露出悲天悯人之色,叹道,“虽然说皇位自古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但得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多留下一些人才,日后也可以省许多力qì

。”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还难找吗?”朱权哈哈大笑,“那些文武将领们要是肯老老实实合zuò

,自然可以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要是他们执迷不悟的话……我大楚国十六个郡,还愁找不到肯为我效力的人吗?”

月光之下,他的笑声划破黑夜,随着夜风飘荡开去。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九章人算

大楚国科举的京试,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天。

这几天,整个大楚国的视线都集中在来自十六郡的五百多名举人身上,即使是别的国家大事,和他们正在进行的考试相比也算不了什么。

每三年一次,这些人里面会出现整个大楚国最有才华、提拔最快的人才,前者对于理想主义者意义重大,后者则对于现实主义者价值不菲。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天下再没有比科举更快的出头途径,短短的几个月间,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就可能犹如鲤鱼跳龙门一般平步青云,这其中的变化,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一般!

所以每当科举的时候,就有来自于朝中各个派系的人们密切关注赶考的举子们,希望在这些蓄势待发的潜力股中抓住最有价值的那些,将其捆绑在自己派系的战车上,化为持久强劲的动力,使得自己身处的那艘大船更加坚固可靠,承载着自己一起飞黄腾达,富贵绵长。

而在所有的举子之中,来自昭阳郡的林麓山受到了各方势力的最多关注。

他的才华令人眩目,而他的年纪则让人惊叹,而他尚未婚配的事实,更让很多为了拉拢人才不择手段的势力看到了可乘之机。

天下各种关系里面,婚姻关系无疑是相当牢固的一种。假如林麓山娶了自己的女儿,那么就算他不顾念翁婿情分,别人在考lǜ

问题的时候也不得不顾忌一些。

至于一个女儿嘛……女儿生出来不就是要嫁人的吗?林麓山年纪不大、相貌端正、品行良好,而且又才华横溢、前途无限光明……这样的好丈夫,到哪里找去!

距离礼部考场不远的一间酒楼上,两个相隔甚远的包间里面,就有这么两伙来历不同想法却差不多的人。

“父亲,你真的要把妹妹许配给那个姓林的?”北边的包间里,一个高大威武的青年见自家父亲一直盯着考场若有所思,忍不住劝道,“这也太仓促了吧!”

“机会稍纵即逝,不趁现在下注的话,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就迟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同样高大威武的中年人,深沉的目光之中透出精明,长期居于人上则培养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天下各国都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却不知等到发榜的时候再捉女婿,那就只是锦上添花,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可万一他考不中状元呢?”

“考不中就考不中呗,多大点事。”老者轻描淡写地说,“以他的才华,有我帮他铺路,最多起步稍稍慢一点,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

“而且你难道不知dào

陛下对他们林家的重视程度吗?济世侯入山求道不履凡尘,但毕竟是我们大楚国出身,总有一分香火之情。只要拉拢好了他的亲人朋友,日后他免不了会对我们大楚国多关照两分……”

“那个太远了吧!没准济世侯成仙的时候,连我都已经老了。”

“对个人来说很遥远,但对于国家来说就不是了。”老者微笑着教育儿子,“对人来说,十年就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对国家来说,五十年、一百年也算不了什么。如果能够用林家的一世荣华来换取济世侯对于大楚国的善意,怎么都是赚的!”

“更不要说……林麓山本就是我大楚国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的奇才!”

“可……总要问问妹妹愿意不愿意啊……没准她有喜欢的人了……”

“荒唐!”老者的脸上露出了怒色,很不客气地训斥儿子,“我知dào

你疼你妹妹,希望她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但我们这种人家,哪里有资格追求这些!又要荣华富贵世代安稳,又要纵情快意敢爱敢恨……你当朝廷是什么?当我们家是什么!”

“我早就知dào

你喜欢结交那些江湖游侠,还喜欢跑去茶楼听评书。一直琢磨着横竖不会出什么大事,也就懒得管你,想不到你却这么糊涂,把那些贩夫走卒之流听着笑笑的事情当真!故事就是故事,是不能当真的?真不知dào

你脑子里面都装的些什么?豆腐渣吗?”

他一通臭骂,只骂得儿子骂得抬不起头来,才消了点气。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又和颜悦色地说:“阿磊啊,你脑子笨,学文不成,只能当个武将。等我百年之后,朝廷上总要有个能照顾你的人。只要林麓山当了咱们家的女婿,就算看在你们兄妹的情分上,他也要拉你一把。”

“那样的话,为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啊!”

“可父亲不是有那么多同僚学生之类……”

“哼!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有好处的时候拉着他们一起添油加柴没问题,有麻烦的时候想要拉着他们一起顶住,他们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麓山就不一样吗?”

“当然!那少年外柔内刚,是方正君子,只要他当你是朋友,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帮你扛,哪怕是跟着你一起被压得粉身碎骨也不会有怨言!是最最可靠的那种人!”

“父亲你也把他说得太好了吧……”

“为父当官几十年,对于自己的眼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老者微微一笑,目光突然一紧,“时间差不多了,盯紧点,他快要出来了——记得我的吩咐吧?”

“孩儿谨记!”

“那就好,去办吧——记住!咱们史家几十年的富贵,你日后的太平,你妹妹一生的幸福,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了!”

青年叹了口气,正准bèi

出发,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正在礼部考场外等候的粉衣少女问道:“父亲,那女子怎么办?她每天都在这里接他,看样子好像跟他很有感情啊。”

“呸!”老者气不打一出来,端起才喝了一口的茶碗朝着儿子砸去,“要不是有那个女的,我何必让你去抢人!”

而另外一个包间里面的那伙人,此刻也做好了准bèi



“记住我的吩咐了吗?”为首的锦衣青年阴冷地问,“这件事不容有失,万一出了点问题……不用我多说吧?”

在他面前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彪形大汉们连连点头,一叠声地应道。

“林麓山是个不错的人才,有拉拢的价值,所以你们要把他给我带回来。只要带进王府,绑起来扔在我那些妹妹当中某个人的床上,生米就算是煮成了熟饭。送他一个胆,也不敢睡了堂堂郡主之后不认账!”青年说着本该挺有趣的话,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一直觉得那些丫头又烦又蠢,想不到她们还有这种用处……”

大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搭话。

“父王这次要办的事情很大,事成之后需yào

很多人才。趁现在多抓几个,也省得日后杀得血流成河之后没人来收拾残局。”青年说着,目光突然停留在了那个粉色的身影上,皱起了眉毛。

“那个女的……好像跟他关系很不一般啊……”他略一沉吟,眼中便凶光四射,“弄死她,手脚利落些。”

“啊?!”这个命令有点夸张,为首的大汉不禁低呼了一声,壮着胆子问,“在礼部大门外杀人?”

“废话!不断了他的念想,怎么能保证他对咱们家忠心?”青年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打算连他父母一起杀了,免得到时候他老子不站在父王这边,惹来麻烦呢!”

“这也太……”

“不要啰嗦!你们懂什么!做大事的人,第一就要心狠手辣!”青年不屑地批评手下的无知,头高高扬起,俨然很了不得的样子,“看得清、把得稳、顶得住、做得狠。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怎么能婆婆妈妈的!”

他说着,目光又看向了那个粉色的身影,犹豫着是否要把对方绑进自己的某个秘密据点好生享用,但野心终究还是压倒了色欲。

转过头去不再看那美丽得有些令人眩目的身影,他冷冷地下令:“出发吧!”

一群大汉齐声答yīng

,然后鱼贯而出。

林麓山自然不知dào

本朝宰相和预备谋朝篡位的王爷都盯上了自己,他此刻正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地走在离开考场的路上。

礼部考场位置很深,从考场到大门口,拐来拐去,差不多有一里路。

三场考下来,他自觉考得不错,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水平,应该——至少不会比郡试的时候差。

他并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在这一届科举里面多半是最出色的,除非有某人发挥得特别好,又或者考官特别偏爱某个举子,否则今科状元郎……大概非自己莫属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畅快,自然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他走过长长的甬道,走过花树夹道的庭院,走出朱红的大门。

还没出门,他就远远地看到丹儿和大哥正带着几个仆人,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见他精神抖擞地出来,众人都面带喜色。

他高兴地朝着那边走去,正想要挥挥手打个招呼,一直挂在胸口的玉符突然发热,然后传来了吴解的话音。

“老五,你在不在京城?在的话赶快带着大叔大婶出城!一刻都不要耽误!”吴解的声音很焦急,还带着几分不安,“我这里有点小麻烦,解决之后就去接你们——记住,现在就走!千万不能耽搁!”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章邪阵

吴解施法沟通自己当初制造的玉符,向林麓山发出了报警的讯息,让林麓山赶快带着家人离开长宁城。

并非他不想为结拜兄弟做得更多,实在是他已经没有余力。

此刻的他,正在无穷的黑色雾气之中冲突厮杀,不断斩杀雾气里面层出不穷的魅影,还要随时提防某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精神高度集中,实在腾不出更多的力量对林麓山进行详细的指点。

他原本是急急忙忙赶往长宁城救人的,可眼看着快要抵达长宁城,却看到城外一处庄园中有黑气腾起,似乎正在施行大规模的邪法,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便看出了几分端倪。

那邪法乃是将活人生祭,利用濒死的苦痛绝望,打开通往幽冥世界的通道。幽冥世界的通道一开,附近数百里内死去的魂魄便被自然吸了过来,要循着这个新开的通道前往冥界。

但这一来却是自投罗网,因为在通道周围层层叠叠不知dào

多少重阵法,便如同蜘蛛网一般将这些魂魄抓住。至于这些魂魄被抓住之后会怎么样……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吴解还可以稍稍等一下,先把林麓山全家救出来再说。反正庄园里面的人已经死光了,就算他现在出手也只能铲除邪派妖人,救不回半条性命,相比之下还是先救活人比较要紧。但他正想要离开,却看到那股黑气慢慢散开,并且黑气中央还有一股阴沉沉的旋风正在成型。

吴解在法术方面天赋不凡,这些年的修liàn

也颇有成绩,眼光早已锻炼了出来。他只是目光一扫,就知dào

这些黑气乃是勾魂之物,专门勾取活人的魂魄,身体虚弱的人只要沾上一点就可能被吸走魂魄,死于非命。而那旋风更是极为狠辣的邪法,能够隔着很远就把活人的魂魄吸走,霸道非常。

看到这一幕,他就改变了主意。

林麓山那边虽然危险,但起码还没到生死一线的地步,可这边的情况……如果不赶快阻止的话,极短的时间里面就要死人,而且随着邪法成型,死的人将会大大增加!

吴解并不是那种能够冷静地将很多人的性命摆在天平上权衡该救哪一边的人,他也做不到舍己救人或者舍亲就疏,但一边是“可能有危险”,另一边是“大难临头”,他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对眼前的事情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跑去救林麓山等人。

暗暗叹了口气,他清啸一声,犹如天上打了一个霹雳,浑身烈焰腾腾,朝着眼看就要成型的黑色旋风轰了过去。

这一下贯注了相当于一个寻常百炼修士八成以上的法力,威力已经到了足以让凡人为之震撼惊怖的地步,只见他整个人刹那间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隔着十丈之外就能感觉到热浪滚滚,从天空中呼啸着撞下去,就像是一颗燃烧的火流星从天而降。

那施法的邪派修士原本并没打算这么早就将邪法完全发动,只是看到有修士驾着剑光经过,而且似乎有注意到这边的意思,一时间有些紧张,才干脆提前发动了邪法。

守在这里的邪修共有三个,但法力高强的两个此刻都不在,剩下的那个本事低微,眼见这个修士的剑光明亮清澈,好像是正派路数,唯恐对方看穿整个庄园的人都已经被害死的情况,冲过来斩妖除魔,所以也顾不得邪法还没准bèi

完成,先发动了再说——最最起码,这邪法威力巨大,能够将他护住,不用担心被一剑砍死。

他本拟对方会知难而退,却想不到吴解不仅没有退走,反而奋起神威,化作一团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火球,直接撞了过来!

吴解在法术上的眼光远超这妖人之上,一眼便看穿了对方法术尚未来得及完全成型。毫不犹豫地化作火球撞下,正打中邪法将成未成的破绽。只听得一声犹如鼓皮敲破的闷响,正在缓缓旋转的黑色旋风猛地一震,然后以被火球撞到的地方为中心,飞快地崩散瓦解,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化成了一团厚重的黑气。

那邪修见到本该威力巨大的邪法居然一下子被打垮了,顿时慌了神,一边嘟嚷着“怎么可能!”,一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自己所有懂得的法术全都朝着那边砸了过去。

他毕竟也是能够修liàn

有成的人,惊慌之下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知dào

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击溃这法术的强者绝对不是他抵挡得住的,所以竭尽所能地拼命攻击,同时发动了一件传讯法器,犹如杀猪般地惨叫着,向同伴求救。

片刻之后,吴解还没从黑气里面冲出来,倒是一道乌亮的剑光飞来,落在地上化为留着两撇八字胡,看起来很成熟稳重的中年修士。

“十七,你怎么提前发动了法术?”这中年修士一落地就很不客气地训斥道,“十九的计划是等那边动手,这里才发动……你这一提前,就可能给他添麻烦!”

他说着左右看看,眉头皱了起来:“老三呢?老九呢?他们哪里去了?”

不等这被称作“十七”的修士回答,他又瞪了瞪眼睛,恼火地说,“怎么现在就把整个庄子的人都杀了?不怕惹麻烦吗?老三怎么主管这边事情的!”

过了几秒钟,那个“十七”才苦着脸低声说:“三师兄看中了一个女人,谁知dào

那人性子很烈,一剑就把自己砍死了。他一气之下杀了全庄子的人,然后跟九师兄一起出去找合眼的女人了……”

“混账!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哪个乡下小村子吗?这里是堂堂大楚国的京城!”中年修士气得火冒三丈,一巴掌将旁边的一段扶手打得稀巴烂,“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眼看着炼罡无望就自暴自弃,早知dào

就该奏明师尊,让他在门中安心闭关就好!”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下去,又问:“可这关你什么事?他们不在,你就连看门都不会了吗?稀里糊涂就发动法术,嫌麻烦还不够多吗?”

“大师兄息怒!我这是看到有正道修士过来查探,自知本领低微抵挡不住,才不得不发动法术的。”十七师弟连忙解释,“谁知那人实在厉害得过分!居然连漩涡阴风都被他给撞散了!”

大师兄眼睛顿时瞪得很大,急忙转头朝着那团还在不断涌动的黑气看去。

十七师弟看不出名堂来,可他却不同——这法术原本就是他带队布置的,构成法术的三十六件法器之中,更有一小半是他亲手炼制,所以他对于黑气内部还是有一定探查能力的。

结果他这一看,顿时吓得汗毛倒数,差点惊叫起来。

团团阴风黑气之中,有一个浑身被火焰环绕的少年,双手持着烈焰凝成的大刀,正在四处扫荡。这少年相貌沉稳忠厚,透出一种沉着大气的感觉。明明身处于危险境地,可他却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连脚下的步子也不是随便乱走,而是一边走一边用脚尖在地上划线,沿着自己画出的弧线,走出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像他这样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冲出黑气的包围。

大师兄这一惊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再训斥不成器的十七师弟,急忙跑到预先布置好的法台上,一手按住法台上竖立的人骨杖,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去,一手则取出一串黑色念珠,朝着黑气之中掷去。

这些念珠一出手就在空中碎裂,化成一个个丑陋狰狞的恶鬼,兴高采烈地、急不可耐地冲进黑气,在里面如鱼得水,快活地咆哮着、嘶吼着,乱成一团。

大师兄冷哼一声,抬手捏了一个法诀,那些恶鬼们身上顿时就腾起了紫黑色的火焰,火焰并不猛烈,却烧得它们吱吱惨叫,散漫的态度顿时为之一敛,老老实实地聚拢起来,朝着吴解扑去。

吴解乃是法武双修的高手,离着很远就能听到它们的叫声,哪里可能被这种招数伤到!他火焰双刀连环挥舞,恶鬼们还没来得及冲到面前就被一一砍倒。

但这些恶鬼们在阴风黑气之中却是不死之身,就算被砍成两段,只要就地一滚便能恢复如初,又一次嘶吼着扑了上来。

吴解不惊不躁,双刀挥舞如飞,脚下依然在沿着圆弧慢慢前进,根本没有半点停留。

斗法之时最重yào

的就是把握自己的节奏,千万不能一味地见招拆招,那样很容易就会陷入敌人的节奏之中,往往不知不觉就落入陷阱,稀里糊涂送了命。

所以他也懒得管这些恶鬼究竟什么来历,专心地按照既定方略在黑气里面绕圈子,等着绕出黑气、破除邪法的时候。

大师兄见恶鬼们徒劳无功,气得咬牙切齿。他已经看出吴解本领高强,非得有人亲自进去才能拦住他,可如果亲自进去的话……反正他是绝对不去的!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结伴回到了庄园。

这两人身材颇为高大,只是面目阴鸷,看起来不似善类。他们原本显得趾高气扬,远远的就在大叫“十七啊!你个废物怎么连家都看不好”之类,可一旦见到正在施法的大师兄,顿时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头缩脑,连上前打招呼都不敢。

“两个混账!还有脸大呼小叫的?”大师兄正在心急,见他们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纵身一跃就冲到了二人面前,抓住那个领头的三师兄,狠狠地扔进黑气里面。

“老三!因为你擅离职守,所以现在有正派修士来捣乱了——我给你个机会,辅助我的恶鬼们把他给杀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吓得缩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九师弟,径直回到法台,催动邪法相助,要跟黑风之中的三师弟联手将吴解绞杀。

那三师弟稀里糊涂被扔进黑风,迎面就看到了浑身火焰、手持双刀的吴解,大叫一声,反手拿出一把乌黑油亮的长刀,和吴解恶战起来。

他的长刀颇为厉害,面对吴解以神火凝成的双刀也不落下风,但他的武功比吴解可差远了,不过几招的功夫就被逼得连连后退,若非那些恶鬼上来救援,只怕便要被吴解挥刀砍死。只得改变战术,潜伏到黑气之中,让恶鬼们正面侵袭,而自己则寻找机会偷袭。

眼看着三师弟顶不住,大师兄思前想后,最后咬了咬牙,将骨杖往地上一磕,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颗仿佛白玉雕刻而成、眉心还镶嵌着一枚紫黑色宝石的骷髅头,按在上面。

这枚骷髅头一旦和骨杖连接起来,空洞的眼眶里面就亮起了诡异的绿色鬼火,干枯的牙床之中更是有细微的尖利笑声响起。随着这种笑声,原本正在绕圈子的吴解顿时觉得周围的地面晃动起来,更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从某个方向传来,似乎要把自己给吸进去一般。

他心里一惊,估计原本速战速决的计划大概已经不能实现,便通过玉符向林麓山传了个信,然后不再考lǜ

那边的事情,定下心来应付眼前的战斗。

“老五他是个知dào

轻重的人,何况旁边肯定还有丹儿和祝槐。有她们相助的话,逃跑总还是没问题的吧……”

他如此劝说,可手上双刀还是不由得加紧了两分。

不知dào

为什么,他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章夤夜恶战

夜色下,萧布衣隐身在一片用法术制造的乌云里面,注视着远处那座被黑气笼罩的庄园。

因为飞行速度较慢的缘故,他只能一直追在吴解后面。好在吴解急着赶路,剑qì

破空留下了显著的痕迹,所以他追赶起来倒也并不麻烦。

但追到现在,吴解留下的痕迹突然消失了。

正确地说,是朝着这团黑气的方向消失了。

他可以看到空中隐约还有些许火星闪烁,大概是吴解施法的痕迹。他还能感觉到那团黑气里面正有法力激荡,大概是吴解正在那里跟人斗法。

不过他并未急着过去帮忙,而是藏在暗处小心观察着。

正面战斗的话,吴解的本事比他强得多,如果吴解都打不赢对手的话,加上他多半也不行。

但如果换个思路,吴解在正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他从背后偷袭,或许就算是实力在他们之上的敌人,也能一举击溃!

所以他很有耐心地观察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用精神去感应下方黑气的气息流动,进而判断那是什么样的法术,有没有什么漏洞和破绽存zài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他的这种行为要么没有效果,要么会因为太过明目张胆而被发xiàn

。但此刻庄园里面三个邪修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跟吴解斗法,别说他只是远远地观察,就算他做得更明显一点,只怕他们也不会发xiàn

。甚至于就算是发xiàn

了,他们也不会理睬萧布衣。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余力了。

吴解的实力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他武艺高强,法力精纯,尤其厉害的是那身火焰,仿佛天生就是邪法的克星。他们若是不全力以赴的话,只怕早就已经输了。

这三个邪修来自于一个小有名气的邪道门派“老君观”,而这股黑风就是他们门派赖以安身立命的看家本领,名曰“五阴神风”。

五阴神风顾名思义,拥有五种不同的阴毒力量:

它的主要成分是蕴含强烈尸毒的阴气,常人吸入一口就会毙命,修士吸入之后也会中毒,如果得不到针对尸毒的解药,就算是炼罡高人也难免大病一场;

它融合了一丝从幽冥世界采撷而来的九幽阴风,这九幽阴风吹动起来无形无质,防不胜防,就算道行高深之人,没有专门防备的话,稍不注意也会中招;

它在炼制过程中,凝练了从人间各地采来的愁云怨气,这些力量乃是人间气运所化,最能克制各种守心定神的法门,而且寻常法器和法术都完全无法阻拦它,精神方面锻炼不足的修士只要被吹上几次,就免不了心中杂念丛生,严重一点的甚至会直接引发心魔劫火:

它的里面熔炼了大量的幽鬼生魂,可以给各种邪物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置身于其中的厉鬼凶魂们几乎是不死之身,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都能迅速恢复,用磨的都能将敌人活活磨死;

前四种力量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这五阴神风一旦凝练到某个程度,就会逆反天地阴阳之理,在人间打开通往幽冥世界的道路。幽冥世界对于一切魂魄都有吸引力,没有专门法器护住心神的话,不知不觉中就会被阴风将魂魄拖出身体,死得稀里糊涂。

凭借这五阴神风,这老君观不知dào

收拾了多少强敌,硬是在邪道不昌的大楚国站住了脚,并且像一株爬山虎似的,将藤蔓延伸到了大楚国官场和军中,埋下了数不清的伏线,也着实做了好几件大事。

这次他们之所以敢于对大楚国的皇位交替下手,既是因为那位守护国家数百年的老者被他们设计封在了万载玄冰之中,也是因为多年积累的力量使得他们有动手的底气,更重yào

的还是因为这五阴神风的存zài

,让他们即使计划不利的时候也能顺利撤tuì



既然已经利于不败之地,那么当然可以放心地去尽情拼搏。

这个安置五阴神风的庄园,就是老君观预备的退路。他们对这里的重视程度自然可想而知——不仅十九位真传弟子来了一大半,其中还包括当代的大师兄,甚至派出了两位百炼境界的弟子专门守护,力量不可谓不大。

但倒霉的是,他们偏偏碰到了吴解。

在吴解的神火面前,他们引以为豪的五阴神风失去了正常的威力,连带着他们的各种手段都随之黯然失色——因为他们的各种邪法,都是以五阴神风为基础的。

吴解的神火以纯阳真火为根基,最擅长破除邪祟。此后他又以天界斗神所创灵霄火部正法对纯阳真火进行了凝练,在浩然之气和熊熊烈焰之外,加上了凛凛神威。如今这种火焰一旦放出来,人间几乎没有什么邪法能够将其浸染或者扑灭。

恰恰相反,神风和神火相遇之后,便犹如在豆浆里面撒了一把盐,其中清浊成分顿时就重新分开。那些阴毒邪祟的东西被神火烧掉,而怨气阴风则分离开来。

这可不是好事!怨气也好阴风也罢,都是几乎无法控zhì

的东西,要不是靠着尸毒和生魂将它们糅合在一起,就凭老君观这些人,哪里有本事控zhì

它们!

若非吴解的道行还不够深厚,真气还不够强dà

,甚至可以直接放出无穷神火,将笼罩这个庄园的五阴神风一口气全都烧散,到时候怨气阴风四处冲刷,吴解可以凭借神火护身不受其害,老君观的三人却没这本事,当场就要完蛋!

吴解自己不清楚这一点,可老君观的三人尤其那位大师兄却看的清清楚楚,深知若是不能在这里将吴解杀死,日后必定为本门留下一个天大的祸患!到时候别说是他,就算门中的师长前辈们,也免不了要日日如芒在背,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如果说他一开始只是为了确保计划的成功而要杀吴解灭口,此刻却已经完全转移了重心,将目标转变为了“杀死这个能够破解本门至高绝学的家伙,不计成本,不惜代价!”

他向师弟们说明了理由,便将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计划直接抛下,一门心思扑在这边,竭尽全力操纵五阴神风去攻击吴解,并且让三师弟和九师弟一起去参加围攻,将吴解死死拖住。

不仅如此,当他发xiàn

这样的力量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绞杀吴解,发xiàn

吴解的真气浑厚程度远远超乎想象的时候,更派十七师弟前往长宁城,将那些原本应该辅助十九师弟篡位夺权的师弟们尽可能叫回来,要集结众人之力,趁着吴解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杀死他!

这一切吴解自然不知情,他只知dào

敌人似乎跟自己有血海深仇一般,竭尽全力拼了命地在攻击自己,光是损毁在自己神火之下的法器至少就有好几件了。

但即使如此,敌人却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拿出了以伤换伤的搏命势头,简直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谓‘正邪不两立’……竟然有这么严重吗?”

吴解心中满是纳闷:按照他所知dào

的修道常识,正派修士和邪派修士之间虽然矛盾重重,但决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毕竟大家求的都是长生,都要在人间维持一定的秩序,只是在为善和为恶方面有矛盾罢了。

像眼前这种死斗的情况,那应该是正道修士和魔道修士之间才会发生的,因为正道和魔道一个要匡扶人间,一个要摧毁人间,彼此矛盾是真zhèng

的无法调和,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难道说……我运气居然这么奇葩?偶尔出个门都能遇到魔道修士?”

他一边抵挡着敌人层出不穷的疯狂攻击,一边暗暗琢磨,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天空中的萧布衣则旁观者清,渐渐看出了名堂。

他的江湖经验远在吴解之上,隐身暗处观察了这么久,已经看出那些围攻吴解的是老君观的人,更看出了老君观众人之所以豁出性命也要杀死吴解的原因所在。

“想不到吴道友的火焰竟然正好克制老君观的五阴神风!名门大派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他暗暗赞叹之余,却又有些苦恼——该怎么帮吴解一把呢?

他并不担心吴解会败亡,这些天相处和切磋下来,他深知吴解的真气浑厚程度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像这种专心防御的打法,就算坚持几天几夜都不是问题。

但他却知dào

,吴解绝对不可能真的安心防御几天几夜。

因为……吴解之所以赶回来,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斩妖除魔的。

堂堂大楚国国都旁边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邪派妖人,行事还如此肆无忌惮,吴解心里不可能不着急!

纵然他现在还能凭借出色的心理素质将心中的焦急压下去,可时间长了,他肯定会按捺不住,试着暴起突围。

萧布衣的目光扫过天空和大地,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打定了主意。

“虽然得罪老君观似乎有点疯狂,但如果只能在老君观和青羊观之间做出取舍的话,傻子也知dào

该怎么办吧!”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他低声说道,然后便开始施法。

一道一道的法术施展了出去,一层一层的阵法在地面和天空暗暗布下。

而天空中的明月则已经慢慢低垂,漫长的一夜快要过去了……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一章火烧邪修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难熬,无论是长宁城里的还是长宁城外的,无论是官场上的还是江湖上的,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还是飘然世外的修士……还有,无论是布局者还是破局者。

长宁城内发生的事情,吴解不清楚,也管不了。他这一夜都在战斗,抵挡着老君观三人竭尽全力的疯狂进攻。

他并非没有想过要反击,但他的感觉告sù

他,现在还没到反击的时候。

反击是要讲究时机的,最佳时机自然是敌人力量耗尽攻势削弱的时候,次一等也要抓住敌人气势下降的空隙,如果等不到这种机会的话,那就再等!等到为止!

战斗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彼此就是熬一口气,谁熬不住谁就输了。吴解仅仅记得的几个古代战例里面,秦赵长平之战就是熬不住那口气全力猛攻以求决战的赵军输了。

所以纵然心里其实很着急,他也只能等,耐心地等下去。

相比吴解,老君观的三人更着急。他们很清楚师门在长宁城布置的那件事情有多么重yào

,很想尽快干掉吴解,然后赶去长宁城支援。

但无论他们怎么攻击,都没有办法突pò

吴解的防御。

他的护身火圈能够有效地抵挡五阴神风的攻击,他精湛的武艺则让三师兄和九师兄的偷袭屡屡无功而返。最麻烦的是那对由无穷火力凝炼而成的长刀,它们不仅模样凶狠,威力也很强dà



邪修们只消挨上一刀便会将护身真气几乎砍碎,就连按说在阴风黑气里面应该是不死之身的厉鬼凶魂们被长刀砍断身体之后,恢复的速度都会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甚至出现被砍断之后无法恢复的情况。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也完全超出了大师兄等人的理解。在他们看来,厉鬼凶魂都是阴气和怨气凝结而成的,既然阴气和怨气都还充足,没理由它们不能复活。

按照他们的修道知识,这些家伙除非被真火直接烧没了,否则哪怕只剩下一星半点,也可以利用五阴神风里面充足的阴气和怨气快速复活,怎么都不该出现复活越来越慢,最终无法复活的情况。

这却是他们见识不足的缘故——吴解的神火之中含着神威,虽然分量很少,但神威乃是暗合天地至理的力量,一旦它沿着伤口进入了厉鬼凶魂们的身体,便对构成它们的“法则”造成了破坏。这种破坏是根本性的,吸收再多的阴气和怨气都无法恢复。

受到这种破坏之后,厉鬼凶魂们只能用没有被破坏的部分来填补被破坏的部分,而当这种破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们再也抽不出足够的完好部分填补,便终于土崩瓦解。

这还是吴解的道行有点低,神火的威力有点弱,如果他能够将道行再提升上去,把神火的威力再进一步加强,那么一刀下去,这些凶魂厉鬼们当场就会被砍得四分五裂,甚至于都不用出刀,直接火势一卷就能把他们烧得灰飞烟灭。

吴解并不知dào

,当年青羊观前一位修成灵霄火部正法的太虚祖师便是以无上神火成名,他以此法纵横天下,几乎所向无dí



只是太虚祖师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太过久远,即使他寿尽转世的时候,也已经是五千年前了。

人间修士如果不得飞升,就算有天大的神通,最多也就活个一千三四百年,五千年已经超过了三代,就算是那些长寿的妖族也未必能活到这么久。

昔年威震天下的火灵子太虚,早已成为传说中的火神爷爷,虽然在民间流传着一些故事,但在修仙者的世界里面,反而已经没人记得了……

当初选择主修功法的时候,吴解灵机一动选择了灵霄火部正法,既是他的机缘,也是这套功法的机缘。既为他铺平了通往无上大道之路,也为这套神功带来了重新威震天下的契机。

青羊观天下名门的威名,可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

庄园里面吴解和老君观三人苦斗不已,天空中萧布衣在不断施法。

一层层的阵法,一道道的法术,渐渐堆叠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可他还是不满yì

,还是在不断地施展法术。

等到他终于将法术布置好了之后,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这个时候,他远远地看到有两群人正在朝着这庄园过来。

前一群人身手矫健动作灵活,而且清一色穿着黑袍,正是老君观的弟子们;后一群人动作有些迟钝,衣服也乱七八糟,其中更有好几个伤员,一看就知dào

正在逃跑。

说来也巧,老君观众人如果不是急急忙忙赶回来围杀吴解的话,只要稍稍慢一点,就能感觉到后面那群人的踪迹,回身杀去,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杀光。

但他们就是没有回头,就是在尽可能快地赶往庄园之中。

萧布衣从天上看去,看到了当初离开去找援军的十七师弟,又看到了两个百炼修士和一个先天修士。加上同属百炼修士的三师兄和九师兄,这里赫然已经有了四个百炼修士和两个先天修士,更有一个神魂充足凝固,怕是已经踏入通幽境界的大师兄!

如此庞大的力量集中在一起的话,吴解只怕就真的要顶不住了……

不过萧布衣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看着东边的地平线,嘴里默念着咒语,手上则拿出了一张黄帛,开始在上面画符。

他画的就是自己独创的复合符咒,迄今为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修仙界有中说法,叫“仙门七艺”,指的是法、符、阵、器、丹、驭、武。只要是修仙的人,无不掌握七艺中的一门或者几门。对于修仙者来说,功法是通往长生超脱的道路,而仙门七艺则是确保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在这条路上行走的资本。

佛门对此有很形象的说法,他们称根本道法为“修性”,修liàn

以求超脱;称仙门七艺为“修命”,用以安身立命。

萧布衣虽然得了布衣神相一脉的真传,可在“修性”的方面依然是短板——当年李布衣自己不过连还丹都没成就,他又哪来的长生大道?

但他在“修命”的方面却颇有独到之妙,甚至已经超出了很多道行远在他之上的前辈们。

比方说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别说是跟他一个境界的先天修士,就算是高他一个层次的百炼修士,或者更高一步的通幽,甚或是炼罡高人,都未必做得到!

当萧布衣将手上黄帛画完,制成一张足有普通符纸五六倍大的大型符箓时,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红光,初升的太阳终于露出了一线光芒。

就趁着这一线光芒,萧布衣猛地大喝一声,将那张真气不断游走,眼看着随时都可能自爆的符箓发了出去。

“煊煊赫赫,大日神光!朝阳之出,天下煌煌!”

随着他的祝祷词,那张超大号符箓吸收了朝阳初升的一缕红光,整个符箓化作鲜红。

这一片鲜红迅速蔓延,随着他预先布置的阵法和法术在天空中铺展开来,更源源不断地吸收朝阳的光热,反过来加强法术的威力。

仅仅眨一眨眼睛的功夫,整个庄园都已经笼罩在鲜红之下。

太阳升起的过程是极快的,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它就已经从地平线跳了出来,化作一团巨大的红光。

而就在太阳完全升起的瞬间,那一片鲜红开始疯狂地吸收太阳光热,然后凝聚为无数的雨滴,哗啦啦落下。

可这些“雨滴”并不是水,而是火,是截取朝阳之精的太阳真火!

在这一瞬间倾泻而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太阳真火!

这个法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无论是根本没有准bèi

的老君观众人,还是隐约猜到萧布衣可能在外面准bèi

帮zhù

自己的吴解,都根本没有料到他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

哗啦啦倾斜的真火暴雨疯狂地冲击着下方的一切,无论是房屋还是岩石,是水池还是树木,乃至于黑气、修士……所有的东西全都被这些疯狂倾泻的太阳真火给毫不留情地“洗”了一遍。

但这可不是水,而是火!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即使对于修士来说也很危险的太阳真火!

这片火雨落下,整个庄园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没有任何例外。至于那些黑色的五阴神风,起初它们还能稍稍抵挡一下太阳真火,但在无穷无尽的真火暴雨面前,它们就像是扔进火炉的小冰块一样飞快地融化消失,仅仅几次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场真火暴雨足足持续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火海中有痛苦的惨叫,有绝望的怒吼,有不甘的哀鸣……也有疑惑的讶然。

发出讶然之声的,自然就是吴解。

太阳真火的威力再怎么大,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段时间正好就在凝练太阳真火,如果不是因为对形势不了解,他甚至打算趁这个机会收集一些真火呢!

他站在火海中环顾四周,只见刚才还跟自己厮杀的凶魂厉鬼们犹如热水中的薄冰一般飞快地融化,那些一身黑衣的邪派修士则被烧成了一团团火炬,虽然其中一两个还在竭力挣扎,可他们的挣扎注定只能徒劳。

这一幕实在太惨烈,以至于他有些不忍心看下去,抬头看向天空。

萧布衣站在半空中,脸色虽然因为真气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却精神奕奕,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他也笑了笑,纵身跃起,飞过去正想搭话,眼角的余光之中却看到了另外一群狼狈不堪的人们。

以他敏锐的视力,几乎第一眼就看到那群人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麓山!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二章血染长宁城

漫长的一夜下来,长宁城外庄园中的鏖战最终以老君观众弟子被吴解和萧布衣内外夹攻全面溃败而告终,两位正派人士赢得了战斗的胜利。

然而长宁城里面的情况就相反了,老君观十九个真传入道弟子来了九个,其中五个都在城内,再加上长春真人、孙黄芽师徒,以及飞鲨帮帮主“吞蛟鲨”项天云。一共八位先天高手,光是总体实力上已经占了优势,何况他们蓄谋已久,一旦发动就是排山倒海之势,结果战况完全一边倒。

首先是负责守护宫廷的天官宁风被长春真人偷袭制住,同时孙黄芽暗算了虎翼侯章渝,项天云则带着飞鲨帮的死忠杀进了南华剑派,将沈毅逼在南华剑派之中,无法驰援皇宫。

这三路一起发动之后,长宁城内忠于大楚皇帝熊咄的核心高手力量便已经被基本牵制住,而此时早已潜入皇宫的四位老君观入道弟子便悍然出手,想要将皇帝和太子同时制住,然后举行退位禅让大典。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让皇帝亲自禅让,他们预先选定的那个傀儡亲王才能顺利登基,并且得到对于整个大楚国道义上的统治权。

按说四位先天入道的修士暗算两个连后天都算不上的凡人,怎么看都应该手到擒来,但偏偏这一步执行之中却出了差错。

当时老君观十一弟子和十四弟子负责去捉拿太子,这两个人本拟抓个凡人,而且太子身边还没有太厉害的护卫,心里便有点轻敌。结果出手的时候,太子的护卫们自然一击即毙,可太子却抓住护卫们用生命给自己争取的时间,发动了一枚小小的符箓。

这枚符箓是忌前辈将自己封入玄冰之前,应皇帝的请求,为太子专门制作的护身符。皇帝熊咄不知dào

老祖宗何时醒来,也不知dào

自己何时会积劳成疾死去,所以特地求老祖宗制作了这么一枚符箓。

这道符箓有两个效果,第一个效果是激发一道剑qì

,消灭眼前的敌人;第二个效果是大挪移之术,将太子送到皇帝觉得最可靠的大臣家里去。

忌前辈的剑qì

威力何等巨大!老君观的两个弟子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剑qì

化为齑粉。紧接着那大挪移之术发动,一瞬间就把太子送到了宰相史正英的家里。

熊咄在选择挪移目标的时候也煞费苦心,他觉得既然太子都遭遇了意wài

,那么皇宫里面只怕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就算有,皇帝和太子也不能都在同一处,免得被人一网打尽。

所以他在群臣之中翻来覆去地选了好几遍,最终选定了在史宰相家。

说来也巧,史宰相的家里今天正好剑拔弩张,所有的家丁家将们全副武装,准bèi

跟那货来历不明的家伙争夺准姑爷呢!

今天傍晚,宰相家的大公子史磊带着几个健壮有力的家丁打算在礼部考场大门外遵循天下闻名的“榜下捉婿”传统,提前把今科状元郎捉回家里跟自家妹子拜堂成亲。结果动手的时候却出了意wài

——不知dào

哪里冲出来一伙人,居然也要抢林麓山!

史大少素来是个有事不怕事没事要惹事的性子,别人惹上门来,他不怒反喜,带着家丁们毫不犹豫地动手反击。本拟凭借他史大少苦练近二十年的好功夫,怎么也能把这群人都揍趴下,却没料到这伙人居然动了刀子!

他们居然在礼部考场大门口动刀子?!他们居然敢在神圣的京试考场门口拔刀砍人?!

史磊这一呆,顿时就吃了大亏。若不是杜预及时救援的话,他只怕会被当场砍死!

奇怪的是,按说这种情况,巡城的士兵们早就该出面阻止,可今天那些巡城士兵却都不知dào

哪里去了——就像地球上美国大片里面的警察,总是在需yào

他们的时候就不见踪影。

吃了亏的史家众人和不明就里的林麓山、杜预等人合力突围,回到了史宰相家。

一回到家中,史大少立kè

将全家上下所有能打的人都集合了起来,把所有的武器铠甲全都拿了出来,准bèi

要大干一场。

大楚国武风极盛,几乎所有富贵之家都有收藏武器铠甲的习惯,而宰相之家的收集,自然无论数量质量都是顶尖的。

然而就算装备精良,宰相府里面能打的人终究还是太少了!

那群莫名其妙丧心病狂的家伙毫不犹豫地追杀到了宰相府,双方交手了几轮之后,一位见多识广的家将就认出了对方的来历——他们是陛下的弟弟,东山郡王门下的铁卫!

东山郡王熊嚯年纪比兄长熊咄小几个月,但和文质彬彬的熊咄不同,他从小就武勇过人,是大楚国著名的猛将。

熊咄即位之后,将这个弟弟封为东山郡王,封地在大楚国最北方的东山郡。那里是大楚和大齐的边境,是整个大楚国最常打仗的地方。两个有世仇的国家隔三差五就会爆fā

一些小冲突,熊嚯镇守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可谁都没料到,熊嚯并不甘心只做一个郡王,他想当皇帝!

他的野心自然没逃过已经将触须伸遍整个大楚国的老君观,但老君观的观主又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凡人放在眼里?

如果就这么下去的话,大概熊嚯只能抱着自己的野心老死,可或许世界上真的有“缘分”存zài

,老君观这一代的最后一位真传弟子,恰恰也是一个野心家。

他的名字叫朱权,仅仅四年之前,还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异姓王爷,是永镇天南的宁王。

朱权的计划失败之后就毁家加入了老君观,因为用了整个王府中人的生机为自己洗毛伐髓,他的资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根基也打得无比深厚。短短的四年时间,就已经从什么都不懂的凡人修liàn

成为一名真气百炼略有小成的修士。

这个速度既让同门羡慕嫉妒,也让师长们十分高兴,使得他在老君观中拥有了很高的地位。

然后,朱权看到了关于熊嚯的那些资料……

两个野心家一拍即合,后面的事情就很老套了。

这种老套的故事实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总而言之,当太子殿下昏头昏脑地从大挪移之术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来迎接自己的老宰相,而是正在跟东山郡王铁卫们打得不可开交的相府家丁家将。

一番寒暄和说明之后,众人一致决定突围。然而想突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凭他们这些人,哪里打的过东山郡王长期训liàn

出来的铁卫们!

幸运的是东山郡王那边的高手们现在也不克分身,他们正在忙着跟支持皇帝陛下的势力恶战呢。

一时间长宁城内到处都是厮杀,血流满地,哀声震天。

而这个时候,那两个计划抓住皇帝熊咄的老君观弟子怎么样了呢?

他们却也被拦住了。

这两人是老君观十九弟子中的四弟子和五弟子,两位修道超过百年,已经踏入百炼境界的大高手。

他们也懒得等时机,直接出手想要抓住熊咄,却被几个死士拦了一把,然后熊咄便发动大挪移符箓逃跑。

在百炼修士面前玩大挪移符,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因为他们能够追踪法术的流向,一路追杀过去。

二人就这么追着法术痕迹,来到了位于皇宫边上的一座小楼。

在这座小楼里面,除了一些功夫不错的侍卫之外,还有一个优雅华贵的紫衣少女。

她是熊咄和熊嚯的妹妹,大楚国的长公主殿下。

同时,她也是这一代的白玉楼主人,是整个皇室之中唯一的先天修士——不是先天武者,而是先天修士。

看到兄长狼狈地用大挪移符逃到自己这里来,又听到白玉楼的守卫们接连不断地惨叫声,她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即二话不说,发动了这座小楼里面预先埋伏的最强绝招。

紫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上亮起,从闺房的家具中亮起,从地板和天花中亮起,从整个小楼的每一块木头、每一件装饰中亮起。

老君观的两位弟子正要冲到长公主的闺房,一见这些耀眼的紫光,顿时就知dào

不妙,急忙向后退去。

可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点。

当老君观的五弟子顺利逃出去之后,仅仅以毫厘之差,已经将整个小楼罩住的紫光拦下了稍迟一步的四弟子。

然后,所有的紫光凝结起来,整个小楼连同着楼里的所有人,化作了一棵大树。

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的干枯的大树。

这是白玉楼最后的防御手段,用生命维护尊严,决不让大楚皇家子弟的尸骸落在敌人的手上!

宫内发生的事情,宰相府里面的众人并不知情。

但他们很清楚,再不设法突围的话,大概就来不及了!

城内随处可见的喊杀声已经开始渐渐平息,无论最终赢的是哪一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都快要结束了。

而从东山郡王手下这些铁卫们的言辞和神情看来,情况大概是他们所不期望的那种。

在这个眼看就要绝望的时刻,丹儿和祝槐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虽然她们知dào

作为妖怪,绝对不应该掺和到这种谋朝篡位的大事里面去,因为“天运”之力对于妖怪的克制实在太厉害了,沾上一点就有危险。

但丹儿绝不肯让心爱的男人死在这里,而祝槐则不能看着好姐妹送命。

两位妖怪联手,一下子就冲破了包围圈,带着众人冲出了相府,沿着御道一路狂奔,最后还在赶来汇合的禁军教头秋夜将军帮zhù

下打下了一座城门,顺利护送着太子地冲出了城。

然而,那位忠于皇帝陛下的将军为此献出了生命。他带着仅剩的部下们扼守城门,一直战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坊间常说,他应该是继沈毅之后最可能突pò

先天武道的人才,但他永远也走不到那一步了……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众人在黑夜中狂奔,朝着一处位于郊外的庄园跑去。

那座庄园是宰相的私产,里面也有不少人——更重yào

的是,有不少马。

想要护送太子逃到忠于他的将领们那里,马是不可或缺的。

可他们没料到,这座庄园早就被改造成了魔窟,所有的马都早就被五阴神风毒死了。

他们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吴解和萧布衣,而且会亲眼目睹老君观的真传弟子们被他们杀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本来似乎已成定局的政变,在此刻迎来了至关重yào

的转机……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三章斗法争锋

听林麓山、太子熊洱和史磊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京城里面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吴解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就个人感情而言,他是想要去救援皇帝的。但从理智的角度来说,现在去救援已经毫无意义——政变是晚上发动的,现在都已经早上了,一整夜的时间,什么都结束了。

修仙者讲究一个缘法,既然吴解没有能够及时赶到,那就是缘法不足,强求不得。

但换个角度来思考的话,他既然遇到了太子熊洱,就是跟此事还有缘法,有出手的必要。只是怎么出手,却要好好考lǜ

一下。

“此事非同小可!”萧布衣见他正在沉思,似乎有动心出手的意思,低声劝道,“我们在这里和老君观的弟子们一场恶斗,可以说是适逢其会,谁也不能说我们做得不对。就连他们的长辈,也只能怪自家弟子本事不过硬,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类似的,如果我们昨晚赶到长宁城的话,怎么出手都没问题——可现在就不行了!现在去,就不是普通的斗法争锋,而是要阻止老君观在世间的行动了。”

“此话怎讲?”吴解心里一惊,他倒是没考lǜ

过这方面的问题。

萧布衣见他这个反应,不禁暗暗摇头,暗道这大宗门的弟子果然底气足,居然一点惧怕之意都没有,便向他详细解说了一番。

按照天下修士的规矩,斗法有三种:第一是道左相遇,理念或者利益冲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叫争气;第二是双方的谋划冲突,一方要成功则另一方必然要失败,牵涉到巨大的利益纠葛,这叫争功;第三是各个大派定好时间地点,以斗法来印证各自对于大道的理解,为了求道不惜生死,这叫争道。

这三种斗法的激烈程度依次递增,双方可以使用的手段也依次递增。在争气的时候,一般都有“不得伤及元灵,不得殃及无辜,不得以大欺小”的惯例;而到了争功的时候,限制就改成了“不得消灭元灵,不得使用会造成大规模破坏的手段”;等到争道的时候,一切的限制全都取消,为了追求大道,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吴解和萧布衣路遇老君观众弟子施法害人,激于义愤出手相斗,这就是争气。无论他们杀人还是被杀,都只是小字辈们之间的矛盾,老君观也好、青羊观也罢,长辈们都不宜出手,否则就是以大欺小——身为邪派的老君观或许不在乎,但身为名门正派青羊观肯定很在乎这个问题。

这就意味着,只要吴解把这件事限制在“争气”的层次上,老君观的长辈们就算在旁边看着也不好出手,最多只能在弟子们遇到极大危险的时候稍稍拉他们一把。

刚才清理战场的时候他们就发xiàn

,老君观弟子明明有七个人,但却只找到了六具尸骸,那个本该死在法台上的尸体不见了。

那人是老君观众弟子里面唯一的通幽修士,无论智慧法力还是心性决断都远在其余弟子之上。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在萧布衣施法引来的无穷太阳真火之下生还。既然他没了,肯定是被暗中窥探的老君观长辈救走了。

求道修心有三关,入道知机、通幽见性、还丹明心。见性之人爱生而不畏死,足以代表门派行走天下而不失颜面,是一个门派的中坚力量。老君观弟子虽多,但通幽见性的弟子却只有这一个,自然舍不得无端损失掉。

这就是将战斗限制在争气层次的好处了——如果他们现在是争功或者争道,老君观的长辈们必定早已出手将吴解击杀,绝不会对他身上的青羊观素色法袍有什么顾忌。但战斗的层次只是争气的话,他们便不能冒着激怒青羊观的危险来以大欺小,吴解和萧布衣也才有取胜的可能。

“我们之前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所以斗法只是争气而已;但现在我们已经知dào

情况了,如果再阻拦老君观弟子们的行为,那就是在刻意破坏老君观长期谋划的行动。斗法就提升到了争功的层次……我们就很可能要面对老君观的前辈高手,对吧?”

听到这里,吴解哪里还不明白萧布衣的意思,直接问到了关键。

萧布衣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算是认可他的说法。

吴解看着不算很远的长宁城,不由得越发苦恼。

进长宁城不行,甚至连帮zhù

太子逃跑都不行。除非他打算试试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顶得住老君观长辈们出手,否则他就只能什么都不做。

他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大概想了有一刻钟的样子,突然想通了问题的关键,不禁哑然失笑。

笑完之后,他写了一封信,祭起无形剑将其发给师门,静候回音。

这件事牵涉到一个国家的皇位,也牵涉到和另外一个门派之间的关系,由他来决定的话简直就太过儿戏了!

且不说青羊观和老君观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怨过节,也不说青羊观在大楚国是否有什么预先的布置,光是这堂堂大楚,就不是他区区一个百炼修士有资格指点江山的。

天下九州六国,大楚国占了约摸八分之一的土地和六分之一的人口,其影响不容小觑。要决定这么一个大国的未来,更要决定和老君观之间是战是和,应该也只能由青羊观师门决定。比方说掌门枕石真人,或者副掌门韶光真人……这些人才有权力决定青羊观在此事中的立场。

吴解之前想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在胡思乱想罢了!

这就像是一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年轻人,总喜欢指点江山一番,但其实真zhèng

能够指点江山的是那些已经有所成就的人,年轻人嘛,看看无妨,想想可以,说说也没关系,真的要去指点江山,他们就力有未逮了。

吴解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大致上明白是非曲直,但他没有那个能力来决定这件事情最终该怎么收场。

看着剑光冲天而去,吴解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笑着说:“接下来等师门的决定就好,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萧布衣盯着远去的剑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有门派就是好啊!要换成我们散修,这个时候只能灰溜溜滚蛋了……可你就不同了,纵然斗不过眼前的敌人,也可以联系师门,请师门决定是否要争上一争……”

说到这里,他不免就想起了散修生涯中的种种不如意,想起了有时候被别人仗着修为高或者人多欺负时候忍气吞声低三下四的事情,神色不由得一片黯然。

吴解虽然不能体会他的郁闷,却明白他的意思。

穿越之前他就听过一句名言,“出门在外,才知dào

家的温暖”。对于修士吴解来说,青羊观就是他的家,传授他功法,赐予他法器,给予他修liàn

所需的种种资源,关键时候还能为他撑腰。

仔细回忆起在门派中的点点滴滴,吴解便深刻地明白了萧布衣话中的意思。

他听得出来萧布衣很想找个门派加入,他也想要接引萧布衣加入青羊观,但这种事情却不能贸然开口,要先找门中长辈们探探口风才行。

他不是个喜欢轻易许诺的人,因为诺言说出来就要履行。不确定能不能做得到的事情,就不要随便开口。

二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都没有再开口。

林麓山等人战斗和逃跑了一夜,当来到这里的时候早已几乎累瘫了,只是在凭着一口求生之念硬撑着罢了。此刻有吴解和萧布衣这两位仙人坐镇,纵然被烧成白地的庄园怎么看都不适合休息,他们也一点都顾不上了。

十几个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时间鼾声成片。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剑光从天而降,青羊观的回信终于来了。

这封回信上共有两个人的回答,上面一行是韶光真人的回答,而下面一行是将岸的笔迹。

韶光真人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守正勿失。

这四个字,吴解是极为熟悉的。因为它就是青羊派的门规总纲。

青羊派门规又臭又长,啰啰嗦嗦读下来能读上半天,但总纲却简单明了,就是这四个字。至于这四个字怎么理解,在实践中又怎么做到“守正勿失”,就看弟子们自己了。

韶光真人以这四个字回答,言下之意便是告sù

吴解: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是对的,那么就去做。我们做事只看是否正确,别的都不用太过在意。

而相比韶光真人的简单明了,将岸的回答就详细多了。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想做什么就放心地去做吧,老君观有长辈,我们青羊观难道就没有吗?他们有炼罡修士,我们也有;他们有凝元修士,我们也有;他们没有还丹祖师,我们也有!

将岸的回答,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鼓励吴解去打去闹,摆出了一副“天塌下来有我们顶住,你放手去做”的架势,看得吴解不禁眉飞色舞。

吴解并未背着萧布衣看信,所以这封信萧布衣自然也看到了。原本就很羡慕宗门弟子的他当看到将岸那豪气十足的回答时,忍不住又是一番羡慕。

吴解觉得“名门大派就是好”这样的话,简直已经成了萧布衣的口头禅了……

有门派的支持,他们的底气顿时就壮了。商量对策的时候也就不再顾忌什么,只需yào

考lǜ

效果就可以。

“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现在立kè

杀回长宁城。”萧布衣一开口就把众人吓了一跳,“逃跑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在需yào

反击!”

“可是……那边有很多高手啊……”太子不安地说。

“要说高手,我们这边也有。”萧布衣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从气运看来,你身上的天运尚未稳定,是得到还是失去,此刻正在关键时刻。如果你现在跑了,让东山郡王顺利登基,则天运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日后就算你重新拉拢一支军队打败他,继承的也不是大楚国历代相传的天运,而是重整河山再起炉灶的运势。但如果我们现在就反攻的话,他就无法顺利继承大楚国的天运。”

“熊洱驽钝,请仙人明示!”

“老君观之所以干涉人间国运,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要借用天运之力。虽然我不知dào

他们想借助天运干什么,但我可以确定,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功。”萧布衣眉头一扬,笑着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路上慢慢说吧。”吴解拿出符册法剑,一口气将十张灵符都用掉,给众人快速恢复了体力,“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出发,时间不等人!”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四章取义成仁

当吴解宣bù

他要打回长宁城去,击败支持东山郡王的那些人,为太子夺回皇位的时候,逃亡者们先是诧异,然后便欢呼起来。

这个夜里,他们已经吃了太多的亏,积累了太多的怨气。正所谓不平则鸣,他们现在正满怀不平,想要怒吼一声呢!

从庄园到长宁城的距离不算近,靠两条腿走的话,大概要走一整天。

所以马是必须的,然而他们之前骑的马已经累垮了,根本无法再骑,即使吴解从天书世界里面拿出神圣之泉来,也得让它们好休息一阵子。

所以直到过了午饭之后,他们才回到了长宁城。

长宁城高大厚重的城门紧紧地关闭着,城头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士兵和以往那些装备精良气质严肃的截然不同,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粗野和凶狠,一看就知dào

绝非善类。

这些士兵们已经让人看着就不舒服,而那些挂在城楼上的人头则更叫人毛骨悚然。

人头上的鲜血早已干涸,而面貌则还依稀可辨——吴解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他强迫自己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但胸中沸腾的怒火却还是散发出了少许,在他的身体周围化作一颗颗火星,漂浮不定。

当众人来到城门外的时候,大嗓门的杜预便放声高喊,要求这些士兵们赶快开门,迎接太子殿下。

理所当然的,这些喊声得到的回应是嘲笑和利箭。

早已怒气填膺的吴解抢在众人之前出手了,他一挥手就是数十点火苗飞了起来,直接飞上了城头,让那些士兵们几乎人人挨了一点。

就是这一点火苗,在接触到他们身体的时候瞬间化为熊熊烈焰,把所有敢于射箭的士兵统统包裹在烈焰之中,无情地灼烧。

士兵们的铠甲根本挡不住这些火苗,他们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打滚,想要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可不仅毫无用处,反而让火苗得以沿着他们的嘴巴往里烧,烧烂了他们的咽喉,烧穿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片刻之后,城楼上飘来了刺鼻的焦臭,惨叫声也完全平息了下去。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吴解冷冷地说,“要么给我们开门,要么我烧死你们,然后自己动手开门。”

幸存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不迭地转动绞盘,将巨大的门闩抬起,然后跑下来拉开了城门。

他们当然知dào

打开城门迎接太子是铁定的死罪,但和现在就被烧死比起来,再怎么死罪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去他的“日后”!现在被烧死的话,哪里还有什么“日后”!

在吴解等人的陪同下,太子骑着马,从平时不会开启的长宁城正门走了进来。

按照规矩,这道门原本只能在皇帝出巡、大军出征或者班师的时候打开,不过今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或者说,其实也没错啊,因为太子这一趟回来,的确可以算是皇帝归来了。

走出门洞的时候,太子勒住了马,看着门洞两边墙上、地上的斑斑血迹,黯然问道:“秋夜将军怎么样了?”

“熊秋夜冥顽不灵——”一个士兵刚要回答,就被同僚捂住了嘴巴,然后另一个脑子机灵会说话的则答道,“秋夜将军为了替殿下断后,苦守城门死战,身中五十余箭,已经为国尽忠了。”

对于这个结果,太子并没有感到意wài

,他叹了口气,又问:“那么城楼上挂着的,都是哪些卿家呢?”

“陛下,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不等士兵回答,吴解便劝道,“让他们把这些忠义之士的人头取下来洗干净好好收殓就是,我们现在要赶快去打垮篡位的逆贼!”

太子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策马继xù

前进。

吴解和萧布衣一左一右地护着他,后面是杜预、林麓山和史磊,林麓山的旁边则是丹儿和祝槐。而那些跟随者太子一行浴血奋战杀出城去的相府家将们也跟在后面。

一个家将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看向城楼上正在被取下的首级,低声说:“你们有没有看出来,我觉得有一个好像是……”

“闭嘴!”史磊的声音阴沉沉地,让人害pà

,“有力qì

嚼舌头的话,不如省下来待会儿奋勇杀敌!”

家将们为之一凛,便不再言语,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满是悲愤之色,一个白发的老人的眼中已经有泪珠落下。

他是相府的武教头,少年时代闯荡江湖,不幸生了重病几乎送命,是当时还只是翰林学士的史相爷找医生给他看病,才救回他的性命。

从那之后,他为了报恩就留在相府当了武教头,转眼已经二十多年了……

他深深地叹着气,手上仅仅握住了刀柄,因为太用力的缘故,连指甲的边缘都裂开了,但却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史磊也没有觉察到,他坐在马背上,身子轻轻地颤抖着,嘴角有血丝在慢慢淌下。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路上,不时有人从两边的屋子里面走出来,默默地跟随在他们后面。

这些人大多都是昨晚投降的士兵,又或者已经退伍的老兵,原本应该只是乌合之众的他们此刻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让每一个面对他们的人都不禁有些胆寒。

走了一阵,路边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极多的血迹,几乎将一条街都完全染红了。

“昨天夜里,兵部左侍郎孟大人发xiàn

城内巡逻士兵不见了,就去叫了一群人来,结果在这里遇到了逆贼的军队。”一个知dào

情况的士兵低声说,“孟大人以下二百余人,全部死在了这里。”

太子沉默了一下,对着满地的血迹深深一拜。

又走了不多远,一个两颊无肉下颌细须,怎么看怎么猥琐的官员带着十几个伤员迎了上来,远远地就向太子拜倒:“工部郎中墨小闲恭迎陛下!”

“我暂时还不是陛下。”太子低声说。

“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那位墨大人顶着一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用有点透风的声音说,“可陛下你不该回来啊!”

“现在不回来,就有人要忙着称帝了。”太子叹道,“而且你看长宁城内的处处血迹,我可以不回来吗?”

墨小闲叹了口气,磕了几个头,便带着伤员们加入了队伍。

又过了一会儿,来劝告和加入的大臣们源源不断。从天空向下看去,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形成。

而以修道中人的眼光看来,则可以看到太子略显青涩的脸上有紫气腾起,汇合着身后众人身上腾起的气势,不断壮大,渐渐化为一股冲天的紫光。

“记得一首诗吗?”路过林府的时候,吴解并没有让队伍停下,而是突然对林麓山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唯其义尽,所以仁至。”林麓山刚才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此刻看到敞开的大门和门口满地的猩红,哪里还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哽咽着回答。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五章天运何在

大楚国新任皇帝熊嚯陛下现在的心情很好。

坐在向往已久的龙椅上,面对着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文武百官,夙愿得偿的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骨头似乎都轻了二两。

得到了仙人们的支持,昨夜他带着部队突然发难,经过一番激斗和杀戮,最终坐在了这个象征着大楚国唯一至高统治者的宝座上。

虽然皇帝和太子都没能抓到,虽然一直垂涎三尺的几个漂亮妃子自杀了,虽然仙人和士兵的损失都有点大,虽然登基第一天就被以宰相为首的一群官员痛骂,但这些都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皇帝和长公主都封在了那棵突然出现的大树里面,纵然这大树硬得跟石头似的,但只要花点时间慢慢磨慢慢锯,早晚有把他们挖出来的时候。

死了几个漂亮妃子算什么!天下美女多得是,再征召秀女就是,难道还有皇帝会愁找不到漂亮女人吗?

仙人死了一些,这是好事!他可不喜欢背后有一群人指手画脚,唯一可惜的是仙人们没有统统死掉,那才叫天下太平呢!

部下们死伤惨重,虽然有点可惜但也不算什么,日后再训liàn

就是。这年头愿意吃粮当兵的人到处都是,训liàn

个两三年就能重新练出一批精兵来。

大臣们不服自己,没关系,把不服的都杀了就是。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杀了至少二十个大臣,而且每一个都是满门抄斩,到最后果然就没有人敢唧唧歪歪了。

他倚在龙椅上,也不急着退朝,也不让士兵们清理金殿,就让那些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在满地鲜血的金銮殿上慢慢讨论,讨论诸如登基所需的事项,讨论怎么给先帝和先太子定性……等等等等。

二十多位忠义臣子的鲜血四溢在金銮殿上,将往日威严神圣的所在弄得一片腥臭。大臣们都很不习惯这种腥臭,一个个愁眉苦脸,但他却很喜欢,眉开眼笑。

这不是血的味道,而是成功的味道!成功的味道,闻多少都不会腻啊!

金銮殿的后门处,一身黑袍的朱权摇摇头,缓缓走了出去。

他曾经很渴望那个位子,为了它委屈自己忍耐欲望装出廉洁朴素的模样,为了它杀死了对自己还算慈祥的父亲,为了它不断挑拨十万大山里面那些蛮苗和大楚国的关系,为了它殚精竭虑训liàn

部下安排间谍,为了它化天灾为人祸荼毒生灵……

而现在,他虽然自己没能坐上那个位子,却操纵着自己的傀儡坐了上去。曾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宝座,坐着的只是一个犹如穿着龙袍的猴子一样的货色。

那家伙还笑得很开心,笑得很快活,得yì

洋洋。

可对于他来说,却发xiàn

那个座位其实根本没什么价值,完全不值得自己花那份功夫!

朱权之所以能够说服门中师长同意自己支持熊嚯篡位登基,并不是因为他口才好,也不是因为熊嚯受重视——无论是他还是熊嚯,在修liàn

数百年的祖师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蚂蚁罢了。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祖师的首肯,关键在于天运。

熊嚯登基的话,就可以得到大楚国的天运。然后借助这份天运的力量,就可以帮zhù

祖师突pò

凝元境界的极限,成为老君观有史以来第一位还丹修士!

为了这个目标,祖师不惜动用好几条准bèi

了很多年的人脉,将那些伏线发动起来;不惜破坏“仙人不可直接干涉人间国政”的禁令,冒着被正道人士讨伐的风险支持熊嚯叛乱;不惜一口气出动本门当代真传弟子的接近半数来办这件事,甚至于发出“不计代价”的命令……

他老人家要的只是天运,至于龙椅上坐的是谁,根本不值一提。

朱权遥望着熊嚯的背影,似乎在背影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过去的几十年,真的就像是一场大梦,糊里糊涂颠颠倒倒,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

梦醒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整天幻想着当皇帝的宁王,而是坚定地走在长生不朽之路上的朱权!

想通了这些之后,他的心中无比畅快,精神也为之一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恭喜师弟!”一个同样穿着黑袍的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在这种时刻突pò

心障,十九师弟你果然不愧是天生的修道种子!”

“五师兄过奖了。”朱权淡淡地笑着回答,“我只是个入门才几年的晚辈,需yào

向诸位师兄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虽然暂时你还不如我们,可超过我们是迟早的事。我们老君观这一代十九个弟子,除了大师兄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见性通幽。你此刻能够突pò

心障,就是踏出了见性的关键一步。没准几十年后我们寿元尽了的时候,还要请你帮忙护送转世呢。”

朱权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朝着金銮殿撇撇嘴,有几分不屑地说:“这家伙已经浪费那么多时间了,不如我们催催他吧?”

“没必要催,他现在做的事情也是获得天运的必须流程。”五师兄似乎想到了什么,叹道,“可惜我们办事不力,没能把皇帝捉来,否则直接让皇帝禅让,就方便多了。”

“五师兄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计划不周,和各位师兄没有关系!”

“你的计划是很好的,只不过我们没能按照计划执行罢了……”五师兄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郁闷地叹了一声,突然若有所思地说,“十九啊,你觉得那个长春真人究竟可靠不可靠啊?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不管他是不是值得信任,他和他的徒弟孙黄芽总归是为我们制服了宁浑天,杀死了章虎翼。而且如果不是他出面劝说,很多官员还未必会支持里面那个猴子似的家伙呢!说起来真好笑,街头演猴戏的常常给猴子穿上各种衣服,但不管穿什么都不像。可他明明是人,却也一样穿什么都不像……”

“心无正念,自然如此。”五师兄轻描淡写地评价了大楚国的新任皇帝,然后有些担心地说,“我打算去长春真人那里看看,那个老鬼一直守着白玉楼那边,也不知dào

究竟在捣什么鬼!”

正当他准bèi

离去的时候,突然猛地一愣,转头看向天空。

朱权也随之转头看去,只见一股蓬勃升起的紫气正从西门方向慢慢涌来,和它相比,熊嚯篡位成功后得到的那点紫气,简直不值一提!

“那是谁?”五师兄大吃一惊,失声问道。

朱权摇摇头,但略一思考就猜出了答案。

事实上,这答案原本就只有一个。

除了昨天夜里在禁军教头熊秋夜掩护之下逃出城去的太子熊洱,整个大楚国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这种气运。

只是……熊洱回来干什么?送死吗?

他皱着眉头,将自己摆在熊洱的处境,思考对方为什么要回来。

忠于他们父子的部队昨晚已经败了,禁军七教头除了两个投降的,别的都已经变成了死人,连他们的人头都挂在了城楼上。

忠于他们父子的高手们昨晚也已经败了,宁浑天被擒、章虎翼被杀、沈安世重伤逃遁、长公主自封在古木之中、忌道人师徒还被大阵隔在地下,茫然一无所知。

忠于他们父子的大臣们遭到了血腥的镇压和屠杀,以史宰相为首,有二十多人参照灭门,前后送命的只怕有几千人。

……

按道理说,经过这么一番杀戮,忠义之士应该已经不多了。太子这一趟回来,内无接应,外无援兵,除了送死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结果。

可为什么他的气运不仅没有衰落,反而越发的强dà

呢?

他这边百思而不得其解,五师兄却比他想得开,直接来了一句:“你在这里守着这家伙,催他快点举行祭天仪式,我过去看看!”

“师兄保重!”

“放心吧,我不会冒险的,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安全第一的。”五师兄说着就驾起剑光朝着紫气的方向飞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层层宫墙的后面。

朱权看着五师兄远去的方向,又看着还在乱糟糟没有结果的朝堂,不由得心头火起,用法术向熊嚯传音,让他不要再耽搁,赶快把正事办了!

不管太子那边的紫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这边正事办妥了,他才懒得理这沐猴而冠的家伙究竟是安安稳稳当暴君还是被人大卸八块点天灯呢!

在他的劝说或者警告下,熊嚯终于严肃起来,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登基仪式的规格和流程,而且立kè

动身,带着仅剩不到一半大臣们,在卫士们的簇拥之下朝着皇宫内最高处的祭天台走去。

历代天子即位,都要祭告上天。只有完成了这一步程序,才能算得上是合法的皇帝。

朱权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看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远去,眉头紧锁。

虽然事情似乎发展得很顺利,可他却始终有些不安……

而这个时候,以太子为首的队伍已经来到皇宫的大门外。

他们一路上击溃了好几波企图阻拦的军队,甚至不用吴解和萧布衣出手,光是群情激荡的军民就把那些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东山郡铁卫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在皇宫门前,他们见到了严阵以待的大军。

熊嚯手下的将领绝非无能之辈,早已将东山郡的精兵都集结在这里,步兵弓兵一应俱全,甚至还准bèi

好了路障,摆出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熊洱,你昨晚能够逃走,已经是邀天之幸。不找个地方藏起来,反而回到这长宁城里,是急着去跟死鬼老子团聚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军队中间传来,“你觉得自己很孝顺吗?”

“为人子者,当然应该孝顺。”这一番惊险和磨难,让往日还稍显稚嫩的太子飞快地成熟了起来,他毫无惧色,也没有半点尴尬,更没有被对方激怒,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为父报仇,为国除害,这就是我的孝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在了这里,你们家就绝后了,这可是大不孝啊!”

“你知不知dào

谋反是灭门大罪?连累家人一起送命,你也配谈孝顺?”

那声音顿时噎住,过了几秒钟之后,又对着队伍里面众人吼道:“那你们呢?来陪着他送死吗?昨晚整个禁军都完蛋了,今天几十个大臣被杀了全家,你们也想跟着他们一起死吗?难道你们不怕死?”

沉默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在身边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站了出来。

“老朽游虎,忝为国子监的祭酒。今天早上当得知逆贼篡位的时候,国子监的学生们都冲了出来,想要消灭逆贼,匡扶正义。”

“他们都死了,就是在这里死的,尸首刚刚才从那角落上运走,你来早一点的话还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

老者看向宫门口那一片片血迹,尤其是远处墙角上那一大片刺眼的猩红,泪如雨下。

“早上我也劝过他们,要他们保存有用之身以待将来。知dào

他们是怎么回答的吗?”

“静水,你把当时他们的回答复述一遍!”

扶着他的青年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说:“国家养士三百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老者狠狠地将拐杖在地上一跺,声音大得不像是个老人:“你问我们想不想死?怕不怕死?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我们当然怕死,但大楚国三百年来待长宁城百姓如何?我们都是记得的!”

“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随着他的怒吼,跟随太子而来的众人也此起彼伏地怒吼起来。一时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的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这吼声响彻云霄,连天上的乌云都被震散荡开,而面对着他们的东山郡精兵更是一个个心惊胆战,连手上的兵器都有些拿不稳了。

驾着剑光在半空中遥望着这一幕的五师兄面沉如水,片刻后摇摇头,转身离去。

形势如此,宫门之处只怕已经守不住了——太子左右那两个男的都是修士,还有后面的两个女妖,再加上这么多誓死报国的勇士,光靠着东山郡的军队,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除非是请师门长辈出手,否则现在唯一能够争取时间的,就只剩下了长春真人了……

他飞了一段路,忍不住又回头看去。

那股磅礴的紫气已经更加强盛,宛如一条紫色的巨龙,在天空中盘旋怒吼。

这是大楚国三百年来所凝聚的人心,人心所向,便是天运所在!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六章斗法

宫门口的守卫没有能够阻拦气势如虹的队伍很久,他们最多只坚持了半刻钟的时间。

尽管吴解和萧布衣限于修道者的规矩而不便出手,但丹儿和祝槐可不顾忌这些。她们是妖怪,而妖怪们素来以桀骜著称,怒气上头甚至敢顶着天劫强行出手杀人,更不要说修道者们的规矩了。

来京城之后的这段时间,丹儿一直住在林府。林大叔夫妇很喜欢这个准儿媳,就算知dào

她是妖怪,也不曾有任何的歧视——对于他们来说,品性是最重yào

的,族类则属于不值一提的小节,难不成官府登记户籍的时候,还会特地在户册上注明“林状元的夫人是花精”不成?

丹儿心思通灵剔透,林大叔夫妇怎么看她怎么待她,她都清清楚楚。所以在心中也早将二老视为公公婆婆看待。如今陡逢剧变,林大叔被害,悬首城门,林府惨遭血洗,她心中便存了一股凶狠的杀意,出手之间毫无顾忌。

她的修为相当于先天修士,但妖怪的体格比凡人更强,真zhèng

打起来还在寻常修士之上,甚至接近了那些以武入道的武道宗师们。这群人东山郡的精兵里面最厉害的不过后天巅峰层次,哪里能够挡得住她!

更不要说……这里还有一个道行法力尚在她之上的祝槐呢!

即使二人尚未施展出妖身的本命神通,只以武艺搏杀,光是有了她们当先锋,队伍的冲击力也陡然增加了许多——普天之下,有几支军队可以找到两位武道宗师当先锋的?

丹儿和祝槐并没有像野猪一样傻乎乎硬冲准bèi

妥当的军阵,而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冲上去,等到敌人抵挡不住她们的杀气而发动进攻,便飞快地后退,换个方向再冲。如此几回之后,原本整齐的军阵就因为必须不断调整位置以抵挡进攻,而变得有些散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空隙。

吴解和萧布衣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都知dào

这一战的胜负已经分出来。

果然,当军阵的空隙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丹儿和祝槐猛地摇身一变,化为一红一黑两道狂风,直接冲进了空隙之中。

这两道狂风冲入军阵之后,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骨肉破裂之声、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转眼的功夫,原本还算完整的军阵就被撕开了巨大的裂口,宛如被猛兽咬住身体活生生撕开的猪羊一般,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只剩下绝望的挣扎。

丹儿和祝槐虽然没学过兵法,可身为妖怪的她们很熟悉猛兽捕猎之法,此刻所用的正是几只猛兽配合,对想要顽抗的牛群进行袭击的手段。

东山郡的精兵肯定比牛群聪明,可再怎么聪明,他们依然拿这套战术没辙——其实就算他们有办法挡住丹儿和祝槐,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分别,因为这边还有吴解和萧布衣呢。

虽然仙人不宜掺和到凡人的恩怨战斗之中,可既然他们杀了林大叔夫妇,那吴解就有出手的理由。至于萧布衣嚒,身为专业钻命运空子的专家,他有的是办法。

一旦东山郡精兵的阵型被破坏,那些跟随太子聚集起来在义兵们便一拥而上,用刀剑的,用棍棒的,用拳头的,甚至于连游老祭酒都要抡着拐杖去打。

可惜老先生脚步太慢,在学生的搀扶下走到前面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只能用拐杖在那个领头的军官——也就是刚才出言不逊的家伙——身上蹭两下,以示惩戒。

说来也巧,那家伙居然没死,真不是一般的命大。

他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心里琢磨如果太子来劝降的话,自己该怎么义正言辞地表现气节,又该怎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些合适的情报,以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太子直接骑着马从他旁边过去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吴解低声问。

“去白玉楼,老祖宗那里。”太子在路上早已考lǜ

好了这个问题,“我不信他们能杀得了老祖宗!多半是想办法瞒住了老祖宗吧……只要老祖宗出面,这些跳梁小丑根本不堪一击!”

“可如果忌前辈不能出面呢?”

“就算老祖宗不能出面,姑姑和绿姬也都是先天高手。哪怕姑姑不在了,绿姬肯定还守着老祖宗和皇宫下面的灵脉。”太子的话音很平静,但平静的话音深处却蕴含着强烈的杀意,“既然要杀人,多一把刀当然更方便!”

于是他们就急急忙忙朝着皇宫角落的白玉楼总部赶去。

至于那些受伤的东山郡精兵,则被奉命留下来带兵扼守宫门的工部郎中墨小闲毫不留情地统统处死。统兵将领临死的时候还大叫自己有重yào

情报,可墨大人压根懒得理他。

“乱臣贼子必须死!”他如此对众人说,“要是我们听了他的情报,杀不杀他就会很棘手。而且谁知dào

他说的是真是假?想那么多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在这里等着欢庆或者殉国就是。”

再怎么机灵的人,遇到这种死脑筋,也是无法可想的。

皇宫里面,两支队伍正在各自赶路。伪帝熊嚯在铁卫们的簇拥下,挟裹着文武百官朝着祭天台赶去;太子熊洱则在吴解和萧布衣的护卫下,率领着义兵朝白玉楼赶去。

祭天台位于皇城的最南边,地势高,距离远,以彰显“天”的尊贵——或者说,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不喜欢跟自己名义上的“老子”靠得太近。所以熊嚯他们才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熊洱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白玉楼前。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那座精致的小楼,而只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枯木。

这株干枯的大树将原本应该位于皇宫角落的小楼和周围一大片空地全都笼罩了进去,它的树干似乎很坚硬,因为不少士兵正在那里努力地用各种工具破坏树干,但却收效甚微。

从这株大树上能够感觉到强烈的法力,它应该是某个法术的效果。只是无论吴解还是萧布衣都认不出这个法术,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辨认。

因为两个道装修士已经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两人一个须发皆白,另一个则大概只有三四十岁。中年的那个倒也罢了,从老者身上却传来了令人紧张的压力,让他们不可能再分心去研究那棵大树。

“该死!他们正好拦在通往龙脉的地穴门口!”太子着急地大叫,“国师!孙道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中年道者回答,“我们只是改正了当初的错误,选择了更适合当大楚国皇帝的人。”

“大楚国的皇帝,何时能够由你们来决定?”太子愤nù

地质问,“凭什么?”

“就凭我是大楚国的国师。”老者淡淡地说,同时身上腾起象征道运金色的光芒,浩浩荡荡,令人难以直视。

受这股光芒激荡,吴解身上腾起了福运的白光,林麓山身上腾起了文运的青光,太子身上则腾起了天运的紫光。

按说他们三个人的气运加起来肯定比老者要强,但奇异的是,太子的紫光被老者的金光一照,顿时便黯淡了下来,消失得几乎无影无踪。

“我从三代之前就是大楚国的国师,历代皇帝都是我的学生,在即位的时候都是从我手上接过玉玺的,难道你忘了吗?”老者胸有成竹地微笑着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要耗费大量的心力法力来为你们祈福?为什么我不学半魂道友安坐家中,等新皇即位之后再来拜见?”

“原来你早有预谋!”太子愤nù

地大叫,“我大楚国历代天子,都被你骗了!”

“谈不上骗,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老者微微摇头,很慈祥地说,“我为你们祈福,保佑你们身体健康子孙不绝,你们则奉我为国师,以一个国家的气运来尊敬和供奉我,这很公平。”

太子默然,萧布衣却开口了。

“不愧是本门师兄,这手段的确用得巧妙。不过小弟有个疑问,你借大楚国国运化为本身道运,虽然可以不断吞噬天运来壮大自己的气运,但若是这大楚国遭遇灭国之灾,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老者听到他的说话,眼睛猛地一瞪,之前的慈祥之色荡然无存,冷冷地看向他。

“你叫我什么?”

萧布衣微微一笑,拱手为礼:“小弟萧布衣,拜见长春师兄。”

这老者自然就是大楚国的国师长春真人,他本拟自己法力高强道行高深,又克制住了对方几人的气运,胸有成竹之下自然显得很从容。可却不料萧布衣竟然一开口就喝破了他的来历,而且还自称是他的师弟。再看着站在萧布衣旁边的吴解,他顿时就联想到了一件极其重yào

的事情——

“你……已经去过传承之地了?”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沉着,而是显得有些紧张。

“那是当然。祖师真传,果然博大精深!”萧布衣笑着说,“小弟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将其学完,真是大开眼界啊!”

他说得轻描淡写,长春真人却听得目眦欲裂,忍不住大吼:“竖子竟敢窃夺真传道法!纳命来!”

说着,这老道抬手一指,吴解他们顿时觉得恐怖的压力从天而来,抬头看去,却见朗朗青天竟然坠落了下来!

这一幕真是叫人目瞪口呆:漫天的云彩、青色的天穹、甚至连天上那一轮深秋的红日,都在飞快地朝着他们坠落下来,似乎很快就要压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压成齑粉。

“借势之法——师兄果然用得巧妙。”萧布衣微微一愣便回过神来,笑着也是抬手一指点去,天空的坠落之势立kè

消失,只见天还是那天,云还是那云,太阳还是那太阳,刚才的天坠景象,根本只是一场幻觉。

“你的本事不小啊……”长春真人脸色一白,但瞬间就恢复正常,他阴森森地盯着萧布衣,恶狠狠地说,“小小年纪,居然将借势之法修liàn

到如此地步!”

“不,我只是能破罢了。”萧布衣摇摇头,貌似很诚实很单纯地说,“师兄你一定在这个法术上下了很多功夫吧?其实真的没什么意思。这借势之法练起来麻烦,可破起来却简单得很。”

“……这也是真传道法里面记载的手段?”

“嗯,类似的手段还有很多,师兄你可以都试试。”萧布衣笑眯眯地看着满怀愤nù

和嫉妒,已经看不出半点仙风道骨的长春真人,“祖师真传道法里面很多都是教导我怎么对付那些走上了邪路的不肖弟子……看来他老人家早就算到有这么一天了。”

长春真人眼中恶意闪烁,却又充满了警惕,一时间不敢出手。

以修为而论,初步踏入炼罡境界的他比才刚刚摸到百炼门槛的萧布衣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但透过萧布衣,他却隐约看到了昔年那位算无遗策的盖世奇才李布衣。

一想到李布衣可能针对各种道法都传下了破解之法,他就觉得十分不安,害pà

自己的法术再次被破——借势之法被破,已经让他受了一些内伤,要是再被接连破掉法术的话,只怕他真的会在阴沟里面翻船!

但这绝不代表他会就此放qì

!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想要阻止太子一行,等熊嚯正式登基,完成了老君观那边的任务就行,现在他已经完全懒得理睬熊嚯和老君观了。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是杀死萧布衣,夺取布衣神相的真传!

略一沉吟,他顿时就有了主意。

“徒儿,你去对付这小子,我来收拾其他人。”他向孙黄芽下令,然后手上黄光一闪,已经多了一份书卷,轻轻展开书卷,众人脚下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了许多奇异的符号和上古文字。

萧布衣一惊,急忙施法镇住自己脚下的阵法,想要运用针对这挪移天地之法的独特手段来破解法术,可还没等他出手,就见对面的长春真人和身边的众人突兀地消失,只剩自己一个人面对着那叫孙黄芽的中年道士。

“小辈啊,真不知dào

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孙黄芽哈哈一笑,信心十足地说,“我因为资质所限,学不成李祖师的法术,一直学的是其它散修法门。可现在却正好克制你……师尊果然学究天人、算无遗策!”

萧布衣阴沉着脸,冷笑着说:“你还是少替他吹两句吧。没准等一会儿挪移天地之法就会破除,看到他死在地上。”

“就凭那个百炼境界的小子和两个先天境界的妖怪?”孙黄芽不屑地摇摇头,满脸都是不信。

“你可知dào

那个百炼修士是什么来历?”萧布衣神mì

地笑了笑,低声说,“他是青羊观的真传弟子!”

青羊观的名头的确响亮,孙黄芽顿时被震住,呆了一下,急忙发动法术,想要联系长春真人,将这个消息告知。

萧布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见他分心,双脚立kè

犹如在水面划动似的,接连踩了几个奇异的步子,整个人却瞬间消失,却是借助长春真人的法术之力直接挪移到了孙黄芽面前,左手捏着道决,右手凭空画符,几道闪闪发光的冰箭已经在空中成型,直奔孙黄芽的面门。

孙黄芽在见他施法的时候已经知dào

不妙,但此刻手头上正有一个法术在施展,根本腾不出手,只得一边急急忙忙后退,一边撤销传讯的法术,想要尽快做出防御。

他的基本功极为扎实,施法也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法术,抢在被冰箭射中之前在自己面前树立了一道八角形的光盾。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就见那几道冰箭明明打在光盾上却毫无反应,甚至连萧布衣自己都光芒一闪,犹如水泡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糟糕!是幻术!”孙黄芽心中大惊,急忙再掐动法诀,却终究慢了一步。

几把闪亮的飞刀从他背后飞来,直接钉进了他后心。

孙黄芽背后剧痛,知dào

已经受了重伤,不及回身,将手上的法术临时改动,大喝一声发了出去。

随着这声大喝,他周围猛地出现了无数电光,朝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轰去。

不管萧布衣躲在什么地方,也休想躲过他的电击!

可这一击却打了个空,只见无数电光在空中到处肆虐,轰得地面上处处青烟冒起,但却根本没有打到萧布衣。

这个布衣神相的真传弟子,刚才将幻术和挪移之术结合起来,一击就重伤了他的可恶家伙,似乎消失在空气之中,看不见半点踪迹。

孙黄芽心中疑惑,手上则半点也不敢怠慢,先是施法将背后的飞刀取下来,然后用法术封住伤口,正想要取出几粒疗伤药服下,却突然感觉到心头警兆大起,似乎有极大的危险从上方袭来。

他手上捏着法术抬头看去,只见茫茫苍天不知何时已经朝着自己坠落下来!

这正是刚才长春真人施展的法术,借势之法,天坠!

孙黄芽不料萧布衣竟然能够跟长春真人施展完全一样的手段,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将手上的法术直接朝着天空轰去,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把自己能够施展的手段全部发了出来。

但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徒劳,这次的天坠之势强得惊人,俨然如同长春真人亲自施展一般。任他怎么抵抗,都不能将天空坠落之势稍稍延缓。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惨叫,地上多了一滩被活活压扁的肉酱。

直到这个时候,萧布衣才从一个简陋的地洞里面冒出头来,他虽然因为法力真气消耗过度而有些脸色发白,但却笑得很开心。

“菜鸟就是菜鸟!跟我萧某人斗法?你师傅够资格,可你还差得远呢!”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七章破阵

萧布衣看似轻描淡写就杀了孙黄芽,但这个过程中。其实花费了许多的心力,更冒了不少风险。

他从一开口,就牢牢锁定了自己是布衣神相的真传,是跟长春真人一个层次的高人。此后出手破法,也证明了这一点。这就让孙黄芽在心中暗暗对他多了几分忌惮,绝不敢用任何布衣神相一派的法术,只敢使用那些寻常散修法术。

大概是运气很好,孙黄芽竟然不会布衣一派的法术,当这家伙信心十足地说出这话的时候,萧布衣心中真是恨不得哈哈大笑。

他看似年轻,其实却是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二十年的人物,散修的世界十分残酷,他光是跟人斗法搏命就至少有五六回,这方面的经验远在常年静修的孙黄芽之上。更重yào

的是,孙黄芽是大楚国的著名修士,而他却籍籍无名,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知识的差距,清清楚楚地体现在了战斗力上。

一开始,他先借用尚未完全消散的挪移天地之法跑到了孙黄芽的身后,同时用幻术造出了一个幻象发动进攻。

这攻击其实只是试探一下,试试孙黄芽的成色,看看这据说修道多年法力深厚的老道究竟本事如何。

结果这么一试,萧布衣就笑了。

看到幻术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躲闪而是后退,这说明孙黄芽缺乏跟人斗法的经验,估摸着这老家伙整天就用法术欺负那些不会法力的凡人,从没跟同样擅长法术的人玩命过。

天下除了吴解这种怪胎,有几个修士会喜欢跟敌人打贴身战?一看到对方贴身,第一反应当然是在躲闪的同时用可以瞬间发动的小法术反打对方的关节以阻止对方贴近,紧接着就是给自己用诸如神力术轻身术之类的辅助法术。结果孙黄芽居然后退,防御……这么一来,顿时就被萧布衣看穿了他的底细。

修道多年法力深厚?嘿……这老家伙根本就是个水货!

看透了对方的底细之后,他一边施法在地上挖了个洞钻进去,一边在地上布置了几把追命飞刀。

“追命飞刀”是散修们很喜欢使用的一种介于法器和法术之间的手段,飞刀只是普通的飞刀,经过简单的法力祭炼,然后便能将其飞起杀敌。不过凡物毕竟是凡物,再怎么祭炼,它也只有一击之力。

这种简陋的“法器”成本低到几乎没有,深受萧布衣之类穷困散修们的喜爱,平时身边总带着几把,堪称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不二选择。反正练气士们只要没有百炼有成,身体比凡人也结实不到哪里去,被飞刀扎中了要害也一样会死。

孙黄芽自然也不例外,虽然萧布衣的这几把飞刀没有能够直接扎死他,但一下子就让他受了重伤,更让他完全陷入了惊恐不安之中,丧失冷静胡乱施法,反而给了萧布衣以可乘之机。

至于那杀死他的“天坠”,其实只是幻术罢了。

昔年李布衣曾经有缘学到魔门秘传的“化幻为真”手法,能够将对手在幻术中受到的伤害变成真zhèng

的伤势。这是只有在他的真传之中才记载的秘法,萧布衣也是最近才刚刚练成。

但这魔门秘传的法术果然威力不凡,孙黄芽心乱之下中招,便误将幻术当成了真实,稀里糊涂就死在了幻觉之下——其实将他压成肉酱的根本不是什么天坠之法,而是他体内不受控zhì

的狂暴真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修士体内的真气既是力量和生命之源,也同样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只是这个秘法对于萧布衣来说终究还是有点太难,施法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将孙黄芽杀死之后,他才赫然发xiàn

自己的真气法力几乎已经见底——这种可怕的法门根本不在乎施法者的自身状态,只考lǜ

杀敌而不考lǜ

自保,甚或为了杀敌而不惜自杀……

“祖师爷得到的秘法,只怕是魔道死士们专用的吧……”萧布衣嘟嚷着取出一些丹药服下,运功将药力吸收转化成真气,脸色才渐渐好转。

他环顾着左右,地上的挪移天地之法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他只根据从刚才惊鸿一瞥的印象勉强计算出挪移的目标似乎距离这里不远,却没办法算出准确的位置。

皇宫这么大,“不远”究竟是哪里啊!

萧布衣苦恼地东张西望,最终确定自己的确是没办法赶去帮zhù

吴解,只得叹了口气,考lǜ

该怎么做。

他先看向那棵枯木,枯木周围忙着砍树的士兵们已经趁着刚才战斗的时候一哄而散,连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这枯木似乎是很厉害的法术,他稍稍观察了一下就确定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将其破解。

于是他又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地洞。

地洞周围环绕着特殊的阵法,而且一层一层沿着地洞排布下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工程浩大得令人惊叹。

他只是一眼看去,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布衣神相一脉的法术!

他忍不住朝着地洞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分析阵法,很快就在阵法中找到了好几个不和谐的地方。

“奇怪,这阵法明明应该只隔绝气运感应,怎么连普通的感应甚至于声音和震动都隔绝了?那不是等于跟闭关用的密室一样了吗?要这么弄的话,直接折腾个静室多方便,挖地洞干嘛?”

他纳闷地自言自语,想了想,开始动手修改阵法。

之前太子说过,守护大楚国几百年的老祖宗就住在地洞里面,守护着大楚国皇宫下的一道灵脉。而看长春真人和孙黄芽特地守在地洞门口的样子,他老人家应该还住在里面,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只要修改一下阵法,将那些遮蔽感应的部分去除掉,这位神通广大的老祖宗一定就能明白外面发生的事情。

只要老祖宗出手,必定可以拨乱反正,将这场叛乱消弭!

萧布衣打定主意,手下动作飞快,对一层层复杂的阵法进行细致的调整,在不损害主体结构的情况下将那不必要的部分剔除。

这是个细致活,他得专心致志才能完成,所以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再去考lǜ

吴解等人的情况。

反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只能相信吴解福缘深厚,绝对不至于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的面相一点都没有夭折的迹象,绝对不可能才二十岁就死掉的!以李祖师的名义发誓!”

而这个时候,吴解却正在陷入苦战。

长春真人做事很利落,刚一完成挪移之法就以罡气掀动狂风,向他们发动了猛攻。

民间传说里面常有仙人呼风唤雨的传说,而在吴解这些内行人看来,这其实就是在说炼罡修士们的神通。

罡气乃是以本身魂魄之中一点灵明为引子,从生死幽明之间引发的无明神风。这神风乍起之时无形无相,可一旦吹起来就浩浩荡荡不可阻挡。外能掀起狂风暴雨,内能吹透四肢百脉,外能腾云驾雾翱翔九霄,内能脱胎换骨长生不老。

很多人都认为,修士到了炼罡境界,才能真zhèng

算得上是仙人。

吴解一见长春真人抬手就知dào

不妙,他虽然不能准确地判断出长春真人的修为境界,但这个动作却是颇为眼熟的——那是抬手扇风的动作。

他在门中借来的前辈斗法心得中看到过,用罡气掀起狂风,正是炼罡修士惯用的手段!

不及细想,他抬手摘下墨镜,左眼鲜红的瞳仁刹那间熊熊燃烧,化作一片铺天盖地的鲜红,将身边众人罩住,并且朝着长春真人笼罩过去。

但这片鲜红还没能罩到长春真人的面前,就迎上了突兀而来的狂风。

鲜红的火界和浩瀚的狂风硬顶着,火焰被狂风吹得四处流离,若非火界之火凝而不散,只怕早已将周围化为一片火海。

吴解竭力支撑了一两秒钟的火界,回头看众人都已经在祝槐这个老江湖的指挥下趴在地上,这才放心地收起法术。

可他自己却没能来得及趴下,被狂风直接吹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撞在远处的院墙上,轰隆一声,将结实的院墙撞塌了小半边。

长春真人一招击飞了吴解,脸上却殊无喜色,反而显得有些凝重和担忧。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从残砖断瓦里面爬起来的吴解,沉声问道:“竟然能够以百炼修为抵挡我的罡风!你这是什么法术?”

“此乃灵霄火部正法!”吴解掸掸灰,若无其事地走出来,仿佛刚才那一撞对他毫无影响,“在下吴解,青羊观弟子。此乃本门无上妙法。”

“青羊观”这三个字还是颇有威力的,长春真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有些忌惮迟疑的话,现在就是惊疑交加,显出了几分不安。

“青羊观也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吗?你们不怕跟老君观全面冲突?”他大声问道,但声音里面却有掩饰不住的焦虑。

“本门有令,守正勿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是老君观想打的话,他们有祖师,本门也有祖师。”吴解也不傻,一见他气势低了下去,立kè

抓住机会顺杆就上,“长春真人,你好不容易才突pò

炼罡境界,从此得享长生不老的逍遥自在。何苦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来?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本事在人间已经是了不起的大高手大宗师大前辈,但想要牵涉到这种事情里面,恐怕还不够格。”

长春真人被吴解这么嘲讽了一下,却也没有发怒,因为他知dào

吴解说的是事实。

青羊观也好,老君观也罢,都是屹立多年的修道门派,门中炼罡修士比比皆是,凝元前辈也不乏其人,甚至可能连还丹老祖都有!他区区一个刚刚踏入炼罡境界的修士,掺和到这两派的斗争之中,当真是火中取栗,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烧伤甚至烧死!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生退意。正想要找个台阶离开,却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还要从萧布衣那里夺取布衣神相的真传呢!

一想到布衣神相的真传,他原本有些犹豫的念头就重新定了下来。

散修最梦寐以求的就是道法真传,眼看着真传在前,别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就算杀了吴解,青羊观也未必能够抓住他!

想到这里,他眼中顿时凶光四射,眼看着就要出手。

吴解见他这个模样,心知不妙,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人周围烈焰腾起,仿佛化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不退反进,直接朝着长春真人冲了过去。

以百炼修士对炼罡修士,拉开距离慢慢打的话是毫无胜算的,只有靠近了贴身搏杀,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还没等他冲过去,狂风又迎面吹来。

这次的狂风比之前更加猛烈,非但将他再次吹飞,甚至连趴在地上的众人都被吹得抓不住地面,一个个大叫着飞了起来。

长春真人面露笑容,正想再加把劲,一道粉红色的光芒突然从人群中发出,无视了他的狂风,正中他的心窝!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八章围杀

斗法的时候,最舒服的莫过于以道行压人,任你千变万化,我一巴掌就把你给碾成渣;而最痛快的事情呢,则莫过于越级取胜,明明对手道行功力在自己之上,却凭借更厉害的功法或者宝物取胜,甚或只是以巧妙的智慧将对手击倒,那是极为酣畅爽快的事情。

然而自古以来,道行压人比比皆是,越级挑zhàn

成功的却寥寥无几。最近几百年里面唯一一个出了名的越级挑zhàn

专家,就是剑神弃剑徒。

而且严格地说,弃剑徒都不能算是越级挑zhàn

。因为他是以武入道的,领悟了无上剑道,无法以炼气士的道行层次来判断。而如果不考lǜ

他的话,天下还真没几个成功的越级挑zhàn

的例子。

道行的差距,简直犹如天堑一般!

以吴解和长春真人为例,无论是战斗的经验还是法术的高明,吴解都超过了长春真人。然而长春真人就靠着道行高深,一出手便是罡风呼啸,任凭吴解怎么想办法都冲不过罡风,只能被他吹飞,连近身都做不到。

可世上的事情也并非那么绝对,长春真人把注意力都用来对付吴解,就给了丹儿和祝槐机会。而更加碰巧的是,丹儿恰恰就有能够突pò

罡风的攻击手段!

她身为花精,修liàn

就是日复一日地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一方面用来提升道行,另一方面则练就了一种独特的法术。

这法术乃是将多年吸收的阳光精华混合着自己的本命元气,凝练成一道光芒。非但威力大得出奇,速度也快得超乎想象。更因为其本质是光芒,各种寻常的手段都无法阻挡,就连罡风都不能迟滞分毫。

这道光芒是她的本命神通,若是继xù

温养修liàn

下去,日后便能以此为基础修liàn

成一颗元丹,要是再能够得到大机缘,以道心洗去凡尘俗念,元丹化为金丹,就能够得道飞升。

按说这只能使用一次的本命神通是万万不能用掉的,但眼看着形势危急,她也顾不得再考lǜ

修成元丹乃至于日后飞升的问题,牙一咬就把它发了出来。

她一直在等待机会,而当长春真人再次掀起狂风将吴解吹飞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漏洞,轻吟一声,张嘴喷出了一道粉红色的光芒,刹那间穿过数十丈的距离,准确地射中了长春真人的心窝。

这一击打得极重!若非长春真人在危急关头灵机感应,以体内罡气略略抵挡了一下,只怕能将他的身体直接打穿!

但就算靠着罡气挡住,免去了破体之厄,长春真人也脸色潮红,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体内那股凝练未久的罡气更是被这一击完全打散,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激荡,不仅刺得他全身剧痛,更让他一时间难以将罡气提聚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面,他赫然被从炼罡境界打落到了入道境界!

意wài

遭此重创,长春真人痛彻心扉之余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妖孽找死!”,便取出一支拂尘朝着丹儿挥去。

以他的道行,一眼就看穿了丹儿的真身是草木精灵,而这支拂尘便是专门克制这类生灵的。其以地火毒焰为骨,以幽冥阴气为须,更以大国气运将这两种恶毒之物锻成一体。不仅能够消弭生机,更具有污染之力,只要被沾上一点,就会循着生气一路污染过去,片刻工夫就能将一株参天古树化为枯萎的朽木。

丹儿施展本命神通之后暂时力竭,虽然看见拂尘化为一团黑色火焰打来,却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闪避。

好在祝槐反应极快,一脚将地上的石板踩裂,弯腰抓住裂开的石板,以和体型截然不符的怪力把差不多一人高的石板举了起来,迎着那团黑色火焰砸去。

轰然巨响,石板被黑色火焰炸得四分五裂。但祝槐却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拖住丹儿急忙后退,一口气退到院墙边,和吴解并肩。

她可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妖怪,虽然法力不强,但战斗的经验却是很丰富的。一眼就看出此刻长春真人唯一忌惮两分的就只有吴解,自然要和他并肩作战。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嘛……

祝槐下意识地看了看吴解,确定对方的确比自己高一点,顿时就松了口气,放心了许多。

吴解有些纳闷为什么她突然显得那么安心,不过现在并非提问的时候,他大喝一声,身上火焰猛地高涨,化作数十条火蛇,从几个方向对长春真人展开了围攻。

长春真人一击失手,也懒得收回拂尘,又取出一只玉如意祭了起来。这只玉如意名为“坠星”,是用罕见的陨星碎片打造而成,一旦祭起就化作金色巨石,巨石周围还燃烧着熊熊烈焰。

这石是天外奇石,非金非石,不在五行之中,却比精钢还要坚硬;这火是九霄神火,熔金断铁易如反掌,便是先天罡气也只能抵挡片刻。

长春真人当初得到这块陨星碎片之后,不知dào

花了多少心力,浪费了多少材料,才将它制造成那枚玉如意。虽然限于手段粗劣,只将陨星碎片的威力发挥出很小的一部分,但陨星碎片可是堂堂天材地宝之列,就算只发挥一小部分的威力,也已经是极为强dà

的法器。

眼见金色巨石迎面飞来,祝槐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得“天塌下来砸高个”的问题,直接拽着丹儿拔腿就跑,想要逃之夭夭。

奈何丹儿并不领情,不仅不跟着跑,反而奋起法力,双手间飞出无数的花瓣,朝着金色巨石拦去。

纵然长春真人因为心窝受创罡气涣散,一时间只剩下了入道修为,法力深厚程度也远在她之上,这一拦就等于是双方硬碰硬地过了一招,长春真人若无其事,丹儿却朱颜失色娇躯剧颤,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衣衫和地上全都染红了一片,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去。

先天境界和通幽境界岂能硬拼!只是一招,她就受了重伤。

吴解见她出手的时候已经知dào

不妙,却来不及阻止,只得咬咬牙不管她的情况,纵身化作火光,绕过金色巨石冲向长春真人。

虽然不知dào

长春真人为何不再施展罡风而是使用法宝,但良机稍纵即逝,不趁着这个机会冲到长春真人面前,将战斗化为贴身的格斗,那等待大家的就都只有死路一条!

长春真人的战斗经验也不比自己的徒弟多到哪里去,本拟吴解会跟他一样站定了施法对轰,却不料吴解竟然有这么果duàn

的反应,直接冲上来要贴身搏杀。他体内依然在刺痛不已,罡气依然无法提聚,面对着气势汹汹冲上来的吴解,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

仓促之间,他只能拔下头上的木簪掷去,木簪离手之后化作一道猛烈的电光,直奔吴解。

但吴解可是经过卫疏这等武道宗师实战磨练出来的防御和躲闪专家,一见他挥手投掷的动作就判断出了那支木簪的投掷方向,身子猛地伏下,几乎贴上了地面,将那道电光躲了过去,同时速度还没有受到影响,犹如一只矫健的豹子,冲到了长春真人的面前,挥拳直奔心窝。

他早已注意到刚才长春真人心窝已经挨了一下,所以出手也进攻同样的部位。

长春真人哪里敢被他打中!急忙发动法术,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犹如水波一般荡漾起来,吴解这一拳明明打中了,却感觉打在既软且韧的东西上,半点力qì

都发不出去,徒劳无功。

吴解反应极快,一拳无功的同时直接抬起左膝就撞向了长春真人的下腹——只要是男人,没有不怕这一招的!

长春真人根本没料到他出手会这么快,好在道袍上的法术还在维持,虽然被这一下撞得踉跄后退,却依然没有受伤。

吴解得势不饶人,双手虚握犹如虎爪,朝着这老道的面门抓去。

道袍可以防御,难道他的脸皮也能防御吗!

长春真人眼见着一双比虎爪更恐怖的铁掌到了面前,顿时吓了一跳。这时他战斗经验不足的缺点就暴露无遗,面对着武道高手的贴身搏杀,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及时的反应。

眼看吴解的手**离他的眼睛已经近在咫尺,他惶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只好一口真元之气喷出,化作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将吴解逼退。

真元之气是本名精元所化,这口气喷出去,至少折损了他十年以上的道行。可长春真人此时已经顾不上心疼,因为吴解被逼退之后根本没有停止攻击,反而身子一翻,双脚上火焰腾起,凝聚出几支火箭射来。

高手交锋,一个先机往往便足以决定生死。纵然长春真人修为远比吴解深厚,但负伤不能动用罡气的情况下,却还是被吴解打得手忙脚乱。

可惜他终究道行比吴解高深了太多,在生死关头不惜代价地接连喷出真元之气,将吴解的攻击全部挡住。然后又取出了新的宝贝,祭起一串念珠,化作无数金光,铺天盖地朝着吴解打去。

吴解原本道行就不如长春真人,这种大范围的攻击恰恰击中他道行浅薄的软肋,任凭他怎么躲闪怎么抵挡都左支右绌哦,被金光打得口吐鲜血,连连后退。

这个时候祝槐终于找到了出手的机会,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缩在一边,其实双脚已经化作根须深入地下,更一直伸展到了长春真人身边,抓住机会猛地窜出地面,只见几条粗大的树根犹如巨蟒一般将长春真人死死缠住,让这前辈高人一时间动弹不得,连法术都无从施展。

长春真人大惊,急忙燃起本身真火想要烧毁树根,可祝槐深知此刻乃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纵然被真火烧得大声惨叫也要咬牙硬撑,不惜耗费元气维持着树根的坚固,坚决要捆住长春真人。

吴解战斗经验丰富,岂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清啸一声,毫不理会那些打向身体的金光,驾起无形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雪亮的光芒,冲着长春真人刺去。

电光石火间,剑光透体而过,长春真人惊恐绝望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却再也没有半分变化。

几秒钟后,他经过真气百炼坚比岩石的身体就在祝槐的树根勒紧之下寸寸粉碎,化为一地残破的血肉。

这位百年来的大楚国国师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只是一滩血污罢了。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九章追击

相比萧布衣对孙黄芽的碾压优势,吴解、丹儿和祝槐三人简直就是拼了命才杀死长春真人,其中的难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这是理所当然的,萧布衣道行法术战斗经验全都在孙黄芽之上,取胜全无悬念,只看怎么赢而已;但吴解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没长春真人道行高,即使修为最高的吴解还比这位大楚国国师低了差不多两个大境界,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打赢了……吴解觉得,自己等人的这场胜利简直犹如做梦一般,甚至可以记上一份笔记,放在藏书楼一层供后世弟子们学习。

他坐在地上喘着气,回顾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忍不住暗暗心惊。

如果长春真人的战斗经验更多一些,如果他不是对于吴解青羊观弟子的身份有所忌惮而中间缓了一下,如果吴解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在正面勉强顶住,如果丹儿没有那种能够穿透罡气进行攻击的独门法术,如果祝槐没有及时用树根缠住长春真人……

这些“如果”哪怕只有一个成为现实,此刻横尸当场的就不会是长春真人,而只会是他们!

“真是太危险了!难怪历代祖师们的笔记里面都说越级挑zhàn

是世上最凶险的事情之一……”当初战斗的时候他全无惧色,但战斗结束之后却不禁有些后怕,对茉莉和杜若说,“这段时间顺风顺水,我还是太大意了!”

他不是没有挑zhàn

强者的经验,天书世界里面的剑傀卫疏在茉莉的法术强化下,远比眼前的长春真人更强,而他甚至于还不止一次和茉莉本人过招——茉莉可是修成长生不朽境界的妖神,整个九州大地没有谁能够赢得了她。

经lì

过许多那样的实战训liàn

,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本以为挑zhàn

强者其实也就是那样,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避开对方的长处,总是能够找到胜机的。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实战训liàn

终究不是实战!

无论是剑傀卫疏还是茉莉,在和他交手的时候都会手下留情,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只是通过训liàn

充分提升吴解的实力,而不是要杀他。

可长春真人就不同了,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杀死敌人!

基于不同的目标,就会采取不同的战术。

和长春真人的这一战,才是吴解真zhèng

意义上的越级挑zhàn

,也才让他真zhèng

体会了与远比自己强dà

的敌人厮杀,是一件何等危险的事情!

“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杜若叹道,“要打也不能白天打……”

吴解尴尬地笑了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如果现在不是白天而是晚上的话,杜若肯定已经从天书世界冲出来跟他并肩作战。但他回顾这场战斗,其实就算加上杜若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反而让她也一样遇到了危险。

面对炼罡修士,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师傅啊……我发xiàn

对你的训liàn

……有点太松懈了!”一直沉默的茉莉直到此时才开口,话语中充满了沉痛的感觉,“仔细想想也是啊,那些强者们谁不是无数次从生死边缘走过来的?光靠着不温不火的训liàn

,是得不到这种宝贵经验的!”

“哦?你有办法给我提供类似这一战的经验吗?”

“当然有!”吴解的随口一问,得到了和预料截然相反的回答。

“你真的有办法?”他吃了一惊,急忙追问确认。

茉莉犹如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光芒闪烁,头上白发无风自动,一股强dà

得令人窒息的气势渐渐升起——当然,这气势对吴解是完全无效的。

“当然可以!这几年来,天书世界积攒的源力也不少了,加上那个老道的魂魄,足够制造一间特殊的闭关室。在那里面,师傅你可以和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虽然战斗本身只是幻觉,可得到的经验教xùn

却是实实在在的。”

吴解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间闭关室的价值,顿时喜出望外。

如果能够提前和各式各样的强者战斗,得到充分的经验,那么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就不至于打得这么艰苦。

至少……可以避免很大的风险,不至于如这次一般要在生死关头挣扎。

搏命的感觉,一点也不愉快啊!

他正在默默地思考和感叹,突然听到了祝槐的惊呼痛叫,转头看去,却是她想要收起那块陨星碎片,结果反而被上面缭绕的九霄神火灼伤,若非及时缩手,只怕一只手都要被烧焦。

“怎么回事?长春真人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这东西还在烧?”

吴解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将手按在巨石上,用本身控火之力慢慢压住这上面的火焰,问道:“你不知dào

这是什么吗?这可是陨星碎片啊!它永远都环绕着九霄神火,除非你有专门的法器,或者像我一样善于控火之法,否则绝对不要试着碰它。”

“我哪认识这种东西啊!只是很多年以前,见过一个修士拿着拇指大小的一块这种东炼制飞剑,简直把这个看得跟宝贝一样……”

“咱们这一次也算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如果你想要这个的话,等我回到山门,也请师门长辈用这陨星碎片帮你制作一件法器算了。”吴解看了看那块还在熊熊燃烧的巨石,笑道。

祝槐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吴解正想客气两句,突然目光一凛,看向这座庭院门口的方向。

只见一个绿衣身影犹如利箭一般,从门口冲了过来,踩着奇异的步法,轻轻松松就从他们身边绕过,来到了正坐在地上喘气的太子面前。

“拜见太子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殿下受惊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这个绿衣身影原来是一个绿衣白衫的少女,她个子不高,相貌英武,一头短发白得毫无光泽,整个人也透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是活人,却有一种幽冥鬼类的错觉。

“绿姬?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老祖宗他……终于醒来了吗?”太子显得很激动,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少女半跪在地上,低声回答:“萧先生拆掉了国师阵法中的机关,师傅已经知dào

了外面的情况。他老人家暂时无法离开玄冰,所以赐下神剑,更以大神通为我脱胎换骨,以便充分发挥白楼双剑的威力。”

“什么见鬼的脱胎换骨啊!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变成不人不鬼半生半死的模样,算什么好事?”茉莉嘟嚷着,“这样的身体连金丹都很难成就,更不要说长生不朽了!”

“九州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无法成就金丹,茉莉你的要求太高了。”

“人虽然只能站在地上,却应该要经常仰望天空。不怀着远大的理想,怎么能够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呢?”

“太过远大的理想,就不切实jì

啦!”

正在交谈间,绿姬和太子已经商议妥当,她走到吴解面前,拱手为礼,大概是不习惯跟生人说话,措辞颇有一点问题:“吴道长,逆贼已经前往祭天台。请道长助我一臂之力,护送太子前去阻止逆贼祭天登基!”

吴解点点头,问:“需yào

我做什么?”

“我的提纵之法不适合带人,只能在前面带路,请道长带着太子跟我来。”

片刻之后,吴解驾着剑光,跟着犹如幻影一般在地面上飞快前进的绿姬一起在皇宫中飞驰,而太子则伏在他背上,有些紧张地看着脚下飞一般闪过的墙壁树木。

以这两人的速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高耸入云的祭天台下。沿着长长的石阶朝上看去,只见穿着龙袍的伪帝熊嚯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向顶端,走向历代天子昭告上天的神圣场所。

“不能让他亵渎祭天台!”太子愤nù

地大叫。

可他们才追了一步,两个黑袍修士已经拦住了去路。

左边那个身影看起来已经接近中年,笑呵呵胖墩墩的脸上,有着一双凶光四射的小眼睛;右侧那个俊美帅气的年轻人则充满了锋芒毕露的感觉,冷然的双眼之中看不到半点人的感情,冰冷如霜雪。

“宁王?!”太子惊呼,“你不是死了吗?”

俊美的年轻人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毫无温度的目光看得他忍不住微微一缩。

“宁王早就死了,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修士朱权。”

太子还想追问,绿姬已经二话不说挥剑冲了上去。

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砍倒他们继xù

前进才是当务之急!

她使用的是一把比寻常佩剑短了少许的宝剑,剑身上寒气四溢,只一挥剑就在空中留下了白色的霜迹。剑势更是猛烈狠辣,丝毫没有留情之意,直奔朱权的眉心斩去。

朱权眉毛一皱,手指轻弹,一道剑光后发先至,抢在少女的剑势及体之前刺向她的心窝。

人间的剑术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仙家的御剑之法。

但这一剑没能刺中,因为吴解已经在感应到他的杀机之时出手,用剑光护住了绿姬。

与此同时,那个胖修士也急忙出手,用一支黑色的竹杖挡住了绿姬的剑,救下了朱权。

双方这一交手,打了个不相上下。吴解和朱权因为剑qì

对撞而同时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胖修士的竹杖上覆盖了一层冰霜,绿姬则站立不稳,后退了半步。

“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有我们拦着,你们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朱权淡淡地说,“回去吧,我们不会让你们杀熊嚯的。”

“那可不一定!”吴解冷哼一声,眼中烈焰熊熊,一只只赤红的火鸟在他身边渐渐成型,“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拦得住多少!”

熊嚯是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是无数人丧生的元凶。无论谁来阻拦,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连炼罡境界的长春真人都被他给杀了,区区两个跟他同一层次的百炼修士,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卷慕道 第四十章落幕

在吴解看来,救人和杀人都是很有难度的事,但杀人显然比救人容易多了。

他冷笑着催动真气,神火化成的火鸟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想要越过老君观二人的阻拦,追上熊嚯,将他烧成灰烬。

但那胖修士果然有过人之能,只见他大吼一声,身上腾起无穷的黑气,化作一片巨大的黑网,竟然真的将那些火鸟统统挡住。

火鸟源源不断地撞在黑网上,炸成无数的火星。与此同时,胖修士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脚下不禁缓缓后退。

吴解的神火是邪祟法术的克星,他为了保护熊嚯,只能凭借深厚的修为硬扛,当真苦不堪言。

朱权眉毛一皱,双手连弹,两道剑qì

呼啸而出,一左一右画着互相朝吴解斩去。若是他不赶快收招自保,便免不了要被双剑犹如剪刀一般剪成两段。

可绿姬又怎么会坐视吴解吃亏!她轻喝一声,手持短剑朝着朱权冲去,完全不理会朱权的剑光,将冰冷的剑势狠狠地当头斩下。

这正是围魏救赵的手段,除非朱权愿意同归于尽,否则他就只能回剑自救。

朱权自然不愿意在这里稀里糊涂地跟人同归于尽,只得暗叹一声,将两道剑光都收回来,一道挡住短剑,另一道直取绿姬的咽喉。

但这时吴解却又及时出手,将剑光再度放出护住绿姬,双方又是硬碰硬交了一次手。

和上次不同,这次朱权以一敌二,顿时便吃了亏。

剑光对剑光的这边倒也罢了,毕竟吴解并未出多大的力qì

,但剑光对短剑的那一击,绿姬却是全力以赴的。

和武者剑术相比,炼气士的飞剑虽然轻灵迅捷之处颇为了得,但同等修为之下,力量这一块终究要吃点亏。加上朱权一心二用,剑光上的力量也弱了很多,结果剑光竟然被这短剑斩得落下了几分,若非他及时后退,甚至要被一剑砍成两片!

可即使躲过了分尸之厄,朱权英俊的脸上也多了一道鲜红的血痕,这道血痕从额前直到眉心,就像是一只闭着的竖眼似的。

朱权脸色一凛,眼中杀气大盛。

他不是那种在乎相貌的人,可面相之中额头被称作“天庭”,天庭有了缺口,对于面相而言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被一剑斩破了额头,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操纵着剑光如同两条毒蛇一般连环进击,逼得绿姬连连后退。若非有吴解的剑光帮忙护身,只怕早已身中数剑而死。

绿姬的剑术终究还没有得到忌前辈的真传,面对仙家的御剑之法,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解正在心急,杜若却突然说道:“强攻!这家伙的剑光华而不实,逼他跟你硬拼!”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按照杜若的建议出手,将无形剑的剑光凝成一股雪亮的光华,朝着朱权席卷而去。

朱权急忙后退,双手十指不断弹动,操纵着两道剑光抵挡吴解的无形剑。可他这两把飞剑的质地比无形剑差了许多,施展剑术腾挪绞杀倒也罢了,像现在这样硬碰硬地交锋,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无形剑的剑光依然明亮耀眼,但他的飞剑剑光却渐渐黯淡了下来。

“可恨!”朱权不由得心中大恨,他修liàn

入道之后便在御剑术上突飞猛进,常常自诩剑术才华无人可及,堪比千年以来的正道第一人弃剑徒,自称一剑在手无所不破——结果吴解就用实jì

行动,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在他看来,吴解的剑术拙劣得可笑,几乎看不出什么机巧变化,来来去去都是横冲直闯,宛若一匹喝醉了酒的野马,一个劲儿兴高采烈地撒欢,全无半点技术性可言。

但偏偏就是这样拙劣的剑术,却因为他必须守住通往祭天台顶端的道路,凭着飞剑的优势,将他死死地压住,打得他全无还手之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心中怒气越积越深,偏偏却无法发泄,只能咬着牙死死守住,甚至连半分余力都抽不出。

他的那对飞剑质地比吴解的差太多,不用尽心力卸去吴解剑上力量的话,只怕三两下就要被轰成碎片。

朱权被吴解的剑光逼得一步步后退,心中不知dào

下了多少次决心,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去弄一把上等的飞剑来!

若是此刻有一把好剑在手,他早就将面前这个不懂剑术的蛮子给宰了!

只是他并不知dào

,吴解看似简单的剑术,其实是经过反复琢磨,对照弃剑徒的无上神剑研究了无数回,最终才敲定的招数。

吴解自知缺乏剑术天赋,所以专心研究怎么才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将飞剑的威力充分发挥出来,经过了几个月的钻研和推敲,最终将自己的剑术简化为几个直截了当的招数。

这几招没有任何的机巧变化,直来直去,干脆明白,唯一追求的就是更快、更强、更直接。

其实这几招野蛮人风格的御剑术尚未完全练成,还没有能够把十成的力量都充分发挥出来。所以直到杜若提醒,吴解才陡然醒悟,想起了它们。

事实证明,在实战尤其是剑术方面,杜若的眼光的确比吴解高明了太多。他这一换剑术,顿时就压住了朱权,将朱权的两道剑光逼得节节败退,连朱权自己也不得不缓缓后退。

而这个时候,绿姬已经收好了短剑,将背后背着的一把长剑拔了出来。

寻常的佩剑大概三尺长,可她的这把剑恐怕超过了五尺。剑身泛出清冷的光芒,当宝剑出鞘之后,绿姬周围顿时出现了迷离的白雾,冷冰冰凉飕飕,而吴解更感觉到只是被剑光照到,身上仿佛就要起一层白霜。

这把剑的威力显然还在短剑之上,但使用起来也比短剑困难许多。绿姬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冷的霜雾被她吸进去,然后吐出来的时候已经化作一团一团奇异的文字,浮在空中。

“我来打开通道,你带殿下去杀熊嚯。”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说道。

不等吴解点头,她已经大喝一声,纵身跃起,长剑在空中划了半圈,将所有的奇异文字全都纳入剑光之中,然后猛地斩落。

刹那间,剑光犹如夜空中的皎洁月光,将两个敌人全都笼罩在里面。

白楼剑法,皎月慈航!

这是忌道人的成名剑法之一,那位五师兄一看剑势便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拖住朱权就朝着旁边躲去,根本不敢硬接。

而已经有所准bèi

的吴解就一把抓住身边的太子熊洱,剑光包裹着两人,呼啸着从台阶上冲过去,冲破了那道黑色的巨网,冲向祭天台的顶端。

他将御剑术发挥到极致,剑光快得犹如闪电一般,只是眨几下眼睛的功夫就追上了那支队伍,甚至超过了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太监,抢先一步落在了祭天台上。

熊嚯正踌躇满志地准bèi

踏上祭天台的顶端,昭告上天,宣示自己终于成为了大楚国的天子,却没料到眼前光芒一闪,一个面貌忠厚的少年已经带着之前还下落不明的太子抢在了前头,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他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吴解却抢先出手,剑光一闪便抵住了他的咽喉。

“老实点!”吴解一招制住熊嚯,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在他的目光逼视之下,无论是早期被熊嚯的屠杀吓破了胆的文武百官,还是那些跟随熊嚯至死不悟的士兵们,都感觉变成了被老虎盯住的兔子,战战兢兢动弹不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太子殿下,请您说两句吧。”吴解控zhì

着剑光将熊嚯死死困住,用剑qì

逼得他无法开口,同时自己让开一步,请太子讲话。

太子点了点头,正了正衣冠,站在祭天台的顶端,俯视着众人。

“诸位卿家,这场叛乱,至此结束了!”

他用一句话就让原本惶惶不安的文武官员放下心来,也让原本还想负隅反抗的士兵们满脸颓然。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天一夜之间,一位又一位忠义之士用他们的鲜血书写了忠义二字……这所有的一切,我熊洱不会忘记,大楚国不会忘记,青史不会忘记!”

“可是,我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注视着满脸不甘的熊嚯,“我知dào

你很不甘心,我也知dào

你还有很多想说的。但不甘心就不甘心吧,我不想给你再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他从腰间拔出佩剑,一步步走到被剑光困得动弹不得的熊嚯面前,将宝剑高高举起。

“逆贼受死!”

宝剑挥下,鲜血溅起。

提着还在滴血的宝剑,熊洱走回到祭天台前,双手捧着宝剑,向象征着“天”的玉案下跪。

“苍天在上,大楚国第十四代皇帝熊洱今日即位。事发仓促不及准bèi

祭品,请以逆贼为祭!”

随着他的祷告词,天空的云气涌动起来,一道连凡人都能清晰看见的紫气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紫气之中。

此即天敕,意味着这位年青的皇帝是得到上苍承认的真命天子。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是东山郡的士兵们绝望地扔下了手上的武器。

随后,他们就在大臣们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向熊洱跪拜,三呼万岁。

吴解点了点头,身影在无形剑的剑光掩护下隐去,离开了祭天台。

他低头看去,刚才还在竭力阻拦他们的两个黑衣修士已经无影无踪,收起双剑的绿姬也已经来到了队伍之中,正在和群臣一起跪拜天子。

“看来这件事终于结束了……”他忍不住轻叹一声,对杜若和茉莉说,“虽然只是过了短短的一天一夜,却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

“嗯。就像是传奇故事一样啊!”杜若兴奋地说,“可惜我没有能够出场一下!日后民间传说里面没了我的一份,真是有点遗憾。”

“以后会有机会的。”茉莉笑呵呵地说,“哪个修士没见过几次王朝兴亡啊,想要在民间传说里面混个出场,机会多的是。”

“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想再遇到第二次了……死的人太多了……”吴解驾着剑光站在空中,远远地注视着处处血迹的长宁城。

片刻之后,他找到了已经聚在一起的萧布衣、林麓山、丹儿和祝槐。

感觉有些意兴索然的他并没有下去见他们,只是施法向众人发了个传音。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他轻叹着说,“经过这次劫难,国家正是用人之际,麓山你不可整天沉湎于伤心之中,要以国事为重。丹儿,我这弟弟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话,请你多照顾照顾他,多劝劝他。”

“祝道友,我答yīng

你的法器日后会送到林府。不过可能需yào

一点时间,请不要着急。萧道友,这次多谢相助,日后有缘的话,我们再一醉方休!”

“吴解就此别过!”

然后,他就径直转身,驾着剑光朝西南方飞去。

而在更高的丛云之上,接到吴解飞剑传书便急忙赶来,一直与老君观掌门紧张对峙的将岸和李逍遥相顾一笑,没有理睬对面铁青着脸的老君观掌门,以及对方身后那三个战战兢兢的老君观弟子,驾起云头转身离去。

这一场震惊九州列国的大楚国政变,至此终于完全落幕。

第一卷慕道 第一章炼器

鲜红的火焰在炼炉内活泼地跳动,灼烧着那块拳头大小的金色陨星碎片。吴解双手按在炼炉正面的阵法上,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中,催动着炉火不断升温。

在炼炉旁边,陶土正在注视着火焰,以他丰富的炼器经验来判断火候;骆瑜则坐在一个水桶旁边,用真气反复凝练水桶里面的冰块,一边降低它们的温度,一边将寒气收束起来以锻炼自身控zhì

寒气的能力。

炼器有几个关键要素:一是原料,二是火焰,三是炼炉,四是操控,五是符文,六是淬火。简单地说,就是用足够高温的火焰,在合适的炼炉中将那些特殊的材料灼烧到软化,然后将它们重新塑形,并且在上面刻上所需的符文,最后用适当的方式淬火,从而把炼器的成果确定下来。

在场的三人之中,吴解是天下修道名门青羊观当代的大师兄,控火之能在入道境界修士之中不作第二人想;陶土从入道之前就一直在专心研究制器,入道之后又开始钻研炼器术,虽然年纪不大,已经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骆瑜虽然不会炼器,但她善于控水,能够凭借法力制造出堪比万年玄冰的寒冷冰块,那可是淬火的最佳媒介之一。

然而即使他们三人联手,对于眼前这块陨星碎片的炼制也绝非易事。

陨星碎片是从九霄天外坠落的星辰碎块,它们本身就是极高温度灼烧之后的产物,更蕴含着威力无穷的九霄神火——此火又名“星火”,温度极高,更有可怕的粘附力,一旦沾身就会不断地燃烧,极难清除。

这种火焰系的材料耐高温的程度自然是很惊人的,若非吴解能够控zhì

火焰,用真气不断提升炉温,寻常的炼炉就算烧几天几夜也休想让它有半点软化!

吴解的精神高度集中,催动着炉火继xù

升温,只见火焰的光芒越来越强烈,颜色却渐渐淡化,由赤红渐渐转为明黄,又渐渐转为青白,到最后化作纯青一色,犹如秋日的长天一般,充满着剔透之感。

但这种火焰的温度却是极其惊人的,寻常钢铁扔进去一眨眼就会化为铁水,岩石也会被烧成流浆,要是沾在人的身体上,几乎一下子就能把一整个大活人烧成灰烬。

可就是在这种炉火纯青的高温下,陨星碎片也依然纹丝不动,没有半点软化之意。

“差不多了。”陶土出声提醒,“下一步。”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继xù

催动真气,却不再是单纯地提升火温,而是将火焰凝练起来。

天地自有规则,凡间的火焰提升到炉火纯青的层次,温度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除非他将炉火换成那些凡间罕见的神火,否则再怎么催动真气,温度也不会提升太多。

虽然他自己就拥有被称作“炼魔神火”的特殊火焰,可想要把这一炉烈焰都换成炼魔神火,累死他也做不到啊!

所以此刻只能退而求次,将火焰尽可能地凝结,为下一步工序做准bèi



当火焰凝聚得生出灵动之意的时候,他才在陶土的提示下暂时停住,保持着火焰的状态,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才还和常人无异的左眼之中突然火光大盛,一团金色火焰飞了出来,落入炼炉之中。

这团火焰乍看上去似乎很普通,但当它进入炼炉之后,炼炉中原本稳定的青色烈焰却剧烈地震动起来,犹如士兵遇到了将军一般左右分开,让那团金色火焰从容地落入炉火中央,包裹住了陨星碎片。

被炼魔神火包住,一直纹丝不动的陨星碎片终于发生了变化,几处棱角开始渐渐变得钝圆,整体呈现出了软化的趋势。

而吴解要做的,就是一边催动真气,以那些青色炉火为原料,不断转化出更多的炼魔神火,一边控zhì

着火焰的稳定,对陨星碎片进行均匀地灼烧。

这一次足足烧了两三个时辰,陨星碎片终于化成了一团犹如面团似的软块。

“我来稳住炉火,你休息一下,准bèi

塑形和刻文。”陶土急忙代替吴解按住炼炉上的法阵,一口青木真气喷向炉中,以自身真气为燃料,维持着炉火的温度。

这么做自然会极快地消耗真气,不过他要做的只是帮吴解争取一些休息和调整的时间,即使他的功力较为浅薄,也已经足够了。

吴解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拿出几颗灵丹服下,原本因为真气消耗过度而有些苍白的脸色很快重新变得红润。但他并没有急着回到炼炉旁,而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恢复和真气一样消耗过度的心神。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换下已经有几分力竭之势的陶土,他以真气化为一双火焰之手,将炉中的陨星碎片捏成了一个圆环,然后在圆环上刻下了一连串的符文。

与此同时,陶土指挥着一直在做准bèi

的骆瑜,将那块已经凝结得比钢铁更加坚硬的玄冰运了过来。

当所有的符文雕刻完毕之后,吴解最后一次深深吸气,运转法决打开炼炉,以神火化成的双手抓着陨星碎片打造的圆环,毫不犹豫地投向玄冰。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白色的雾气弥漫在炼器坊中,随后就被突兀而来的轻风吹散。只见那枚圆环停留在玄冰的中央,正在剧烈地震动。

它仿佛有灵性,想要飞出玄冰,飞回到炼炉里面去。但却被骆瑜以千锤百炼的真气死死地压住,逃脱不得。

过了一会儿,圆环的震动终于停了下来,清脆的鸣响回荡在炼器坊中。

这鸣响带着奇异的颤音,犹如敲击上等的钟磬一般清越,又似灵鸟鸣叫一般的灵动,一声一声接连不断,前后响了四声。

法器炼成之时常常会自鸣,鸣声越多,表示法器的灵性越强。器鸣四声,意味着这件法器的灵性在所谓“准法器”之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如果能够再得到特殊的洗练,加上多年的温养,有极大的把握能够提升到“法器”的层次。

准法器和法器,虽然只相差一个字,威能却有天地之差。吴解的无形剑和御鬼环便是法器,它们不仅能够收入体内,在使用中更是随心所欲,当真如臂使指一般方便。

不仅如此,它们的质地还可以得到进一步的强化,比方说无形剑,明明本身所用的材质并不特别高级,但它的质地却远超这些材质所能达到的极限,甚至可以在正面交锋中压制那些使用高级材料制成的准法器飞剑。

两年前,吴解就是用这把飞剑以一敌二,打得东南邪派名门老君观当代最杰出的弟子朱权节节败退,一身引以为豪的御剑术根本无从施展,几乎憋闷得吐血。

吴解他们刚刚制成的这枚圆环虽然还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法器,可是因为材质纯粹而且高级,威力将会远超一般的准法器,更不要说它还有提升到真zhèng

法器的可能——如果流入散修之中的话,大概会被某个入道层次的散修视若珍宝,当成王牌吧……

可他们三人却殊无喜色,吴解将圆环从玄冰中拿出来之后,更是忍不住连连摇头。

“还是失败了!”

这枚圆环周围,一圈稀薄的金色火焰正在缭绕,那是九霄神火和炼魔神火的残余。虽然所剩无几,但至少还足以应付一两场大战。

可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还是淬火的温度不够低,淬火的速度太慢了!”陶土叹道,“只有温度足够低、淬火足够快,才能逼迫神火放qì

对抗,直接退入法器内部,化成火种。现在这个样子,神火基本上已经在淬火的过程中消耗殆尽,用个一两回就没了——没了神火,难道当砖头砸人吗?”

“还是我的修为太低了……”骆瑜俏脸微红,“如果我的修为再高一些的话……”

“不是你的错!”吴解打断了她的自责,“陨星碎片是天材地宝,我们又用神火灼烧。这种东西想要靠入道修士的真气凝结坚冰完成淬火,本来就有点不现实。”

“是啊,一次失败可能是师姐你的问题,每一次都失败,就是我们的设计思路出了错!”陶土沉吟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看来,还是要找那些天材地宝级别的东西来淬火啊!”

吴解点点头,运起神火,将那枚圆环重新灼烧,过了一会儿,它上面稀薄的火焰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化作金色的烈焰缭绕在其上。

现在它已经恢复了陨星碎片所具备的火力,也重新恢复成了可以作为炼器材料的状态。

吴解从来都不是一个浪费的人,尤其是陨星碎片这样的天材地宝,一星半点都不容浪费。要是他把一块陨星碎片就这么炼废了扔掉,张龙师叔非得敲他脑袋不可!

三人叹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门派规定,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弟子来说,一般的炼器材料可以敞开供应,但是天材地宝等级的东西却一点都不提供,只给他们一些线索,让他们自己去收集。

这倒不是小气吝啬,而是对于他们这些尚未突pò

通幽瓶颈,没有能够见性的弟子来说,历练是不可或缺的。寻宝的过程,也就是历练的过程。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只靠闭关苦修最终渡劫飞升的天才人物。每一位能够道成飞升的前辈,都是经过无数的历练,经lì

磨练、洞悉人情,最终才得以见性明心。纸上得来终觉浅,很多事情不亲身体会是不能明白的,很多道理不经lì

一番就只是纸上谈兵。

对于吴解他们来说,现在最需yào

的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适当的历练!

所以几天之后,吴解便和陶土结伴出发,前往十万大山之中,到接天雪峰上寻找能够用以淬火的天材地宝。

第一卷慕道 第二章雪山

既然万载玄冰都不够冷,吴解他们当然必须寻找更冷的东西来完成淬火。而要找更冷的东西,当然要去寒冷的地方最容易找到。

世上最寒冷的地方毫无疑问是九幽冥界的冰魂湖,不过他们目前本事不够,去不了;次一等的地方是极北的大冰原,但那里太远太危险,不值得为了淬个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退而求次再退而求次,就只有十万大山的接天雪峰了。

地球上的地理学知识在这个世界也部分适用,山体越高,温度就越低。高到一定程度,气温就会常年低于冰点。在这种高山上,积雪不会融化,而是会不断地积累起来,最终形成亘古的雪峰。

吴解他们要去的,就是这种雪峰。

十万大山西部的山势特别高,接天雪峰一座挨着一座,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远远看去,白色的雪山和白色的地平线交融在一起,只能看见一片雪白,看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

吴解和陶土戴着特制的墨镜,将雪兽皮炼制的防寒大氅披在法袍外面,脚下则穿着腾空靴,在雪山上跋涉,寻找可能隐藏着淬火用宝物的地方。

他们从雪线往上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天,可抬头看去,雪山依然高耸入云,白茫茫地直插青天,也不知dào

究竟还有多高。

“大师兄,你觉得这山顶上会不会有什么仙家洞府?”大概是为了打发沉闷的气氛,陶土仰望着不见顶的大雪山,好奇地说,“我们一直这么往上爬,能不能就这么爬上天去?”

“应该不能,有前辈祖师试过。”吴解回忆了一下看过的祖师笔记,找到了答案,“距离地面万丈以上,风势会渐渐增强到肉体凡胎难以承shòu的地步;五万丈以上,山风已经变成了罡风,就算炼罡修士也很难继xù

向上;超过十万丈之后,罡风之中会携带极其猛烈的真火,连还丹修士都难以抵挡。本门历代祖师的笔记里面,爬得最高的也只有大概十三万丈左右,没有更高的记录了。”

“十三万丈?!居然还没到山顶?!”陶土平素不关心这些东西,陡然听到,真的吓了一跳。

“不是这座山,而是西极的通天峰。”吴解回忆道,“通天峰非常古怪,山体坚不可摧,上下一般粗细,光秃秃寸草不生,就像是一根竖在天地间的棍子似的。从古至今,不知dào

多少修士都各展神通,沿着通天峰一直往上爬,但从没听说过谁能够爬到山顶的。”

“仙家不是有五行遁法吗?用土遁术从山体里面向上走呢?”

“那座山的山体也不知dào

是什么构造,无论土遁术还是地行术,都钻不进去——所以才叫神山嘛。”吴解仔细回忆了一番,又说,“不过十万大山里面没有那么高的山,最高峰也不到五万丈——我记得有个叫‘瞰天宗’的门派,就住在一座大雪山的山顶上……”

“啊?!那咱们是不是在爬别人山门啊?”陶土一惊,急忙问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想得太多了,瞰天宗好歹也是玄门大派,整个山门方圆百余里,都在用法术隔出的洞天世界里面,跟咱们青羊山一样的。”吴解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只要咱们看得到的山,肯定不会是他们山门,放心吧。”

陶土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天下修士分为三大派系,青羊观这类名门正派倒也罢了,而玄门和魔道都是决不允许别人未经许可擅闯山门的,一不小心钻进哪家山门的话,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真吓了我一跳……大师兄,本门有人去过瞰天宗吗?”

“好像没有,这些玄门都喜欢避世隐居,除了三教演法的时候,平时他们根本连山门都不出,更不可能邀请别人去拜访。”

“他们不出山门?不历练的话,怎么能够明心见性呢?”

这个问题吴解倒是印象深刻,立kè

就给出了答案。

所谓天下三教,正是由于修liàn

方向的不同而产生分歧。

正派讲究入世历练,弟子们在人间行走,洞悉世情、行善积德,通过历练得到感悟从而突pò

修心的瓶颈,借助功德的力量削弱天劫的威力,最终得以渡劫飞升。

玄门讲究避世隐修,他们追求的是无物无我,形如槁木、心似古井,通过感悟天地而突pò

修心的瓶颈,借助天人合一之道躲避天劫或者减弱它的威力,从而成道飞升。

魔道不在乎入世还是避世,他们专注于挖掘内心的情感,通过体验各种欲望来寻找人生目标,从而突pò

修心的瓶颈,至于天劫什么的,反正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修成域外天魔,横竖逃不过被天劫轰一遍,只要抢在被轰死之前逃出人间就算成功。

彼此的理念分歧这么大,三教之间的磕磕碰碰自然不会少。尤其是正派和魔道之间,那简直是天生的死敌——行善积德说白了就是做好事,而魔道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者,无恶不作是理所当然——他们管这个叫杀伐果duàn

念头通达,认为只有彻彻底底地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才能够念头通达,才能有所进步。

彼此的矛盾这么大,动手开打自然司空见惯。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就算是魔道,需yào

的也是一个可以给他们享乐的世界,而不是满目疮痍。

所以每隔五十年,三教精英就会在某些天高地远人迹罕至的地方聚会,按照不同的境界分组,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架,打得天崩地裂,打得念头通达——这就是“三教演法”。

三教演法的具体事务还有很多,不过前辈的笔记语焉不详,只说了“但凡实力高强的弟子,都免不了下场战一回,这既是危险,也是机遇。”

“……那大师兄你岂不是要参战?”陶土听着这些以前从不知dào

的事情,只听得张着嘴巴悠然神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担心地问,“没有找师叔师伯们问过情况吗?”

吴解当然问过,但无论将岸、张龙还是叁云子,都让他尽管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

“诸如我们这些大派,入道弟子之间的交锋,怎么都不至于出人命的。”叁云子悠悠然说,“连几个入道弟子都护不住的话,你让带队的还丹祖师们把脸往哪里搁?”

“这么说,入道境界的比武不会有危险喽?”

“反正咱们青羊观这么多年从来没在三教演法大会上死过入道弟子,我觉得你不会开这个先例。”叁云子的笑容颇有几分奸诈,“至于你的对手,只要你能打得死他,就不要手下留情。魔道中人每死一个,人间就多太平一分!”

“听起来好像很残酷的样子……”陶土听着听着又有点不安了,“万一我也要上场怎么办?会不会被人打得半身不遂从此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

吴解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土一番,很认真地摇摇头:“师弟啊,我觉得你真的想太多了!”

二人在陡峭的雪山上边说边走,一点也不受严苛的地形阻碍,无论是松软的积雪还是稀薄的空气,对他们都毫无影响。

远远看去,只见两团模糊的白色身影在白雪间行走,唯有帽子下面露出的黑发能够让人比较确切地判断出他们的位置。

他们并非一直在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而是在有意识地寻找诸如冰隙、雪洞之类的地方,只有在那种地点,天地间的冰寒之气才会与大山的地脉之气结合,诞生出他们想要寻找的天材地宝。

“冰精雪华”是一个通称,泛指各种冰雪精华。它们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模样,有截然不同的用处,但对于吴解和陶土来说,它们就是淬火的材料。

只要没有开启灵智,甭管什么样的冰精雪华都只是淬火材料。

当然,像这种天材地宝如果能够开启灵智的话,那就不再是炼器原料,而成了所谓的“妖修”,他们就要先判定对方是秉天地间哪一种气息所生,本性是善是恶,然后区别对待。

这时正派中人的不方便就体现了出来,如果是魔道中人的话,甭管对方是善是恶都一样,总之都是炼器材料——对那些魔道修士来说,除了他们自己,别的一切都是可供利用的材料,无论是物还是人,是同门还是亲属,只要有需yào

,谁都照杀不误。

吴解一直觉得,所谓的“魔道中人”很可能是茉莉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道统,甚或就是无上神君门下的残余。因为茉莉不止一次感叹过,说“这些魔道中人的做事风格真是干脆利落,大有师傅你当年的风采”。

所以对于魔道中人,他一直是有点好奇的,很想看看这些将无上神君的疯狂理论这么多年都身体力行下来,他们有没有变得青面獠牙?是不是一个个都眼睛里面冒着绿火,浑身环绕着无边罪孽?

正在胡思乱想,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陶土的反应比他慢一些,但很快也停了下来,因为那边已经传来了恐怖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拿出一枚出发前专门打造的隐身玉符,两个身影顿时在雪地中隐去,看不见半点踪迹。

在这十万大山里面,各种各样的危险层出不穷。小心谨慎一点,绝对不会有坏处。

用隐身玉符将身影和气息完全藏住之后,吴解打头,陶土断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循着恐怖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一卷慕道 第三章凶兽

在人迹罕至甚至连生灵都很稀罕的大雪山上听到恐怖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似乎是猛兽的嘶吼和打斗——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能够在这种地方生活的野兽,实力肯定不凡,甚或可能已经是妖怪等级的存zài

。以吴解和陶土的本事,对付一般的小妖倒也罢了,如果对上那些修liàn

数千年的大妖,唯一的选择就是撒丫子逃跑,有多远跑多远。

所以纵然很担心,他们依然必须去探查一下,确定正在打斗的那些野兽究竟是不是足以威胁自己的强dà

生物。

他们小心翼翼地循着恐怖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转过了一个巨大的雪堆,看到了一片开阔的雪地,以及在雪地上对峙的两只猛兽。

那是两只俗世间绝对看不到的生物!

距离他们稍稍远一点的,是一只身材硕大的雪豹。它比寻常的豹子块头大得多,简直跟一匹骏马不相上下。它全身的毛皮大致上都是白色的,但在腰背肩肋等部位却有五颜六色的花纹,这些花纹结成奇异的符号,即使隔着很远也能看到上面有法力流动。

凭借这些天然符咒的效果,这只硕大的雪豹正四爪踏空,稳稳当当地站在空中,周身环绕着寒风和碎雪,冲着对手低声嘶吼。

“雪兽!”二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雪兽是“精怪”的一种,只要吸收了足够的自然之力,任何一种草木禽兽都可能成为精怪,这种生物在各自种族的基础上得到了极大的强化,更因为吸收的自然之力不同而获得各种各样的异能,数量繁多、能力也多种多样,对付起来颇为麻烦。

好在精怪素来是越小巧越强dà

的,因为身材越小,就意味着能够把自然之力控zhì

得越好,当然也就越发强dà

。眼前这只雪豹块头这么大,应该并不是特别强dà

的精怪。

大概……不至于强到让他们需yào

逃跑的地步。

而和那只雪豹对峙的,是一只超出常识之外的怪兽。它有着宛如熊罴的宽厚身材,粗短的四肢和锋利的爪子透出强悍的力量;它的头有几分像地球上的熊猫,白色的圆脸,黑色的耳朵和眼眶,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但双眼中流露出的凶狠之色却证明它绝对不是专精卖萌的熊猫,而是擅长捕猎和厮杀的强者;而它背后那对即使收起来也显得极为雄伟的巨大羽翼,则表明它不是寻常的走兽,而是能够飞行的天空霸主!

这只怪兽差不多有一丈高,站在地上就跟浮在空中的雪豹差不多高,它像人一样稳稳当当地用双脚直立,缓缓地摇动着脑袋,一双粗短的胳膊也在轻轻晃动,但双眼却死死地盯着雪豹……不,它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已经被一条狰狞的伤口给弄瞎了。看伤口的样子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这表明它早已习惯了独目的生活。

作为一名武林高手,吴解深知独目的不方便。只有一只眼睛的话,看到的东西就是平面而非立体的,这意味这对于距离和方位的细微控zhì

全都会出错,不知dào

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将其弥补。

如果一个人正常情况下的实力是一百,那么少了一只眼睛的话,最多只能剩下八十,或许还更少。因为这个缺点,越是跟强者战斗的时候,就越是明显。

但这只怪兽却以独目的状态和精怪雪豹打得不相上下,甚至于看雪豹那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它还占了上风!

吴解不禁有些紧张,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定了定神,在心中问道:“你们知dào

这是什么吗?我看它的样子有点像枭兽,可脑袋差别太大了……枭兽的头不是像鹰隼之类吗?”

“昔年大光明神教还没覆灭的时代,曾经有过这种枭兽。”一个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它们叫‘熊枭’,比现在所谓的‘鹰枭’更为强dà

。但也正因为强dà

,所以惹来了修道者们的围杀,我记得当时就已经快要被杀绝种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坐在神圣之泉旁边一动不动仿佛在发呆的少女。她有着粉红色的短发,白色的细鳞甲覆盖全身,左臂腰间还佩着剑和盾,一看就知dào

英勇善战。背后那对小小的白色翅膀和眉目间的容颜,依稀可以看出当初圣天女的痕迹,但眼中的灵动之意却比暮色沉沉的圣天女强了千百倍。

从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面看不到半点颓唐和无力,只能看到对生命的喜悦和温柔,还有对各种事物的好奇之色。

她从圣天女的残魂之中诞生,在最初塑形的时候,原本将会继承圣天女的模样,但吴解灵机一动,改变了她的外貌,使用了自己穿越之前偶然见过的一部音乐动画剪辑短篇里面的某个形象。

他不清楚那个形象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典故,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圣天女就好。

既然已经重生,就没必要再被昔日的往事困扰着。圣天女已经履行了大光明神教护法神的职责而死,现在这个被杜若取名为“杜馨”的少女是全新的生命,和昔日的大光明神教、和已经死去的圣天女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她暂时还没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但不用着急,她还有漫长的人生,可以慢慢研究这个问题。

“熊枭吗?看样子的确有几分像熊……”吴解沉吟着,“它厉害不厉害?”

“熊枭是一个统称,就像鹰枭里面分为六七个亚种一样,熊枭也一样分为几个亚种。”杜馨很平铺直叙地说,“如果能够操纵火焰和冻气的话,就叫离枭;能够操纵风和水的话,就叫鲲枭;能够操纵雷电的叫辛枭;能够操纵流沙和地震的叫岩枭……等它出手之后就知dào

具体叫什么了。”

“名字什么的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它的实力……”

“打不过护法神两万零一号。”

“……这个参照物不合适,换个吧。”

“打不过茉莉。”

“……毫无疑问的事情,再换个。”

“资料不足,无法对比。”

吴解叹了口气——即使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她的性格还是没变,古板、迂腐、完全没有“灵活”、“变通”之类的概念,充满着机械式的单纯,叫人无可奈何。

就在他叹气的时候,那只异种的枭兽已经和雪豹又打了起来。

它们的力量都很恐怖,将周围坚硬的冰块打得片片粉碎,破碎的冰屑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到处乱飞,简直就像是一支支短小的弩矢一般。吓得陶土缩回头去,躲在了一块坚冰后面。

吴解注视着激烈的战斗,突然灵机一动,问:“熊枭的战斗力和鹰枭相比如何?”

“差不多,熊枭的优点是灵智高,可以自发修liàn

,几乎每一只都会成为妖怪。所以才遭到捕杀和扑灭。”

吴解恍然大悟,立kè

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印象。

【大唐妖怪图鉴:枭兽条目。】

【枭兽,飞翔的狞猛。】

【在各种兽类之中,有一些是天然就比其它更强的,枭兽便是其中之一。它们兼具鸟类的飞翔能力和兽类的搏斗能力,往往还能够使用一些天赋的法术,即使还没有修liàn

成为“妖怪”,往往也拥有和妖怪对等的武力。一般来说,这种类型的猛兽,我们称之为“妖兽”。】

【这种奇异的兽类拥有可怕的力量,即使武修士也不要试着和它们肉搏。而它们的法术则无迹可寻,在真zhèng

打起来之前,谁都不知dào

自己面前的那只枭兽擅长的是什么法术。这种未知又增加了它们的危险性。】

【它们很贪吃,但实jì

上食量并不是很大,比同等身材的老虎吃的还少,相对于那些贪得无厌的妖兽,它们其实并不是很难相处,只要提供一定的食物,它们就会放下敌意。】

【枭兽拥有惊人的好奇心,它们常常为此而丧生。如果想要设法捕捉枭兽的话,针对这个特点设置陷阱,是最为切实可靠的手段。】

【枭兽身上没有可以用来制作法器或者炼丹的部分,对它们进行杀戮是毫无意义的。按说它们的数量应该很多才对,但我实jì

观察之后发xiàn

,它们的数目远比我预计的更少,不知dào

是因为什么。】

【曾经有同道在某些地方发xiàn

过大规模的枭兽骨骸,时间非常久远,怀疑上古时代的前辈们可能特别针对它们展开过杀戮。原因不明,或许是可以用来制作某些特殊的法阵?】

在白田前辈的记述下面,又有一段补充,依然是那位语气轻佻的前辈留下的。

(已经确定枭兽的肉味道很差,绝对不是因为好吃而灭绝的。就是这样~)

(偶然发xiàn

了境界相当于炼罡修士的枭兽,真是太奇妙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渡过见性这一关的?明明很笨的样子……)

(师叔从小养大的枭兽老死了,看样子它们的寿命大概不到一千年。难得遇到比我们人类更短命的妖怪啊!我这样感叹的时候被师叔揍了一顿——真是不讲理的老头儿!)

综合这些记录看来,绝大多数的枭兽应该并没有炼罡修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只要没有炼罡修为,他都可以勉力一战!

尤其是此刻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只要战斗拖得久一点,杜若就能从天书世界出来帮忙。两人联手再加上陶土,入道境界的敌人应该绝对不在话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吴解的预料,当那只枭兽喷出火焰赶跑了雪豹之后——吴解据此判定它是名为“离枭”的特殊种类——它居然从雪地里面拖出了一只硕大的白色雪鹿,飞快地跑到了吴解他们这边,远远地把它扔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陶土看着那只在人间餐馆会卖出天价的雪鹿,纳闷地问。

吴解也很疑惑,但当他看到那只离枭笨手笨脚地摆出吸收太阳光华的动作,朝着他们演示了好几次之后,总算是猜到了一点端倪。

莫非这家伙想用雪鹿换取修liàn

的法门?

那样的话,它可实在太聪明——不,太精明了!

一只雪鹿就能换到修liàn

法门,这生意太赚了吧!

第一卷慕道 第四章成功

雪鹿的确是一种极其昂贵的食材,这种生活在高山雪线之上的矫健生物拥有低海拔类似种群望尘莫及的体力,它们在雪地里奔跑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飞行一样,灵活得犹如梦中出现的精灵。

它们是吸收了部分冰雪精华的特殊种族,已经接近了妖兽的等级。而它们的血肉如果经过恰当的烹饪,可以大大增强凡人的体质,尤其对于生育能力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仅限男性。

吴解当初在长宁城的时候曾经被已故的熊秋夜将军带着去一些高档的消费场所见见世面,在那里就见过雪鹿羹,用鹿肉和鹿血作为原料的肉羹,巴掌大小的一碗价值五十两黄金,还总是有价无市,每一次出现就被抢购一空!

眼前的这头雪鹿至少可以炖上千碗那样的雪鹿羹,换句话说……它比吴解当初的那支参王更值钱!

可是……和修liàn

法门比起来,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合适的修liàn

法门,能够让凡人成为仙人,让猛兽成为妖怪,其价值之高,早已超出了金钱可以衡量的极限!

吴解看看那只雪鹿,又看看正在演示的离枭,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这只妖兽有向道之心,那是好事。但纵然有向道之心,自己却也不能轻易传授它道法。

或许……可以问问它有没有兴趣离开雪山,前往青羊山居住。

青羊观历来不惮于向异类传授道法,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但有总比没有好。只是传道之前,门派的祖师们必定要先向它们授戒,规定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而且还会给它们安排一些工作来消磨它们天然的野性。

在吴解看来,这些向道的妖怪们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道法,却失去了自由自在的天性,其中得失,未必就很划算。

这只离枭纵横山野逍遥快活,要是带着它去青羊山……它真的会喜欢山上淡泊平静的生活吗?

他有些犹豫。

“大师兄,这生意做不得啊,太亏了!”陶土低声劝道,“一头雪鹿而已,咱们自己也可以猎的。而且就算有这么一头雪鹿,咱们也不会烧菜啊!”

吴解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那只还在努力比划“吸收日月精华”的离枭问道:“你怎么想到用雪鹿做礼物来向我们求教的?是不是有人指点你?”

离枭停了下来,飞快地点头。

“是谁?”

离枭左右看看,然后开始堆雪团。

它先是堆了一个大雪团,然后又堆了个小雪团,两个雪团联在一起,形状有点像个大葫芦。

然后它人模人样地从“葫芦”上面走下来,做出仰头喝酒的动作,又用雪堆出炉灶的模样,做出烧菜的动作。

吴解微微一愣,隐约猜到了几分。

离枭见吴解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显得很着急的样子,又用爪子拽住眉际朝着两边拉去,将好端端一双威武的虎眼硬拉成了斜三角眼,嘴巴还刻意地嘟成一条直线,摆出一副很酷很拽的样子。

吴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挥手用真气控zhì

着积雪,化作了背着锅子提着酒葫芦的张广利,还有总是冷眼看人的弃剑徒。

“是这两个人吗?”

离枭先是点头,但紧接着又开始摇头,拽住自己的耳朵,用力地往上拉,似乎想要把短短的虎耳拉长。

吴解点了点头,又用真气化作了那个有着狐狸耳朵的女子。他并不擅长雕刻,但这三个人的模样都比较有特色,大致的形状还是能够塑造出来的。

“是这个对吧?”

离枭的脑袋点得飞快。

吴解笑了笑,说:“能遇到那两位前辈,是你的造化。既然他们要你用这雪鹿来换修liàn

之法,那我就找一份修liàn

之法给你吧。”

“不过呢,在那之前,先拿一条肉干来。”

就在离枭跑开去找肉干的时候,陶土低声问:“不是有一整只雪鹿了吗,还要肉干做什么?”

吴解奇怪地看了陶土一眼,反问:“你们家乡的规矩,束脩是用一整只鹿,而不是一块肉干?”

陶土恍然大悟,又问:“大师兄,咱们哪来的修liàn

之法?”

“放心,我有办法。”

吴解说着在心中向杜馨问道:“请问,当年大光明神教有没有专门针对这些异类的修liàn

法门?”

“有。”杜馨回答,“但是,法不轻传。”

“需yào

它付出什么代价吗?”

“一字名之曰‘诚’,若无诚意,不得传法。”

“倒是比我们青羊观简单多了……”这答案倒也没超出吴解的预期,他便又一挥手,在身边塑造出了昔日圣天女的模样,然后对提着一条冻得硬邦邦的肉干跑回来的离枭说,“如果你想要学习修liàn

之法,就拜师吧。我可以代替朋友收你为徒,传授道法。”

离枭毛绒绒的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喜意,跑到吴解面前,交上肉干,倒头就拜。

“拜的不是我,是我旁边这位!”

在吴解的提醒下,离枭又转过身来,朝着圣天女的冰雕咚咚咚地磕头。

这家伙自然不可能懂得拜师的正规礼仪,不过横竖只是意思一下而已,等它磕足了九个头,吴解便让它起来,然后将杜馨刚刚传给自己的一段修liàn

心法以点化之法传给了它。

这套功法名叫“大日光明诀”,一方面吸收日光的精华以淬炼真气,一方面在心中观想煌煌大日以洗涤魂魄,能够让妖兽脱胎换骨,在提升修为的同时洗去本身的戾气,是不可多得的玄门妙法。

吴解琢磨了一下,估摸着这功法大概可以上藏书楼二层,便打算日后找个由头把它献给门派。

对此杜馨自然也没意见——或者说,在她将功法教给吴解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身为青羊观弟子,吴解理所当然地会把游历中得到的上乘功法上交门派,藏书楼里那浩如烟海的典籍,那数以千计的功法,大多都是这么来的。

纵然吴解自己多半用不到这门功法,可日后没准就有后代的弟子们用得着它,这就是有门派的好处。

比方说吴解现在主修的灵霄火部正法,开头的序言里面就说了,是本门一位道号“辉夜”的祖师打死了天界斗神抢来的。而第一位修liàn

这套功法有成的“红姑”祖师则在飞升之后加入了斗神组织……这事情有点乱,序言里面也语焉不详。但总而言之,这门无上神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和大日光明法一样,都是门中弟子上交的。

离枭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功法,欢天喜地跑去修liàn

,吴解则自己动手,开始切割那只雪鹿。

“大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趁还新鲜切开,挑点好吃的部分回去给大家尝尝鲜。”

“不如趁现在就吃点吧,我记得传说生饮鹿血是大补的!”

吴解不置可否,将雪鹿交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喝了一肚子鹿血的陶土打着饱嗝,有气无力地坐在冰块上喘。

“呃……传说……呃……不靠谱啊……呃!”

传说肯定是靠谱的,然而对于凡人大补的东西,对陶土这先天修士可没用处。所以他喝下去的那些鹿血,最后的用处只是让他吃撑了肚子。

过了不久,太阳渐渐落山,完成初次修liàn

的离枭满面红光地回来,比划着邀请吴解他们去自己的山洞休息。

那个山洞简陋得可悲,好在倒也干净整齐,看不到诸如兽骨鸟粪之类的东西,可见这只妖兽平常还是挺爱干净的。

一夜休息过后,吴解他们便将来意告sù

了离枭,然后在这只雪山地头蛇的带领下寻找冰精雪华。

不得不说,有向导的确是一件好事!离枭对于雪山熟悉得像自家的院子一样,很快就按照吴解的要求找到了一条深邃的冰隙。

他们沿着冰隙深入进去,一直走了大概有二三百丈,最终在冰隙的最深处发xiàn

了一块浅蓝色的厚重冰块。

这就是冰精,冰雪的精华和地脉力量结合的产物,它远比什么千年冰玉万载玄冰更冷,只要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能将一大缸水冻得严严实实。要是把眼前这一块扔进水里,或许可以将一座稍稍小点的湖泊都冻起来。

按照前辈们笔记上的介shào

,吴解和陶土取走了绝大部分的冰精,但却没有动最贴近地面的那些。

天地造化自有玄奇,只要这一部分冰精还在,它就能继xù

吸收冰雪的精华和地脉的力量缓慢成长。虽然成长的速度不快,但过个上百年,便又是一大块了。

不涸泽而渔,是正派中人采集天材地宝的原则。若是每个人见到好东西就一口气捞个精光,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些好东西就会消耗殆尽,留给后世弟子们的,只有空空如也的世界。

如果真的那样,或许后世弟子们会看着图鉴上各种宝物后面标注的“已经绝迹”,跳脚大骂祖师们刮地三尺太不厚道吧……

带着这块冰精,吴解和陶土离开了雪山,返回青羊山。临走的时候,他再三叮嘱离枭专心修liàn

,不要到处惹是生非。

现在带着这家伙返回师门的话,功法的来历不怎么好编。所以还是等将来自己修为进步,可以在外面自己开辟洞府再说吧。

反正只要炼罡修士就可以自己开辟洞府,以他现在的道行,距离那一步大概也不会太远了……

回到仙山,他们稍稍休息了一下就来到炼器坊继xù

开工。这次一切顺利,当那枚被烧得通红的圆环投入冰精之后,并没有发出激烈的声音,只是轻轻地“兹”了一声,圆环就恢复了安静。

吴解用真气包裹着圆环,将它从冰精里面取出来,只见这枚金色的圆环光芒万丈,犹如一团小小的太阳,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将真气投入圆环内部,没有触动那枚神火的种子,而是沿着圆环内部的符文走了一圈,这便补完了这件法器所缺的最后一步,它顿时发出了犹如钟磬敲击的声响,一口气连着五声。

伴随着清越的声音,只见它的光芒顿时收敛,化作暗金之色,厚重而不耀眼,透出一股古朴沉稳之感。

直到此时,这件法器才彻底完工。

第一卷慕道 第五章修炼

一年之后。

完成了三天的一个小闭关,吴解从小楼中走出来,在精舍区的广场上徜徉。

走了一阵,他随便找个了长椅坐下,拿出一本前辈的笔记翻看起来。

仙山的生活平静而淡泊,犹如一杯清茶,平淡却溢出清香,让人感觉到心灵的放松,不知不觉岁月就一天天过去了。

在这里生活,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在山坡上遥望云层外山林的皑皑积雪,才惊觉又是一年即将过去。

这一年里面,他的修为并无太显著的进步,依然停留在百炼大成的层次上,一点一点地对身体细微之处进行淬炼,虽然每天都能有些效果,可距离彻底完成百炼境界,却至少还需yào

一两年的时间。

修仙就是这样,或许有时候会突飞猛进,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缓缓地积累。

自从加入仙门,迄今已经过了差不多六年半。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们大多已经入道,即或还有两三个没有踏入先天之境的,也只是因为本身所选功法比较特别,需yào

在后天境界夯实无比坚固的基础而已。

不包括吴解在内,这一代弟子们之中已经又有七个先后踏入百炼境界。

这次依然是安子清抢在最前面,他特地找到吴解,语焉不详了半天,得yì

地走了。吴解花了好一会儿去理解他的那些话,最后总算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入道先天的时候,他比吴解晚了大概三个月,如果考lǜ

从小打下的基础,差距就大得惊人;但彼此都从先天境界出发进入百炼境界,他却只比吴解晚了半年,相对于修仙者几百年的寿命来说,这已经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

等到通幽境界的时候,他一定会后来居上的!

吴解想通了这些话之后,不禁无奈地摇头,为这家伙莫名其妙的纠结而感到纳闷。

像他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从小被当作天才培养的安子清对于“比自己跟更出色的人”的敌意,以及“一定要超过那家伙”的心情。

不过安子清这种莫名纠结的毕竟只是特例,骆瑜、易悌等人对于吴解就没有半点敌视之意。

长生之路何其漫长,同门之间本该互相扶持,师兄比自己有本事,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敌视呢?

百炼境界是一个需yào

缓慢积累的阶段,短则十年八年,长则三五十年,每一个修士都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来慢慢淬炼肉身,以完成对于初期修liàn

来说最重yào

的脱胎换骨。

而吴解之所以有信心只用五年时间就完成这一步,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当初的药炼为他打下了足够坚实的基础,已经提前完成了一部分的脱胎换骨;二是火部正法以神火烧穴窍的方法的确快捷有效,在入门到小成的阶段节省了很多时间。

可也就这样了,天下没有人能够在修仙之路上一蹴而就,无论是谁,都免不了水磨工夫。

在修liàn

火部正法提升本身道行之余,吴解也在兼修剑法。

他已经成功地从弃剑徒所传授的精妙剑法之中萃取出了几个完整的招式,简单直接,威力强dà

,有效地提升了自己御剑术的水平。

……按照二十六代师叔伯们之中最擅长御剑术的李逍遥师叔的说法,大致上已经可以算是“入了御剑术的门”。

有得自剑神弃剑徒的无上神剑作为参考,还花了三年多,才算是入门……吴解剑术天赋之差,由此可见一斑。

但有失也有得,这三年里面,他居然从《天问三篇》中有所领悟,悟出了一招——或者说半招剑法。

因为尚未完全悟通这一剑,所以他暂时还不知dào

剑法的名字,但它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当他在练武场试验这一剑的时候,无形剑轰然飞出,将一块用法术加固的百炼钢崩得粉碎!

这一剑甚至惊动了李师叔,亲眼见他演示了这一剑之后,李师叔急急忙忙跑到藏书楼去没日没夜地研读了半个月的《天问三篇》。

遗憾的是,李师叔显然不是穿越者,所以除了读得昏头昏脑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这一剑的精要,是看到目标本身存zài

的“不完整”之处,然后倾尽全身精气神竭力一击。一剑既出,生死立判。要么是把敌人轰个粉身碎骨,要么就是自己力竭等死。

吴解觉得那位同属穿越者的神君前辈留下的剑法应该不会这么送死,大概是自己的层次太低,无法充分领悟这一剑的威力吧……

在李逍遥师叔的强烈要求下,他花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将这一剑向李师叔反复展示了上百次。而李师叔不愧是青羊观千年以来最杰出的剑术天才,居然就这么找到了一丝灵感,苦练了半年之后,竟然也能像模像样地刺出这雷霆万钧的一剑。

看他一剑出手的轰然气势,比吴解可强多了。

“你说我这一剑比你强?”当吴解这么说的时候,李师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过了半天才掩面哀叹,“明珠暗投!明珠暗投啊!”

“你这小子完全没明白!我的这一剑跟你的这一剑比起来,那就是红水晶跟红宝石的差距啊!看上去都是红的,都晶晶亮,可骨子里面根本是两码事啊!”

于是李师叔花了无数的口水向他讲解所谓的“剑意”,所谓的“意在势先”,所谓的“出神入化”……结果除了让吴解听得莫名其妙之外,没有任何的效果。

面对这种朽木,纵然千年一见的剑术天才也只能仰天长叹。

没办法,功法可以通过点化来传授,境界和剑意却不能。

不懂,就是不懂。

当易悌这么说的时候,吴解很好奇地问:“那么易师弟你看懂了这一剑的剑意?”

“当然,果然不愧是太古时代大神通者留下的剑术,真是神鬼莫测!”易悌一脸神往,“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前辈的教诲,少活几十年都甘心啊!”

“那么,李师叔的那一剑呢?”

“斧凿之意太过明显,没有浑然天成的气势,落了下乘。”

“可他的那一剑qì

势比我强多了啊。”

“那是因为他无法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这一剑之中。”易悌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练武场,“大师兄啊,你还是别问了。再问下去,我就忍不住要嫉妒你了……”

关于这一剑的插曲大概就是这么多,相比练剑,其实吴解更加注重的是对于法术的修liàn

,以及在法器方面的准bèi



他已经把火部正法的各种手段充分熟稔,并且结合一门名叫“三十六路火神诀”的法术,演化出了种种妙用。只是四大灵诀依然还只能领悟第一招不动火界,大概是修为不足的缘故吧。

如今他施展火焰法术的时候,当真是精妙无方。刚柔随心、动静自如,各种变化信手拈来,莫说同辈之中无人能及,就算师叔伯们也颇为赞叹,不止一位师叔评价他是法术天才,建议他多多修liàn

法术,以后以此行走天下安身立命。

吴解自然从善如流,在法术方面苦炼不懈,渐渐的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摸到将几种神火融合起来的窍门。

只可惜到了这一步,又是修为卡了门槛。

关于法术修liàn

,还有一件颇为有趣的小事:

某天吴解突发奇想,觉得自己的法术除了一招不动火界有名字之外,别的诸如火眼、火环、火焰大手、火箭、火鸟、火蛇、火龙、火刀、护身火……全都没有名字,所以打算给它们都取个名字,日后写笔记的时候也方便一点。

他的建议得到了茉莉的大力支持,而且茉莉还很用心地帮他想了一套名字出来。

“火焰刀就叫无上大日神刀,火箭就叫无上焚心神箭,火鸟、火蛇、火龙合在一起叫无上烈火神兽,火云叫做无上热寂神域……”

吴解:“每一个都是无上某某神……你怕别人不知dào

我是无上神君转世么?”

茉莉的意见显然不靠谱,所以吴解只好去找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人。

他觉得曾经担任大光明神教护法神的杜馨应该比较靠谱,所以就去请教杜馨的意见。

杜馨的想法果然比较有霸气:“斩天刀,穿天箭,吞天蛇,锁天环,镇天印……”

吴解一开始觉得这些名字不错,但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果这么叫的话,他的雷劫只怕会比当年的神君还要强一百倍!

老天爷脾气再好,也不会容忍一个整天就琢磨着怎么跟自己过不去的家伙吧!

所以他只好再去找比较贴心的人,自家结拜姐姐当然是最合适的。

“赤炼锁金手、红焠枷木掌、朱烍涛水式、彤烬炽火印、丹炀坏土诀……老四你觉得这些名字怎么样?”

“虽然不明白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吴解擦擦汗,找到了陶土。

“师弟还是你比较低调,来帮我想几个不太招摇的名字吧!”

陶土的确低调,从他设计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

“引火刀,照明箭,驱寒蛇,加温环……”

而骆瑜想出的名字则充满了龙宫风格,诸如龙尾斩、龙牙箭、龙焰击、龙须针……吴解觉得如果用这种名字的话,自己很可能会被当成化身人形的龙君。

于是他终于发xiàn

自己找错了人,想来想去,或许大概恐怕可能只有安子清比较擅长取名字……

……还是算了吧。

在法器方面,除了计划送给朋友的几件法器之外,他只专心炼制了一枚剑丸。

剑丸是飞剑的一种,和普通的飞剑不同,它稍稍笨拙一些,因此在灵动方面有所不足。可它在力量方面却有比普通飞剑更大的优势,能够将主人的全力一击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来。

这样的飞剑,正适合吴解。

剑丸的材料让他煞费苦心,因为剑丸本身已经是不怎么容易控zhì

的了,所以要寻找那些控zhì

起来特别容易,特别灵敏的材料。

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材料,最终在本门第一炼器大师丹枫真人的帮zhù

下,找到了一种最合适的材料。

用他自己的神火凝练而成的火精!

第一卷慕道 第六章剑丸

丹枫真人是叁云子师叔的师傅,这位师叔祖之前一直在九天之上收集罡风之精,花了将近九年的时间,吃尽千辛万苦,总算收集了足够的份量,用来给徒弟洗毛伐髓改善资质。

罡风之精神效非凡,得到了它的帮zhù

,叁云子终于突pò

了一直困扰着他的百炼锻体这一关,然后早已能够沟通幽冥的他转瞬之间就激活了准bèi

已久的罡风,踏入了炼罡境界。

这么一来,原本寿元将尽的他一下子就多了二百年的寿元,将要走到尽头的修仙之路豁然开朗!

当重新恢复到中年容貌的叁云子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一脸憔悴,连身上的冰霜都没来得及拂去的师傅,不由得感激涕零,快二百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吴解等人当时正在藏书楼,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都感动万分。

有道是“师徒如父子”。仙门之中很少有人会专门拜师,但只要确认了师徒关系,彼此间就真的像是亲生父子一般,如丹枫真人这种为了徒弟不惜在九天之上苦忍九年的师傅,正派里面一直都不乏其人。就算是心如止水的玄门中人,或者是桀骜不驯的邪派中人,师徒之间往往也会多一份感情。

这种感情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培养出来的。比方说丹枫真人和叁云子,近二百年的相处,感情自然比人间的父子更加深厚。

门派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很多时候也是这样的道理。

丹枫真人是本门毫无疑问的第一炼器大师,休息几天恢复了精神之后,他就坐镇炼器坊,处理这九年来积压的一些问题。

不过这些年本门一直很太平,偶尔有点炼器方面的问题,以张龙的本事也都能应付得过去,结果没几天,吴解就被这位师叔祖叫到了炼器坊去。

“你想要一枚威力强dà

,但又能够随心如意地控zhì

的剑丸,对吧?”丹枫真人此刻已经全不见半点疲态,笑着问,“为什么想要这么一枚剑丸?用飞剑不好吗?”

吴解向他详细解释了一番,又在他的要求下演示了那惊艳的一剑,丹枫真人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

他取来一些材料,临时做了一盏油灯,但灯壶里面既没有油也没有灯芯,看起来似乎只是未完成品。

“从今天起,你每天有空的时候就将自己的火焰注入这盏灯里面,什么时候灯上有光芒亮起来,什么时候带着它来找我。”他将灯交给吴解,叮嘱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要么只用同一种火焰,要么尽可能多注入不同种类的火焰,两套方法各有妙用。”

吴解疑惑地带着油灯离开,每天除了修liàn

之外就是源源不断地向油灯里面注入火焰。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六七种不同的火焰,但最为擅长的还是炼魔神火,所以考lǜ

之后,就选择了第一套方案。

以他此刻的功力,每次可以放出的火焰足以将一座小山烧成岩浆,又或者将一座城镇烧成白地。但这猛烈的火焰却被小小的油灯轻轻松松地吸收殆尽,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开始他还觉得很惊讶,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但这油灯虽然只是丹枫真人随手所作,可丹枫真人是半只脚踏入还丹门槛的前辈高人,更是青羊观首屈一指的炼器大师,纵然只是随手制作的法器,精妙程度也远远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程度。

吴解觉得,这盏外表平平无奇的油灯只怕在法器里面都算是精品,放到一些小门派足以当镇山之宝的那种!

研究无果之后,他就放下杂念,专心地为注满油灯而努力。

日复一日,每天他都向灯中注入足以化成一片火海的烈焰。就这么过了大概三个月,没有灯芯的油灯终于被点亮了!

吴解兴高采烈地带着油灯去炼器坊,却见丹枫真人毫不怜惜地将油灯打碎,从灯壶里面拿出了一颗金红色的圆珠。

“此珠乃是你的神火凝聚而来,和你心意相合,先天就很利于操纵。以此为原料制成剑丸的话,相信就算比起飞剑也不会逊色多少。”

他这才恍然大悟,对丹枫真人的博学和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说法力神通,这家伙倒也一般。但这个思路的确超乎寻常,难得,难得!”这神奇的构思不仅仅让吴解和杜若大开眼界,甚至于连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茉莉都对丹枫真人很是表扬了两句。

“的确是奇思妙想,大光明神教里面当年就没出过这样的人。”杜馨虽然没有赞叹之色,但言辞之前也颇为赞赏,“时代果然是在进步的。”

几天之后,剑丸制成。

这枚剑丸让吴解大开眼界,它虽然操纵起来脱不了寻常剑丸的沉重,但旋转折返之际却异常的灵巧,甚至于不用耗费太大的心力和法力。尤其它本身就是吴解的火焰炼化而来,所以在御剑时简直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不仅轻轻松松,更可以腾出手来使用无形剑或者其它法器。

“一心二用”这个对大多数修士而言都非常困难的事情,吴解居然就这么用取巧的办法实现了!

有了这枚剑丸,他的实力至少提升了两个档次以上。当他用这枚剑丸发出那惊艳一剑的时候,威力甚至达到了令炼罡修士都要退避三舍的地步。

若是当初有这枚剑丸,有这一招神剑,对付长春真人的时候就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人剑合一冲过去,就能把那老家伙轰个粉身碎骨!

“这话倒也没错。你用这剑丸施展那一剑的时候,炼罡修士之中,大概只有一些特别厉害的才能挡得住。”将岸以层层叠叠的黑气将这一剑挡住之后,擦着汗说,“可别人要是挡住了的话,你怎么办?”

“他连我这一剑都挡住了,我除了自爆火眼争取时间逃跑之外,还能怎么办?”

“……别跟自己眼珠子过不去啊!”将岸笑着敲了敲他的头,给了他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符咒,“这是千里遁光符,当年我参加三教演法大会赢来的奖励。道行低的时候没用上,现在用不着了,就给你留着护身吧。”

“这块灵符只能用一次,但一经发动,可以带着自己和周围三五个人一起化作遁光飞走,顷刻间便能飞出千里之外。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甚至可以直接飞出三千里。别说炼罡修士,就算是差一点的凝元修士都追不上。”

“最难得的,是这块灵符完全不用消耗自己的法力,使用之后一点也不影响战斗力,不像诸如纵地金光术之类,虽然逃得快,可法力消耗太大,很容易才出虎穴又进龙潭……”

“这个太贵重了……”

“你好好收着,日后或许有用。就算自己用不上,将来传给徒弟也可以啊。”将岸笑着说,“我现在就有几道灵符,是长辈当年赐下的。其中一道已经经lì

了六代人……这种东西多准bèi

一点总不是坏事,有备无患吧。”

除了剑丸和灵符之外,吴解准bèi

的其它法器就只是自己打造的了。

三枚佩环,两枚是用万古长青藤做的,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是给林麓山和丹儿的;一枚是用陨星碎片做的,能燃起神火却不烧伤主人,是给祝槐的。

两枚小铃铛,外层用混元铜打造,必要的时候可以化作防护罩,里面则是月魂石,可以辅助修liàn

,是给杏仁和小柴的。

给萧布衣的是一块玉璧,正面是星影玉,反面是清凉玉。前者是在白天也能映出天上星图的奇石,后者是可以安定心神削弱心魔的奇石。

除此之外,杜馨给自己的“开山大弟子”也准bèi

了一件小礼物,那是一枚以纯净真元凝炼而成的灵珠,可以在它修liàn

的时候提供源源不断的纯净元气,更能帮它涤荡心灵,有效避免走火入魔。

至于当初跟一窝蜂那场大战收获的各种零零碎碎的连准法器都未必算得上的东西,吴解颇为看不上眼,索性都扔进了门派的仓库,给诸如陶土这种喜欢炼器的弟子拿来练习拆解算了。

一切都整理完了,他便和陶土约了个时间结伴下山,去大楚国再看看情况。

几年过去了,不知dào

大楚国现在究竟怎么样……

大楚国的情况比他们预计的要好很多,当初的叛乱虽然死了很多人,却没有波及到各地,没有让国家伤筋动骨。在新皇的管理下,国家依然保持着稳定。

事实上,因为东山郡王之死,国家对东山郡这一块的管理得以大大加强,再加上之前重新恢复了完全统治的南屏郡,大楚国朝廷可以支配的资源反而增加了,国力也有所增长。

而这几年里面,大楚国最出风头的却是林麓山。

大楚国上一届科举正逢东山郡王之乱,举子们死伤惨重,基本是十不存一,很多著名的文人也死在了那场动乱中。各国本以为大楚国的文坛将会受到沉重的打击,却不料林麓山横空出世,不仅以绝对优势夺得科举状元,并且在那年冬天的魁星会上力压群雄,成为了新一代的“魁首”!

他在魁星会上的表现是如此的出色,不仅震动东南各国,甚至于全天下的才子大儒们都不禁为之侧目。大齐国的陈弘义老先生赞之以“九州百郡,一林独秀”——这句话很快就从陈老夫子的满门桃李口中传遍天下,以至于文人们称呼林麓山都不再用他的名字,而用“林独秀”这个尊称。

吴解路过长宁城的时候自然特地去拜会了这位新出炉的大才子,萧布衣正好也住在那里,一边帮zhù

在那场大战中身负重伤的沈毅调理恢复,一边指导师侄宁风。

在那场动乱之后,原本新皇想要请萧布衣担任国师,但却被他以“江湖散人不习惯朝堂”为由拒绝了。继任国师的宁风所学并不完善,萧布衣便留了下来,代替心术不正的师兄向他传授了系统的布衣神相一脉道法,甚至于还由宁风出面,重建了布衣一脉的道统。

不久之后,布衣一脉的大师兄苏霖也来了一趟,和萧布衣坐而论道,二人都很有收获,。

这些事情都是在家宴上提到的,参加宴会的人很少,除了林麓山、丹儿、祝槐、萧布衣、吴解、陶土之外再无别人。

宴会之后,吴解将礼物赠送给众人,然后就告辞离去,和陶土分头前往各自的家乡。

眼看着就是一年一度的冬日大祭,既然下山了,祭祖便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第一卷慕道 第七章劝婚

吴解在冬祭之前归来,让父母都喜出望外。但一家人其乐融融享shòu

天伦之乐的时候,吴大娘也丝毫不让人意wài

地提到了他的终身大事。

过了这个年,吴解就二十四岁了。按照俗世的传统,这么大年纪的男人,怎么都该成家了才对——他哥哥吴成今年二十六,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长子吴因都已经七岁了!

“可我是修仙的人啊,能活好几百年上千年,甚至会飞升天阙……”吴解急忙为自己辩护,“才二十多岁就结婚,太早了吧!”

“这怎么能算早呢!”吴大娘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就算你能活一千年一万年,我和你爹可活不了那么久啊!虽然吃了仙药,可我们还是在一天天地变老……再过几年,我们估计连帮你带孩子的力qì

都没了……”

吴解没料到母亲竟然会用这种理由,顿时噎住。

他本拟说些诸如“二老必定会长命百岁”之类的话,将“想要活着看到孙子”的理由堵回去,然而母亲一下子就把时间提前了几十年……这就犹如一个学生打定主意想要在考试之前三天刻苦复习,结果考试直接提前了一周……

被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好在吴解毕竟还是有所准bèi

的,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他觉得比较合适的理由。

“就算我想要成家,也没有合适的对象啊。夫妻俩总是要长相厮守的,至少彼此的寿命要差不多吧。”他苦笑着说,“想找个寿命跟我差不多的好女人,难啊!”

“有什么难的!”吴大娘显然早有腹稿,信心满满地笑着说,“那个祝姑娘不就很合适吗?她也是修仙的吧,你们两个修仙的,不是很般配吗?”

“娘啊,你这简直是在信口开河了!祝槐跟我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彼此之间也就是点头之交,怎么突然就扯到要成亲了?要说交情,我跟村里随便哪家闺女都比跟她熟啊!”

“跟你熟的闺女早就嫁人生孩子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你以为你条件很好,可以挑挑拣拣的吗?”吴大娘一点都不给神仙儿子留面子,很不客气地说,“如果你只是咱们大楚国的侯爷,或者只是个有钱的大夫,那找老婆自然容易。可你是神仙啊……你自己想想,天下那些有很多故事流传的神仙,有几个不是老光棍来着?”

吴解又一次被打败了,而且还真的没有话可以反驳。

诚然如他母亲所说,天下的修仙者里面,的确是光棍成群。光他们青羊观就有一大堆活了几百年,而且在有生之年也看不到红鸾星动的老光棍们……

“我们修仙的要抛弃儿女私情,一心追求无上大道……”

“吹!接着吹!”吴大娘斜着眼睛看他,“讨不到老婆的男人总是能给自己想到理由,什么要先发财啊,什么要成就一番事业啊,什么很忙没时间啊,什么成年漂泊在外无心成家啊……归根究底还不是自己太废,找不到合适的姑娘!”

“神仙又怎么样?神仙就了不起吗?还追求无上大道呢……不还跟人间那些光棍一样,找个借口掩饰罢了!”

吴解哭笑不得,却又没办法反驳,只得换了个方向劝道:“可就算我愿意,人家姑娘也不愿意啊……她们是花木之精,喜欢的是麓山那种文绉绉的才子。您看看我,无论相貌气质,哪一点可以被人家看得上眼?孩儿我只会放火,连大字都不会写几个啊!”

为了逃避麻烦,曾经是文学青年的他,已经不惜将自己贬低到一文不值的地步——其实要说文采,吴解纵然比不上才华横溢的林麓山,但也能做个合格的文人,至少在整个青羊山上,除了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易悌之外,就要数他最有文采了。

“别找借口!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dào

不成?”

“这不用试就知dào

不行吧!”

“那就先去试试再说!”

眼看着母亲雷厉风行地要把这事情定下来,吴解急得满头大汗,结果还真的想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理由。

“这个……年纪不合适啊!”

“年纪怎么不合适了?”吴大娘眉毛一扬,“你们都不是凡人,活个几百年上千年肯定没问题!年纪差个三五岁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吴解差点跳起来,“她是妖怪啊!而且是树妖……娘啊,你知不知dào

她今年多大了?”

“我看也就二十岁上下吧,正当时。”

“……她至少五百岁以上了!”吴解忍不住大叫,“而且就算孩儿我活到几百岁上千岁,老得连胡子都白了,她也依然会跟现在差不多……树妖能活上万年啊!”

吴大娘被“上万年”这个词吓了一跳,原本饱满的热情顿时就低沉了下去。

她并不懂得妖怪和仙人究竟有什么区别,然而她从一个朴素的家庭妇女的角度思考,既然祝槐能活上万岁而吴解只能活上千岁,那么双方结婚的话,就意味着日后吴解老死的话,要害人家守九千年的寡……

这太作孽了!就算是自己儿子也不能做这种事啊!

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她不由得垂头丧气,嘟嚷着:“做神仙有什么好,连个老婆都讨不到……”之类可以气死天下一多半修仙者的话。

吴解擦着冷汗,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顿艰难的午饭吃完,他急忙找了个由头上街去闲逛,好避开似乎又在帮他琢磨婚事的母亲。

吴家集总共就那么点大,他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转完了,寻思着怎么也不能现在回去,索性驾着剑光腾空而去,来到了安丰县城。

县城里面一如既往地和平,因为快要到冬祭的缘故,街市比平时繁华很多。他漫步在名义上属于自己封地却几乎没有在这边住几天的小城里面,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感受着节日将至的欢快气氛,心情也不由得渐渐舒畅起来。

正派的修心之法,关键就是要贴近苍生百姓,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从中得到领悟,渐渐达到入世而出世,一言一行自然契合人情的理想境界。

用另一个世界孔老夫子的话来说,这叫“随心所欲,不逾矩”。

吴解正在街上走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喧闹声,好奇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壮实面容威武的少年,正挥动拳头,和几个凶狠的壮汉打成一团,旁边许多人在观看,还有人试图劝架。

他一眼就看出这少年会功夫,体内稍稍有些真气,而且平日应该经常锻炼,基本的拳脚功夫倒也很扎实。但跟他动手的几个壮汉也一样是练家子,虽然每个人都比他差,可几个人加起来就比他强多了。

若非这少年皮粗肉厚,又有真气可以护体,加上彼此只是用拳脚交手,只怕他早就被人打趴下了。

既然双方只是动拳头,那么他就没必要牵涉其中——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捕快,而不是神仙。

只是……他远远地看着,总觉得那少年的面貌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认识似的。

过了一会儿,捕快来了。

捕快们稍一询问,便得知那几个壮汉是落魄的江湖人,吃霸王餐被店小二讽刺了两句,还要动手打人。而这少年则是本地人,看不过眼才跟他们打起来。

鉴于双方都还算克制,没有动刀动剑,这件事并不严重,那几个人估摸着也就是要吃三五天牢饭的事情罢了。

等到几个人被捕快带走,刚才差点挨打的店小二便出来向少年道谢,言语之间称之为“乔少爷”……吴解听了这个名字,顿时明白了自己刚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少年要是再长大一些,那不就是少年版的乔恩嘛!

算算时间,乔恩的儿子乔峰似乎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做了好事的乔峰心情很好,虽然挨了一些拳脚,可步子比往常轻快得多,精神抖擞地朝家里走去——嗯,他要搽点跌打酒,刚才有几拳挨得挺重的。

回到济世堂,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确定自家老爹不在大厅,便急忙跑到坐堂大夫那里,讨了一份跌打酒,准bèi

回房间自己搽。

才走了几步,他就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你是乔恩的儿子吗?”

这声音来得突兀,而且之前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简直就像是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似的。乔峰吓了一跳,纵身冲出几步,才转过来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面目厚重稳重的少年,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比他大不了多少。但这人身上却透出一股油然而生的气势,让他自然忽略了对方的年龄,下意识地将其看做长辈。

“家父正是济世堂乔管家,在下乔峰,不知dào

阁下有何见教?”

看着乔峰警惕的样子,吴解忍不住笑了:“我看你人品不错,做事也还算稳重,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学点功夫?”

第一卷慕道 第八章收徒

吴解之所以突然想收徒,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尽孝。

他常年出门不在家,故乡这边的确需yào

可靠的人帮忙照顾。兄长虽然可以代替自己尽孝,但不过是个医生而已,杜预大哥也只是寻常武夫,真有什么风险的话,紧急关头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母亲今天提到自己的婚事,看得出来很为自己担心。然而父母关心孩子,孩子何尝不关系父母呢?上次长宁城之乱,林大叔夫妇以身殉国,惨死在东山郡王的屠刀之下。虽然他嘴上劝林麓山节哀,可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实在太难“节哀”了!

而在关键的时刻,如果有一个哪怕只有后天境界的修士,使用自己留下的法器和符箓,都能够帮上大忙,甚至于有回天之力!

这个乔峰年纪不大,但从他打斗时候的动作看来,基本功很扎实;而他竟然能够从粗浅的功夫里面练出些许真气,本身资质也相当不错。只要好好教导一番,肯定能够有所成就。

更难得的是,他明知不是对手还敢于挺身而出,在战斗中看出对方无意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宁可挨打也没有拔出一直藏在靴筒里面的短刀,无论勇气、镇定还是关键时刻的急智,都可圈可点。

这样一个人,在危机来临的时候,无疑是很可靠的!

而吴解所要做的,就是增强乔峰的实力,让他在关键时刻更加可靠,能够施展出更大的力量,负起更大的责任。

或许乔峰会为此负担额外的风险,但他既然连一个店小二遇到麻烦都会出手相助,那么在吴家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增强他的实力,其实不仅不会增加他的风险,反而能够让他更安全,避免出现“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情况。

力量不仅仅可以用来伤害,更能用来保护!

当然,吴解也必须承认,“乔峰”这个名字和乔峰的行为之间所产生的微妙对应,勾起了他对于地球的思念,让他想起了一部叫做《天龙八部》的现代名著,进而想起了大概今生无缘再见的亲人和朋友们……

若非如此,他或许只会传授乔峰一些粗浅的功夫,而不会收他为徒。

吴解要收乔峰为徒,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乔恩满口答yīng

,二老也不反对,至于乔峰自己——当他知dào

那个突然冒出来说要教自己功夫的是修liàn

成仙的济世侯吴解,顿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在院子里面又笑又跳,结果牵动了被人殴打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既然事情决定了下来,吴解就为乔峰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

九州大地非常注重师徒关系,拜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吴解在雪山上替杜馨收个妖怪徒弟尚且要坚持束脩和九拜,在人间亲自收徒,自然更加严肃庄重。

在这一整套仪式的最后,乔峰跪在吴解面前,拜受老师赐字。

“字”是只能由老师赐予学生的名号,没有正式师傅的话,无论年纪多大、身份多高,都不会有自己的字号。比方说大楚国皇帝熊洱陛下,他的原本应该在即位的时候由国师长春真人赐字,不过长春真人助逆被杀,他已经没老师了,所以堂堂一国之君,连个字号都没。

吴解的朋友里面,只有林麓山有字号,那是当初在县学学习的时候得到的。他本名林平,县学的孙极孙东华先生看他少年稳重、学习刻苦,收他为徒,授予了“麓山”这个字号。

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著名学者“三省斋主人”的赐字,林麓山才能够以尚未考中秀才的身份,在县学里面借书阅读,从而博览群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惜的是孙三省老师在给他赐字不久就因为年老体衰染病去世,否则老爷子如果亲眼见到自己的学生名动天下,不知dào

会有多高兴呢!

看着跪在面前等待赐字的乔峰,吴解正想要按照惯例给他取一个威武的字号,突然心中一动,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了什么,将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吞了回去。

他闭上眼睛,放开思绪,用心灵的脉动去感受刚才那一瞬间的灵机,片刻之后轻轻地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本欲为你取个威武的字号,但刚才却偶感天机……乔布斯是个很好的字号,从今以后,你便以‘布斯’为号吧。”

说实话,乔布斯这个名字当真是一点意思都看不出来,但既然是“偶感天机”所得,大家自然也不能提什么意见。

天机如此,就算再怎么荒谬的字号,也只能捏着鼻子人了。

“乔布斯”这个字号嘛,最起码朗朗上口……

吴解自己也颇为纳闷,不明白为什么感应出这么一个名字来——那位苹果公司的乔布斯总裁事业方面比丐帮帮主乔峰成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可远比乔峰不会做人,仇家遍地。亲人反目、疾病缠身,最后不到六十岁就死了……怎么看也不能算正面的榜样啊!

叫摩根、洛克菲勒、福特、盖茨……哪怕叫松下都好啊,起码那些人不短命来着!

哦,盖茨还不一定,没准他那天乘飞机出国,正巧发改委涨油价……

但吴解纵然心里有千般疑惑万种不解,可灵机所感的确如此,也只好给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取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字号。

好在名字并不影响什么,随后的教导过程中,“天机”老爷再也没跳出来捣乱,弄出个诸如“降龙十八掌”或者“卖肾葬苹果”的妖蛾子,让他多少松了口气。

青羊观的规矩很多,其中很重yào

的一条就是“法不轻传”。虽然乔布斯是吴解的弟子,但吴解同样无权不经过师门就传授他高级功法——想要学到诸如太上九转丹经、灵霄火部正法这个等级的无上神功,乔布斯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等到五十六年之后,青羊观会再次开山门招收弟子,那时候他可以跳过考核流程,直接拜师入门。

但五十六年的时间实在太长,就算吴解可以帮zhù

徒弟突pò

到先天境界,得到一百五十年的寿元,可五十六年相对于一百五十年来说,也显得太多了一点。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第二条路,等到吴解突pò

炼罡境界之后,自己在青羊山之外开辟洞府,届时就可以直接将乔布斯列为门下正式弟子,带他回青羊山求取上乘功法。

这条路其实也颇为漫长,虽然吴解已经百炼大成,但通幽那一关自古以来不知dào

难住了多少人!运气不好的话,或许再过五十六年,他还停留在百炼大成的境界里面不得寸进呢!

吴解并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差劲,但本着小心无大错的思想,他还是特地回了一趟山门,向叁云子师叔请教,从藏书楼二层抄录了一本“遍照星斗澄光妙法”,授予徒弟作为入门功法。

这门功法原理很简单,对外吸收星斗光华炼入自身,对内观想全身穴窍便是满天星斗,以星斗之意来勾连穴窍,从而不断精进。

“有趣!这门功法和大日光明诀颇有相通之处,莫非是大光明神教覆灭之后,散落在外面的弟子们将大日光明诀修改而成的?”吴解研读秘籍的时候杜馨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了惊讶之色。

“这门功法的见效比大日光明诀慢了一些,在克制心魔方面也逊色一筹。但它却胜在更加直观、更加明白,就算资质低下的人,也能对照着秘籍不断学习进步。而且这门功法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培养真气温养穴窍,基本不会在修liàn

者体内造成任何既定的轨迹,日后想要改修别的功法,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是啊,叁云子师叔说,如果我要收徒弟的话,这套功法是最合适的。如果徒弟是天才,靠这套功法可以一直修liàn

到通幽境界;就算徒弟资质差,这套功法用来入道也已经足够了。”

“说得没错……日后他要是修liàn

到通幽境界还没能正式拜进青羊观的话,不如就转修大光明神教的镇教神功‘光明经’吧,当年教中至少有近百位金丹高手都是修liàn

这门无上绝学的。”

吴解被那个惊人的“近百位金丹高手”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金丹高手?!近百位?!”

“不是九转金丹,而是渡劫金丹。”杜馨一句话让他把心放了回去,可随后又提了起来,“我的前身‘护法神两万零一号’所修liàn

的也是光明经。如果他修liàn

这个的话,我可以给他很多指点,保证他直到还丹之前,都不会遇到功法上的障碍。”

“而且如果他能够明了本心成就还丹的话,我还可以指导他如何层层剖析心灵……至少还丹前三转肯定没问题。对了,在如何渡劫方面,大光明神教也颇有心得,光明经里面还有专门削弱雷火威力的手段,如果他能够还丹八转的话,我可以保证他至少有九成机会渡劫成功!”

吴解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你这么有空的话教导自己徒弟去,不要来挖我的墙脚!”

第一卷慕道 第九章故乡

冬至日这天,阳光很好,前几天阴沉沉的乌云都不知dào

哪里去了,晴朗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丝云彩。

今天是一年一度大祭的日子,上到天子下到百姓,都要在这一天祭祀天地,感谢这一年来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并且祈祷来年也太太平平。

冬祭的规格是所有祭祀里面最高的,自然全村人都要参加。

主持祭祀的是今年已经七十四岁的老村长,老爷子已经老得连胡子都掉光了,只剩几根稀稀拉拉的眉毛。他在两个曾孙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对着祭拜天地的香案念了一通祝祷词,声音之小,大概除了身边的两个少年郎之外,就只有吴解能够听得到。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很差,记性也不好了。连这么多年说了无数遍的祝祷词都不大记得清,短短的一段话断断续续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其中翻来覆去颠倒补充不知dào

多少次。

但从这颠颠倒倒的话语里面,吴解听到的是满满的诚意。无论老爷子是不是真的相信天地能够保佑大家,至少他对未来的期望是真诚的。

台子上的香案和祭品都无所谓,唯独这份真诚,才是祭祀能够得以实现的关键。

祭之一道,唯真唯诚,只有真诚才能感动天地。

祝祷词之后,便是全村人一起参拜天地。因为杜团练要在郡府参加军中的大祭,所以本村的队伍就以吴大夫为首。

这个时候,吴大夫的身份不是济世侯府的老侯爷,而是本村的老医生。而吴解也不是堂堂的济世侯或者在世仙人,而是吴大夫的儿子。

他很不起眼地排在队伍中段靠前的地方,跟着自己哥哥一起,像每一位寻常的村民一样,老老实实地参加祭拜。

冬祭大典之后,便是庆祝活动。吴解没有参加,只是站在会场旁边远远地看着。

“怎么不去玩玩?”兄长吴成带着两个儿子过来,笑呵呵地问。

“不了,我过去的话,只怕反而给他们添乱子。”吴解笑了笑,看着哥哥脸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短须,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当初看到仙人斗法,下定决心出门求仙的时候……那时候我才十五,你才十九,刚刚成亲没几天,整天都嚷嚷着说男子汉要撑门抵户,要赚钱养家糊口,就像我们家很穷似的……”

“其实咱家一点也不穷。”想起当初的事情,吴成忍不住笑了,“结果没几个月,你就带了几百两银子回来。然后一转眼又把城里的药铺给弄下来了……那时候你该不会就已经修liàn

成仙了吧?”

“那时候只是有些仙缘而已,距离成仙还早得很呢。”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吴解也就没有再保密的必要,随口说道,“倒是那个三山道人,其实也是个神仙——只不过是邪派的。现在回想起来,咱们居然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派神仙当了这么多年邻居……”

“是啊,想起来就有些怕怕的!可怜阿若她年纪轻轻就……”吴成叹了一声,摇摇头,满是惋惜地说,“或许……这就是命吧……”

“命……吗?”吴解沉吟着,陷入了沉思。

以杜若的天资、刻苦、人品和心性,如果不是英年早逝的话,无论去哪个仙门应该都可以被收入门下,至少青羊观肯定乐于多这么一位好弟子。但她却因为缺乏经验,中了三山道人的圈套而被夺舍,现在只能成为寄居天书世界的一缕幽魂……

大概冥冥之中,真的有“命数”吧?

但命数显然不是绝对的,否则布衣神相的几位传人就根本没必要争夺李布衣的真传,大家算一算就知dào

谁能得到谁得不到,长春真人也没必要帮熊嚯去叛乱,还赔上了自己的老命。

吴解曾经请教过萧布衣,命运究竟有多大的威力?而萧布衣的回答是,三分在命,七分在人。

只是……对于缺乏足够力量和正确知识的人来说,“七分在人”不过是空话罢了。

越是弱小者,在命运前面越是无力。头脑的强dà

、力量的强dà

、精神的强dà

……想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这些都不可或缺!

他如此沉思着,不禁握紧了拳头。

回家的感觉的确很好,但他终究是一个修仙者,是一个追求超越尘世、超越生死、超越命运的人!

早点做完这边的事情,然后回山继xù

修liàn

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冬祭结束之后,他就急急忙忙返回了县城,指导徒弟继xù

修liàn



遍照星斗澄光妙法是一门非常简单和可靠的功法,吴解虽然自己没有修liàn

过它,但凭借他的境界和眼光,指点别人入门修liàn

是很容易的事情。

为了帮zhù

乔布斯尽快入门,他还特地到天书世界里面,请茉莉施展无上神通演化了一些星光真气,然后传给徒弟去细细体会。

这些真气的量很少,但已经足够帮乔布斯走出“感应星光”的关键一步。没过几天,这个每天刻苦修liàn

的少年就成功地采撷到了星光之力,终于走上了修道之路。

完成了这个,就是推开了通往无上大道的门户,接下来吴解也已经帮不上太多的忙,必须要靠他自己苦修不辍,一点一点积累星光之力,直至有所成就。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会被不断洗练强化,穴窍和经脉也会被不断温养加强,虽然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却胜在持续不断。只要他坚持修liàn

下去,就会不断地变强……

吴解希望,等自己下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能看到徒弟已经突pò

了先天境界。

“修liàn

大日光明诀的弟子一般半年到两年之内可以突pò

到先天境界,这个遍照星斗澄光妙法进境稍稍慢一点,估计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也就差不多了。”杜馨说,“或许还没等你见性通幽,他就已经入道成功了。”

“希望如此吧……”吴解乘着剑光在天空疾驰,笑着回答。

他没有去长宁城,而是直接来到了南屏郡和陶土会合。

陶家还有房子留着,但陶土并没有住进去,而是在家族的墓地旁用法术炼了一间小木屋,犹如守孝一般住在那里。

当吴解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身白衣,正在制作一尊陶像,而在小木屋的外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很多已经制作完成的陶像。

“这是我给亲人们塑的像。”陶土解释说,“我回到家乡,发xiàn

虽然才过了几年,可很多人都已经不怎么记得陶家了……虽然知dào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你就塑了这些陶像?你打算把他们放在哪里呢?是墓地旁边,还是你家的大屋里面?”

陶土苦笑起来:“那些地方都不合适,吓到别人怎么办?事实上,我还没想出合适的处理办法。”

吴解想了想,说:“你们这里曾经因为制陶而兴旺过,对吧?”

“没错,可现在这里已经没多少制陶的人了。”

“那么我们来建造一个纪念馆,让人们知dào

这里曾经的兴旺吧!”

这个别出心裁的主意让陶土顿时眼前一亮,翘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大师兄!好办法!”

两位神仙出马,建个纪念馆自然不在话下。他们在镇上买了几间靠得比较近的房子,然后施展法力将它们推平,再建造出一座虽然外表朴素但却大得惊人的屋子。在屋子里面,陶土用一尊尊陶塑来介shào

了昔年小镇的繁荣。

他的手艺精湛,又有吴解相助,只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就把纪念馆给建好了。

开馆的那天天气并不怎么好,稍稍有点雾气,但这并没有妨碍好奇的人们,几乎全镇的人都来看热闹。他们在纪念馆里面徜徉驻足,既惊叹于陶土和吴解的非凡神通,又为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塑而赞叹。

纪念馆里面的陶像都是缩小的,远远看去,就像是把一个城镇缩小了放在这里。而城镇内的行人和工坊,采取陶土和出售陶器的车子,城外的陶坑和土窑……一切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走在纪念馆里面,就好像穿越了时间的河流,亲眼目睹小镇昔日繁华的景象。

不止一个人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雕塑而潸然泪下,更有很多老陶工们在纪念馆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雕像,看着它们叹息和自豪。

“都过去啦……都过去啦……”一位曾经是陶工大师的老人叹道,“我老了,再也做不出精致的陶器了。而且咱们镇上也没有能够有本事做好这门生意的人了……现在就算做出陶器,也不一定卖得出去……”

“是啊……只能看着这些陶像,慢慢回忆了……”

“但是,真好啊!看到这些,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镇子一样!”

“是啊!看到这些,就觉得我这一辈子没白活了!”

人们议论纷纷之际,吴解和陶土已经驾着剑光,离开了小镇。

“大师兄,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一间纪念馆而已。”

“它可不仅仅是纪念馆!”陶土回头看向在薄雾中远去的故乡,笑着说,“这座纪念馆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来参观,其中肯定会有人愿意出钱出力重新把陶器生意做起来。”

吴解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我想……过个十年八年之后再回来看,或许镇子就已经恢复到当初的模样了!”陶土笑得很开心,“在那之前,我就先加把劲,努力修liàn

到百炼境界吧!”

“为什么突然想到修liàn

了?”

“因为我觉得,到时候亲眼看到那一幕,或许会对我有所触动,没准就直接突pò

见性这一关了……对我们来说,修liàn

才是最重yào

的事情嘛!”

“说得好!修liàn

成仙,飞升天阙,才是我们的根本目标!”

“喂喂!大师兄你的目标太远大了,我可跟不上你!”

冬日的薄雾被剑光犹如波浪一般排开,二人说说笑笑,朝着仙山飞去。

故乡只是故乡,他们未来前进的方向不是凡尘的官场、武林或者商界,而是修仙的通天之路!

第一卷慕道 第十章百炼圆满,法身初成

小小竹楼的静室里面,吴解双目微闭,褪去衣衫,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立。

金红色的炼魔神火在他身上流动,宛若无数快活的小精灵在跳跃追逐。而他的全身毛孔里面则不时地流出少许火焰,化为一朵朵小火苗,令周身的金焰渐渐浓重。

但在金色的火焰变得浓厚起来之前,他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震,然后体内发出了犹如鸟鸣一般的响声。

声音很小很密集,连成一片,犹如千百只鸟儿在他的身体里面鸣叫。

随着这些响声,吴解的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脸色也因为剧痛而扭曲。

他实在没有想到,百炼圆满的这一步,竟然会伴随着如此痛苦!

自从上次探亲回来,他就一直在仙山潜修。一边锻炼法术、钻研剑术,一边依靠水磨工夫慢慢地提升修为。

从百炼大成到百炼圆满,足足花了他接近两年的时间!

直到今天,在继xù

运用真气淬炼身体的时候,他终于发xiàn

,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淬炼的地方了。

这就像是一个在黑夜中登山的人,向上向下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竭尽全力地往上爬啊爬啊,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前进,然后终于有一天,他翻过一块石头,惊讶地发xiàn

前面已经没有路,发xiàn

自己已经抵达了山顶。

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成功来得毫无预兆——历代前辈们的笔记里面,可从来没提到过会这样啊!

按照前辈们的说法,百炼阶段接近圆满的时候,会感觉到真气在体内运转渐渐变得困难,直到最后几乎无法运用,简直就像是没了功力一般。在这种像是没有功力的情况下,要以心志牵动那几乎不会动弹的真气,继xù

在体内完成循环。

就是这最后一次循环之后,原本凝滞的真气会像是决堤之水般汹涌澎湃,在淬炼完成的经脉之中激荡。这就意味着百炼境界终于圆满,只靠天资和刻苦就能完成的阶段到此为止,必须面对修道三难的第一关了。

可吴解的情况和前辈们截然不同,他的真气一直都运转得很流畅,半点都没有凝滞之意。但却在淬炼了一处极细微的地方之后突然发xiàn

在没有可以淬炼之处,与此同时,心底刹那间生出明悟,知dào

已经大功告成。

也就是说,他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百炼圆满的那一刻,身体会有特殊的征兆产生,百脉震动,千穴齐鸣。伴随着这个征兆的出现,会有极其短暂的剧痛,忍一忍就好。

如果是那些早有心理准bèi

的人,的确是“忍一忍就好”,可吴解一点心理准bèi

都没有啊!

当百脉震动、千穴鸣响的一刻,他还没有从“怎么突然就百炼圆满了?”的惊讶中恢复过来,结果突然间所有的经脉都抽痛起来,而所有自己知dào

的不知dào

穴窍则犹如针刺一般,痛得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好在这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充斥全身的充实有力之感,就好像是功力陡然增加了好几倍。与此同时,他更觉得自己对于身体的控zhì

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非但四肢百骸都能随意挥洒,甚至只要贯注真气,连头发都能像手指一样自由地控zhì



这就是百炼完成之后得到的最大好处,力透百骸,气至毫芒。

身体里面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吴解突然觉得周围的东西似乎都小了一点点。

他疑惑地找到镜子,发xiàn

原来自己的身体成长了不少。

自从药炼之后,他的身体成长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现在都已经快要二十六岁了,可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年轻有为不是坏事,但年轻成这样,就让人有些不高兴了。

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之中,无论是入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道行没一个比他更高的,外表也没一个比他看起来更年轻的。

身为堂堂的大师兄,这样的容貌实在是威严不足啊!

而现在,他的身高增长了半尺有余,身材也壮实了许多,更重yào

的是相貌成长到了二十岁上下,看起来成熟多了!

虽然只是几岁的差距,但这就是“青年”和“少年”的分野。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再怎么少年老成,再怎么神通广大,终究显得稚嫩而缺乏威严。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就显得沉稳厚重,站在那里自然有一股绝顶高手岳峙渊渟的气势,不怒自威。

这么一来,身为大师兄的威严感立kè

就满满的了!

“百炼圆满之后还有这种好处?!”吴解一愣,仔细回忆前辈们的笔记,却发xiàn

这种身体突然成长到巅峰状态的情况,本该是炼就罡气之后才出现的无漏之身,却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才刚刚百炼圆满就得到了这个效果。

青羊观历代主修灵霄火部正法的祖师总共就那么几位:辉夜祖师和红姑祖师没有留下笔记,只在功法序言里面略略提到了她们;太虚祖师入道之时出了意wài

,转化成了火灵之身,他的修liàn

经验对吴解没多少参考价值……剩下的,就只有一些只言片语。

唉!怪只怪这功法门槛太高,修liàn

的人太少,留下的笔记更是少得可怜,除非再去请叁云子师叔帮忙,在浩如烟海的藏书楼一层找上几天几夜,否则恐怕找不到可供参考的笔记了……

毕竟,最后一位修liàn

这门功法有成的太虚祖师,都已经是五六千年前的人了啊!

得到意wài

之喜的吴解胃口大开,吃饱喝足之后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迈着八字步走出了竹楼。

接下来的几天,他兴致勃勃地拜访了同辈的师兄弟们,又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和山门内的熟人们一一打了个招呼——其实就是以充满强者威严的姿态闪亮登场一回,让大家都开开眼界罢了。

针对他的这种奇怪情况,不少人都表示了纳闷和好奇,尤其是负责研究各种功法的探究院叶鹰师叔祖最为热情。在这位师叔祖的强力要求下,吴解配合他做了一系列的研究,以求找出他能够在百炼圆满之际成就无漏之身的原因。

可忙碌了大半个月,却是一无所获。

看着叶师叔祖越来越纳闷和焦躁的神情,吴解忍不住担心这位研究狂会不会把自己给解剖了……

好在这时候掌门真人终于发话了,他老人家说:“火部正法是直指飞升的无上妙法,有点特别之处也很正常,不用大惊小怪。现在研究不出名堂来就算了,等日后吴解修为高了,或许他自己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结束了看不到曙光的研究,吴解终于可以告别眼睛里面似乎随时准bèi

冒出绿油油鬼火的叶师叔祖,专心投入到修liàn

之中。

百炼之后便是通幽,但通幽境界需yào

悟通生死之理才能突pò

,吴解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悟通生死之理,所以干脆把它暂时放下,专心修liàn

法术。

百炼境界圆满之后,灵霄火部正法四大灵诀的第二招便可以着手修liàn

了。

这一招名曰“众妙毕备,真火法身”。

和不动火界不同,这一招是将各种强dà

的法术加持在自己身上,最终各种法术有机结合起来,形成真火法身。

真火法身威力无比,不仅能够让他的力量大增,还能额外增加相当于一件法器的防御力,并且会让他的反应和速度也有所增长,令他的武力直线上升。

而且真火法身还不只是纯粹的战斗手段,它更有好几种特殊的效果:

比方说,在这种状态下他几乎百毒不侵,而且能够吞噬任何一种火焰来滋补元气或者加强自身,还能以火眼看破隐匿之术——如果功力足够高的话,火眼甚至可以看穿地面,看到地下的矿藏和地脉!

吴解猜想,天界的斗神们大概是用不动火界困住敌人,然后化为真火法身去投入战斗……这两个灵诀配合,威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只是真火法身的修liàn

也并不容易,光是将那好几种法术一一练成,就花了他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又要把这些法术在极短的时间里面连续施展出来,一一加持在自己身上,这又花了差不多一个月。

而这个灵诀的最后一步,是反复练习“迅速施法加持”,让身体渐渐熟悉施法和被加持的感觉,最终运转独特的法决,使得诸法合一,将多个法术转化为一个,进而成为名列四大灵诀之一的真火法身。

这最后的一步说起来很简单,可做起来却很难。最大的难点不在于怎么完成,而在于如何在施展了这些强有力的法术之后,还能保持着本身真气充沛法力充裕的状态——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运转那套独门灵诀,使得诸法合一。

吴解修liàn

了好几个月,始终都做不到这最后一点——没办法,他的修为还是有点低啊!

不过他在这期间回了一趟家乡,既是指点徒弟修liàn

,也是离开师门,借助天书世界的灵台来试着修liàn

真火法身。

事实证明,天书世界不愧是昔年无上神君倾力打造的无上至宝!有了两尊灵台提供充足的真气和法力,他一鼓作气就完成了真火法身!

当他化身为一个缭绕着无数火焰的神人之际,只觉得无尽的力量和斗志从心底涌出,一挥手就将一座小小的山头直接轰平。

以这份力量,如果再遇到当初的长春真人,正面硬拼也不在话下了!

吴解相信,以这对贯注了无穷火力的拳头打过去的话,寻常的炼罡修士只要跑得慢一点,就免不了被打个万朵桃花开!

和消耗心力太过惊人的天问一剑相比,真火法身或许威力略略差上那么一点点,却胜在对身体和精神的负担较小,用起来不必有太多顾忌。

相信在日后的斗法之中,真火法身必定会成为他最可靠最有力的手段!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一章云梦

和吴解相比,他徒弟乔峰的修liàn

速度就要慢上很多,用了两年时间还没有能够入道。

不过吴解并不着急,乔峰练功的确足够勤奋刻苦,他的修道天分也不错,虽然还没有踏入先天之境,但那只是因为根基比较差罢了。他相信只要徒弟保持目前的状态继xù

努力,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必定可以成为先天高手。

遍照星斗澄光妙法是一门内外兼修的功法,等乔峰踏入先天境界之后,身体也就打磨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再回过头去修liàn

武学,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仙家功法比凡间的上乘武功,其实在入门之初并不见得有什么优势,一个修道两三年的人多半打不过修liàn

上乘武功两三年的人。但仙家功法有脱胎换骨之妙,修liàn

到一定程度之后,反过来触类旁通,几个月甚至十来天就能抵得上凡间武者数十年的苦练。

比如说吴解的师兄弟们,因为李狗蛋师叔经常宣传“仙人也要懂武功”的道理,他们都学过一些武功。其中几位踏入百炼境界的,哪怕以前一点武功基础都没有,现在也都是堪比人间武学宗师的大高手了。

仙家和凡尘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乔峰很珍惜难得的机会,他深知师傅是神仙,以春夏秋冬为一日,逍遥世外。能够几年来指点自己一次,实在是了不得的缘分!所以他学习得很刻苦,努力把吴解的每一句话都刻进心里,然后慢慢理解和领悟。

这就像是冰火岛上的张无忌,不懂谢逊说的那些道理没关系,先背熟了再说!

吴解对徒弟的态度很满yì

,特意多花了一些时间来详细指导,等乔峰的确已经学得足够多,未来几年的课程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才返回仙门,开始制作一件很重yào

的法器。

他不能一直靠着天书世界的灵台提供额外的真气和法力,所以他需yào

能够在不泄露天书世界秘密的前提下,为自己补充真气法力的东西。

制作这样一件法器其实并不难,只要能够完成吸收、储存和反馈三个效果就行。差别在于效率的高低,名家制作的精品法器,或许能够将真气法力吸收反馈之间的损耗降低到三成以下,平时的损耗也很低,一次注满之后能够长期备用;而吴解这个业余炼器师制造出来的,就差远了!

接连报废了三批材料,他不禁摇摇头,确定自己的确不擅长这个,便去找陶土帮忙。

这一代弟子们之中,陶土是最擅长制造法器的。

“这种法器其实很简单,大师兄你的设计思路出了错。”陶土研究了一下吴解制作的三件废品,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说,“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做出一件基本合用的来!”

“咦?这么快?”

“大师兄你的修为不断增长,而这件法器很快就会跟不上你的脚步。所以我不需yào

把它制造得太经久耐用,能用个十来年就好——把要求降低到这个地步,三天时间绰绰有余了。”

陶土说到做到,三天之后,他就带着一件特殊的法器来找吴解。

这是一支翠绿的手杖,用一根大概五尺长的树枝做成,就像是人们在登山时候临时制作的那种,样子颇为简陋。

但吴解刚一握住手杖,就感觉到它的内部有一股隐约的生机正在缓缓跳动,就像是陷入冬眠的野兽一般。

“它还活着?”

“没错,这是能够吸附云气的青霓木,我在内部嵌入了两套符咒,它们可以将注入其中的真气法力像生机那样好好地保存,还能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消耗这些真气法力来防御,这样可以提升法器的耐用程度。”

“青霓木本身就能够吸收和反馈真气,稍作调整便能同样吸收和反馈法力。我在杖头嵌入了几块刻入大量符箓的丹石作为吸收和筛选的工具,以使得流入流出的真气和法力更加纯净,虽然稍稍降低了吸收和放出的效率,却能够大大提升储存的时间。”

在陶土的建议下,吴解试着使用了一下这支被命名为“贮元杖”的法器,发xiàn

它可以吸收相当于自己五成的真气法力,然后反馈给自己的时候大概有四成。

虽然还差一点点,但再加上少许丹药辅助,便足够吴解在不动用天书世界的前提下施展真火法身了!

只要真火法身被施展出来,他就能够从到处点燃的火焰中迅速得到元气补充,可以说是越打越强,完全不用再担心真气法力枯竭——天界神功妙法,就是如此的厉害!

可惜这种法器在使用中限制颇多,一般只能使用一件,否则要是一口气带上几十支贮元杖,就等于拥有了源源不绝的真气法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借助这件法器和一些寻常丹药,吴解在仙山的演武场内成功地施展了好几次真火法身,既熟悉了法器和法术的使用,也让同门啧啧称奇。

“灵霄火部正法不愧是天界斗神的功法,以善战来说,的确远超太上九转丹经啊!”

“大师兄这个真火法身的威力实在了得!只要顺利施展出来,炼罡境界之下的修士就算十个八个围攻都不在话下!没准弱一点的炼罡修士都只能落荒而逃!”

“常言道水能克火,但真火法身的威力却绝非一般的水系法术能够克制,果然神妙无方,令人叹为观止!”

……

将真火法身练熟之后,吴解便开始再次游历,希望在游历中找到感悟人生、勘破生死的契机,突pò

修道三难的第一关,踏入通幽之境。

他去了四陈镇,把小礼物送给了杏仁和小柴,还指导陆危如何修养身体蓄积元气,以便延长身体的巅峰期,增加再做突pò

的可能,或者至少延年益寿。

他去了大雪山,替杜馨指导正在苦修的离枭,但因为离枭尚未能够化去横骨突pò

瓶颈,他没有急着授予灵珠——这东西要等化去横骨,从凶兽转变为灵兽之后,才能够发挥作用。

他还去了趟长宁城,没有见林麓山,而是和萧布衣谈论了一些对道法对人生的感悟,彼此都颇有收获。

然后,他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游历。

在游历之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四季流转。

第二年四月初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师门发来的飞剑传书,要他赶回师门一趟,有事情安排。

乘着剑光返回山门,吴解很惊讶地发xiàn

青羊山上来了访客。

“这位是云梦大龙君的子嗣敖三太子。”负责日常事务的张龙向他介shào

说,“他这次来我们青羊山,是替闭关的大龙君出面,请我们帮忙调查一些事情的。”

敖三太子一身盔甲,面容也颇为英武,看起来威风堂堂,只是吴解总觉得这人有些说不出的鬼祟味道,就像是那种外表正气凛然骨子里面男盗女娼的类型——比方说一边挂着人民艺术家的招牌,一边积极培养儿子为非作歹的那种人……

敖三太子很倨傲地看了看吴解,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直截了当地问:“那件事情,你们准bèi

怎么办?”

“按说这是龙宫家事,我们本不该插手。但既然牵涉到了本门弟子,大龙君又有请托,那么就少不得要好好处理了。”张龙的气势是真威武,纵然脸上带着笑意,也自然有一种叫人信服的味道,“三太子尽管放心,我们毕竟处理好这件事,给龙宫一个答复。”

“一个满yì

的答复!”敖三太子强调,“我们之所以容忍那逃奴逍遥到现在,完全是看在青羊观的面子上。但面子也是要看人给的,如果贵派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办得妥当,那我们也不必再浪费时间,直接催动元神法牌勾魂便是!”

张龙没有回答,只是向吴解传出一股意念,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吴解的师妹骆瑜,一生下就被云梦郡的锦湖龙君选中当了龙君侍女,她的身上被下了龙神印,魂魄也被勾去了一些,封在元神法牌里面,日后如果她得了好处却想要赖账,龙宫就能催动元神法牌,将她的魂魄直接勾去。

作为交换,龙君按照惯例赐予骆家太平富贵,让这个世代靠着龙君侍女繁荣的家族继xù

兴旺发达。而骆瑜本人则被要求从小学习礼仪,为当一个合格的侍女做好准bèi



她经常带在身边的那匹龙马自然也是龙君赐下的,日后骆瑜将会乘着它前往龙宫,履行侍女的职责。

事情本该就这么着了,不过骆瑜并不甘心被从小就注定了一生的命运,更不愿意一辈子当个奴才……总之她现在已经是青羊观的弟子,龙宫虽然势力庞大,也不敢冒着激怒青羊观的风险强行勾魂。

不久之前,云梦龙宫发xiàn

下属的锦湖水域,民间对龙神的信仰似乎有些不稳定,又似乎出现了偏移。他们正准bèi

派人调查,灵机一动,想到了骆瑜的这件事,就由敖三太子出面,请青羊观调查处理此事,作为替骆瑜赎身的代价。

“这么说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吴解微微点头,虽然很不爽敖三太子的态度,却不得不承认龙宫的做法并无明显的不妥。

如果能够这样了结师妹和龙宫的牵连,也不失为可取的选择。

“你也这么觉得吧?”张龙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二章争论

对于张龙的决定,吴解并未质疑或者反对。自己既然是二十七代弟子之长,遇事就该挺身而出,身份和责任从来都是浑然一体的。

但是敖三太子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听到张龙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很不礼貌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吴解,最后从鼻子里面发出了冷冷的哼声。

“你就打算让这么一个连生死之理都没有领悟的小家伙去办这件事?也太儿戏了吧!”

云梦泽大龙君的儿子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的不悦,言语之中充满了对青羊观的不满:“我可要告sù

你们,你们能否把这件事处理得让我们满yì

,将直接影响我们云梦泽和青羊观之间的关系!”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之意,让吴解不禁大为皱眉。

张龙并没有被敖三太子的话语影响,依然很自信从容地笑着:“吴解是我们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之首,无论能力还是人品都很可靠。”

“那只是以过分偏爱同门的你的眼光看来罢了!”敖三太子冷笑着说,“他连三十岁都不到,见识浅薄得很。力量则更是弱小,牵涉到一位龙君权柄的事情,他根本办不好!”

“相信他的能力吧,入道十年来,他已经做了好几件令人侧目的事情。他的能力远比你表面上看到的更强。”

敖三太子冷冷地和张龙对视片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头。

“对于我们水族的情况,你们修士是不清楚的。我不觉得他能够办妥这件事——”他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差,稍稍停了一下,话语缓和了一些,“张赤炎,你也是流淌着龙血的族裔,你应该很明白,但凡牵涉到我族的事情,就算小事也很容易变成大事。”

“赤炎”是张龙的道号,大多数修士都会在堪破生死之后为自己取道号,只是相比这个暗喻着祖上红龙血脉的道号,张龙更喜欢父母留给自己的名字。

他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作为第二十六代弟子里面最为骁勇善战的几人之一,他参加过的战斗数以百计,也经lì

了寻常人几辈子都不能经lì

的各种事情。这既养成了他稳重的性格,也让他对于一些本该特别警惕的事情淡然视之。

但在敖三太子的提醒下,他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龙族是天地间最为奇异的族群,他们的血脉能够在万物之中流淌,这种自由自在的力量似乎天然地存zài

于他们的灵魂之中,尤其对于男性的龙族而言,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约束他们——无论是力量、责任,还是死亡。

仿佛和这种自由自在的气质呼应,但凡和龙族牵涉到关系的事情,都常常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以吴解的能力,应付一般情况下的事态肯定是足够的,但如果遇到意wài

的变化呢?

张龙沉思了许久,目光落在吴解身上。

他能看到吴解的气运异常旺盛,一次又一次成功地行侠仗义不仅令他的福运有所增益,更让他在民间积累了很多的声望。人们对神仙的崇拜使得他的气运进一步增长,现在的他除非自己找死,否则按说是不会陨落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多多给予他一些磨练,反而有助于让他更快地成长起来。

至于能不能把这件事办妥的问题,张龙却没有太深入地考lǜ



吴解顶不住的话,还有他张龙;他顶不住的话,可以请韶光真人出面;就算韶光真人都搞不定,还丹四五转的祖师里面也有目前没闭关的。

无论怎么样,就算用蛮力,也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虽然流淌着少许龙血,但张龙终究是青羊观的修士而非龙族的成员,他是从青羊观的角度来考lǜ

问题的。

就算会给云梦泽带来一点额外的损失,只要能让吴解得到成长,他才懒得管云梦泽呢!

云梦泽的事情,自有云梦泽的龙族自己想办法。反正云梦泽上有还丹境界的龙祖,下有大批虾兵蟹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们自己惹的麻烦,青羊观帮帮忙也就是人情了,难道还指望青羊观出死力qì

去帮外人吗?

至于骆瑜的问题,那就更好笑了。想勾青羊观弟子的魂魄?好啊,试试看啊!

青羊观数万载的地位,第二十六代七大弟子的威名,不是吹出来,是打出来的!

回忆起当初师兄弟们携手作战,击败一个又一个敌人,最终打出“青羊观七大弟子”的威名……张龙不禁笑了起来。

但他立kè

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正要再稍稍劝说一下,一个黑衣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直接举步进来。

他的脚步并不快,但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高涨一分,整个人看起来也变大了一点,更有光芒不断从他的身上发出来。当他走到三人面前的时候,已经化作了一个光之巨人,仿佛一只手就能将众人碾碎,令人不由得从心底升起敬畏。

这是青羊观第二十六代弟子的首领,在入道境界积累了数百年,然后厚积薄发,一口气冲破了炼罡境界,甚至已经开始凝练真元的将岸。

“你们想得太多了。”将岸声音犹如雷鸣一般,充满了不高兴,“修士也好,龙族也罢,行走在世间,一靠诚信赢得尊重,二靠友好赢得朋友,三靠力量赢得胜利。青羊观的诚信,太子你会看到的;我们愿意和你谈这么久,友好已经摆在面前;你现在所疑惑和不确认的,只是力量而已吧?”

敖三太子虽然被凝元修士的气势震慑,却还是勉强着抬起头来,用伪装的骄傲大声回答:“没错!那你们准bèi

怎么办?”

“想要看到力量的话,就让他展示给你看吧!”将岸的身影渐渐缩小,恢复成平常穿着黑衣的他,那犹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吴解,如果三太子手下留情的话,你能接住他三招吗?”

“应该没问题。”吴解急忙低头答道。

在外人面前,规矩还是很重yào

的,总不能让龙宫小瞧了青羊观,觉得青羊观修士都没大没小的——虽然似乎事实就是如此。

将岸的提议让张龙微微一惊,他疑惑地看向师兄,但并没有质疑将岸的决定。

将岸是第二十六代弟子的首领,只要不违背门规,就算师长也不能剥夺他对于师弟们的指挥权。

平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都无所谓,但在严肃的问题上,理解的固然要执行,不理解的话却也要执行,大不了在执行中慢慢理解就是。

传承数万载的门派,自有一套规矩。

敖三太子瞪大了眼睛,呆在那里好几秒种,才大声问:“你说什么?让这小子接我三招?”

“如果他能够做到的话,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吧?”将岸面无表情地说。

“……我可是在上百年前就踏入炼罡境界了,而且我是龙族!”敖三太子脸上不由得浮起了怒气,“区区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百炼修士,一个连生死之理都没能悟通的凡人,想要接住我的三招?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他做得到。”将岸淡淡地说,“所以我们才会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他负责。”

敖三太子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喷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住怒气,沉声说:“好!那就让他试试吧!”

仙人们做事从来都很有效率,片刻之后,四人已经来到了演武场,将岸还特地用发动了演武场的阵法,不透明的光幕罩住了偌大的演武场,路过的弟子和巡逻的妖怪们将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吴解和敖三太子面对面站在练武场上,不过相对于严阵以待而且稍稍显得有些紧张的吴解,敖三太子却很悠然自得,傲气十足。

他有骄傲的资本。

论修为,他比吴解高出两个境界,尤其炼罡和入道之间的差距,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论体魄,他是化作人形的蛟龙,空手就能撕裂钢铁,凡人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论经验,他已经活了近四百年,吴解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能够接住自己三招!

“虽然我会手下留情,但如果你太弱的话,还是可能会受伤。”他冷笑着说,“小家伙,觉得顶不住了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不要硬撑着。”

吴解微微躬身,向前辈行礼,但却没有答话。

他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敖三太子眉头一皱,对吴解这种不识抬举的表现大为不满。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抡起拳头,隔空朝着吴解打去。

这一拳蕴含着远超一个寻常百炼修士的真气,化作一股磅礴的狂风,要将吴解直接吹飞。

这是最粗糙却也最有效的手段,因其简单,所以难解。

最厉害的剑客也没办法应对一堵突然倒下的石壁,因为他无处可跑,也无法可挡——这就是吴解现在面对的情况。

但吴解不是剑客,他是修士,而且是同一层次修士之中的佼佼者!

面对着呼啸而来的狂风,他没有任何的惊惶不安,只是脚下红光一闪,整个人已经转移到了演武场的另一边。

这是法术中很常见的五行遁术,火遁。

“将火遁练得这么熟练,的确是有点本事!”敖三太子一击无功,不禁微微扬起眉毛,对吴解的评价高了一两分。

但是,只会逃跑可不行!

他正要继xù

进攻,却见吴解突然右手拿出一支青色木杖,然后左手捏着几颗丹药,身上骤然红光大盛,一时间接连给自己施展了好几个颇具威力的辅助法术。

“想用这种办法来挽回彼此的差距?想法不错,但力量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被弥补的!”

敖三太子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右手高高举起,白色的激流在他掌心上空旋转,眼看就要化作滔滔浊浪,将整个演武场都淹没。

就在这时,吴解已经吸收了贮元杖和丹药所提供的真元法力,让自己恢复到了差不多完好的状态。

然后,他抢在敖三太子出招之前,发动了真火法身!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三章证明

吴解很清楚自己和敖三太子之间有着多么巨大的差距。

如果再给他一百年的时间,或许这个差距会缩短到足以正面交锋的地步,但至少现在不行。一旦被对方限制住行动,他绝对连一招都挡不住,更不要说三招了!

但是光靠躲避也不行,对方是足以和师叔们平等相处的前辈高手,在这不算宽广的演武场内,自己根本不可能躲过三招。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以攻代守!

敖三太子并不急着进攻,因为他要的不是击败吴解,而是看看吴解究竟有多大本事,够不够资格代表青羊观去处理那件事。

他的耐心给了吴解施展绝招的机会,成功地用火遁躲过第一招之后,吴解就发动了真火法身。

只见赤红色的火焰猛地腾起,将吴解整个人完全笼罩,然后又瞬间散去,就像是有人用一块火焰织成的红色帷布从他身上扫过一般。

这种手段一般是变戏法的人惯用的,而吴解的变化也正如一个高明的戏法,转眼间就变了模样。

刚才他还是个穿着淡青色法袍的淳朴青年,但当火焰的帷布扫过身体之后,站在那里的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硬朗的帅气男子。

他身上穿着厚重的赤红铠甲,铠甲上不断散佚着无数的火星,而在他的身后,一条完全由火焰组成的披风正在烈烈舞动。

吴解的一头黑发此刻已经变得赤红如火,正在和披风一起猎猎飞扬;他的双眼也变得像火焰一样鲜红,却又明亮得惊人,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锐气。

这股锐气不仅从他的眼睛中透出来,也从他的全身散发出来,让人感觉到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慕求长生的修道之士,而变成了一个勇猛刚毅的战神!

无数的火焰围绕着他缓缓旋转,犹如数不清的小精灵正在欢呼雀跃。它们一片片落在地面上,于是地面就燃烧了起来,迅速化为一片火海。

吴解化身的火焰战神就站在这片火海里面,充满战意地和敖三太子对视。

“咦?!”敖三太子一惊,不禁停住了手上的法术。

他疑惑地打量着吴解,只见吴解不断地吸收着火焰的力量,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攀升,很快就超出了百炼修士能够达到的极限,甚至于渐渐接近了炼罡层次的水准。

“有趣!”他不由得赞了一句,手上法术一变,从滚滚水流化成了一支冰雪凝成的长枪。

“不过光是有趣可不行!接我一招!”

冰雪长枪呼啸着划破空气,直奔吴解射去。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冰雪长枪,吴解这次并未躲闪,而是朝着它抬起了右手。

一团金红色的火焰猛地从他掌心飞出,急速旋转着,击打在了冰雪长枪侧面的位置。

冰火相遇,发出刺耳的响声,吴解踉踉跄跄退了两步,但却成功地将冰雪长枪打偏,轰在远处的地面上。

用法术强化过的地面被轰出了一个足以将大活人直接埋进去的坑,坑里满是冰雪,甚至连周围一大块地面都被寒冰覆盖。

敖三太子冰雪长枪的一击,威力果然不凡!

吴解能够将这一击正面化解,多少有些出乎敖三太子的意wài

。也让他忍不住微微点头,露出了赞许之意。

“有这样的实力,的确是足以做到很多事情了。”他赞了一句,可紧接着就话风一转,“但是,还不够!”

吴解微微一笑,身前悬浮着的神火剑丸光芒渐渐明亮起来:“连着两招都是前辈出手,也该晚辈还一招才是。”

敖三太子一愣,转念一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放qì

了继xù

进攻的打算,而是运转真气做好准bèi

,打算接他一招看看。

吴解的应变、机动、防御……各种手段他大多见过了,此刻没有见到的只有进攻。

“如果你有特别厉害的招数,那倒也不是不能让你去这一趟。”他的心中已经不再那么倨傲,话语也客气了一些,但依然高高在上,仿佛允许吴解去处理锦湖一代的异变,是他的恩赐一般。

吴解眉毛一扬,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剑丸上。

他的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但剑丸却嗡嗡震动起来。

伴随着这轻微的震动,剑丸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更在周围荡漾出一层层红色的波纹,就像是一片浮在水里的树叶似的。

但看到这些波纹的时候,敖三太子却变了脸色。

从踏入青羊观以来,他第一次收起了倨傲之色,换上了不安和紧张。

这些波纹并非剑qì

激荡而成,也不是空中的火焰被排开而成,乃是剑意在震动和凝结!

更重yào

的是,面对着这股剑意,他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他看不懂这股剑意的真谛,但却觉得寒意正在从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感使得他的头皮都有些发麻,甚至于生起了“这一剑不可力敌,只能躲避”的感觉!

敖三太子下意识地就想要闪开,但正要抬脚的时候却突然惊觉——他可是堂堂的前辈啊!是大言煌煌要考验考验对方的啊!现在面对着晚辈的剑势,他居然要躲闪?!

吴解的年纪不到他的十分之一,尚且能够正面化解了他的进攻,他身为前辈,居然不敢抵挡吴解的进攻?

要是逃了的话,他堂堂云梦泽三太子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怒气犹如火焰一般升腾起来,将他俊朗的脸上烧得通红。那股恐惧虽然还在,却再也不能让他动摇,反而使得他更加的愤nù



敖三太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的气势一瞬间强烈了好几倍,更有无穷的冰寒之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甚至隔着很远就让将岸和张龙二人感觉到寒意刺骨。

“他居然要动真格了?!”张龙不由得皱起眉头,正打算阻止,却被将岸拦了下来。

他疑惑地转头,看到的是大师兄胸有成竹的笑容。

“放心吧,吴解的这一剑,可比你想象中更强!”见形势的发展符合预期,将岸笑得很开心,“他既然想要硬接这一剑,那么就必败无疑!”

“什么?!”张龙惊讶得差点把本该用传音之术交谈的话喊出来,急忙询问究竟,将岸却只回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下去就是,不要着急。”

现在最不着急的人其实是吴解,他一边积蓄着剑意,准bèi

发出惊天一击,一边还在通过火焰源源不断地吸取元气,提升自己的力量。

身处火海之中,凭借真火法身的妙用,他的力量可以提升很多,甚至于能够跳过通幽境界,直接达到炼罡层次。

一般情况下,这股力量驳杂不精,对上真zhèng

的炼罡修士就不堪一击。但吴解所要施展的天问一剑却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它的境界高得超乎想象,远非炼罡修士所能企及。吴解的力量就算再强百倍千倍,对它来说,其实都只会嫌不够。

换句话说,他完全不用担心力量是否精纯的问题,只要足够强就好!

火焰之力源源不断地集结在他的身上,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他心中突然一动。

差不多了!

伴随着这一丝明悟,他催动剑丸,刺出了一剑。

一剑出手,敖三太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活了几百年,见识了许多高人,经lì

了许多战斗……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剑!

天下剑术不外乎三种,要么追求力量,猛烈犹如山崩地裂无法抵挡;要么追求速度,迅捷犹如电光石火不及闪躲;要么追求灵活,巧妙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无论剑术怎么提升,终究只是在这三条路上发展,最多就是把三条路结合起来而已。

他没有亲眼目睹过剑神弃剑徒出手,但想来应该也不外乎三者兼备,或者说,他从未想过有这三条路之外的剑术。

但今天,现在,他亲眼目睹了这三条路之外的剑术!

吴解那一剑刺来,力量的确很强,速度的确很快,剑势的确很巧妙,但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但这一剑之中却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剑意,似乎要把阻拦在剑光之前的一切都拆解开来,在它面前,无论什么样的防御都不会有用,除了引颈待毙之外别无选择。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幻觉,恍惚中仿佛看到自己已经被被这一剑拆得四分五裂,化为一地零碎血肉。

敖三太子修为深厚,立kè

就从幻觉之中挣脱出来。但心头疯狂的警兆和灵魂深处强烈的恐惧感都告sù

他,如果不能挡住这一剑的话,只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他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大吼一声,全身的真气法力一口气全部提聚出来,化作无穷坚冰挡在剑光前面,又放出好几件法器层层挡住,更祭出一片盾牌形状的金色龙鳞护住身体。

做完这些,他还是不放心,脚下一闪,身上光芒模糊,化出了两个跟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左右散开。

这身影可不是寻常的幻术,而是云梦泽秘传的龙血分身,虽然分身没有战斗力,但只要分身活着,本体就算被打烂了,也能凭借分身复活,虽然要大伤元气修养数年,但境界道行一点不损,可谓保命绝学!

此时剑光已经刺到,比岩石更坚固的冰块犹如豆腐一般被轻易刺穿,紧接着是那些防御法器被一件一件刺穿,最后剑光刺中了那块金色的龙鳞。

这块龙鳞是敖三太子用自己的逆鳞炼制,可谓本命至宝,坚固无比,远比之前那些法器珍贵也厉害得多。但被这道剑光刺中之后,龙鳞上的金光迅速黯淡下去,眼看着只要再过一瞬间,龙鳞就会像之前那些法器一样被刺穿,功效全失。

但就在这时,吴解突然撤去了剑丸上的真气。耀眼的剑光刹那间消失,重新化为金红色的剑丸,被尚存少许金光的龙鳞弹开,在空中划了一圈,飞回吴解手上。

敖三太子本拟这件宝物也在劫难逃,却不料吴解突然收手,正在疑惑之中,只见吴解抱拳欠身,客客气气地向自己行礼,问道:“敖前辈,三招已过,你看在下是否可以代表青羊观出面办事?”

敖三太子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收起法器和分身,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长叹一声,垂头丧气。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坐井观天妄自尊大,这番自取其辱,真是活该!要不是你手下留情……唉!败军之将,哪里还有资格再说什么!”

他摇头叹气,苦笑着来到将岸和张龙面前,长揖到地:“青羊观果然不愧是正派两大名门之一,敖某服了!此事便全托付给贵派,无论贵派如何处理,我云梦泽上下绝不会有半个不字!”

说完,他也不等二人回答,便纵身化作一道金光,仿佛逃跑一般,急急忙忙飞走了。

演武场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哈哈大笑。

第一卷慕道 第十四章隐忧

真火法身、神火剑丸、天问一剑,这三者叠加的威力之大,甚至超出了吴解自己的预期。

按照他的估计,这一剑应该可以将敖三太子逼退。只要这位龙子退上一步,他就可以笑呵呵宣bù

三招结束——想必到时候敖三太子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这样的做法颇有些打脸的嫌疑,可谁叫那家伙一直都趾高气昂看不起人呢!

吴解是个厚道的人,但厚道不代表他不会生气啊!

但情况的发展却几乎超出了他的控zhì

,当那一剑刺出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咯噔”一声,感觉到了糟糕。

不知dào

是因为蓄力太久,还是因为真火法身的加成,总之这一剑的威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甚至于已经无法像平常那样收发由心。

一剑刺出,他只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随着这一剑轰了出去,不由自主地倾尽全力,以击杀对手的凶悍杀意刺向敖三太子。

更重yào

的是,这一剑出手的瞬间,他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如果敖三太子躲不过的话,一剑之下,不死也要重伤!

可是……他根本没有打算将敖三太子重伤甚至于杀死啊!

云梦泽乃是天下第一大湖,面积远在其余湖泊之上,号称“千湖之母”。除了湖中是淡水之外,光就水域辽阔而言,甚至于堪比大海。

吴解不是很熟悉龙族的势力分布,但想必“势力范围越大实力就越大”的规矩,在无论哪里都应该行得通,也就是说,云梦泽龙族,应该是天下龙族之中名列前茅的大势力,其层次甚至于足以和青羊观匹敌。

这并非他的妄自揣测,从敖三太子的态度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他本拟这一剑只是击退敖三太子,却没料到一剑出手竟然已经是杀人的架势——敖三太子死不死他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这家伙不能死在青羊观啊!

堂堂云梦泽的信使,而且还是龙君的三太子,稀里糊涂就在青羊观被人杀了……吴解可不是叛逆少年哪吒,不想给门派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好在敖三太子的确有真才实学,一眼就看出了这一剑的可怕,作出了重重防御。吴解这才能够趁着剑势被龙鳞盾暂时挡住的机会撤去真气,避免了矛盾激化。

从他出剑到收剑,这段时间说起来很长,可实jì

上极短,前后也不过就是眨几下眼睛的工夫罢了。但就是这短短的一两秒钟时间,倒霉的敖三太子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如果天问一剑真的刺中了他,龙血分身之法能否奏效,还尚未可知呢!

看着敖三太子狼狈远去,吴解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和将岸、张龙对视而笑。

笑完了之后,将岸便表示要继xù

闭关修liàn

,转身离去。而张龙则给吴解介shào

关于云梦泽的事情:

云梦泽是天下第一大湖,湖中历来就有龙族居住。而且云梦龙族可不是一般的小势力,乃是天下水族的宗长之一!

“普天之下的水族,不外乎三个源流。第一个源流是万水之祖的极西连云山神水湖,湖中居住着上古龙神,威能深不可测;第二个源流是四海至尊的南海,海里有天下数量最多的龙族,子子孙孙恐怕足有上千;第三个源流就是这千湖之母的云梦泽,湖中有大概两三位还丹境界的龙祖,凝元境界的龙君大概有六七个,炼罡境界的龙子有十五六个,在天下修士势力中,也算得上名列前茅了。”

“那我们青羊观呢?”

“两位太上祖师还丹已经七转,正在朝着八转渡劫努力;六位祖师都是还丹境界,最差的也有还丹三转以上;掌门真人这一辈师兄弟有二十二人,从凝元到还丹不等;我们这一辈护法弟子有一百三十一人,包括大师兄在内,有差不多十人踏入了凝元境界;至于你们这一辈,想必你比我还清楚。”张龙笑呵呵地说,“无论人数还是质量,都比他们强多了。”

吴解吐了吐舌头,为本门深厚的实力而感到震撼。

十来位还丹修士,三十位左右的凝元修士,炼罡修士过百……云梦泽已经是天下名门,可和本门比起来,差距立见!

而张龙那轻描淡写的态度更是让他深深感觉到了正道顶尖大派的傲气——比别人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值一提。

介shào

了云梦泽之后,张龙便让吴解自己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他全部的吩咐只有八个字。

“放手去做,安全第一!”

于是吴解就放手去做了。

他跑到藏书楼,请叁云子师叔帮自己找了些关于龙族的介shào

,准bèi

慢慢研究;又找到了一本介shào

锦湖地区的书籍,也一并抄录带走。

然后他就去找骆瑜,想问问有关于锦湖龙君的事情。

但他来得不巧,骆瑜这段时间正在闭关。

她上次出门游历的时候,在一处冰穴之中潜修了一段时间,吸纳了大量的冰雪之精,正在配合积累多年的水系法力,想要炼化出天一真水。

一旦真水炼成,以此护身将会有不可思议的妙用。而且天一真水能融化凝练万物,对于淬炼肉身以完成百炼,有着非同寻常的神效。比起吴解的神火烧穴之法,真水淬炼虽然速度稍慢,却更加细致温和,是道门中人正常情况下最优先考lǜ

的方法之一。

骆瑜这次闭关已经足足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月,其间只出来过一次。按照跟她关系不错的师妹柯丹的说法,她这次是铁了心要闭关到底,不炼化出天一真水,绝不出关!

“那你知dào

她什么时候会出门散散心,稍稍休息一下吗?”

“大概下个月吧……”小眼睛的柯丹有些担心地说,“最近两年师姐一直显得很着急的样子,经常自言自语说‘时间不多了’之类的话。可我问她,她又不肯告sù

我是为什么……我有点担心啊!”

“对她这种情况,长辈们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去问过逸云子师叔,师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秘密也有好坏。有些事情不和别人分享是理所当然的,而另外一些事情,你一直把他藏在心里,那就是心魔。’这话听得我有点怕怕的……”

“你把这些话告sù

过她吗?”

“告sù

过,可她只是叹气,说‘师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人活在世上,总有必须要面对的事情,有必须要解决的麻烦……要怪的话,就怪我当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大师兄,你跟她关系也不错,知不知dào

她说的是什么啊?”

吴解大概能猜到骆瑜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这是骆瑜的隐私,既然她没有和柯丹谈起,他可不方便说这个。

“可能和她的出身有关吧……我觉得她迟早会走出心结的。到时候她一定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sù

你。”

柯丹想了想,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

“可惜我本事不够,帮不上她的忙……唉!不知dào

为什么,这几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觉得她脸色越来越憔悴,而且脸上总是笼罩着阴沉沉的感觉……”

“她心情不好,当然阴沉沉的。”吴解随口回答。

“不是啊!那不是心情不好的样子,而是……”柯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像死人一样的气色!”

吴解吓得差点跳起来,顿时就想要不顾三七二十一硬闯骆瑜的房子,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了主意。

他向柯丹告辞,然后急急忙忙找到了正在丹房培育养魂丹的安子清。

“安师弟,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安子清显得有点惊讶,但随即大包大揽地说:“师兄你放心,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骆瑜她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能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吗?”

“……师兄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为什么要照顾她啊!”安子清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我一直就觉得这家伙来历不明,骗过本门师长混进来……绝对是有阴谋!”

“都十年了,你还念念不忘这个?”

“当然!已经十年了,可她还没把那匹龙马给赶走呢!师兄你或许不知dào

,可我专门查过的,像她们这种人,龙马就是一个象征,龙马在身边,意味着她们还当自己是龙宫侍女,赶走了龙马,才是跟龙宫决裂。”

吴解一愣,没想到那匹龙马居然还有这个来历。

“师兄你想啊,她既然不赶走龙马,就表示她还没当自己是青羊观弟子,还在念念不忘龙宫侍女的身份……这分明是包藏祸心!依我说,当年就不该让她入门!”提起当年的事情,安子清不由得絮絮叨叨起来,“天下哪有挂着龙宫侍女的身份入山修道的?她当我们青羊观是什么地方!民间的私塾学堂吗!”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她可能只是害pà

龙宫报复她的家人吧……”

“她的家人?还在襁褓之中就把她卖给龙君的‘家人’?从小就把她当作侍女训liàn

的‘家人’?”安子清一脸不屑,“师兄啊,这话你信吗?要换成是我的话,不跟那些人反目成仇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担心他们!”

吴解看着安子清一脸的冷笑,不禁叹了口气。

“唉!多余的咱们就不提了,总之我出门的这段时间,麻烦你看住她——看住她,不要让她离开山门,明白吗?”

安子清一愣,慢慢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锦湖那地方的龙君出问题了?”

“……跟你这种内行人说话真累,一不小心就被你猜出来了。”

“那家伙……是不是这几年倒行逆施,要被雷劈了?”安子清眼中寒光四射,“天下各派大多有替死法门,莫非那个龙君正在施法召唤所有龙宫侍女,想让侍女们去替她死吗?”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要等去看了才知dào

。”

安子清的神色阴沉了下来,抛下温养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成型的丹药,带着吴解来到自己的屋子,从箱子里面翻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剑给他。

“这是斩龙刃,对于龙族而言剧毒的特殊法器。”他恶狠狠地说,“如果那龙君真的不知死活,你就一刀砍死她!我们青羊观的人,也是她能动的!”

“你不是说要赶骆瑜出门吗?”

“只要她一天还没被逐出师门,那就是我们青羊观的弟子。不管做了什么,也只能由本门师长处理,关锦湖那条泥鳅屁事!”安子清手上的短剑映着他脸上的杀气,显得有些狰狞,“这些异族从来就没把我们人类的生死放在心上,心情好了就行云布雨,心情不好就兴风作浪,时不时地还索要活祭……杀一个,好一个!”

看着他不同寻常的的脸色,吴解接过寒光四射的斩龙刃,暗暗叹了口气。

安子清这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五章锦湖

带着少许担忧,吴解离开了青羊山。

云梦郡锦湖县在鄢陵郡青羊山的西南方,但他却首先向北飞,来到了长宁城。

锦湖龙君的事情有些蹊跷,在前去调查之前,他觉得应该请教一下萧布衣这位占卜大师的意见。

“锦湖龙君的信仰发生了偏移,而她本人则关闭龙宫多年——但奇怪的是,这些年行云布雨一直都没落下,挑选侍女什么的也是一样。”萧布衣复述了一遍吴解的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有一些猜想。

他带着吴解来到自己占卜用的静室里面,拿出一盆经过祭炼的法水和一包极细的白沙,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一边念诵着吴解听不懂的歌诀,一边将白沙缓缓撒入法水之中。

白沙落入水里,慢慢地向下沉去,但却在神mì

的力量作用下渐渐铺展出奇特的形状。一篇歌诀念完,一把白沙也正好都撒完了,萧布衣等待所有的白沙都沉淀下来,才睁开眼睛,看向盆底。

这么一看,他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吴解等他施法将沙子和水重新分开,又将法器收好,才担心地问:“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很糟糕?”

“很糟糕也不至于,只是很奇怪……龙君的命宫还很稳固,应该没有危险。可她的气运却发生了偏移,就像是……她已经不再是龙君了。”

吴解一愣:“此话何解?”

“具体说起来很麻烦……总之,命宫稳固,代表这个人现在健康快乐;而气运偏移,则代表其事业出现了问题。”萧布衣如此解释,“锦湖龙君的事业出了问题,具体情况是她的‘神职’正在缓缓离开她,流向别的方向。”

“真是奇怪啊!龙君的神职不外乎恩威二字,恩是行云布雨,威是兴风作浪。这些事情别人也做不到啊,她的气运怎么会偏移的呢?”

这个占卜结果不仅让吴解茫然,萧布衣也一头雾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萧布衣总算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人类的官员们如果气运偏移,那就主强仆压主,有篡夺之意。但如果篡夺者都已经能够使得气运偏移了,命宫又怎么能这么稳固呢?除非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神职被夺,或者根本没发xiàn

。”

“如果神职被夺的话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龙君和咱们一样是修士,没了神职正好逍遥自在。”萧布衣摆摆手,很洒脱地说,“就比方说我,楚国皇帝要请我当国师,这跟神职也很类似。但我才不愿意呢!多麻烦啊!而且万一楚国出了事,我还得尽心尽lì

地去帮忙……为这点好处,不值得。”

“那为什么龙君们愿意做呢?”

“一方面是为了维护龙族的骄傲,因为天下水域都是龙族管理的嘛;另一方面大概是昔年祖龙定下的规矩吧……这个只能说是猜测,毕竟祖龙太遥远了,那是圣皇离辛时代的人物。”

吴解闻言,眉毛一扬,在心中问道:“杜馨,你知dào

当年祖龙的事情吗?”

“知dào

啊,离辛大帝扫平天下,划分九州。这个过程中得到了龙族的大力支持,所以后来他就定下规矩,天下水域皆由龙族管理,并且尊龙族当时的族长为祖龙。”杜馨差不多算是那段历史的亲历者,对那些事情了解得很清楚,“后来各派围攻大光明神教,龙族没有插手,理由是——陆地上的事,跟我们水族无关,水族只管水里的事情。”

“他真没上进心!”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制造某个东西,最近才空闲下来的茉莉立kè

表达了对祖龙的不屑,“年轻人应该有锐气啊!所谓‘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才是做人做事的正确态度!”

“这是过时的态度。”杜若早已习惯了茉莉的风格,抢在吴解之前吐槽,“这年头做人要讲规矩。”

“我说的就是规矩啊,强者占有资源,弱者依附强者,有什么不对的?”

“……好像的确没什么不对。”杜馨若有所思。

“别信她!你问问她‘强者占有资源’究竟是占有到什么程度?”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包括哪些东西?”吴解追问。

“全部呗。”茉莉很理所当然地说。

“具体点!”

茉莉露出疑惑之色,纳闷地问:“我不明白还要怎么具体,师傅你说清楚点不行吗?”

吴解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比方说,假设以当年的无上神君为例,他这个‘全部’,是否包括所有能够控zhì

的领地上的人们的身体和魂魄?”

“当然包括!人也是资源啊!就算不能修liàn

有成,也是炼器炼丹的材料啊!”

坐在她身边的杜馨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很大,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比起吴解和杜若“我就知dào

是这样”的感叹,杜馨下意识地逃跑行为让茉莉觉得很受伤,耷拉着长耳朵,垂头丧气地回到灵木下面去睡觉了。

“唉!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坏掉了……”

吴解撇撇嘴,他觉得坏掉的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茉莉被污染得太厉害的心灵!

告别萧布衣,吴解驾着剑光朝着南边飞去,用差不多两天时间飞到了云梦郡锦湖县。

锦湖县因为毗邻着锦湖而得名,这座狭长的湖泊并不大,东西约二十里,南北最长的地方也只有不到十里——严格地说,它其实就是南方著名的大河“粤水”支流“暨河”的一段,只不过因为地势的缘故,又短又宽,看起来像个湖泊。

吴解来到锦湖县之后,首先拜访了这里的龙神庙。他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道袍,自称是游历天下的散修“杜若”,到处拜访道友,寻找机缘。

这种行为并不奇怪,很多偶然得到机缘踏入道途,却没办法更进一步的散修们都会这么做。尤其是那些还没在江湖中磨练得脸厚心黑,还保留着对修道之路美好幻想的年轻人们更是如此。

他们往往还没有习惯掠夺和被掠夺的生活,还梦想着依靠机缘和刻苦不断进步,甚至于得到某个前辈的青睐,获得上乘功法。

这样的散修们,是最容易被收买也最容易被利用的。即使并不心存歹意,和他们在患难之时结下交情,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更难得的是,这位散修“杜若”虽然年纪轻轻,道行却非常高深。百炼境界的修为,在散修之中已经是少见的高手了!

所以当他客客气气地上门拜访之时,龙神庙的道士们既惊且喜,略一商量便由庙里道行最高的安闲道人出面接待。

吴解是个敦厚有礼的人,而他百炼境界的修为则更加凸显了这份礼貌的价值。安闲道人见这位高人态度和蔼,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便放松了很多,说话的时候也少了几分顾虑。

喝过了茶,寒暄了几句,安闲道人便试着打听“杜若”的来意。

“最近几年,我的修为一直没有进步,想来是所得到的功法不够高级,到目前的境界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便在九州游历,既是想要在游历中得到感悟有所突pò

,也是希望能有什么机缘,得到更加上乘的功法。”

吴解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正是散修们最常出现的情况。安闲道人琢磨一下,也没有看出问题,便暂且相信了他的说法。

“前辈道行高深,这番游历必定能够再有所得。届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出入青冥翱翔万里,也是指日可待啊!”

吴解见他突然变得这么客气热情,不由得有些疑惑,直截了当地问:“安闲道友,在下不是个擅长猜谜语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这样绕弯子……让人很难受啊!”

闻言,安闲道人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问:“前辈道行深厚,可否指点在下一二?”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正想满口答yīng

,转念一想却又先问道:“道友此言差矣。你道行虽然不及我,但背后靠着龙君这棵大树,有什么不懂的,为什么不请教龙君呢?”

“龙君可是天下水族正统,这一系源远流长,高人不计其数。以道友目前的道行,指点一番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安闲道人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辈有所不知,本庙供奉的龙君……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回应我们的祷告了!”

吴解一惊,差点忍不住站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分:“龙君不回应祷告了?莫非本地的龙君竟然已经不在了?”

“不!不!龙君肯定还是在的,每年的龙神祭,她都会降下香雨。旱日降水,雨天排涝,也从来不曾懈怠过——说实话,就老道所知,天下再无第二位龙君如我们锦湖龙君这么认真负责了!”

“那她为什么不回应你们的祷告?难道是你们得罪她了?”

安闲道人立kè

摇头:“前辈此言差矣,您听说过被得罪了之后不报复的龙君吗?倘若我们真的对她失礼,只怕早就被雷劈水淹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何况……就算偶尔有人得罪她,也不可能几百年每一代都得罪她啊!”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看来龙王庙的道士们早就考lǜ

过这个问题。

“又没有生气,又不回应你们的祷告,而且还在认真工作……这位龙君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唉!天意难测,龙君的心意……也一样难测啊!”

看着愁眉苦脸的安闲道人,吴解不禁为这个半老修士而悲哀。

在百姓们看来,龙神庙的道长们法力高强,而且又有龙神庇护,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快活逍遥。

可实jì

上呢?他们不仅没有从龙君那里得到半点好处,还得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以维护民间对龙神庙的信仰。

这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啊!

略一沉吟,他便应允了安闲道人的请求,表示每天可以抽出半个时辰来,回答龙神庙众人在修liàn

中遇到的问题,权当在庙里借宿的住宿费。

这份住宿费实在太过高昂,安闲道人呆了半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头发白了一大半的老道忍不住哈哈大笑,向吴解连连作揖,然后便快活地冲出去,向师兄弟们传达这个好消息。

吴解坐在那里暗暗摇头,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散修们的辛苦。

萧布衣他们为了争夺布衣神相的真传竭心尽lì

;一窝蜂为了抢夺修liàn

资源无恶不作;而的这些老道们则为了得到一些指点就低声下气……

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年纪只怕比自己父亲还大的老道陪着叫,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吴解不由得又叹起气来。

凡人都说神仙好,却不知dào

神仙也有神仙的烦恼啊!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六章讲道

修仙者追求的是什么?长生不朽、无上神通、纵横天地……归根究底,就是为了“超脱”,超脱天地的束缚,超脱命运的束缚……

有一位祖师在笔记中如此说道:“虽然以我还丹七转的修为,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我还是要去拼一拼……花了上千年走到今天,我不能忍受再从头来过!不能忍受再回红尘去转上一世!不能忍受再在人间日日消磨!要么超脱飞升,要么身死魂消,我不接受第三种结果!”

那份笔记到此戛然而止,想来是那位祖师渡劫失败,再也没有能够把它写下去。

这最后几句之中,自有一股决然刚烈的气势透过文字溢出,让吴解看书的时候一度被其震慑,几乎喘不过气来。

要么超脱,要么灭亡!

吴解并非性格极端的人,实jì

上和那位祖师不是同类,但人都有血性和狂气,都有一股发自心底的冲劲,既然他还没有太上忘情,就免不了受到这位祖师的影响和感染。

面对命运的压迫,弱者无力抵抗,怯者惶恐逃跑,愚者一死了之。

吴解是幸运的,他有天书世界陪伴身边,又加入了名门大派青羊观,得到了最上乘的功法,能够经常向修为高深的前辈请教,还能够通过阅读历代祖师们的笔记,得到珍贵的经验和教xùn



拥有这么多的有利条件,他才能够在短短十年之内,从一个修道的外行人成长为百炼圆满,站在见性通幽关卡钱的修士,成为令一般的散修们要仰望的人物。

而散修们的情况就和他截然不同,他们往往也有着坚定的求道之心,但却因为心性、资质或者机缘方面的原因进展缓慢,比方说龙神庙的这位安闲道人,年纪至少有五六十岁了,但才勉勉强强达到先天大成,因为根基不牢的缘故,若非得到吴解的指点,否则大概终生都无法踏入百炼之境。

看着他的模样,听着他的话语,吴解在感受到他诚挚的求道之心同时,也感觉有些心酸。不知dào

怎么的,就答yīng

了他的请求,而且还表示会每天为他们讲道。

但吴解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既然相遇便是缘分,在他住在锦湖县的这段时间里面,稍稍帮zhù

一下这些艰难求道的散修们,有什么不好呢?

于是吴解就在龙神庙住下,每天除了抽半个时辰给庙里诸位道士讲解一些修liàn

的疑难之外,剩下的时间要么静修,要么就是在县里到处闲逛。

锦湖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云梦郡一向地广人稀,除了聚居点之外,其余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荒地,甚至有很多适宜开垦的土地完全还没开发,让成长在农业高度发达地区,习惯了遍地稻浪的吴解颇为感慨。

在昭阳郡,人们常常为了争夺一块土地打官司,闹得不可开交。可在这里,只要你有精力去开垦,想要多少土地都没问题。

云梦郡不缺土地,只缺人口。

吴解并没有御剑飞行,而是以散修们惯用的缩地成寸之法,一步跨过好几丈,以比骏马狂奔更快的速度在大地上行走,但偏偏动作十分悠闲,宛如闲庭信步一般。

这既是为了掩饰他身怀御剑术的事实,也是为了证明他法力高强。

至于对谁掩饰,又向谁证明,他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不过他知dào

,一定有人在关注着自己。

一位百炼境界的修士,在青羊观这种修liàn

圣地自然不算什么,可在锦湖县就很显眼了。按照他的估计,那位目前遇到了大麻烦的锦湖龙君,可能也只有百炼境界罢了。

“杜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锦湖县招摇过市,肯定会吸引这里所有修士们的目光。按照吴解的估计,大概再有个两三天,就会有人忍不住找上门来了。

情况和他猜测得差不多,第三天晚上,就有修士来到了龙神庙,恭恭敬敬地送上拜帖,来拜见杜前辈。

这位修士虽然穿着道袍,却剃着光溜溜的秃头,兼之膀大腰圆,怎么看都像和尚多过像道士。尤其他还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善哉”之类的话,吴解实在不明白,他这种拙劣的伪装,究竟有什么意义?

“晚辈过去的确是和尚。”当吴解好奇地问到这件事时,这位自称麻婆道人的大个子老老实实地说,“不过前几天突然心有所感,发xiàn

往日所学都是虚幻,所以决心皈依道门,追求无上大道!”

“不过就是听说有道门前辈在这里讲课,想来旁听罢了……”安闲道人的亲传弟子空观在旁边撇撇嘴,很不屑地说。

“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的,前辈讲课乃是大造化,为此从佛门转入道门,有什么不对的呢?”麻婆道人显得很光棍,反而让空观无话可说。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麻婆道人好歹也是百炼修士,道行尚在龙神庙众人之上,现在陪着笑脸低声下气,他们怎么也不好意思动手赶人。

于是吴解每天讲道的时候,就多了一个旁听生。偏偏这个旁听生还特别喜欢提问题,让龙神庙众人常常怒目而视——百炼修士的问题,对于先天境界的修士来说,稍稍有点太深奥了。

麻婆道人可不管这些,他只知dào

好不容于遇到一位已经走完了百炼之路的前辈高人,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些问题都问完了,简直天理不容!

大概在麻婆道人来了之后的第三天傍晚,又是一位修士风尘仆仆地赶来,堂而皇之地在龙神庙外面脱掉劲装换上了道袍,然后打着道门弟子的幌子来拜山。

“你说你是道士?那你知不知dào

我们龙神庙山门这里供奉的两尊神像都是谁啊?”空观怒了,大声喝道,“天下道士,没人不认识这两位护法神的!”

那个自称“西瓜道人”的修士很显然是个外行,支支吾吾半天都答不出来,眼看着愤nù

的空观就要动手赶人,他急中生智,一低头一弯腰,整个人犹如一颗球似的咕噜噜从空观身边滚过去,直接滚进了龙神庙。

这西瓜道人也有先天修为,诡异的“地滚拳”当真神鬼莫测,龙神庙众人忙了个鸡飞狗跳,却愣是没能抓住他,终究还是被他滚到了吴解暂居的厢房外。

然后这家伙就很不要脸地直接跪在厢房门口,冲着里面大喊:“晚辈西瓜前来求道,往仙师垂怜,指点一二!”

在这种情况下,龙神庙众人虽然恨得牙齿痒痒,却也不方便出手,终究还是让这家伙留了下来。

好在这位西瓜道人修为平平,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要问,每天听道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捧着个笔记本,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吴解讲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然后细心揣摩研究。

虽然这人猥琐了点,但他求道的态度和决心,却的确让人赞许。

至于麻婆道人嘛,他自知行为稍稍有点触犯众怒,所以每天听课之余都跑到厨房里面去做菜——他还真烧得一手好菜!虽然总喜欢放点辣,但无论甜辣、鲜辣还是香辣,都得心应手,让人百吃不厌。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然吃了他的菜,龙神庙的众人就不好意思对他太过苛责,让他得以安安稳稳留下学道。

每天讲道之外,吴解依然在锦湖县游历,寻找各种可能的线索。

他不断在民间寻访,打听有关于龙君的消息。但越打听就越觉得疑惑——这位龙君的性格,和寻常的龙君简直完全相反!

一般来说,龙君都是很懒散的,除非得到了满yì

的祭品,否则别指望她们会为凡人做些什么;而她们往往又显得喜怒无常,一不小心就可能招惹到她们,引来倾盆暴雨和泛滥的洪水。

正因为这些原因,所以龙君们往往被视为暴君,从人们那里得到的主要是畏惧,敬爱之意几乎等于零。

可锦湖龙君却不是这样,她对于民众的爱hù

,简直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天气稍稍一热,她就会散布乌云遮住太阳,还会经常吹起和季节不符合的两封;当旱季来临的时候,她会谨慎地控zhì

着行云布雨的规模,让大地保持湿润,不影响耕作;当雨季来临的时候,她又会及时地疏通河道,引导水势,不让它形成洪水。

这种工作风格,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加上她从来不索要祭品,似乎完全没有贪婪和享shòu

方面的欲望,总的来说,简直就像是那些古代传说中的圣君一般,让人们从心底爱戴。

“这样的龙君,又怎么会气运不稳呢?这不合理!”

吴解得到的情报越多,心里就越疑惑,怎么也想不通。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了。吴解在龙王庙的讲课渐渐已经到了尾声,甚至于他现在的讲课已经超出了本身的水平,而是请杜馨讲课,他只负责复述而已。

正当他准bèi

结束讲道的时候,正巧本地居民要举行一次小祀,感谢龙君带来的风调雨顺。

而就在这一天,吴解终于得到重yào

的情报……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七章线索

“我们道门中人行走天下,最常用的符箓有二十四道,过去这段时间,我已经向你们一一讲解。”吴解坐在厢房门口的石阶上,石阶下跪坐着数十位年龄不等相貌各异的修士,认真地倾听着。

过去的一个多月,对于本地的散修们是难得的盛会。有一位已经修liàn

到通幽境界门口的前辈,大发善心地向他们传授修道的心得。虽然吴解所讲的只是一些零碎的东西,不涉及根本大法,但已经足够帮这些散修们解答往日困惑多时的问题,让他们能够有所进步。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安闲、麻婆和西瓜三人。

安闲道人在先天大成境界已经差不多十年,始终不知dào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直到有了吴解的讲解,他才恍然大悟,将半生积累的真气一股脑儿都投入血肉骨骼之中进行淬炼,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已经实实在在地踏入了百炼境界,甚至因为炼体的效果,容貌都年轻了许多。

麻婆道人修liàn

已经一百多年,可惜一直没有得到真传。只是凭借过人的天资,从佛经道藏里面有所领悟,勉勉强强踏入了百炼境界。如今得到了吴解的指点,往日零碎的修liàn

心得顿时连贯起来,俨然有自成一家的意思。而且不出意wài

的话,修至通幽境界,转世之后不失向道之心,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西瓜道人的进步乍看上去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明显,但如果打开他从不离身的那个伪装成钱袋的劣质储物袋,便能看到里面已经有十几本刚写好还没多久的笔记。这家伙快笔如飞的本事真是一绝,不仅能够把吴解的讲课都记下来,甚至连他的动作和表情都记录了下来。

在西瓜道人看来,前辈的一言一行,乃至于一个表情,都可能蕴含深意。所以要记录下来慢慢揣摩,直到完全理解。

或许千百年后,云梦郡会多出一两个宗门来,今日在这里听讲的众人之中,会出现一两位一派祖师,被后世弟子们供奉纪念吧。

“今天我给你们讲的是‘掌心雷’。相信你们很多人都懂得在掌心画符发雷的手段,但这就是‘掌心雷’吗?号称道门降妖伏魔第一利器的掌心雷,就只是一个区区的雷符吗?”

听讲的众人纷纷露出思索之色,而几个心思灵活的已经喜不自禁。

前辈讲道的时候从来不无的放矢,既然提到了掌心雷,多半是要给大家讲讲怎么修liàn

真zhèng

的“掌心雷”。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听说过道门绝学掌心雷的威力,在神话里面,仙人们往往只需yào

一记掌心雷,就能将修liàn

上千年的妖怪击溃,甚至能够扫荡群邪,威力足以惊天动地。

这里的众修士们,就算道行最高的麻婆道人,其实也并不是很善战。跟人动手的时候,多半也只能给自己拍个神力符轻灵符,然后提着刀子冲上去砍。要是真的能学到那种神乎其技的法术,这辈子可就是值了!

看着众人灼热的眼光,吴解笑了笑,轻轻咳嗽一声,开始讲今天的正题。

他今天要传授给这些散修的,正是道门绝学,掌心雷!

掌心雷是一门特殊的法术,它在道门之中几乎无人不知,但道门之外却几乎没有人懂得。这并非道门中人敝帚自珍不肯传授,而是基于一个很奇异的事实——

“西瓜,不要记了,记下来也没用。”吴解笑着说,“掌心雷乃是通往大道的法门,出我之口,入你们之耳,能记住的就记得住,记不住的就会忘掉。想要把它记下来……你先修liàn

到凝元境界再说吧。”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接下来他讲的这些话,众散修虽然听了进去,却犹如清水流过心田,只留下淡淡的印象。唯有极少数资质不错或者道行较深的,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天有五行,人亦有五行,五行在内为脏,在外为情,以五情引动脏腑之气,便能感应天地,运化五行而为雷。此雷并非符箓,乃是心意气息相合,自然而生法力。”

“怒引肝木,喜动心火,思起脾土,悲凝肺金,恐生肾水,此内外五行相合之妙,木为青雷,火为赤雷,土为黄雷,金为白雷,水为黑雷,此天人感应之像。”

“欲修此法,当凝神静气,存念勿思,内体五情,外感五行。以至于内外相通,则情动而法成。”

“此法所掌控者,心意也;所显化者,雷霆也。故称之为‘掌心雷’!”

说完这段话,吴解不等众人提问便返回了厢房。

要是有人绕到他面前的话,会发xiàn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精神有些憔悴,就像是休息不够,损耗了太多精神似的。

事实上他的确损耗严重,刚才他施展所谓“心意传道”的特殊法门,将“掌心雷”这一门不仅可以用以战斗,更可以用以修liàn

,通过身心与天地相合来提升道行的法门传授给一众散修,大大消耗了他的心力。

如果不是准bèi

充分,事先在天书世界里面养精蓄锐多时,又以源力凝练了一枚可以补充心力的灵丹事先服下,只怕他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心力交瘁,昏死过去了。

一般来说,心意传道这种手段,怎么也要到炼罡境界才能施展。纵然掌心雷差不多已经算是“道法”最终最为低级的,也不例外。

但他的收获也是很大的:提前施展这种高端法门,使得他触摸到了在这个境界层次原本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也使得他对于“道”的领悟得以加深。

现在的他正被拦在见性关卡上,哪怕只能得到一点点的领悟,也值得去试一试。

“效果怎么样?”吴解摇摇晃晃地坐下,还没来得及休息,杜若已经着急地问,“有所领悟吗?”

“嗯,不过觉得似乎和见性没多大关系……”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需yào

领悟的东西很多,提前领悟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茉莉笑呵呵地说,“见性其实是最简单的,实在不行的话,我有绝对可靠的办法。”

“咦?什么办法?”吴解还没回答,杜馨就好奇地问了出来。

“暂时还不能说,这办法能不用的话还是不用为好。”茉莉严肃起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有高手风范的,她坐在灵木之下,目光深沉地让人略一直视就觉得似乎整个人都要沉入海底一般,“这些修心的路子,在我们那个时代是没有。所以我只是根据猜测想出了这个办法,可靠固然可靠,但是不是有副作用,我就不确定了。”

“师傅你是知dào

的,我们这一系的法门从来都是只求成功,完全不在乎副作用。因为那时候我们有千千万万的弟子,有数不清的实验品。无论怎么高难度的手段,总能够通过反复的实验推敲到尽善尽美。可现在不行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师傅你去冒险。”

吴解微微点头,接受了她的解释。

虽然茉莉平时很有点不靠谱,但吴解相信她的判断,既然连她都觉得可能有危险,那么吴解就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长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他没必要冒那些本不需yào

冒的风险。

休息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随便找个道士问了一下,他便得知原来今天是每年几次例行的祭祀龙神的日子。本县的居民们从四面八发赶来祭祀和祷告,感谢龙神长久以来的庇护,并且祈求她未来继xù

保护锦湖县的百姓。

他们的祈祷是很虔诚的,吴解即使距离大殿很远,也能感觉到阵阵愿力流动,震动着自己的气运,让他暗暗心惊,同时也更加的疑惑不解。

锦湖龙君得到了这么强烈的信仰和支持,为什么还会气运偏移?

索性现在他的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便来到了大殿看个究竟。

人流如潮,信众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向龙神虔诚地膜拜祈祷,香火燃烧的青烟混合着祈愿之力,化作一层肉眼看不清的金光,将整个龙神庙完全罩住。

吴解暗暗点头,突然心中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到处看去,最终找到了让自己纳闷的原因——大殿的龙神塑像上,竟然只能看到极为稀薄的愿力!

不对啊!这位龙君受到如此信仰和尊崇,她的塑像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愿力?其余的愿力都哪里去了?

吴解并不怀疑可能是道士们盗取了愿力——盗取愿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些道士们连百炼境界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他在庙里走来走去,却始终没有发xiàn

哪里凝聚着强dà

的愿力,这些来自于百姓的虔诚祈愿之力,似乎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虽然一无所得,吴解却露出了笑容。

“没有线索”不是“没有异常”,这种反常的现象,本身就是极大的线索!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便在民间细细寻访,询问人们有没有和龙神有关的故事。

他很快收集到了不少故事,对它们进行分析之后,线索便渐渐清晰。

每一次龙神出现的时候,身边都有一位墨蛇君陪伴。她有什么命令,也都是吩咐墨蛇君去执行的。

吴解不用再问都可以确定,这个“墨蛇君”就算不是直接导致龙君气运偏移的罪魁祸首,也肯定是知情者!

于是选择了一个无星无月之夜,他来到了龙神庙的偏殿——这里供奉着龙神的仆人们,诸如虾兵蟹将之类,其中自然也包括墨蛇君。

站在那尊同样凝聚了少许愿力的半人半蛇神像前,他笑了笑,轻声说道:“墨蛇君可在?在下青羊观吴解,有事想要和阁下好好谈谈。”

“咦?!”一声惊呼从神像处传来,然后一个人影便从神像中走了出来,向他行了一礼,答道,“妾身墨玉,拜见青羊观上仙,不知上仙有何吩咐?”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八章墨蛇

从神像上下来的,是一位身材修颀、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的个子颇高,差不多跟杜若一般高,跟吴解不相上下。但比起英气勃发可谓女中豪杰的杜若,她的气质则显得柔婉娇弱,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之意。

这女子有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眉似柳叶、眼含流波,油然生出一股哀愁之意。一身绣着小小碎花的黑色绸衣贴在身上,遮不住婀娜的身姿,反倒越发衬出肌肤如雪,更加显得娇嫩。

柔顺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既加强了那种温柔娇弱的气质,又让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在她曼妙的身材上,而她的身材曲线却和这娇弱的气质截然相反,该挺的地方丰满得惊人,而该凹的地方则更加细得销魂。

龙神庙不大,偏殿自然更加狭小,因此她此刻和吴解的距离最多只有一尺,吴解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呼吸。而她弯腰行礼的时候,更是几乎都要碰到他了。他习惯性地还礼,结果头一低,就从黑发黑衣之间看到了一大片惊心动魄的雪白。

吴解虽然两世为人,但类似的经验少得可怜,正确地说,他前世根本没跟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的女人近距离接触过,这辈子——也一样。

眼前的美景固然动人,却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耍流氓”的尴尬感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结果这一步正好绊在门槛上。

他下盘极稳,双脚犹如钉子一般钉住,可门槛和地上的砖石便遭了秧,木头断裂和砖石破碎之声接连传来——这一瞬间,他完全忘了收敛力道。

但也正是这轻微的响声让他陡然惊醒,想起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不宜被龙神庙众人得知,急忙向那动人的女子点头致意,然后纵身一跃,抢在巡夜人赶来之前飞出龙神庙,借助无形剑的力量隐去身形,但却又留下一点足以指示方向的气息。

他急速地飞到锦湖旁边落下,脑海中却不由得还萦绕着那女子曼妙的身姿和刚才惊魂一瞥的动人景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是天生的尤物啊!”

“可惜我死得太早了,要是我晚死个几年,一定也能……”杜若酸溜溜地嘟嚷着,目光停留在自己其实已经小有规模的胸口,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着,她的目光又看向正在作沉思状的茉莉,顿时转忧为喜,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容;而让她的目光看向闭着眼睛坐在神圣之泉旁边的杜馨时,便又比刚才更加深深地叹了口气,话语间也充满了萧瑟悲凉之意。

“这个世界果然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吴解暂时没空理会元气少女纤细的哀伤,因为随着黑烟涌动,那自称墨玉的女子已经也飞了过来。

她甚是拘谨,远远地就落了下来,一步步走过来。而她走路的姿势颇为奇怪,走着扭着,扭动的幅度不大,却更显得摇曳生姿,加上她的身材好得过头,若是白日里在街上行走,不知dào

会有多少人看傻了眼。

幸亏这次她他距离吴解比较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这才省去了很多尴尬。

“墨玉姑娘,请问你就是这庙里祭祀的墨蛇君吗?”吴解抢先问道,“我看你的神像上也有愿力,想必平时经常跟随龙君一起行云布雨吧?”

墨玉闻言,眉头一皱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垂下头去,似乎犹豫着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她果然知dào

内幕!

吴解心中顿时大喜,脸上却摆出更加严肃的表情,加重了语气:“不久前,龙族使者来到我们青羊观,跟我们谈了一件事,有关这锦湖县的事。”

墨玉顿时一愣,刚才还垂着的头猛地抬起来,惊讶地看向吴解。

“龙族的使者说,锦湖县的龙君信仰出了点问题。我不知dào

他跟本门的师长们具体谈了什么,但我得到的命令是:彻查锦湖龙君信仰偏移的问题,并且把它‘解决了’!”

吴解刻意将“解决了”三个字说得又慢又重,阴森森冷冰冰,令人不寒而栗。

墨玉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微张开,显得极为惊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回过神似地大叫起来:“我没有窃取龙君的信仰!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啊!妹妹她亲口答yīng

我的!”

这三句话有点驴头不对马嘴,但至少给了吴解几个重yào

的情报。

第一,她知dào

龙君信仰偏移的事情,而且很可能龙君的信仰就是朝着她偏移的。

第二,她不知dào

为什么龙君的信仰会偏移。

第三,龙君和她关系极好,甚至以姐妹相称。还曾经亲口答yīng

她某件很重yào

的事情,很可能就是这件事导致了龙君的信仰偏移。

吴解微微一笑,面容重新恢复了和蔼:“墨道友不必着急,我们青羊观是讲道理的。”

青羊观这名门大派的金字招牌的确管用,刚才还惶急万分的墨玉很快定下神来,将一段数百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八百年前,有一条含有微弱龙族血脉的黑蛇精好不容易修liàn

有成,化为人形行走各地,寻求更进一步的契机。她路过了锦湖,正好遇到了锦湖龙君。

当时的锦湖龙君才刚刚成年,本事低微的她因为抽签输了而派到这里当龙君,做着完全不符合龙族天性,而且很超出自身实力的工作,诸事不顺,每天都在唉声叹气。

可锦湖里面连条道行稍稍高点,能够变成人样的水族都没有,她的满面愁容,只能对着满湖的鱼鳖。

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在遇到了蛇精之后终于发生了转机,龙君和蛇精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朋友,情同姐妹。

从此,一龙一蛇便整天一起行动。她们一起小心翼翼地行云布雨,使得人间风调雨顺;她们一起扫荡各地,毫无淑女风度地跟各路魑魅魍魉大打出手;她们一起耐着性子给锦湖里面那些蠢笨的鱼鳖们讲课,不知dào

多少次抓狂之后,终于培养出了几个勉强不那么笨的手下;她们还一起动手,一砖一瓦地在锦湖湖底建设水府,从无到有建造出了一间精致漂亮的龙宫……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是好几十年。昔日籍籍无名的锦湖龙君已经小有名气,乡绅们捐款修建的龙神庙也终于有了不少香火,还有一位年迈的散修道士在这山清水秀之处住下颐养天年,一切都上了正轨。

这个时候,龙君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突pò

的契机,就决心闭关潜修一段时间。但龙君的职责是不能不履行的,她便请求自己的好姐姐帮忙暂代龙君之职,让自己可以专心修liàn



这个时候蛇精已经又有进步,道行比往常进步了很多。更重yào

的是她爱上了这片洒下无数汗水的土地,早已决定扎根于此。所以对于妹妹的拜托,她毫不犹豫地就答yīng

了下来,凭借自身的那点龙族血脉和多年的工作经验,代替龙君行云布雨、降妖除魔,维护一方安宁。

一转眼过了十几年,龙君顺利出关,道行有了很大的长进,进步的幅度令蛇精为之瞠目结舌。

一龙一蛇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龙君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闭关,每闭关一次,道行就提升很多。

蛇精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最后终于忍不住询问究竟,才得知这是真龙血脉的效果。

这个消息让她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连修liàn

的劲头都小了很多。

蛇就是蛇,再怎么努力也跟龙不能比。迟早有一天,妹妹会成为翱翔九天的神龙,而她则永远是只能在地面上慢慢爬,最多乘着雾气在空中飘荡的蛇精!

龙君心思灵敏,很快就觉察到了姐姐的不对劲,旁敲侧击之下问出了缘由。性格豪迈的她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姐姐想出办法,然后跑去了云梦泽。

这一走就是上百年,百年之后归来的她不仅道行大进,更得到了龙族的秘法,能够将本身血脉分裂一丝出来给蛇精。虽然分量很少,但只要得到了这一丝血脉,蛇精就可以利用它来吞噬改造本身血脉,让自己渐渐朝着龙的方向进化,等到进化完成之后,再以龙蛇精血催化,就能够脱去蛇身,化为龙族。

这个进化过程或许要很久,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希望!

分裂血脉之后的龙君显得很疲倦,她表示自己要潜修很久,而且还要专门修liàn

一种即使分出精血也不会损伤元气的法门,所以请蛇精等上三百年,这三百年里面,锦湖龙君的工作就拜托蛇精代替。

蛇精自然不会拒绝妹妹的请求,于是她一边转化血脉,一边暂时充当着锦湖龙君,像以往做过很多次的那样,保佑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宁。

不知不觉,三百年就快要过了。她却发xiàn

锦湖这一带民间的信仰之力发生了偏移,不再朝着龙君流淌,而是主要流向自己了。

这种情况让蛇精百思不得其解,更为之坐卧不宁。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小蛇,很清楚信仰之力的偏移,意味着民间所信仰的已经不再是锦湖龙君,而是被称为“墨蛇君”的自己。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明白。

关于神道信仰的传承,九州界各大宗门尚且不甚了然,何况是区区一个蛇精呢!

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旦云梦泽的龙族们发xiàn

了这种情况,他们肯定不会容许区区一条小蛇窃取本应专属于龙君的信仰之力!

蛇精一直都想要找懂行的人问个究竟,可她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既道行深厚又人品可靠的修士,直到遇到了吴解……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墨玉敛衽为礼,然后收声摒息,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吴解的判决。

第一卷慕道 第十九章缘由

在墨蛇君墨玉刚开始自述的时候,吴解已经施展了一种并不常见的法术。

此法名曰“照妖法眼”,能够通过观察对方的气息流转,揣测对方有没有说谎。虽然面对那些老奸巨猾之辈不能奏效,但平常使用的时候,往往能够有极大的效果。

吴解觉得,这位墨蛇君不像是老奸巨猾之辈。

在照妖法眼之下,墨蛇君的气息并没有出现异常的流动,可见她说的应该是真话。

当然,这也不排除她老奸巨猾到连照妖法眼都看不出蛛丝马迹的地步。

所以吴解并没有急着表示“相信”或者“不相信”,而是沉吟了片刻之后,问了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

“墨道友,你知dào

龙君侍女吗?”

墨玉一愣,答道:“自然知dào

,不知上仙有什么要问的?”

“跟我讲讲这锦湖县的龙君侍女,如何?”

墨玉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

自从修成龙宫之后,她们就发xiàn

龙宫需yào

人手来打理。而那些鱼虾蟹鳖之类,成了精也是傻的。甭管怎么教导,都整天弄坏东西。无奈之下,她们只好使用了龙族传统的手法,挑选那些有一定资质的少女,予以能够缓慢改变体质的龙神印。

得到了龙神印的少女们,身体会慢慢地被龙神印改变,越来越亲近水。最后不知不觉就化为半人半鱼的水精,成为龙宫的侍者,帮忙打理龙宫杂务。

作为交换,她们的家族会得到相对于人类来说颇为丰厚的财富,而她们本人也能够以水精的身份活到二三百岁。

在这些龙宫侍女之中,有一群很特别的,就是骆家人。

锦湖县地方虽大,人口却不多,有修道资质的更是凤毛麟角。在这些人之中,她们姐妹发xiàn

一个姓骆的家族很特别,每隔几代就出现拥有优秀资质的少女。这些少女接受了龙神印之后,将会转化为半人半龙的龙精,是龙宫侍女们的领袖,而且在修liàn

水系法术方面具有非同寻常的天份。

吴解暗暗点头,这说法和骆瑜、安子清所说的,的确能够对得上号。

“不过这一代骆家的女儿很特别,她虽然是人类,却似乎有着一颗龙族的心。”墨玉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个丫头从小就嚷嚷着要修liàn

成仙,当一个逍遥天地的仙人,不肯一辈子就住在水里。”

“哦?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她当龙君侍女呢?”

“这一块不是我负责的,是由当初妹妹挑选的龙精和水精们负责的。她们应该是按照妹妹的命令行动吧。”墨玉很无辜地说,“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姑娘去破坏她的命令呢?她可是龙君啊,完全有权力征召锦湖县的任何一个百姓称为她的部下。”

吴解不置可否,沉吟了一下,又问:“那么,那个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我觉得她很有趣,教了她一些入门的炼气法,加上她们一族本来就收集了不少的修liàn

资料,慢慢地也有了一些成绩。后来云梦泽偶然有一封信要我们去交给贵派还丹真人浑天先生,我寻思着或许是个机会,就让她骑着龙马去送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墨玉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上仙的样子,佩玉她……终究没有能够拜入青羊观吧?”

“你很关心她?”吴解不动声色地问,但心中差不多已经信了。

骆瑜给自己的屋子取名“佩玉斋”,吴解有一次问过这个名字的来历,她说“佩玉”是她的字,由一位师长从自己的名字里面取了一个字赐给她,正好和她的名字“瑜”相应,颇为合适。

“不过啊,知dào

这个名字的可不多哦。除了老师和我自己之外,大概也就师门的几个朋友了。”

吴解当时好奇地问过她的老师是谁,不过骆瑜却神mì

兮兮地说,日后等她修liàn

有成回乡探亲的时候,吴解不妨跟着去看看,到时候她一定介shào

老师给大师兄认识。

现在看来,只怕赐给骆瑜“佩玉”这个字号的老师,就是这位墨蛇君墨玉了。

想通了这一点,吴解的脸色顿时又和气了几分。

正所谓爱屋及乌,在同门之中,他和骆瑜的关系是比较好的。面对着骆瑜的老师,自然理所当然地应该更加客气一些。

虽然……很可能骆瑜都不知dào

自己那位名字里面有“玉”的老师,其实就是三百年来庇护锦湖县的墨蛇君。

通过这个看似无关的问题确定了墨玉身份之后,吴解便询问她准bèi

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没想过……今年六月初九,就是三百年期满的日子。到时候妹妹会出关,分一份精血给我,然后我就开始闭关,专心化龙。”她的神情中满是憧憬,“化龙不知dào

要花多长时间,或许还会有些风险,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值得的!”

吴解微微点头——既然六月初九的时候龙君就要出关,那么不妨等一等吧。

反正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距离六月初九还剩了不到二十天,索性把这二十天等下来就是。

所以他除了不疼不痒地劝两句“求道之人首重心灵”、“走正道才能走得远”之类的话,就没有再对墨玉多加劝诫,而是回到了龙神庙里面,继xù

讲道。

因为考lǜ

到本地如果能够有一两个修仙门派的话,或许可以帮上龙君一些忙,所以他这一次讲道的内容就比较正规,从道心和道法之间的关系开始讲,然后又讲立身与立命,讲天道与人道……说实话,大多是藏书楼一层的那些笔记里面谈到的东西,对于青羊观的弟子们来说,基本上属于老生常谈。

但这些话对于锦湖县的散修们来说,就是高屋建瓴振聋发聩的真理名言了。他们每天都认真学习,几乎每一个人都努力地想要把吴解讲的那些道理都背下来——甭管能不能理解,背下来肯定没坏处,大不了将来慢慢理解。咱们修道的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

这些理论性的东西,对于内行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外行人来说,却往往比具体的方法还要珍贵——比方说对于做了多年的工艺,却始终没有学习过科学知识的老匠师而言,你直接给他牛顿三大定律的公式,远不如向他说明三大定律来得好。

前者只能提高他一些技术水平,后者却可能开拓他的思路,让他得到突pò

,成为伟大的名匠。

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就是这个道理。

吴解这一番讲道,不仅吸引了大量的散修,而且有不少魑魅魍魉都来偷听,甚至当他讲到一些精妙之处的时候,会发xiàn

空中出现了一些云雾,云雾之中隐隐有黑影晃动,想来是墨玉在听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龙神庙的讲道大会渐渐成为了一方盛事,到最后来求学的散修已经多得小院子里面都坐不下了。吴解不止一次发xiàn

有散修们为了争夺一个院子里面的座位,在距离龙神庙比较远的地方动手开打。

好在他们都知dào

这位讲道的杜若前辈是正道高人,不喜欢那些卑劣凶狠之徒,所以就算打架也都很克制,最多就是打得鼻青脸肿,从来没有打死打残的。

而只要不打死打残,对于体质已经非人的修道者来说,哪怕今天被打得跟猪头一样,过个两三天照样可以恢复得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讲道大会就在这种基本安定的气氛下进行着,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但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的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影。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可那危险并不是针对他的,所以他的灵感也不能很好地发挥效果。

他曾经趁着夜色让杜若出去查看,可杜若几乎把整个锦湖县都转了个遍,却没有看到任何谈得上“危险”的东西。

他有心请杜馨出马,却得知以杜馨的道行和法力,一旦出了天书世界,想要再进来就绝无可能了——至少以他目前的境界,绝无可能。

为了查探一些情报,失去这么一位可以随身教导自己的金丹老师,吴解的脑子还没坏,怎么也不会算错这笔账的。

所以他干脆不再理会那莫名的危机感,每天除了讲道之外就是修liàn



在这种生活中,他的心境渐渐明净澄澈,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摸到了见性通幽的门槛。而按照茉莉和杜馨的判断,他的魂魄之力早已积累得十分浑厚,一旦踏破那道门槛,立kè

就能凝魂聚魄,出入幽冥不在话下。

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修士就算阳寿耗尽死去,也能保留一份向道之心,来世很容易就会重新激发向道之心,再次踏上道途。

所以对于那些修为较低的散修们来说,见性通幽,基本上就是他们一生最大的追求。

今生已经无望追寻大道,来世再说吧……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初三。

吴解提前一天就打着出门访友的幌子离开了龙神庙,和墨玉一起在锦湖之中的一个小岛上等待龙君出关。

正午时分,随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湖水之中升起一个穿着盔甲的女子,眉目间春意荡漾,走动间风情万种,看起来比墨玉更有女人味。

吴解一愣,没料到龙君竟然是这般模样。

龙君见到了他,也是一愣。墨玉立kè

向二人彼此介shào

了一下,结果吴解虽然面带微笑,龙君却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我们姐妹的聚会,你带外人来干什么啊……”她有些不高兴地嘟嚷着,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瓶子递给墨玉,“这里面是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提炼出来的精血,你找个僻静安全的地方服下之后专心炼化,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必定能够褪去蛇身化为蛟龙。虽然蛟龙还不是真龙,但毕竟也是龙属了……”

墨玉并没有对此不满,欢天喜地接过金瓶,化为一缕黑烟离开,想来是去闭关了。

等她走后,吴解才向龙君询问关于信仰的问题。

“信仰什么的我才不在意呢!”龙君轻描淡写地说,“就算这龙君的位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姐姐这次化龙成功的话,直接把这个位子让给她也可以啊。”

吴解一愣,这才想起来龙族素来爱好自由,视龙君神职为苦差。能够甩掉这个差事,只怕她是求之不得的。

“可云梦泽那边,道友准bèi

怎么交代呢?”

龙君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忧色。

“这样吧,吴某也算是稍稍认识一些龙族的朋友,不如龙君写封信说清此事,吴某替你们跑一趟,去向云梦泽说个情,如何?”

吴解并非闲得无聊,而是想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帮zhù

墨玉和龙君,将这件事妥善解决。

不久之后,他就带着一封龙君的亲笔信,还有一颗作为信物的云梦龙族特有的明珠,出发前往南方的大泽。

等吴解的剑光消失在南方天尽头,龙君脸色一变,急急忙忙钻进水里,穿过几道阵法,来到了一间精致的龙宫。

“卞郎!祸事来了!”她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忧色,声音也显得有些惶急,“青羊观的人来了!常言道正邪不两立,他该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章双方

被称作“卞郎”的是一个英俊高挑的青年,他的相貌俊美,仪态大方,脸上的笑容透出一股令人从心底感到温暖的真挚,而他无论行走言谈,都更自然流露出端方质朴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就信任和喜欢他。

所谓“如沐春风”,大概就是指的这种人吧。

但他也有一些特别之处,那就是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眶里面,是一双翠绿的瞳仁。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瞳孔中有绿色的火焰在激烈地跳动,宛如来自天外魔域的妖魔在欢呼狂舞一般。

他原本坐在一张石桌前面,对着桌子上的棋盘思考,听到龙君如此惶急的话语,不禁眉头一皱,但随即舒展开来,似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办法,显得胸有成竹。

“不要着急,先把事情详细说来听听。”

龙君很不安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问:“现在他去云梦泽了,虽然一个来回总要两三天,可等他回来之后怎么办?他会不会发xiàn

我们的事情?卞郎啊!他虽然自称是来调查信仰偏移的,可那会不会是在说谎?他会不会是专门来追杀你的?”

“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没什么好怕的!”卞郎站了起来,微笑着走到龙君面前,脸上充满了自信,仿佛胜利唾手可得一般,“他们都是同样的嘴脸,乍看上去很厉害很强dà

,其实就像水泡一样,轻轻一戳就破了。”

“这锦湖早已被我们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莫说区区一个青羊观的弟子,就算来几个他们师门长辈,也休想攻破我们的防御阵法!而且你看,他显然已经被我们用以遮蔽天机的法术给迷惑了,被你略微一说就主动跑腿去送信……你觉得这样一个没本事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

被他这么一劝,龙君的忧色顿时舒展了很多,但还是忧心忡忡地问:“打败一个容易,可这些名门正派都是成群结队的,而且打了小的就来老的……咱们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打下去啊!”

“白夜千魂幡已经完成了九成以上,还差不到一百个魂魄就完工了。等这个做完,我们立kè

就走!”卞郎微笑着说,“我们花了近百年的时间才攒了这么多出生在‘白夜’的魂魄。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现在放qì

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

“不用担心,一百个魂魄很快就能到手。到时候我们就远走高飞,一起回天外天的小世界,回到我天外神门世代居住的花花世界,再也不管这滚滚红尘的俗事。”

卞郎的笑容越发和蔼,眼中的绿色火焰却跳动得越发激烈,火光甚至映了出来,将他的笑容映成一片诡异的绿色。

龙君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乖乖地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的石椅上,幻想着天外天的美景,幻想着两人双宿双栖,不由得有些入迷。

她的笑容甜美羞涩,充满了少女的遐想和憧憬,然而在那对龙族一贯的金色瞳孔之中,同样跳动着两团青绿色的幽幽火焰,金色的瞳仁和浑浊的绿火交相辉映,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氛。

卞郎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便摇摇头,朝着龙宫的花园走去,像是要散散心似的。

他走过很多侍女和水兵身边,对每个人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极是老朋友一般亲切。

而每一个侍女和水兵也都同样会向他点头致意,看起来彼此的关系很好。

不过当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赫然可以看到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都有两团浑浊的绿色火焰在幽幽跳动,而他们的笑容,更和卞郎脸上的笑容一般无二,就像是把他的表情画在了他们的脸上。

除了这貌似真挚的笑容之外,无论侍女还是水兵,都再没有别的任何表情。

卞郎一直走到无人看守的花园中,脸上的笑容才收敛起来,换成了一片凶狠之色。

“青羊观的人怎么突然出现了?难道他们发xiàn

了我的计划?”他眉头紧锁,显然并不像刚才说得那么轻松,“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计划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来?”

“或许他自己并不知dào

,但背后的那些老鬼们算出了什么……这些老鬼们的占算之法真是太麻烦了!可恨我心宗没有善于占卜的人,血宗的那个老东西又总是以身体不好为由不肯帮忙……那老东西二百年前就说身体不好寿元将尽,可到现在都没死……”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脸色渐渐坚决,眼中凶光四射。

“现在时间紧急,也不能再顾那么多了!马上就让龙君施法来掀起洪水!只要淹死的人足够多,总是能够找到合适魂魄的!”

“只是……可惜啊!这家伙虽然中了我的心魔大法迷了本性,再也不能得到信仰之力,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力量也非同寻常。本来想要把她带回门中炼成法器或者丹药,现在只好浪费了!”

“不过这样也好,锦湖龙君不忿信仰被部下夺走,想要兴风作浪报复苍生。犯下无边杀孽被天打雷劈,连龙宫都被轰成一片灰烬……这样谁都追查不到我的痕迹了!”

“只要炼成了白夜千魂幡,这次三教大战,入道层次之中我定然所向无dí

!为我神门立下大功的话,有的是天大的好处,何必在乎这区区一条小母龙!”

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但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既然决定要走了,那么那份做了手脚的精血就没了用处……为了防止被看出名堂来,干脆就废物利用一下,用它们引来域外魔火吧!”

“锦湖龙君杀孽太重被天打雷劈,墨蛇君修liàn

邪法,化龙之际被域外魔火烧死。不知dào

哪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看到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越想越得yì

,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清澈,回荡在龙宫之中。

听到了他的笑容,上至龙君下至虾兵蟹将,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笑了起来,只是他们的笑容全都显得有点僵硬,仿佛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上赫然正是卞郎的笑容。

吴解并不知dào

龙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此刻正驾着遁光朝着南方的云梦泽飞去。

他飞着飞着,剑光的速度慢慢地慢了下来,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疑惑之色。

“奇怪啊……为什么我要替龙君她们跑腿?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由龙君和墨蛇君一起去云梦泽奏请龙王吗?她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这是什么道理?”

他越想越纳闷,忍不住降下剑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和茉莉她们商量起来。

“你们说我这究竟怎么了?做好人好事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是不是这段时间被人当前辈恭维太久了,所以就有些飘飘然,因此喜欢大包大揽的?”

“差不多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杜若倒是并不反对,“能者多劳嘛,反正有龙君的亲笔信和明珠作为信物,这一趟应该能够顺利。你既然都被称作前辈、上仙了,那么跑一趟也没什么嘛。”

“答yīng

的事,就要做到。”杜馨言简意赅,却说到了重点。

不管吴解怎么想的,既然已经拍着胸口把这事情答yīng

了下来,那就一定要做到。

言而无信不是正派人士的做事风格,而且这事说大也不大,不过就是跑个腿而已。权当这次买个教xùn

,以后不要再被人捧两句就飘飘然,那也就行了。

吴解正要再次纵身飞起,茉莉却冷笑着开口了:“嘿嘿!师傅啊,你还没看出点名堂来吗?”

吴解一愣,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当然!那个龙君身上……你有没有看到信仰之力?”

吴解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锦湖龙君虽然三百年来都没有履行神职,但民间的崇拜和祈祷依然是冲着龙君去的,她身上自然有着浓厚的信仰之力。

“可你有没有注意这些信仰之力的‘新旧’?”茉莉脸上满是讥笑之色,“堂堂龙君,按说应该有很多信徒,这一点咱们在祭典的时候也看到了。可你在她的身上,看到千万信仰凝结而成的神光吗?”

吴解又是一愣,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起来。

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的确正如茉莉所说,龙君身上虽然有着深厚的信仰之力,但这些信仰之力却显得有些暮色沉沉,似乎很久都没有得到补充;而且最重yào

的是,按说一个在职的神灵,头顶必定有万千信徒的祈祷祝愿凝结成的神光,可她的头上却根本没有!

“这意味着什么?”他沉声问道。

“在墨蛇君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信仰之力,可也没看到神光——那么这里人们的祈愿祝福之力,究竟哪里去了呢?”

“可能是消散了吧。被祈祷者不履行职责的话,神光就会消散。”杜馨猜测。

“但明明有人在履行神职啊。”

吴解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向茉莉询问究竟,却得到了很意wài

的回答。

“我当年学过的东西很有限,只能看出这些问题,却看不出这些问题意味着什么。”茉莉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个兔子嘛,你不应该指望一只兔子什么都懂。”

吴解差点一头栽倒,哭笑不得长叹一声,依旧纵身飞起,朝着云梦泽飞去。

既然没看出问题,那事情就还得照旧办理。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墨蛇君继承了锦湖龙君的神职,这件事就可以有个比较妥当的结果。

追究太多没啥意义,结果好,那就行了。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一章通幽

云梦泽是位于南方的大湖,九州世界最著名的地理书《山川志》里面如此介shào

:云梦大泽,茫茫无边,泛舟千日而不见彼岸。或曰通天之泽,或曰千湖之母。土人相传,水底有五色神龙滋蔓,子子孙孙无穷尽。天下百水千川,一切江河湖泊,水伯皆出于此。土人又传,云梦虽大,湖心不可入也,龙性甚傲,见头顶舟楫,必怒而覆之,一舟皆亡无余也!

这话大概说了几件事,第一:云梦泽很大;第二,云梦泽里面住着龙族,天下水族龙君多出于此;第三,龙族不喜欢别人在他们头顶上招摇,想作死的大可以这么做试试看。

这三点吴解都知dào

,而他也绝对不想挑衅龙族的骄傲,所以当他来到云梦泽的时候,就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站在湖边以法力凝结了一道符箓,送入水中。

这道符箓没有任何战斗效果,它就是一个证明外加传信符,证明青羊观的人来了,并且简单说明一下来意。

混江湖的人,去陌生人家里拜访的时候要准bèi

拜帖,拜帖上写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而文士或者官员之间拜访,也常常先送上拜帖以为礼。这样的习惯,仙门之中同样也有。

吴解的这道符箓,就是青羊观专用的拜帖。

将符箓投入湖水之后,他就搬了块干净的白石摆在湖边,坐在石头上安心调理气息,宁心静思。

反正云梦泽龙族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答复,所以他干脆就趁这个时间,好好梳理一下思绪,考lǜ

一下来到锦湖县之后各种事情的得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思绪也一点一点深入,发xiàn

了自己这段时间很多做法和往日截然不同,就算是被人吹捧了之后飘飘然,似乎也飘飘然得有些过头了。

仔细想起来……倒像是思绪受到了干扰,脑子有些不够清醒了似的……

难道说……他才只是百炼境界,就有幸享shòu

到了一般凝元巅峰冲击还丹境界时候才会遭遇的“心魔”吗?

那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心魔,是域外天魔对人间影响力的具现,是由修士心中的杂念混合着法力而形成的执念。这种执念往往诞生于无形,不知不觉就让修士迷失了前进的方向,朝着不符合自己本性的道路走去。

那样的路自然是死路,而且很多人都会在这条路上犯下各种令他们追悔莫及的错误。其中更有一些会被魔心入侵,化为域外天魔在人间的信徒,死后甚至连转世投胎都不行。

更加可怕的是,这些被魔心入侵的修士们死后,魔心也不会立kè

消散,而是会化为魔种潜伏,只要机会合适,就会钻入其他修士的体内,影响他们的身心,让他们越来越朝着魔徒的方向发展。

最终的目标,自然是召唤域外天魔降临人间。

比方说当年害死杜若、最后死在吴解手下的三山道人,很可能就是遭到了魔种的入侵。否则他区区一个应该连炼罡都没达到的修士,怎么可能懂得召唤域外天魔的方法!

吴解回顾自己的行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也被魔种影响了心灵。但茉莉立kè

就否决了他的猜测——不论那魔种隐藏得多么深,都不可能躲过她的眼睛!

在魔道的问题上,她是当之无愧的权威!

既然不是魔种入侵,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吴解正在思考,面前的湖水却突然分开,一群虾兵蟹将簇拥着一个穿着银白盔甲的少年从湖水中升起来,向吴解拱手致意。

“云梦泽敖七,见过吴道长!”

敖七是云梦泽大龙君——就是俗称龙王的那位——的第七位儿子,今年不到二百岁的他,在龙族之中还只是个小孩子。

听说青羊观的后起之秀吴解来访,他便自告奋勇出门迎接。结果还没出水,就看到一位身穿淡青色法袍的高大青年,安安稳稳地坐在湖边白石上沉思,仪态悠闲,充满了飘逸出尘之气,顿时心中升起了几分佩服之意。

敖三太子并没有对自己在青羊观比武失败的事情做掩饰,所以敖七知dào

自己这位素来骄傲的兄长这次栽了跟头,堂堂一个炼罡多年的前辈败在了百炼境界晚辈的剑下。若非对方手下留情,恐怕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也会身负重伤。

所以他对于吴解便充满了好奇,想要看看这位被兄长称之为勇武过人、剑术通玄的年轻高手究竟何许人等。

结果这一见,的确正如自己猜测的一样,是一位充满了飘逸之气的出色人物!

人的偏见是很可怕的,龙也一样。

敖七太子既然认定吴解是充满了飘逸之气的仙人,这个观念就不会轻易改变,无论吴解怎么解释,他都只觉得吴解是谦虚,于是对吴解就越发地佩服,对青羊观这正派名门也充满了向往,甚至在念叨着“等我长大一些,也要去青羊观求学”。

对此,吴解只能暗暗叹气。

来青羊观求学?不知dào

憎恨龙族的安子清看到一个正牌的龙族出现,会不会愤nù

地拔刀就砍呢……

在敖七太子的迎接下,他进入了华丽得让凡间宫殿变成狗窝的云梦龙宫。

进入龙宫之后,他突然觉得心中似乎有灵光闪过,头脑猛地变得清晰了起来,一些这段时间一直没想清楚的事情一瞬间就变得清清楚楚,仿佛拂去了心头的一层纱,整个人就像是从迷雾之中闯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

最重yào

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思考的“生死”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生命是很重yào

的,但世界上还有很多比生命重yào

的事情。爱惜生命是正确的,不过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生和死,其实只是无尽的循环。而诸如他这样的修士所追求的,就是超越这个循环之上,成为永恒的存zài

,不再被生死约束,甚至于不再被任何东西约束,得到彻底的超脱!

这些道理他以前都懂,但直到此刻,他才真zhèng

地“理解”了它们。

这中间的奥妙很难说明,就像是一个人已经学习了很多驾车的技术,比方说该怎么把握方向盘、怎么看路标、怎么控zhì

油门和刹车、怎么换挡……等等等等,但只要他没有真的开过车,没有通过实践掌握开车的技术,他纵然背上了再多的驾驶知识,也不能算会开车。

过去的吴解,虽然懂得很多关于生死的道理,但那就像是背上了很多的驾驶知识,始终只停留在文字上;而从现在开始,他真zhèng

体会到了生死之间的境界,体会到了生死轮回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坐进了驾驶席,开着一辆汽车在路上行驶。

他领悟了生死之理!

于是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也渐渐迷离。

在他的眼前,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中突然出现了灰色的雾气,而他的心绪则不由自主地被这灰色的雾气吸引,下意识地朝着雾气走去,踏入了雾气之中。

周围景色猛地一震,从金碧辉煌的龙宫化为了一片幽深黑暗的世界,冰冷的风呼呼地吹着,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吹成冰块似的。

但当冷风吹到他身上的时候,一股热力突兀地从他心底涌起,化为金红色的火焰缭绕全身,将冷风完全隔住,半点都吹不过来。

在这团火焰腾起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烧毁了,眼前也顿时明亮了许多。

借着这股火焰的照明,他清楚地看到自己正站在一片干枯的大地上,脚下的泥土一块一块板结着,寸草不生。而在不远处,正有几团明亮的火焰停在那里,其中一团火焰呈现出耀眼的金色,让人一看就心生温暖,而另外几团火焰的颜色就晦暗许多,甚至若隐若现。

他极力地朝着远处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干涸大地,以及很多大大小小的火焰。

其中有几团火焰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明亮,以至于他才刚刚朝着它们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人犹如被迎面撞了重重的一下,整个人都被撞飞起来。

灰雾再次出现,然后他就发xiàn

自己已经回到了龙宫之中,站在那里发呆,周围是一群惊讶的虾兵蟹将,而敖七太子则目瞪口呆地站在不远处,眼中充满了敬佩之意。

“见性通幽!”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敖七太子总算回过神来,忍不住高声大叫,“你竟然在踏入龙宫的一瞬间见性通幽了?这简直太神奇了!果然不愧是名门高徒!下一次青羊观招收弟子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拜师学艺!”

吴解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终于堪破了生死界限,踏进了入道三境的最后一关,通幽境界。

而刚才他所看到的景象,其实就是魂魄无意之间进入了冥界。

那些大大小小的火焰,就是龙宫里面的众人;而那几团耀眼得可怕的火焰,自然就是师叔所说的“龙祖”们了吧……

即使身在龙宫之中理应守礼,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就在吴解踏入云梦龙宫的瞬间,锦湖龙宫里面正在静坐思考的“卞郎”突然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心魔大法受到了干扰,那个吴解已经进入云梦龙宫了吗?”他念头一转便猜到了原因,但并未有半点担心不安,“没关系,只要你离开了云梦龙宫,就免不了再被心魔大法干扰。我也不指望能够像控zhì

龙君她们这样控zhì

你,只要影响你的思考,让你的思绪不能清晰,就足够了!”

可才过了几秒钟,他的脸色便突然大变,正要急急忙忙施法,却还是慢了一步,吐出一大口血来。

“心魔大法被破了!这家伙竟然正好在龙宫里面堪破生死,见性通幽了!”

他愤nù

得几乎要大吼,没料到自己最擅长的无上神通居然就这么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破去。

他的心魔大法威力无比,能够潜移默化之下控zhì

别人的心神,就算是道行比他高一些的也难以摆脱。想要破解这门法术,必须先将其威力压制到最低,然后强dà

的精神力将其击破。

吴解身在云梦龙宫里面,龙宫的守护大阵自然将心魔大法的威力压制到最低,而此时吴解堪破生死,一举踏入通幽境界,借助境界突pò

的这个瞬间高涨的精神力,一举击溃了他的心魔大法。

心魔大法威力无比,但破绽也很明显,一旦被破,整个法术的运转都会暂时停滞。他对于整个锦湖县的渗透自然完全失效,就连对龙君等人的控zhì

也被削弱了很多。

更要命的是,他还因此受了重伤——需yào

修养至少十天半个月的重伤!

但是,他真的还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来慢慢养伤吗?

这位魔道心宗年青一代的后起之秀沉思着,忍不住咬牙切齿。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二章惊变

魔道有很多宗门,心宗——或者说“心魔宗”——是其中相当强盛的一支。这一支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有着诡异的能力,其镇派绝学“心魔大法”阴损异常,防不胜防,号称魔中之魔。

心魔宗目前有七位入道境界的弟子,其中最为出色的名叫卞烈泉。他已经在入道境界停留了近四十年,到现在还没有聚炼罡气,目的就是为了在五十年一度的三教大战之时,以绝对的优势横扫入道级数的敌人,博取魔道各派为胜利者准bèi

的丰厚奖励。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离开了魔道居住的天外天,潜入人间,并且冒着被云梦泽龙族发xiàn

的危险控zhì

了锦湖龙宫上下。

心魔大法奥妙无方,包括龙君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他不知不觉控zhì

,将这个才来了不到十年的家伙视为和龙君结识已经几百年的爱人,丝毫没有觉得这说法有什么问题——龙君闭关都快三百年了,要怎么才能认识这么一个爱人?

这几年来,他一方面不断消耗真气炼就心魔丝,向着锦湖县的各处铺展,以加强心魔大法对于整个锦湖县的渗透,另一方面就是在收集所谓“白夜”出生的魂魄,炼制一件特殊的法器。

“白夜”这个词有双重含义,第一指的是月亮已经升起,太阳已经落下,但天空还没有全黑的这段时间,第二指的是命格独特,五行之中“金”的成分特别多,以至于凝成所谓“白金命格”的那种人。

只有在白夜时分出生,具有白金命格,才是他所要收集的魂魄。

集结一千个那样的魂魄,便能炼制一件特殊的法器“白夜千魂幡”。

这件法器兼具了锐利、厚重和轻灵三重性质,明明轻得无形无质,却锋利得可以轻易摧金断玉,更能够将力量放大到几十倍。是比起那些炼罡甚至于凝元层次的法器也毫不逊色,在入道层次自然更是足以横扫任何敌人。

要不是借助龙君渗透了几乎整个锦湖县,他无论如何也制造不出这样的法器来。

现在虽然心魔大法被吴解机缘巧合之下破除,令他身负重伤,但只要白夜千魂幡完成,他的这一番谋划就可以算基本成功。

而为了炼成这件法器,收集到最后的一些魂魄,他已经不再顾忌可能带来的麻烦了!

在锦湖之中,水族们正在兴起风浪;在天空之上,龙君正在行云布雨。

他要抢在正派修士们前来阻止之前水淹整个锦湖县,一口气把剩下的魂魄全都凑齐!

至于这番杀孽会带来什么后果……反正是龙君自己想起来去做的,跟他没关系……

卞烈泉坐在龙宫之中,通过守护龙宫的大阵感觉到外面的水势不断加强,因为受伤而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许喜色。

“现在,就只有等了。”他看着法台上那件正在缓缓成型的苍白旗幡,微笑着点点头。

“只要那些该死的伪君子们来得迟一点就行……”

而他嘴里的伪君子们正在干什么呢?

吴解正在云梦泽龙宫闭关调息。

他是来送信的,不过对于刚刚成功踏入通幽境界的他来说,此刻最重yào

的是进行一个短暂的闭关,好好稳定境界。其余的事情,都可以等等再说。

“这件事当然没问题,不过……那两个混账实在是太不懂礼数了!”因为大龙君闭关,云梦泽的事情由他的妻子,也就是诸位太子的母亲负责,这位云梦泽的王后不假思索地答yīng

了锦湖县龙君更替的事情,然后对于龙君和墨蛇君居然敢让吴解替她们跑腿这一点大为不满。

“吴小友,你还是闭关个两三天修养一下吧。这次你一口气踏破‘知幽’、‘观幽’、‘入冥’、‘出冥’四步,精神上的损耗一定很大,需yào

好好休息,以稳定境界。”她以不容反对的气势说道,“至于那两个没礼貌的混账,让她们等等!”

见吴解想要为龙君和墨蛇君说好话,她直截了当地拦住了吴解的话头:“我们龙族是讲规矩懂礼仪的,这种大事怎么也该她们自己来请示,结果她们倒好,怕被责罚,就让你来送信……真是岂有此理!”

“小友切勿再劝,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哀家这便已经派出殿前武士去将她们抓回来责罚了……”

在这种情况下,吴解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乖乖接受王后的好意,在云梦泽龙宫之中闭关修养。

反正锦湖龙君和墨蛇君三百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个三五天吧……

锦湖县发生的事情,卞烈泉的谋划,等等的一切,他全然不知情。

虽然他对于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却也还有人能够在千里万里之外感觉到情况。

那就是骆瑜。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她终于凝成了天一真水,顺利出关。

出关之后,她很快就发xiàn

安子清似乎对她特别在意,简直就像是成了跟屁虫似的,整天都跟在她身边。她走到哪里,这家伙就跟到哪里;她回屋休息,这家伙就在屋外打坐。

“你有什么事情就明说,这样跟着我,我觉得很不舒服!”

“大师兄说你的状态不正常,要我多照顾你一点,防止你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弄死了。”安子清一个字都没提到锦湖,“本来我是不愿意的,但大师兄开了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唉!谁叫我是本门当代最擅长医术的呢……能者多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骆瑜自然不相信他的说法——安子清绝对属于不擅长说谎的那种人,虽然嘴上一点口风都没露,但那滴溜溜转着却不敢和她对视的眼神,已经将他无情地出卖了。

骆瑜眉头一皱,便要追问下去,但转念一想却还是没有开口。以安子清的性格,她就算再怎么追问,不肯说的终究也还是不肯说,哪怕是要跟她大战一场,他也绝对不会把他认为需yào

保密的事情给说出来。

既然做不到,那就只好算了。

所以她干脆定下心来专心修养,一边运用天一真水滋润身体,加快百炼锻体的进度,一边好好推敲大师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天天气不错,她偶然心血来潮找易悌下棋。两人来到精舍区中央的小广场边上,在石头棋盘两边坐下对弈,不远处的池水旁,某个姓安的家伙正在对她虎视眈眈,目光中满是警惕。

这些年来,骆瑜早已习惯了安子清对她的敌意,习惯成自然之后,倒也不觉得怎么样。但易悌可没经过这种阵势,顿时觉得有点不自在,下棋的时候频频朝着安子清那边看去,精神也难免有点不集中。

结果不一会儿,他就出现了昏招,被骆瑜吃了好几个棋子,占据了棋盘上的主动权。

易悌是个很在乎输赢的人,吃了亏之后顿时就把安子清抛在一边,专心盯着棋盘,再不肯有半点分心。

于是两个人专心下棋,旁边安子清则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乍看上去倒也还算和谐……只要忽略安子清那阴沉沉的眼神就行。

骆瑜的棋艺很好,既然占了优势,就绝不会轻易放松,在棋盘上步步紧逼,杀得易悌节节败退。但易悌不愧是名动南方的大才子,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他知dào

自己已经吃了亏,稳稳当当地下到终局的话必败无疑,索性到处开战,将整个棋局搅得混乱,黑白双方犹如犬牙交错,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处都陷入搏杀之中,形成了极其纷乱细致的局面。

在这种局面之下,无论是败中求胜的易悌还是要稳定战果的骆瑜,都不得不集中了全部的精力,一点也不敢放松。

骆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棋子落下,心中却殊无半点轻松之意。

她已经算了好几次,接下来这轮对杀,自己是会有一些优势的。但对手是易二郎的话,就算计算再多次也无法有任何的把握,因为易悌经常会施展出神来之笔,从意料不到的方向出手,将整个棋局逆转。

这一步走下,易悌也陷入了沉思。骆瑜正想稍稍松口气,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火烧了一般。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红线,将一枚已经变得通红的护身符从贴身内衣里面拽了出来。

这枚护身符原本是一片黑色的鳞片,总是能够带给她清凉的感觉,但此刻它却变得火热滚烫,几乎要将她烫伤。

能够将百炼境界即将大成的她烫到痛呼出来,这鳞片的温度可想而知!

但此刻骆瑜已经顾不上疼痛,她紧张地看着变得火红的护身符,心中满是不安。

这枚护身符,是她准bèi

离家求道的时候,那位一直照顾她,赐她字号,教她入门道法,指点她如何与家人相处,最后帮她争取到这个机会的老师所赠。

她知dào

这护身符的来历,那是老师从自己真身取下的鳞片,是经过了老师多年祭炼,并且有人间功德之力加持的宝物。带着它在身边,可以让她得到好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十年来,她一直都将护身符贴身戴着,常常感受着它传来的清凉,回忆起当初老师对自己的关心和教导。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只要炼成罡气,成为真zhèng

意义上的仙人,就动身返回故乡去见老师,告sù

她学生终于成功了……可却没料到,今天却发生了这样的意wài



连这片鳞片都变成了这个模样,老师她究竟怎么了!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三章灾害

骆瑜的异状,护身符的变化,易悌和安子清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易悌眉头一皱,正想要说什么,安子清已经冷哼着将一颗药丸扔了过来。

“冰魂丹,可以清除火毒。”他似乎满不在乎地说,“你那护身符有问题,刚才明显有大量火毒传来。就算你有天一真水护体,也要当心被火毒灼伤。这东西是我们炼丹师必备的,清除火毒有奇效,赶快服了它,免得大师兄说我办事不力。”

骆瑜依言服下雪白的冰魂丹,顿时一股清凉之意升起,灼痛感觉全部消失,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但她却没有半点高兴,目光死死地盯着化作火红的鳞片,眼中满是忧色。

“究竟怎么了?”易悌劝道,“有什么麻烦就说出来,这里有我们这些师兄弟,还有各位师长,天大的麻烦也能帮你解决。”

但骆瑜却没有说,她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小池子上。

“这个池子有什么特别吗?”

安子清嘟嚷着,还是乖乖让开,让她来到池子前面。

骆瑜将火红的鳞片放进池水,清澈平静的池水顿时冒出了许多水汽。她不顾这些,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进池水之中,默念口诀,发动了水镜之术。

池水飞快地荡漾起来,顷刻间映出了一座湖泊,湖泊边是城镇和农田,田地里绿油油一片,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骆瑜所要找的并不是这些,她焦急地操纵着水镜飞快地移动,过了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一间湖边的小石屋上。

这座小石屋看起来很简朴,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装饰。但墙壁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在次第开放,倒也颇为清雅。

乍看上去一切似乎都没问题,但她却知dào

此刻所见的并非真实景象,而是根据自己内心的记忆和想象所描绘出来的虚像。

想要把虚像变成实像,以前她是做不到的,但自从炼成天一真水之后,这就再也难不倒她了。

默运真气,将体内真水凝出一滴,那墨黑的水滴轻轻落入池水之中,平静清雅的景象就像是被锤子砸碎的镜子一样瞬间粉碎,然后剧烈地晃动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法力被源源不断地吸入水面之中,直到全身法力去了接近四成,水面才稳定下来,重新化成镜子的模样。

只是,此刻镜子里面映出的,却是一副骇人的景象。

湖泊之中浊浪滚滚,天空中大雨倾盆,农田已经被淹没了许多,围着湖泊的堤坝上站满了人群,很多人都在朝着湖水磕头祈祷,也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修士的人正在施法加固堤坝……

但骆瑜一点都没有在乎这些,她的目光已经完全水镜中央的景象吸引了。

小石屋此刻化作一片通红,那些藤蔓早已烧成灰烬,雨水落在石屋上,顷刻间化作无数的水汽,形成一团浓厚的白雾将它罩住。

白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石屋里面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鲜红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妖异的绿色正在狡黠地在火焰之中跳动,而这片火海之中,隐约有个黑色的影子正在翻滚挣扎。

“这是怎么回事?”易悌还好,安子清已经忍不住发问,“你这法术倒也厉害,可那些景象是什么意思啊?难道真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水灾?为什么房子在大雨里面烧成这样?”

但骆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惶急地东张西望,最后目光看向了悬浮在空中的祖师堂。

“喂喂!你想要干什么?”安子清被她火热的目光吓了一跳,急忙劝道,“那可是祖师堂!你不要作死啊!”

骆瑜一言不发,猛地跪下来,朝着祖师堂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脑门将地上的石板撞成了碎块,而额头上也顿时鲜血淋漓。

这下连易悌都吃了一惊,急忙拿出金疮药——他当年被人打了太多次,后来就养成了随身带着很多金疮药的习惯。

可还没等他将金疮药递给骆瑜,骆瑜已经站了起来,盯着水镜之中的景象,咬咬牙一口鲜血喷了进去。

随着这口血喷出去,水镜里面的景象猛地旋转起来,化作一个小小的漩涡。

她立kè

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漩涡里面。

安子清一愣,下意识地大叫“不许跑!”,也跳进了漩涡。

易悌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但立kè

就回过神来,手一翻,一道剑光将他包裹住,冲进了正在迅速平息的漩涡里面。

这漩涡平息得极快,易悌的剑光刚刚冲进去,它就几乎完全平静了下来。

随着一声清啸,一道光芒从远处疾驰而来,朝着漩涡冲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将小池炸成碎片,却没能冲进漩涡里面。

剑光收敛,化作持剑而立的李逍遥。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便纵起剑光飞向韶光堂。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明亮的剑光从韶光堂里面飞出去,呼啸着划破长空,朝着南方飞去。

……吴解伸了个拦腰,舒展了一下身体,从静室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趟闭关,比他预计的时间短很多。才仅仅一天,他就已经完全稳固了通幽境界,实现了闭关的目标。

虽然云梦龙宫的静室的确很适合闭关,但他可不想在这边拖太久。既然已经稳固了境界,那么不如赶快出发算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算龙族的执掌者自己都说不着急,他也不能真的不着急啊。

他已经稳定了通幽境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缓慢地从幽冥世界汲取生死轮回之力滋养魂魄,等到魂魄强盛到可以在幽冥世界化出形体来,就可以尝试着在生死之间凝练罡风。

这中间没什么太大的难度,慢慢积累就是。

事实上,只要达到了通幽境界,本身的资质运气也不是太差,又有合适的功法,由通幽而至炼罡,只是一个积累的问题罢了。

只要积累足够,自然水到渠成。

按照杜馨的估计,以吴解的情况,大概积累个二十到三十年,就能够凝练出罡风,顺理成章地踏入炼罡境界,成为可以出入青冥腾云驾雾的真zhèng

仙人!

听到吴解出关的消息,敖三太子便带着弟弟敖七来见他,并且表示两人要跟他一起出发,去锦湖宣bù

王后的旨意。

“那两个混账不懂礼数,我们却不能不懂。”他说,“龙君更替乃是大事,是要昭告上苍的,没有一个正规的仪式怎么行!”

看他那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吴解可以预料到届时锦湖龙君和墨蛇君一定会被骂得狗血喷头,没准还要罚跪挨打……

不过这是龙族的内务,他无权干涉,想来怎么也不至于打死打残就是了。

有敖三太子这位炼罡多年的大高手带队,他们飞行的速度快得惊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从云梦泽飞到了锦湖县。

但此刻锦湖县的情况却远远超出吴解的预料:暴雨倾盆,浊浪翻滚,洪水泛滥。

“这……这是怎么回事?”站在敖三太子凝练出的罡云之中,吴解目瞪口呆,“我出发的时候,一切不都还是好端端的吗!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这样了?”

敖三太子并没有开口,只是眉头紧锁,目光冷冷地扫过天空的乌云和地上的洪水。

“看来,这件事恐怕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冷笑着,突然张口一吸,如同饮水一般,将漫天乌云全都吸了进去,于是暴雨顷刻间停止,又是一片朗朗青天。

他微微皱眉,又朝着地面一吸,将满地泛滥的洪水也全部吸掉,一场大灾难便被消弭于无形。

连续施展了两个规模极大的法术,即使敖三太子功力深厚,也不由得有些头晕气虚。他降下云头,让吴解和敖七去了解详细情况,自己则纵身一跃,跳进了锦湖之中。

“吴道友,龙族自有法度,请不要插手!”

临走之时,他如此叮嘱。

吴解知dào

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敖三太子的意思,恐怕锦湖龙君这次要凶多吉少了。

敖三太子的话语神情,很明显是要清理门户的样子。而以他的神通本领,那锦湖龙君怕是连一招都撑不住。

上次见面的时候吴解就已经看出来了,锦湖龙君目前也不过就是百炼境界罢了。虽然平时她可以借助锦湖神职来加强法力,可面对着高级的龙神,她的神职将会无从施展,只能束手就擒。

“七太子,按照你们龙族的规矩,这事情该怎么办?”

“降灾乃是大事,必须得到父王或者母后的批准才可以实行。未经许可擅自降下灾难的,视情节严重程度处罚。这次的灾难已经达到了毁灭性的地步,视同谋逆,死罪!”

敖七的回答让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暗暗嘀咕:“这叫什么事啊!锦湖龙君难道闭关闭糊涂了?自己找死吗?”

此刻灾难已经平息,他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做点什么,便和敖七施法隐去身影,在堤坝上边走边聊。

二人正聊着,突然感觉到前面有法力流动,朝着那边看去,只见一座石屋猛地炸裂,一条比人还粗,比十几个人还长的黑色巨蛇从食物里面腾起身体,朝着湖面发出凄惨的叫声。

赤红的火焰缭绕着巨蛇的身体,火焰之中更有许多的诡异绿色在跳动不已。巨蛇的小半个身体已经被几乎烧成了焦炭,甚至可以看到很多被烧焦的肉块正在落下,犹如雨点一般。

在巨蛇的头顶上,一个穿着淡青色法袍的身影正在竭力施法,将一股纯黑的真水落下,护住巨蛇的头颅部分,但能够熄灭各种火焰的真水却灭不掉那些绿色的火焰,只见它们顽强地在巨蛇身上燃烧,鳞甲皮肉片片碎裂。

吴解一眼就认出了巨蛇头顶上的那个人,也猜出了巨蛇的来历。

“骆师妹!墨蛇君!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四章决意

吴解是个反应很快的人,这些年来的经lì

也让他明白了遇事要果duàn

的道理。

所以在问话的同时,他就已经脚下红光闪烁,以火遁之术越过上百丈的距离,来到了巨蛇旁边。

距离近了,他便更加清楚地看出,墨蛇君的情况是多么的危急。

那些火焰是从她的皮肉里面生出,但却又反过来灼烧她,令她苦不堪言。火焰的温度很高,威力很大,纵然她的身体已经修liàn

到刀斧难伤的境地,在这火焰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

一片片黑色的鳞片被烧得失去光泽,然后裂开。龟裂的蛇皮中出现的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被烧得溢出香味的白色熟肉。

很多地方的血肉已经烧焦落下,透过一处处触目惊心的伤口,可以看到她的内脏,可以看到内脏和骨骼同样被火焰缭绕,狠狠地灼烧着。

若非有骆瑜在不断发出黑色真水浇灌,只怕这股火焰早已席卷而上,将墨蛇君的整个身体都吞没了!

吴解眉头一皱,伸手按在了巨蛇的身上。

“天下万火,以我为尊!”他双目圆瞪,大喝一声,“灭!”

一言既出,笼罩着巨蛇不断燃烧的烈焰便迅速地熄灭,火势急速减弱,更沿着已经被烧焦的身体飞快地向下褪去。

吴解可是玩火的大行家,纵然这火焰的力量强dà

、来历诡异,他也能够设法将其削弱一点。

而这一点,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分界。

果不其然,得到了他的帮zhù

,巨蛇便顺利地将周身的烈焰压住,缓过了至关重yào

的一口气。

它发出一声低吟,重新化为黑衣的墨玉,无力地躺在骆瑜怀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死过去的样子。

“老师!这究竟怎么了?”骆瑜略略松了口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站在旁边的安子清。

“喂!你看我干什么?”

“安师兄,之前你的那种丹药神效非凡,可否再给我几颗?”

安子清一愣,满脸不高兴地说:“这是妖怪啊!我的药可不是用来给妖怪治伤的……”

但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拿出了一个玉瓶扔给骆瑜。想了想,又扔给了她另外一个玉瓶。

“第一瓶是冰魂丹,第二瓶是雪肌散,冰魂丹直接服用,雪肌散用真气浸润化开外敷。”

骆瑜依言施药,这两瓶灵药不愧是神丹安家出品,果然效力非凡,墨玉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总算是多少恢复了一点生机,深深地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老师,你怎么被烧成这样?”

墨玉看看骆瑜,又看看旁边的吴解和其他人,她注意到了四人穿着同一式样的法袍,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我一直在闭关消化妹妹给我的精血,将它运转全身,慢慢滋养壮大,替代本身的精血,以求脱胎化龙……但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间心中就杂念丛生,更有一股无名怨毒化为烈火……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现在只怕已经被烧死了。”

“蛇类化龙的时候的确会有心火劫。”敖七太子也已经赶了过来,闻言说道,“但心火劫旺盛到这个地步的,真是闻所未闻!”

他仔细打量着墨玉,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我看你眉宇之间神气盎然,头顶更有一点功德光芒,按说心火劫应该很容易渡过才对,怎么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墨玉一脸茫然,表示自己也不知dào

原因。

“算了,反正都过去了。”敖七太子倒也不是什么好奇宝宝,手一挥就将此事放在一边,追问起真zhèng

让他在意的事情来。

“你就是这锦湖龙君的结拜姐姐,墨蛇君墨玉吧?我是云梦泽敖七,这次跟着三哥来为你们办理龙君神职更替的事务——可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弄出这么大的灾难来!”

说到这里,他声色俱厉,一股无形的威压油然而生,那犹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和年龄不符的威严:“你们胡所非为,真当我们云梦泽的规矩是摆设不成!”

墨玉大吃一惊,急忙挣扎着跪下,连呼冤枉。

“太子明鉴!这事情肯定另有蹊跷!妹妹她绝不是会胡乱掀起灾害的人啊!”

“你跟我说没用,三哥已经前往锦湖龙宫了……你最好求祖龙保佑,他没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砍人。”

墨玉顿时着急起来,站起来朝着湖水走去。可她才走了一步,突然惨叫一声,七窍之中同时喷出火来,红绿相间的火焰一瞬间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毫不留情地灼烧。

这次她总算来得及反应,喷出一股白色霜雾护住身体,想要将火焰扑灭。但这红绿相间的火焰十分诡异,随灭随生,任凭她怎么施法都毫无用处。

骆瑜大惊,正要再一次施展天一真水灭火,吴解已经抢先出手。

他按住了墨玉的肩膀,再次施法想要扑灭那些火焰,却发xiàn

这次的火焰比之前难缠得多,虽然他的道行和法力都比墨玉强,一时间却依然难以将火焰灭掉。

而且……他还感觉出了另外一件事……

“奇怪!这火焰怎么是从你的血肉骨骼里面生出来的?所谓的‘心火劫’不应该是从心中生出毒火吗?”

他这句话说出来,墨玉顿时恍然大悟,惊讶、痛苦、不敢相信的表情在脸上交织着。

她呆呆地看向已经风平浪静的锦湖,痛苦地大叫:“这火是从精血中生成的!妹妹!是你要烧死我吗!”

“我们八百年的姐妹,你怎么突然对我下了杀手!”

随着她的心情激动,那些火焰的力量越发强dà

,即使以吴解的本事,也不由得有些吃力,感觉自己已经渐渐地有点压不住它们了。

“不要说话!凝神静气!你的心情越激动,火力就会越强!”

“没有用的……这火……是她在施法,是她要烧死我……”墨玉显得失魂落魄,一下子就瘫在地上,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她要杀我……竟然是她要杀我!”

吴解等人对视一眼,感到疑惑的同时,更感觉到极为棘手。

倘若这火焰真的是给予墨玉精血的锦湖龙君在施法催动,那么纵然吴解神通广大,也难以将其完全熄灭。

因为这火焰是从精血之中产生,而这些精血已经和墨玉浑然一体,只要她元气不枯竭,火焰就不会熄灭。

想要让这火焰熄灭,除了以无上法力将已经融合的精血再次分离之外,就只有请锦湖龙君停止施法才行。

敖七太子眉头一皱,扬手朝着湖水之中发出一道光芒,想要向已经进入锦湖龙宫的敖三太子传讯,请他让锦湖龙君停止施法。

但奇怪的是,这道光芒发出去之后,在湖水之中滴溜溜地转着圈子,始终就是不深入进去。

“这锦湖里面被谁笼罩了阵法……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敖七常识了几次,始终无法突pò

阻拦,白净的脸上顿时浮起了几分羞愧之色,“我的本事有限,没办法传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dào

该怎么办。

片刻之后,骆瑜咬了咬牙,摘下了一直系在额上的头带。

“我去!”

“你怎么去?”安子清纳闷地问。

骆瑜苦笑着挽起袖子,手臂上一道奇异的纹身发出光芒,化为一匹神骏的白马,出现他们面前。

“我乘龙马去。”

说着,她额上光芒大盛,长发无风自动,猎猎飘扬,在一直被发带遮住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枚犹如龙头的奇异符印。

那是龙神印,持有这符印的,便是龙君选择的侍女。

“不行!”墨玉激动地大叫,“一旦催发龙神印,你从此就会化成龙精,生死都掌握在龙君手上……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的吗?”

吴解等人闻言大惊,想要过去阻止,却被龙神印的光芒挡住,无法靠近。

在他们的注视之中,龙神印的光芒越来越明亮,骆瑜身上的气息也开始渐渐变化,额上开始出现短短的犄角,脸颊上也出现了细小的鳞片,慢慢变成了半人半龙的模样。

“这个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犹如叹息般地低声说着,纵身跃上了龙马。

雪白的龙马发出欢快地嘶鸣,飞快地跑了出,朝着湖水中冲去。

当它冲入湖水的时候,也不见水势分开,也不见水波荡漾,一人一马犹如虚影一般冲进了锦湖里面,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解摇头叹息,安子清眉头紧锁,易悌面沉如水。

墨玉垂下头来,眼中泪珠一滴滴落下,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嘛。”敖七劝道,“不就是化身龙精嘛,再过二十年就是四爷爷的三千岁生日,到时候他老人家会出关。只要请他老人家出手,想要从龙精变回人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二十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很长,可对于修士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这龙马真古怪!”安子清嘟嚷起来,“居然还能变成纹身……我还以为她这次没把龙马带在身边呢……”

“龙马是龙神印的一部分,怎么可能离身呢?”墨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要是她能够将龙马赶走,那就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法力解除龙神印了……没这么容易的。”

一时间众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好站在湖边等待,等待敖三太子和骆瑜归来,也等待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时间慢慢地过去,敖三太子和骆瑜却始终没有回来。

当众人心中渐渐升起不详预感的时候,原本平静下来的湖水突然再次掀起浊浪,天空也再次阴沉了起来,乌云密布。

一场巨大的洪灾,眼看着就要再次发生!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五章怒火

敖三太子和骆瑜去了很久,结果非但没有能够解决问题,反而又有洪灾将要爆fā



“这是怎么回事?!”敖七惊怒地大叫,“三哥他不是过去了吗?怎么会这样?!”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已经猜测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

吴解、安子清和易悌三人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敖三太子显然已经失败了,那么骆瑜呢?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关键时刻,还是吴解先镇定了下来,“七太子,麻烦你上天去阻止即将落下的暴雨,不能造成大灾!”

“当然!这是我的份内之事!”敖七点点头,纵身化作一条还未完全长成的白龙飞上天空,摇头摆尾,努力驱散乌云。

在他的努力下,乌云虽然厚重,却始终聚拢不起来,无法化作倾盆大雨落下。

“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吴解眉头紧锁,看向浊浪翻滚、水势不断上涨的锦湖,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

“师傅啊,别管这些凡人死活了!反正是锦湖龙君杀的……”

“这时候别添乱!”

“干脆冲进锦湖,闹它个天翻地覆吧!”

“老三你有办法进去吗?”

“呃……好像没有……”

“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正在推算这个阵法。”杜馨平静的语调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可靠,让人心里说不出地舒坦,“这阵法似乎和魔道有关,不算清楚的话,破阵的时候可能会变成大爆zhà

。”

吴解吓了一跳,急忙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地推算,算清楚算准确了。

就在这时,墨玉突然闷哼一声,原本被吴解压住的火焰又开始加强起来。

很显然,这是锦湖龙君又一次施展法术,想要将她烧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吴解加强了法力,尽量将火焰压下去,忍不住问道,“你们姐妹俩这究竟是在玩什么?她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你死啊!”

“我也不知dào

……我什么都不知dào

……”墨玉一脸茫然,眼中的痛苦之色却怎么也无法掩住,“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要杀我?为什么呢?”

“还用问吗?肯定是觉得你太碍事了!”安子清冷冷地说,“你当她是姐妹,她只当你是工具罢了。也只有你这种实心眼的笨蛇,才会真的相信她!”

“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人心隔肚皮啊……”易悌叹道,“亲兄弟尚且有暗算你的时候,何况结拜姐妹!牵涉到权力地位,翻脸无情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是啊!或许你觉得龙君的位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未必这么想。就算她不在乎龙君的位子,也不代表她愿意通过这种近乎强制的方式转让给你。”安子清显然对于龙族偏见颇深,“愿意给你,什么都没问题;但你想要,那就不行!”

“不会的……”墨玉努力地为结拜妹妹辩解,话音却显得很没有底气。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身上的赤红火焰渐渐地被压住,但绿色的火焰却越发猛烈,渐渐连成一片。

“咦?”茉莉突然惊讶地说,“这火焰……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眼熟?”吴解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能够让茉莉感觉到眼熟的,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东西!

茉莉低着头,努力地想啊想啊,最后终于猛地一点头,高兴地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咱们门派里面修liàn

的十二种魔火之一,心魔怨火啊!”

“心魔怨火?”吴解吓了一跳,急忙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说清楚!”

“我怎么知dào

啊!心魔怨火这东西很危险的,就算当年门派里面,也只有一些特别狠毒特别疯狂的家伙才会修liàn

这个。但凡是修liàn

这个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最后控zhì

不住魔火,自己把自己烧成了一团火苗,成了炼器的材料……”

“剩下的那个呢?”

“剩下的那个连心魔怨火都能控zhì

,道心坚定无以复加。是炼制心魔法器最上等的主魂啊!记得当年有位师兄所用的一套二十四杆心魔神幡,就都是用能够控zhì

心魔怨火的魂魄来当主魂的。一旦出手,神鬼退避,那威风……赞!”

“……横竖都是死啊!”杜若叹道,“一个都不留吗?”

“自己把自己烧死的废柴没有留的价值,至于连心魔怨火都能控zhì

的天才人物,那更不能留!留着他们成长起来造反吗?”茉莉振振有词地说,满脸的理所当然。

正在她旁边推算阵法的杜馨抬头看看她,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远处。

“喂!怎么又是这样!我哪里说的不对了!”

这个小剧场虽然让吴解的心情略略好了一点,但对于解决问题却毫无帮zhù

。墨玉身上的心魔怨火越来越浓厚,渐渐地已经将她的下半身完全笼罩在翠绿的火焰之中。

“这火焰看起来真古怪……”安子清拿出了一个尺许高的大铜瓶,对准了绿火,“我来收一些回去,没准可以炼丹……”

“你最好别碰它们,这是魔火。”吴解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就让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紧张地说,“大师兄,那你怎么还在她旁边啊!快离她远点!救人固然好,可不能把自己赔上啊!”

吴解翻了个白眼,按着墨玉肩膀的左手上金红色的光芒大盛,炼魔神火犹如流水一般朝着她的身上流去。

说来也怪,这些神火刚刚落到墨玉的身上,就仿佛遇烈火遇到了水滴一样,发出剧烈的兹兹声,并且腾起一股股腥臭的气味,仿佛正在灼烧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神火推进的速度并不快,可当神火流过的地方,墨玉那原本显得有些死灰的肤色便渐渐地恢复了健康,看得出来情况正在好转。

这样下去,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以炼魔神火烧光那些魔火,为墨玉解决燃眉之急。

可就在这时,绿色的魔火突然晃动起来,还有声音从魔火之中传出来。

“你想要为她求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声音稍稍有一点耳熟,好像是上次见过面说过话的锦湖龙君,但她的话音之中却充满了怨毒不屑之意,和之前的慵懒判若两人。

“龙君责罚老师,竟然只是因为她当初帮我离开?”骆瑜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讶,“就为了这点事?”

“私纵奴婢,形同叛逆,我岂能饶她!”锦湖龙君凶恶地说,“我已经奏报云梦泽,报gào

有逃奴躲进了青羊观,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那今天我来投案了,可以放过她了吗?”

“哼!你现在搭上了青羊观这座靠山,知dào

我不敢动你,有恃无恐对不对?”

“我没这么想过……”

“可你想错了!”龙君的声音变得癫狂,一道巨响,伴随着骆瑜的惊呼,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别说区区青羊观,就算祖龙降世,天仙临凡,也休想我饶过你!”锦湖龙君恶狠狠地说,“我炼制的金庭玉柱,就是用来镇压你们这种不知死活之辈的!”

“敖三太子也好,你这逃奴也罢,今天你们全都要死!”

“还有那条吃里扒外的黑蛇!居然敢背着我放跑奴婢,还敢篡夺我的信仰……我这就催动真火,把她烧成一块肉干!脱去蛇身化成龙?做梦去吧!”

锦湖龙君歇斯底里地狂笑着,绿色的火焰也随之高涨,映着墨玉惨白如纸的脸色,只见她的脸上满是震惊、失望和痛苦,看不到半点生机。

“不好!她受不了刺激,心魔勾动魔火了!”茉莉大叫起来,“师傅快用神火护身!”

在她叫嚷之前,吴解就已经觉得不妙,运起神火将全身护住。而他这边神火才刚刚运转完毕,墨玉身上的绿色魔火便轰然一声膨胀开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魔火之中,仿佛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绿色火炬。

在这片魔火之中,还有龙君癫狂的笑声。

“孩儿们!随我去掀起风浪,将这整个锦湖县全给淹了!那些人想要救灾?我偏要当着他们的面淹死这一县百姓!叫他们知dào

,谁才是这锦湖的主人!”

欢呼如雷,无数的魑魅魍魉发出疯狂的叫喊。而浊浪滚滚的锦湖湖水也飞快地上涨起来,眼看接近了堤坝的顶端。

湖水之中,无数的鱼虾蟹鳖全都张牙舞爪,就连最小的小鱼都杀气腾腾,俨然想要大杀一场。

安子清和易悌听得目眦欲裂,正要杀向湖中,将这些妖魔们扫灭,吴解却猛地大吼一声,犹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似的。

“墨玉醒来!”

随着他这声大吼,金红色的火焰猛地爆fā

,将墨玉周身绿火全部压住,逼得她再也无法保持人形,化作一条小小的黑色,缠在他的左手上。

与此同时,绿色的火焰便从小黑蛇的身上流到了吴解的身上,在他的左手上熊熊燃烧。只是被炼魔神火拦住,无法继xù

向上。

“师傅你在干什么啊!”茉莉失声惊叫。

“隔体传火效率太低了,我干脆直接跟魔火硬拼算了。”吴解淡淡地说,“我就不相信,区区这么一点魔火,难道还能胜过我的神火不成!”

就在这句句话的时间,湖水已经和堤坝持平了。

“大师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吴解冷冷地看向锦湖,脸上浮起了凶恶的笑容,“既然它们作死,那我就成全了它们!”

说着,他从天书世界的灵台汲取法力,将几个神火法咒一一施展,最后化成真火法身。

“安师弟,你上天跟敖七说一下,让他止住流入锦湖的河水。易师弟,你的剑法快捷,守住天空,不要让妖魔逃跑。”已经化身火焰神人的吴解举步朝着锦湖中走去,“就算烧干锦湖,我也要把那不知死活的龙君给揪出来!”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六章水中的火

真火法身显化,吴解摇身一变化为火焰神人,踏入了锦湖之中。

世人总说水能灭火,但这是常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常理”并不一定成立。

比方说此刻吴解明明浑身火焰,踏入水中应该直接被熄灭全身的火焰才对,可他踏入湖里,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沿着湖水烧了出去——就像是周围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油一般。

“大师兄!使不得啊!”安子清正要飞上天去通知敖七,见吴解放火烧锦湖,顿时吓了一跳,失声大叫,“烧死满湖生灵,罪孽极大啊!”

“只需他们喊打喊杀,不许我还手吗?”吴解冷冷一笑,身上火焰越发旺盛,烧得周围湖水一片通红。

“他们掀起风浪要淹没了一县生灵,我们要护住堤坝拦住洪水。这堤坝就是战场,我们就是在打仗!只要他们不后退,不放qì

作怪害人的打算,有一千我杀一千,有一万我杀一万!如果他们真的顽冥不灵,那就算是要杀光这锦湖水族,我也绝不手软!”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配合他凶神恶煞一般的神情,顿时让本想再劝几句的安子清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这位大师兄,可是十六七岁就闯荡江湖,护送粮车千里赈灾,和叛贼大战,杀得血流成河的猛人!

虽然平时很和气很讲道理也很好说话,可吴解一旦发起怒来,那真的是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猛烈凶狠,毫不留情!

他咽了口吐沫,将劝说的话语吞了回去,直接飞向天空,去找敖七传达吴解的命令了。

而吴解目光恶狠狠的扫过波涛汹涌的湖面,毫不犹豫地朝着湖水深处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边的火焰就浓烈一分。滚滚湖水根本不能妨碍火焰燃烧,反而不断被点燃,反过来成了加强火势的燃料。

这种火焰的光芒很特别,明亮而清澈,却又带着一种透明的感觉。它们的颜色白而微金,和寻常的火焰截然不同。

它是太阳真火,吴解这些年收集和炼成的各种神火之一。

吴解已经炼成了很多种神火,随时都能用真气转化出足够的火力来。他平时喜欢用炼魔神火,是因为炼魔神火在他的各种火焰里面功效最为全面,而且可以配合他的剑丸使用。

但事实上,只要他愿意,无论是地脉毒火还是太阳真火,他都能施展出来。

太阳真火的本质是光而非火,能够在水中燃烧,而且这种真火是少数几种能够把水当燃料来烧的火焰,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此刻吴解左臂被炼魔神火环绕,金红的炼魔神火和妖绿的心魔怨火在他的手臂上厮杀,犹如两支军队一般杀得难分难解。而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则被白而微金的太阳真火笼罩,真火所至,湖水燃烧,水中的鱼虾蟹鳖自然一个也逃不掉,顷刻间就被直接煮熟了。

但这些家伙似乎发了失心疯似的,疯狂地向吴解进攻,不一会儿就死了一大片,连湖水都泛起了鱼汤的香味。

“你们就这么急着想死吗?”吴解眼中的火焰不断跳动,流露出冰冷的光芒,“还是你们以为,靠着人海战术就能够打败我?”

真火法身奥妙无穷,随着湖水被点燃得越来越多,这些火力已经在不断反哺吴解,使得他的气息越来越强dà

。这样打下去,就算烧个几天几夜都没问题,甚至可以说,只要没有人来阻止,他真的可以凭借一人之力,将整个锦湖烧干!

这个时候,天空中的白龙敖七已经得到了安子清传达的消息,摇头摆尾施展法术,将流向锦湖的河水暂时停住。

没了河水的补充,锦湖水族兴风作浪的势头顿时弱了下来,正在堤坝上心惊胆战的百姓们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少人已经在感谢上苍——无论吴解还是敖七,都用法术遮蔽了自己的身影,凡人是看不到他们的。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一会儿,锦湖之中突然发出轰雷般的巨响,湖心处猛地涌起一股几丈高的喷泉,化作滚滚浪头,再一次掀起了水势。

“锦湖龙君这是疯了吗?”敖七忍不住骂出声来,“居然用本命龙珠化成泉眼?她跟这锦湖县的百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拼着道行全消也要淹死一方百姓?”

“你们龙族一向盛产变态,偶尔出个歇斯底里的,很奇怪吗?”安子清没好气地抱怨着,双手之中雷光闪烁,渐渐化成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巨弓,“不能让大师兄一个人孤军奋战,我来射她一箭!”

“咦?你这弓箭很特别啊!”

“当然,这是昔年圣皇离辛留下的无上神功之一,射日神弓啊。”安子清骄傲却又遗憾地说,“可惜圣皇六绝我只学到了一种,否则射日弓配合追影箭,一箭就能射死那个作怪的恶龙!”

“连青羊观也没有收集到全部的圣皇六绝吗?”

“当然,难道你们收集全了?”

“好像也没有……”

“那就不要废话!我现在很忙,不要让我分心!”安子清冷哼一声,拉开雷光化成的巨弓,又拿出一把斩龙刃来当箭矢,瞄准了泉眼的位置。

“那泉眼是龙珠变的,对吧?”

“没错。”

“好!射了它再说!”

一声弦响,雷光缭绕着斩龙刃呼啸而去,直奔泉眼。

但还没等它射中泉眼,一道道绿色的光芒凭空亮起,纵横交织,宛若一张巨大的绿色罗网,层层叠叠地拦住斩龙刃,将它的力量不断削弱,最后把它给完全拦了下来。

“魔气!这是魔气!”安子清大吼,手上拿出了一颗火红的珠子,“你看看!锦湖龙君这绝对是勾结域外魔众了!你们龙族的管理太松懈了!”

年轻的白龙此刻额上已经满头大汗,不知dào

是累的还是尴尬的。他苦笑着解释说:“这个……随便哪一家都有不成器的……我们龙族人这么多,偶尔有一两个……”

“我们青羊观人也很多,但什么时候出过勾结域外魔众的败类?”

倘若敖七现在还是人的模样,只怕已经脸红得可以烙鸡蛋饼了,他努力地想要找点理由为云梦龙族正名,却想不出像样的理由。

毕竟,作为龙族的一份子,他还是太年青,太单纯了……

吴解自然也注意到了湖中泉眼位置魔气纵横化成罗网的奇异景象,但他不惊反喜,迈开大步朝着那边走去。

此刻的他功力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杀意更是到了满溢的地步。现在他是不怕敌人多,也不怕敌人强,只恨敌人不出现。

“藏头露尾的家伙,你总算出来了!”他周身的火焰猛地加强,环绕着他化作一艘小船,然后这艘火焰的小船便在湖水之中行驶,一边朝着泉眼方向前进,一边不断散布火头。

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好几亩地的湖面被太阳真火覆盖,从天空中看下去,浊浪之中有一块明亮的区域看不到半点波涛,只能看到熊熊火焰。

当吴解开始朝着泉眼方向挺进的时候,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湖水中升起一团团浪花,每一朵浪花中都出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水族妖怪,张牙舞爪气势汹汹,从四面八方朝着吴解围杀过来。

“孽畜尔敢!”吴解还没出手,随着空中一声怒喝,数十道耀眼的剑光便杀了过来,将这些妖怪们一一打倒。

循声望去,却是易悌脚踩一朵莲花模样的法器站在空中,周身白光缭绕哦,也不知dào

究竟放出了多少把飞剑。

师兄弟们之中,这位易二郎是最有剑术天赋的。他对于御剑术的理解很独特,极为注重数量,还有“如果你不能打倒敌人,那肯定是你的飞剑不够多”这样的名言。

基于这种思路,他不断积累飞剑的数目,迄今为止,怕是已经积累了上百把飞剑。虽然这些飞剑之中质地上佳的并不多,可上百把飞剑一起施展出来,真的是浩浩荡荡,让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只能抱头鼠串,不敢正面抵挡。

对付这些道行低微的水族妖怪,自然也用不着太厉害的飞剑,他只是放出了几十把普通飞剑,就把那些企图围攻吴解的水族妖怪们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只看场面的话,简直就像他才是人多的一方。

以少敌多,一个人围着一群人打,正是易二郎的专长。

按说被这么迎头痛揍了一顿,那些妖怪们应该老老实实地滚蛋才是,就算不逃跑,至少也该躲起来暂避锋芒。但不知dào

它们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吴解才前进了一小段路,这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妖怪们居然又一次乘着浪花冲了出来,哇呀呀吼叫着朝着火焰小舟发起了冲锋。

“他们这是疯了吗?”吴解眉头一皱,手下毫不留情,一挥手便是一道火光,将一个头大身子小,看模样似乎是鲶鱼的妖怪打飞,更在半空中就把它给烧成了一团外焦里嫩的烤鱼肉。

“想死的尽管上来!”他冲着那些妖怪们大喝一声,却发xiàn

毫无效果——它们似乎真的不怕死,一个个绿着眼睛,哇呀呀吼叫着,不顾生死地冲了上来。

吴解眉头一皱,心中杀意大盛,正要索性把它们全都烧死,茉莉却讶然地惊呼:“心魔大法?!他们被心魔大法控zhì

了!”

“什么意思?”

“你看他们的眼睛!那是心魔怨火的光芒……有人用心魔怨火渗入了他们的脑海,控zhì

了他们的思想!”

“那有办法治好吗?”

“很难……脑子都已经烧坏了,基本没得救啦。”

吴解点了点头,一团团炼魔神火毫不留情地发出去,将离得近的几个妖怪接连烧死。

“既然治不好的话,那就不用手下留情了!让我来送他们上路吧!”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七章火烧锦湖

吴解平常是个很厚道的人,但这绝不代表他是类似项羽那种关键时刻手软的笨蛋。

如果这些妖怪们还能治得好,他不介yì

手下留情。但既然治不好了,那就杀了算了。

火焰的小舟一路前行,小舟上的吴解不断放出炼魔神火,将一个个被心魔大法控zhì

的妖怪们活活烧死。

而在火舟的周围,太阳真火正在不断蔓延,不知dào

多少水族被真火烧伤,竭力地挣扎着想要逃脱,却终究无济于事,一个个被活活烧死。

可吴解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心软。

在战场上是不能心软和犹豫的,当初他一时犹豫,就害死了想要保护他的老镖师,这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他催动着火焰之舟一路前进,在身后留下了熊熊燃烧的湖面,还有漂浮在湖面上的无数尸骸。

这一幕着实凶狠惨烈,天空中的敖七和安子清看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正在巡视湖面的易悌也摇头叹气,面露不忍之情。

不过他们都没有出言求情的意思、吴解此刻的杀气之强,就算隔着几百丈的湖面,或者在天空之中,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可不敢触霉头!

堤坝上的人们看不到湖水中的激战,但他们能够看到金白色的烈焰正在湖水中燃烧,能看到被烧死的水族尸体成片成片地飘荡在湖面上,能看到一艘烈焰之舟正在驶向湖中央的泉眼。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不知dào

是谁带头,百姓们纷纷跪下,朝着湖中祈祷,祈祷一直保佑他们的龙神能够大慈大悲,继xù

对他们伸出援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面对着不知dào

该算天灾还是人祸的险情,他们能做的只有祈祷。

但他们并不知dào

,这次的灾难,恰恰就来自于他们一直向其祈祷的龙神!

吴解的火舟前进速度并不慢,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刚才绿色罗网腾起的地方。

刚才就是在这里,无数的绿色魔火纵横交错,拦住了安子清以射日神弓射出的斩龙刃。而现在,当吴解的火舟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魔火果然又一次腾空而起,犹如蜘蛛丝一般四面八方朝着他绕过来,想要将他层层包裹住。

一旦被它们裹住,想必火舟将会寸步难行吧。

但吴解怎么可能被它们给拦住!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万千魔火,他不仅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就等着你们呢!”

说着,他的身上金光大盛,那些太阳真火顷刻间全都化成了炼魔神火,火焰疯狂地涌动着,从中飞出无数的火鸟,朝着网状的魔火冲去。

伴随着一声声或者沉闷或者清澈的鸣响,炼魔神火化作的火鸟和心魔怨火化作的丝网不断抵消,在空中化为缕缕青烟。而吴解乘坐的火焰小舟依然在燃烧的湖面上一路前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龙宫里面,包括龙君在内的水族们已经又一次做好了准bèi

,这次就连侍女们都手持兵器、神情凶狠,俨然是要去厮杀的架势。

卞烈泉深情款款地看着龙君,眼中的绿色火光变得极为强盛,但脸色却显得很苍白。

笼罩泉眼的魔火,是他多年来在锦湖县慢慢积累出来的,而控zhì

魔火的力量,却是他本人的心神。

刚才魔火和神火的交锋,等于是他跟吴解隔着湖面,毫无花巧地硬碰硬对了一招。

卞烈泉的功力原本是比吴解深厚的,可他之前被破了法术,已经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短短的几天根本没来得及恢复;而且他的心魔大法遭到重创之后,操纵难度也直线提升,使得原本十分的力量,现在却只能发挥出最多七八分来。

相反,吴解发动真火法身直到现在,吸收的火力已经强烈得无法形容;而火部正法之中,对于如何控zhì

超量火焰,原本就有一套相当详尽的手段,能够有效地利用这些超出极限的火力。

此消彼长之下,刚才的那一招硬碰硬,吴解只是略微受了点小伤,卞烈泉却伤上加伤,严重地损耗了元气。

此刻他已经心生退意,但现在才是傍晚,还没到可以逃跑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等到晚上才行!

魔门遁法在夜里远比在白天更有优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拖到夜里。只有趁着夜色逃跑,他才能有绝对的把握逃出生天,让那些正派人士扑个空。

所以他不惜加倍地消耗元气,催动心魔大法驱使着龙宫水族们全都出去送死,为他多拖延一段时间。

至于龙君本人……她留在龙宫里面,反而能够帮上更多的忙。

没有这个“修liàn

魔功以至于被天魔入侵”的龙君当替死鬼,没准正派修士们会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龙宫暗处的他,所以龙君是绝对不能走的,不仅如此,她还要一直坐镇龙宫,充当最后的替死鬼。

施展完最后的法术,卞烈泉便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了龙宫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那是极为靠近龙宫边缘的角落,逃跑起来极为方便。

而显得极为振奋的龙君则坐在了宝座上,大声呼喝着,指挥着水族们浩浩荡荡地冲出龙宫,朝着水面渐渐逼近泉眼——也就是龙宫位置——的吴解杀去。

吴解正要来到泉眼,突然感觉下方杀气如潮,急忙催动火舟后退,却见湖水猛烈地翻滚起来,数不清的水族冲杀出来,一部分死死地缠住他,另一部分冲上天空,却是要袭击敖七和安子清,以便再次掀起狂风暴雨,加强水势。

安子清大怒,双手接连不断地将蕴含雷火之力的红珠掷出去,轰隆隆每一下都能炸死不少水族。但水族们仿佛完全疯了,一点都不在乎牺牲,前仆后继地杀上来,不一会儿就包围了他们。

而在湖面上,一股黑气猛地涌出来,朝着吴解当头落下,却是被卞烈泉下了死命令的龙君不惜元气,催动本命真水来浇灭他的火焰。

一时间,天空和湖面,两处的战斗全都遭遇了险情。

锦湖水族八百年来的积累,此刻全都爆fā

出来,无论敖七、安子清还是吴解,面对这种惊人的阵势,一时间全都有些手忙脚乱。

安子清那边还好,毕竟水族里面能够飞行的只是少数,他和敖七联手,勉强还能抵挡。但吴解这边的情况就十分不利了——蚂蚁多了尚且可以咬死大象,他此刻面临的就是如此窘境。

易悌脸色大变,急忙催动所有的飞剑浩浩荡荡杀过去,可这些水族实在太多太多,杀不胜杀。他以前一直以飞剑数量多而自豪,此刻却只恨飞剑的数量还太少!要是有个一千把一万把,那该多好!

就在这时,一直化成黑色小蛇盘在吴解左手上的墨蛇君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纵身跃出,重新化作一条黑色巨蛇,虽然还在被魔火灼烧却浑若不觉,在湖面上疯狂厮打,将那些水族们杀得血肉横飞。

但她一边杀着,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不是因为魔火烧身的痛苦,而是来自心中的痛楚。

这些正在被屠戮的水族们,这些正在来前仆后继送死的妖怪们,正是过去的几百年里面,她们姐妹俩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

比方说此她刚才一口咬死的那个胖头鱼,是当初她的第一批学生,笨得可怜,但却又十分尊师重道。她还记得这家伙刚刚开通灵智的时候,从湖里找了几株极为肥厚的水草过来送给她们,压根就没想过无论她还是龙君,都根本不吃草……

还有那个已经被烧成焦炭慢慢飘走的小水蛇,大概有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面,它一直都以为墨蛇君是它的母亲,直到后来知识渐渐增长,才明白错得有多离谱。从那之后,它就一直很害羞,躲在龙宫里面不敢见人……

这一个、那一个,这里的水族们她几乎个个都认识。但原本和她亲若家人的它们,此刻却犹如发了疯一般,狂呼怒吼着,不顾生死地杀过来,似乎即使豁出性命也要跟她同归于尽。

经此一战,无论胜负如何,锦湖水族都彻底完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中来,放声悲号。

一条被绿火灼烧的黑色巨蛇,悲号着和无数的水族厮杀。这一幕看在了堤坝上众人的眼里,也深深印在了他们的心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很多人都被巨蛇悲凉的哭号声勾起了心中的伤心往事,潸然泪下。

这个时候,相对不是那么忙的易悌终于想到了办法。

他一挥手,施法消去了众人的隐身术,于是各处的激战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做完这个,他混到人群里面,高声叫道:“这些妖怪是哪里来的!”

被这声惊叫提醒,人们纷纷惶恐地四处张望,唯恐身边又有妖怪出现。

而易悌则又大叫:“天上那条龙,莫非就是龙君吗?而湖水中的……就是墨蛇君喽?莫非她们正在和行侠仗义的仙人们一起迎战妖魔鬼怪吗?”

很多时候,人们只需yào

略略提醒一下,就会自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脑补出来。

不知dào

从谁开始,人们纷纷跪拜,祈祷着,希望龙君、墨蛇君和仙人们能够扫灭妖魔,保护他们。

这份祈祷声渐渐凝聚起来,化作一道淡淡的金光,朝着正在鏖战的众人落下。

得到了祈愿之力的帮zhù

,众人精神一振,顿时将局面扳了回来。

而终于可以喘了一口气的吴解,听着墨蛇君的悲哭,再听到湖边百姓们的祈祷,看着那些被魔火控zhì

了心灵、滔滔不绝冲上来送死的妖怪们,只觉得心中怒火大盛,犹如一座压抑许久的火山,猛地喷发出来。

他一声狂啸,脚下火舟猛地爆zhà

,化作无穷的烈焰,在锦湖之中疯狂地铺展开来。

“躲在背后的家伙!不管你是谁,今天我一定要你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了!”

伴随着他暴怒的吼声,熊熊烈焰覆盖了整个锦湖。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八章攻入龙宫

火烧锦湖这件事,吴解之前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却一语成谶。随着他心中狂怒难抑,便再也不顾忌什么,全力催动法术,太阳真火源源不断地倾泻出去。

此时天色已晚,大半个红日都落在了地平线下,只有一片晚霞映着红彤彤的天空。敖七和安子清在天上,看见茫茫锦湖之中不见波涛,唯见浩浩荡荡万丈金白光焰,而光焰的中央,正是浑身烈焰腾腾的吴解。

远远看去,就如同天上的太阳坠落在了水中,将满湖烧成了一片火海!

这景象在堤坝上还看不出来,但从天上看去,却看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敖七此刻已经变回了人形,看着湖中的骇人景象,只惊得脸色发白,低声说道:“这位吴道友杀性怎么这么大?真的放火烧尽整个锦湖啊!”

“我大师兄向来说话算话,救人也好杀人也罢,说得出就做得到。”安子清脸色也有点发白,但话语上倒是半点也不示弱——他跟谁示弱,也不会跟龙族示弱的。

“是啊!杀伐果duàn

,言出必行,果然不愧是做大事的人物!”敖七不知dào

安子清其实当年也被吴解“杀伐果duàn

”过一回,颇有些心理阴影,闻言连连点头,“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啊!”

安子清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心中却在嘀咕:“大师兄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烧光一湖水族,过火了啊!”

而在堤坝之上,易悌遥望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整个锦湖,却显得若有所思。

“五行之中水克火,这是天地正理。虽然也有‘火盛则反克水’的情况,终究只是特例。然而大师兄这一番播洒太阳真火,却以一人之火点燃了整湖之水……这是水克火呢?还是火克水?又或者什么都不是,太阳真火似火而非火?”

“不!大师兄修liàn

的是灵霄火部正法,太阳真火无疑也是火,之所以火能燃水,必定是存zài

某种我还没能理解的原因……这个不重yào

,等回山之后查前辈笔记就是。重yào

的是,这件事给我的启发!”

“如果想要光靠法力强行烧干整个锦湖,别说大师兄,就算师叔师伯们都做不到。但当大师兄使用了能够点燃湖水的太阳真火之后,一下子就把整个锦湖都点燃了……很多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其实并不困难。”

“……如果当年我没有蛮干,而是能找到合适方法的话,或许整顿鄢陵郡吏治的事情就不会失败吧……十多年来,我念念不忘这件事,总是想着要以仙人之力去强行整顿吏治,现在看来,或许应该考lǜ

更好的、更妥当的办法……”

他站在人群中,注视着熊熊燃烧的湖面沉思,身上的气息渐渐低落下去,慢慢地竟然变得跟普通人再没有半分区别。但若是有人盯着他的眼睛看,却可以看到他的目光渐渐茫然,瞳孔渐渐变得深邃,仿佛无底的洞窟,掉下去就再也出不来。

过了一会儿,站在他的身边的人们突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明明天气甚热,却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

正当他们纳闷的时候,寒冷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因为易悌已经用土遁术离开了人群,来到了堤坝的另一边。

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却笑得很开心。

“原来见性通幽是这个感觉!可惜我积累不够,勉强只能感觉到幽冥的存zài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跨出了最重yào

的一步!”

他感叹了几句,目光看向湖中正在不断放火的吴解,眼神顿时一亮——在吴解的身上,他看了幽冥的气息。

“原来大师兄早就迈出这一步了!而且他通幽的程度远在我之上,已经可以踏入幽冥世界了……真不愧是大师兄!”

吴解并不知dào

众人的想法,他此刻心中充满怒火,恨不得立kè

就将整个锦湖烧干,将那个躲在幕后、使用心魔大法操纵锦湖水族来送死的家伙揪出来活活烧死。

但这个想法并不现实,因为那家伙根本不出来。

眼看着整个锦湖的水位都被太阳真火烧得下降了一尺有余,湖面上漂浮着的水族尸体更是连成了一片一片,但那家伙就是死活不出来。

不过到这个时候,锦湖水族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一龙一蛇原本就不是多么擅长教徒弟的,八百年的岁月,能够积累的家底总共也只有那么多。消耗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光了。

墨蛇君正一口咬住一只大龟,想要把它坚硬的龟壳咬碎。但这只老龟可是锦湖的前辈,论年纪还在她和龙君之上,虽然道行不够深厚,一身龟壳的硬度却超乎想象,她发了好几次力qì

,就没能将其咬破。

而这个时候,她身上的绿色魔火已经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将她原本就已经被烧得残破的身体烧得更加破破烂烂,就像是被小孩子玩坏了的玩具一般。

眼看着锦湖水族就要死绝种,杜馨突然开口说道:“找到阵法关键了,现在按我说的做!”

在她的指挥下,吴解用炼魔神火在湖中接连轰出去十几处,然后只听得犹如玻璃破碎的一声脆响,湖水猛地震动起来,一座笼罩在气泡中的精致宫殿出现在湖中央。

这自然就是锦湖龙宫。

不等吴解动手,墨蛇君已经呼啸一声,径直冲向龙宫之中。

她积累了太多的悲伤和愤nù

,积累了太多的疑惑和不解,需yào

找龙君好好谈谈,问个究竟!

看到龙宫出现,吴解点了点头,仰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犹如长鲸吸水一般,将满湖的烈焰全都吸了回去,而他身上的火势便显得更加旺盛起来。

这龙君连敖三太子都打败了,只怕颇有一些厉害底牌,准bèi

充足一些,总不会是坏事。

他正要出发,却又停了下来,在茉莉的建议下放出许多炼魔神火,在湖面上密密麻麻犹如蜘蛛网一般覆盖了好几层。

“这样就行了!只要躲在背后用心魔大法控zhì

水族的那个家伙还没来得及逃走,他就逃不掉了!”茉莉得yì

洋洋地说,“就算他能够突pò

炼魔神火的阻拦,身上也一定会沾染到一点。沾染到一点,那就跟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到时候老四你就像追杀一窝蜂那样,追杀他几天几夜,不愁他不死!”杜若恶狠狠地说,“等抓住了他,我建议把他绑起来,扔在锦湖里面活煮了!”

“咦?难得你也这么狠啊!”茉莉显得很高兴,“煮汤,这个想法不错!”

“还是烧死吧,弄个木架把他绑上去……”杜馨举起手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烧死比较正统。”

“杀人还有正统不正统的?”

“火焰可以洗清罪恶,这样或许他下辈子能当个好人。”

“他没下辈子了。”吴解冷冷地说,“抓住他之后,我就出发去幽冥世界凝练冥火,到时候先烧完他的肉身,再把他的魂魄也烧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话语中的杀意却令人胆寒。

那个躲在暗处捣鬼的家伙已经彻底激怒了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愤nù

到如此地步。就连当初的借着天灾掀起人祸的宁王朱权,和发动叛乱杀害了林大叔夫妇的伪帝熊嚯,都没有让他憎恨到想要令对方形神俱灭的程度。

所以当他来到龙宫面前的时候,首先做的不是踏入那个笼罩着龙宫的巨大水泡,而是冲着水泡里面大吼了一声。

“那个捣鬼的家伙!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今天你都非死不可!无论是域外天魔还是邪派祖师,谁都救不了你!”

当吼声还在水泡中回荡的时候,他已经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进去,并且再一次放出大量的炼魔神火,将水泡内侧团团围住。

这次他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让那家伙跑了!

锦湖龙宫其实并不大,也就一间宫殿,几排房屋,三个大院子,外带一个后花园。但它却十分精致,一草一木都安放得颇为巧妙,配合和道路的布局,体现出一种精巧得犹如艺术品的美感。

看得出来,建造这座宫殿的人花费了很多的心思。

但可惜的是,此刻这座宫殿却空荡荡的,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吴解沿着宫殿一路走进去,从两边的花木上、砖瓦上、墙壁上,甚至于脚下的地面上……都感觉到了令他不愉快的气息。

这是心魔怨火的气息,这股气息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了这间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不知dào

那邪派中人究竟在这里经营了多久,简直把它变成了一间人间的魔窟!

眼看着快要到了中央的那座大殿,吴解的步子却渐渐慢了下来。

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敌人应该就在那里,越是接近,越是要谨慎小心!

他是来降妖除魔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又走了几步,他听到了大殿里面传来的话音,似乎墨蛇君正在跟什么人吵架似的。

看样子……至少暂时没什么陷阱了……

吴解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脚下快了几步,和正驾驭着剑光冲进来的安子清、易悌和敖七一起踏入了大殿。

第一卷慕道 第二十九章龙蛇

在整个锦湖龙宫的核心位置,是一座大殿。它类似于皇宫的金銮殿、寺庙的大雄宝殿,是整个龙宫的中枢。也是龙君居住和行政的地方。

无论从建筑的形状看来,还是从内部的装潢看来,这座大殿和整个龙宫的设计风格类似,也是精巧有余而大气不足,显然也是龙君和墨蛇君亲手建设。

但现在,当初携手建设这座宫殿的两个人却正在恶语相向。

“这就是你的理由?太可笑了!你多大的人了,还耍这种小孩子脾气干什么!”墨蛇君显得非常生气,苍白的脸上都腾起了绯红。

“你觉得你年纪就很大吗?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一句老女人?”坐在宝座上的龙君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觉得这个理由很足够了,我讨厌你。”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不满yì

的你可以跟我说,我改!”

“改?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龙君哈哈大笑,“我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断上进的性格啊!”

“什么?”

“明明只是一条蛇而已,总是想要修liàn

修liàn

,想要修liàn

成仙……甚至还梦想着退去蛇身化成龙……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狂妄,太离奇了吗!”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以前我打不过你,当然要对你客气一些。”龙君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仿佛掸去灰尘一般将二人昔年的情分全都挥走,“结果三百年后出关,我发xiàn

其实你也不过如此……”

“所以你就露出了真面目?”墨蛇君的嘴角微微翘起,冷笑着反问,“你觉得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吗?”

“难道没有吗?”

“当然!因为我很了解你!”墨蛇君胸有成竹地说,“别忘了,我可是认识你八百年了!你以为我是谁啊!这世上如果说谁最了解你,那肯定不是你自己,而是我!”

龙君正想反驳,吴解却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他毫不客气地大喝道:“你们有什么恩怨都可以等一下再说,我师妹和敖三太子人呢?他们哪里去了?”

龙君一愣,盯着他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看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放火烧死我很多部下的就是你啊!”她哈哈大笑,显得很快活,“来得好!”

说着,她猛地一挥手,宫殿中央五光流淌,一座阵法突然发动,化作无数的光束,四面八方朝着吴解等人罩了下来。

“敖三太子就是被我这五光阴火阵困死的,你们也跟他一样下场吧!”眼看着五色光芒已经完全罩住了吴解他们,她得yì

地大笑。

但她只得yì

了一瞬间。

从已经几乎完全结成一片的五色光芒之下,传来了一声轰雷般的巨响。

一道极其明亮的电光突pò

了光芒的封锁,射中了大殿的屋顶,将坚固的屋顶直接射穿了一个洞。

受到这一击的影响,原本密集的阵法出现了一个显著的漏洞,四个身影接连从漏洞里面轻轻松松地冲了出来。

安子清手上雷光凝结成的巨弓再次展开,他搭上了一支银白色的长箭,瞄准了龙君。

“想要用这种小花样暗算我们?白日做梦!”

龙君眉头一皱,刚要再施展法术,一直沉默的易悌已经清啸一声,身上光芒一闪,密密麻麻几十把飞剑四面八方飞出去,将龙君团团围住。

“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胡言乱语刺激我们。”他很有礼貌却也很有杀气地说,“我不喜欢杀女人,所以不要害我破例。”

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寒光,龙君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再问一遍,我师妹和敖三太子呢?”周身火焰缭绕吴解朝着她逼近了一步,身体周围的火焰猛地高涨,让他整个人仿佛都高了一两尺。

“他们肯定被压在金庭玉柱下面了。”墨蛇君的目光在大殿里面来回扫了几圈,最后指着角落上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柱子说,“这是我们当年精心设计的一个机关,可以将敌人压在下面,用上万斤的铜柱子直接压死他们。这座大殿里面没看到战斗的痕迹,三太子殿下应该是被暗算了,被用挪移之法直接送到下面去的。”

她的目光看向龙君,轻叹一声,问:“我说得对吗?”

龙君沉默了一下,冷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老奸巨猾!你一直就想着要取代我吧?要不然为什么对于这大殿里面各种布置都这么熟悉!”

墨蛇君似乎已经懒得和她再争论,径直和吴解等人一起朝着那金庭玉柱走去,想要把它搬开,将下面的人放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座柱子简直重得超乎想象,已经不是几万斤的问题。

吴解、安子清、易悌、敖七、墨蛇君,五个人的力量加起来,就算这柱子真的有几万斤也能够举起来,可他们一起发力,却发xiàn

犹如蚍蜉撼大树一般,无法摇动这巨柱分毫,更不要说将它移开。

“别白费力qì

了,这金庭玉柱已经被我改造过了。此刻压在上面的不仅仅是一根柱子,更是整个锦湖的湖水!”龙君见他们徒劳无功,忍不住出言讥讽,“你们以为可以抬得动整个锦湖的湖水吗?”

吴解皱起眉毛,冷冷地说:“我们抬不动的话,你更抬不动!开启这个的机关在哪里?”

“机关?我可不需yào

什么机关。”龙君骄傲地说,“我是这锦湖的主人,锦湖的湖水再多,也在我的控zhì

之下,我要它们重,它们就重;我要它们轻,它们就轻!”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已经逼在了她的眉心。

“那么,撤去重量,移开铜柱!”

面对着几乎刺到了脸上的剑光,龙君毫无惧色,充满嘲讽之意地扫了易悌一眼,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易悌眼中寒光一闪,剑光猛地刺了出去。

龙君的脸上多了一条伤痕,金绿色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下一次我就刺瞎你一只眼睛,然后是另一只。”易悌的话音犹如冬天的北风一般寒冷,“把骆师妹和敖三太子放出来,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

“啊?!易师弟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安子清吓了一跳,“之前是大师兄,现在是你,你们这都怎么了?”

“等你见性通幽之后就明白了。”易悌淡淡地说,“我们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看得透,何况别人的生死!”

“啊?!你们都见性通幽了?”安子清差点跳起来,声音大得在整个宫殿里面都响起了回音,“难道只有我被甩在了后面吗?这太荒唐了!”

他随即就回过神来,脸一红,恶狠狠地拉开巨弓,瞄准了铜柱:“这疯女人已经没救了!我来试试把这柱子给轰断了!”

一箭射出,铜柱只是微微一晃,却连一条裂缝都没有。

吴解眉头一皱,抬手放出一道细细的火线,犹如刀刃一般斩向铜柱。

砰的一声,火线崩碎,铜柱上只有一粒米深的切痕。

这柱子不仅重量惊人,坚固程度也超乎想象!

“让我试试!”易悌手一挥,几十道剑光连成一条线,不断地朝着铜柱轰去。

他的剑术比吴解等人强多了,所有的剑光几乎都刺在同一点上,只见巨大的铜柱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凹痕,而且还在不断加深。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只要一刻钟的功夫,铜柱就会被斩断。

吴解和安子清这才稍稍放了点心,留下敖七化成白龙盘住柱子用力拉,以减少柱子下面两人的压力,他们就和墨蛇君一起,重新围住了龙君。

“现在该处理你了。”吴解冷冷地说,“你有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解释辩护的?”

龙君没有回答。

“那么你可以死了。”吴解正要出手,墨蛇君却往前走了一步,拦住了他。

“吴道友,可否将这一战留给我?”她恳切地说,“我和她相识多年,交情莫逆,这最后一场……我希望是由我来送她上路。”

吴解和安子清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后退几步,给她留了一块颇大的范围。

墨蛇君转过身去,注视着龙君,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将发髻上的一支黑色玉簪拔了下来,一晃就变成了一支黑色的长剑。

“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先打了一架……”

一身宫装的龙君也站了起来,从头上的饰品中取出了一支青玉的簪子,化为青色长剑。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没什么本事,打起来全凭剑术。”墨蛇君的语气中充满了怀念,“我们整整打了一个下午,最后累得再也没有力qì

打,才算罢手……”

“记得那时候我说过‘真不愧是龙族,很能打啊’……”

“虽然只是一条蛇,但却出乎意料地厉害呢!”龙君终于回应了墨蛇君的话,她将手中的剑举到眼前,剑身上的青光映着她眼中的绿火,“从那以后,我们就经常打架。”

“是啊……打了好一段时间呢……”小半个身体已经被绿色魔火笼罩的墨蛇君叹着气,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剑名墨玉,请赐教。”

“剑号青霜,请赐教!”

两个身影骤然冲了出去,厮杀成一团。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章真凶

一黑一青两个身影在龙宫宝座附近方圆不超过十丈的范围内旋转交错,犹如走马灯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锦湖水族的两位领袖,平生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生死相搏。

而在不远处,吴解和安子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的战斗,在心中分析彼此的得失,判断彼此的优劣,同时不断和自己的武艺对照,以得到战斗经验,寻求进步的契机。

“她们的剑术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过了一会儿,安子清悄悄地用传音之法对吴解说,“真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武艺!”

“八百年的积累,当然不同凡响!看得出她们都是热爱武艺的人,一天一天地积累,一点一点地进步,最后不知不觉就达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境界。”吴解同样用传音之法回答,“我也从没有想过,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剑术!仅仅只是贴身技击的剑法,竟然能够达到这种地步!”

“我一向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交手的话,可能三五招之内就要身负重伤,甚至于直接送命……而且我怀疑……就算是本门的师长们,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剑术!”

“大师兄你说得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天下修士虽然多,但有几个人会专心修liàn

技击的?就算是传说中的剑神前辈,走的也是以武入道的剑修之路,而不是这种纯粹的剑术啊!”

吴解这话并非过分抬高龙君和墨蛇君,因为他刚才已经将二人的剑术和自己脑海中弃剑徒前辈留下的无上神剑对照过,确定光是就“技艺”的层面而言,甚至就连弃剑徒都没有能够达到二人的高度。

“那她们岂不是天下无dí

了?!”安子清素来知dào

吴解从不胡乱说话,不禁为之骇然。

吴解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反问:“你只懂得剑术吗?或者说,你跟别人动手的时候,会不会走到贴身一丈以内,用刀剑搏杀?”

“当然不会!我擅长的是丹法和弓箭,如果要跟人动手,肯定要拉开一些距离,以弓箭为主,以丹法为辅……舞刀弄剑什么的,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啊!”

说到这里,安子清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吴解的意思。

剑术再怎么好,也只是各种战斗方式里面的一种,而且还是限制很大的那种。诸如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们,往往都有远程攻击的手段,远则数百丈,近则数十丈,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攻击范围。

只要拉开距离,不让对方近身。这种技击之术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威胁到他们分毫。

“原来如此!……可惜她们花了八百年的时间来磨练剑术,最后却走上了一条意义不大的道路……”

“那也未必,如果她们的飞遁之法很厉害,轻易就能贴身的话,这剑术就能充分发挥威力。我记得本门祖师里面就有擅长这种战斗方法的,回去之后你可以找叁云子师叔去借一两本这类祖师的笔记看看,或许能够触类旁通。”

“有道理!如果她们的速度够快,这种战斗方法倒是可以将我们修士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战斗力一定很强!”安子清先是若有所思地点头,但随即又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啊!她们看来并不擅长飞遁之术……”

“那是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嘛。弃剑徒终究只有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二人一边观战,一边窃窃私语,而王座下的战斗,则渐渐激化,进入了高潮。

龙君和墨蛇君相交八百年,对于彼此的剑术都十分熟悉。事实上她们这套剑法,原本就是两人共同推敲出来的,甚至连彼此对于剑术的理解都如出一辙,就像是镜子里面的影子一般。

一个人刚刚出剑,另一个人就明白她要做什么;而这边剑势才有所变化,那边就做出了应对。

这就像是武林同门之间的较量,考究的不是什么奇招绝技,而是对于招数变化和搭配之间的功夫。

但在这一点上,两人依然还是不相上下。

从当初不打不相识相识,到今天的恩断义绝生死相搏,这八百年来她们较量了太多次,对彼此实在是太过了解。

可她们应该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吴解的武功基础远比安子清更好,所以能够大致看清激战双方的样子。他注意到,虽然双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渐渐缓和下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刺死对方。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亲若姐妹的挚友啊……”他心中暗暗叹息,更对魔道神通生出了极大的警惕。

看龙君的眼睛就知dào

,她肯定和那些水族们一样,被心魔怨火入脑,控zhì

了心神。这魔道神通着实诡异莫测,龙君明明心智武艺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记忆也非常清晰,但偏偏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掀起风浪想要淹死一县百姓,还将几百年辛苦积累的族裔尽数投入死地,甚至于连好姐妹都要杀……仔细想想,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我就说嘛,正派的路子太慢了,太缺乏威力了!哪有我们魔道神通来得快捷有效啊!”茉莉不失时机地推销起来,“师傅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咱们还是投入魔道去吧!以你的天份,加上我的帮忙,一定可以很快成就无上大道!”

“如果说你所谓的‘无上大道’就是躲在暗处,操纵着龙君,控zhì

着锦湖水族,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那这个大道真是没什么意思,不求也罢!”

“话不能这么说啊!力量没有好坏之分,只看怎么使用嘛……”

“力量是有好坏之分的。”这十年来,吴解可没少看前辈笔记,对这个问题早已有了答案,“利人利己为善,损人利己为恶,损己利人为圣,损人损己为魔。”

“茉莉你看,所谓的魔道神通,要么是损人利己的,要么是损人损己的……损己利人咱们就不提了,昔年无上神君纵横天下,做过多少利人利己的事情?”

“为什么要对别人有好处?自己有好处不就行了……”

“每个人都只想着对自己有好处,而不去考lǜ

别人,那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吴解摇摇头,平静但却坚定地说,“我讨厌那样的世界,它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是的,他所追求的道路早已决定,不管茉莉怎么劝说怎么诱惑,他都不会改弦易张。

不管无上神君的道路在这个时代能不能行得通,他都不会去走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似乎……那些炼魔神火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吴解只是一愣就回过神来,急忙向安子清叮嘱了一句,便驾起剑光冲出了龙宫大殿,朝着笼罩龙宫的大水泡看去。

果然,大水泡内侧的炼魔神火正在流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出现了一点细微的破损,更有少许红色的轨迹朝着外面延伸出去。

看这些轨迹在水中慢慢消逝的速度,应该才出现没多久。

他心中顿时了然,眼中则杀气大盛,驾着剑光冲了过去,沿着尚未完全消逝的轨迹追去。

这个刚刚冲出去的家伙,多半就是躲在暗处,以心魔大法控zhì

龙君和锦湖水族,想要酿成大灾难的那个家伙。

吴解并非凶狠嗜杀的人,绝大多数情况下,他愿意给敌人一条生路,愿意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就比如说当年的“蜂王”罗彻,只要乖乖投降,他便不会将其杀死,而是押回青羊山交给师长们关押起来,期待着或许有一天,罗彻能够痛悟前非,改邪归正。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活捉”或者“令其改邪归正”的想法。

此人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底线!

这种恶棍没有挽救的价值,相反,只有杀了这种家伙,才能使得天理昭彰,才能告慰那些屈死的亡魂们!

他追了一段路,心中却又是一愣——这人机敏过人,竟然没有飞出水面,凌空飞遁,而是一口气来到了湖边,施展土遁之术逃跑了!

五遁之术说白了类似于传送法门,只是不需yào

事先安排传送阵而已。它们分为两类,一类是在眼睛看得到的范围内挪移传送,另一类则是朝着某个方向传送出去,不管那边具体怎么样。

前者距离短,但很安全;后者距离长,可却很冒险。

那个邪魔外道就是用的后一种遁法,一口气不知dào

冲出去多远,就连吴解也难以把握。

如果追杀他的只是吴解,那么或许他这就逃走了,可惜的是……吴解并不是孤身一人,在天书世界里面,有两位神通广大的绝代高手,可以凭借一点蛛丝马迹看出名堂来!

“是向北飞的,正北方。”杜馨借助吴解的眼睛注视着遁术留下的痕迹,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朝着正北方追,他逃不了多远。”

“以心火为引,魔念为道。这是心魔遁的变种,虽然非常巧妙,但大致的原理没变。”茉莉则说,“师傅你从天上追,只要他再次施法,就瞒不过我!”

吴解依言飞了出去,驾着剑光朝正北方一路追去。

无论这人究竟什么来历,他今天一定要追杀到底!就算这家伙逃到天涯海角,也必定要死在他的手下!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一章尹霜

五遁之法速度很快,可吴解的御剑飞行速度也不慢。他从天空中飞驰,目光紧紧盯着地面,好让茉莉可以找到那邪魔外道留下的蛛丝马迹。

而正施展遁法在地下狂奔的卞烈泉则清楚地感觉到了吴解传来的杀机,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正在后面紧紧地追着他。虽然彼此的距离暂时还比较远,但只要他停下来休息,就会很快被追上。

他有心发动师门授予的灵符返回天外天,可白夜千魂幡还差了最后几个魂魄才能完成。不将这件法器完成,他这十年来的辛苦就白费了——天外天的世界里面虽然也有凡人,却不会有生于白夜的魂魄。

而且天外天的竞争极为激烈,神门各宗的弟子们都在拼命争夺资源,犹如一群饥饿的野兽,随时都准bèi

吞噬弱者来壮大自己。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不仅白白浪费了十年的时间,更等于赤身裸体地站在了饥饿的野兽们面前,到时候就算同宗的师兄弟们都可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对他群起而攻之。

毕竟……他强行压制境界几十年,摆明了就是要夺取三教斗法入道层次奖励的行为,得罪了太多的人!

所以卞烈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收起了灵符,咬咬牙施展了一种极其高速的遁法,想要甩开那个在后面追杀的正派弟子,然后找个地方养伤。

他已经决定,养好伤之后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魂魄完成法器最好,找不到合适魂魄的话,就不再压制境界,直接突pò

到炼罡层次,然后再返回天外天。

大丈夫当断则断,如果好处不能足够大的话,就要以自保为优先!

只要他突pò

到了炼罡境界,就失去了参加三教斗法的资格——他在入道境界里面名列前茅,可到了炼罡境界,就只能算一般般而已。

天外天自有天外天的规矩,每个刚刚炼罡成功的弟子都能得到一段相对安全的潜修发展时间,利用这段时间,或许他能够完成法器,至不济也能有所成长,到时候只要小心藏拙不出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他心中不住地盘算,身体则化为一道绿色魔火,在大地中飞纵,一会儿功夫就遁出了好几百里。

这种遁法速度虽然快,但对于元气的损耗也极大。他一口气遁出这么远,感觉到后面那个正派弟子传来的威胁已经很弱,才松了口气,钻出地面,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可他才走了没多远,却猛地愣住——因为迎面来了一个熟人。

这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头银发如雪,眼中双眸鲜红得如同血滴一般,虽然穿着朴素的土布衣服,却自然流露出极其旺盛的生机,更有一种诡异的疏离之感,让她明明站在距离卞烈泉不远的地方,却似乎隔着很远的样子。

“这不是心宗的卞师兄吗?你怎么了?看样子好像遇到麻烦了啊。”少女不等卞烈泉开口,抢先说道,“需yào

我帮忙吗?”

卞烈泉眼神一凛,没有回答,却后退了一步,祭起了一件法器护身。

神门弟子之间可没有亲切友爱这回事,此刻他英雄落难,遇到“同门”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

“卞师兄不必担心,我最近也拿到了参加三教斗法的资格。”少女见他满脸戒备,便停下脚步,笑着说道,“你应该知dào

,神门的规矩是禁止我们这些得到斗法资格的弟子之间自相残杀的。”

卞烈泉闻言脸色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充满警惕。

这女子名叫尹霜,是神门血宗——或者说“血魔宗”——弟子,血宗和心宗之间一向不和,两宗弟子大打出手甚至于死伤狼藉的事情,在天外天时有发生。

就算是神门有规矩,但他也不敢确定对方真的不会暗算自己。

“尹师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真的想帮忙,那就去南边帮我拦住一个正在追杀我的正派弟子吧。”他淡淡地说,“我要找个地方修养,否则就只剩下跟人同归于尽的力qì

了。”

尹霜闻言,眉毛一样,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动身去帮他拦截追兵的意思,反而说道:“何必那么麻烦呢?我看卞师兄你其实伤势不重,只是元气损耗比较多而已。我们血宗有渡元之法,可以帮你很快恢复。”

“渡元之法我早就有所耳闻,据说是血宗秘法,神效非凡。不过嘛……尹师妹,有些话咱们还是不要挑明了比较好。”卞烈泉不仅没有喜色,反而更加戒备,又向后退了一步。

尹霜叹了口气,身上突然亮起一团血光,血光中隐隐有一个神魔形象晃动:“血宗尹霜,在此对魔神起誓,只要卞师兄不对我出手,我今日就只以渡元之法帮他疗伤,绝不对他施展任何其余的法术手段!”

卞烈泉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才忍不住问:“你……当真是来帮我的?”

“卞师兄神通广大,为我神门入道境界第一强者。不趁着现在跟你拉好关系,我岂不是太傻了?”

卞烈泉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神门弟子对魔神的誓言,是绝对不能作假的。一旦违背誓言,魔神震怒,顷刻间就会有身死道消的风险。

不管怎么想,尹霜都不可能为了暗算他,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犹豫,按照尹霜的指点盘膝做好,准bèi

接受渡元之法。

只要让他快速恢复了元气,再和尹霜联手,必定可以杀死那个还在追踪他的正派弟子。到时候他就能放心地去搜罗魂魄,千魂幡炼成指日可待。

而且……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尹霜要特地来帮zhù

自己,但如果能够和这血宗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弟子搞好关系,日后互为奥援,好处会源源不断。

比方说血宗的那个老不死“天眼”,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对这尹霜另眼相看。若是能够走尹霜的路子,请这神算无遗策的天眼老人为自己占卜一下,日后道途必定能够平坦许多!

他心中念头百转,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而从尹霜那里传来的滔滔不绝的元气,更让他原本已经几近枯竭的身心快速恢复起来,眼看着就恢复到了鼎盛状态。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正想要说几句客套话,尹霜冷冷的话语却从背后传来。

“卞师兄,那正派弟子差不多来了,你也该上路了。”

卞烈泉大吃一惊,正待施法,却发xiàn

体内元气虽然极为充裕,却和自己原本修liàn

的路子截然相反,气息激荡之下,别说是施展法术,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咱们神门中人虽然够坏,但做事也该有点底线。唉!相比整天玩弄人心的卞师兄,果然还是和正派弟子生死相搏以至于壮烈牺牲的卞师兄比较可爱啊!”尹霜笑嘻嘻地说,“你看,我只用了渡元之法,真的是在帮你恢复元气,一点都没说谎。”

“其实只要给你几个时辰,你就能将这股元气纳入轨道,到时候不仅伤势尽复,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过呢,想必你是没有那几个时辰了。”

“好了,这次能够送卞师兄上路,师妹我可谓念头通达。没准过几天就能在心境上有所突pò

……困在通幽境界之外这么久,真是太难受了!”尹霜摇了摇头,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唯一可惜的是,不能亲眼目睹卞师兄坚贞不屈以身殉道的一幕……可惜啊!可惜啊!”

说着,她便化作一道血光,朝着天边飞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卞烈泉坐在那里动弹不得,不知dào

骂了多少遍。但不管他怎么咒骂怎么努力,气息激荡之下,始终是站都站不起来。

而这个时候,一道剑光带着浓浓火意已经从南方飞来,那火意颇为眼熟,正是火烧锦湖的那个正派弟子,也是这段时间一直追在他后面的家伙。

卞烈泉仰望着越来越近的剑光,心中满是绝望。

他平生暗算了无数的人,到最后终究也是被人暗算——神门弟子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下场。

片刻之后,心中纳闷的吴解提着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还在茉莉指导下封住了几个关键穴窍,已经形同凡人的卞烈泉,朝着锦湖飞去。

不管究竟是谁把这家伙制住,总之这修liàn

心魔大法的家伙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慢慢炮制这丧心病狂的恶棍了!

“只是弄死他的话太可惜了。”茉莉突然说,“师傅啊,等一下你带他回锦湖烧死,然后我把他魂魄摄入天书世界来……”

她并没有说完,但吴解已经明白了。

“需yào

我做点什么吗?”

“不用,我自己建个刑房就好。”茉莉很快活地说,“这么多年了,终于又见到一个活的魔道中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练练手了!”

“啊……魔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修liàn

魔道的人,魂魄的结构是什么样子的人?和我们那时候相比有什么变化呢?真好奇啊!”

他们的对话,卞烈泉自然是听不到的。如果听得到的话,想必这家伙的脸色会比现在还白很多。

不过看着茉莉阴森森笑着施展法术紧急建造刑房的恐怖模样,别说一贯有点怕她的杜馨,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杜若——甚至是已经失去了个人意识的剑傀卫疏,都小心翼翼地退到了距离她比较远的地方……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二章消逝

当吴解带着卞烈泉回到龙宫的时候,龙宫中的战斗已经画下了句号。

脸上有鳞片、额上有犄角的骆瑜浑身是血,坐在一边专心运气调息,易悌则指挥着数十把飞剑在她周围布下重重防护。旁边敖七太子泪流满面,抱着膝盖坐在一根柱子旁边默默哭泣。

而王座旁边,墨蛇君无力地倚着台阶坐在地上,整个人几乎已经被翠绿色的妖火全都吞没。旁边躺着一动不动的龙君,那把墨玉剑插在她的胸口,显然是致命伤。

看起来,两个人似乎同归于尽了。

宫殿角落上,安子清搭起了一尊丹炉,正在用真气催动炉火炼丹,不知dào

炼的是什么。

看见吴解回来,他显得很高兴,叫道:“大师兄,你来得正好!帮我控zhì

炉火,这见鬼的易筋锻骨丹对火候的要求太变态了!我已经失败了四次……”

吴解一愣,一口真气将卞烈泉震昏,然后用茉莉刚刚制成的一条“捆仙绳”勒住这家伙的脖子,这才放心地将他扔在地上,走过去帮忙。

按照安子清给他的那枚玉简介shào

,这种丹药很特别,它首先需yào

炼制所谓的原丹,然后等实jì

使用的时候,再根据当时的情况对原丹进行二次加工。比方说这次,就需yào

在短时间里面接连转变炉火二十四次,才能将原丹调整为合适的性质,起到易筋锻骨的效果。

“这药是干什么用的?这里究竟怎么回事?”

接连转变炉火二十四次,对于安子清来说很难,对吴解却易如反掌。他一边控zhì

着炉火,按照安子清计算出的方法不断转变,使得丹炉内的原丹发生奇妙的变化,一边还能抽出精神询问究竟。

“……说来话长啊……”安子清一脸唏嘘,颇有些“我不知dào

该从何说起”的意思。

“那就慢慢说,我不着急。”

于是安子清就慢慢说了:

就在龙君和墨蛇君激战的时候,易悌终于打断了那根金庭玉柱,然后在两位修士和一条白龙的努力下,剩下的半截金庭玉柱终于被拔了起来,看到了柱子下面的人。

珠子下面是一片血泊,骆瑜躺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而敖三太子则保持着双手网上托住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急忙将二人救出来,却发xiàn

骆瑜并没有怎么受伤,反而气血旺盛得不像话,体内更有极其强dà

的力量在流动,似乎体质正在发生变化。

而敖三太子……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

“什么?!”吴解吓了一跳,“变成了石头?”

“是啊!等骆师妹醒了之后,我们才知dào

究竟……”安子清叹了口气,脸上颇有敬佩之色。

骆瑜骑着龙马来到龙宫,正见到龙君在催动法术不知dào

做什么。她便请求龙君不要催火焰烧墨蛇君,结果龙君勃然大怒,以五光阵制住了她,一招打得她几乎断气,然后将重伤垂死的她直接封进了金庭玉柱之下,表示要把她也一并压死。

在金庭玉柱下面,敖三太子正在运转真气,竭力抵挡凝聚着满湖湖水重量的金庭玉柱,但已经慢慢力竭,眼看着快要抵挡不住了。

见到垂死的骆瑜被封进来,问清究竟,这位龙族的高手沉思了一下,叹道:“这事情有蹊跷!当初这龙君青霜见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样,三句话不到就发动阵法对付我……只怕她已经被人迷了心神,一言一行都不再受自己控zhì

了!”

他的猜测或许是对的,但对他们毫无意义。

因为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被压死在金庭玉柱之下。

但当骆瑜叹息的时候,敖三太子却笑了。

“我的猜测肯定是有意义的,因为至少你不会死。”

说着,他就突然出手封住了骆瑜的气脉,然后割断了自己的血管,将一身鲜血源源不断地逼了出来。

“我好歹也是龙族的太子,生死关头不顶上去,连个小姑娘都救不了的话,那可就太丢人了!”

他哈哈大笑,发出了奇异的咒语,然后整个身体就开始渐渐石化。

“我要变成一块坚不可摧的龙精石,就算整个湖水压下来也压不垮……至于你嘛,我把我的生命力全都给你,你的伤势很快就会痊愈,或许还可以借助神龙真血的力量蜕变成龙吧……”

“等你出去之后,请把我化成的龙精石送回云梦泽,这样就算报答我了。”

说完,他就变成了青色的石头,牢牢顶住了金庭玉柱。

“那他还有救吗?”吴解问。

“当然没救了,整个人都变成龙精石了,所有的生命力都送给骆师妹了,甚至连魂魄都投胎转世去了……有得救才怪吧。”

吴解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赞道:“好汉子!”

“是啊!好汉子!”安子清也忍不住赞道,“我一直以为龙族都是些不可理喻的家伙,却不料还有这种真zhèng

的男子汉……”

“那么,骆师妹这就是在运转真气,充分吸收神龙真血的力量,试图化成真龙?”

“嗯,就是不知dào

需yào

多久。不过有易师弟护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吴解点了点头,遥想敖三太子慷慨赴死的一幕,不由得又是一番唏嘘。

片刻后灵丹炼成,安子清催动法力,将灵丹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骆瑜体内,这才松了口气,满yì

地笑了。

“好!有我这枚易筋锻骨丹相助,她的化龙过程就肯定会顺利了!”

解决了这件事,他们才有时间去看墨蛇君那边的情况。

安子清专心炼丹,不清楚龙蛇死斗的情况,但易悌是知dào

的。按照他的说法,双方打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因为彼此都受伤很重,渐渐油尽灯枯,眼看着要同归于尽的时候,龙君却不知dào

为什么停了手,结果就是被墨蛇君一剑穿心,受了致命伤。

“她临死的时候,低声呼喊‘卞郎!对不起!我还是下不了手!’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

吴解冷笑一声,手一带,将连在“捆仙绳”上的卞烈泉犹如一捆稻草般拖了过来:“估计就是这家伙吧!他是魔道心魔宗的,叫卞烈泉……这家伙跑得真快,我追了半天才追上他。”

“大师兄果然好神通!一下子就抓住他了!”

“别提了……这事情有点奇怪。我追上他的时候,他明明一点伤都没有,而且气息旺盛,可偏偏就是动不了,还嚷嚷着被一个叫尹霜的暗害了……可你见过这么暗害别人的吗?”

“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听说都没听说过……”吴解将昏死的卞烈泉交给他们看管,然后将炼魔神火运足了,去消灭墨蛇君身上的魔火。

因为施法的卞烈泉已经被制住,魔火失去了控zhì

,威力大大削弱,吴解没有费多少力qì

就将它们压了下去。

但这个时候,墨蛇君也已经奄奄一息。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吴解,用微弱的声音问:“外面的情况……还好吗?”

“洪水已经消退,百姓正在龙神庙散修们的帮zhù

下忙着救灾。”回来的时候,吴解注意过外面的情况,“总的来说还不错,看样子损失应该不至于太大。”

“那……佩玉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或许还因祸得福,可以化身成龙呢。”

墨玉闻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随即又变成了苦笑。

“化龙……我这三百年来做梦都想要化龙……这种事情,终究要看命运啊……”

说完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俨然心愿已了准bèi

死去。

吴解却皱起了眉头,略一思考便将她扶了起来。

“你现在可不能死!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解决呢!”

“还有……什么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你……”墨玉气若游丝,声音已经渐渐低得无法听清。

吴解扶着她走上玉阶,让她坐在了龙君的宝座上,以一口真气吊住她的生命,然后向敖七太子发出了传音。

正在默默哭泣的敖七一愣,转头看向半躺在宝座上眼看就要断气的墨玉,顿时恍然大悟。

他急忙拿出了那份由云梦龙后签发,盖有龙王大印的诏书,跑到了宝座前面,擦干脸上的眼泪,尽可能严肃地宣读——

“云梦龙王敕令:兹有锦湖龙君青霜,怠于政务,不思上进,一应水族事务皆由辅神墨玉处理。其事经查属实,现撤去青霜龙君之位,交由墨玉接任,钦此!”

说完,他双手捧着诏书,走到墨玉的面前,将金色的诏书放在她的手上。

墨玉眼中露出狂喜之色,但随即化为黯然:“可是……我只是……一条蛇……”

敖七一愣,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吴解早有准bèi

,抢先开口,斩钉截铁一般说道:“天下水族皆是龙王麾下,既然龙王封你为锦湖龙君,那你就是龙!”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龙王的命令,谁都要遵守!从你接过诏书的这一刻开始,你就是龙了!”

墨玉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向他们。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很肯定很确定的意思。

“历史上曾经有过蛇类被封为龙的情况。”吴解又说,“本门祖师就亲眼目睹过,吴某运气不错,今天又可以亲眼见证这样的一幕。”

墨玉这才露出了笑容,她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声轻响,神圣的龙王诏书从她的手上滑下来,落在了青玉的地面上。

第一卷慕道 第三十三章了结

看着墨玉终于气绝,敖七忍不住摇头叹息,眼中又有泪光闪烁:“……真可惜!要是她能够再多活一会儿,诏书生效,真的会将她转变成龙的。”

“不,她已经是龙了。”吴解松开手,让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墨玉躺在宝座上,然后拾起诏书,展开盖在她的身上。

在天书世界里面,一泓清澈的湖水慢慢浮现,湖水之中,一条墨色的小龙正趴在湖底呼呼大睡。

或许一两年,或许十年八年,或许更久,但她迟早会醒过来。

那时候,吴解将送她回到锦湖,回到她为之付出了无数汗水、心血和泪珠的地方。

“七太子,可以请你帮个忙吗?”吴解突兀地说,“虽然墨玉她暂时不在,但我相信她迟早会回来的。所以在她回来之前,请把锦湖龙君的位子为她保留着,可以吗?”

“咦?但是她已经死了啊。”

“龙神庙的香火不绝,她的元灵不散,迟早会重新凝聚化形的。”

“……真的可以吗?”

“当然!”

敖七疑惑地看着吴解,但从他的脸上只看到了认真。

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吴道友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不过锦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得有个能行云布雨的看管着,道友你看怎么办?”

吴解微微一笑,指了指虽然还在盘膝打坐,但气息已经渐渐调匀,眼看就要醒来的骆瑜。

“在正牌的锦湖龙君归来之前,由她的学生暂代龙君之职,你觉得怎么样?”

“骆道友是青羊观的高徒,本事和人品都是很可靠的。由她来暂代龙君,是锦湖百姓的福气!”敖七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一会儿,骆瑜醒来,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抱着墨玉的尸体哭了一回,然后毫不推辞地接下了暂代锦湖龙君的工作。

“好了,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吴解放出炼魔神火,将龙宫内外仔仔细细地烧了一遍,确定再也没有半点魔火残余,才将卞烈泉拖到了玉阶前面,扔在龙君尸体旁边。

“大家说,咱们该怎么处置这个混账?”

“此人罪大恶极,当明正典刑!”

“塞进丹炉去炼丹吧,没准可以炼出两颗用来救人的灵丹。”

“剁碎了喂鱼算了!”骆瑜说着突然摇头,满脸嫌恶之色,“还是算了……只怕连鱼都要毒死……”

“先审问一番吧,就算他再怎么罪大恶极,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敖七的性格毕竟比较温和,低声劝道,“没准还能问出一些重yào

的情报呢。”

然而事情和他猜测的并不一样,醒来的卞烈泉根本不理睬他们,只是在情深款款地看着龙君的尸体哭泣。他哭得如此真挚伤心,莫说是敖七,就连骆瑜和安子清都被感动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啊!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是害人害己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的话一点都没错啊!”

看着大家这番唏嘘感叹的模样,吴解不禁冷笑起来。

“茉莉啊,还真跟你说的一样呢!”

“当然,这套手法我们那时候就很流行。这么经典的套路,没理由不能流传下来。”茉莉哈哈大笑,为自己又一次成功地发挥了前辈的作用而高兴,“他的演技还不够逼真,应该再吐两口血出来,最好能够哭得眼睛里面流出血来,那才叫本事!”

“当年神君门下,真的有人擅长这个?”

“嗯,有个师侄很擅长这种演技,不知dào

多少次都是靠着演技死里逃生。唉!那家伙才真厉害呢!跟他比起来,这卞烈泉只能说得其形而没有得其神,差得远呢!我跟你打赌,他甚至连这锦湖龙君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

“……那个师侄最后怎么样了?”

“他逃过了不知dào

多少次追杀,最后被几个喜欢他、但彼此之间又有深仇大恨的女人围住了,每个女人都不肯放手,就把他切成了几块,一人一块。”

“这个结局真赞!”

吴解在心中翘起大拇指,然后咳嗽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卞烈泉。

“卞道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你可以回答吗?”

卞烈泉仿佛伤心过度,有气无力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动弹。

“锦湖龙君叫什么名字?”

卞烈泉的眉头一皱,露出了思考之色,旋即化为满脸惊惶。

“不用想了。”吴解淡淡地说,手上燃起了熊熊烈焰,“你下地狱去当面问她吧!”

说着,他将火焰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掌,捏住了卞烈泉。

金红色的炼魔神火在这魔道妖人的身上燃烧起来,烧得他的皮肉滋滋作响,更渗入他的血肉骨髓,一点一点地灼烧着已经和心魔怨火化为一体的他。

卞烈泉脸上露出绝望痛苦的神色,但却连一声惨叫都发布出来,因为他刚一开口,炼魔神火就已经从他嘴里烧了进去。

也不知dào

烧了多长时间,火焰的大手终于松开,一团焦黑碎片掉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机关算尽,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堆灰烬罢了。”吴解叹了口气,摇摇头,将那根茉莉临时施法制造,已经失去了用处的草绳收起来,又作法将这团灰烬凝成一块,把它和龙君的尸体一起埋在了龙宫旁边。

这里一共建了两座墓,一座是锦湖龙君青霜之墓,另一座是锦湖水族之墓。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们帮着骆瑜炼化了龙宫的控zhì

中枢,然后便一起离开了龙宫。

龙君的工作很多,不过第一件事是要去云梦泽报备。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必须得到云梦泽的首肯,骆瑜才能以代理龙君的身份搜罗部下,重新建设锦湖水族。

这一趟很顺利,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心理,龙后对于继承了敖三太子生命和龙血的骆瑜十分友好,轻轻松松就答yīng

了她貌似很没有道理的请求,还拨给了她二十个云梦泽的水军,都是修liàn

二百年以上、灵智充分开启的水族妖怪。

这些妖怪们的法力未必很高强,但至少他们熟悉龙宫的各种工作。对于骆瑜这个全无经验的代理龙君来说,这远比法力高强的帮手更有价值。

反正如果需yào

打架的话,自然有师兄弟们啊。

从云梦泽回来之后,吴解和骆瑜一起去了一趟龙神庙。

骆瑜施法显圣,告知众人龙君交替一事。于是龙神庙的道士们急忙动手,将龙君青霜的塑像撤去,将墨玉的塑像搬到正殿来,再在旁边追加了代理龙君骆瑜的塑像。

然后他们举行了一个很大的祭典,既是为了庆祝新的龙君就任,也是为了给刚刚经lì

灾难的人们一点安慰。

在祭典上,“杜若前辈”大展神通,变出了一缸喝不完的美酒,和一袋子拿不完的烤肉。

人们吃啊喝啊,唱啊跳啊,玩得极为尽兴。随着这番欢庆,灾难的痛苦似乎也减弱了很多。

这份欢乐的情绪也感染了天书世界的众人,不仅杜若和杜馨显得很高兴,就连管家婆茉莉也没有对吴解浪费源力制造酒水和烤肉的行为提出抗议。

当然,或许是因为她最近得到了一件很有趣的玩具,每天都玩得很开心吧。

倒霉的卞烈泉已经被拆解成碎片好几次,但每次被拆成碎片,茉莉就以大神通将他的魂魄再次凝聚修复,然后继xù

拆着玩。

如果不是吴解表示对人肉没兴趣的话,她甚至还打算给这家伙重塑个肉身,然后切片涮火锅什么的呢……

欢庆之后,尘埃落定,人们各自散去。

吴解坐在龙神庙的厢房中,对着满院子的散修们,讲了最后一堂课。

这里的散修比之前少了很多,其中大多是灾难临头的时候逃走的。也有一些在救灾之中逝世——比方说之前的龙神庙庙祝安闲道人,就是因为刚刚将真气全部耗尽,正处在新入百炼的虚弱期,最后辛劳过度而不幸去世。

但只要是留下来的,全都是曾经帮着人们一起抵抗灾难的正直之士。而且通过携手抗灾,他们之间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俨然已经是同门师兄弟了。

所以这最后一堂课,吴解讲了很多,讲得很细。

他相信,日后龙神庙的这些修士们,一定会大放光彩!

第一卷慕道 第一章上古隐秘,太上祖师

竹楼的大门豁然大开,神情有些疲倦的安子清慢慢走了出来。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闭关特别辛苦,又或许是因为突pò

之后心情激荡,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扮得整整齐齐,不仅衣服有些歪歪斜斜,连头发都没有梳好,只是胡乱地用一根束带系住罢了。

这模样和他平时截然不同,但却显得洒脱自然,有着一种清新自由的感觉,就像是脱去了束缚一般,整个人都洋溢着活力。

吴解和易悌此刻正坐在他门口下棋,见他出来,一起笑着向他打招呼。

“恭喜!恭喜!”

“见性之后,感觉如何?”

“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看来也就不过如此。”安子清走过来,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叹道,“从小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回头看去,我这些年简直就像是一直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肯去看也不肯去听,完全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可惜骆师妹不在,否则我们四个正好坐一桌。”

“但下棋可不能四个人下。”吴解笑着站起来,动手收好棋盘,“唉!你以后还是找骆师妹下棋算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

“唉……肯跟我下棋的又少了一个……”易悌作叹息状,“我还是去找人间国手下棋算了。”

“哦?你下得过他们?”

“当然下不过,但总要跟比自己强的人交手,才能够有所进步啊。”易悌笑道,“我可想着有朝一日让后世少年学棋的时候,都拿鄢陵易二来当例子呢!”

“记得当年入门的时候,掌门师祖让我们四个站在前排,是不是那时候就看出来我们四个的进步会比其他师兄弟更快?”说笑之间,安子清若有所思地问,“可我到现在都没看出来,我们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我也没看出来,下次有机会问问吧。”

“问谁呢?”

“丹房张师叔祖和炼器坊江师叔祖都很好说话……”

“可我记得咱们入门的时候,他们都不在门派吧?”

三人边走边聊,吴解是其中发言最少的,因为他正在心中和天书世界众人讨论这个话题。

“要说特别……我还真不觉得。”茉莉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师傅你知dào

的,我前世见到的那些所谓‘看得上眼’的,放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妖孽级别的人物,差不多是弃剑徒那个层次……老实说,你们整个门派里面,没有哪个人给我这种感觉。”

对此吴解倒也不觉得yì

wài

,茉莉身为无上神君的宠物兼园丁,平常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大神通者,能够被他们看得上眼的,那已经不是“非同寻常”的问题,而是非凡里面的非凡,奇才里面的奇才——十万修士死到最后就剩一个金丹,而这个金丹往往还未必能够被看得上眼……这比例实在可怕!

“那么……当年大光明神教呢?”

“圣父说,人生而平等,只要他愿意学习,我们就不应该因他的资质不同而另眼看待。”杜馨一板一眼地说,“所以我们对弟子资质只是大略地看一下,因材施教就好。从来不去将那些天才人物刻意划分出来。”

“是金子总会发光,对吧?”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们真的没这么想过。”

“那么老三你呢?你有没有看出点名堂来?”

“要是依我看,当初十四个弟子中,除了你之外,我最看好的是解铭寰……”

“他武功高,对吧?”

“没错!”杜若哈哈大笑,“我可不懂什么资质,我只知dào

看武功!”

吴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番讨论就在笑声中划下了句号。

当初的事情早就过去,无论资质是好是差,大家都正走在修道长生的路上,究竟谁能够走到最后,乃至于成道飞升,只怕连老天爷都不知dào



既然如此,又何必念念不忘什么资质问题呢?

三人沿着山道向上走,在以善战著称的女师叔祖即墨真人那里验明了身份,然后才在即墨真人的带领下沿着弯弯曲曲的山洞走了很远,最后来到了一座建在青羊山山腹之中的殿堂处。

“这就是星辰殿,具体情况想必你们已经知dào

了,自己过去吧。”即墨真人正准bèi

离开,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守护星辰殿的两位都是本门太上祖师,你们有空的话多陪他们聊聊吧,这里平时都不许进入,他们恐怕有点寂寞……”

吴解等人虽然知dào

星辰殿是什么地方,却没料到守护这里的竟然是两位太上祖师,顿时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忙动手把衣冠反复整理到一丝不苟,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刚走到殿堂前的台阶处就停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第二十七代弟子吴解\/安子清\/易悌,拜见两位太上祖师!”

“哈哈,又有年轻人来了!”一个豪爽和气的声音传来,“快上来吧!跟我们不用这么拘束,我和老康都不是那种讲究礼仪的人!”

吴解等人拾阶而上,只见殿堂的大门紧闭,门口一左一右,坐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左边那位老者胖乎乎的,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三层下巴几乎完全遮住了脖子,看起来很是富态。他见众人上来,很高兴地说:“你们是第二十七代弟子了啊……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当年将岸带着张龙他们来这里时候的情景呢……”

“当年大师兄玄尘子带着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你在这边看守。”右侧那个高瘦得几乎像骷髅一般的老者低声说,“转眼已经快要一千年了……”

胖老者一愣,随即呵呵笑道:“是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简直好像打个盹似的……”

吴解等人听得面面相觑:瘦老者大概是寿元将尽的太上祖师,可胖老者听起来似乎年龄远在千年以上……修道之人可能长寿到这个地步吗?”

见他们满脸疑惑的样子,胖老者哈哈大笑:“看来你们还不知dào

我们的身份,那么介shào

一下吧。我是哈十三,你们叫我哈祖师就行了;旁边这个是康罗纳,叫他康祖师就行。”

“老康是第二十三代的弟子,算辈分是你们的太上祖师;至于我嘛……我本是山间池塘里的一只蛤蟆,当年在本门第十四代王祖师座下听道,修liàn

成精。后来就跟着他一起重建青羊派……那已经是差不多万年之前的事情了……”

“啊?重建青羊派?”吴解一愣,忍不住问,“我记得本门不是从太古至今都没有断绝传承吗?藏书楼里面还有开派那几代祖师的笔记啊。”

“是没有断过传承,只是曾经死得连一个还丹境界的都没有,不能正式继承道统……”哈祖师叹道,“道魔之争何其凶险!相传神山听道有五大弟子、三百门人,分下数以百计的门派,其中五大名门天下景仰……可这么多年下来,剩下的还有几个?我记得当年青羊派重建的时候,白帝、赤霞两派都大力相助,可现在连赤霞派都不在了……”

这段隐秘,别说是吴解和易悌,就连安子清都没听说过,三人顿时愣在那里。

上万年的岁月,在这位妖怪祖师说来还宛如昨日,但话语中流出的刀光剑影,还有这位老祖师说话时不经意流露的少许杀意,已经让吴解他们为之震撼,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反正他们迟早都是要面对道魔之争的。”康祖师咳嗽两声,将众人惊醒,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子清,问,“你叫安子清对吧?安世良是你什么人?”

“按照族里的辈分,世良老祖比弟子高二十七代。”安子清恭恭敬敬地回答,“虽然老祖直系的那一支血脉已经断绝,但这些年来祭祀香火从未停过。安家弟子,无不以老祖为荣!”

“二十七代了啊……世良这孩子虽然修道的成绩不算好,但倒是很懂得照顾家人呢。家族繁盛、开枝散叶……嗯,也挺好的!”康祖师点了点头,和蔼地问:“世良他现在怎么样了?”

安子清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老祖已经在百年之前坐化。”

康祖师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顿时充满了伤感之色。

“世良坐化了啊……算算时间,的确是……他没能成就还丹,的确活不到这么久……唉!连徒弟都不在了,可我这老头子还苟延残喘活在世上……”

他很是唏嘘,感叹了好一阵子才收拾心情,对吴解他们和颜悦色地说:“谢谢你们多费时间来跟我们这些老朽聊天,但时间也不早了,就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了。”

“这星辰殿的用处,想必你们也是明白的。进去吧,看看能不能跟哪位祖师的留下的神念感应……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下,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祖师们的神念的确可以指点你们很多,可历代飞升的祖师里面,也有不少是没有得到祖师神念指点的。”

“总之一句话,无论能否得到,都不要太过在意。”哈祖师笑着一挥手,沉重的殿门无声打开,一阵狂风吹来,将吴解他们吹了进去。

大门随即关上,但一开一关之间,已经足够让人看清殿堂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片浩瀚的星海。

第一卷慕道 第二章星光灿烂,万古群仙

星辰殿是整个青羊观最重yào

也最隐秘的地方,无论是藏书楼还是渡劫台,甚至于祖师堂,都没有它的地位重yào



为了保护它,青羊观不仅将它修建在青羊山的山腹之中,而且由两位太上祖师亲自守护。甚至于这两位祖师之中,还有修liàn

万年,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第十五代哈祖师……幸好这位老祖师不用算在本门五代辈分之中,否则青羊观到现在还是第十九代呢……

之所以花费这么大的力量来守护星辰殿,是因为这里实在太重yào

了。

——这座大殿,是青羊观的传承之地!

修士的道行达到炼罡境界,就可以把自己的神念和真元融合起来,炼化成一枚“心印”,这心印蕴含着那位修士的神念,可以分化一缕交给后世弟子,在精神世界不断给予指点。

换句话说,就算祖师不在了,只要心印还在,就能够不断地指导后世弟子,让门派的传承不至于断绝。

当然,祖师的道行不同,制成的心印也是不同的:炼罡祖师的心印只能保留很少的东西,弟子只能从中学到根本道法,至于道法具体该怎么运用,就要看自己的领悟;凝元祖师可以将自己的人生感悟也留在心印里面,弟子除了学习道法之外,还能向其请教做人处事的道理;至于还丹祖师,他们的心印往往都记载了很多的经验教xùn

,犹如一座无尽的宝库,可供弟子不断发掘。

人间的很多神仙故事里面,都会出现类似心印的东西。因为很多散修一生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弟子,等到寿元将尽的时候,只好将道统传承的希望交给心印——所以当初杜若才会轻轻松松就被三山道人骗了,因为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人拿心印传承来当陷阱呢!

按照茉莉的说法,类似三山道人的做法在她们那个时代很流行,所以修士们得到心印之后往往会小心试探一番;不过吴解看了很多前辈笔记,基本确定这种做法在当代并不多,杜若的遭遇只是特例而已。

或者可以说,杜若属于运气特别糟糕的那种。别人是天上掉馅饼,她是天上砸铁饼……

当然,如果杜若真的了解神仙的事情,就会知dào

:一般情况下,只有修为达到通幽境界的修士,才能比较稳妥地接受心印传承,否则很容易被相对于自己而言过于庞大的神念冲刷精神世界,直接烧坏脑子变成白痴。

因为必须达到炼罡境界才能传下心印,所以天下修士便将这个境界以上的修士尊称为真人,而一个门派也只有出现了炼罡修士之后,才能真zhèng

称得上是有道统传承,被人看得起。

对弟子而言,因为只有达到通幽境界才能接受心印传承,所以很多门派都只将通幽境界的弟子视为值得大力培养的,不达到通幽境界的,便没有特别关注的价值。

这就是天下修士传承之中最关键的一环,也是每个门派最重yào

最隐秘,需yào

不惜代价保护的最大秘密。

当吴解和易悌回到青羊山之后,便有师叔来上门通知,告sù

他们星辰殿的存zài

,并通知他们可以随时前往星辰殿接受传承。

不过因为星辰殿每次开启之后都要再过一年才能开启,所以吴解和易悌就又等了一个多月,直到闭关冲击通幽境界的安子清成功出关,才三人一起来到这里,接受祖师的传承。

这趟云梦郡之行,吴解、安子清、易悌、骆瑜四大弟子全都突pò

到了通幽境界,这让师长们都很高兴,韶光真人还特地去了一趟锦湖,给忙得无暇分身来拜受心印传承的骆瑜送去传承,顺便带去了四个修liàn

千年以上的老妖给她镇场子。

这超豪华的待遇让骆瑜受宠若惊,也让那些来自于云梦泽龙宫的水兵们暗暗咋舌。

四位凝元境界的妖怪前辈,放在很多地方甚至足以开创一个颇具规模的门派了,可对于青羊观来说,只是为弟子撑场面就派出了如此惊人的阵势。

更不要说……带他们来的,是传说中的还丹祖师,有可能飞升天阙的人物啊!

说来也巧,韶光真人在锦湖向骆瑜授予心印的时候,也正是吴解他们踏入星辰殿的时刻。

被那阵狂风吹进星辰殿之后,吴解刚一站定,就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吸引了。

无数的繁星漂浮在面前,一闪一闪,光芒明暗不定。其中不少星星还在移动着,有的飞快,有的缓慢。

每一颗星星里面都有意志和思绪传来,仿佛它们并非法术炼成的死物,而是那些祖师们真真切切活在这里,从他面前走过。

一颗星星从他的面前飞快掠过,似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快笑声,想必这位祖师是个性情活泼喜爱说笑的人。

一颗星星缓缓飘过,里面隐约有茶香飘来,似乎可以看到一位白发老者端坐在哪里,捧着茶杯微笑不语。

一颗星星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传出威严之意,可以让人遥想当年这位祖师生前,必定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之人,令弟子们既敬且畏。

一颗星星轻轻地跳动着,在空中画出复杂的符号,大概那位祖师特别擅长符咒之术,连心印都念念不忘这个。

一颗星星上有凛然寒气如霜,虽然距离颇远,但还是让吴解感觉遍体生寒,犹如当初面对弃剑徒时候一般,想来这位祖师必定也是剑术通玄、纵横天下的绝代英杰。

……

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位前辈祖师;每一颗星星的背后,都有一段传奇!

吴解站在群星之中,放开心灵感受着每一颗星星传来的意志和思念,只觉得那些祖师们都栩栩如生地站在身边,自己仿佛置身于他们之间,亲眼目睹他们的音容笑貌。

青羊观是历史悠久的名门大派,这句话他听很多人说过。但过去他一直只感觉到青羊观的强dà

和威信,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的“历史悠久”。

毕竟……有茉莉这个不知dào

活了多少万年多少亿年的老前辈在身边,再加上后来圣皇时代的杜馨,他对于“历史”、“前辈”这样的概念,已经有点麻木了。

可今天的所见所闻清清楚楚地告sù

了他,青羊观究竟是怎样的历史悠久!

他周围的无数繁星,这些繁星背后的历代祖师,就是历史的见证!

站在这里,便是站在历史面前!

吴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凭无数繁星从身边经过,不去试着和其中任何一个发生呼应,只是尽情地感受着。

他的行为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样更好。

冥冥之中,他似乎化成了这些繁星之中的一员,和那些祖师们交谈。这些交谈无关道法,只是纯粹的闲谈,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彼此的经lì

,谈谈对未来的展望,谈谈飞升天阙……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周围突然猛地暗了下来,他这才回过神来,发xiàn

自己已经站在了星辰殿外,旁边是正在闭目打坐的易悌和安子清。

看得出来,他们都接受了某位祖师留下的神念印记,正在专心消化那些对他们来说有些太过庞大的意志和经验。

过了今天,他们就将会成为那两位祖师的隔世传人,将那两位祖师开创的道路发扬光大,或者更进一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咦?你怎么不打坐调息?”哈祖师疑惑地问,“难道你已经完全消化了心印里面的经验?”

吴解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一个心印都没有接受,不禁有些尴尬。

他坦诚此事之后,哈祖师的表情却并非失望或者同情,而是更加疑惑,甚至于显得有些震惊:“你说……你刚才感受到了历代祖师的意志和思念,但并没有接受其中任何一位的心印?”

“正是如此。”

哈祖师沉默了一会儿,叫醒了已经睡着了康祖师。

“老康,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啊?魔道联军打上门来了?”康祖师不知dào

从哪里拿出一把大得可怕的飞剑,眼中寒光四射,“来得好!老头子我正愁就这么坐化的话有点可惜呢!”

“把剑收起来!魔道没来!”哈祖师一巴掌将他拍清醒了,用传音之法对他说了一段话。

康祖师一开始还不以为然,但眼睛突然就瞪大了,死死地盯着吴解,上上下下不知dào

大量了多少回,最后甚至跟哈祖师争执了起来。

两位太上祖师争执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能够取得一致。

“两位祖师,你们究竟在争什么啊?”吴解忍不住问道,“该不会……跟我有关吧?”

“当然跟你有关!你知不知dào

你这种情况很罕见?”哈祖师说,“我们青羊观建派这么多年,出现这种情况的前后一只手就能数完了。”

“两根手指。”康祖师补充,“所以我认为肯定是出错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嘛……出点错也不奇怪。”

“这种事情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么能因为‘可能出错’就对其置之不理呢!你难道不明白它有多重yào

吗?”

“就是因为我明白它的重yào

性,才要更加谨慎小心!”康祖师毫不退让,“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出错的话,问题会有多么严重,难道你不明白吗?”

“呸!能有多严重啊!”哈祖师很不屑地吹着气,似乎连肚子都鼓起来了。

接下来,双方又是一番传音争论。

争到最后,哈祖师毕竟靠着老资格占了上风,说服了康祖师,将那件事情告sù

了吴解。

青羊观建派以来,像他这样能够感受到历代祖师意志,却没有接受心印的,只有两人。

两位成就九转金丹,没有渡劫就直接飞升天阙的祖师!

第一卷慕道 第三章十年追寻,终偿所愿

吴解将法袍变成了旧道袍,又用一根树枝将发髻插住,提着个花了大概二十秒做出来的劣质拂尘,俨然一副落魄道士的模样,悠然自得地走在武安县城里面。

他这是又开始游历了。

见性通幽阶段的修liàn

,各种功法有所不同。比方说太上九转丹经就要求专心潜修,一次又一次在生死之间感悟自身魂魄的波动,然后从冥界收集阴气,配合自身的阳气,依照魂魄的波动,试着引发罡风。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运气好的或许十次八次就能成功,运气不好的尝试个上千次都不奇怪。但每一次的失败,都会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考,就算是资质最差运气也最差的人,两千次之内都必定能够顺利引发罡风,踏入炼罡境界。

资质较差的弟子,一次尝试大概需yào

小半个月的时间,两千次尝试估摸着要花费六七十年。相对于通幽境界三百年的寿命来说,这段时间不会太长,完全还在“勤能补拙”的范围之类——不愧是直指飞升的无上妙法,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前进。

但吴解修liàn

的火部正法就截然不同,它根本没有尝试的过程,只要求不断吸收幽冥世界的各种冥火,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自然会跟体内原本积累的阳世火焰发生冲突。冷热相遇,自然会形成罡风,简单明了。

只是这积累的过程并不简单,冥火不是好东西,吸收和积累都需yào

花费相当的心力,每天最多也就是积累一点点而已,前后最多小半个时辰就能完成。剩下的时间,只能用来稳定体内的冥火,然后修养精神以待明日。

所以这段时间里面,吴解除了每天例行的修liàn

之外,因为体内积蓄了很多冥火的缘故,除非跟人动手厮杀,否则法术也好剑术也罢,都无法修liàn

,于是剩下的就都是空闲了。

他读了不少书,但一味的读书,总是有点无聊。所以便收拾行装下了山,再次开始游历。

这次游历的原则是尽可能不用法术,以一个凡人或者最多武者的身份行动。他没有携带药箱,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扮成游方郎中,而是换成了落魄道士的形象。

落魄的游方道士也是很常见的,吴解这些年学习了不少道法的内容,肚子里面也颇有墨水,扮得像模像样。

武安县城是距离青羊山最近的一座城市,简直就等于建在青羊观的眼皮底下。这里的居民们颇为特别,有很多都是求仙失败者或是他们的后代,每过六十年,他们就会在仙缘竹牌的指引下前往西边的山林之中,踏入法宝幻化出的“青牛镇”,追寻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理想。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小小的县城里面藏龙卧虎,颇有很多才能不凡的人居住。比方说当初和吴解他们一起追寻仙缘却没有成功的人,就有不少住在了这里。

吴解坐在街头的一个小摊上,喝着热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现在已经快到腊月,渐渐倒了一年里面最为热闹也最为繁忙的时间。武安县城的人口增加了许多,也出现了不少来自其它地方的商人。

商人逐利,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才不在乎这里是仙山脚下还是地府入口呢!

喝了一杯茶,吃了一盘红糖小馒头,吴解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颇为让他怀念的摊贩。

他不认识这摊贩,不过认识这摊贩的招牌。

蜂糖桂花糕!

“老三你看,又是卖桂花糕的!很多年没见到了啊!”

“桂花糕有什么稀罕的?我都吃腻了。”杜若可不是当初那个闻到甜香就忍不住流口水的无知少女,这些年来,她已经锻炼成了一位出色的糕点师傅,虽然只专精甜食,但在甜食的领域内,俨然是一派宗师——可能比她武学的成就更高。

当初让她吃得兴高采烈的桂花糕,现在她已经看不上眼喽!

吴解闻言一笑,随手付了账,然后还是走到了摊贩面前,问了问价钱。

这里的桂花糕比当初买的要便宜很多,一两银子可以买四斤。

他此刻假扮的是一个落魄道人,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掏出一两银子来,于是“犹豫再三”之后,拿出钱袋,小心翼翼地数出了十枚折五的紫铜大钱递给摊贩,买了二两热腾腾的桂花糕。

提着桂花糕边走边吃,吴解的思绪又一次穿越了两个世界,回忆起了在地球上的生活。

从自己穿越到现在,已经二十好几年。不知dào

故乡的桂花树是否还长得很茂盛?不知dào

街头巷尾是否还常常有人叫卖桂花糕?不知dào

父母是否还尚在人世?二老身体可还好?不知dào

当初那个做完作业就直奔电脑,跟人联机对战星际的弟弟是否有出息?是否已经成家立业?对二老可还孝顺?

唉……

“又想家了?”杜若是天书世界里面唯一能够明白吴解思乡之情的人,见他突然就变得忧郁起来,宽慰道,“只要你道法高深,早晚都有回去的一天,不要太担心。”

“话虽然这么说……”

“记得那个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神君前辈吗?他在那边的时间其实应该跟你差不多吧?可你们俩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却差了不知dào

多少年……由此可见,这两边的时间应该是挂不上钩的,没准你有朝一日修成无上神通回去,家里才过了几天呢!”

吴解闻言,忍不住笑了。

“谢谢!”

“咱们姐弟俩之间有什么好谢的!老四你要振作点,早点修成无上神通,姐姐我好跟着沾光啊!”

吴解正想再说什么,突然眼角余光之中人影一闪,不知dào

从哪里跑来一个小孩子,猛地撞在他身上。

他的力量远非凡人可比,这孩子一下撞过来,简直就像是撞在了大石头上,顿时跌倒在地,摔得不轻。

吴解一惊,急忙附身想要把这孩子拉起来,顺便看看他有没有撞伤,却不料这孩子完全不理会他,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急急忙忙踉踉跄跄地跑远了,半点都没停留。

结果反倒是他愣在了那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摇头一笑。

“就算是偷到了钱袋,也不用跑得那么快吧……”

“师傅你快追啊!”茉莉着急地叫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敢偷你的钱!一定要追上他,砍断了他的双手,再把他绑在木桩上,伤口涂上蜜糖,放一窝蚂蚁来吃!”

“……那个钱袋里面总共还剩不到三百文,至于为了这点钱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面子问题啊!”茉莉愤nù

地大叫,“这是在向咱们挑衅啊!不狠狠地还击,怎么能够彰显咱们的威严呢!”

“……威严?我有那种东西吗?”

“大概是没有,反正我没看到过。”杜若摇摇头,随手将一片极薄的糖片扔进嘴里,转头看向杜馨。

“没有,很随和。”

茉莉被三个同伴不合zuò

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头顶上已经有青烟冒了起来,声音响得简直像是在打雷:“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一笑了之,才没有威严的!”

“既然已经没有威严,那就算了吧。”吴解果然又是一笑了之,“那孩子也不容易,这一下撞上来,身上恐怕青了一大块吧……就当是给他赚点辛苦钱吧。”

吴解决定的事情,茉莉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于是她只好花悲愤为饭量,将一大堆的百年千年人参洗刷干净,坐在树下左一根右一根狠狠地咬嚼,只怕心里已经把那个不长眼的小贼当作了人参。

吴解不以为意,随便找了个墙角,倚着墙壁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吃桂花糕。

二两桂花糕很快吃完,他掸掸衣服站起来,正准bèi

继xù

出发,却见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揪着刚才那个小孩走了回来。

“这位道长,刚才这小子偷了你的钱袋!”

吴解闻言一笑,刚想要说些不介yì

的话,心中却猛地一动,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仔细地看向这青年。

看这人的眉目之间……似乎在哪里见过?

青年见他这样子,也不禁有点纳闷,同样朝他看来。片刻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道长,十年之前可曾和一位红衣女侠一起路过小赤江朝天峡旁边的天河城?”

吴解略一回忆,点了点头。

青年顿时显得有些紧张,定了定神,才又低声问道:“请问道长,在那天河城外的河滩上,是否曾经抓走了一个邪教妖人?那天夜里,和您同行的女侠是否连夜潜入了天河城,灭了横行不法的飞鹰帮?”

吴解顿时恍然大悟,从记忆里面找到了这青年的容貌。

“你不就是那两个小道士里面比较瘦的嘛!十年不见,看起来壮实了很多啊!”

青年闻言,惊喜交加,也顾不得那个小贼,径直跪在吴解面前:“小人秦静,自从十年前目睹了道长的盖世神功,一直向往不已!这些年沿着小赤江一路走来,寻访道长的踪迹……求道长念小人一片赤诚,在武学上指点一二!”

吴解本想拒绝,但看着秦静满脸风霜之色,想象着他这十年来沿着小赤江,在深山老林里面跋涉,艰难地追寻自己的足迹,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拒绝的话语便噎在喉咙里面,说不出口。

“十年辛苦,岂同寻常!”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将秦静扶了起来,“你这一片苦心,贫道也不能辜负……好吧,贫道便收下你这个弟子。”

第一卷慕道 第四章幽冥世界,彼岸灵花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会出人意料的,吴解原本只打算出门游历,结果却收下了一个徒弟。

秦静追着他的足迹寻找了他十年,这份诚意令人感动,所以纵然这青年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修仙的资质,他依然还是收下了这个弟子。

不过武安县实在并非教徒弟的合适地点,这里人多眼杂,有眼力、心机灵活的人太多。所以他干脆带着秦静一起上路,一边在南越国游历,一边传授他武功。

秦静并不知dào

吴解是修仙之人,他只知dào

自己这位师傅武艺高强,能够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能够踏着波涛横渡大江,甚至可以凭借一口真气在空中转折飞行,俨然已经是陆地神仙一流的绝世高手。

很显然,他严重地低估了吴解的本事。

但吴解并没有向他说明的意思,只是按部就班地向他传授武功。

秦静的资质的确远不如乔峰,想要修liàn

有成,希望不大。但如果好好练武的话,将来以武入道,成为先天武道宗师,却还是有点希望的。

天下练武的人虽然多,可有多少人能够十年如一日,不怕辛苦、不畏艰难、持之以恒?

秦静就做得到!

所以吴解还是很看好这个弟子的。

资质差,这不是问题,只要性格坚毅、品行端正,总是能够有所成就的。

……就算他资质再怎么差,难道还能差得过叁云子师叔吗?

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师叔资质之差,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他的心性和品行都无可挑剔,自己也积极上进,最终在师傅丹枫真人的提携下成功地踏入了炼罡境界,也成就了飞天仙人,成为了本门的一段佳话。

吴解带着秦静在南越国到处游荡,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面,秦静的武功突飞猛进,提升的幅度之快,让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他之前只有一些粗浅的武功底子,大概也就是当年杜大伯那个水平。可短短的一年时间里面,他已经提升到了江湖一流好手的地步,甚至已经开始练就一口纯阳之气,朝着传说中武道境界迈进。

而武功越高,他就越感觉到自己这位师傅的厉害。这正如一只井底的青蛙,能看到的只有一汪井水;爬出井去,看到小溪、看到江河、看到大海……眼界不断开阔,看到的东西也就不断增加。

可不管他的眼界怎么提升,师傅都显得高深莫测,让他完全无法捉摸,不知dào

师傅的境界究竟有多高!

他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吴解都是微微一笑,让他安心学武,不要想太多。

做人做事,想太多没意思,一步一个脚印前进才是正道。

这段游历最终在四陈镇划下了句号,因为吴解发xiàn

秦静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需yào

依靠不断地反复苦练,才能将身体和内息锻炼到极点,达到后天巅峰的境界。

他虽然可以用药物或者真气辅助,但那等于是拔苗助长,对徒弟有害无益。

所以他干脆让秦静在四陈镇住下,暂时加入了明教,成了明教的护法之一。

这些年来,明教发展得还不错,除了杏仁、小柴和陆危之外,还多了一位先天高手杜雷思。

这位名字让吴解联想到某成人用品的中年人并非明教的旧班底,而是一位江湖游侠。因为明教做事风格特别而来到了四陈镇,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和陆危颇为合得来,最终加入了明教,成为了明教的第四位长老。

一个门派有两位先天高手,再加上两位比起先天高手甚至犹有过之的妖怪,明教的实力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强dà



不过他们谨守着吴解当年的教导,整天就是在四陈镇活动,基本不向外扩张。所以这些年来名声并不很响亮,只在高手圈子里面颇为出名,一般的江湖人甚至不清楚他们的实力。

虽然秦静是吴解的弟子,但吴解并不会因此给他走后门破格提拔。他依然和所有的后天弟子们一样当着护法,什么时候能够突pò

到先天境界,才可以成为长老。

“徒儿你且安心练武,明教的功法正大光明,沿着这条路练下去,前途宽广,无可限量!”

如此叮嘱之后,吴解就飘然离去。

当然……事实上他暗中叮嘱了杏仁和小柴,请她们稍稍照顾一下自己这个可能有点死脑筋的徒弟。

一个会花十年时间追寻梦想,不顾艰难不怕危险的人,性子显然是有点顽固的。

为了让他不至于在成为高手之前倒下,适当的照顾……呵呵,也是必要的。

交代了这件事之后,吴解就返回了师门,开始专心修liàn



算算时间,距离三教演法已经不远。作为本门第二十七代的大师兄,也是本门入道弟子之中的第一高手,他显然要参加这场三教之间的大战。

所以……也该到了做些准bèi

的时候了!

几天之后,他就向韶光真人求了一道护身灵符,然后一头钻进了幽冥世界。

有这道灵符护身,他就能够在幽冥世界停留很长时间。这倒不是为了加快收集冥火的速度,而是为了收集一种叫“彼岸花”的特殊材料。

用这种神mì

花朵制成的灵药,可以暂时稳定他体内的冥火,让他在战斗中毫无顾忌地全力出手。

更重yào

的是……在幽冥世界长期生活,对于提升他的精神强度,提前适应一下和魔道妖人战斗,有着相当的帮zhù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顺便接下了两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丹房瑞龄真人发布的,他需yào

一些彼岸花——事实上,瑞龄真人就是要用彼岸花炼制那种灵药。

第二个任务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叔祖浑天先生发布,他需yào

一个弟子代替他前往幽冥世界的阴魂谷,看看本门一位常年住在那里的师叔祖近况如何。

或者说,就是跑个腿。

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做,因为阴魂谷正是彼岸花生长最茂密的地方。

彼岸花依托冥河而生,冥河的河水蕴含强dà

的力量,被这种奇花吸收之后,才有了那种神奇的效果。

而阴魂谷,就是冥河的源头……

第一卷慕道 第五章渺渺茫茫,昏昏冥冥

周围一片昏暗,星星点点的火焰在远处漂浮,它们当中大多数都朝着某个方向飘动,少数则在胡乱地到处飘荡。

这每一点火焰,就是一个魂魄。

在这些魂魄之中,吴解是最为特别的存zài

。他并不是一团火焰,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影,只不过他的身影还有些模糊,有点透明的感觉,还又没能够凝聚成实体。

通幽境界可以细分为好几个小层次,首先是“知幽”——能够感觉到幽冥世界的存zài

,这是明了生死之后才可以做到的事情,也是通幽境界的开端。

“观幽”是通幽的第二步,要能够将精神的触须探入幽冥世界,乃至于看到幽冥世界的景象,完成了这一步,后续的修liàn

才有可能。

“入冥”和“出冥”一体两面,指的是魂魄出入幽冥世界。这是通幽境界里面最大的凶险所在,不知dào

有多少散修都在准bèi

不足的情况下贸贸然进入幽冥世界,结果发xiàn

一时间找不到出去的办法,而魂魄携带的纯阳之气很快耗尽,结果阳间的肉身僵死,魂魄化为冥界的幽鬼,再也无法离开。

当初吴解在龙宫之中入冥,是借助了龙祖的魂魄威光才得以轻易离开。若是没有这个机缘,在冥界一直消磨而无法离开的话,他就只能发动法袍上的一个特殊咒法,将自己的魂魄从冥界拉出来。

这个咒法是每一位青羊观弟子法袍上都有的,专门针对各人设计。它的设计非常简单,就是在不影响本人魂魄的前提下帮zhù

弟子“出冥”。可它的制作却颇为费力,非凝元修士无法完成。

散修们入冥出冥要冒风险,吴解他们则有惊无险,大门大派的好处,由此可见一斑。

能够出入幽冥之后,接下来就该吸纳阴气凝练魂魄。这一步没什么风险,但如果不能很好地控zhì

吸纳阴气的速度,以至于魂魄之中的阴气太盛,反过来压住了肉体之中的阳气,就不是长生大道的正路,如果不能及时醒悟改正,将来只能修成一个在幽冥世界长生的鬼仙,休想逍遥天地,飞升天阙更是毫无指望。

等到魂魄凝练完成,剩下的就是以魂魄之中的阴气和肉身之中的阳气激荡,阴阳相合以求催生罡气……理论上说谁都做得到,事实上的确大多数人都做得到,只要他们没有在成功之前就老死。

吴解所修的火部正法不愧是直指飞升的无上妙法,它在通幽之前就预先在魂魄中凝练了一股火力,这股火力可以让他入冥阶段坚持更久,加上可以吸纳冥火,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入冥而不得出。同时也因为魂魄能够吸纳冥火,凝练的速度远比一般人更快。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火部正法要修成罡气,需yào

极为庞大的真气,阴阳两类火焰积蓄不到一定程度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催生出罡气来。

吴解暗暗估算过,以他现在的进境,没有十年以上,绝对积聚不出足够的冥火来。

也就是说,他肯定要以入道境界参加三年后的三教演法。

通过茉莉对卞烈泉的拷问,他已经大致知dào

了魔宗目前的情况,只是魔宗弟子素来善于隐藏实力,犹如一条条潜伏在草丛之中的毒蛇,不到咬人的时候不会露出毒牙。别人不说,仅仅就这个卞烈泉,如果不是被他无意中破了心魔大法,白夜千魂幡又没有能够完工,只凭吴解一人,多半还真打不过他!

……按照卞烈泉的看法,只要他状态完好,就算青羊观四大弟子围攻,都至少要被他拖上一两个同归于尽!

虽然说状态完好的卞烈泉很可能是当代的魔宗入道境界第一人,但三教演法的时候可是一对一的!

所以吴解便更加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才不等魂魄凝练完成,就提前进入冥界来闭关。

搜寻彼岸花、炼制灵药、拜访师叔祖,其实都只是顺手为之。他这趟申请灵符长居幽冥,关键还是为了两件事:第一,尽快凝练魂魄;第二,进行模拟训liàn



前者是必然的事情,魂魄凝练得越强dà

,对法术的控zhì

力也就越好,自然战斗力越高。后者则是他的小九九——只有在冥界之中,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借助天书世界。

冥界是很特别的,这里是魂魄的世界,无论道行多么高深的人物,只要还没有修成不朽阴神,在这里就无法隐匿气息,哪怕是还丹九转即将飞升的人物也一样!

也就是说,在这里的话,只要做好预警,他就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发xiàn



吴解的秘密里面,有些是众所周知的,比如说杜若;有些则是见不得光的,比方说杜馨,比方说卫疏和卞烈泉的魂魄;有些则是万万不能泄露的,比方说他的来历,比方说茉莉的存zài



他平素修liàn

的时候,总是要再三小心,唯恐被发xiàn

了天书世界的存zài

——一个能收摄魂魄的法宝,怎么看都不像正派东西,对吧?

但即使这样,他也怀疑师门某些长辈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没说八颗。

他们没说,绝不代表他能够毫无顾忌……师长们给他面子,可不是让他蹬着鼻子上脸的!

比方说这次他申请灵符前往幽冥世界修liàn

,韶光真人的笑容就很有些值得深思。尤其这位师叔祖最后说的那句“很好,早就该这样了”的话,更是暗暗提醒了他。

做得干净漂亮些,大家都省事——他觉得,韶光真人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作为还丹二转的大高手,韶光真人很可能已经发觉了他的一些古怪,只是不点破罢了。那句赞许的话,或许就是肯定了他的做法。

以“掩耳盗铃”的成语来说的话,韶光真人不在乎他偷铃铛,甚至可以坐在旁边纯围观,只要他别弄得叮叮当当大家都听到就好。

到幽冥之地修liàn

,无疑就是一个可以让铃铛不响的好办法。

这一点,在他检查了灵符的情况之后,基本得到了肯定。

这枚灵符上所蕴含的法力多得惊人,远远超出了“在冥界活动一段时间”所需的程度,茉莉和杜馨都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这东西的真zhèng

用途——它绝对不可能只是用来守护魂魄的,而是用来辅助修liàn

甚至于辅助作战的。

很明显,韶光真人给他这枚灵符,就是让他好好地在幽冥世界闭关修liàn

一番。无论用什么宝物什么道法,无论修liàn

多久,总而言之,韶光真人表示“我什么都没看到,吴解他大概是在幽冥世界迷路了”。

正派不代表迂腐,想通融的话,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吴解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在幽冥世界缓缓前行。

他不敢走得太快,更不敢御剑腾空,因为那可能会引来一些惹不起的家伙。

幽冥世界里面可不是只有凡人魂魄的,这里同样也有修士的存zài



寿元未尽就死去、心怀执念不肯转世的修士们;入冥而未能及时离开,化为鬼魅的修士们;修liàn

有误最终成为鬼仙的修士们……

更糟糕的是,因为幽冥世界无处不在的浓厚阴气影响,这里常常有各种各样的魂魄变异,化为各种难以一一描述的妖鬼。它们的力量或许不是很强,但却远比修士们更加富有攻击型,一个不小心就会对任何目标群起而攻之。

而且……进入幽冥世界修liàn

的,可不是只有他吴解。

韶光真人就很严肃地警告过他“如今三教演法在即,幽冥世界里面龙蛇混杂,尤其魔道中人,颇有一些法术在幽冥世界威力大得惊人,你要多加小心”。

所以他宁可沿着阴风吹拂的方向慢慢走,一点也不着急。

幽冥世界无处不在的阴风,是吹向冥河的。冥河从阴魂谷发源,一直流入冥海,横贯整个幽冥世界,是这个昏暗世界里面最重yào

的路标。

除非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否则无论哪一派的修士,也无论想要在这里找什么地方,都得先找到冥河,然后循着冥河走一段路,找到合适的参考物,才能确定自己目前的位置,以及将要前进的方向。

当然,依然是沿着冥河前进。

快要走到冥河的时候,吴解激发了那枚灵符,凭借灵符的力量将自己幻化成了一团看起来很普通的魂魄之火。

在冥河两岸,这样逡巡着不肯下河的魂魄比比皆是,他们是对于人间还有所挂念的亡者,但却又没有足以抵抗冥河吸引力的意志,所以只能徘徊在这里,直到最终放qì

,坠入冥河之中。

冥河岸边的魂魄之火很多,犹如闹市的行人一般熙熙攘攘,在这么多的魂魄之火中,一团正在沿着冥河逆流而上的,自然一点都不显眼。

吴解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在冥河河畔行走的修士肯定不止他一个人,或许他身边的某一团火焰,其实就是一位伪装成死者的修士。这些修士们善恶难分,来历也各种各样,多提防一些总不会有错。

而且……冥河岸边的这片河滩,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他走了一会儿,心中警兆忽起,二话不说猛地伏在地上,只见一道黑影突兀地从冥河中涌起,刹那间横扫了不远处的一大片河滩,将至少三分之二的魂魄全都吸了进去,然后还没等他看清,就重新回到了深黑如墨、不起波澜的冥河里面。

这是被称作“冥龙”的奇异之物,也是冥河流域最大的危险所在!

第一卷慕道 第六章冥河沿岸,步步惊心

吴解在地上又趴了一会儿,直到心中的警兆完全消失,才敢重新站起来。

冥龙是幽冥世界最恐怖的存zài

之一,这种出没于冥河的东西非生非死、非实非虚,有着强dà

的力量,却几乎不怕任何攻击,简直可以说是无dí

之物。

吴解练就的九霄神火是少数几种可以对冥龙产生效果的力量之一,但他却绝不会想要去跟冥龙战上一回——根据前辈的笔记,这东西的力量堪比还丹祖师,要是真打起来,除非他把杜馨从天书世界放出来,否则根本就是被秒杀的下场。

更何况冥龙并非凶恶之物,它吸进魂魄并不是为了吞噬——就在吴解站起来的时候,那黑色的阴影已经出现在冥河的中央,将之前吸进去的魂魄全都喷了出来,一股脑儿喷进了冥河。

【冥龙:奇异的冥河渡者】

【幽冥之地里面,有很多心怀执念不远投身冥河去转世的魂魄。如果没有外力影响,他们往往会在冥河边徘徊很多年,或者等虚弱到失去力量被阴风吹进冥河,或者成为妖鬼。然而事实上这两种情况都很少发生,这是因为有冥龙的存zài

。】

【不确定冥龙是不是龙,但它的确有着类似龙族的外形。(批注:我跟龙族的朋友一起去看过了,确定不是。就是这样~)】

【冥龙在冥河出没,它只做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怀着执念在冥河边徘徊的灵魂吞下去,然后消化掉它们的执念,同时将灵魂修复成相对强健的模样,放入冥河去投胎转世。】

【冥龙对于在冥河边行走的修士来说是极为危险的,被它吞噬的话,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幸免。但它每次吞噬魂魄之前,都会放出强dà

的威压,令人心生警惕,只要在这个时候趴下来就可以躲过一劫。明白了这一点的话,它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有人认为它可能是天道的具现,所以才几乎免疫所有的攻击。个人认为天道不会那么掉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天道也是颇为和善的呢。】

(批注:冥龙这家伙一点也不和善!我不过试着轰了他一炮,被他追杀到人间来啊!差点就死了!)

从《大唐妖怪图鉴》的批注来看,那位不知死活炮轰冥龙的前辈应该是个很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很多妖怪的批注里面都有“也不是很难打”、“很强”、“被追杀了好久”之类的话。

吴解觉得,那位前辈很可能最后就是这么死的。毕竟……人作死,就会死。

至少他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对疑似天道具现的冥龙动手,而且还是“试着轰一炮”……当初看到这段的时候,他就充满了好奇,很想亲自目睹一下能够从幽冥世界追杀那位前辈到人间的冥龙究竟是什么模样。

今日一见,果然和白田前辈说的一样,威风堂堂,气势不凡。

以他现在还微微发抖的双手为证,冥龙的气势实在是太强dà

了!

吴解用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继xù

沿着冥河向上游走去。他的目标是位于冥河源头的阴魂谷,那里盛产很多重yào

的天材地宝,更重yào

的是——他要去那里拜见一位师叔祖,了解这位师叔祖的近况,好向浑天先生报gào



这是他此行的任务之一,也是韶光真人建议他一定要做的事情。

“那位长孙师叔很好说话,而且武艺高强。他将武艺和法术融合起来,自成一家。如果你想要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不妨向他好好学学。”

吴解是肯定要参加三教演法的,而且他还打算取得好成绩。所以他肯定要去拜见长孙师叔祖,学习法武合一之术。

这一路上或许会有点风险,但对于幽冥世界来说,冥河岸边已经是相对安全的了。

毕竟这里有冥龙在,一般的妖鬼都会避开它,就算是有矛盾的修士也不愿意在这里动手开打——万一不小心打中了冥龙,那就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了!

吴解不知dào

别人怎么想,但按说能够见性通幽的没有神经病,想死的话可以直接跳冥河,犯不着拉上别人。

想到这里,突然一惊,他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似乎,也许,好像……见性通幽,不代表不可能是神经病来着。就算原本不神经病,也可能受到刺激之后决心报复社会……

更糟糕的是,如果不像他这样有合适的防护手段,修士们在幽冥世界很容易被阴气侵蚀,精神上渐渐变得阴沉和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正在暗暗紧张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团魂魄之火慢慢地从地面上升了起来。看姿势,就像是一个趴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似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吴解一时间真有点骂人的冲动,可他还是忍住了,一边小心戒备,一边装作没看到对方似的继xù

前行。

他本拟双方就此别过,却不料走了一段路,那股火焰加快了速度,追了上来。

暗暗叹了口气,吴解不再停留在冥河河边,而是朝着远离冥河的方向走去。

如果对方只是路过,他不介yì

让对方抢个先;如果对方来者不善的话,远离冥河也好动手。

走出了一段路之后,他选择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缓坡,静静地站在那里,做好了迎战的准bèi



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那团灵魂之火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继xù

沿着冥河逆流而上,反而朝着自己这边来了。

他不确定这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下意识的,他就将对方列入了“来者不善”的范围。

片刻之后,那团灵魂之火来到了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有些苍老的话音传来:“老朽散修陈琳,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吴解正打算按照习惯回答“杜若”,杜若却已经提前抗议了:“不许用我的名字!”

他噎了一下,眼看脱口而出的“杜若”变成了“杜预”。

“喂!你怎么又用我哥的名字?存心占便宜是吧!”

“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跟骆师妹第一次认识,开口介shào

自己是昭阳郡吴解,结果她吃惊得那个样子……我觉得我这名字有点太响亮,不够低调。”

“你不是早就决定不玩扮猪吃老虎那套了吗?”

“但太高调也不好,枪打出头鸟嘛。而且你想啊,如果这人心怀歹意,面对吴解和面对杜预,态度总是会有些不同的,没准就露出破绽了……”

“……总觉得你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全部的实话!”

杜若的直觉的确很敏锐,吴解的确还有理由没说。

他穿越之前看过很多仙侠小说,印象最深刻的却是西游记和封神榜,两本书里面都有叫一声名字就能制住对方的手段,西游记里面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紫金葫芦和羊脂玉净瓶威力虽然大,但可以闭上嘴不回话;而封神榜里面张桂芳的“叫名术”虽然威力稍逊,可霸道之处却更胜一筹——只要他知dào

你的名字,大吼一声就能把你放倒。

吴解已经问过叁云子师叔,这个世界还真的有类似的法术。所以他就存了一个小心,见到不可靠的人,来到不清楚安全与否的地方,都要使用化名。

就算敌人有什么叫名术之类手段,叫的也是杜若的名字。杜若身在天书世界,灭世神雷尚且打不到那边,吴解才不信区区九州界会有什么强者能够威胁到她呢!

不知不觉之间,这个习惯就养成了。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清楚地感觉出来。

杜若从小心高气傲,总是梦想着名动天下成为一代大侠或者名将,可惜时乖运蹇,才十七岁就不幸丧生,所有的梦想全都化成了泡影。

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吴解知dào

,她其实是很遗憾很难过的。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也好,他希望多少弥补一点杜若的遗憾——如果“杜若”这个名字名闻遐迩乃至于威震天下,她或许也会高兴一些吧……

所有的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吴解平淡的话音回荡在幽冥世界的阴风之中。

“在下杜预,一介散修而已。不知dào

友有何见教?”

陈琳听了吴解回答,火焰微微一震,化为一个外表约摸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的相貌颇为帅气,三缕长须、一身青衫,看起来充满了文士的儒雅气质,手上更握着一卷书简,看书简上灵光流动,显然是一件颇具威力的法器。

“听道友的口气,似乎年岁尚轻。老朽就托个大,称你一句小兄弟……不知dào

小兄弟这是要去哪里?”他显得有些自来熟的意思,神情和言辞也都显得颇为恳切,“若是要在这幽冥世界潜修的话,冥河河畔可不是什么能安心修liàn

的地方啊!”

吴解想了想,暂时收起灵符之力,现出身影来。

“在下要去阴魂谷拜会长辈,那位长辈在此闭关数百年,不知dào

老哥是否认识他?”

陈琳一愣,嘴里却说:“阴魂谷?那可是冥河源头所在,能够在那里闭关的无不是惊天动地的人物。老朽虽然有幸见过其中几位,却不知小兄弟的长辈是哪一位?请问姓甚名谁?或许老朽听过他的名号。”

“我只知dào

他复姓长孙。”吴解见陈琳有些茫然,便说出了那位师叔祖名号,“不过他有个绰号,叫做‘火蝎’。”

第一卷慕道 第七章贪婪怨毒,即为鬼域

吴解真的不知dào

那位师叔祖究竟叫什么,韶光真人也只告sù

他了这些资料。

复姓长孙,绰号“火蝎”,就是他对于这位师叔祖全部的了解。

但这话说出来,陈琳却顿时变色,犹如见了鬼一般飞快的后退,一口气退到了冥河岸边,差点没摔进冥河里面。

“火蝎?!你是火蝎的晚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充满了惊恐畏惧,可见对那位长孙师叔祖忌惮到了极点。

吴解不能理解他这种忌惮究竟从何而来,但这不妨碍吴解理解陈琳的心情。

天下有爱屋及乌的话,恨屋及乌自然也理所当然。而且还可以由此推广,各种念头和想法,都可能延伸出去。

陈琳非常害pà

长孙师叔祖,连带着也就对吴解高看了一眼,甚至于会过分高估他的实力,以至于害pà

他。

跟这种可能居心不良的人相处,能够让对方害pà

自己,绝对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暗暗盘算着,嘴上则和陈琳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然后二人便结伴出发,一起沿着冥河逆流而上。

陈琳自述要去接近阴魂谷的龙骨山寻找龙魂石,对此吴解嘴里不说,心中却嗤之以鼻。

龙魂石是什么?那是还丹层次的龙祖老死之后,魂魄不愿转世或者没能转世,在幽冥世界渐渐消亡,最后留下的残片。

这种残片本身就是极其高级的炼器材料,价值犹在龙珠和逆鳞之上。而更重yào

的是,每一块龙魂石里面都记载着那位龙祖毕生修liàn

的心得,得到一块龙魂石,便如同得到了最高级的龙族传承心印,日后前途无限宽广!

这东西看起来很好,可吴解却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恰恰相反,对于这种东西,他甚至有点避之惟恐不及的意思。

好处和麻烦都是连在一起的,有多大的好处,就有多大的麻烦。龙魂石这么珍贵的东西,带来的麻烦自然也很惊人,究竟有多惊人,吴解没办法判断,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东西绝对超出了他们可以窥觑的层次!

陈琳的身影尚未凝练得和生人无异,这意味着他通幽境界尚未大成,距离炼罡更是遥不可及。区区这等修为,也想窥觑那种还丹层次的异宝?

反正吴解不打算跟他一起去龙骨山,要是白跑一趟倒没啥,可万一真的遇到了龙魂石,那反而糟糕得一塌糊涂,简直就是像天塌下来一样的麻烦啊!

通幽境界在散修们之中已经是颇有实力的高手,但是对于龙魂石这个层次的麻烦来说……唉,跟蚂蚁也没多大区别。

龙魂石毕竟是还丹龙族的精魂所化,哪怕力量只剩下一星半点都可能把他们轰杀得连渣都不剩。就算走狗屎运把这宝贝拿到手了,凭借他们的本事,也根本没可能充分利用,反而只是怀璧其罪罢了。

如果说当初那位前辈炮轰冥龙的行为是作死,那么他们去找龙魂石的行为,也一样是在作死。

炮轰了冥龙尚且还有逃跑的可能,自己卯着劲往沾染不起的麻烦里面钻,那是连跑都跑不掉的!

所以当陈琳邀请吴解一起去龙骨山找龙魂石的时候,他就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坚决不肯回答。

陈琳身为老江湖,自然猜得出吴解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答yīng

,心中不由得对吴解高看了几分,言辞之间更是客气,诸如“年轻有为”、“前途远大”、“飞升可期”之类的话,左一句右一句,左一套右一套,说得吴解头昏眼花,好几次差点就迷迷糊糊答yīng

了下来。

接连几次几乎中招之后,吴解纵然对陈琳十分警惕,也不由得感叹这位陈老兄真是生错了地方——他要是生在地球的话,绝对会是个超级成功人士,无论做律师、做营销还是做官,都必定能够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没准还能独霸一方当土皇帝呢!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行进在冥河河畔,一路上倒也见了很多吴解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景象,遭遇到了不少颇有意思的事情。

比方说,幽冥世界并非完全是一片昏暗,只能靠着魂魄之火的光芒照明。他们曾经路过一段河滩,河滩上有很多发光的沙子,虽然光芒不是很强烈,但对于一直走在昏暗中的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从小黑屋回到了阳光之下一般。

又比方说,幽冥世界特有的植物“阴风草”在一般的地方分布很稀疏,可他们就曾经路过了一片大草原,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阴风草,随便抓一把都能在人间卖到不少钱。吴解还童心大发地在这些阴风草上打个几个滚,躺着小憩了一下。

他们还见到了至少有上百丈高的幽冥巨兽,虽然只是在极远的地方惊鸿一瞥,但那魁梧的身材和庞大的气势,已经令他们为之震撼,感叹于造物的神奇,深深地觉得这一次不虚此行。

除了这类奇异的景观之外,他们也见到了不少珍稀的材料。

比方说冥河河边时常可以捡到一两颗怨魂石,那种深红色犹如凝固的血液一般的石头里面含有强dà

的怨气,是怨魂们在世上留下的最后证明。这东西可以在炼器的时候代替生魂,一些不愿意作恶的鬼道修士们都喜欢收集它,以备不时之需。

吴解就捡了不少怨魂石,准bèi

带回去送给将岸师伯。这位师伯出身便是僵尸,主修的更是鬼道功法“天鬼六图”,怨魂石这类东西,他是永远不都会嫌多的。

再比如说他们曾经偶然见到一块风化的巨石,形状像是一截脊椎骨,当时陈琳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将其凿开,从里面抽到了五六滴黑色的液体,并且很心疼地分给了吴解两滴。

这是幽冥巨兽的骨髓,一种很珍稀的药材,人间所谓“不死神方”里面就要用到它。

这“不死神方”其实只是改造人的体质,让人一旦生了重病或者受了重伤,身体的新陈代谢就降低到很惊人的地步,以一种近乎冬眠的方式延续生命,直到完全恢复。

吃过那种药的人当然不会真的不死,可的确很不容易死,而且身体健康寿命绵长,当真了不得!

遗憾的是,这种药凡人是吃不得的,否则吴解还真想多搜集一些,看看能不能在父母有生之年为他们配制出不死神方来……

类似这样的奇异景观和奇珍异宝还有很多,其中不少都能跟吴解看过的前辈笔记对应起来。他边走边说,不止一次援引前辈们的经验,听得陈琳一愣一愣的,眼中满是惊讶。

这老江湖本拟“杜预”只是个后生小子,就算出身大家族或者名门,也不能有太多见识。却没料到这小子竟对幽冥世界颇为了解,好几次连他自己都不怎么清楚的事情,这小子却能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专门研究过一般。

他很快就明白了原因所在,顿时对于“杜预”的来历更多了几分警惕。

但是,也更多了几分贪心!

常言道“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散修们想要不断进步,资源和功法都不可或缺。资源还好说,就算不去坑蒙拐骗,靠卖力qì

也能攒出一些来,但功法就不同了——天下各派,谁不是把高明功法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谁会向散修泄露那些直指长生大道的无上妙法?

陈琳修liàn

多年,可因为没有得到合适自己的功法,在通幽这一关上始终不得圆满,更不要说再进一步成为炼罡修士。眼看着年岁渐高,心里越来越着急,之所以这么频繁地进入幽冥之地,就是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点机缘,得到上乘功法。

幽冥世界很大,徘徊着不肯转世投胎的强者魂魄也有很多,其中不少强者都在隐秘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传承,或者说至少是传承的线索。陈琳就希望能够得到一份这样的传承,让自己可以更进一步,成为可以腾云驾雾出入青冥的真zhèng

仙人。

可他的运气并不好,找了十多年,别说是传承,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然而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来了……

“杜预”很可能是名门子弟,肯定懂得上乘功法,只要设法把功法从他嘴里骗来,就能够让陈琳突pò

眼前的关卡,实现梦寐以求的突pò



非但如此,“杜预”身上可能还有不少奇珍异宝,能够弄到手的话便是一大笔横财,或许以后十年甚至几十年修liàn

所需的资源都不用再去设法谋取了!

想到这里,陈琳便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他很努力地忍住笑容,但还是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这发自内心的欢笑,让吴解也忍不住有点误解,以为他真的是在高兴,甚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好人!

“怎么可能冤枉!看他的眼神就知dào

,把你当肥羊了!”茉莉冷笑一声,不屑地说,“真是不知死活!”

“会不会是我们看错了?”

“就算看错了也没关系,有杀错无放过嘛……没准他身上还有点好东西,记得当初杀的一窝蜂吗?那次可是捞了不少呢!”

吴解叹了口气,深觉对茉莉的再教育工作任重而道远!

第一卷慕道 第八章心怀叵测,电霸陈琳

幽深的幽冥世界,漆黑如墨的冥河河畔,两团灵魂之火正在并肩而行。

陈琳没有让别人走在自己后面的习惯,吴解也同样不会让一个不放心的人位于自己身后。

毕竟无论他们哪一个,脑袋后面都没长眼睛。而且无论他们哪一个,都不希望被人从背后偷袭。

陈琳一向以己度人,他自问就算跟对方无冤无仇,有机会的话还是免不了暗算一下,赚点外快的;而吴解则觉得人心经不起考验,没必要故yì

做出“可以被偷袭”的样子来引诱对方出手。

经过这几天的同行,他们彼此也多少了解了对方。

吴解知dào

陈琳是个话很多而且很擅长说话的人,不仅旁征博引见多识广,而且总是能够把话题引到他感兴趣的方向,但当吴解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总是能够巧妙地回避,油滑精明的程度令人佩服不已。

而在陈琳看来,“杜预”年纪虽然不大,心性见识却都颇为了得。无论他怎么引诱暗示,这年轻人都完全不会上当,死死抱定着原本的计划,对于他说的那些宝物或者机缘,只是笑笑、点点头、赞叹或者点评几句,却看不出任何动心的意思。

如果说陈琳是一个涂满了油的鹅卵石,滑不留手;那么吴解就是一块万千斤的巨石,纹丝不动。双方你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你,只能各说各的,互不干涉。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冥河源头渐渐近了,陈琳的心中就越来越焦急。

“杜预”的性格严谨小心,根本不给他任何偷袭的机会;而只要这年轻人不离开冥河沿岸,不踏入那些他十分熟悉甚至于早就安排好了陷阱的地方,他也没把握能够顺利地一下子就击杀对方。

幽冥世界不同于人间,一旦偷袭失败,对方再不济也能逃回人间。像这种背景深厚的年轻修士,一旦逃回去,很快就会有法力高强的长辈来追查敌人的下落。到时候该逃跑的就是陈琳了——不,如果来的是在幽冥世界颇具凶名的“火蝎”,只怕他连逃都逃不掉!

陈琳想要得到好处,但他绝对不想冒生命危险。

他现在快两百岁,距离寿元耗尽还有比较长的时间,还没到需yào

不顾一切去拼一把的时候。

按说既然如此,他就该直接放qì

算了。但一想到这“杜预”可能是个人形的大宝藏,他心中的贪念就不断涌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这就像是在一个馋嘴而又肚饿的人面前放上一份美食,却偏偏不让他吃,活生生熬着他的性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琳心中的焦躁煎熬越来越甚,甚至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吴解不是当初就认识他,而是现在才见到他的话,很可能直接二话不说就翻脸动手了——一个眼冒凶光邪气四溢的人物,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

这段时间的同行,吴解跟陈琳好歹也有了那么一点点交情,他注意到了陈琳的情况不对劲,并且提出可以用纯阳真火帮他洗涤邪气,以免邪气侵蚀魂魄。

但陈琳当即拒绝,并且表示自己有特殊法门可以吸纳利用邪气,远比用真火洗涤掉更加合算。

吴解顿时就觉得很好奇,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询问究竟。

修士的魂魄长时间在幽冥世界活动,就可能被阴气之中御寒的邪气侵入魂魄,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大多数化为妖鬼的修士们,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邪气侵蚀得太厉害,到最后回天乏术。

如何解决邪气侵蚀魂魄的问题,是一个重yào

的研究课题,就算本门的那位研究狂叶师叔祖,也只能稳妥地化解邪气侵蚀,而不能反过来利用这些和魂魄纠缠一体的邪气。陈琳居然能够做得到连叶师叔祖都做不到的事,实在让吴解感觉到疑惑和惊讶。

区区一个通幽修士,却解决了凝元修士都解决不了的难题,莫非这位陈道友是深藏不露的人物吗?

他心中不由得对陈琳高看了几分,也警惕了几分。

一个有本事的人,总是会被人尊敬而且畏惧的,这就像绝大部分的人都敢把小兔子抱在怀里玩,但却不敢接近大老虎一样。

可实jì

上吴解错了,陈琳根本就没有利用这些邪气的手段,他只是不想让吴解有机会对他出手罢了。

在他看来,吴解的建议完全是心怀叵测,多半是想要趁机暗算他。所以他宁可苦苦忍受邪气侵蚀魂魄的痛苦,也不愿意让吴解用纯阳真火帮他洗涤邪气。

吴解自然不可能理解陈琳的想法,陈琳也不会相信吴解的诚意,两个人虽然暂时同行,所想的事情却南辕北辙,一点都凑不到一起。

吴解并不是神经粗大反应迟钝的人,他已经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但目前他只能沿着冥河缓缓步行,根本不可能甩开陈琳,所以他也就只能容忍这种情况继xù



但在暗地里面,他的警惕心已经越来越高。

几天之后,当他们和往常一样走在冥河岸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奇异的呼啸声。

这呼啸声犹如夜枭一般尖锐刺耳,又似哭泣一般让人心底难受,就像是有一群猫在心里挠啊挠啊,又像是脑子里面有铁器互相刮削,听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种情况他们已经遇到过好几次,是幽冥世界的阴风即将大爆fā

,形成阴风怒潮的征兆!

吴解和陈琳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举步朝着远离冥河的方向跑去。吴解一边跑还一边祭出无形剑,剑光一闪就在一处坡度较大的斜坡上砍出了一个凹坑,然后直接跳了进去。

他本想要拉陈琳一把,却不料伸手过去,陈琳反而急忙往后缩,非但不跳进凹坑来,反到自己动手在旁边的斜坡上挖了个浅浅的凹槽,躺在里面。

这人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真是让吴解无话可说!

“他自己心里有鬼罢了!”茉莉很不客气地说,“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有问题!”

“……那你整天都说别人有问题,莫非也是心里有鬼?”杜若随口反问。

“我这是习惯。”茉莉振振有词地说,“我们那个时代,每个人心里都有鬼。不养成这个习惯的话,早就被人干掉了。”

“还好我没穿越到那个时代!”吴解由衷地感谢命运,“否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其实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不习惯的都死了,对吧?”

“师傅你的嘴越来越毒了!不要揭短啊!”

吴解哈哈大笑。

正笑着,他突然眼前一亮,耳朵略略动了一下——狂啸的阴风怒潮之中,似乎有人在大叫“救命”……

他略略抬起头,朝着外面仔细看去,隐约见到一个人影正趴在地上,被阴风吹得不断滑行,虽然似乎在努力稳住身体,但全然无用,眼看着速度越来越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吹进冥河里面。

人在幽冥世界只是魂魄,魂魄其实是没有固定实体的,所以除非像他和陈琳这样挖个坑躲进去,否则面对呼啸的阴风,除了寄希望于阴风会在把自己吹进冥河之前停下来,再无别的办法。

吴解在心中估算着那人的速度,当他距离自己最近的时候猛地出手,御鬼环化作一道紫金色的光芒,拦腰束住这人,然后一下子就拉了回来,重重地摔进了凹坑。

这是一个中年和尚,看样子颇为落魄,可能是因为被阴风吹得太狠,连魂魄的形体都已经有些模糊,而且魂体之中更能看见丝丝缕缕成型的邪气,宛如藤蔓一般缠在他的身上。

这样下去,就算他不摔进冥河,也难逃被邪气侵占魂魄,化成妖鬼的厄运。

好在他运气不错,遇到了吴解。

天书世界里面有最纯净最浓厚的阴气,吴解本人则掌握着纯阳真火,以真火涤荡了侵入他魂魄的邪气,再用纯净的阴气滋养魂魄,这和尚原本模糊的魂体便再次清晰,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阴风怒潮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人从藏身之处爬出来,惊魂初定的和尚首先便向吴解致谢。

“贫僧天心,无寺无庙,到处云游。承蒙施主大恩,无以为报,只能日日为施主诵经祈福!请问恩公怎么称呼?”

吴解笑了笑,随口回答:“散修杜预,也是云游之人。大家相见就是缘分,危难之际互相拉一把纯属份内的事情,大师你不用这么客气。”

但天心和尚可不这么觉得,他本以为这次难逃一劫,结果却在“杜预”的帮zhù

下捡回性命,感激涕零自然不在话下。一份要报答的心意实实在在,绝无虚假!

正当他想要再说两句的时候,却注意到了旁边的陈琳,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往后退了两边,还做出了戒备的姿势。

“大师,你这是怎么了?”

“施主小心,此人乃是电霸陈琳,出了名的笑里藏刀!”天心和尚大声叫道,“他最喜欢背后暗算别人,几年前贫僧在山中闭关之时,曾经远远看到过他暗算了两个同道!将他们的尸身沉入了云龙湖里!”

吴解一愣,正想询问究竟,陈琳已经狂吼一声,双手电光化作一对短矛,朝着二人狠狠掷来。

“去死吧!”

第一卷慕道 第九章机关算尽,到头成空

陈琳的出手很突然,简直一点征兆都没有。

按说像这种情况,他应该先解释两句,比方说“你认错人了”,或者“我早就改邪归正了”之类,但他一个字都没解释,什么没有起这个念头,一旦被揭穿,立kè

就动手!

这是因为他心中早就已经存了翻脸杀人的念头,更被邪气侵入魂魄,神智已经不再那么清晰。所以顿时就失去了冷静,直接翻脸出手。

他的招数很奇特,双手间电光闪耀,转眼就凝成了两支约摸二尺长的雷电短矛,劈手掷出,分射吴解和天心和尚。这对短矛射速奇快,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面前。

但它们却都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天心和尚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bèi

,一见陈琳翻脸出手,立kè

就地一滚,也不知dào

用的什么手段,这一滚就滚出了十丈以外,躲过了短矛的射击。

而吴解更是早就在茉莉的反复提醒和劝说下,考lǜ

了多种应对措施。短矛还没射出来,他身上就腾起了金红色的火焰,化成了无数的火鸟,直接朝着陈琳撞过去。

陈琳的雷电短矛射出,一口气击碎了五六块只火鸟,气势汹汹却力量已尽,最后在接连不断的火鸟阻拦下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电光消失。

但短矛虽然消失了,火鸟却还在不断凝聚,而且越来越多,从四面向他包围。

陈琳见状,又惊又怒,暴喝一声,脚下电光闪烁,整个人突兀地消失在空中,随着青白色的电光一闪,竟然已经追上了天心和尚。

他深恨天心和尚坏了自己的事,所以宁可将“杜预”这法术颇为了得的大敌放在一边,也要先杀了这多嘴的和尚。此刻追上去,二话不说手上电光已经猛然炸裂,毫不留情地当头轰下。

如果这里只有他和天心和尚,那天心和尚就肯定死了,但这里还有个吴解。

电光轰然落下,堪堪就要轰到天心和尚脑袋的时候,一圈青白色的火光已经出现在天心和尚周围,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雷电轰落,地面上青白一片,光芒耀眼。

但光芒散去之后,天心和尚却毫发无伤,只是惊魂未定,坐在那里呆若木鸡,连一动都动不了。

他本拟自己死定了,却没料到那足以将他整个人轰成焦炭的电光打下来,遇到自己身上的这圈薄薄火光,便犹如流水遇到了礁石,很自然地左右分开,轰得地上青烟袅袅,却对他自己毫无伤害。

“这是什么法术?!”陈琳大惊,厉声问道。

吴解笑了笑,并未回答。

天下最善于操纵雷电的是哪个门派,他不确定;但要说最擅长抵御雷电的,青羊观绝对可以竞争一下。历代祖师们还丹七八转之后,往往都要渡劫,彼时天雷轰鸣,接连落下,要是没一点合适的手段,十个渡劫的要被轰死九个以上——但青羊观的祖师们渡劫成功率远不止十分之一,还丹七转就有大概三成的机会,还丹八转的更是有七成以上能渡劫成功。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祖师们渡劫成功的机会越来越高。

这其间发挥了最大效力的,自然就是抵御雷电的法门。

吴解适才施展的法术名曰“雷蓑”,就是专门为了抵御天雷所研究的法术。它的原理是用雷火在身体周围形成周密完整的通道,使得落下的雷电沿着这些通道直接流向地面,自然就不会伤及本人。

这个思想和中学物理里面提到过的“法拉第笼”颇为相似,可见无论是搞科学也罢,玩法术也罢,实用主义者们的思维方式,大抵是差不多的。

吴解一出手就化解了天心和尚的危机,可他自己的麻烦顿时就大了,因为暴怒的陈琳已经重新将攻击目标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有着“电霸”之名的老者眼中青白光芒闪灼,四肢则完全被电光缭绕,只一闪就冲到了吴解的面前,两道电光化作双刀,毫不留情地斩落。

天下各种遁法,最快的是光遁,其次就是电遁。除去大神通者撕裂空间或者念动即至之外,再无什么法术能够比它们更快。陈琳极其擅长雷电法术,电遁之法神出鬼没,乃是他赖以成名的看家本事。

眼看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杀到了吴解的面前,双刀即将斩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却猛地停了下来,一对距离吴解不到半尺的雷电双刀土崩瓦解,整个人身上的电光也在迅速消退。

他吼中发出古怪的格格声,眼中满是惊讶之色,缓缓低下头去。

一把火焰凝成的长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胸口。

在他电光一闪冲过来的瞬间,吴解竟然就已经完成了法术,将火焰凝成长刀。而他这一冲,等于是自己撞在了刀口上,自己把自己刺了个对穿!

“这是……什么法术?”

“灵霄火部正法。”

“没……听说过……”

“此乃本门秘传,天下大概再无别派流传。”

“能够……直指飞升吗?”

“……能!”

陈琳一直很凶恶很疯狂的脸色一下子就平静了,他呆呆地看着那把将自己整个人刺穿的长刀,眼中却没有半点怒意和绝望,反而充满了欢喜。

“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妙法!我真的见到了!”他的话音之中带着解脱般的轻松,然后深深地吐了口气,整个人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的光点流淌出去,在不远处凝成一团光芒黯淡的魂魄之火,随着阴风飞向冥河,毫无留恋地进入了冥河之中。

只是阴风中隐约传来他的话语:“平生机关算尽,到头终究成空。如今得见真法,始信大道不穷。去也去也!且还了今生罪业,来生再求这无上大道!”

临死的一刻,这作孽多端的恶徒终于放下了执念,老老实实接受了人道轮回对自己的制裁,将追求大道的希望寄托于来世。

无论是善是恶,是成是败,各种修士们对于追逐大道的热情,对于长生不朽的向往,都是一样的……

吴解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低头看向之前陈琳所在的位置。

在那片地上,零零碎碎落下了许多东西。

他们在幽冥之中活动的只是魂魄而非肉身,所以除了能够和魂魄相合的真zhèng

法器之外,那些准法器都无法带到这里来。而对于通幽修士来说,可以储物的法器实在是太罕见了——比方说吴解的那个药箱,就只是准法器而已。

所以绝大部分的通幽修士,都是将用得着的东西纳入魂魄之中,拿自己的魂魄当储物的箱子。一旦魂魄破碎,所有的收藏自然就全部留在了原地。

地上的东西很多,乱七八糟一大片,全都是陈琳的收藏。

他抢劫不成反而被杀,这些东西就都成了吴解的战利品。

“师傅你看!果然还是打劫来钱快吧!”

“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特别需yào

的东西吗?”

“当然有,好东西永远不嫌多吧!”

“用得着的才是好东西,对我来说,有根本道法直指飞升,有门派为后盾,有天书世界和你们……我真不觉得还需yào

什么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啊!男人要充满欲望,欲望才是进步的动力啊!”茉莉握紧拳头,慷慨激昂地大叫,“师傅啊,去把浩瀚星海再次掌握在手中吧!”

“……少扯这些连影子都还看不到的吧!“

吴解笑着将茉莉一贯的“鼓舞”技能给无视了,然后来到天心和尚身边,关心地询问情况。

刚才吴解和陈琳的一战迅捷猛烈,天心和尚之前惊魂未定,又看到如此惊人的一战,到现在还有点迷迷糊糊,没完全回过神来。

被吴解惊醒之后,他连忙站起来,表示自己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

在吴解的要求下,他大致介shào

了陈琳这个人。

这人是大齐国的散修,曾在朝廷为官,负责一个郡县的工程建设。某次地方上要挖渠道,挖出一个古墓,他清理墓葬的时候发xiàn

了古代修士留下的道法,从此就踏入了修道之路。

陈琳混迹官场多年,练就了一张如刀利嘴和见风使舵的本事,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往往能够把别人忽悠得晕头转向。他又很擅长编故事,经常骗得其他修士稀里糊涂就上了他的当。

如果说他只是喜欢行骗倒也没什么,可随着年纪渐渐大了,他对于求道的急迫感也渐渐增加,慢慢地就开始不择手段,不仅骗人,更开始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法力高强,尤其善于使用雷电法术,兼之做事凶恶,翻脸无情。渐渐地成了当地散修界的一霸,慢慢地就得到了一个“电霸”的称号。

天下各国之中,越国有青羊观,蜀国有白帝阁,楚国则前有弃剑徒、后有忌半魂,这都是相对稳定,邪派中人较少出没的地方。但别的地方就不是那么和平了,比方说齐国,大大小小的门派山头林立,诸如陈琳这样的人物颇为不少;而秦国更是盗匪蜂起,诸如一窝蜂之类的层出不穷。

天心和尚原本也是在大齐国修liàn

的,可见了很多杀人越货的事情之后,他就离开了大齐国,来到了东楚国住下。

反正他是佛门中人,除了清修之外并无什么物质需求,所以日子过得倒也安宁。几年前顺利突pò

了见性通幽的关卡,眼看着成就飞天仙人颇有希望。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次来冥界修liàn

,居然会遇到陈琳——而且这凶名卓著的恶人,居然就这么死在了他的眼前!

正如陈琳自己所说,一生机关算尽,到头不过是一场空。

第一卷慕道 第十章神剑奇珍,异宝惊人

地球上曾经有个典故,叫做“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而这次陈琳败亡,吴解得到的战利品也颇为丰厚,令他不由得想起了这个典故。

陈琳性格谨慎自私,不相信任何人,珍贵的东西自然都尽量随身携带。而魂魄能够容纳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全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分量不能算可观,但质量着实惊人。

之前他们同行的时候,曾经偶然发xiàn

被阴风吹到冥河边的幽冥巨兽脊骨,从里面得到了五六滴骨髓。吴解本以为那已经是极其罕见和珍贵的宝物,却不料在陈琳的收藏里面,这能够炼制灵药“不死神方”的珍宝居然连前三名都排不到!

当他收拾掉落一地的珍宝时,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一把约摸三寸长的飞剑。

这飞剑的光芒清静如水,没有半点杂色,更有一种奇异的韵味在剑身上流淌,令整个飞剑看起来隐约有一股勃勃生机,煞是奇特。

吴解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急忙将这飞剑拾起来,小心地擦了擦,仔仔细细地端详。

“这个……似乎……好像……也许……”

“不用也许了,就是真灵法器,仅次于法宝的那一种。”茉莉眉头微微一扬,“奇怪!那个陈琳明明有这么一把飞剑在手,为什么不用飞剑而要用法术?”

所谓真灵法器,指的是法器或者因为材质珍稀工艺精妙,或者因为在魂魄中长期温养,总之产生了一丝奇妙的灵性。

仅仅这一丝灵性,就能够将贯注于其中的法力有效地利用起来,使得威能大大增加,几乎等于脱胎换骨一般。

以飞剑威力,真灵法器的飞剑哪怕在不懂剑术的人手上施展,也等同于剑术高手运用“凝剑成针”的奇妙剑术,能将全部的法力都凝聚在一点伤,产生可怕的破坏力。

不仅如此,真灵法器往往还有自动护主的效果,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跳出来保护,很多时候这保护甚至有反败为胜、转死为生的奇效!

然而,为什么这飞剑在陈琳手上的时候,没有展现出护主的效果来呢?

当吴解试着用真气去洗练飞剑的时候,顿时明白了原因。

这柄飞剑虽然看上去并不锋芒毕露,但其中却蕴含着一股极其坚决果duàn

,宁折不弯的勇悍气息,他的真气刚一进入,就被这股气息搅得粉碎,非但没有能够在剑中留下自己的精神烙印,反而白白损失了不少真气。

“原来如此!”

想来陈琳遭遇的情况和吴解也是一样,没有能够得到飞剑真灵的认可。而他肯定舍不得强行抹去飞剑真灵,只好强行收入魂魄之中慢慢温养,希望靠水磨工夫来将其折服。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将飞剑折服,就已经死在了吴解手下。

吴解自己并不擅长剑术,如果能够收服这柄飞剑的话,便可以对此作出弥补,日后和人斗法争雄的时候,也多了一种迅捷可靠的手段。

只是如何收服这柄飞剑,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除去这柄真灵飞剑之外,陈琳的遗物里面特别真的的还有一颗火红的明珠,以及一块深墨色的晶石。

吴解用真气略一试探,就确定这明珠是千年老蚌的蚌珠。这种蚌珠本身是非常珍贵的药材,著名灵药“定颜丹”的三味主要成分之一。定颜丹能够让人容颜不老,更能消除各种积累在体内的微量毒素,不仅在炼罡之下的女修士之中有巨大的人气,更是很多修liàn

毒功的修士们梦寐以求之物。

这东西产量其实不是很低,但用量实在太高,连不死神方都不如它来得昂贵。

至于那块墨色的晶石,吴解等人都认不出它的来历,但卞烈泉却认识它——这是域外天魔被佛法镇压之后留下的残片,将它植入体内再以血祭唤醒的话,就有很大的机会转化为半人半魔的魔人,虽然从此之后要躲避清水、阳光和雷电,虽然可能会慢慢被魔心侵蚀成为真zhèng

意义上的域外天魔,最后逃不出这个世界就会被天雷劈死,可相对于能够获得漫长的寿命这一点来说,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容忍的。

“按照这家伙的印象,这一块残片可以换到一件最高级的法器,甚至于比较差的真灵法器都有可能换得到。”茉莉把手上反复搜魂到几乎变成了面团的卞烈泉魂魄犹如抹布般随手抛开,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啊,找不到买主。”

吴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但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把这东西扔进了天书世界。

别的倒也罢了,这个可不能见光啊!

“茉莉,这东西能分解成源力吗?”

“当然,没有天书分解不了的东西!”茉莉很骄傲地扬起了头。

“那就分解掉它!这种害人的东西没必要留在世上!”

“啊?太可惜了吧!”茉莉吃了一惊,但拗不过吴解的坚持,还是把这块墨绿色的晶石给分解了。

只见灵木上一道绿光照下来,罩住了晶石,然后整个晶石就开始慢慢分裂粉碎。其间曾经有一个模糊的天魔身影从晶石里面飞出来,想要冲出绿光,不过只是徒劳,没多久就和晶石一起没了痕迹。

“收获了至少需yào

二十年才能积累出来的源力……仔细想想也不错呢……”身为天书世界的器灵,茉莉感觉到源力的大幅度增长,原本有些惋惜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想不到这个时代的域外天魔还蛮有料的——师傅啊,干脆我们专门去猎杀天魔吧!”

“一块残片都这么厉害,真遇到的话还不知dào

谁猎杀谁呢……”

吴解毫不犹豫地驳回了茉莉的建议,然后动手把陈琳那些遗物整理了一番,正打算全收起来,转念一想又挑出了一块古青玉,走到正在调息宁神的天心和尚面前,将这块散发着柔和青光的石头递给他。

“见者有份,权当分个彩头吧。”

“这如何使得!贫僧蒙受恩公的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天心和尚吓了一跳,连声拒绝。

陈琳刻意收藏在魂魄中的宝贝,自然不同凡响。古青玉能凝神静心,更有启发灵智触类旁通的效果,对于佛门中人最合适不过了。若是拿去跟人交换的话,比起幽冥巨兽的骨髓也差不了多少,而若是将这个常年带在身边,对于感悟佛法将大有好处!

天心和尚属于散修里面比较穷的,身家和当年没得到布衣神相真传的萧布衣差不多,古青玉这种东西,他只是见过,却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得到。

“救命之恩在你帮我揭穿陈琳的时候就报答了,如果不是有你的提醒,没准我真的可能被他暗算。就是因为有你的提醒,才反过来大赚一笔,给你分点红有什么不对的呢?”吴解笑着将古青玉放在他面前,身影渐渐模糊,“我这次收获太多,先回人间去整理一下,就此别过。”

说完,他就消失在阴风之中,只有天心和尚留在原地,看着那块古青玉发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古青玉,朝着吴解刚才站的地方合十为礼。

“多谢恩公厚赐,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说完,他的身影也渐渐淡去,返回了人间。

但天心和尚做梦也没料到,片刻之后,吴解却又出现在了原地。

刚才他根本没有返回人间,而是去了天书世界,在里面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天心和尚走远了,便又回来了。

人间和幽冥之间并无明确的地点对应,虽然进出都不难,但每次进出,地点都会发生变化。他花了这么多时间才走到了接近阴魂谷的地方,又怎么会在眼看快要抵达的时候离开呢!

现在陈琳死了,天心和尚走了,他重新落得清静,可以轻装上阵,继xù

出发。

至于陈琳落下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遗物,他都已经扔进了天书世界,交给茉莉等人去慢慢研究。

那其中颇有一些谁都不认识的东西,没准还能挖掘出一些深层次的潜力来,到时候便是意wài

之喜。就算没有更多的收获,至少也能把它们交给门派或者分解成源力,横竖不浪费就是。

魂魄在幽冥世界行进,最大的影响就是来自于魂魄中的东西。东西越多,就会感觉身体越重,战斗的时候没人在乎这种感觉,但平常走路的时候免不了觉得难受。吴解现在将魂魄中的东西清理了一番,只留下御鬼环、无形剑和神火剑丸,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从骨子里面来说,他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之前和陈琳那个话痨同行,其实颇为不习惯,现在一人独行,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一路上走走歇歇,间或捡点特别的东西扔进天书世界去,他走得逍遥自在,只觉得天高地阔、神清气爽,连幽冥世界都变得顺眼许多。

这昏沉沉的世界里面昼夜难辨,好在天书世界有正常的昼夜变化,所以他还不至于迷迷糊糊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忘了。大概在来到幽冥世界的第一个月末,也就是人间的十一月底,他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看到了传说中的冥河源头——阴魂谷。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一章自号火蝎,半妖之身

吴解见过大赤江的源头,那是群山之中一条条小溪,在山脚下汇聚起来,在不到十里的河道内从小到大,迅速地汇成宽阔的大河。

他也见过一些其它的著名江河,比方说天下闻名的金沙江,就是从皑皑雪山之中发源,一条条雪山融水化成的溪流在巍峨群山中汇集起来,既形成了那条著名的湍急江水,也把很多宝贵的资源从人迹罕至的深山带进了滚滚红尘——其中最被人重视的自然就是金子,金沙江由此得名。

人间的江河大抵如此,都是从一条条溪水汇聚起来的。但冥河却截然不同,它是从一片混沌虚空之中突兀而生,没有任何的来源,就是山体高处有一个洞窟,洞窟里面漆黑如墨滚滚流出,化为缓缓流淌的冥河。

吴解站在冥河源头的地方,盯着黑乎乎的洞窟看了至少有半个时辰,直到眼睛都看酸了,依然没能看出半点名堂。

“茉莉,你看出点什么了吗?”

“光凭肉眼看不出来,如果我可以真身降临的话,倒是可以强行用神念分析一下……”

“会有什么后果吗?”

“……神念扫一下,这座山估计就碎了;然后可能整个幽冥界会因为无法容纳我的气息而支离破碎吧,把大铁球扔进小茶杯,杯子整个碎掉是理所当然的。”

“你不能真身降临,真是人间大幸、幽冥大幸!”

吴解这感叹乃是由衷而发:眼前这座山高大巍峨,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看不到山顶也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连绵一片无边无际,煞是雄伟壮观。

只是因为想知dào

冥河的来历,就导致如此壮观的大山被毁掉,甚至可能殃及整个幽冥世界,这实在是太可惜,也太疯狂了!

幸运的是,作为天书世界的器灵,茉莉是出不来的。

吴解笑了笑,迈开大步,在陡峭的山壁中纵跳,犹如最敏捷的猿猴一般,完全无视地形的崎岖危险,一会儿就越过了眼前的山崖。

穿越外圈的山崖之后,传说中的阴魂谷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阴魂谷很普通,就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山谷中既没有奇花异草也没有珍禽异兽,甚至连妖鬼或者魂魄之火都看不到,只有一间很普通的石屋,石屋外面是一块很小的田地,田地里面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看不出具体种类的花草,仅此而已。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人间,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在幽冥世界里面看到如此平和宁静的景象,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吴解暗暗点头,明白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除了道行高深的修道前辈,谁会在这幽冥世界里面经营出这么一块小小的桃源来呢?

他急忙从山崖上下去,在距离石屋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施展法术制造了一个本门独有的传音纸鹤,将话音送进了石屋。

“请问长孙师叔祖可是隐居在此?第二十七代弟子吴解求见!”

纸鹤缓缓地从石屋敞开的大门飞了进去,然后吴解就失去了对它的感应。片刻之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石屋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穿着厚重铠甲的男子,须发皆红,犹如火焰般的红发和同样火焰般的络腮胡子之间是古铜色的脸庞,眼眶有些深、鼻梁很高,整个人充满了活力,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气质,或者说正气凛然吧。脸颊上几条细小的伤疤非但没有损害他的一身正气,反而给他额外增加了勇毅之气。

他的头发很长,胡乱地扎在脑后,看起来颇有一点文艺气质——这是他整个人唯一有着“柔软”感觉的部分,除此之外,就是纯粹的刚强坚硬,仿佛是坚硬的石头一般。

“二十七代弟子?铁笠真人是飞升了还是坐化了?”他显然对青羊观很关心,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本门的情况,“我记得他今年应该才一千三百岁,按说寿元还没完全耗尽啊。”

吴解自然知dào

他说的是什么,恭恭敬敬地回答:“刘祖师在十五年前成功地突pò

了还丹八转,然后渡劫成功,飞升天阙。所以本门十年前招收的这一批弟子就是第二十七代。”

长孙师叔祖点点头,带着吴解进了屋。

这石屋从外面看去很朴素很不起眼,但里面却别有乾坤。吴解刚刚一步跨过大门,就发xiàn

周围突然亮了起来,定睛一看,只见眼前俨然是一座小小的绿洲。

一汪泉水汇成了小小的湖泊,岸边垂柳成荫。不远处则有一些风格粗犷的家具,而在这些家具中间,摆着一张宽阔的石床,想来就是这位师叔祖休息的地方。

和家具遥遥相对的是一个小小的练武场,练武场上没有寻常的十八般兵器,只有一对比吴解人更高的巨斧,想来就是长孙师叔祖惯用的兵器。

抬头看去,蓝天白云之上看不到太阳,但天空却在放出柔和的白光,使人感觉到仿佛回到了阳世;朝着湖水中看去,似乎还有鱼虾在游弋。

若非亲眼目睹,吴解怎么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法术,能够在幽冥世界里面制造出如此的洞天福地来!

“这……这是?”

“哈哈!每一个第一次来拜会我的弟子都跟你差不多。”长孙师叔祖哈哈大笑,带着吴解在石桌旁坐下,随手提起桌上巨大的石头茶壶,给二人都倒了杯茶,“别忙问问题,先尝尝我的茶吧!”

吴解站起来拜谢了一回,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这茶喝起来味道清淡得很,简直就像是用菜叶子泡水似的。但一小口清茶喝下去,却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仿佛都被洗刷了一遍,不仅精神焕发,更有一种通彻透亮的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我自制的清魂茶,味道怎么样?”

“果然神妙!”

“……我问的是味道。”

吴解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像是水泡菜叶子。”

长孙师叔祖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湖面上水波荡漾,震得垂柳的枝条不断晃动,震得吴解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过了一会儿,他才停了下来,拍拍吴解的肩膀,很随和地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清魂茶的,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不用在意——唉!你们这些人族的味觉还是太过简单了,无法体会这种复杂精妙的味道啊!”

吴解一愣,不明白他这个“你们这些人族”是什么意思。

“哦?李军师他没有告sù

你吗?我不是人,而是妖怪……正确地说,我是半妖。”长孙师叔祖手上光芒闪烁,变化出一只蝎子的幻影,“肉身是人,魂魄是蝎子。”

吴解一惊,诧异地看向这位怎么看都是人族的师叔祖,却看不到半点妖怪的痕迹。

“以我的法力,要让你看不出真身来,是轻而易举的。”长孙师叔祖并没有生气,笑着说,“何况蝎子有什么好kàn

的?就算我块头大一点吧,也不过就是只大蝎子。难道你没见过体型庞大的妖兽吗?”

吴解顿时赧颜,尴尬地笑了起来。

“李军师让你来拜访我,有没有交代什么话?”

吴解想了想,摇摇头——浑天先生发布的任务只是来阴魂谷拜访长孙师叔祖,看看他近况如何,并无别的要求。

“那么……你是不是擅长武艺?”

吴解连忙点头:“弟子对于武艺的确略有心得。”

长孙师叔祖站了起来,手一挥,二人已经突兀地转移到了练武场上。他随手提起那对大得惊人的斧头,耍了两下,虎虎生风。

“来吧!我来试试你的本事!”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无形剑化为三尺青锋,举到面前行了个礼。

“请恕弟子无礼,看剑!”

说着,寒光一闪,他连人带剑冲了出去,顷刻间来到了长孙师叔祖的面前,举剑就刺。

这一剑快得惊人,却没有能够刺中——这位师叔祖身材魁梧,兵器也十分庞大,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吴解一招失手并未惊讶,手腕一翻,剑光直接画了个弧线,按照刚才眼角余光中闪过的影子方位斩了出去。

第二剑也落了空,但他随即就是第三剑。

当的一声,无形剑和巨斧相撞,一股沛然大力传来,让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长孙师叔祖有些惊讶地“嗯?”了一声,紧接着便挥动巨斧当头砍下。

吴解自然不可能被这么简单的一招打中,他脚下犹如滑冰般溜了出去,连人带剑闪过了巨斧,反手一撩,切向长孙师叔祖的手臂。

这一剑时机把握得煞是巧妙,长孙师叔祖不得不用另一把巨斧拦住。巨斧和长剑正面相撞,吴解只觉得斧上传来的力量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再也握不住兵器,无形剑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

他正要开口认输,长孙师叔祖已经哈哈大笑,很高兴地说:“你的底子不错,可以学习我的独门武艺!自从当初李军师的那个晚辈子孙之后,总算又有人能够学习我法武合一的招数了!快哉,快哉!”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二章法武合一,杀伐之道

“不对!”豪迈的声音回荡在练武场中,震得远处湖边的垂柳都在簌簌发抖。

红发如火的魁梧大汉用很适合那身材的巨大嗓门冲着被一斧头砸飞的吴解大叫:“法力不要用出来!要蕴含在兵器和身体之中!记住!蕴含!”

吴解应了一声,翻身站起来,将被打散的法力再次运转,凝练起来,冲了上去。

没几招之后,他又一次被打飞了。

这一下挨得格外沉重,他只觉得浑身骨头好像都散了架,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但长孙师叔祖却点点头,露出了笑容。

“做得不错,这次你在被我打中之前及时用法力护住了身体。更重yào

的是,你没有像那些外行人一样傻乎乎地以法力为盾,而是将法力只蕴含在身体里面——你看,这样效果强多了!”

“我刚才那一击,本来可以直接将你打昏。但结果你却只是被打飞,没有昏倒,还保留着施展法术还击的力量……虽然乍看上去似乎差不多,但很多时候,胜负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隔!”

“弟子明白!多谢师叔祖指点!”

“明白就好,休息半个时辰,然后继xù

练!”长孙师叔祖转身走向石桌,“你虽然已经领悟了这个道理,但却还没有熟练。接下来要做的是反复练习,直到将这种战斗方法化为本能,不需yào

思考,直接就能按照这种方法战斗,才算是真zhèng

踏入了‘法武合一’之门!”

“遵命!”

……很多事情,说起来只是几句话,真zhèng

做起来却需yào

无数的汗水积累。

一开始,他是通过和长孙师叔祖的对练,来慢慢熟悉在战斗中把握法武合一的感觉。随着他能够经常保持着这个状态,长孙师叔祖便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让他坐在练武场中间,周围数十个法器不断发出法术轰击,但却要他不能一直维持着法武合一的状态,而是在被击中的瞬间才发动。

这种训liàn

极为艰苦,吴解不知dào

多少次被打得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有灵药治疗,只怕连魂魄都被打散了!

但训liàn

的成果也是很显著的,从一无所知到偶尔施展再到习惯,最后到完全成功。吴解总共只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就将这法武合一的功夫练得纯属,达到了长孙师叔祖所谓的“入门”。

无须运功,也无须念动,只是在战斗的瞬间,法力便立kè

在身体中凝练,从体外看不出来,但实jì

上皮肉已经被强化到很惊人的地步——吴解到天书世界里面使用茉莉制造的空白肉身实验,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能够空手硬接无形剑,只是受了一道浅浅的外伤而已。

虽然无形剑并不以锋利见长,但怎么也是法器飞剑,摧金断玉易如反掌。也就是说,这种法武合一的状态下,他整个人几乎都成了法器,拥有可怕的威力。

然而,长孙师叔祖之所以威名赫赫,靠的并不是这种手段,而是更高层次的运用。

“你要把全部的法力凝聚在手上的兵器中,同样一点也不能泄露。”一大堆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武器被扔到了吴解的面前,“开始练习吧,什么时候能够做到这个,你就会明白我这独门功夫的真zhèng

威力!”

这次吴解足足花了差不多半年,才练成了这一步。

半年中,因为失手出错而毁掉的兵器堆成了一座山,在阴魂谷里面平添了一个小景点。

而当他终于成功地将一身法力都凝聚在一把短刀里面,然后挥动短刀将长孙师叔祖施法造出的石条一刀斩断的时候,才真zhèng

明白这功夫的可怕之处。

那根石条用无形剑砍了半天都砍不出一点划痕,但此刻他只是用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刀,随手一刀就砍断了它!

虽然这一刀就将凝聚在短刀内的法力全部耗尽,但一刀下去,几乎没感觉到什么阻力。

当这石条被一刀两断之后,他握着已经不再充满法力,依然普普通通的短刀,站在那里愣了半天。

“明白了吧?防御力其实只是附带,法武合一的真zhèng

可怕之处,在于它无坚不摧的攻击力!”长孙师叔祖骄傲地说,“御剑术里面有一门叫凝剑成针,能够把一剑的威力凝聚在一点上。而我的法武合一却是把全身的法力凝聚在兵器上,只为一击。”

“除去那些真zhèng

坚硬的东西,天下各种防御之术多半都是用法力来实现强化效果。而这种额外的防御力,在法武合一的兵器面前形同虚设——你这一刀砍上去,砍到的不是坚固得连真灵法器都砍不断的石条,而是一堆石条模样的粉末罢了。”

吴解沉思了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不知dào

该怎么感叹。

“我本是一只蝎子,但现在却是人身。人的躯体相对于妖兽的躯体来说,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我就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长孙师叔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回忆,“我起初想到的是用法力强化身体,的确也有一定的效果,可后来我突然明白——再怎么强化也没有用,因为彼此的基础差距太大,在彼此都能够用法力强化的情况下,差距是不会缩小的。”

吴解点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我换了个思路。无论肉身能不能强化到同等的地步,只要把对方砍死不就好了!”长孙师叔祖赤红如火的眉毛一扬,“管它肉身怎么强,还能强得过神兵利器吗?”

“于是我就成了一个铁匠,开始研究怎么才能制造出更厉害的武器。结果花了很多年,发xiàn

无论我打造出多么优秀的武器,都比不上用法力强化普通的凡铁。也就是说,就算我打造出了神兵利器,其实都毫无意义,关键只是法力对抗罢了。”

吴解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对于我们修士来说,一切的神通手段,归根究底都要看境界看法力。”

“但这是不对的!”赤眉下的眼睛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一个小孩子手持利刃的话,就可以刺死健壮的大人,为什么到了我们修士的世界里面,一切却都得看法力?”

“我闭关近百年,最终创造出了这门功法。将自身的法力凝聚在兵器之中,从而使得兵器获得更高的境界和法力,超越它原本的层次。”他微微一笑,显得很自豪,“在这门功法面前,法力的防护失去了意义,坚硬还是脆弱?锋利还是柔软?一切由本身的质地来决定!”

吴解忍不住惊呼:“如此说来,假如有一把利器在手,岂不是什么敌人都能一刀两断?”

“嗯,按说是这样。可一刀出手,本身法力全部耗尽,犹如人去楼空。砍不死敌人,自己就死了。”虽然说着功法的缺点,但长孙师叔祖脸上却没有半点沮丧遗憾之色,反而充满了狂野的斗志,“所以日后你要常常怀着杀人之心,一刀出手就要砍死对手,决不能有半点犹豫和容情!”

吴解悚然一惊,虽然是魂魄之身,但却觉得背后有冷汗流下。

“说实话,我不大希望你日后会有用到这一刀的时候。但求仙之路崎岖坎坷,跟人拼命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你一定要存着‘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决心。就像这法武合一的惊天一击,如果砍不死对手的话,就会暂时脱力,变得连反抗都不能了。”长孙师叔祖淡淡地说,“我们修道的人原本应该淡泊宽容,可我这功法却与此道截然相反,乃是真真切切的杀伐之道。如果你不能存着杀人的心,那还是忘记这功夫算了,免得反受其害。”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问:“在弟子之前,李逍遥师叔也学成了这套功法,对吗?”

“是的。”

“那当初您和他讲了这些道理吗?”

“讲了。”

“他如何回答呢?”

长孙师叔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瓮声瓮气地说:“这小子说‘就算我出招之后脱力了,也还有师兄弟在,不必担心’。”

吴解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逍遥师叔的回答很有点投机取巧的感觉,但他的思路却完全正确。

他们并不会总是孤军奋战,很多时候,身边都是有同门师兄弟的。这些师兄弟们是值得信赖的,那么为什么非得把自己逼到近乎邪道的路子上去呢?

“好吧,我承认那小子说得有道理。”长孙师叔祖闷闷地说,“但你要记住,如果身边没有可靠的同伴,那么就不能轻易使用这功夫。而且——如果你不打算杀掉对手的话,就不要用这功夫!”

“失去了法力的防护,再怎么厉害的高手其实都很脆弱,一刀下去可能就要了他们的命。所以你一定要清楚这一点!”

“弟子明白,平常比武的时候,就算要输,也不能用这么危险的招数。”

“对!这功夫只有一个用途,就是杀人!除非你做好了杀人的准bèi

,否则它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千万不可乱用!切记,切记!”

看着长孙师叔祖那严厉和关切的眼神,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下头去。

“师叔祖的教诲,弟子铭刻在心!”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三章三教往事,彼岸之花

法武合一之术修liàn

到吴解目前这个地步,差不多就到了极限。该会的都会了,该练熟的也都练熟了,接下来就是岁月的积累——如何在实战中巧妙地运用?如何判断形势决定是否挥出那你死我活的一刀?乃至于如何更进一步达到挥洒自如的境界……这些短时间内是肯定练不出来的,只有慢慢积累,慢慢领悟。

长孙师叔祖创出这门绝学已经有差不多三百年,但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够将这门绝学推敲到尽善尽美,还没有能够抬头挺胸地将宣bù

“我创出了一门盖世绝学”的地步。

究其原因,还是积累太少了。

以他的本事,那些一般层次的对手根本起不到磨砺的作用,而整个九州界能够让他动用这门绝技,还能在战斗中有所感悟的敌人实在不多。

“三教演法的时候我也会去。”吴解向他告辞的时候,长孙师叔祖说,“如果你动作快一点,把入道境界的那些个魔徒都砍死了,或许还来得及观摩我这边的战斗。”

“三教演法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照什么规矩打?”

“所谓三教演法,其实就是我们正派和魔道对杀,争夺天下九州的控zhì

权。而玄门则负责当裁判,顺便调停一下——或者可以换个说法,谁不守规矩,玄门就帮另一边。”

“难道他们还帮魔道?”

“……又不是没帮过。你不要因为玄门那群人看起来似乎很淡泊,就以为他们是好人,他们奉行的是无善无恶太上忘情之道,对他们来说,行善也好作恶也罢,只看是否符合‘道理’……不过他们的道理嘛,反正我不懂。”

吴解一愣,不料这玄门中人竟然奉行如此古怪的理念。

“大家动手打的时候呢,办法常常会变。但有个原则是不变的:入道对入道,炼罡对炼罡,凝元对凝元——还丹境界的战斗倒是很少发生,毕竟还丹修士动起手来太恐怖,万一双方打出真火来,很可能把作为赛场的小世界给毁了。”

“小世界?”

“嗯,咱们修士的手段里面,有太多容易引起严重后果,为了防止流毒无穷,把人间变成鬼域,所以经过几番商量,最终决定在一些独立的小世界里面打……那是差不多五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吧……”长孙师叔祖的神情有些唏嘘,脸上也没了平常的锐气,只是一个回忆过往的老人。

“那时候我正在……后来就遇到了本门中人,才知dào

本门的源流。彼时正好东海大战,我就急忙赶去参战……记得那时候,青羊、赤霞、白帝派联手,召集正道修士联军,在东海之外和十六魔宗恶战了一场。一场大战下来,正道修士固然死伤惨重,赤霞派就此成了历史;魔宗更落得大败亏输,十六宗变成了十宗,尤其是最强dà

的龙魔宗全军覆没,天下震动!”

“龙魔宗?”

“嗯,龙族也是有派系的,南海龙族属于玄门派系,云梦龙族属于正道派系,东海龙族就属于魔道派系,当时他们号称龙魔宗,是魔道之首。”

“结果一仗就打没了?”

“是啊,打没了!整个龙宫都被火灵子烧没了,龙魔宗被他烧得断子绝孙,连整个东海的鱼虾都几乎死绝了种,这五千多年来,我再也没听说过他们的动静。”

吴解一愣,忍不住问:“师叔祖,您今年多大了?”

“你想问的是我的辈分吧?”长孙师叔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我因为某个原因,一直没有列入本门历代名谱,所以辈分不按入门时间算,而是和掌门同辈——祖师和太上祖师两辈平素不出现,就算偶尔出现一次,大家装作彼此没看见就行。”

吴解忍俊不禁,却又暗暗赞叹于妖族的长寿。

那位蛤祖师活了上万年,而长孙祖师也有五千多岁了,可他们看起来都还精神抖擞——当初争夺布衣神相传承的时候,树妖苏霖就曾经说,哪怕萧布衣飞升天阙,也未必能够比他活得更久,此言诚不虚也!

茉莉早就说过,除非修成大道,阳神不朽,否则就算法力再高神通再大,寿元也是有限的。人族修士的话,少则五六千年,再多也不会超过万年。

万年岁月,对于只有千年寿元的人间修士来说的确足够长了,可对于蛤祖师来说,却还没到一生呢!看长孙师叔祖的模样,大概也能活到万年吧……

“你也不用羡慕我们妖族的长寿,须知我们妖族飞升的难度极大,亘古以来,几乎没有听说过哪位妖族前辈飞升成功的。”长孙师叔祖淡淡地说,“我们修士追求的是不断前进,不断超越。被束缚在人间无法再前进,只能伴着岁月慢慢老去……唉!活得太久,并不是好事啊!”

吴解也叹了一声,不再提及这个让彼此都郁闷的话题,又询问起关于三教演法的事情来。

“当初那一战打得太惨烈,我们正道痛心于生灵涂炭,魔道则痛心于损失惨重,玄门也觉得这样搞下去无法独善其身。虽然大家的出发点不同,但对于‘控zhì

战争规模’的看法却是一致的,所以所以最后三教议定,每隔不长的时间,就进行一次小规模的比武,了结这些年来的各种争端,划分三教在九州的势力范围——这就是三教演法。”

“这么多年来,三教演法的具体流程经常变化,有时候是打擂台,有时候是混战,还有时候是探险大赛……但不管怎么变化,入道对入道,炼罡对炼罡,凝元对凝元,这个原则是不会变的。”

吴解见长孙师叔祖渐渐兴致索然,估计他是想到了身为妖族无法飞升,心中郁闷不已。便很识趣地向他告辞,出发去寻找彼岸花。

“彼岸花……以前很常见,尤其这阴魂谷里面更是开得漫山遍野。可这些年不知dào

怎么的越来越少,现在冥河沿岸几乎已经绝种了。你要找它们的话,只有深入幽冥世界内陆,应该能够在一些河边找到吧。”

“多谢师叔祖指点!弟子告辞!”

“路上多加小心,情况不对的话立kè

返回人间,不要冒险。”在吴解告别的时候,一贯强调杀伐之道的长孙师叔祖说出了很没有杀伐味道的赠言,“像你这样的出色弟子应该光芒万丈名震天下,可不该无声无息死在这幽冥世界里面!”

带着师叔祖的叮嘱,吴解离开了阴魂谷,前往远离冥河的幽冥腹地。

幽冥世界非常广阔,没准比人间界还大。但这广阔的大世界里面,被修士们基本探查清楚的地方却只有冥河沿岸。

这固然是因为离开了冥河就没有路标的缘故,更重yào

的却是因为越深入幽冥世界的腹地,各种各样的危险就越多。

那些妖鬼们,那些执念不散的怨魂们,那些以鬼魅之身继xù

修liàn

的修士们……他们是不敢长居冥河边的,因为神出鬼没的冥龙一向以他们为最主要的扫除目标,见一个吞一个,从无例外。

无论是妖鬼、怨魂还是鬼修,全都是有足够灵智、懂得趋吉避凶的——或者说,不懂这个的都被冥龙干掉了。所以越靠近冥河,这类危险的东西就越少;而距离冥河很遥远的幽冥世界腹地之中,天晓得藏着多少恐怖的玩意儿!

虽然传说冥龙每过一段时间会在幽冥世界里面扫荡一番,但这只是传说,就连在幽冥世界住了几千年的长孙师叔祖都没亲眼见过。

幽冥世界存zài

的时间已经久远得无法估计,根据杜馨的记忆,至少在圣皇离辛的时代,它就已经存zài

了。这么多年下来,虽然老鬼们陆陆续续地魂魄老朽而消散,但新鬼络绎不绝,幽冥世界内陆之中,肯定是危机遍地!

因此吴解做好了充分的准bèi

,一旦情况不妙就立kè

躲进天书世界,过一段时间、心中警兆消失之后再出去,靠着这种办法,居然也就安安稳稳地在幽冥世界的内陆行进了好几天,搜集到了一些彼岸花。

那种散发着幽冷光芒的浅蓝色小花分布得很零散,有时候会在山石之间找到几朵,有时候会在旷野之中摘到一些,但长孙师叔祖所说的“河边”却一直没有找到,收获也始终很有限。

吴解不知dào

瑞龄真人需yào

多少彼岸花来制作灵药,但想必自己手头上这二三十朵是肯定不够的——彼岸花的药用部分是它的花瓣和花蕊,而且要在低温环境中阴干之后才能使用,二三十朵花加工完了估摸着也就一小撮,怎么看都炼不了几颗药丸。

所以纵然有些担心,他还是在幽冥世界继xù

行进,一边小心翼翼地防备任何可能的危险,一边仔细搜寻彼岸花的踪迹。

看着他这种效率低下的搜索方式,杜若终于忍不住了,自告奋勇地出来帮忙。

相比毕竟还是人类的吴解,身为鬼魂的杜若在幽冥世界可谓如鱼得水。她可不是一般的鬼魅,而是多年修liàn

、具有神通法力的,在这幽冥世界里面,她能够凭借本身的威压慑服那些普通的魂魄,驱使它们四面八方去分散搜寻。

这种做法既扩展了搜寻的范围,也降低了被强dà

鬼魅发xiàn

的风险,比起吴解孤身一人的缓慢搜索,差距简直犹如将日行百里的驽马换成了日行千里的神驹,效率一下子就提升了不知dào

多少倍!

短短的三天时间,她就找到了五六倍于吴解此前的收获。

看着天书世界阴宅门口铺了一地的彼岸花,吴解尴尬之余,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这样下去的话,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任务,返回人间了吧……

第一卷慕道 第十四章鬼修之路,莫名麻烦

杜若现在的境界,稍稍有点诡异。

这些年来她一直勤奋修liàn

,虽然因为没有合适的法门,只能用“吸收阴气”这种粗糙得让人要叹息的方法,可天书世界的阴气何等精纯!加上有茉莉和杜馨这两位高手不时指点,目前也已经颇有成就。

能够控zhì

大批的鬼魂去四面八方搜索彼岸花,就是很好的证明。

鬼魂这种东西,“层次”的差距非常明显。层次高的面对层次低的,在精神上就有一种威压,不需yào

什么额外的手段,光是一个意念便能指挥对方。犹如狼群的头狼或者猴群的猴王一般。

如果她的层次更高一些,甚至可以直接用精神控zhì

那些低级的鬼魂,将它们直接变成自己的分身。

当然,杜若是不会那么做的,那种做法不符合她的道德观。

她并没有把所有的鬼魂都派出去搜索,而是将其中比较强dà

的一些集中了起来,仔细观察。

吴解知dào

她的用意,她是想要通过研究别的鬼魂们怎么成长,来为自己找出合适的道路。

按照茉莉和杜馨所知的情况,鬼魅的成长路线大概有三种:

第一种是依靠不断吞噬血肉生命成长,这条路大致上是鬼王、鬼帝、鬼神。鬼王相当于入道境界,鬼帝相当于炼罡或者凝元境界,鬼神则相当于还丹境界。

只是这种修liàn

方法得来的力量太过驳杂,更有过多的怨气缠身,最后多半逃不过阴火焚身,就算侥幸渡过阴火之劫,也会退化成天魔之类,如果没有被天雷劈死,也要逃去魔界才行——无上神君当年做过不少实验,最后认为或许最初的天魔就是这么来的。

第二条路线是不断吸收积累阴气,最终积累量变成为质变,阴极生阳,在灵明中点起一缕少阳之火,便能化为天鬼,类似于修士飞升之后的天人境界。再继xù

这样积累下去,转阴为阳,便能成就天神。

不过,从鬼魅到天鬼的,茉莉见过不少;可从天鬼到天神的,就连无上神君用来做实验的那个小世界里面都没出现过!

最后一条路线是得到人间的信仰,先由鬼魂变成阴神,然后是地祇,再然后一点点提升,运气好的话,也能成就天神。这条路倒是有人走通过——只要控zhì

了一个世界,强制推广信仰,必定能够将鬼魂培养到接近天神的层次,至于最后能不能依靠信仰之力点燃神火成就天神……反正多做几次实验,总是能有成功的嘛……

杜若最初是靠着吸收阴气成长的,但还没等她确定走上天鬼之路,就又开始吞噬血肉,而且吞噬的分量非常惊人,最终成长到了只差一点就踏入鬼王境界的地步。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又停止了吞噬血肉,开始专心潜修,只吸收纯净的阴气以增长道行,再次走回了天鬼之路。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到也罢了,但当初吴解在龙神庙以杜若的身份讲道数月,传下了一支道统,获得了少许的道运。因为他用了杜若的身份,这份道运就有一些分润给了杜若本人。

道运作为五运之中最神mì

的一种,实在是妙用无穷。当初长春真人以一人的道运将熊洱的天运几乎完全打散,还连带着把吴解的福运和林麓山的文运给压制住,如此威能,当真匪夷所思!

虽然杜若得到的道运不多,却已经足够产生“信仰”的效果,几乎已经足够让她成为阴神,于是她又走上了第三条路……

这十多年来,她在三条路上走来走去,每一条路上都得到了不少的成绩,甚至于将自己的层次已经提升到足以号令群鬼的地步。但却让属于她的道路变得混沌不清,别说杜馨看不出来,就连茉莉都不知dào

她现在该算哪个类型。

所以这次的幽冥之行对于她也很有意义——她希望通过观察和研究别的鬼魂,为自己找出真zhèng

合适的方向,理清思路,走出一条前景远大的道路。

作为一个厉鬼,杜若并不介yì

靠吞噬血肉来成长,但对于鬼王这条路的结果,她颇为不满,不想最后成为天魔;她愿意专心潜修,也很喜欢天鬼之路,可天鬼之路若是不能由天鬼成天神,就没办法长生久视;至于信仰封神之路,有机会的话她也不反对,问题是她自己都不知dào

该怎么去获得足够信仰,而且最后点燃神火这一步,实在是有点虚无缥缈……

“现在想那些,不觉得太遥远吗?”杜馨曾经如此问道,“就算能够飞升天阙,也不代表可以长生久视永恒不朽,为什么你不降低目标呢?我觉得如果你把目标降低到飞升这个层次的话,道路就简单多了。”

杜若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吴解大概能够猜得出她为什么非得追求长生之路的原因。

吴解自己是肯定要追求长生的,如果他不能成功的话自然万事皆休,但如果他成功了的话……到时候他获得了永恒的生命,超越了时间的束缚,杜若一向以他的姐姐自居,结果却倒在了时间面前,被他远远地拉开,最终成为他长生之路上的过客……

她的骄傲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如果吴解有读心术的话,又或者他能够开个上帝视角的话,或许还可以从杜若的心灵深处看到一点别的思绪,不过遗憾的是他不知dào

,甚至连杜若自己都不知dào



总而言之,杜若想要修成长生不朽,所以她正在努力。

看着她这么努力的样子,吴解也不禁加强了每天的修liàn



在幽冥世界已经接近一年,他天天吸收阴气,并且通过筛除阴气之中的杂志,将魂魄不断凝练,现在他的魂魄已经基本成型,远远看去几乎看不出半点模糊,只有走近了仔细看,才会在他的身上间或看到一点黑气和红光。

黑气是阴气,红光是真火。什么时候他的魂魄能够凝练到连阴气和真火都看不到,无论怎么看都和血肉之躯一模一样,那就是通幽境界终于大成,可以考lǜ

聚合阴阳二气以求引发罡风了。

当然,这一步距离他还很遥远,纵然他的进步速度已经超出了一般修士很多,至少也还需yào

三五年的时间。

修liàn

就像爬山,越往山顶就越难,比方说一点点道行,在境界之初可能只需yào

稍稍努力就能获得,可一个境界大圆满之前所需yào

的那一点点,却往往需yào

几百倍几千倍的努力。

不知dào

多少修士就是在这枯燥漫长却又看不到效果的日日修liàn

之中乱了道心,起了浮躁之意,或者去走捷径,或者试图强行突pò

。结果往往是很悲惨的,走火入魔者有之,根基不稳无法再前进者有之,心魔发作入了邪道者有之……

修liàn

是一条艰难崎岖的道路,就算条件再怎么好,终究本身的刻苦和耐心才是关键——当然,少许的运气也是不可或缺的。

吴解这几天的运气就不错,杜若派出的鬼魂们回报,在远处找到了一条阴气形成的小河,河滩上开了很多彼岸花!

吴解和杜若喜出望外,急忙朝着那边赶去,眼看着那片被星星点点的彼岸花点缀得颇有几分诗情画意的河滩已经在望,杜若却突然停了下来,还一把拉住了吴解。

她用的力qì

很大,拽得吴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了?”

“情况不对劲!”杜若紧张地看着那片河滩,连呼吸都重了几分,“那河滩……给我的感觉很有问题!”

吴解一愣,朝着河滩看去,却没有看到半点问题。

那是一条浅浅的小河,河中流淌着阴气凝成的黑色水流,平缓的河床两边布满了碎石,碎石之中,生长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

这些小花在放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河滩的阴暗,也让人为之感觉心情舒爽,忍不住就想走出去,走近了看看它们。

“看上去没问题啊……”

“就是没问题,才真的有问题!”杜若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彼岸花是鬼魂们‘解脱’的欢愉和阴气融合而成的,所以很多执念不怎么深的鬼魂都喜欢生活在有彼岸花开放的地方。这些天咱们摘到彼岸花的地方几乎都看到了那样的鬼魂……可你看,前面那片河滩上彼岸花明明这么多,却看不到多少鬼魂,这不正常!”

吴解虽然看了不少前辈笔记,可他毕竟是生者而非亡者,对于幽冥世界的很多事情,远不如杜若这个鬼魂来得清楚。

所以他相信杜若的意见,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仔细地看着那片河滩,想要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的,比方说两个高手在那里打了一架,把鬼魂们吓跑或者消灭了;又或者有厉害的恶鬼经过,把这里的鬼魂们都吃掉了。”吴解说着自己都摇头,“不对!没有战斗或者施法的痕迹。”

“是啊,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本该很多的鬼魂们不见了。”杜若并没有松开手,拉着吴解一起向后缓缓退去,“这地方有古怪!老四,咱们走!不去惹这个麻烦!”

吴解点点头,接受了她的意见。

他虽然对于那河滩颇为好奇,但却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两人都是高手,即使在倒退,走路的速度也不慢,眼看着就要远离河滩。

就在这时,吴解感觉到了极其强烈的警兆!

浅浅的河水猛地掀起,一条黑色的影子从河底飞了起来,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未至面前,就有一股强烈的贪婪怨毒之气犹如腐臭一般扑面而来。

是潜伏在河底的妖鬼!

第一卷慕道 第十五章幽冥妖鬼,白帝门人

吴解和杜若早有心理准bèi

,那道黑影刚刚腾空,还没飞到一半的路程,吴解已经扬手打出一道金红色的火光,给了它重重的迎头一击。

这道火光在昏暗的幽冥世界显得特别耀眼,所过之处弥漫的阴气黑雾被涤荡一空,连视野都明朗了许多,让这几天一直在雾气中跋涉的吴解顿时为之精神一振,有心胸豁然开朗之感。

不过挨了这一击的妖鬼情况就比较糟糕了,虽然仗着身体结实没有被一下打穿,但它却在地上激烈地翻滚起来,发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声,吼声里面一小半是愤nù

,一大半则是恐惧。

这恐惧的来源,是它额头上那朵虽然不起眼,却一直在缓缓燃烧的金红色火苗。

炼魔神火,对妖邪之物有特效,经过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倾力改进,能够以邪气为燃料,不断壮大自身。可谓沾着就烧,不烧完了决不罢休,专治各路邪祟妖鬼,比特效药还特效!

毕竟……比起青羊观这修道门派,一直致力于打击邪魔的大光明神教才是降妖伏魔的专家人士,在对付妖鬼的手段上,青羊观就算比他们晚了几万年,也不如他们来得精通!

当年的大光明神教上上下下几万人,有不会法术,有不会御剑的,有不会炼器炼丹的,有不会阵法符箓的,有不会武功的,有不识字的,有口拙不会说话的,也有头脑简单不会独立思考的——杜馨一缩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dào

——但惟独就是没有不会降妖除魔的!

哪怕是没有道行的文职人员,说起降妖伏魔来,那都是一套一套,有理论有实例,各种可行性方案足以闪瞎后世业余降魔爱好者的氪金狗眼。

作为专业人士中的专业人士,写作护法读作打手的杜馨,自然特别擅长对付妖鬼。在吴解专心学习法武合一的这半年内,她把那枚神火剑丸改造了一番,专门针对幽冥世界的敌人进行了强化。

“圣父在上,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当吴解看着那枚色泽似乎有了细微变化,用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顺手的剑丸无可奈何的时候,她拍着胸口保证。

事实证明,虽然很可能她的独立思考能力全都进了胸部以至于脑子里面比较贫乏,但她的确不愧是专业人士,经过改造的剑丸对于妖鬼的伤害效果简直提升了好几倍!

吴解将剑丸收回来,悬在头顶随时准bèi

进攻——或者说,准bèi

随时带着杜若一起逃跑。

但那个妖鬼并没有因为受伤而狂怒攻击,它只是在不断地怒吼惨叫,然后逃进了溪水里面,但一会儿又从溪水里钻了出来,头上的火苗明显大了一圈。

它疯狂地吼叫着,这里那里不断地撞,过了一会儿,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吴解有点疑惑地催动御鬼环,放出一个秘制纯阳鬼魂去查探究竟。

探查的结果很让他意wài

,那个隐藏在溪水之中,看起来很狡猾也很强dà

的妖鬼,已经被活活烧死了。

阳鬼绕着这家伙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还把它搬过来翻过去地检查了一番,最后很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地报gào

“死透了”。

这么简单就死透了?!

吴解和杜若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然而情况正像阳鬼报gào

的那样,这个不知dào

本体是鳝鱼还是泥鳅又或者是蛇的妖鬼,死了。

事实上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因为它的整个脑袋都被改进后的炼魔神火给烧没了。

吴解收回了炼魔神火,然后就和杜若一起动手拆解这家伙的残骸。

一个鬼王层次的妖鬼蕴含的资源不少,主要是它的骨骼里面含有丰富的阴气,而且是经过淬炼的,只要驱除了怨气,就是一等一的好材料。

关于这个,杜馨就不在行了。她只会降妖除魔,至于降妖除魔之后怎么废物利用以达到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思想,她完全不懂。

吴解也不懂,按照他的构思,原本是打算把整个妖鬼的残骸都扔进天书世界的。

“不用浪费,拆成零件收起来算了。”杜若说着就用无形剑当割刀,飞快地拆分这妖鬼的残骸,不一会儿就把一条两丈多长的蛇形妖鬼拆成了一堆碎骨头。

解决了这只妖鬼之后,他们摘到了好几百朵彼岸花,基本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目标。

但这个时候,吴解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记牛羊之类妖鬼的体内可能孕育一颗草灵丹,这草灵丹没有别的效果,就是可以让犯人死后魂魄凝练,下地狱比较熬得住,转世投胎的时候先天体格比较健壮。

对于天年将尽的吴解父母来说,如果能够得到草灵丹的话,一定会大有好处!

如果没有这颗威力暴增的神火剑丸,吴解原本是打算就这么回去的。但正所谓手里有枪心里不慌,有这枚一击就烧死了鬼王级数妖鬼的神火剑丸,他觉得可以往幽冥世界的腹地再深入一些,看看能不能撞大运找到一颗草灵丹。

吴解的计划得到了杜若的支持:杜大伯年纪比吴大夫夫妇还大,就算他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健,也不可能强健到长生不老,趁着现在早作准bèi

,怎么都不会有错!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便在幽冥世界仔细搜索起来。

说来也怪,一种东西,你越是找它们,就越是难找到;但当你放qì

之后,却常常会在偶然的机遇下发xiàn

它的存zài



吴解他们找了小半个月,却始终没能找到妖鬼的痕迹;相反,之前怎么都找不足分量的彼岸花却越找越多,渐渐地在天书世界里面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么多彼岸花……恐怕足够门派用上好几年了吧?

幸运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十一月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念念不忘的牛羊形态妖鬼。

那是一个接近鬼帝层次的妖鬼,战斗力很强,尤其力量大得可怕,吴解几次成功防御依,依然被一下打飞,差点昏死过去。

一般来说,力量强的敌人,敏捷性灵活性就会略略差一些。但这个妖鬼完全无视这种惯例,不仅力量大得可怕,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若非吴解和杜若联手作战,只怕二人已经被它各个击破,成了它的一顿晚饭。

幸运的是,吴解一开始就觉得这家伙有点问题,刻意多加小心了一回。结果就是这一点点的多加小心,救了他和杜若的命!

在那个妖鬼明明被炼魔神火烧伤,明明就要断气的情况下,它居然还能腾起法力,将吴解和杜若一起打倒。要不是吴解的法武合一已经初窥门径,很好地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还作为盾牌护住了杜若,否则光是这一击就要让他们吃个极大的亏,就算殒命当场都不奇怪!

经过一番苦战,两人累得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坐在地上只能喘息。过了好半天,吴解才动手把杜若拉起来,开始通力合zuò

,拆解这家伙的遗骸。

以无形剑当刀子,用炼魔神火攻坚,二人花了差不多一整个上午,才把犹如小山一般的巨大牛怪切成一块一块,然后在每一团骨结处分开,将它最终变成了很多断断续续的碎骨头之类。

当然,对他们来说,最重yào

的还是要找到草灵丹!

正当两人在牛怪的残骸中仔细搜寻的时候,却看到两个人影飞快地走近,前面那个甚至连飞剑都亮了出来。

“黑吃黑”吴解心中一惊,赶快叫醒正在忙得头晕转向的杜若,二人迅速做好了迎敌的准bèi



“居然能够杀得了这么大的妖鬼,你们也真是好本事!”前面那人长笑一声,剑光已经脱手飞出,直奔二人杀来。

吴解放出御鬼环,急速旋转的御鬼环带起犹如盾牌一般的真气,护住了二人。

与此同时,杜若则手一指,无形剑化作雪亮剑光飞了出去,迎上了那把飞剑。

叮当一声,两道剑光各自分开。那人踉踉跄跄退了两步,杜若则脸色发白,身体摇晃不定。

这一击,双方平分秋色,一起受了伤。

“向道友!不要这么心急啊!”走在后面的那人急忙叫道,“他们就算一人一鬼,也未必就是邪魔外道啊!”

他说着转过身来,对吴解和杜若作了个揖,自我介shào

说:“在下牛子孝,区区一介散修而已。这位向麟乃是白帝阁的弟子,嫉恶如仇。他看到你们一人一鬼同行,以为你们是施法控zhì

鬼魂的邪派修士,所以就出手了。”

“我知dào

认错了……”刚才出剑的那个修士红着脸说,向二人作揖赔礼,“看你们的法术堂皇大气,正气凛然,定然也是我正道中人!向某给两位赔罪了!”

但他随即语气一转,兴高采烈地说:“既然有两位同道相助,那么我们就可以去做一件大事了!刚才我们发xiàn

了魔道妖人的踪迹,两位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突袭他们,给他们个下马威看看?”

吴解一愣,定睛看去,只见那牛子孝略略有点胖,穿得有点邋遢,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没精打采;而向麟身材高大魁梧,相貌颇为英气,一双眉毛又粗又硬,犹如两把刀子一般。他虽然只是魂魄之身,但却穿着一套铠甲,很显然这套铠甲居然也是法器!

“在下吴解,青羊观弟子。此乃我的好友杜若,散修。”

“哦?是火烧锦湖,杀了心魔宗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卞烈泉的青羊观吴道友吗?”向麟顿时兴奋起来,眼放光芒,整个人似乎都被斗志给点燃了,“如果有吴道友的帮忙,这一战我们就有必胜的把握了!”

吴解一愣,看着他那精神抖擞战意盎然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传说中白帝阁的核心门规。

和青羊观类似,白帝阁的核心门规也只有四个字:

除恶勿退!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六章同仇敌忾,隐秘奔袭

众所周知,天下正道有两大名门,一个是青羊观,另一个就是白帝阁。

青羊观的宗旨是“守正勿失”,立身正、自律严,堪为天下正道表率。而白帝阁的宗旨则是“除恶勿退”,积极致力于打击邪恶匡扶正义,门下弟子行走人间,所过之处群邪辟易——当然,有时候除恶失败,他们就被邪派杀了。

按说这么一个擅长拉仇恨的门派,理应早就被邪派魔道联手给灭了,但白帝阁愣是大摇大摆活到了今天,而且不断发展壮大,这证明了一件事。

他们很能打!

对于白帝阁弟子来说,一个打几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少胜多是行走江湖的起码要求,至于打不过的时候……

他们会自爆!而且自爆威力很大!

天下修士虽多,不怕死的却没几个。就算见性通幽明了生死,也不会自己去找死。面对着打不过就自爆,拖着你同归于尽的白帝阁正义狂人们,就算魔道中人往往也只能退避三舍。

毕竟……无论多么邪恶的人,也只是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对于自己的性命总还是很珍视的。

面对着随时准bèi

为正义献身的白帝阁战斗狂们,邪派魔道大多觉得压力巨大,头疼心疼胃疼手疼脚疼眼睛疼鼻子疼……总而言之,我身体不舒服,改日再跟你决一死战!

向麟就是一位白帝阁弟子,这一点他已经很好地证明了——当他看到吴解和杜若在拆解妖鬼残骸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控zhì

鬼魂的邪派修士,砍了!”。

普天之下,能生产出这么极端战斗狂的门派,的确只有白帝阁。

吴解早就在前辈的笔记和同门的闲谈中知dào

了白帝阁的作风,刚才的那点怨气也已经吞了下去。虽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但白帝阁向来如此,跟一群随时准bèi

为正义献身的家伙也没什么可生气的——难道他还要诅咒对方早点遇到魔道强者,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吗?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白帝阁的这些家伙再混帐,那也是正道的自己人,是自家的混帐。正如另一个世界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名言:毫无疑问,这家伙是个狗娘养的,但他是“我们的”狗娘养的。

内外之分,敌我之别,这是首先要弄清楚的事情。整天琢磨着“攘外须先安内”,最后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就是成了千古笑柄,或者兼而有之。

所以吴解很明智地将刚才那番莫名其妙的交手略过不谈,询问起关于“魔道妖人”的消息来。

“刚才我们从那边过来,”牛子孝指了一个方向,“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施法收聚鬼魂,应该是在准bèi

炼制什么邪道法器吧。”

“只是怀疑而已?”吴解眉头扬了一下。

“因为对方的气势比较强dà

,所以我们打算先在周围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搞埋伏。”向麟笑着说,“既然动手,就要把他们给打死,打不死的话,那就等于是做了无用功。”

“那么……彼此的距离有多远?”杜若虽然还是很不爽的样子,但毕竟也知dào

消灭魔道才是最重yào

的事情,所以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询问具体情况。

“如果走的话,需yào

两个时辰。全力御剑飞行的话,一刻钟就行。”向麟眼中的斗志几乎都要燃烧起来了,“我们四个一起上,他们肯定不是咱们的对手!”

“你不是说要弄陷阱打埋伏的吗?”牛子孝脸色大变,“怎么变成直接硬上了?”

“二打五当然需yào

弄陷阱打埋伏,但四打五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向麟笑得阳光灿烂,浑然没心没肺,不把即将到来的恶战当回事,“你可能不知dào

,青羊观吴解号称当代正道年轻一代的最强者,战绩非凡。心魔宗卞烈泉在人间为非作歹三十多年,作孽无数,罪恶滔天。但多少正派人士都拿他没办法,结果吴道友一出手就把他给烧死了!”

“你知不知dào

,卞烈泉入道至少六十年了,可吴道友入道才十年多一点啊!而且这卞烈泉,可是号称心魔宗入道境界第一高手的!”

牛子孝顿时瞪大了眼睛,犹如看怪兽一般看着吴解。

魔道八宗的威名何等响亮,但八宗之一“心魔宗”的入道第一高手,居然被修道时间只有他六分之一的吴解给杀了!

这位看起来稳重厚道和气,似乎人畜无害的年青修士,居然是如此厉害的高手?!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旁边的妖鬼残骸上,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事情——能长这么大的妖鬼,实力肯定不同凡响,没准已经达到了炼罡境界,但却被吴解和杜若两人干掉了……

以两位入道修士干掉炼罡境界的妖鬼,这份战绩太惊人了!须知妖鬼这东西的战斗力是堪比同等级武修,一般修士可是望尘莫及的!

吴解和杜若联手堪比炼罡武修,向麟这白帝阁的战斗狂估摸着比起吴解也差不了多少。对方虽然有五个人,可最多只有一个炼罡境界。那个交给吴解和杜若,剩下的四个里面,向麟一个人打两三个应该没问题,自己只要对付一个就行……

自己稍稍弱一些,但只要小心一些,至少逃跑肯定没问题吧!

想通了这些,他顿时就有了底气。而当他想到假设成功干翻了对方,将会得到多么大的好处……心头不由得一片火热。

身为散修,牛子孝虽然有些正义感,但绝不会想要为正义而献身。可既然有三位正道高手帮忙,那干嘛不为正义而战,顺便充实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呢?

“好!就这么干!”

“你在说什么?”向麟见他自言自语一句之后就突然来了精神,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咒语啊?怎么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只是在回忆曾经目睹过的魔道罪行,以激起自己的斗志……”牛子孝随口回答,但话一出口他就知dào

糟糕了——

向麟似乎也回忆了一下,然后熊熊燃烧的斗志环绕着他的身体,几乎化成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呼!呼!呼!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大战一场了!那些该死的魔道妖人们,全都应该被大卸八块啊!”

更糟糕的是,因为听了他的话,吴解和杜若似乎也在回忆魔道妖人的恶行,然后斗志也都燃烧起来了。

“向道友说得对!既然遇到了,就不能放过那些家伙!”吴解话音冰冷,眼中却有两团烈焰在翻滚,“锦湖水族的惨剧还历历在目,与其事后补救,不如事先制止!”

“是啊!像卞烈泉那样的家伙,让我早点一刀砍死他,对大家都好!”

眼看着三位正道中人一瞬间就进入了斗志昂扬战意燃烧的兴奋状态,牛子孝不由得暗暗咋舌,然后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已经偏离了正道?这么多年没能进入炼罡境界,是否因为偏离了当初见性通幽时候所立下的志向?

“或许……必须要这样,才能不断进步吧?”

他暗暗嘀咕着,跟随三人一起施展轻身功夫,贴着地面纵跳飞跃,快速地奔跑在浓雾覆盖的幽冥大地上。

片刻之后,前方清楚地传来了邪气。

吴解、杜若和向麟犹如事先约好一般齐刷刷停了下来,差点撞到了紧随其后的牛子孝。

“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了。”向麟说,“再往前去,就要进入炼罡修士的神念扫描范围。”

“但在这个距离上,什么都看不到啊!”牛子孝纳闷地说,“现在停下来有什么用呢?”

“我们看不到,不代表杜道友看不到。”向麟笑着看向杜若,“在这幽冥世界做侦察,杜道友比我们可有优势多了!”

杜若笑了笑,点点头,身体猛地散开,化作一团黑雾,渗入了幽冥世界无处不在的浓雾之中。

这是鬼魅天然的能力,雾化。

在人间雾化是很危险的,因为人间阴气不足,很可能散开就没办法再凝聚起来,可在幽冥世界,这个问题便不存zài

了——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阴气,无论分得怎么散,都能吸收到足够的阴气恢复形体。

所以正如向麟所说,在幽冥世界搞侦察活动,杜若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杜若的本事还不仅仅如此,过了片刻之后,一团雾气在众人面前凝聚,随着若干符咒流淌,渐渐化成了一片犹如水面般的波纹,波纹之中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象,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用来观察敌情,已经很足够了。

“真厉害!”这一次,就连向麟也忍不住惊叹起来,“想不到杜道友还有这种本事!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咦?老三她什么时候会这一招的?”吴解也很好奇。

“当然是我教的。”茉莉昂起头来,很得yì

的样子,“这种化镜投影的手段,当年咱们门下的鬼众人人都要学会的!这可是必修课!”

“的确很实用!”吴解不禁由衷地赞道,“类似的手段还有别的吗?”

“当然还有,比方说化成薄膜铺在地上,等敌人路过的时候猛地包上去,一口气吞噬掉几百人啊;比方说附在人的身体里面却不让他发xiàn

,关键时刻操纵他做出致命一击啊……只要她想学,各种手段多得是!”

吴解沉默了一下,觉得杜若还是别学那些太过阴森森的东西比较好。

一个活力十足的正派武斗少女,不适合学那些鬼蜮伎俩!

就在说话间,画面已经转到了远处的战场,但画面中的景象却让众人大吃一惊,甚至连杜若都吓了一跳,镜子中的画面晃动了好几下。

只见那边一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少女正施展法术,和几个妖鬼打成一团。她显然不是这么多妖鬼的对手,形势越来越危急,可旁边观战的四人却毫不动容,一点援救的意思都没有。

连同伴都不救?!这些魔道中人,难道真的是疯子吗!

第一卷慕道 第十七章魔道风格,势均力敌

吴解原本以为,经过茉莉这么多年的熏陶,又亲眼目睹了卞烈泉令人发指的恶行,自己对于魔道中人的做事风格已经足够了解,无论看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再惊讶了。

但现实给了他无情的打击,就在他的面前,杜若侦察到的景象告sù

他,魔道中人又一次刷新了他对于“邪恶”的理解下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把声音压得尽量低,纳闷而且郁闷地问,“谁能告sù

我,这些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我不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魔道中人呢!”牛子孝立kè

摇头,他已经懒得去琢磨了,反正无论正派还是魔道,这些名门大派弟子们的思考回路显然跟他这散修是完全不同的。

向麟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但结果却和牛子孝没什么区别。在他的印象里面,魔道中人除了穷凶极恶阴险卑鄙之外,至少脑子并不傻,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明显脑残的行为来。

这种时候就只能问专家了……

“我怎么知dào

?可能的原因太多了!比方说她得罪过这里的所有人;比方说她虽然没得罪这里的人,却得罪了某个有权有势的人;比方说她很有天分,让大家感觉到了威胁;比方说她掌握了某个秘密,需yào

被灭口;比方说她有什么好东西,弄死了她大家好分赃……唉,值得弄死她的理由找几百条几千条都可以,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难道魔道就没有‘同门友爱互助’的门规吗?”

“类似门规应该是有的,不过嘛……只要没证据,那就是没发生过。区区一个弟子不幸死在幽冥世界,这样的事情很平常,不值得在意。”

“喂!门规都不遵守,那这个门派还有什么向心力啊!”吴解忍不住叫嚷起来,“人人自危,人心涣散……这样下去,队伍很快就散了吧!”

“师傅,你的思路要调整过来啊!当年咱们是靠什么团结队伍的?是靠你手上那二十四杆魔幡啊!每个弟子的元神心血都留了一缕在魔幡上,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弄死他们,或者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有这个在手,他们又怎么会不听话、不忠心呢?”

“……那他们对待自己的弟子,也是这样?”

“这不废话嘛!有这么好的办法,他们为什么不用?”

“……可无上神君渡劫的时候,似乎也没看到有弟子来帮忙啊!”

“混沌灭世神雷能够隔绝天下几乎所有的法术,至少二十四魔幡对于弟子们的控zhì

就被隔断了。那些家伙一感觉到魔幡的控zhì

没了,当然立kè

就跑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这就叫树倒猢狲散,众叛亲离吧……”

“师傅你又错了。第一,当时你还没被灭世神雷轰杀,树还没倒呢;第二,我也跟着你那么多年,可没见你跟谁‘亲’过……”

吴解没有理会茉莉抠字眼的做法,暗暗喟叹不已。

从无上神君的时代到现在,沧海桑田不知dào

过了多少回,但魔道中人的做事风格却一直都没有变化。

保持着这样的狭隘心态,又怎么能够有进步呢?难怪他们在历次正邪大战中输多赢少,从一开始雄踞九州,和正派、玄门三分天下,渐渐混到退守天外天小世界,当了缩头乌龟。

再这样下去的话,估计在这九州世界里面,魔道迟早会被灭了山门,断了道统,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因为穿越之前看过很多“反传统”小说的缘故,内心中对于魔道中人多少有些向往,幻想过他们可能是犹如武侠小说里面的江湖豪侠一般快意恩仇,所以被主流道德所不容的人物。但无论前辈的笔记、同门的聊天、茉莉的介shào

或者是自己的亲眼所见,都清清楚楚地告sù

他,魔道中人的确是彻头彻尾的坏蛋!他们身上看不到他所想要看到的那些美德!

对于这个问题,茉莉曾经有过一段很精彩的评述:

讲义气、讲信用、豪爽、大方、勇敢……一个人如果有这些美德,那他在魔道里面是混不下去的,这不仅因为自身理念和魔道功法不合,更重yào

的是他“不合群”。

对于不合群的人,正道中人或许只是疏远,魔道中人却会不择手段干掉他!所以他要么死掉,要么离开魔道投身正道,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这么久而久之,魔道里面自然只剩下了人渣。

事实证明,茉莉不愧是魔道大宗师,她对于魔道中人的评价,一点都没有错!

就在吴解暗暗喟叹的时候,突然看到景象里面发生了一点变化:一个白发的女子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对正在被妖鬼围攻,眼看就要不支的同伴伸出援手。

吴解暗暗一喜,却见另外三人中的两个一左一右上去,有意无意地拦在了白发女子的身前,让她无法再往前走。

“唉!”向麟叹道,“可惜啊!好不容易看到一点有爱之心,结果终究还是不成啊!”

“是啊!那些人为什么非得要这女的死呢?甚至连想要救援的都被拦住……这得有多大的仇啊!”牛子孝摇头,“她一定欠了他们很多钱!而且死赖账不还!”

吴解也忍不住长叹一声,暗暗惋惜。

那个被妖鬼围攻的女子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只是靠着一口不放qì

的决心死撑,此刻眼看想要救援自己的同门被拦了下来,心中那口气立kè

就泻掉了。索性再也不反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几个妖鬼一拥而上,将她撕成了碎片。

他这边刚刚死,那两个之前拦住白发女子、不让其去救援的一男一女便急忙冲出去,和妖鬼们大战起来。但即使画面有些模糊,吴解也能从他们的动作上看出来,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之前那个女子惨死的地方。

她虽然死了,可她所用的法器,以及魂魄中所藏的东西,都还留在原地呢!

“丑陋啊!太丑陋了!真是超乎想象的丑陋!”向麟连连摇头,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简直是……简直是……”

他“简直”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描述,最后恨恨地一跺脚,反手亮出了飞剑。

“我准bèi

上了,你们呢?”

吴解沉吟了一下,估摸着时机的确不错,便点了点头。

“我去看住那个白发的女子吧。”牛子孝说,“我觉得她应该没什么斗志,或许好好劝一下,她就会独自离开。”

“我跟杜若去缠住那个一直没动手的道士。那家伙应该是炼罡层次的,我不确定我们俩是否能够赢得了他,但缠住一段时间,应该还没问题。”

“那我就负责收拾这一男一女了——呵呵,我喜欢这个分工!”向麟笑了两声,猛地纵身跃起,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光,朝着那边杀了过去。

“白帝阁向麟在此!邪魔外道纳命来!”

那一男一女悚然一惊,差点被妖鬼打伤,只得再次集中精神作战,而将希望寄托给另外的同伴。

一直在后方掠阵的中年道士见向麟来得气势汹汹,不由得眉头一皱,手上一直提着的拂尘扬了起来,朝着向麟甩去。

这拂尘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随着这一甩,麈尾呼啦啦变长,无数尾须互相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迎着那道剑光罩去,要把向麟连人带剑罩在里面。

如果这一下打中了,向麟自然会被抓住。但向麟并非孤身前来,他还有三个同伴呢!

“青羊观吴解在此!”

随着这声大喝,吴解也同样人剑合一,神火剑丸得到了他源源不断的真气供应,熊熊燃烧得犹如一团小太阳,不退不让,后发先至,抢在向麟的剑光之间撞上了拂尘化作的罗网。

那拂尘乃是一件宝物,麈尾用了一种千年毒蜘蛛的蛛丝制作,不仅极为坚韧,更蕴含剧毒,将敌人缠住的同时便可毒杀;而麈柄则是一把飞剑,随时可以御剑杀敌。

若对手是向麟的话,任他剑法再怎么厉害,飞剑再怎么锋利,也未必能够一下子斩断这麈尾蛛丝,没准还会受伤中毒。但吴解却和向麟截然不同,他浑身是火!

蛛丝——几乎所有的蛛丝——是怕火的!

那道士见吴解化作火球飞来,心中一惊,便想要收回麈尾。可吴解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这一冲出来,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隙,而吴解的来势又快得惊人,结果还没等他将麈尾收回,那团金红色的火球就已经狠狠地撞在了巨大的蛛网上。

只听见丝丝之声响成一片,那些被法术祭炼过的蛛丝顷刻间被烧坏了无数,铺天盖地的巨网硬是被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向麟抓住这个时机,青色剑光呼啸而去,从窟窿里面一闪而过,直奔正在和妖鬼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

中年道士折了面子,又心疼宝物受损,顿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小辈找死!”,便扬手放出了三道黑色光芒,这三道光芒乃是以玄铁锻打而成,又在毒液之中淬火,还以邪法温养多年,非但坚固无比、不惧水火,更见血封喉,狠辣异常!

可这三道光芒才出手,他附近的雾气便猛地凝结起来,化成一个红衣女子,手一伸将三支毒针抄住,完全不理会上面的剧毒,反而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朝着他杀了过去。

再怎么厉害的剧毒,对于死人也是没用的。杜若早就死了十多年,用强dà

的力量倒是可以打散她的魂魄,可想要用毒让她再死一次……就连茉莉这个层次的高人,都会觉得有点棘手吧。

道士不料竟然又杀出一个敌人来,更一出手就抢了他的毒针。惊讶之余却也没见慌乱,索性手一扬,无数的黑气化作旋风护住身体,然后旋风之中剑光飞起,却是将拂尘的麈柄飞剑祭了出来,要用最正统的手段将吴解和杜若斩于剑下。

他以一敌二,片刻之中就占了上风。但吴解和杜若配合默契,牢牢守住之余还能屡屡还击,使得他却也腾不出手去救援那一男一女。

二人又要抵挡妖鬼,又要抵挡向麟,不一会儿就已经被杀得汗流浃背,此刻见本拟能够救命的靠山被拦住,顿时大惊,忍不住对那个白发女子大叫:“尹师妹!快来帮忙!”

然而白发女子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仅没有过去帮忙,甚至没有任何抵抗地让牛子孝祭出的一条藤编将自己缠住,似乎已经被制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场上局面陷入了僵持,只看是中年道士先击溃吴解和杜若,还是向麟先斩杀这一男一女。

第一卷慕道 第十八章三处战场,两人变化

吴解和杜若二打一,向麟一打二。但二打一的落在了下风,一打二的却占了优势。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关键在于那些妖鬼们。

这里一共有四只妖鬼,实力并不很强。但它们此刻认准了那一男一女在穷追猛打,丝毫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向麟,而向麟自然也不会脑残得对它们下手,所以这边的实jì

情况是五个打两个。

不久之前,他们冷眼旁观那位同门少女被四只妖鬼围攻杀死,现在风水轮流转,被围攻的成了他们自己,也不知dào

他们会不会有点感触,会不会有些后悔?

向麟可没这么多愁善感,他只知dào

一件事,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这些魔道妖人都是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货色,先他们他们再说!

而在旁边的牛子孝看来,向麟这是在抓紧时间尽快结束战斗,好赶去支援吴解和杜若。

他倒是有心帮忙,但此刻他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白发的女子虽然看起来似乎全无还手之力,被他的藤鞭死死缠住,好像他大占上风似的。可他自己知dào

,藤鞭缠住的那人……或者说那东西,软绵绵滑溜溜,一点也用不上力qì

。纵然他已经全力以赴,也只能勉强维持现在的局势,甚至于他觉得只要稍稍松一点力qì

,那东西就会挣脱出来,向他发动致命的攻击!

“真是太倒霉了!怎么碰上这么一个怪物!看起来挺普通的人,这……这究竟还是不是人啊!”

他在心里不断地抱怨,越来越害pà

,渐渐地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却不得不硬撑着坚持下去。

此刻双方犹如站在一座晃动的天平两侧,略略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导致胜负之势逆转。他不想死,更不想被人杀了之后还被嘲笑,说什么“真是个孱头”之类。

生死关头,拼一把才有活路!

吴解和杜若并不知dào

向麟和牛子孝的想法,他们此刻正在全力围攻那道士,凭借二人默契的配合和出色的武艺,将这个炼罡修士死死拖住,让他没办法脱身去支援别处战场。

而在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已经押着卞烈泉的魂魄,在审问有关于敌人的情报了。

卞烈泉早已被茉莉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得心胆俱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茉莉少折腾他一回——他一开始还骂着吼着要求死,自从若干次被切碎到魂魄消散还被茉莉重新捏把捏吧据合起来复活,就彻底断了心思,再也看不到半点桀骜,顺利完成了从恶狼到癞皮狗的转变。

……可悲的是,即使这样,茉莉依然时不时折磨他一番,什么火烧水煮油炸活剐之类轮番着玩。用她的说法就是“练练手,避免手艺生疏了”。

为了让她少练几次手,卞烈泉不遗余力地出卖魔道机密,天外天、魔道八宗、各派尊长……很多吴解这个等级的弟子本不可能接触到的秘密,都被他卖了个干干净净。

比方说这一次,一看清那几个人的面目,他就急忙将这些人的来历说了清楚。

“桃花真人,神门真宗弟子,散修出身,没有根基。虽然炼罡多年,却一直没能混出点名堂来,一般都做一些带着后辈弟子历练的活计。他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唯一有印象的是他特别喜欢带着女弟子们活动,可到现在都没人看得上他。”

“林风,神门幽宗弟子。没太多的印象,据说小时候苦头吃得有点多,说话很冲,一着急就喜欢用诸如召魂入体的禁招,没什么前途。”

“戴着熊面具的女子我不认识,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看她的出手,应当是法宗的。”

“之前那个死掉的女子应该是血宗的,那个被缠住的也是……这群人里面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她,她叫尹霜,‘血瞳’尹霜。是神门年轻一代颇为出色的人物,我当初就是被她暗算了,才落到神君手上。”

“这事你之前说过,她似乎很不喜欢你这种手段?”

“血宗的人大多这样,假惺惺!他们只知dào

战斗和杀戮,岂不是操纵人心才是最有效的手段!想要成就天魔大道,非此不可!”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谈天魔大道?”

“您说得对!我不是个东西!天魔大道什么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卞烈泉急忙告饶,迅速转换了话题,“这尹霜很有本事。不仅心机了得,剑术和法术都很厉害!她修liàn

的是神门大法‘血灵真经’,这门功法每一阶段都能将身体的一部分转化成血灵法体。一般人首选的是血手、血足、血口……她选择的却是血眼……我从来没听说过谁选择血眼的,也不知dào

这血眼究竟有什么效果……”

“那她究竟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本事?”

“最有名的就是剑术!她的剑术,在神门年轻一代之中无人可及!”卞烈泉很肯定地说,“本门长辈甚至说过,若是她那一剑全力出手,就算炼罡修士也要退避三舍,不能直撄其锋!”

吴解和茉莉同时一愣。

这话……为什么听起来稍稍有点耳熟呢?究竟在哪里听到过?

“可她为什么不出手?”

“那我就不知dào

了……我实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卞烈泉苦笑着说,“我当初稀里糊涂就被她暗算了,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究竟怎么想的……什么‘神门弟子也要有底线’之类的话,肯定是骗人的!”

因为激战的缘故,吴解只是在心中略一疑惑就把关于尹霜的问题抛开,追问起关于桃花真人的事情来,想要从卞烈泉这里找到对付这中年道士的办法。

“这厮实在没什么名头,我对他也不算了解……”卞烈泉当初身为心魔宗年轻一代最强者,甚至俨然魔宗入道境界第一人,对于一个混得不好的炼罡修士是很看不上眼的,努力回忆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他应该没有得到神门真宗的传承,但毕竟身为真宗门人,对于幻术应该比较了解……”

“可我没见他用过幻术啊!”

“大概是功夫不到家吧……我觉得他内心应该对于神门大法颇为向往。等一下神君您可以在战斗的时候用传音之法向他讲一两句直指神门真传弟子才能学到的秘法歌诀,不愁他不疑惑不动心。到时候他就可能露出破绽来!”

“只是有可能而已?”

“嗯,小的本事低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吴解暗暗点头,让卞烈泉介shào

了两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拗口歌诀,准bèi

等一下试试。

但还没等他动用这个手段,向麟那边的战斗却又发生了变化。

或许是被向麟逼得山穷水尽,又或许心中怒火烧毁了理智,一直边打边吼的林风突然狂嚎一声,身上腾起极其厚重的黑雾,将向麟逼开少许。

就趁着这少许功夫,黑雾里面传来了恐怖的嘶吼。

“召灵入体!”

那个戴着熊面具的女子在见到他身上腾起黑气的时候就就已经急忙后退,犹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向麟也不是鲁莽的人,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可那四只妖鬼却不会这么聪明,一下子全都朝着林风扑了上去。

“糟糕!”卞烈泉惊呼,“那个向麟要完蛋!”

话音未落,四只妖鬼便冲进了黑雾里面。

黑雾里面传来了很可怕的声音,犹如在咀嚼一般,听得众人头皮发麻。向麟二话不说就拿出一颗金色的珠子掷出去,化作一道雷光,冲着黑雾狠狠劈下。

喀喇一声,雷光正中黑雾,将它轰得四散。里面看不到妖鬼们的踪迹,只有林风已经变得不成人样的身影。

此刻的林风简直就是个大怪兽:头上长出了四五根尖锐的犄角,头发长得拖到了地上,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飞,只见层层叠叠的甲壳罩住身体,双臂长出了不少尖利的倒刺,双腿则变得极为粗壮,手脚都化为了利爪,屁股后面还长出了一条带着倒钩的尾巴。

这只怪兽发出一声愤nù

的嘶吼,浑浊的眼睛到处扫视,最后盯住了向麟。它的嘴巴里面慢慢流出墨绿色的唾液,落在地上冒出缕缕青烟,定然是带有剧毒!

“完蛋了!召灵入体的禁招虽然能够大幅度提升战斗力,却会严重损害心志……这林风一口气吞了四个妖鬼,怕是整个人的神智已经完全垮了……我估计他可能已经只剩下‘杀死向麟’这一个念头……”

“那他打的过……算了,当我没问。”吴解心中有些焦急,手上加快了动作,想要尽快逼得桃花真人全力以赴,好利用那两句歌诀扰乱他的心志,进而干掉他。

可他却低估了向麟,小看了这白帝阁真传弟子的本事。

眼看着林风召灵入体化作怪兽,威势大增,凶相毕露。向麟不仅没有害pà

,反而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兴奋,大笑着叫道:“好手段!但是,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变化!”

“今天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且看我道门绝学!麒麟变!”

第七卷隔世 第十九章各施奇招,生死激战

说完了信心十足的宣言,向麟身上便金光大盛。伴随着金光而来的,是令幽冥世界的阴风都为之停歇的强烈威压。

但这股威压却又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就感觉到很安心,仿佛面对慈祥忠厚的烂好人,再怎么样也不用担心被伤害一般。

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一个非鹿非马的奇异身影在金光中一闪,发出一声低沉浑厚的嘶鸣,这一片金光就如同它出现时候那般猛地消失,而完全变了模样的向麟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的脸上依然还保留着人的特征,但整个身体却布满了金色的鳞片,一对短短的犄角长在双额上,头发则变得像金丝一般厚重细腻。在他的眉心,一个奇异的花纹正发出淡淡的金光,这金光流过他的身体,不断增强,最后渐渐明亮起来,仿佛要将整个幽冥都照亮一般。

“此乃仁兽麒麟之形,不过我本事有限,无法化作麒麟。”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之后,向麟的气质都显得高贵和稳重了很多,“但如果对手只是你这样的怪物,那么这种半人半兽的姿态应该已经足够了!”

说着,他突兀地消失在空中,然后出现在了怪物的上方,一脚踩了下去。

怪物的反应很快,向麟一脚踩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挥动爪子迎了上去,似乎是想要硬拼。

但向麟这一脚并没有踩实了,反而是借着怪物爪子的力量腾空而起,朝着桃花真人扑了过去。

作为一位白帝阁的弟子,向麟接受过大量的战斗训liàn

,对于战斗的节奏和力量的安排,有着敏锐的感觉。他甚至不用仔细思考,光是凭直觉就看出了目前最关键的战局究竟在哪里。

现在最重yào

的,是打败桃花真人!

只要能够打倒或者打跑桃花真人,林风和那个面具女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就算他凭借麒麟变的力量打败了二人,要是打不赢桃花真人,一切依然是白费。

所以他凭借着麒麟变后大大加强的力量,虚晃一枪,直接扑向这边的战局,打定主意要三打一,先把桃花真人干掉!

桃花真人一惊,急忙催动护身的旋风,希望将向麟拦住。

这旋风乃是炼罡修士特有的罡风,威力不凡,或许不如真zhèng

的法器,但至少比精钢铠甲差不了太多。桃花真人混得比较差,拿得出手的法器没几件,要是在人间作战,他还能靠准法器来防御,可到了唯有法器才能带进来的幽冥世界,他就连一件防御法器都没了。

此刻他被吴解和杜若牵制住,面对来势汹汹的向麟,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罡风。

至于罡风能不能挡得住……一定要挡住!挡不住就麻烦了!

然而世事总是很难尽如人意的,桃花真人掀起的罡风只阻挡了向麟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就被他强行突pò

,冲到了桃花真人面前。

按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林风和面具女过来救援,但林风似乎已经迷了神智,摇头晃脑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赶紧动手打架。

不,比那还要糟!因为它的目光不知dào

为什么就停留在了面具女身上,而且渐渐变得越来越凶恶,似乎刚才踹了它一脚的不是向麟,而是面具女一般。

“糟糕!这家伙使用禁招过度,神智崩溃,已经差不多变成妖鬼了!”面具女对林风还是颇为了解的,一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心知不妙,急忙取出一把短短的法刀,一咬牙斩断了自己一只左手,不顾魂魄断裂的剧痛,将那只因为蕴含着法力,还没有崩溃的断手扔给他。

化为怪兽的林风反应极快,一口便咬住了那只断手,吞了下去,之前凶恶癫狂的眼神清明了少许。

面具女心知自己的法术乃是饮鸩止渴,此刻林风的清明来自刚才吞下的那只手,片刻之后就会再次化为癫狂的猛兽,不过现在她要争取的也只是这片刻罢了。

“那边!”她大叫一声,挥手指着吴解等三人围着桃花真人激战之处,“除了道士之外的,全都吃了!”

怪兽大吼一声,嘴里唾液淅淅沥沥流下来,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但它才冲了一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从地面上猛地生出许多翠绿的藤蔓,将它死死缠住,一步也不能向前。

出手阻拦的,自然是牛子孝。

他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手,一眼就看出此刻正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无论有多大的风险都要顶上。只要能拖延到吴解等人击杀或者逼退了桃花真人,便可大获全胜。否则的话……就只有祈祷自己逃跑的时候不会被追上,能够顺利逃回人间了。

有经验的人都知dào

,战斗的时候再怎么危险,也不会比逃跑被追杀的时候危险更大!

所以他心一横,也不管那边尹霜的情况,直接将藤鞭转入地下,然后猛地伸出来,缠住了林风所化的怪兽。

桃花真人以一敌三,已经打得左支右绌,眼看着坚持不了几招。或许他拖不了多久,但拖上一刻,就多一分胜算!

而吴解见敌我双方都开始用拼命的手段,眼一瞪牙一咬,将全身法力都提聚起来,整个人霎那间化为钢筋铁骨,硬顶着桃花真人的法术冲了上去,手上更多了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便要施展法武合一的绝技,给这妖道来个一刀两断!

桃花真人看到他的眼神,就知dào

这一刀万万不能硬接,急忙操纵一道剑光挡过来,想要把他拦在远处。可吴解这次下定了决心,根本不理会那道红绿相间的剑光,照旧冲了上去。

叮的一响,剑光斩在他的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但却没有能够伤到他,更没能完全拦住他,他依然在朝着桃花真人逼近。

而另外一边,林风化成的怪兽已经发出恐怖的咆哮声,以不可思议的蛮力拽断了那些藤蔓,继xù

冲了过来。

法术被破,法器被毁,牛子孝脸色发白,魂体刹那间就模糊了许多。留在人间的肉身更是鲜血狂喷,瞬间便是重伤。

这藤蔓并非寻常法器,而是他从修道之初就心血祭炼的本命之宝——他本是山间牧童,偶得奇遇,吞了一颗里面隐约有人形的果子,便得了一位古代散修的传承,从此踏上修道之路。这根藤曼,乃是他这一系道法的根本,当初那颗果子便是结在这样一根藤蔓上,而他修道有成之后,体内也自然生成这一根藤蔓,此即长生之本、诸法之根。

藤蔓被毁,道基破碎,牛子孝的伤势重到无可附加,再也顾不上这边的战斗,勉强腾起一股青光,纵身就走。

已经变成怪兽的林风没有理睬他,继xù

冲向围攻桃花真人的战场,而面具女眼中却精光一闪,化作一道幽暗的虚影追了上去。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与其在这边跟白帝阁、青羊观的狠人死磕,不如去捡个便宜!

怪兽跑得飞快,一转眼就冲到了众人的面前。它挥动爪子,将杜若连人带剑打飞,然后硬顶着向麟的铁拳,一边吐着鲜血般的黑气,一边咬向吴解。

此刻吴解已经到了距离桃花真人近在咫尺的地步,眼看着一挥刀便能给这妖道来个狠的,可血盆大口同样也近在咫尺,他若是此刻挥刀杀敌,自己便免不了要在脱力的空隙之中被一口咬死。

他可不是那种整天想着以命换命的疯子,虽然心中惋惜,却还是退了一步,躲开了怪兽的利齿。

怪兽一口咬空,正要扭头再咬,向麟已经赶到,拳头上金光四射,犹如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它的后脑上。

这一下砸得极重,怪兽七窍之中都喷出了黑气,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便要倒下去。

可桃花真人却一把抓住了它,将它扶了起来。

吴解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想不到桃花真人竟然还会帮zhù

林风。却听到了心中茉莉的叫声。

“快跑!”

他对茉莉是绝对信任的,急忙脚下生风,朝着后面退去,同时还大叫了一声“退!”

但他的话音未落,那只怪兽的身体便突然膨胀起来,下一瞬间,怪兽猛地炸成了一片黑气。

吴解退得快,杜若还没赶过来,两人都还算好,唯有向麟没来得及后退,被狠狠地炸了一下,立kè

就摔倒一边,脸色煞白,受了重伤。

而吴解还没来得及再有所动作,那股黑气却又突然旋转起来,被桃花真人吸去。

“你既然已经化为妖鬼,那就等于死了。与其死得毫无价值,不如为我所用吧!”桃花真人哈哈大笑,将这股黑气吸得一干二净,身上随之升起一股恐怖猛烈的气息,逼得吴解他们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这股真气不是他的,很快就会失效!”茉莉叫道,“师傅你先回天书世界!等一下我们再出去干掉他!”

可吴解左右看看,拒绝了她的建议。

杜若还没回去,向麟身负重伤,他岂能在这时候一走了之!

他咬了咬牙,便迎了上去,刀光闪烁,要以武功拖延时间。

可桃花真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刀法,身上罡风呼啸,直接将他逼开。

“小辈!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桃花神风!”

他说着双手挥动,真气涌出,颜色却是一片粉红鲜艳,更带着一股醉人的香气,朝着吴解他们席卷而来。

吴解将炼魔神火运转起来,勉强隔住了桃花神风,然后强行将还要再战的杜若收回天书世界,手上剑丸祭起,缓缓旋转,准bèi

施展天问一剑来击穿这桃花神风。

而这个时候,向麟却大吼一声,身上的金光刹那间强烈了好几倍,金光之中麒麟幻影再次出现。

“弟子向麟,今日舍身卫道!”

说着,他的身影便土崩瓦解,完全汇入金光之中,让那只麒麟都变得清晰了几分,犹如活的一般,冲向了桃花真人。

事发突然,吴解想要救援都来不及,只见金光和神风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七卷隔世 第二十章天问剑诀,隔世相遇

金光和神风的碰撞,发出了可怕的响声。

伴随响声而来的,是激烈到连吴解这通幽高手都难以站稳的猛烈狂风;伴随着响声而来的,是将脚下的厚重大地化为风浪中舟楫的剧烈摇晃;伴随着响声而来的,是似乎要将人的魂魄直接震散的激烈震荡。

吴解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定睛看去,只见桃花真人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委顿在地气息奄奄,看样子伤势很重,连返回人间都做不到了。

而在他的旁边,那只金光闪闪的麒麟虽然身影正在不断变得虚幻,但眼中却依然燃烧着熊熊斗志,转身看向了一直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的尹霜。

“除恶务尽!”

吴解一愣,想要劝说“这尹霜似乎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但却没有开口。

向麟施展的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自爆手段,片刻之后就要魂归冥河,自己何苦要阻止他最后的心愿呢?

就算尹霜不像卞烈泉等人那样穷凶极恶,毕竟也是魔道中人,彼此始终是敌人啊!

然后,他就看到了令自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一幕。

金色的麒麟虚影冲到尹霜的面前,轻易撞碎了那和白发白衣的身影,但却被从地下射出的数十道鲜红剑光贯穿,悲鸣一声,化作了无数的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面击溃了桃花真人的向麟,就这么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吴解简直有些懵了。

向麟化身麒麟时候的威力,他是很清楚的,即使这麒麟只剩下了一些虚影,也绝非入道等级的修士所能击败。

他能够感觉出来,那麒麟的虚影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气息,这种气息就算不是真zhèng

的麒麟神兽,也必定是一种远高于寻常修士的层次,甚至可能是来自于上界的存zài



按照他所了解的仙道理论,面对这种层次的存zài

,一般的攻击手段应该是无效的——桃花真人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刚才他试图用桃花神风硬接麒麟的冲锋,结果一招就被打趴下了。

那么,尹霜是怎么能够消灭麒麟的呢?

但这其实又用不着疑惑,因为他听到了地下传来尹霜的话音。

“地思其厚,冥渊何崩?”

这句话他有印象,是《天问三篇》最后一篇的一句。按照脑海里面那段意念的介shào

,天问的第一篇是用来寻找后世穿越者的,第二篇是用来传递当初留下那段信息的,第三篇才是真zhèng

的天问剑诀。

天问剑诀有几十句,每一句都是一个问题,也都对应着一招奇异的剑法。虽然最珍贵的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留下的大道感悟,但仅仅这些剑法本身,也是超乎想象的无上绝学。

迄今为止,吴解只学成了名为“万物生息,何流何转”的一剑——或者说半剑,因为这一剑他能发而不能收,还算不上真zhèng

掌握。

但仅仅这半剑,就已经是令本门师长都为之震惊的绝学,甚至于不止一位师祖都把天问三篇借出去钻研了一番。

所以如果尹霜施展的是天问剑诀,那么向麟之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一点都不值得惊讶。

别说只是麒麟虚影,就算是真的麒麟,硬挨了天问剑诀的话,也未必能够安然无恙吧!

但吴解此刻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个问题:尹霜施展的是天问剑诀,那么她是怎么学会这门绝学的?

莫非魔道之中曾经出过一位穿越者,将天问剑诀传了下来?

“不,没听说过神门之中有天问剑诀流传。”卞烈泉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这一剑的威力超乎想象,仅仅入道境界的弟子施展出来,却一招就打碎了神兽虚影……我神门之中虽然也有这般威力的剑法,却都是需yào

付出极大代价的。”

吴解眉头一扬,死死地盯住了那边剑光升起的地方。

黑色的地面裂开,穿着短衫的尹霜从地下钻了出来。

刚才牛子孝缠住的,向麟击碎的,果然只是假货。她的真身早就藏在了地下!

尹霜显然有办法查知地面上的情况,刚一出来就做出了戒备的姿势,鲜红如血的眸子紧紧盯住了吴解。

“这一战我们双方都损失很大,就此停战如何?”吴解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打算在这里跟你们同归于尽,要打的话,等三教演法的时候再打吧。”

尹霜的目光一点也没有放松,嘴里却念叨出了吴解很熟悉的话语。

“万物生息,何流何转?”

随着她的话语,一道鲜红剑光迎面而来。

吴解虽然说着和解的话,可也做好了战斗的准bèi

,见她这一剑过来,早就蓄势待发的神火剑丸化作一道金红色的光芒,迎了上去。

他施展的,同样也是天问剑诀!

两道颜色各异,但气息几乎完全一样的剑光在空中相遇,仿佛彼此不存zài

似的直接互相穿透,在吴解和尹霜惊讶疑惑的目光中速度陡增,刹那间击中了各自的目标。

吴解中剑的部位是心窝,尹霜中剑的部位是眉心。

可无论是吴解还是尹霜,都完全没有受伤,只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有一股强dà

的力量穿透了自己,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情绪。

尹霜感受到的是一份洒脱和坚持,充满了自信和豪迈,犹如一个全副武装的登山健儿站在高山的脚下仰望,虽然知dào

前途艰难,但却坚信自己可以成功登顶。

吴解感觉到的则是一种痛苦和坚持,即使身处于绝境也不肯放qì

,但就像一个在茫茫沙漠上跋涉的迷路者,纵然心志再怎么坚毅,绝望的环境却让她越来越虚弱,迟早会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他惊讶地看向尹霜,却看到那对本该很凶狠的赤眸之中流下了泪水。泪水是鲜红的,犹如鲜血一般。

尹霜的身体在颤抖,仿佛正在忍受着痛苦——不,他可以感觉到,尹霜的内心此刻的确很痛苦,强烈的自嘲和沮丧,让她一直在苦苦支撑的精神世界似乎眼看着就要坍塌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却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激烈的感情冲突,他此刻处于麻木之中,虽然脑海中念头不断转过,可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飞了回来,是那个追着牛子孝离去的面具女。

“咦?打完了?”面具女显得很惊讶,“啊呀!桃花师叔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尹师妹你这又是怎么了?对面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被你施法定住了吗?怎么还不赶快干掉他?”

她嘴里犹如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得飞快,手下的动作也很快,抬起右手,手上紫光缭绕,眼看着就要对吴解出手。

吴解心中大急,可身体却还麻木着,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尹霜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重新变得凌厉凶狠,手一挥,两道鲜红剑光左右飞出,一道从背后贯穿了面具女的身体,另一道则将还没能恢复过来的桃花道人直接砍掉了脑袋。

看着两个魔道妖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吴解茫然之余,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桃花师叔,娜娜师姐,别怪我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要怪就怪咱们的关系不够好!”尹霜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又理直气壮,“毕竟亲疏有别,就像你们阻止我救菲儿师妹一样,我可不能为了你们这些不合胃口的家伙,去杀好不容易才遇到的老乡啊!”

吴解闻言再无疑惑,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时他才发xiàn

,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片刻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比较隐秘的地方,而之前那场恶战的战场则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自我介shào

一下,我叫吴解,目前在鄢陵郡青羊观,是青羊观二十七代的大师兄。”吴解笑着伸出手去,“穿越者。”

“尹霜,穿越者。”尹霜也伸出手来和他相握,“住在天外天神门血宗——就是你们常说的血魔宗,我混得可没你好,看得出来吧,挺落魄的。”

她似乎不怎么愿意提到现在的事情,笑着说:“我当初是个高三学生,成绩不好,压力很大。所以经常祈祷着2012世界末日,这样就不用高考了……结果虽然没有世界末日,但我的确不用高考了……唉!可以的话,我想反悔啊!”

“我倒是活得挺好,一点也没想过要穿越。”吴解叹道,“这边的生活我还是挺满yì

的,不过的确常常想念家人……”

“切!你这个正道的后起之秀,光芒万丈,前呼后拥,当然满yì

喽!”尹霜翻了个白眼,“我要像你一样穿越到人间,加入正道名门修liàn

,我也会很满yì

的!”

“魔道的生活条件那么差?”

“……也不能说差,其实只要愿意,锦衣玉食不在话下,骄奢淫逸也易如反掌。只是,跟那些脑子有问题的货色相处久了,总觉得压力山大啊!每天都觉得明天就要高考,而且自己还没复习……”

“这比喻惨了点吧……”

“一点也不惨!你要知dào

,我可不是那种一张白纸生来就被染黑了的货色,魔道的很多风格,我到现在都习惯不了啊!”尹霜叹道,“要不是前几年走运,从天问三篇里面得到了那位前辈的传承,恐怕我早就死了……”

看着她黯然的脸色,吴解不禁心生怜惜,也对于魔道修士的生活环境有了比较清楚的体会。

以她的本事,在魔道里面已经算是天之骄子了,可即使这样,她都还如履薄冰,天天提心吊胆。可见魔道的生活环境有多差,心理压力有多大!

相比之下,加入正道的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

吴解倒是有心再闲聊一阵,但尹霜却表示魔门之中麻烦很多,自己得尽快回去做些准bèi

,便向他告辞。

“如果我没死的话,或许三教斗法大会的时候会遇到吧。”她笑得很轻松,仿佛卸下了包袱似的,“到时候还请你多多关照喽!”

“彼此彼此,三教演法的时候再见!。”

隔世相遇的二人互道珍重,身影渐渐淡去,幽冥世界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第七卷隔世 第一章造化离火蕴南明

青羊观的炼器坊里面,炉火已经很久没有烧得这么旺盛了。

自从丹枫真人归来之后,一般的炼器,他稍稍用真元催动一下,炉火就能提升到足够使用的地步,以至于炼炉原本的几个强dà

功能都被闲置,根本用不着。

但今天,这尊炼炉非但火力全开,甚至于来了三位凝元真人一起施法!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炼炉之中催生出一种特殊的火焰,南明离火。

天下火焰千千万万,其中有名的也不少。诸如纯阳真火、太阳真火、三味真火、无名业火、九霄神火、炼魔神火、地心毒焰、永冻冰焰、幽冥阴火……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火焰,每一种都各有妙用。

而南明离火,则是一种名气特别大,妙用也特别出色的火焰。

这种火焰无色无形,乍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存zài

,而且温度不高、烈度不强,几乎烧不坏任何东西。但它却有着造化之能,可以激发各种物质隐藏的潜力,无论在炼丹炼器之中都能发挥出强dà

的效能。

按照吴解的理解,这东西就是优质的催化剂,而且几乎对任何材料都能通用,简直不可思议!

遗憾的是,南明离火的炼制和保存都极为困难,所以就算是青羊观这种名门大派,也只能偶尔炼制一些,然后花费极大的代价保存下来,以备关键时刻使用。

“吴解,你且仔细看着。”准bèi

开始施法之前,丹枫真人对吴解又叮嘱了一回,“这一次集合我们三人之力,必定能够炼出南明离火,但究竟可以炼出多少,谁都没有把握。你身为二十七代弟子之长,又擅长控火,日后炼制各种奇物之时免不了要出力,此番若是能够有所领悟,当会对你大有裨益!”

吴解点头,低声应了一句,便集中精神注视着炉火,不敢放过它的一丝变化。

此刻炉火之中,好几种不同的烈焰正在纠缠融合,熊熊燃烧。引自地脉深处的地脉灵火、由太阳真火淬炼而来的日华精火、用纯净灵玉点燃而得的蕴灵玉火、用纯净阴气引忧思而成的玄阴真火、用纯净阳气引愤nù

而成的纯阳真火……各种不同的火焰犹如一条条火龙,正在不断地翻滚,厮打和吞噬。

而三位长老所要做的,就是以本身真元催动这些火焰,让它们保持一定的均势,就这么不断地厮杀吞噬下去,不断壮大。

随着各种火焰的不断壮大,互相吞噬的效率也越来越高,渐渐地在这些火焰之中便有一部分开始变色,有的颜色变黑、充满妖异之气;有的颜色变亮、充满圣洁之气;有的缤纷五彩、洋溢活力;有的色泽黯淡、死气沉沉……

这些都是各具妙用的奇火,放在平时是很有收藏价值的。可今天要炼的是南明离火,它们就都成了杂质。

无论是主持施法的三位长老,还是在旁边观摩的张龙、吴解等人,谁都没有在意这些平常绝对要小心保存好好收藏的火焰,反而使用特制的火钳将这些火焰打碎移除,扔进旁边的法池之中,毫不吝惜地灭掉它们——只为了尽量减少对炉中火种的妨碍。

这种做法是极其奢侈的,但此刻没有谁在乎。

和美玉相比,水晶只是寻常的漂亮石头;和弃剑徒相比,天下只有本事平平的剑客……和南明离火相比,这些奇火都只是杂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渐渐的在炼炉之中,出现了一股奇妙的气息。

这股气息虽然还很微弱,却有让人为之悸动的妙处,只是感觉到这股气息的存zài

,吴解体内的真气就不禁翻腾起来,若非他此前已经得到过张龙的反复讲解,只怕当时就要忍不住化成人形的大火球,把炼器坊里面弄得一团糟。

即使早有准bèi

,他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好不容易才收住眼看着就要化为火焰喷出身体的真气,重新集中精神注意炉火。

他一直紧盯着炉火,并没注意到三位长老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都流露出了几分赞许之色。

南明离火的造化气息会对于修士的心灵产生巨大的冲击,很多心性不够沉稳的修士都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太过震撼而失态,对真气失去控zhì

,严重的甚至可能受内伤。可吴解只是闷哼一声就恢复了常态,无论他是心性沉稳还是应变迅捷,都令人赞赏。

对于这些活了好几百年的长老们来说,弟子的资质不重yào

,心性和应变才是关键。

名门大派不缺法力高强道行高深的修士,但沉得住气、拿的定主意、想得出办法来的弟子,则永远都是不够用的。

如果说强者们是门派的利刃,威望是门派的基石,广大普通修士是门派的骨干,这些心性沉稳应变迅捷的人才,就是门派的头脑。

一个门派要绵延数万年,最重yào

的就是头脑!

三人用目光交换了一下意见,点了点头。接下来便继xù

专注于炉火之中——吴解的事情,心里有个底就好,现在先把南明离火炼出来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炼炉之中那股奇异的气息越来越明显,渐渐地各种原本纠缠在一起的火焰开始分离,彼此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隔开。

“这无形的东西就是南明离火吗?”吴解心中疑惑,却不便开口,只好询问茉莉。

“是,也不是。”茉莉想了想,补充说道,“南明离火这东西是造化之力秉离火之精塑形而得,以各种灵火为原料,为的是炼制出离火之精。至于造化之力该怎么来,就只能碰运气了,反正法力凝练到一定程度就可能出现造化之力。现在造化之力出现了,可离火之精却还没炼制出来,只是在白白浪费。不过既然最难的一步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炼出离火之精当载体……你们这次炼制南明离火,已经完全成功了。”

“这效率也太低了吧!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就这些连金丹境界都不到的小家伙,能这样折腾出南明离火,已经很了不起啦!这东西本该成就道果之后才能运用的,他们提前了多少个层次啊!要是还能运用自如说来就来,那简直就是作弊了!”

“……茉莉,你的境界比道果更高,对吧?”

“那是当然,我虽然没能推演出更高层次的功法,可好歹也是不死妖神啊。”

“那你能制造南明离火吗?”

“师傅你要这个干什么?想要什么东西,直接用源力具现就是,何必那么麻烦?”

“我想要的是南明离火,可以制造吗?”

“让我想想……”茉莉皱了皱眉,坐到一边去沉思了,“或许有办法,但要好好想想……”

她这一想就想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突然间恍然大悟,大笑着跳起来,表示自己想出了办法。

当时吴解正在研究分给自己的一丁点儿南明离火,将那团无色透明的火焰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琢磨,并且试图用自己的火力来培育它。

以往不论什么火焰,只要将火部正法的纯净火力提供给它,它就会毫不客气地将其吞掉,然后壮大起来。所以只要得到一星半点,他就能以此为种子,培育出足够的火焰,为自己增加一种火系法门。

可这一回,过去一直无往而不利的火力这次终于吃了瘪,南明离火根本不吸收它,始终保持着原样,一点壮大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是不行的!”解决了难题的茉莉心情大好,神采飞扬,“师傅你的火部正法的确很奇妙,但再怎么奇妙,最多也就是凝练出离火之精来,没有造化之力,再多的离火之精也变不成南明离火。”

“可造化之力只有这么一点,我到哪里再去找更多?”吴解正在纳闷,看到茉莉那得yì

洋洋,简直就差明说“来夸奖我吧!”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

“你有办法?”

“当然!”

茉莉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南明离火由造化之力和离火之精组成,吴解有能力炼制离火之精,剩下的造化之力,就由她来解决。

而造化之力的来源很简单,用天书世界分解奇物的时候,不分解成源力,直接分解成各种原料和造化之力就好。

天下那些奇妙之物,其实原本的成分和一般的东西差别并不大,关键就在于它们是由造化之力将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以特殊的方法糅合而成的。

当然,世上也有原料就很特别的东西,不过那些东西珍贵得很,拿来分解简直是暴敛天物,自然不用考lǜ



听茉莉说完,吴解便将上次幽冥之行得到的一些零碎法器分解了,除了得到一些平平无奇的材料之外,还得到了一团令他心悸的气息,当他将这团气息和花费大半个时辰才炼出的一小团离火之精融合起来的时候,便化成了无色无形的奇妙火焰。

这就是南明离火,天下各派费尽心思才能炼成的顶级催化剂!

第七卷隔世 第二章各有因缘莫羡人

当吴解终于成功地将造化之力和离火之精融合成南明离火的时候,天外天血魔宗的练武场上,尹霜正催动剑诀,将来自狂魔宗——按照她们的内部说法,叫神门武宗——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一剑斩倒。

虽然限于规矩,她不能将对方斩于剑下,但飞剑上蕴含的森然杀意依然侵入了对方的身体,让那个刚才还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美男子在地上翻滚惨叫,犹如一条被打断了腿的狗。

他是如此的凄惨,但刚才还对他很关心的武宗长辈们此刻却对他不屑一顾,目光全都落在尹霜的身上。

魔门中人,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尹霜剑术高强,赢了比武,这就足够了。

没有人会关心失败者,即使他半刻钟之前还是武宗的天才弟子,现在也已经失去了价值。

三教斗法,入道境界只需yào

一张王牌就够了,其余的人都是陪衬,甚至于都是在必要时用生命为她开路,帮她赢得胜利的炮灰。

这就是魔门,胜利者得到一切,失败者一无所有。

“剑法很好。”穿着羽毛大氅的武宗宗主伯符沉声说道,“可剑太差了!这把凶鸟剑先放在你这里,若是三教斗法之时表现不错的话,它就是你的了!”

尹霜恭恭敬敬地拜领了那把殷红如血的飞剑,眼中惊喜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凶鸟剑是当年伯符宗主亲手炼制,不仅威力惊人,里面更镇压了一只极其残暴的凶禽“羊库库”魂魄,关键时刻放出来,可以抵得一个炼罡修士。

伯符宗主当年凭借这把剑,也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大战,杀死了多少敌人,闯出了偌大的名头。但到了今天,这把剑对他已经没有多大用处,只剩下了纪念意义。

他将这把剑授予尹霜,纵然只是暂时的,也已经让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暗揣测他的用意。

这绝对不能用简单的“欣赏”两个字来解释,毕竟尹霜可不是武宗弟子,而是血宗的弟子!

神门八宗之间的关系绝对谈不上和睦,武宗和血宗虽然不是关系恶劣的那种,可更不能算友好,堂堂武宗宗主,居然会把自己年轻时代成名的宝剑赐予一个血宗弟子,这不能不让人多想。

一些心思活络的,就在猜测是否武宗和血宗已经结盟?这剑是对盟友得yì

门生的赏赐?

一些性子直率的,则充满贪婪地盯着那把剑,毫不掩饰对它的贪欲。

更有一些性子阴冷的,目光在尹霜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正在寻找她的破绽,想要把她从光芒万丈的位子上踢下去,取而代之。

但无论是谁,都必须对强dà

的伯符宗主表示足够的敬意,至少在三教斗法之前,他们绝对不敢向尹霜下手。

比方说今天输给她的拔都,虽然已经将她恨进了骨子里,可却只能勉强爬起来,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她祝hè。

当然,等到三教斗法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捅她一刀,那就……不是不确定,是很确定。

不在背后捅刀子,那还算是神门中人嘛!

过了一会儿,人们渐渐散去,尹霜提着凶鸟剑,站在练武场上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

“徒儿,你的剑术又有进步了!”她的师傅,血宗长老彬林缓缓走过来,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了有那么一点点真挚的笑容,“直到今日,总算是登堂入室了!”

“若非师傅指点,弟子岂能有今日的成绩!”

“你这就太谦虚了,为师并不擅长御剑术,哪里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彬林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暖,“你能从道门秘典《天问三篇》里面领悟出这剑法,的确是天资过人。只可惜生在天外天,若是胜在那九州人间……”

尹霜急忙跪下,大声回答:“弟子生是神门中人,死是天外之鬼,誓要用这得自道门的天问剑诀杀尽道门的伪君子!”

“哦?”

“师傅您教导过我,一件东西是否偷来的并不重yào

,只要苦主死了,它的来路就绝无问题。弟子觉得,这天问剑诀也是如此。”

彬林宗主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身影化作一道血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霜跪在地上半天,只觉得后心一片冰凉,刚才获胜得宝的那点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但她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星半点,在神门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隐藏感情——在这里生活,如果没有这种本事,大概早就死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和心中的想法都是毫无关系的,就算是看起来粗豪直率的伯符宗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知dào



这里没有人会说真话,更没有人会去信任别人,每一个人整天想着的都是怎么打倒别人,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为此他们不择手段,武力的、智力的……只要能够往上爬,就是好手段!

所以在这里最重yào

的就是伪装,因为被人看穿就意味着暴露弱点,暴露弱点就会很快死去。天外神门犹如一个巨大的炼蛊场,不断淘汰那些不够强dà

的人,只留下在力量和精神两方面都无懈可击的强者。

她不知dào

别人是否喜欢这种生活,但她一点也不喜欢!

她不是从小生在天外天,自幼接受这种道德观的人,她是穿越者,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早已养成了自己道德观的人!

这些年来,她很好地伪装着,但却觉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无力,大概是精神上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承shòu内心和外界的冲突。

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她疯狂地渴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哪怕是稍稍可以信任一点的人,向他倾诉心中的苦水,发泄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压力,哪怕是要冒点风险,哪怕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她都愿意!

可在这里,她找不到一个能够倾诉的人,找不到一个敢于信任的人。

直到不久之前……

从幽冥世界回来之后,她的剑术就有了一个惊人的提升。按照师长的说法,这是心中念头通达,才导致剑术突pò

瓶颈。

只是没人知dào

,她的念头通达,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同伴。

一个来生活在正道之中,人品端正、本事高强,最重yào

的是能够理解她,和她来自于同一故乡的人。

青羊观,吴解!

一想到在这茫茫世界之中,有着和自己来自同一地方的人,有着能够理解自己的人,有着愿意不顾正邪之分,对自己表示善意的人,她就觉得心中块垒全消,漫天的乌云被一剑斩断,充满了勇往直前的决心。

那个吴解年纪并不比她更大,却已经是正道最出色的弟子,身为穿越者的同乡,她可不能输给他!

所以这段时间,她疯狂地找人比武,将神门八宗年轻一代的高手几乎打了个遍。

刚才被她打败的武宗韩峰,就是最后一个。

从现在开始,她便是神门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白发赤眸的少女远远地看着云海,目光仿佛透过云海,看到了那个当初在幽冥世界和自己握手的身影。

我的老乡啊,三教斗法之时,我们再好好较量一番吧!

吴解可没有尹霜想得那么远,他现在正在头疼,而且很有点后悔。

炼成南明离火之后,贸贸然把它拿出来,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当他炼出了南明离火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整个青羊观都沸腾了,就连一贯从容淡泊,仿佛天塌地陷也处之泰然的掌门枕石真人都震惊了。

为此掌门真人甚至打破了往常的作息习惯,从午睡的树下跳起来,冲到了吴解的小楼。

小楼门口围了一堆人,一个个炼罡凝元甚至于还丹的高手们将眼睛瞪得犹如鸽蛋一般,死死盯着吴解手上那团无形无色的奇异火焰,眨都不眨一下。

“这是……南明离火?!”

“这么大一团?!”

“我一定是这段时间忙着做研究,太累了……”

“我肯定是在做梦吧!快快醒来!”

“……原来这些年我的生活都是幻境,原来我还在渡成丹的心魔劫啊!”

乱七八糟的话语听得枕石真人眼皮跳了又跳,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犹如火龙一般咆哮着,将那些被“吴解炼成南明离火”这个消息刺激得胡言乱语的家伙们统统赶走,然后来到似乎被吓呆了的吴解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他向吴解翘起大拇指,“你知不知dào

,你的这番成就,其价值甚至于超过了赢得三教演法!”

“弟子不知……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就面子来说当然是赢得三教演法比较光彩,但面子又不能当饭吃!我们修道的人,追求的是长生不朽飞升天阙,这个过程中,无论砍死多少敌人,都不如让自己进步一些来得重yào

。”枕石真人笑呵呵地说,“你炼成了南明离火,填补了天下道法的一个空白,将会为本门带来巨大的改变!”

“掌门真人,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要说的话,尽管吩咐就是。”

“呵呵……你这孩子真机灵!我这里有些东西,需yào

用南明离火加工一下……”

过了一会儿,掌门真人笑呵呵地离去,吴解坐在小竹楼里面,看着地上那一堆奇珍异宝,愁眉苦脸。

这得加工到什么时候啊!

第七卷隔世 第三章问平生际遇几许

“这份药一共有六颗,让弟妹每天正午时候用露水化开服用一颗,六天之后,她的情况应该就会有所好转。”吴解说着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瓷瓶子递给林麓山,里面是六颗花生大小的灰色药丸。

“三哥,真是太麻烦你了……”林麓山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暗格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解看着他两鬓微微出现的白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禁皱起了眉头:“麓山啊,不是三哥我多嘴,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看看你的头发,再看看你的眼睛……这些年来,你实在是操心过头了!”

林麓山不以为意:“我乃大楚国的户部尚书,掌管一个国家的钱粮。稍稍有点出错,就可能有千千万万的人受害,用心一点理所当然。”

“可也没你这么用心的!你才三十岁啊!竟然都已经有白头发了!你照照镜子去!现在的你,哪里还像当年那个文采风流的魁星林独秀啊!”

“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懂事。”林麓山笑了,笑容之中颇有些自嘲,“当才子容易得很,但就算写再多的文章,再好的诗词,能够让田里多收一斤粮食吗?能够让百姓多吃上一口饭、多穿到一寸衣吗?”

“所以这几年,我已经很少写文章。每日提笔,多半是在计算推敲,想要把每一笔钱都用在最合适的地方,让百姓能够过得好一点,这样就足够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当初向人道预支的气运,我帮你还上就是……”

“这跟气运无关,就算我不要偿还气运,我的做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林麓山温和地笑着,明明年纪比吴解还小一岁,可却比他成熟得多,“当初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名闻天下千古流芳,想的是诗文不朽被后世传诵。可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史家论及‘不朽之事’,都以立德于世为最高,立功于国为其次,立言于学只在最末。”

“什么是人道?造福于苍生,就是人道。我既然有了这个力量,有了这个机会,就该全力以赴。三哥啊,我记得小时候你喜欢跟我讲故事,曾经说过我们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话我当时没往心里去,可这些年来,却越来越觉得你当初说得有道理,说到了点子上。”

吴解一愣,不记得自己当初说过什么。

“做人,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林麓山缓缓说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来,真是金玉良言!”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叹息不语。

林麓山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对的,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见结拜兄弟这操劳憔悴的模样,他终究是忍不住黯然神伤。

纵然对方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大楚重臣,是号称国之栋梁的杰出人物,还是诗文盖世的大才子,但在他的心目中,林麓山永远是那个忠厚老实的少年,是经常为了一句诗文苦恼的笨小子,是跟着自己东跑西跑、陪自己一起翻旧书查轶闻的弟弟。

那个圆圆脸的少年变成了眼前的样子,他很难过。

治国之道他一窍不通,让整个楚国风调雨顺也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帮zhù

林麓山一点。

比方说,帮他找一些能够缓解丹儿病情的药物,让他的心情多少好一点。

兄弟俩寒暄了一阵,吴解便起身告辞,连午饭都不肯留下来吃。

作为仙人,他不适合在一个大臣的家里呆太久,这很容易引起朝廷中某些有心人的猜忌和攻击。

林麓山此刻虽然辛苦,可成就也很大,看着他的成就眼红的人,为数不少啊!

临走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将不吉利的话说了出来。

“那个……麓山啊,你要知dào

,人力终究有时而穷。就算是仙人,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我知dào

,丹儿的病情,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对吧?”林麓山搀着才三岁的儿子,笑容有些勉强,但依然很坚强,“这一点,我们都有准bèi

。”

吴解点了点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消失在空中。

“就算是南明离火淬炼过的不死神方,也治不好林夫人的病,不过再拖一段时间罢了。这是命,不是病,逆天改命那种蠢事,当年咱们错过一回,可不能再错第二回了!”萧布衣看着他郁闷的样子,笑着给他倒了杯酒,“吴道友,你已经是见性通幽看透生死的人物,怎么还为做不到的事情挂怀呢?”

吴解闷闷不乐地将酒喝掉,自己动手斟满:“她的情况其实就是妖气被文华侵蚀,不断损伤本源。如果有灵药补益的话,其实应该能够维持下来的。”

“是啊,前提是她不能生孩子。”萧布衣叹了口气,“你看到她的孩子了吧?”

“嗯,很乖巧很听话的孩子,像他爹小时候一样乖巧,又秀气得有点像他娘,的确是个好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她可是把命给拼上了。那天只要你师弟晚来一步,她就死定了!”

“安师弟炼丹的本事一等一的高明,可他炼丹的速度实在有点慢!”

“话可不能这么说,造化金丹这种能够让人脱胎换骨转弱为壮的灵药,能炼得出来就很了不起,肯拿出来更是极大的人情啊!”萧布衣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苦笑起来,“你们大门派真是家底丰厚,这些年来,陆陆续续送来了好几种人间灵药。尤其那次的造化金丹和这次的不死神方,可都是足以在散修们之中引起小规模战争的宝贝啊!”

“再好的宝贝,也是给人用的。”吴解不以为意,“造化金丹我没了,不死神方倒是还剩两颗。”

说着他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萧布衣:“可惜这东西越吃效果越差,到六颗就是极限了。否则没准真的能把她救活……”

“少年丧亲、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孤苦伶仃、辛劳一生、茕茕孑立、无友无朋……当年我们帮他借来的文运太多了啊!”萧布衣叹道,“天妒英才,文章憎命达啊!”

“回头看去,我们当初太鲁莽了!”吴解黯然长叹,“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懂,全没想到‘过犹不及’的道理。历代大能之士里面,能够逆天改命的比比皆是,可谁曾做到我们这个程度?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他们知dào

后果啊!”

“不过这些年来,林尚书行善积德,做了无数的好事,更重yào

的是他几乎不写诗文了……我看他的气运似乎在发生变化,或许不会倒霉到那个地步吧。”

“这些年来,多亏道友护持舍弟!吴某不胜感激!”

“你说这话我可当不起,我横竖要找个地方隐居,住在长宁城也挺好的,谈不上出什么力qì

。反倒是道友送给我的那几本笔记,可是为我指点了许多迷津!萧某能够踏入通幽之境,日后腾云驾雾出入青冥,离不开道友的提携指点。要谢的话,也该是我谢你才对!”

这一顿酒喝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酒楼上食客来来往往,却没有谁看到两位仙人在角落对酌。

等到酒足饭饱,天色也已经暗了。

“好了,我该走了。”吴解看着已经初升的新月,细细的月牙宛如女儿家的眉毛一般,“下个月十五,我要去小星天参加三教演法。若是此行能够有所得,或许便能解决麓山的麻烦……”

“说不定我也会去。”萧布衣说,“不久之前,苏师兄来见我。说独木林老榕公最近还丹成功,打算自开一派旁门。他已经决定加入了,还邀请我也一起加入。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加入呢。”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有个门派吗?老榕公名声不错,为人厚道,朋友众多。这个门派应该很符合你的要求啊。”

“可那毕竟是妖修的门派,我身为人族,不合适啊!”萧布衣叹了口气,“老榕公的朋友大多是树精之类,千儿八百岁的比比皆是。我一个五十岁都不到的小字辈,跟他们相处,总觉得很有压力……你说我该怎么办?”

吴解哈哈大笑:“我可没办法替你拿主意。你是神算无遗策的布衣神相,是好是坏,你比我看得清楚多了!”

说着他拱了拱手,举步走出酒楼,整个人化作一溜火光,朝着南方飞去。

萧布衣在窗台边目送他远去,歪着头想了想,哑然失笑。于是回到酒桌前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说得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当然应该我自己来决定。”他喝完了这杯酒,神情渐渐坚定。

“别人的东西再好,终究也不是我的。老榕公的门派或许很好,可不适合我,也是枉然!既然如此,也只好辜负苏师兄的一番美意了。”

说完,他的声音渐渐在月光下隐去,只留下桌上的残羹冷酒,还有一小锭银子。

第七卷隔世 第四章望灵山仙云数重

“都到齐了吗?”韶光真人最后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便带着一群徒子徒孙们走出了青羊观大殿,来到了殿后的空地上。

地上趴着一只两尺左右的白色乌龟,犹如白玉雕刻的一般,一圈圈细小的旋风环绕着乌龟的身体,看起来很有些奇怪。

“这是本门一位已经飞升的祖师炼制的法宝,穿云龟。”负责带队的将岸脸有点红,“那位祖师的本事的确是很高明的,但爱好比较奇特……”

吴解等人表示完全理解——这爱好已经不仅仅是奇特的问题了!

一只憨态可掬的玉龟,结果却是能够高速飞行甚至抵挡空间乱流、在九州界和小世界之中穿梭的奇妙法宝……吴解分明看到不止一个师弟目瞪口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而且好笑。

那位祖师的审美观,当真令人不敢恭维!

吴解正在感叹,将岸已经走到了玉龟的面前,抬脚朝它踩去。

下一瞬间,他就消失在了大家的面前。

“咦?!”纵然是在严肃的副掌门面前,二十七代的弟子之中也有好几个忍不住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奇怪的,须弥芥子之术罢了。”张龙轻描淡写地解释,“法宝防护的面积越大,防护力就越弱。所以为了尽量提升防护力,自然必须减小防护面积喽。”

弟子们之中已经有人恍然大悟,但还有人一脸茫然。

“之所以使用须弥芥子之术,让大家变小了藏身玉龟之中,就是为了尽可能减小这件法宝的尺寸,使得防护力增强。”张龙索性把话说明白了,“这个思路,日后你们炼器也好、修liàn

也好、做事也好,都值得借鉴。”

“山不来找我,我便去找山。”易悌若有所思,“一味死磕并不可取,为了要够达到目标,有时候换个方向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张龙点了点头,也走进了玉龟之中。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走进了这只乍看上去连一个人都装不下的玉龟里面。

玉龟的腹中是一片还算宽敞的空间,两三座小屋,屋内有门窗座椅,门户当然是用来彼此连通的,窗户则可以看到外面。也不知dào

用了什么奇妙的法术,众人虽然已经变得极小,但从窗子看到的景象,却和自己平常看到的大小一致,并没有宛如来到了巨人国似的。

吴解随便找个了靠近窗子的椅子坐下,朝着窗外看去,只见周围的景物都在缓缓下降,显然玉龟正在升空。

它起初的速度并不快,但等突pò

了青羊山的护山大阵之后,速度便骤然增加,只见周围云气飞快地流动,地面迅速远去,没一会儿,大地就化为了一卷多彩的画轴,而山川则变成了画轴上弯弯曲曲的线条。

“再过一会儿就要进入罡风层了。”将岸的话音传来,“大家都坐好了,届时会摇晃几下。”

弟子们急忙坐好,果然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片刻之后,玉龟猛地晃动了几下。若非大家已经有所准bèi

,只怕会有人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的确只摇晃了几下就停住,否则吴解怀疑,这里的十四个入道境界弟子们,只怕会有“晕船”的呢!

罡风层内的飞行,对于吴解他们来说是生平头一遭的新奇体验。几乎所有人都凑到了窗户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那呼啸的罡风。

罡风是有颜色的,按照属性不同,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罡风层内自然不是特制的纯属性区域,所以窗外的罡风五颜六色,异彩纷呈。

玉龟周围有强dà

的法力保护,不断地排开罡风,在这寻常修士只能望而叹息的高空急速飞驰。因为速度很快,所以周围的罡风就在不断地变化,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

但这样的景色看久了,渐渐的就有些乏味,过了一会儿,即使最富有好奇心的陶土也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懒得再去看窗外那些看似多彩实则单调的景象。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窗外的景象依然没什么变化,吴解忍不住纳闷起来:这九州界看上去很大,可对于高级修士来说也算不了什么。玉龟飞行速度如此之快,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飞到九州边缘?莫非头顶的天空当真无穷无尽不成?

“天空是有穷尽的。”杜馨说,“圣父留下的典籍说,九州世界犹如一颗鸡蛋,只不过最外面不是蛋壳,而是因果造化之壁。一旦接触到这堵墙壁,就算法力再怎么高,也只会被挪移回到地面上来。”

“当初大光明神教高手如云,有人试过吗?”

“人没有抵达过因果造化之壁,但我们用探测法器接触过它——结果那件法器就突然出现在了通天神峰山脚下的地面上。”

“那我们为什么现在还没接触到那个因果造化之壁呢?”

“当初我们那件法器的飞行速度堪比炼罡巅峰修士,结果一口气飞了差不多五天,才接触到因果造化之壁。这只玉龟的飞行速度虽然比我们那件法器更快,可也快不了太多,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是一直朝着天空飞行,至少也要三天吧。”

吴解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收敛心神,开始在心中默默演练法术,为即将到来的三教演法做最后的准bèi



这次的三教演法,青羊观派出了副掌门和四位长老,护法层次则是七大弟子,至于入道境界,十四位二十七代弟子全部出动,就连正在锦湖担任代理龙君的骆瑜都被暂时接回来了。

不过虽然来了这么多人,但并非所有人都要战斗。凝元境界参战的是长老长孙武、黑白子、即墨真人这三位;炼罡境界参战的是除了将岸之外的其余六大弟子——因为将岸已经踏入凝元境界了。

至于入道境界,参战的是吴解、安子清、易悌、解铭寰和言峯。

五人之中,吴解法术高强而且武艺不凡,各种神火妙用无穷;安子清一身雷法颇为精湛、射日神弓所向披靡;易悌剑法高超,三十六把飞剑成套施展,甚至可以凭借一人之力布成威力强dà

的剑阵;解铭寰和言峯不仅武艺高强,更身经百战,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没准比吴解他们更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来。

除了这五人之外,其余的九人只是纯粹的观众,这一趟带他们来,只是让他们开开眼界,熟悉一下气氛罢了。

或许下一次三教演法的时候,他们当中的一个或几个能够成长为足以代表青羊观出战的高手,不过这次,还是算了吧。

这可不是什么奥运精神贵在参与,是要全力以赴争夺胜利的。而且……是很危险的!

三教演法又名三教演武、三教斗法……总之是真zhèng

的厮杀,本事不够的人强自参加,只是送死罢了!

玉龟飞得很快,从窗外流光溢彩的速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过了小半天,吴解正在琢磨如何将各种神火结合起来当外壳,中间藏上南明离火,制造出蜀山剑侠传里面虚构的“南明离火剑”,将岸的提示声便再次响起。

“众人施法稳住身体,接下来要硬闯空间乱流了!”

吴解他们急忙施展法术,将自己和椅子紧紧锁在一起,然后没多久,窗外的景象突然变成了无数黑白线条交错,而玉龟更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次的晃动实在太过厉害,吴解只觉得自己像是一颗被装在盲人足球里面的铃铛,正在随着足球的滚动而不断摇来摇去,脑袋里面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哪怕是千百个人一起打铁也不过如此。

这番震动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因为被晃的太厉害,所以吴解并不能确定,但杜若她们没有被摇晃,她们对时间的判断应该还是准确的。

等到震动停止之后,窗外已经豁然开朗。只见悠悠青云弥漫在空中,而青云之间,几座山峰正飘来飘去,似乎浮在水面上的木头一般。

“到了。”将岸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疲惫,看来刚才那阵摇晃,即使是他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大家休息一下,等三教六道到齐了了,我们就出去。”

此话传来,包括吴解在内,所有的入道弟子齐刷刷地长叹一声,不少人直接躺在地上,想要好好睡他一觉。

刚才那阵摇晃,真的是太激烈了,虽然没人呕吐,可晕头转向的不在少数——比方说陶土就在嘟嚷“怎么还在晃啊?为什么我看东西都变成了几个……”。

吴解的情况稍稍好一点,所以他能够腾出精力,透过窗子观察外面的情况。

玉龟正在飞向最大的那一座山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峰上空,然后并非落地,只是悬浮在那里。

这座山峰被厚重的云气包围,光是看外表就比别的山峰高大巍峨,山头有七彩光芒流动,显然已经预先布置了阵法。

玉龟停在一片金霞之上,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楼阁,楼阁中隐约有人影晃动,想来就是传说中的白帝阁。

往远处开,片片金霞流淌,一时间也看不清究竟来了多少门派,来了多少人。

看着山下的重重云雾,再遥望着远处那一座座浮在云海之中的山峰,吴解生平第一次真zhèng

领略了所谓的“仙家风光”。

这就是天外天,真zhèng

意义上的仙家胜地。

也是他即将代表青羊观出战,以武艺和法术,与各派杰出弟子一较高低的舞台!

第七卷隔世 第五章三教六道分邪正

所谓“三教六道”指的是正派、玄门和魔道这“三教”,再加上邪派、旁门和左道,就并称“六道”。

三教六道的分野,并非来自于源头,而是来自于彼此不同的修liàn

思路。

正派行善积德,以功德助长道行,借功德削弱天劫;玄门避世隐居,追求天人合一之道,借神通躲避灾劫;魔道肆意妄为,追求尽情尽性,最终飞升魔界。

这三教虽然理念不同,但最终都是要飞升的。而邪派、旁门和左道则不然,他们认为天道不可测、飞升不可期,与其辛苦一世,到头来还要赌上性命去渡劫,不如在人间逍遥自在千儿八百年。

邪派热衷于控zhì

,控zhì

更多的地方,控zhì

更多的人,获得更大的权力,权力就是他们证明自己的工具;旁门冷眼看红尘,出世入世而不染,是尘世的逍遥过客;左道纵横快意,只要畅快,无视善恶。

追求飞升的三家,无视飞升的三家,合起来就是六道。

吴解所在的青羊观乃是正派的典型,类似的还有同出无名真人门下的白帝阁、佛门第一胜地白莲堂、云梦大泽的龙族,这四派之中,白帝阁最骁勇善战、青羊观高手最多、白莲堂在民间影响最大、云梦龙族则家底最厚。

这四大正派平时互为奥援,一直秉承着守望相助的原则,弟子们遇到危险并肩作战的情况司空见惯,所以才能牢牢把握住九州大地的主导,不让魔道占得上风。

而玄门之中最有名的是万寿山,相传乃是一位道祖门下的支流;其次是瞰天宗,以阵法著称;再其次是神刀堂,住着一群舍刀之外别无他物修liàn

狂;还有隐居南海,几乎从来不在人间出现的南海龙族。

魔道自从当年东海大战之后就被逐出了人间,龟缩在天外天休养生息。那天外天乃是一方小世界,也有山河大地,也有日月星辰,生灵众多、人口繁衍,他们用了数千年的时间,将天外天打造得犹如铁桶一块,更改造得宛如传说中的上古魔道世界一般。

他们自称“天外神门”,目前一共有八个大派,分别是心宗、血宗、武宗、驭宗、真宗、法宗、幽宗和丹宗。而在诸如青羊观这种正派嘴里,就成了心魔宗、血魔宗、狂魔宗、兽魔宗、幻魔宗、咒魔宗、鬼魔宗和鼎魔宗。

心魔宗擅长入侵和控zhì

心灵,门下弟子一般功力深厚,法宝多种多样,最是难缠;血魔宗擅长控血,无论是吸血还是控zhì

自己和敌人的血,全都得心应手,还有很多诡异的血系法术;狂魔宗擅长武道格杀,一切修liàn

都以战斗为核心,门下盛产战斗狂,历代魔门第一高手多出于此宗。

这三宗在魔门八宗里面实力较强,并称“上三宗”。

除此之外,兽魔宗擅长驭兽和兽化之类法术;幻魔宗擅长幻术;咒魔宗擅长法术尤其是诅咒法术;鬼魔宗擅长招魂御鬼之类法术;鼎魔宗则是魔道的炼丹专家,无论采补(内丹)还是制药(外丹)都很拿手。

这五宗的实力较为逊色,大概五宗联手的话,可以跟青羊观对抗一下……以上这些情报自然都是来自于卞烈泉,这位心魔宗高徒端的是见多识广,尤其对于魔门的资料更是熟悉,吴解估摸着……只怕当代最清楚魔门内幕的正道中人,非自己莫属!

邪派、旁门和左道都没有规模太大的门派,因为心法的先天缺陷,他们往往很难成就还丹,而没有还丹祖师坐镇,一个门派就很难发展壮大。

天下邪派最有名的大概是落日派,那是住在西方大草原上的门派,名为门派,其实就是大草原游牧民族的王庭。历代掌门,便是游牧民族的大祭司。纵观历史,他们不止一次纠集大军入侵九州,也算是威名赫赫。

旁门则以妖修为多,比方说前不久刚刚成立的独木林通天派,就是以老榕公和松柏生这两位妖修牵头,集合了上百位名声颇佳的妖修组成。萧布衣的师兄“北方第一神相”苏霖,林麓山妻子丹儿的手帕交祝槐,也都已经加入了这个门派。

左道之中暂时没什么著名的门派,主要原因是左道中人全都是一些超级任性的家伙,指望这群家伙形成像样的门派,实在不大现实。如果非得勉强凑出个门派来,大概就只有武道修士聚居的无回谷,虽然那边其实也没什么门派组织,可好歹有天下无双的剑神弃剑徒坐镇,很多武修士闯荡江湖的时候,昂首挺胸吼出一句“我乃无回谷中人”,倒也底气十足。

青羊观是到得比较早的门派,吴解从玉龟的窗户里面向外看去,只见仙云片片,金霞流动,但除了白帝阁之外,却没看到别的门派,应该是还没有来到。

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突然猛地暗了下来。他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覆盖,乌云之中更有电光闪烁,令人不安。

“装神弄鬼!”不知何时来到了二十七代弟子们居所的李逍遥很不屑地说,“不知dào

又是魔门哪一宗来了……这些家伙明明住在一起,为什么不干脆一起来算了?”

“一起来的话,岂不是就没机会摆谱了?”周洲笑着走过来,“记得当年雷云祖师还没飞升的时候说过,他当年入道之时,魔宗就喜欢这么搞了。不过那时候还没养成习惯,后来不知dào

怎么的就成了惯例……”

“只有弱者才需yào

摆谱!他们这么说,是证明他们信心不足!”

周洲笑了笑,走到吴解旁边,问道:“换成你的话,连续输了几千年,你信心足不足?”

“……有信心才真见鬼吧!”吴解大笑,“这要脸皮厚到什么程度,才能有信心呢?”

“这说明你还没理解魔道中人的思路。”将岸的声音传来,“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否能够赢得三教演法,只要能够通过这排场让哪怕一个别派弟子对自己心生畏惧,那就值得。”

“你们不要用一般人的想法去揣测魔道,我们和魔道之间的关系,远比水和火更加恶劣。只要有机会,它们会竭尽全力地打击和消灭我们——我们也是一样!”

“这不是我们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而是由我们的理念决定的。”将岸的声音变得很严肃,“纵容邪恶,就是伤害善良!”

众弟子一起肃然,吴解心中则不由得为之一凛。

尹霜可是魔道中人!

对于那位运气糟糕的穿越者老乡,他颇有几分亲切感。因为对方即使身在魔道之中,也还保留着做人的底线,还保留着正常的善恶观,应该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但将岸的话却提醒了他——正邪之分,道魔之争,是你死我活的。容不得半点妥协,容不下半分手软。

《笑傲江湖》里面,令狐冲的核心罪名就是“结交匪类”,衡山派长老刘正风更是因为结交日月神教长老曲洋,被嵩山派杀了满门老小,正派群雄甚至没有一个人为他出头抱不平。

这九州大地的正邪之争,残酷和激烈程度远在《笑傲江湖》之上。若是吴解真的和尹霜成了朋友……这事传出去的话,只怕将岸师伯能带着几位师叔万里追杀自己,清理门户!

而且就算不考lǜ

自己这边的情况,魔门那边的情况只怕更加严重。至少师伯师叔们或许还会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再不济还有被镇压在护山大阵里面关到地老天荒的可能,但魔门只要发xiàn

尹霜和自己的交情……

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猜想下去。

将脑海中恐怖的想象赶走,吴解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乌云之中鬼气森森,隐约可以看到很多幽魂飞来飞去,犹如一只只飞鸟,在雷电之中穿梭。

“奇怪!雷电乃是阳性的天火,鬼魂怎么能接触它?”

“此地并非人间,乃是小星天,很多事情和人间是不同的。”李逍遥注视着翻滚的乌云,淡淡地说,“等一下比武的时候,不要被以往的经验束缚——你们记住,纵然天上的雷电不能克制鬼魂,但你们自己的雷电是肯定可以的!”

弟子们纷纷点头,刚才惊人一幕带来的压力渐渐散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乌云猛地裂开,一艘白色巨舟从漆黑如墨的云海之中飞了出来。

一瞬间,诸位护法们的眼神都变得很可怕,死死盯住那艘巨大的白色飞船,眼中的愤nù

几乎化作了火焰喷出。

吴解疑惑地看向那艘距离还很远的白色飞船,一时间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似乎很普通的样子。

可他看不出名堂,不代表茉莉看不出来,她先是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露出了很高兴的表情。

“赞!这艘船真赞!”

“这艘船有什么问题吗?”吴解纳闷地问。

“它是用人骨制造的,而且全部是修liàn

魔道功法的人骨——太赞了!居然用门下弟子的骨头来做这么大一艘船!太有创意了!赞!好评!好评啊!”

茉莉犹如吃了大餐或者喝了好酒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跺着脚,大叫:“有创意!有前途!太有前途了!好评!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天才啊!”

吴解僵住了,远远望着那艘巨大的白色骨舟,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纵然早有修liàn

到寒暑不浸的境界,也觉得浑身冰冷,连心中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竟然用门下弟子的骨头打造这么大一艘船?!那得杀多少弟子啊!

这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正派”所要肩负的责任,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青羊派要守正勿失,白帝阁要除恶勿退。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是无数的鲜血凝成的教xùn



第七卷隔世 第六章一剑飞来震鬼神

魔道的白骨巨舟缓缓落下,最后在雷光的簇拥之下,落入了远处的一座山头,隐没在金霞之中。

又等了一段时间,其他门派也陆续来到。

比方说乘着巨大金莲佛座而来的白莲堂一行;比方说由一道树叶模样的青气护住,穿过空间裂缝而来的万寿山;比方说人手一只仙鹤,仙风道骨长袍飘飘的瞰天宗。

他还看到一棵大树飞来,落地之后却化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边站着一群人,苏霖也在其中。想来就是最近刚刚成立的通天派。

不过他没看到龙族,想来这些占据了天下水体的神兽后代们不屑于参加人间的争斗。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边突然明亮了起来,犹如有千万把利剑从天空落下,将乌云片片撕裂,重新出现了朗朗青天和明亮的阳光。

在这片阳光之下,数十道剑光首尾相连,犹如一条夭矫巨龙,摇头摆尾飞了过来,在不远处的山头落下。

“落日派的人也来了。”周洲笑道,“以前听说他们这些年来热衷于御剑术,几乎人人都在练剑,俨然有改名落日剑派的意思。现在看来,这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需yào

和他们入道境界门人交手的话,请务必让弟子上场一试!”易悌的眼睛简直比剑光更加明亮,平素淡泊随和的他身上很罕见地勃发了强烈的战意。

“没问题,到时候如果要跟他们交手,一定让你去!”李逍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说,“我记得落日派入道境界有一个出色的弟子,号称吹冰王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尽得本门真传,连落日神剑都赐给了他。”

“我不会输的!”

“嗯……落日神剑天下闻名,到时候跟他交手,你如果没有合适的飞剑,可能会吃个大亏……”李逍遥沉吟片刻,目光看向了周洲。

“你看我干什么?总不能让把吃饭的家伙给他吧!”

“反正你现在用绣花针了,那对飞剑留着也没用……”

“我那是神针剑法!不是绣花针!而且神针剑法攻击有余防御不足,没有一堆飞剑护身的话,混战里面很吃亏的!”

“不要吵了。”韶光真人的声音带着几许怒意,“不就是一对飞剑嘛!值得这么吵吵嚷嚷吗!”

说着一道金光飞来,停在易悌面前。

“若是要跟那吹冰王子交手,你便用这朝阳神剑。这是当年我们吃了落日神剑的亏之后,专门为了克制它而打造的。”韶光真人的话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恨意,“到时候你可以跟它硬碰硬死磕,最多十剑,就能把那把所谓的‘无上神剑’砍成废铁!”

易悌急忙拜谢,双手接过了神剑,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但吴解却听到了李逍遥的传音:“你看!我就知dào

副掌门听不得那把剑的好话。”

吴解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洲的传音也在耳边响起:“本来就是!我二百年前就听他老人家说要用朝阳神剑剁了落日神剑,这一转眼都二百年了,那把朝阳神剑死活不拿出来干什么……”

“你们猜猜,如果真的把落日派的镇派神剑给剁了,结果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反正那把剑只是个仪式用品罢了……”

“我是说,那个什么吹冰王子……会不会自杀殉剑?”

“……小师弟啊,你怎么总是想着这种幸灾乐祸的事情?我们修道之人要厚道啊!”

“我再厚道也不能跟那群总想着入侵中原的野蛮人厚道!”

两位师叔正在争论,将岸的话音突然传来,颇有几分怒意:“吵什么吵!再吵的话就留下看家!”

于是两位师叔立kè

闭嘴,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是感觉不会再有人来了,各派的领队便带着两三个高手飞了出去,落在了山顶的一座法台上,开始讨论这次的斗法事宜。

玉龟的窗户处光芒闪动,犹如电视转播一般,出现了法台上的景象。

只见法台上一共有十个人,每个人都气势不凡;而法台下面则围着数十个气势并不比他们逊色的人物——只要没有迟钝得连基本的消息都不打听,就能猜出台上台下,全都是还丹境界的高手!

还丹高手在人间一般被称之为“祖师”,寻常修士想拜见一位都难,但此刻法台上下,却有数十位祖师层次的人物聚集在一起,如此景象,当真让人震撼不已。

“……所以我觉得,咱们这次还是别玩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了。”一个穿着羽毛大氅,看起来极为高大威武的壮汉面带杀气地说,“出色的弟子,只有通过血和火的磨砺,才能真zhèng

成长起来。每次都让他们有惊无险的话,他们是不会得到真zhèng

的教xùn

的!”

“你们不把弟子当回事,我们可不同!”一个穿着白色衮袍,腰佩长剑,看起来锋芒毕露的中年人冷笑着说,“我们白帝阁的弟子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跟你们那种粗制滥造的货色,珍贵程度是完全不能比的!”

“粗制滥造?既然颜兄这么看不起神门弟子,为什么拒绝生死相搏的建议呢?”一个老得皱纹简直可以夹死蚊子的老人笑得很慈祥,“如果我们的弟子真的不成器,那就死在贵派弟子手下算了。”

白帝阁颜掌门顿时皱眉,冷哼一声:“彬老鬼,你现在去渡劫的话,总有个六七分把握吧……可你为什么不去渡劫?”

“如果白帝阁上下现在全都横剑自杀的话,老朽立kè

就去渡劫。”

双方还在争论,一个十分英俊,眼神却颇为阴冷的帅气青年阴森森地说:“扯了那么多,不敢就是不敢!解释不过是掩饰罢了!”

看着他挑衅的眼神,韶光真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反问:“凭什么你们出个主意,我们就要违反规矩,让未来能够托付门派道统的年轻弟子们去冒险?”

“大概因为你们都是孬种吧!”威武大汉仰天大笑,“孬种总是会找各种理由嘛!”

韶光真人再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却被颜掌门拦住。

“伯符宗主,咱们认识也有四百多年了吧?”颜掌门笑着说,“说实话,我看你那张丑脸,也早就看腻了……让那些小孩子们打生打死,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咱们俩去九霄之上打一场,俩人只许回来一个,如何?”

伯符脸色一凛,眼中杀意大盛,便要应下这生死决斗,但就在这时,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向通往人间的空间裂缝。

那片黑白相间的混乱之中,突然飞来了一道光芒。

这道光芒明亮璀璨,宛如天上的星星坠落人间,顷刻间就飞到了众人面前,化为一支外表平平无奇的长剑,插在法台上。

这支剑怎么看都很一般,就像是寻常城市的兵器铺里面可以买到的那种,而且甚至还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寻常钢剑罢了。

但几十位还丹祖师看向这柄剑的眼神却很紧张,带着三分疑惑、三分警惕,还有四分畏惧。

一时间整个法台上下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位连眉毛都白了的老僧对长剑合十为礼,客客气气地问:“老衲安贫寺渡厄,敢问弃施主一剑飞来,有何见教?”

“我可没什么能对你这万家生佛‘见教’的。”剑身之中传来了弃剑徒的声音,“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传个信给你们。”

“施主请讲。”

“你们都知dào

吧?我住在无回谷。”弃剑徒似乎在思考,过了几秒钟之后才继xù

说道,“这里住了不少人,这段时间渐渐的有点住不下了。正好最近有个小朋友遇到了点麻烦,派徒弟来我这里求助。我想了想,就答yīng

了他。”

“弃剑徒,你就不能干脆点吗?”一个穿着游牧民族服装的老者忍不住大声说,“婆婆妈妈的,可不是你的风格!”

“哈哈!说得对!那么我就干脆点吧!”弃剑徒大笑几声,“从今天开始,五十年内,东楚国境内,无论三教六道哪一家哪一派,最多只允许炼罡境界的弟子进入,一旦有凝元乃至于还丹境界的人物踏入东楚国国境,弃某就去拆了他家山门!”

“……喂!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讲理?弃某很讲道理啊!”弃剑徒冷冷地反问,“三教斗法,不就是划定各派的势力范围吗?弃某身为无回谷谷主,难道没有资格参加?”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记得你是魔门丹宗的宗主对吧?你再说半个字,我明天就去天外天拜会你——我倒要看看,你的拳头是不是跟你的嘴巴一样硬!”

台上顿时一片死寂,每一位还丹祖师都明智地闭上了嘴巴,不敢招惹已经有发飙之意的弃剑徒。

片刻之后,那支长剑突然嗡嗡作响,化为无数碎片,落了一地。

很显然,弃剑徒已经结束了和这边的联系。

诸位还丹祖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论正邪,此刻都只能相对苦笑。

第七卷隔世 第七章画里九州灵符隐

因为弃剑徒的插手,三教演法被稍稍打扰了一下,节奏也有些乱了。

颇有几位同门对于弃剑徒这横插一杠子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愤慨,不过吴解并不这么觉得——无论如何,这都比白帝阁掌门和狂魔宗宗主去决一死战来得好!

两个祖师级别的人物交手,谁赢谁输尚未可知。如果白帝阁掌门不幸丧生,那可是天下正道极大的损失啊!

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却没有说出来——说出来的话,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对魔道内情那么熟悉这个巨大的疑点呢?

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过了一会儿,各派祖师们终于将这次三教演法的具体规划商定下来,然后各自归来准bèi



“这次三教演法,大规矩还是跟以前一样。入道弟子争天下行走之权,炼罡弟子争寻幽探胜之权,凝元弟子争传法弘道之权。”韶光真人的话音稍稍流露出一些疲惫,看来那番争执对心里的消耗十分巨大。

“凝元境界的比试是打擂台,炼罡境界的比试是混战,入道境界则去九州山河图里面交锋,占下多少地方就算多少。”

吴解一愣,忍不住问道:“九州山河图?那是什么?”

“那是昔年圣皇时代炼制的宝物,虽然只是一张图,图里面却有九州山河。而且无论外界的山河地理怎么变化,图里面的大地山河也会随之变化,奇妙非凡。”将岸解释说,“在这里面争斗,就像是在人间争夺一般。”

“那这些年来,这件宝物落在谁的手上呢?”

“放心吧,这件宝物自从当炼成之后就一直由万寿山收藏,这么多年来一直供奉在万寿山中,魔道妖人绝对没办法做什么手脚。”

吴解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我对于凝元和炼罡弟子都没什么好交代的,你们全都是参加过三教演法的,而且这么多年来行走天下,经lì

了很多的战斗,绝对不会粗心大意。不过对于入道弟子们,我要告诫你们一下——本次三教演法的规矩稍稍有些变化,虽然不禁止祖师们出手救人,可场上交锋却是真zhèng

的生死搏杀,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死人!”

韶光真人的话音变得非常严厉:“如果看到你们遇险,我自然会出手相救,但魔门的高手肯定会来阻止我,所以很可能我的救援会来迟一步,这一步往往便是生死之分!所以你们要格外小心谨慎,绝对不要随随便便就和别人拼命!修道者追求的是千秋万世,可不是要你们这些才修liàn

了十来年的小家伙们就去玩命的!”

与此同时,魔门各宗之中,尊长们也正在训话。

只是他们训话的内容却和韶光真人截然不同,乃是要弟子竭尽全力狙杀正道的弟子。

“我们会在外面尽量阻止他们祖师插手,所以你们在里面努力厮杀就好。”伯符眼中寒光闪烁,流露出嗜血的气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就是你们这些小辈为本门效力尽忠的时候!都给我把全部的本事拿出来,哪怕一个拼一个,也要把那些正道的小辈们杀了!”

听了他的话,狂魔宗弟子们非但没有紧张害pà

,反而显得异常振奋激动,一个个大呼小叫,发誓要把正道弟子统统消灭。诸如“我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之类的话自然也说了许多——只是呢,说归说,究竟会不会真的这么做,究竟能不能做得到,那就不确定喽!

过了一会儿,三教六道的弟子们便在各派祖师带领下,离开了各派驻地,来到了一张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金色画卷之前。

“多加小心!”韶光真人看着五个年青的入道弟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真的不愿意让这些弟子们去跟魔道中人生死搏杀。但三教演法已经是解决各派矛盾的最好办法,在这里厮杀,怎么也好过在人间厮杀——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动手,至少祖师们还能有机会出手相救。若是在人间厮杀的话,很可能祖师们甚至都不知情,遑论出手救人了!

“弟子遵命!”吴解等五人纷纷点头应道,脸上却毫无惧色,只有昂扬的斗志。

他们五个身手高强,对自己都充满信心,哪里会害pà

跟同阶的敌人交手!尤其是安子清,从得知自己会代表青羊观出战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显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此刻更是全身上下都透出了战意,比起旁边神情淡然的吴解,简直好像他才是修liàn

火系功法的!

在吴解的带领下,他们朝着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画卷飞去,当身体靠近画卷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化,已经不再身处小星天之中,而是站在了青羊山的山脚下,面对着那熟悉的黄土路。

“咦?!”吴解惊讶地左顾右盼,看到的却是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景象。他回头看去,只见一道清光将整个青羊山罩住,伸手摸了摸,这道清光十分坚实,无法透过。

“各派山门都有护山大阵,即使九州山河图也不能窥见大阵里面的情形,所以只能显示出大阵的情况。”韶光真人的话音从极远处传来,“天下各国的都城之中,都有象征这个地方的灵符悬挂。只要把灵符夺到手,未来的五十年内,本门弟子就可以在这个国家光明正大地行走活动。而如果得不到灵符,弟子们行走天下之时便只能夹着尾巴,一旦暴露,对方的长辈随时都可以出手击杀。”

吴解等人顿时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觉得肩上责任重大。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去抢灵符啊!”安子清大叫着,就要驾起飞剑出发,但韶光真人却又说,“无须着急。这一战总共要打一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但凡离开战场的,自己手上的灵符就会落下——不管是主动离开还是落败身死都一样。所以最重yào

的不是现在动手拿下灵符,而是保持着灵符一直到一个月结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杜若则已经忍不住吐槽:“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吧!我觉得足够各派来来回回厮杀个十几次了!”

“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毕竟三教演法是要打的,不是谁跑得快谁就能赢啊……”

“师傅!去把敌人统统杀掉吧!”茉莉显得兴高采烈,“杀光、烧光、抢光!”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话虽如此,吴解还是带着师弟们纵身而起,驾着剑光朝距离他们最近的大越国都城飞去。

能不用战斗就拿到一份灵符,怎么说都算是开门红啊!

一行五人全都是通幽境界,其中吴解已经接近通幽大成,其余四人也都已经见性多年,功力深厚。五道剑光飞过天空,速度快得连最迅捷的飞鸟都要为之逊色,简直就像是风驰电掣一般。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大越国的都城,爰城。

九州山河图里面的爰城和现实中的爰城一模一样,只是看不到半点人烟,宏伟的城池寂静得犹如鬼域一般,全部的活物只有他们五个人。

亏得吴解他们的胆子都还算大,如果是胆子不够大的人,只怕光是这诡异阴森的场面,就已经让他们吓得魂不附体了。

“灵符在哪里?”五人驾着剑光浮在空中,东张西望,寻找灵符的踪迹。

这时候,只见一道灰色的遁光从远处飞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这里,遁光散去,出现了六七位妖修的身影。

这群妖修之中,却有一位吴解的熟人,正是神相苏霖。

“吴道友,苏某有礼了!”苏霖笑容满面,远远地就打招呼,让原本打算开弓射箭,不问三七二十一先轰他们一记射日神箭的安子清瞪大了眼睛,遗憾地叹了口气。

“大师兄,你的交友也太广泛了吧!怎么连三教演法都遇到熟人啊!”

吴解笑了笑,迎上前去:“苏道友别来无恙,请问你们通天派也是来争夺这大越国灵符的吗?”

“我们都是世外之人,闲坐云庭外,静观风云变。”通天派领头的是一个灰衣老者,看起来很是沧桑,“只不过就算是我们,也不喜欢人间折腾得太厉害,所以如果来的是魔道中人,便要试着拦他们一下。”

吴解大笑:“那么……来的是我们呢?”

“道友请便。”老者微微一笑,很洒脱地带着众人转身离开,一点都没有迟疑。

眼看着他们渐渐远去,安子清收起了法术,手上电光化作的长弓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则满是遗憾:“我本来以为可以大战一场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真是虎头蛇尾!简直就像是卯足了力qì

,一拳头却打在了棉花上……”

“好啦,不要抱怨了。三教演法要打一个月,这才第一天,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厮杀呢!”吴解笑道,“到时候……只怕就算你不想打,魔道中人也会自己杀上门来的!”

“嘿!到时候我一箭一个,把他们当鸟儿射了!”

“哈哈,要是真的能这么顺利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吴解打着哈哈,心思却飞到了远方。

尹霜她应该代表魔门出战了吧?不知dào

她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不知dào

这次会不会在战场上相遇?

如果在这三教演法的战场上遇到了,无论是他或是她,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此乃道魔之争,就算是老乡,也容不得心慈手软!

第七卷隔世 第八章长天浩荡杀意藏

在偌大的爰城里面寻找一份灵符,是比预料之中更加困难的事情。

吴解他们足足找了三天,才从一间豪华的大宅里面找到了那份灵符。

看门外的匾额,这宅子应该是大越国开国元勋“柳州侯”的府邸。当年易悌求学之时,曾经有幸拜会过当代的柳州侯,那是个温和稳重的老人,在朝廷上素来以好好先生而得名,从来不得罪任何人。

“为什么灵符会放在柳州侯家里?”吴解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流光溢彩的三寸灵符收好,纳闷地问,“你们谁能琢磨出这个道理来?如果能够想通原因的话,日后找灵符就方便多了。”

安子清、解铭寰、言峯三人一起摇头,然后目光全都落在了易悌身上。

“要是斗法争雄,我肯定第一个上。但动脑筋这种事……呵呵,我不行。”安子清振振有词地说,“这种事情是易师弟的专长嘛!他可是大越国最近几十年来最出色的才子!要不是东楚国出了个林独秀,九州第一俊杰非他莫属!”

“是啊,易师兄脑子好,还是让他想吧。”言峯双拳轻轻碰了一下,火焰和冻气刺啦刺啦响了几声,“我们负责出力就好。”

吴解笑了笑,也看向易悌。

“这个……我擅长的是写诗词文章,这推理和谋略的本事,其实我也稀松得很……”易悌被他们看得有点紧张,愁眉苦脸地说,“我要是真的擅长谋略,当年何至于新科状元不到三年就丢了官呢!”

“那就是咱们全都不行喽?”

“好像的确是这样。”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哈哈大笑。

“去他妈的谋略!想不出来算了!大不了多找几天就是!”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还可以从别人那里抢。三教演法不就是让咱们来打架的嘛!整天找东西有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练就射日神弓,是为了跟人厮杀用的啊!”

“我也是,打架我很在行的。”

“也算我一个。”

“其实我觉得啊……比起写文章,我似乎在御剑术方面更有天分……”

看着四位师弟一致表示“打架专精”,吴解实在有点忍俊不禁。

不过呢……五个人全都擅长斗法,这也是好事啊!

反正九州七国的灵符迟早都会落入各派修士手上,到时候若是正派同道的话也就算了,若是落在邪派或者魔道手上,动手抢就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朝着北方飞去。

第四天傍晚,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东楚国的国都长宁城。

暮色中的长宁城,犹如一只伏在地平线上的猛兽,别有一种慑人的气魄,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意。

但当他们飞近了之后,吴解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东楚国的灵符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种感觉来自于各国灵符的共鸣,虽然此前并不知情,但当他飞近了长宁城之后,便清楚地感觉到收纳在体内的南越国灵符微微跳动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似乎显得有些失望。

他将此事告sù

师弟们,众人都显得有些惊讶。

“谁手脚这么快啊?”

“东楚国不是没什么名门大派吗?”

“那我们该怎么办?接下来往哪里去?”

众人正在议论,韶光真人的话音却突然传来,差点吓了他们一跳:“诸弟子暂时不要向北,先去大汉都城,和白帝阁同道会合!”

“遵命!”五人一起回答,剑光一转,朝着西边飞去。

但飞行之中,吴解却暗暗皱起了眉头:为什么韶光真人要大家别向北,而且还要他们赶快去跟白帝阁的弟子们会合呢?

莫非……魔道弟子们此刻正集结在北方,韶光真人担心他们打不赢,所以让他们先和同道会合,等力量加强之后再去迎战吗?

如果他有大神通,可以看到数千里之外的话,一定会为自己的判断而赞叹不已。

东齐国的国都稷下城,此刻已经笼罩在一片黑色的火焰之中。火焰外面,数十个杀气腾腾的魔道弟子们形成了巨大的包围圈,将整个稷下城完全围住。

“这样就好,不管那灵符藏在哪里,我们把整个稷下城都烧平了,它也就出来了。”尹霜淡淡地说,“人间的情况,咱们都不清楚。与其浪费时间去找,不如就这么硬来。”

“师姐说得对!正好可以借此给正道那些伪君子们一个下马威!”她身边的幽宗陈登陪着笑脸赞道,只是那张狰狞的脸上纵然带着笑容,也看不出半分的和善,反而显得更加凶恶。

这陈登的来历颇为特别,他原本是个资质普通的弟子,修liàn

进度很慢,被扔进了炼化池,打算当原料炼成法器。结果他在炼化池里面非但没有死,反而融合了不少其它弟子的尸身,最后居然博采众家之长,变成了一个资质出众的优秀弟子。

只是他的相貌实在有点骇人——现在的他,等于是五六个人拼成一个,甚至连一张脸都来自于三个不同的人,拼接之处有恐怖的伤疤,而形状截然不同的骨骼结构,更让他的脸显得一边大一边小,歪歪斜斜没个正形。

他的相貌之丑陋,在魔道中人里面也是罕见的。但对于魔道中人来说,实力远比相貌更重yào

。陈登的实力不凡,所以纵然相貌丑陋,也一样得到了众人的尊敬。

……不过呢,背后有没有人骂他丑鬼什么的,那就不一定了。

尹霜看着稷下城渐渐被黑色的火焰吞没,脸上露出了满yì

之色,但心中却有些担忧。

魔门八宗的弟子都聚集在这里,如果遇到了青羊观的人,和他们打起来的话,他们的长辈来不来得及把吴解救走?

要是来不及的话……

她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老乡,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不希望吴解死掉。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她了……

时间慢慢过去,曾经宏伟的稷下城在黑色的火焰之中慢慢倾塌,化为一片残垣断壁。废墟之中,一道清光冉冉升起,被一个眼疾手快的弟子抢过来,献宝似的交给本门首脑。

尹霜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去抢夺。

区区一份灵符算不了什么,三教斗法才刚刚开始,能够在这宏大的战场上站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笑到最后。

灵符到手之后,众弟子正在讨论接下来往哪里去,却听到了本门宗长的命令。

“向南去!把正道弟子们扫荡干净!”

众人轰然应诺,数十道光芒腾空而起,犹如一条黑色的毒龙,朝着南方天空飞去。

然而这个时候,吴解他们已经远离了长宁城,正在朝着大汉国的首都长安飞去。

长治久安,是天下所有国家都梦想的事情。但在九州大地上,真zhèng

做到了长治久安的国家,却一个都没有。唯有那座昔年圣皇离辛时代就建成的名城,经lì

了沧桑的岁月,犹如一座无形的碑文,记述着历代人们的美好梦想。

吴解他们在长安城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白帝阁一行。

白帝阁派出参战的弟子一共有七人,这七人全都是剑术高强之辈,号称“白帝七剑”。七人联手,更有一套神妙无方的剑阵,足以匹敌数十个同等级数的对手。

他们已经找到了西蜀国国都七星城的那份灵符,又汇合了白莲堂一行,七个武人和六个和尚,一行十三人结阵飞来,样子很是谨慎。

彼此见面之后,吴解才从他们嘴里得知,西秦国落日剑派似乎跟北周国神刀堂发生了冲突,恶战了一场,却不清楚最后的胜负如何。

“贫僧的道行有限,水镜观天之法只能坚持不长的时间。”当初施法侦察那边情况的白莲堂不觉和尚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但吴解他们却绝不会因此小看这位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僧人——在西蜀国施法,便能看到西秦和北周边境上的战况。如此法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入道修士所能做到的极限。这位不觉和尚的本事实在令人惊叹!

长安城乃是千古雄城,规模极大,十八个人在里面分头寻找,找了整整一天,才将那枚灵符找到。

说来也巧,这里正好三派人,灵符也有三张,一派一张,公平合理。

“天下七国,三国的灵符已经在我们手上。东楚国灵符不知去向,剩下的还有东齐、北周和西秦。诸位觉得我们应该先往哪里去?”商量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吴解问道。

白帝阁众人表示,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迟早要跟魔道中人大战一场。

白莲堂的和尚们则表示他们很在意落日剑派和神刀堂那场大战的结果,建议先往西秦、北周两国的边境看看。

这个想法自然没什么不好的,所以十八人便即刻动身,朝着北方飞去,直奔九州七国里面最小的国家,北周。

而与此同时,在东楚国扑了个空的魔道众人也已经再次出发,浩浩荡荡地朝着北周国杀去。

又一次的道魔大战,眼看着就要在北周国展开。

第八卷争锋 第九章舍刀之外无他物

九州大地广袤万里,寻常人走一年也没办法从这一边走到另一边。但对于吴解他们这些距离炼罡飞仙之境已经不远的修士来说,即使要穿过整个九州,也不过飞上四五天就行。

当然,前提是有合用的飞天法器。毕竟不借助法器飞行,那是炼罡仙人才做得到的事情。

从长安城向北,是著名的三千里秦川。这条因为发源于大秦山而得名的大河滋润了两岸的秦川平原,也造就了天下闻名的“中原”。

九州七国,或曰东南,或曰西北,唯有大汉不以方位得名,究其原因,便在于这秦川大地。

昔年九州初分,圣皇离辛定都长安,天下各地皆分封诸侯,唯有秦川寸土不分,直属天子。时人便称之为“天子食邑”,或者更直白一点就叫“帝家田”。

圣皇以来,岁月难以计数,这九州大地经lì

了无数的战争与和平,无数的分分合合,一个又一个王朝兴起衰落,犹如走马灯一般。但无论哪一个王朝,只要是有进取之心的,都想要挥军秦川,把帝家田变成自己的领土。

这固然是因为秦川大地之富庶,在天下九州之中首屈一指,也是因为其重yào

的历史地位,让人们都将其视为九州的中央。所以一个王朝若是能占了秦川,定都长安,那就会被列国都尊为中央之国,俨然成为九州大地的霸主。

“……当然,事实上是先成为霸主,然后才能占据秦川和长安。”白莲堂不空和尚笑着说,“贫僧少年时候,曾经很痴迷于民间传说中‘秦川有王气,占了秦川就能称霸天下’的说法,在这里寻访了二十多年,双脚几乎走遍了三千里秦川。最后确定,这地方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秦川本是寻常地,不寻常的是万古以来历朝历代对它的向往,是离辛大帝扫平天下划分九州的万古伟业。”易悌点头道,“人心所向即是人道,那么人心所向,自然也就是中原。”

众人从空中遥望着下方那片沟壑相连绵延无尽的大平原,看着平原上一片片繁茂的农田,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遥想当年离辛大帝扫平天下划分九州时候的威严,遥想这数万年来历朝历代对于中原大地的向往,不禁都有些出神。

“只恨晚生了几万年,不能得见当初的盛况!”白帝阁众弟子之首“大梦剑”沈岳叹道,“我们虽然被凡人称之为神仙,其实也不过就活个上千年。不能飞升的话,终究还是要化为土灰……要是能够生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跟随离辛大帝扫荡群魔,打出一个太平天下,就算只能活几十年也值得啊!”

“大师兄你又这么感叹了,我们这个时代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白帝七剑中被称作“千影剑”的女剑士冯琳笑道,“要斩妖除魔,哪个时代都一样。”

“成就感不同啊……”

“天下人说起剑修,首先想到的必定是弃剑徒,甚至很多人就只记得他一个。我觉得生在这个时代也不错,至少有个追赶的目标。”七剑之中以快剑著称的“闪电剑”太白晚君若有所思地说,“与其和天下英雄争个高低,不如去试着追赶弃剑徒的脚步。如果有朝一日,后世弟子说到这个时代,会把我的名字放在弃剑徒之前,那不是很好吗?”

“……这个好像难了点……”

“是啊,不大现实呢……”

“就算本门祖师恐怕也不敢说比弃剑徒强吧……”

“太白师兄,你的想法比大师兄更离谱啊!”

被诸位师兄弟们一番嘲笑,太白晚君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愤愤然叫道:“你们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啊!有梦想不好吗?”

“可梦想也要切合实jì

吧,太白师弟,你的梦想太离谱啦!”

白帝阁那边的说笑声自然传到了青羊观这边,吴解笑了笑,转过头去看向易悌。

易悌自然明白吴解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

诸如“超过弃剑徒”这种想法,他不是没有。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不会去追逐这种虚无缥缈的目标。

与其追求超过弃剑徒,还不如追求成道飞升来得实jì

。至少青羊观每一代都有好几位飞升成功的祖师,但古往今来,却只有一位弃剑徒!

三千里地很广袤,吴解他们为了防止飞得太快闯进埋伏,所以一直比较谨慎地控zhì

着速度,这一天下来,他们还在秦川上空,估计就算连夜赶路的话,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飞出秦川,越过边界的天水河,踏入北周国境内。

考lǜ

到不久之后可能就会有战斗,他们没有连夜赶路,而是随便找了个小镇落下住宿。

九州山河图里面有无数的城镇村庄,但却没有一个居民。这诡异的环境足以把一般人吓疯了,可对于吴解他们来说,却是正合适。

对于准bèi

大战一场的仙人们来说,围观群众越少越好,一个都没有,自然是最棒了!

随便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在小镇周围布上几重阵法作为防护,这就算是一个临时的营地。为了确保安全,三派还商量好了轮流守夜——其实这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来说,几天不吃不睡都没关系,睡觉和守夜,与其说是休息和安全的必要,不如说是交流的必要。

谁都知dào

,正邪大战迟早会打响。他们这边总共才十八个人,而魔门八宗就算每宗派出三个,也有二十四人!人数差距这么大,自然要求他们彼此之间有着默契的配合。而默契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必须在相处之中产生。

所以在决战之前,他们宁可多花一点时间,培养彼此之间的信任和默契。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唯一的插曲就是在下半夜的时候,白帝阁的吟风剑林野在即将落山的月光下弹琴,琴声悠扬、平和纯正,令人有飘逸出尘之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如此平和的琴声居然出自于素来有“剑疯子”之称的白帝阁精英弟子之手。

这一曲琴声,也让吴解对于白帝阁有了新的认识。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白帝阁就是一群战斗狂,随时随地准bèi

发动自杀式攻击——向麟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正所谓“琴为心声”,能够弹奏出那么平和曲调的人,应该不会是一个凶狠好斗的人才对。

或许,白帝阁的弟子们也并不都是那么好斗的吧……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北周国境内。而且巧得很,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万寿山的弟子。

这些骑着仙鹤的玄门中人似乎一点都没把三教演法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巅上开茶会,看到他们出现,还招呼他们一起来喝茶。

吴解他们这一行十八人里面,真zhèng

懂得品茶的风雅之士一只手就能数完:青羊观的易悌和安子清、白莲寺的不空、白帝阁的林野。除了这四个之外,其余的人,好一点的诸如吴解,会假模假样学着做出品茶的姿势,差一点的诸如白莲寺的天龙大师,直接把一壶好茶当热水喝了,让万寿山的弟子们看得嘴角抽搐,恨不得从他手上把茶壶抢回来,免得糟蹋了东西。

喝完了茶,吴解就开门见山地询问最近情况如何,得知瞰天宗的弟子们直接奔着接天神峰去了,说是要在九州山河图里面试着爬爬看,看看这座神山究竟有多高。而神刀堂的弟子们自从和落日派一战,受损甚重,目前正在休养。

“我们可以去拜会一下神刀堂的道友们吗?”

“当然可以,想必他们会很欢迎的。”万寿山众弟子之首欧阳云笑着发出了一道灵符,让灵符为他们指路。

在灵符化成的白鹤领路下,他们很快找到了神刀堂。

之前的那场战斗显然十分激烈,神刀堂的弟子们几乎个个带伤。但见到白帝阁七剑出现,他们却显得非常兴奋,甚至还表示要以刀会剑,和他们较量一番。

“都这样了还要打?!”吴解吓了一跳,他的医术高明,一眼就看出这些神刀堂弟子们是真的有伤在身,其中好几个伤势还颇为严重,需yào

好好休息调理一番。

这个时候不好好养伤,反而要跟人动手比武?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吧!

他很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并且表示对于医术颇有信心,可以帮zhù

疗伤。结果神刀堂众弟子们楞了一下,就笑着拒绝了。

“我们神刀堂的规矩是受伤之后尽可能不用额外的治疗,全靠本身修为恢复,以促进身体的成长。”神刀堂伤势最重的萧虎雄哈哈大笑,拍着胸口的绷带,完全不在乎可能把伤口给打裂了,“想要把自己锻炼得犹如刀一般坚硬,犹如刀一般锋利,就要能够承shòu足够的痛苦,从痛苦之中成长起来!”

看着这个完全不把身体当回事的壮汉,再看看不远处已经跟白帝阁弟子们动手开打的那几个,吴解只能无语。

难怪神刀堂虽然历史悠久,门下弟子却始终不多,像这样搞法,他们大多数的弟子恐怕都活不了多久吧!

他曾经听说神刀堂的座右铭便是“舍刀之外、别无他物”,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自我勉励的理想,现在才明白……原来这群人不是说着玩的,他们真的做到了!

舍刀之外,别无他物!

第八卷争锋 第十章 双剑相会雌雄分

跟神刀堂的接触让吴解大开眼界,深深地体会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

一般的修liàn

者追求的都是长生不朽,可神刀堂的这些人却根本不把自家性命当回事,完全是在以打铁的心态锻炼自己,可人毕竟不是铁,铁打断了还能熔化了重新浇铸成刀坯,人死了的话……哦,转世投胎的话,似乎跟把断刀熔铸成刀坯也差不多……

但不管神刀堂的人自己是怎么想的,白帝阁众人可不希望这群玄门中人因为和自己战斗而受伤过重死去,所以这场比武打得不温不火,一点也不精彩。

纵然神刀堂的弟子们斗志昂扬,可比武是两个人的事,白帝阁七剑打定了主意不肯硬干,仗着剑遁速度比他们更快,存心就不跟他们死磕,他们也没办法。

所以没多久,兴致索然的神刀堂弟子们就放qì

了无聊的比武,返回他们临时建设的山谷营地里面,继xù

疗伤去了。

而吴解他们也顺利地得到了想要知dào

的情报:几天之前,得到了西秦国灵符的落日派和得到了北周国灵符的神刀堂相遇。双方约定以比武决定灵符归属,一场恶战之后,神刀堂不敌落日派,输掉了灵符。

“落日派的人那么厉害?”沈岳讶然——因为不追求飞升的缘故,邪派、旁门和左道的实力相对于正派、玄门和魔道是要差一些的,按说落日派应该不是神刀堂的对手。以往各派纷争的时候,大多也是如此。

可这一次,情况怎么反过来了?

“落日派吹冰王子手上的落日神剑的确厉害!”神刀堂众弟子之首萧龙腾皱眉说道,“我们被他接连破了六把法刀,阿弟甚至连以刀御人的‘化血神刀’都施展出来的,可还是败在了神剑之下。如果你们要跟他们交手的话,一定要小心那把剑!”

“咦?落日神剑不是仪仗用剑吗?”同样出身于大草原,对于落日派比较了解的“追魂剑”何仲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dào

,但这把剑的确威力无比。”萧龙腾叹了口气,拿出一把断刀,“这是我心血祭炼了快三十年的刀,可在它面前,简直就像是一根树枝……”

吴解他们仔细看着这把刀,即使已经断了,刀身依然透出一股森然寒意,可见的确是宝刀。但就是这样一柄宝刀,却被那落日神剑轻轻松松给斩断了……

“到时候我来对付他吧。”易悌突然开口说道,“这把剑交给我了。”

各派弟子们纷纷看向他,惊讶疑惑的目光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当得知落日神剑可能出现的时候,本门尊长就赐下宝剑,专门对付那把神剑。”吴解解释说,“现在神剑就在易师弟那里,由他出面对付落日神剑,我觉得很合适。”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自然不会再有异议。

所以几天之后,当他们终于在西秦国边境重镇辽远关外遇到落日派的时候,青羊观众人便率先站了出来,表示要以灵符为赌注,和他们决斗一场。

“决斗?我没意见。”落日派的首领,那个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眉毛一扬,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想要自讨苦吃的话,那就来吧!”

“在下青羊观吴解,不知dào

友怎么称呼?”

“我乃烈日部的王子吹冰,或许不久之后会继承大王庭的人。”年轻人笑了笑,笑容之中很有几分不屑,“至于你的名字,我会很快忘掉的。我从不记手下败将的名字。”

吴解眉头一皱,身上火焰腾起,化作数十只火鸟,漂浮在他的周围。

“不知dào

你们准bèi

怎么比?我们这边五个人,你们那边正好也五个人,五对五,赢三场者为胜,如何?”

他这话说得颇有道理,但吹冰王子却仿佛听到了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落日派的其余四人也笑得很开心,好像吴解是个小丑一般。

他们笑得肆无忌惮,白帝阁众人固然气得横眉怒目,就连白莲寺的出家人们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至于青羊观众人,他们素来敬重吴解这位大师兄,见吴解被人藐视,早已怒不可遏。若非没有得到吴解的命令不好动手,只怕已经冲杀了过去。

可吴解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看着落日派的众人。

他的目光很平静,犹如有着神mì

的力量,让那五个正在狂笑的人渐渐停了下来,神情也渐渐变冷。

“看不出你还有点养气功夫……”吹冰王子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慎重之色,“但养气是长生之道,可不是攻伐厮杀的本事!被一剑砍成两段的话,再怎么养气也是死路一条!”

“我知dào

。不过既然我能代表青羊观参加三教演法,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吴解笑了笑,一点都没把他之前的嘲笑和此刻的威胁放在心上,“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五个人,一对一打五场,如何?”

“不用这么麻烦!”吹冰王子拔出背后背着的长剑,排众而出,“说实话,我们落日派虽然来了五个人,可他们四个还真不见得是你们青羊观弟子的对手。五对五的话,我们没准真的赢不到三场……所以还是一战定胜负吧,你们五人不管哪一个出手,只要能胜得了我的落日神剑,我们就交出灵符,转身走人!”

吴解笑了笑,后退一步,让早已做好准bèi

的易悌迎了上去。

吹冰王子显然没料到对手竟然不是吴解,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我从不把自己的名字告sù

不值一提的对手。”易悌冷冷地说,“想要知dào

我的名字,先证明你有这个资格再说!”

吹冰王子顿时大怒,挥动神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光,当真犹如天上的太阳坠落人间一般,朝着易悌冲了过来。

易悌冷笑一声,拔出了朝阳神剑,刹那间红光万丈,犹如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金光和红日就撞在了一起。

地面被这一撞的的力量震裂,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风沙之中,双剑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叮叮当当,急促无比。

但这急促的声音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断裂声,两个人影重新出现。

易悌满头大汗,剧烈地喘息着,朝阳神剑浮在他的身边,光芒依旧。

而另一边,吹冰王子双目无神地注视着手上的神剑……曾经横扫神刀堂的落日神剑,此刻已经犹如那些被它斩断的宝刀一样,只剩了半截!

第八卷争锋 第十一章追寻魔宗行万里

不远处,落日派掌门,大草

原落日王庭的大祭司蓝月狼牙顿时变了脸色,失态地站了起来,失声大叫法台之上,各派领队真人悠然端坐;悬浮在空中的九州山河图前,数十

位还丹祖师远远地围成一团,随时准bèi

出手救援本门弟子。|

能够代表门派参加三教演法的入道弟子,都是各派精挑细选的杰出人物}

,称之为门派未来的希望也毫不过分。别说是素来重视弟子的正派中人,就

算是魔道尊长们,也不会轻易将这些弟子牺牲,能够救得回来的话,自然还

是要救的。

看到落日神剑被斩断的一幕,坐在台上观战的韶光真人不可抑制地大笑

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而在。

“怎么会这样!”

他听到了韶光真人的笑声,忍不住转过身来,恶狠狠地问:“许韶光你这是故yì

的”

“当然!我花了几百年的时间专门造了一把朝阳神剑,就是为了今天啊

!”韶光真人的笑容满面,却又带着泪水,显得很有些诡异,“落日神剑的

原理是持续吸收阳光之力,积累百年之后便能够挥出十剑,这十剑的威力惊

天动地,远超过寻常入道境界所能达到的水平。我觉得十剑实在太少,所以

就铸了一把能够再给它加二百年阳光之力的法器,让它可以多砍几下……不

用谢我,助人为乐是应该的。”

“许!韶!光!”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韶光真人现在绝对已经是死人了。然而目光是

不能杀人的,至少蓝月大祭司的目光杀不了道行和他不相上下的韶光真人。

所以他只能怒发冲冠,却不能把韶光真人怎么样。

“心疼了”韶光真人冷冷地瞪回去,“五百年前,许某得知独生儿子

死在落日神剑之下的时候,便是如此心情。”

他说完,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杯,悠然作品茶状,再也没有开口。

原本气势汹汹的蓝月大祭司闻言顿时愣住,过了许久才颓然坐下,深深

地叹了口气。

五百年前,当时还没有出家的韶光真人一一那时候他叫许明一一为了突

破见性通幽的关口而在人间游历,和一位西秦国的凡人女子相爱,度过了一

段美好的时光。二人育有一子,从小就活泼懂事,深得父母喜爱。

许明的妻子身体不好,纵然用了许多灵药,也只活到了五十多岁。目睹

妻子之死,许明道心触动,踏入了见性通幽之境。

他交代儿子在家好好修liàn

,便动身返回山门闭关以稳固境界,三年之后

,境界完全稳固的他出山回家,却见家中空荡荡的,儿子早已不在。

许明急忙出去寻访,得知落日王庭趁着西北动乱之际大举入侵,秦、赵

、雍三家诸侯联手也难以抵挡,一时间节节败退。草原狼军在侵占的土地上

肆意烧杀抢掠,民不聊生。人间许多侠义之士都挺身而出,去帮zhù

三诸侯联

军作战,他儿子也在其中。

他儿子虽然资质并不高明,但基础就打得很好,又有名师指导,不到四

十岁就已经踏入了百炼之境,俨然是联军之中的第一高手,神剑许大侠名声

响亮、威震四方。

但就是这名声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落日王庭的修士们虽然不方便出手

,却赐下了落日神剑……后来一场恶战,双方死伤惨重,草原狼军在三国联

军和长途赶来的西唐、北周三军围攻之下不敌败退,高手们也几乎损失殆尽

,但许大侠和好几位中原高手却都死在了落日神剑之下。

许明痛失爱子,从此便恨上了落日派。杀他儿子的仇人已经死在那一战

之中,他也不屑于胡乱报复,只是念念不忘要干掉杀死儿子的落日神剑……

这件事发生在五百年前,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但许明一一韶光真人记得,当

年随军作战的蓝月部落少族长狼牙也记得。

蓝月大祭司想起往事,顿时理解了韶光真人的心情,这便除了叹气之外

,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片刻之后消息传来,说那位少年英才的烈日部落王子因为折损了王庭的

神剑,已经挥剑自杀了。

按说守护在旁边的落日派还丹祖师是能够及时救下他的,但那位祖师却

深恨这小子办事不力以至于神剑损毁,所以冷眼看着他自杀,才手一挥将落

日派众人连同断剑、残尸捞了出来。

“青羊观果然厉害,这次的三教斗法,我们落日派的入道弟子们就到此

为止了。”蓝月大祭司看都没看吹冰王子的尸体和断掉的神剑,淡淡地说,

“不过三教斗法要打三场,炼罡、凝元的那两场,我们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输

掉!”

“笑话!难道来到这里的各派之中,还有人是抱着输的准bèi

而来的吗”一向跟落日派关系恶劣的神刀堂冷笑着反i-,-j,“那我可还真的就大开眼界

了!”

蓝月大祭司冷笑一声:“如今我落日派已经出局,神刀堂差不多也算淘

汰了,不如就我们两派的炼罡弟子先较量一回,如何”

“好!”

眼看落日、神刀两派已经动手,其余各派也不好坐在那里旁观,索性各

自派出弟子,找上了一些平素就有过节的老对手,捉对厮杀起来。

炼罡弟子的交手比入道境界要凶险得多,自然需yào

有更多的人手看护。

于是原本围着九州山河图的各派祖师们很快就散去了一大半。

不过这些事情,吴解他们是肯定不可能知dào

的。

九州山河图中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得多,这个时候,吴解他们已经离开

了西秦国,朝着东齐国的方向前进。

赢了落日派,又得到了两份灵符,这是一次值得庆祝的胜利。

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落日派这种层次的门派,在三教演法之中只走过来捡漏子占便宜的。他

们派出的五个弟子里面,除了已经自杀的吹冰王子之外,再也没有一个见性

通幽层次,战斗力也实在有些不堪。

虽然没有交手,可杜馨和茉莉已经通过观察和分析,基本判断出了对方五人的实力。

真打起来的话,扣除神剑的因素,吴解他们随便挑出二人,就足以击败这五个人联手。

落日王庭传承近三千载,也算得上是天下有名的大派,但是和青羊观这

种万古名门相比,底蕴终究差了很多,弟子们无论是本身的修为还是法术和

宝物,都要差了一个档次。

从一开始,吴解就没有把落日派视作大敌,真zhèng

让他警惕和担心的敌人

,始终只有一个一一或者说,八个。

天外来客,魔门八宗。

众所周知,三教演法的实质是道魔大战,落日派实力不弱,可也只不过

是“不弱”罢了。对于青羊观、白帝阁、白莲堂这三大派来说,他们真zhèng



对手绝不是这蛰居大草原的游牧民族,而是历史可以追溯到太古时代,这些

年来不知dào

和正道斗了多少次,底蕴深不可测的魔门八宗!

所以少许庆祝之后,众人脸上就慎重多过了喜悦。

接下来的这一路他们依然走得不快,足足走了五天,才来到了东齐国。

但他们并没有遇到魔门中人,只看到了已经化为废墟的稷下城。

“魔道中人……做事果然毫无顾忌!”看着被烧成了废墟的名城,吴解

忍不住叹道,“若是这一战在人间打起来,只怕他们同样也能把稷下城给烧

了……”

“那是肯定的,所以我们才要斩妖除魔!”沈岳点头,“如今稷下已经

被毁,他们大概会朝着南方去,直奔长宁”

吴解皱起了眉头一一纵然这九州山河图里面的世界并非现实的人间,可

他好歹也是楚国人,楚国国都被烧成废墟的话,实在有点被打脸的感觉。

因为《细菌论》的缘故,大楚国济世侯吴解之名,天下消息灵通之人差

不多全都听说过,所以沈岳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注视着吴解。

在众人注视中,吴解笑了笑,却没有如很多人预料的那样大怒,反而显

得很从容。

“区区一座空城,烧就烧。”他淡淡地说,“我们步子可以放得更慢

一些……九州七国,七张灵符已经有五张落在我们手上,现在着急的是他们

,而不是我们。”

众人尽皆点头称是:这一场的大战,争的是七张灵符,此刻他们已经得到了七分之五,牢牢把握了主动权,的确是不用着急。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吴解会不会被魔道妖人们的行径激怒,为了保护长宁

城而快马加鞭,以至于落入陷阱而已。

既然吴解放得下,那他们自然可以保持之前的节奏,一切以稳妥为优先在三教演法开始正好半个月的那天,他们终于来到了长宁城一一或者说,是长宁城的废墟。和稷下城一样被烧成了废墟的长宁城里面,明显有斗法的痕迹。只是不知dào

斗法双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已经没有灵符的地方大战一场

正在吴解他们疑惑地检查战场痕迹的时候,黑云出现在了南方的天空,渐渐朝着这边滚滚而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到黑云的时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很有默契地离开了长宁城废墟。在城外整理出一块空旷的地方,开始布置阵法,准bèi

迎战

吴解并没有参加布阵,他驾着剑光站在空中,遥望着那片滚滚黑云。

尹霜也在那片黑云里面她的天i-,-j剑诀无比犀利,不知dào

到时候同门师兄弟们能不能抵挡得住这一战彼此立场相左,恐怕是再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第八卷争锋 第十二章 风云变色见魔徒

天空中的黑云里面,尹霜远远望着那个站在正派中人最前面的身影。

虽然早已猜到他会出现,但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依然觉得很遗憾,很难过。

不过在魔道这些年,她早已锻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纵然心里惆怅忧郁,脸上却依然冰冷如霜,鲜红如血的双眼冷冷地扫过已经结成阵型的正派弟子们,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些伪君子们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还在准bèi

阵法……可他们难道觉得,有阵法的帮zhù

,就能挡得住我们的进攻吗?”

魔道众弟子们纷纷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

这一次神门八宗一共派出了近四十位弟子,是一股颇为庞大的力量。至少从数量上来说,已经可以对正派弟子们形成碾压之势。

所以他们当然可以笑,笑得底气十足。

但几个最杰出的弟子却没有这么轻浮,他们有的面沉如水,有的沉默不语,就算有附和着笑的,笑声也显得有些干巴巴,抑或即使在笑,眼神中也满是警惕。

能够在危机四伏的天外天魔门之中崭露头角,成为新一代领军人物的,绝对不会有笨蛋!

历次三教斗法,神门中人哪一次不占着人数优势?可总共才赢过几次?

如果只是人多就能赢的话,那天下第一大派就不是青羊观或者白帝阁,而是白莲堂了。

白莲堂身为天下佛门之首,下属禅院数以百计,门下入道境界的弟子足有数千人,神门、道门和玄门三家加起来,只怕都没他们的弟子多。

但白莲堂的实力,在正道三大派之中,向来是敬陪末座的。

修道斗法这种事情,人多只能说基础好一点,却绝不代表会有显著的优势。

君不见那无回谷里面,最多也就是一群先天高手,连百炼境界都找不到几个,但只要他们谷主弃剑徒还在,就没有谁能在他面前自称天下第一。

真zhèng

的强者,有一个就足够了!

参加了三教演法这群正道中人里面,会不会也有第二个弃剑徒呢?

所以无论是尹霜还是其他的核心弟子们,全都摆出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只是派出了五六个笑声最响亮的,去试探一下正派弟子们的实力。

那几个人原本笑得正开心,陡然听到命令,笑声顿时就噎住,差点呛得咳嗽起来。

但神门是很重视“命令”的,既然命令已经下达,那么无论他们怎么想,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执行。

所以他们只好愁眉苦脸地从黑云中出发,各自驾着法器来到了正道弟子们的面前。

“就来了你们几个?”吴解有点纳闷,暗暗数了一下,问道,“也不怕告sù

你们,我们这边一共有十八个人。你们好歹也来十八个吧……来六个,是送死的吗?”

“谁死还不一定呢!”

吴解摇摇头,对于那种色厉内荏的叫嚣不屑一顾,手一挥,数十个火鸟一拥而上,将六个敌人全部罩进了攻击范围。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这些魔道中人的实力的确不错,面对着炼魔神火化成的火鸟,他们各自施展本事,居然全都抵挡了下来,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但这一波攻击已经打得他们灰头土脸接连后退,一个个心生惧意。

正道中人也太厉害了吧!只一个人出手就有如此威力……要是十八个人一起上,神门只怕顶不住啊!

可是,顶得住也好,顶不住也罢,对他们来说暂时都没什么意义。

除非他们能够把面前这个青羊观弟子的真本事给逼出来,否则就是办事不力,连试探敌人这种小事都办不好。

神门不需yào

办事不力的弟子,那些废物们大多已经进了炼化池,成为神门至宝“白骨舟”的一部分。

没有谁想成为白骨舟的一部分,就算是战死当场,也比连魂魄都被禁锢在那件法器上更好!

所以他们互相看了——1艮,便下定了决心,各自施展法术,朝着吴解狠狠打去。

此刻他们已经全然不顾防御,拼着被炼魔神火烧伤,也要把吴解给打死打伤!

六个人手上发出七八道光芒,有的是法术,有的是法器,颜色也各种各样,黑的绿的红的……但不管那种光芒,全都让人一眼就心生反感,犹如把“我是坏蛋”四个字写在额头上一般。

这些光芒来势汹汹,倒也有几分气势。但吴解只是将神火剑丸化作一圈剑光,就把它们全部拦在了外面,半点也无法沾身。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看得不断皱眉,最后终于忍不住嘀咕:“这些人的招数……怎么都像是有点问题的啊?”

“哦?什么问题?”杜若很好地扮演了捧哏的角色,好奇地问道。

“他们的法器也好、法术也罢,似乎都在功法上刻意地留了后门,只要按照一定的方法运转,就会真气逆流……这是哪个师傅教出来的?对弟子不放心,可以把他们的魂魄分一丝炼化在魔幡之中,怎么能教本事的时候留一手呢!”

“那你有办法对付他们?”

“废话!”茉莉冷笑一声,便指点着吴解,针对魔门众人功法上的弱点下手。

吴解原本就强,无论道行法力还是飞剑法器,哪一项都在这些魔门炮灰们之上,茉莉稍一指点,他就看出了对方招数里面的破绽,暗暗点头,周身火焰猛地炸裂,化作无数的火箭,铺天盖地射向那六人,简直就像是下了一场火焰的暴雨!

那六人不料竟然激出对手如此猛烈的还击,既喜于任务顺利完成,更为能不能抵挡得住而惊恐。可事到临头,他们已经没得选择,只好振奋精神,各自将最拿手的本事施展出来,希望挡住吴解的这一轮猛攻,然后转身就走

可这一轮猛攻,他们注定是挡不下来的!

那漫天火雨虽然气势汹汹,其实却只是虚招。吴解真zhèng

的杀招,是隐藏在火雨之中的无形剑!

无色无形的飞剑在火雨中无声无息地游走,顷刻间就钻到了一个魔门弟子的背后,迅捷地刺了出去,从他护身法器运转的空隙之中剌进,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轻轻松松地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杀了这人之后,吴解并未收剑,而是顺着去势直接划出,穿过另一人护身法术波动的间歇,从他的脖子上轻轻划过,一颗人头便带着鲜血飞起。

顷刻间连杀二人,吴解心中也不由得杀意大盛。他清啸一声,无形剑显出行迹,正面一剑轰在了一个魔门弟子手持的大盾上,飞剑和大盾狠狠地对撞,发出激烈的响声。

但与此同时,他的御鬼环却趁着这弟子将全部力qì

都用在大盾上的瞬间,贴着大盾内侧飞去,击中了这人的下巴。只听得噼啪嘎啦之声,下巴和颈椎一起折了。那人的脖子顿时扭成了一个活人不大可能摆得出的姿势,手上的大盾也迅速失去了光芒。

因为已经用火雨压制了对手,所以神火剑丸便可以腾了出来,这剑丸的颜色和火焰一模一样,直接混在火雨里面飞去,击穿一个武修士的护身法器,连带着震伤了他的气脉口气脉一损,这人一时间便难以运气护身,被暴雨般射来的火箭直接打成了筛子。

而这个时候,吴解的炼魔神火已经聚集在一个控zhì

许多毒虫的魔门弟子周围,千万点火雨不等落地就重新飞回来,凝聚成一条粗大的火蛇,将他团团围住。犹如巨蟒缠身一般死死地缠住他,狠狠勒去。

眼看着五个同门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死了四个,剩下的那个只怕也凶多吉少,最后那个魔门弟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也顾不得临阵脱逃会有什么后果,直接驾着剑光朝黑云中逃去,一边逃跑,一边还发出凄惨的叫声,犹如一个索命的恶鬼正追在他的身后,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一道剑光从黑云里面轰出来,正中他的心窝,将惨叫声连同他的性命一起打灭。剑光收去之时,隐约还听到有人在不悦地抱怨“这厮真没用,死就死吧,大呼小叫地干什么!”

吴解眉头一皱,催动火焰巨蟒,将那个操纵毒虫的魔道妖人直接连着护身法器一起勒碎,然后烧成了灰烬。

“何必让这些本事低微的同门来送死呢?”一口气杀了五个,他的气势骤然高涨,身边的火焰也猛烈起来,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朝着黑云轰去,“别躲躲藏藏的了,接我一拳!”

“来得好!”黑云之中有人大叫,然后一股墨绿色的真气也化作巨拳,硬碰硬迎上了吴解的火焰巨拳。

双拳相碰,轰然巨响,烈焰混合着毒气四面迸散。落在地上,草木尽枯,可见毒性何等剧烈。

这一拳乍看上去平分秋色,但正派和魔门那些最杰出的弟子们脸上的表情却截然相反:正派中诸如解铭寰、言峯、白帝阁七剑这种战斗专家全都面露喜色,而魔道以尹霜为首的高手们则皱起了眉头。

“解师弟,你怎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纳闷的安子清低声问。

在解铭寰的指点下,他朝着地面看去。只见吴解这边的地面依然郁郁葱葱,连一点火星都看不到;而对方那边的地面上却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和枯萎的草木,一片狼藉。

这一招交锋,对方那毒气化作的巨拳终究不敌吴解火焰巨拳,全部的力量都被打了回去!

第八卷争锋 第十三章 黑龙腾空人惊惧

火焰巨拳对毒气巨拳,实jì

上就是双方在比拼真气的强度。

当吴解看到对方催动真气化成巨拳和自己搏斗的时候,真是忍不住要笑

出来了一一自讨苦吃的人,怎么在哪里都有呢!

天下真气强度最高的,莫过于以武入道的那些武修士。而吴解虽然不是

武修士,却只差半步就以武入道,真气强度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们。

须知,武修士们因为一直千锤百炼,所以真气的强度非常高,质地惊人

;但又因为缺乏炼气过程,所以真气的总量比较差,远不如炼气士。

既有质又有量的,要么像神刀堂那样,在入道境界一练几十年一一吴解

当年初次遇到仙人时候见到的御龙派也是这个路子,要么就是吃过天材地宝

,不能以常理推论。

吴解就属于后者,他是被以魔道无上秘法药炼过的,所以能够兼具炼气

士和武修士的双重优点,真气既有质又有量,简直称得上是完美了。

跟他比拼真气的强度?呵呵……

当墨绿色的巨拳和赤红色的巨拳一起崩碎的时候,吴解只是身体摇晃后

退几步,黑云之中一个大汉却闷哼一声,眼鼻口之中一起流出绿血,整个

人立kè

就委顿了下去。

“阿飞师兄!”他旁边的同门一惊,急忙扶住他,一股真气传输过去,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喷出两口来,精神才好了一些。

“那人……真气……极强!”

看得出他的伤势的确很重,说完这句便昏了过去,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

眼。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啊!

一招就把驭宗大师兄震得重伤昏迷,那人的真气岂止是极强,简直强得

可怕啊!

“还有谁打算去试试?”过了片刻,另一个颇有威望的人问。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尹霜。

众所周知,神门入道境界弟子里面,尹霜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如果她

都不行的话,大家就可以死了单挑的心思,一窝蜂冲上去乱刀砍死那人算了

尹霜被众人注视着,却没有任何表示,一点都没有要出头的意思一一这

种反应在众人看来也是很正常的,神门弟子各种都有,唯独没有会在危险关

头勇敢地冲上去,用生命替同伴开路的那种。

那种单纯正直的热血生物,在神门是活不到这么大的。

既然这里最强的人不肯上,而另一位实力颇强的被一招秒杀了,剩下的

自然就只有更换方案,改单挑为群殴。

嗯,群殴这一点,神门众弟子都很擅长。

他们正要呼啸一声全都冲出去,长辈的命令却又来了。

“用九霄天龙阵!”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九霄天龙阵是神门法宗绝学之一,威力无比能够将阵法之中所有人的

真气勾连起来,化作一条巨大的天龙,大者可以移山倒海,小看也能轻易荡

平城池,对于他们这些入道弟子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杀器一般的存zài

然而这九霄天龙阵却有个缺点:它必须用一卷阵图为核心,才能布置得

出来。这阵图是法宗不传之秘,历来只有宗主和传法长老才懂得炼制之法,

而且所有的成品都由宗主亲自保管,极少授予他人。

众弟子们万万没有想到,法宗宗主居然赐下了如此重宝!一时间看向法

宗大师兄倪存的目光都不同了。

能够得授重宝,这倪师兄在法宗宗主眼中的地位肯定非同小可!一定要

趁着眼前的机会拉好关系!

众人既然存了结交的心,言辞行动之间自然就亲切热情多了。倪师兄对

此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说破,带领着众人开始施法,将临行之时宗主授予的

那卷阵图慢慢发动起来。

黑云里面发生的事情,吴解等人自然不可能知情。他们只看到魔门众人

吃了亏之后就一直没有动弹,也不知dào

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无论这些邪魔之辈在想什么办法,都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邪不胜正,此乃天道!

趁着魔道妖人们在黑云里面瞎鼓捣的时间,负责铺设阵法的白莲堂大师

们加快了速度,过了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阵法就已经略具雏形。

这个阵法有三十六个节点,环环相扣,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攻击,都会平

均分散到三十六个节点,这样每个节点受到的压力都不会太大,自然也就不

会被轻易击破。

佛门的阵法大抵如此,由莲花得到灵感,再仿照莲花的形状设计。这么

多年来,他们似乎从来没什么进步。

吴解不擅长阵法,也就不去帮倒忙,和同样不擅长阵法的白帝阁诸人在

空中闲聊。

“吴道友果然神勇无双!刚才那一场以一敌六,杀得敌人丢盔弃甲狼狈

逃跑,一l3气连斩五人,当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说实话,道友的剑术并不高明。但那种把握周围环境和敌人的心态,

抓住机会就一剑杀过去的风格,实在是太潇洒太威武了!”

“如此大胜,当浮一大白!如此剑术,也当浮一大白!”

“等打完了三教演法,请一定要来白帝阁玩玩,到时候我要好好请教道

友这神出鬼没的奇妙剑术!”

吴解没有回答,只是在笑。

他之所以能够以神出鬼没的剑法轻易斩杀魔道中人,是因为这些魔道中

人修liàn

的功法有问题,在不起眼却很致命的地方留有破绽。这些破绽别人看

不出来,但在茉莉这魔道盖世宗师面前,简直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显眼,

闭着眼睛都能挑出来。

当然,巧妙地利用这些破绽,砍瓜切菜一般顷刻间杀死五人,这就是吴

解自己真本事了。可他觉得,只要有茉莉的指导,哪怕换了别人,也一定能

够做到差不多的事情。

因为长期和茉莉、杜馨这种大宗师层次的人相处,所以吴解对于自己的

实力总是下意识低估的。

事实上,即是知dào

这些破绽的存zài

,一个实力较差的弟子,也能勉强自

保罢了,连反击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出手反杀!

这一点却正好和尹霜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照:尹霜自从学成天问剑诀以

来,神剑之下几乎没有遇到过一招之敌,早已养成了坚不可摧的自信心,甚

至于当初在幽冥世界里面,她因为不喜欢桃花真人等人,便宁可冒着以一敌

四的危险,听任几个同行者一一战死,自己却摆出——n和平主义者的架势。

直到被向麟袭击打碎了化身才悍然反击,一出手就击溃了向麟化成的麒麟虚

影。

这是什么?这就是压倒性的实力,以及由实力带来的巨大自信!

她站在黑云上面,一边帮忙演练大阵,一边悄悄地注意吴解。

她看到吴解正在和白帝阁众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神情很自然,很放松。

“这家伙……为什么随便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呢?正派弟子之间的关系也

太好了吧!”她心里很有点愤愤不平,却无法可想。

又过了一会儿,阵法终于成型,当所有人对视一眼,纷纷走入那条漂浮

在空中犹如半透明一般的巨龙之后,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巨龙的身体里面不是空无一物的,而是一个个座位,让所有驾驭这个阵

法的修士们都可以轻轻松松坐在那里操纵阵法的变化,省时省力。

当最后一个人也于走入巨龙身体之后,盘伏在乌云之上的黑色巨龙终

于懒洋洋地仰起头来,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吴解等人听到咆哮声就立kè

知dào

不妙,急急忙忙驾起剑光,朝着黑云冲

杀过去、

虽然这黑云里面可能陷阱遍地,但那声恐怖的龙吟让人实在没办法放心

,所以即使有危险,也要冲上去看个究竟,或者将它直接消灭!

可还没等他们冲上前去,随着第二声猛烈恐怖的龙吟,那片巨大的黑云

突然翻滚起来,分崩离析,然后随着突然刮起的狂风,片片碎云顷刻间就变

成了墨水,被这股狂风卷着,在空中画出了巨大的痕迹。

龙的痕迹!

吴解一看到那条正在吞噬碎云,飞快地变大变强的黑色巨龙,心里顿时

咯噔一声,有了很糟糕的猜想。

这样的法术,似乎真的很危险啊!

片刻之后,那条黑色巨龙已经将所有的碎云吞噬一空,变得栩栩如生,

更有一股极其强dà

的威严从龙身上散发,就像是大人物在小人物面前,充满

了自信。

这个时候,吴解等人都已经针对黑色巨龙攻击过了。但这次他们的攻击

完全没能奏效,无论是法术还是法器,在轰到黑色巨龙身体之前,就被它身

上无处不在的黑色气息挡住,丝毫都没有能够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好在他们这边的大阵也终于完成,吴解等人就立kè

退到了大阵之中,打

算凭借大阵的威力挡住黑色巨龙的进攻,再抓住机会给魔道中人一个猛烈的

还击!

但吴解并不看好这个计划,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在冒傻气一一用阵法

对抗阵法,最后打成了阵地战,那样的话,魔道的人数优势就能充分发挥出

来了!

一边是十八个人的真气法力,一边则是至少三十个人的真气法力……这

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所以他一方面不断输出法力,帮zhù

稳固阵法;另一方面却提醒大家做好

准bèi

,情况不妙的时候立kè

就跑,千万不要犹豫不决!

他的建议救了大家的性命!

片刻之后,已经熟悉了黑龙操作的魔道中人们操纵着那条巨大的黑龙冲

了过来,抡起尾巴就朝着金光闪烁的阵法拍去。

每拍一下,金光就剧烈震动一回。

当金光震动到第五下的时候,仿佛变魔术一般,原本还算厚重的金光顷

刻间消失,无影无踪。

黑龙的尾巴再次高高举起,但正道弟子们却已经抓住它还没来得及攻击

的空隙,齐刷刷地冲了出去,把握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起驾着剑光或

者遁光,朝着西边飞驰而去。

这是此前他们商定的计划:如果作战不利的话,就前往长安城,借助千

古名城来布置防御!

第八卷争锋 第十四章 大阵如山守名城

正道弟子们的反应显然大出魔门众人的意料,那巨大的黑龙咸力无比,攻坚破阵势如破竹,但用来追杀一群逃跑的人,却显得过于臃肿迟纯。当巨大的尾巴举起来然后狠狠砸下去的时候,只击中了一个落在最后的和尚,金光破碎,血污满地。

黑龙一击奏功,举起硕大的尾巴再想打,那些剑光和遁光却己经去得远了。魔道弟子们急忙催动阵图,想让黑龙追上去再大杀一通,却发xiàn

阵图猛地一震,渐渐开始收缩,只得技照事先的交代,将真气不断注入进去,为阵图重新填满真气。

这阵图威力虽然大,可用起来也颇为麻烦,需yào

消耗梅量的真气。之前这一战,消耗的是阵图里面原先储备的真气,现在真气耗尽,只有靠他们自己来填满了。

这么一来,他们当然就役办法继xù

追杀,让正派弟子们顺利地走远,总共只损失了一个人。

比起魔道一交手就死了六个,正派的损失实在小得多了。

而九州山河图之外,白莲堂下院太华禅院主持明空大师眉头紧锁,缓缓收回了刚刚放出的蒲团。

蒲团的前端粘着一团血肉,那是一只小小的飞蛾,早已粉身碎骨。

刚才正是这只飞蛾,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住了他的蒲团,让他没能够及时救下本门弟子。

“韩宗主,你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愿赌就要服输,本座不会救自己的徒弟,却也不许你动手救人。”兽魔宗宗主韩德微微一笑,义正言辞,浑然看不出是魔道妖人。

“韩宗主这么喜欢生死相搏的话,老衲可以奉陪。”明空大师心疼弟子惨死,又被韩德这么阴阳怪气地激了一下,顿吋白眉倒竖,怒气勃发,身后一圈金光犹如阳光般耀眼,眼看着就要动手。

但这吋,法台上的渡厄大师却高宣了一声佛号,犹如暮鼓晨钟,让他冷静了下来。

“韩宗主不在乎自己的徒弟,老衲却不能不在乎正道弟子的安危!”这位当世佛门第一高僧说着便从法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了九州山河图前,壳全不在乎自己的尊贵身份。

渡厄大师这一带头,法台上的众人顿时者陌些坐不住了,眼看着众人便要全都离开,万寿山长老灰羽公长眉一皱,朗声喝道:“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这位灰羽公乃是一只飞鹤成仙,修道至今己经超过万年,在场群仙之中除了老榕公和松柏生之外再无比他年长的,倒是有很多属于他晚辈的晚辈……的晚辈。老前辈一声怒喝,还是颇有咸慑力的。诸位还丹祖师们纷纷停下脚步,听他有什么意见。

“三教洧法,乃是当年大战之后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不要再像当年那样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你们投有亲0艮见过当年那一战,老头子我可是见过的一一榕兄,我记得当年你也参加了邢一战吧?”

“挨了一记都天神煞掌,侥幸捡回了条命,苟延残喘养了三千年。”老榕公苦笑着说,“直到今天,想起当初那一战,我还心里发冷头皮发麻呢!”

“是啊。那一战太惨了。”灰羽公长叹一声,目光扫过台上台下一群祖师级别的晚辈,“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胡乱扩大战斗的级别!三教洧法就是为了避免战斗不断升级而建立的。”

他抬出三教洧法的由来,顿时镇住了众人。无论是狷狂还是偏激,是单纯还是阴险,谁都不能公然反对。

“依我看,三教六道,但凡还有弟子留在九州山河图里面的,各派一个人去看着就可以了。有矛盾,自己想办法,不要胡乱增加人手!”灰羽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台上的人,还是别下去了!”

灰羽公说得有理,加上他的辈分足够高,镇得住场面,诸位祖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意

见。

于是九州山河图的周围,就只剩下了四位还丹祖师。

正道留下的是青羊观诸位长老之中道行最高、法力最强的祖师堂长老陈实。这位长老平素很少出门,每日就是不断研究法术,又在幻境之中不断推洧战斗,本门二十五代的诸位长老之中,他是公认的顶尖强者,尤其万法精通,能够应对各种情况。

魔门留下的是法宗(咒魔宗)第一高手,传法长老天一神君。这位天一神君法力高强,本事了得。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不近人情,喜怒无常到了连魔门中人都敬而远之的地步,否则法宗宗主本该非他莫属。

玄门留下的是瞰天宗长老来俊村。这位出身异族的长老反应极快,素有“神出鬼没”之称。他出手的话,无论救人还是劝架,应该都可喔任。

最后一位留在这里则是代表旁门的通天派太上长老松柏生,这位前辈看起来像是个落魄的老书生,可实jì

上却是名闻天下的大高手,上一次东梅大战的时候他就己经是还丹祖师。若非妖族几乎不可能渡劫成功,他恐怕早就已经飞

这四位高人东南西北各据一边,围住了九州山河图,随时准bèi

出手。

而九州山河图里面,吴解等人己经逃到了长安城。

六位同门折损了一位,这让白莲堂带队师兄不空十分难过,而和那位无眠大师同出太华禅院,从小亲如手足的无愿大师更是多次伤心落泪,发誓要和魔道中人决一死战,为师兄报仇雪恨。

相比这些平常经lì

战斗较少的佛门中人,白帝阁七剑对于生死就相当看得开。在他们看来,正道中人理所当然地应该舍身卫道,无论是别人死还是自己死,都是值得赞许的英勇行为,无须为此感伤,更用不着掉眼泪。

眼泪掉得再多,也淹不死魔道妖人,何必呢。

于是安子精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听说白帝阁的座右铭是除恶勿退,不知dào

此话何解?”

他自然是在讽刺白帝阁七剑前几天面对邢巨大的黑龙吋,并没有真的“勿退”这件事。

“除恶勿退,是为了让邪魔外道不能再侵害善良。如今这九州山河图里面的‘善良’只有我们,所以后退也无妨。”白帝阁的另一位女剑士,身材高挑的黑月剑姚曝淡淡地说,“无论我们退到哪里,他们都会像看到骨头的饿狗一样跟上来,所以这就不是逃跑,而是诱敌深入。”

安子精扬了扬眉毛,正打算再追问两句,却见吴解朝他皱了皱眉,于是翻个了白眼,闭上了嘴巴,乖乖跟在吴解后面,一起寻找传说中长安护城大阵的痕迹。

长安城身为圣垒离辛吋代建成的万古名城,相传有一座惊天动地的护城大阵。但因为历史过于久远,关于这座大阵的消息早己里役在历史之中。虽然不少对此有兴趣的高人们都做了很多的调查,可收集到的资料终究也只是只鳞片爪,残缺不全。

所以白莲堂的大师们根本没有寄希望于这座传说中的护城大阵,而是直接在周围勘查地形,准bèi

依托长安城的地脉,重新构筑出一座咸力巨大的阵法来。

“大师兄,你有把握吗?”见吴解在长安城里面犹如没头苍蝇似的飞来飞去,安子清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觉得咱们还不如去给白莲堂的高僧们帮帮忙……”

“那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继xù

找找。”吴解随口回答,“我觉得应该能找到点线索。这人皇大阵威力无比,哪怕只能启动一部分,也就足够抵挡那条黑龙了。”

“人皇大阵?大师兄你知dào

它的名字?”曷悌一惊,急忙追问究竟。

但吴解只是笑,却投有再详细说什么。

……他总不能回答:“我的天书世界里面住着一位圣垒时代的人物,她的老师当年亲眼目睹过人皇大阵发动,绞杀入侵的天魔大军……”

那么说的话,就真的是作死了!

他这么神mì

兮兮的,师弟们的好奇心顿吋就被勾了起来,几个人跟在他的后面,犹如一群好奇的小孩子,从东跑到西,又从南跑到北,这里看看,那里望望,简直不像是来斗法的,而是来旅游的。

这种做法自然让别人看得有点不高兴,白莲寺的大师们正在忙着勘察地形设计阵法,顾不上这边的情况,白帝阁众人看着他们这模样,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去劝劝他们!”追魂剑何仲嘴巴一撇,从鼻子里面冷哼一声,“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就算不去帮忙,至少也坐下来好好休息,准bèi

恶战才是。”

“不要去!”七剑之首的大梦剑沈岳揺揺头,阻止了师弟的行动,“青羊观历史悠久,门下奇人迭出。役准就留下了关于这座大阵的情报……让他们去找吧,找得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投关系。横竖就是准bèi

大战一场嘛!”

“大师兄说得对!让他们折腾去吧,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行。”千影剑冯琳将自己的邢些飞剑一把一把祭出来,以秘法配合符水一一洗练,这种做法从长远看会损害飞剑的质地,但却可以在短吋间内大大提升咸力。

对他们来说,目艮前的咸力是最重yào

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吋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天色就慢慢地黑了下来。白莲堂的大师们渐渐充成了地形勘探,开始讨论该怎么构筑阵法。他们很着急,几乎是争分夺秒,因为不知dào

什么吋候,魔道中人就会再次出现,操纵那条可怕的黑龙发动进攻。

但他们又役办法着急,因为阵法是一件很精密很精细的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和仓促。如果不能构筑一个足够强dà

的阵法,那结果只能和上次一样,依然只能败退。

这个夜晚渐渐过去,当东边天空开始微微泛白的时候,讨论了一整夜的大师们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合适的方案,准bèi

开始动手。

就在这个吋候,他们听到了笑声。

笑声从长安城的一处角落传来,充满了欢快得yì

、信心十足。

随着笑声,耀眼的光芒从地面上升起,化为一座透明的巍巍山岳,将整个长安城全都笼罩了进去。

第八卷争锋 第十五章 万古玄机惊天下

吴解终于成功地找到了长安大阵的枢纽,将这座在人间己经数万年役有展露峥嵘的大阵发动了起来。当那光之山岳出现的瞬间,非但白帝七剑和诸位高僧们看儍了眼,就连观战的诸位祖师、长老们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dào

有多少人嘴巴张得可以塞进去一颗鸵鸟蛋,又不知dào

有多少人眼珠瞪得像金鱼一般。

但他们不愧是修道有成,距离飞升己经不远的高人,只愣了一瞬间就回过神来,各自做出了反应。

“明空师弟,麻烦你去一趟长安城i”渡厄大师雷厉风行的样子根本不像个出家人,“你们太华禅院就在长安城外,我记得大汶王朝的皇亲国戚们常常去礼佛进香,彼此也算是有香火之情。理应帮他们早做谋划,日后若是国家有难,也给他们留条后路。”

明空大师合十为礼,正要离去,却被兽魔宗宗主韩德拦住了去路。

“大和尚还是不要那么着急比较好,本座现在有空,我们不妨好好谈谈!”

明空大师眉头一皱,正想要翻脸动手,旁边却又走来了北周国著名邪派黑月神教的教主黑月大巫,阴恻恻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而这个吋候,白帝阁的两位长老已经被鼎魔宗宗主司徒雅带着几位魔门长老拦住,同样无法离开。

至于青羊观……他们倒是一点也不着急,韶光真人擒着胡须,笑得很开心,而九州山河图前的陈长老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旁边天一神君高兴不高兴,对吴解满口夸赞。

“当初这孩子在入门考核的吋候表现就很好,那吋候我就听说过他。后来在祖师堂见过他一次,的确是少年英才啊!哈哈!我们青羊观果然后继有人啊!”

天一神君的脸色原本就有点黑,此刻简直黑得可以当墨汁用,死鱼般的眼睛狠狠地瞪了陈长老一眼,鼻子里呼哧呼哧,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再怎么喜怒无常,至少也知dào

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笑得连皱纹都开了花的老匹夫,更知dào

三教斗法大会不是很好的厮杀之地,只能强忍着怒气,心底也不知dào

己经将陈长老翻来覆去杀了多少次!

这些还丹祖师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明白长安大阵的发动意昧着什么一一这意昧着昔日抵御域外天魔的终极手段重现人间,更意昧着魔门各宗压箱底的王牌又少了一张i

天下各派之所以不联手打上天外天,一个很重yào

的原因就是袒心魔门在生死关头大规模献祭天外天的生灵,将域外天魔大批量地引入人间。这些域外天魔个体的力量或许不是很强,但己经足以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一个两个倒也罢了,若是成百上千地召唤,天下各派就算忙得焦头烂额也拦不住。

可只要长安大阵能够顺利发动,就能把九州大地上的域外天魔全都吸引到大阵之中,然后一举抹杀。

昔年九州初定,域外天魔多次入侵人间,这长安城的人皇大阵前后启动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杀得天魔们溃不成军,可谓人间对抗天魔的最有力武器。后来许多高人联手补天,将通往天魔世界的空间裂缝给消弭了,人皇大阵也失去了最核心的用途,便被渐渐废弃……

这段历史实在太早,早到就算老镕公、松柏生这种超级老前辈都只是隐约听说,没有什么详细的消息。大家也早就己经对这大阵断了指望,不少人甚至认为大阵早己湮没……

但就是刚才,吴解带着师弟们钻进了长安城角落的一间客栈,在院子的井口处看了半天,最后一头钻进去,在井壁上找到了某处机关,然后整个院子便骤然升高,化作一个法台,法台上不见香案祭器,唯有地面浮雕着秦川大地的

这座法台一出现,地脉便急剧震动,强dà

的天地元气飞快地集中起来,化作了山岳的虚影,护住了整个长安城。到这个吋候,任谁都知dào

吴解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长安大阵!

九州山河图是忠实反映人间景象的,既然吴解能够在九州山河图里面找到长安大阵,也就意昧着人间的长安大阵并未损坏,依然可以启动一一而且连启动的方法都有了i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不少高人们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咱们青羊观的笔记里面,真的有关于长安大阵的情报吗?”远远看着九州山河图中景象的长孙武纳闷地对身边的黑白子说,“我也在藏看了上百年的书,为什么从来投看到过?”

“我也投看到过,而且听说都役听说过。”特地用一件崭新道袍换掉了那件破破烂烂工作服的黑白子今天打扮得十分端正,全无平常的邋遢模样,“而且你看陈师兄和许师兄的表情,他们分明也不知dào

。”

“许韶光不知dào

是理所当然,这家伙本来就不喜欢看书。可陈实邢个家里蹲居然也不知dào

,就真有点奇怪了……我记得他当初专门调查过天下邢些著名的阵法,长安大阵应该也在其中吧?”

“是啊……江师姐,你看守星辰殿入口,经常有机会跟哈祖师聊天,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老哈整天除了修liàn

就是吃饭睡觉,聊天的时候也围绕着这些,基本没谈过什么人间轶闻。”

“……那会不会是在星辰殿传承的时候,吴解得到了青羊祖师的传承?青羊祖师似乎距离圣皇时代并不遥远吧…

“不可能!具体的理由我不方便说,总之他绝对不可能是从青羊祖师的传承之中得到消息的i”

长孙武和黑白子可不儍,顿吋明白过来,四只眼睛死死盯住了即墨真人。

“师姐啊……你是不是知dào

点什么内情?”

“嗯,嗯!不要这么神mì

兮兮的啊i藏头露尾可不是你的风格i”

“这个真的不能说……”

“我们会很保密的i就算天雷轰下来,我们也绝对不会说漏半个字i”

“小即墨啊,当年我可是从小把你带大的,简直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哪|”

“……你们够了!不能说就是不能说i想知dào

的话,自己去问掌门吧i”

看着即墨真人大有发飙的意思,长孙武和黑白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之余,也有几分恍然。

看来……吴解当初在星辰殿里面的事情,只怕牵连甚大,以至于一贯不问事的掌门真人都特别下了封口令。

他们不是不懂事的人,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地追问,只是心中更加疑惑。

当初在星辰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解为什么能够找到长安大阵的枢纽,将它重新启动呢?

这样的问题,萦绕在每一位目睹了那一幕的人心中。

这种事情用“巧合”是解释不过去的,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吴解知dào

一些内情”。但他究竟从哪里得到了这情报?他有没有得到一些别的情报?是否那些情报都是关于上古时代事情的?那些情报对于现在的修士们有没有价值?如果有价值的话,又有多大的价值?

越是聪明机敏的人,此刻想到的问题就越多,反倒是性格单纯的人想得很简单。

比如说,言峯。

“大师兄,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皇大阵吗?怎么看起来像一座山啊?”

吴解犹豫了一下,将杜馨的解释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人皇大阵要借人间天运发动,我可没有天运加身,所以只能启动大阵的基本效果。你别看这座山好像很雄壮巍峨,其实只是样子货而己,随便来个还丹修士就能打破它。”

“……还丹修士似乎不能用‘随便,这个词吧……”

“你们可实在太小看这人皇大阵了i如果能够真的催发它全部的咸力,别说一两个还丹修士,就算来成百上千也不在话下i知dào

这阵法是干什么用的吗?它是用来守护人间,绞杀可能入侵人间的域外天魔大军的i”吴解强调,“它是用来消灭成百上千、形成军队的大批域外天魔的i”

师弟们全都知dào

域外天魔究竟是什么,也知dào

它们的厉害,一听说这大阵竟然能够绞杀域外天魔大军,顿时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座法台,又看着笼罩长安城的山岳虚影,想要看出点名堂来。

“别看了!这里的法台也好,阵法也罢,都只是九州山河图投影真zhèng

人垒大阵而成的虚影,和真货是不能比的!

“但阵法虽然不是真的,关于这阵法的知识却是真的。”一个温和的话音传来,几位白衣僧人在不空大师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吴道友果然神通广大!不愧是十七岁就写出了《细菌论》的绝顶人物!贫僧今日真是大开眼界i佩服,佩服i

他的态度如此真挚,反而让吴解有点不好意思,急忙邀请他们一起研究这人垒大阵,看看能不能借用大阵的力量一一虽然这大阵只是假货,可聚集秦川大地的地脉之力形成阵法,这一点却是确凿无疑的。只要能够羑善运用这份力量,击败魔道妖人、赢得三教演法,理当不在话下i

不空大师也不矫情,这就带着师弟们一起研究起来。

又过了片刻,白帝阁众人赶到。

他们对阵法役多大兴趣,却对找出了人皇大阵的吴解兴趣十足。虽然沈岳等几个稳重的人投有开口,但光是两位女弟子不断的追问,就让吴解感到大为吃力,更后悔当初没有奏请掌门真人,将骆师妹组进队伍。

要和女人打交道,男人永远是吃亏的啊!

吋间一点一点过去,当天色将晚的时候,东边的天空骤然黑了下来,乌云滚滚、那气四溢,魔道中人果然来了!

但这一次,吴解他们己经气势十足,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第八卷争锋 第十六章 半座阵祛护长安

“那是什么东西!”远远看到那座笼罩着整个长安城的透明山影,黑云上的魔门弟子们全都为之一凛,不少心思活络的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能够有资格代表门派参战的,绝对不会有傻瓜。就算不懂阵法,至少常识肯定是具备的。

规模越大的阵法,多半威能就越强。一座笼罩了整个长安城,幻化为山岳虚影的庞大阵法,威能会强dà

到何种地步?

法宗仅剩的两名弟子刹那间就变了脸色,一个额头上冷汗涔涔,另一个双腿都开始打哆嗦。

“大……大师兄……”

“不要废话!咱们既然来了,就只能打赢!”法宗的大师兄,以擅长十二路月历法剑著称的“四时”倪存抬手将额上冷汗擦去,恶狠狠地低吼,”要么赢!要么死!你自己选!”

他的师弟,擅长雷法的龚旭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一一自从踏入这九州山河图之后,他们就已经没了退路。如果不能打败正道弟子们的话,回去之后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历次三教斗法,代表神门出战的弟子们如果不能得胜归来的话,等待他们的多半是很糟糕的情况。就算是那些表现比较好的,也免不了冷落一段时间;而那些表现很差,让师长觉得丢了面子的,被找个由头处死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神门弟子对待三教斗法的态度一向两极分化,诸如尹霜、卞烈泉这类本领高强的乐于参战,因为他们坚信自己可以赢得胜利;而实力没那么强的,往往就视为畏途,想方设法避过。

有些时候,一些弟子甚至会刻意将修为压制在百炼境界,以便逃过这一届的三教斗法,然后抓紧五十年的时间突pò

到炼罡层次……这种事情若是被正道中人听说,只怕会笑掉大牙,但在天外天,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今他们已经来到了这三教斗法的战场,逃是逃不掉的,剩下的选择唯有戮力一战,击败正道弟子,或者至少打出气势来,让师长们脸上有光。

除此之外,他们无路可走!

想到这里,就算前面那座大阵再怎么威武雄壮,他们也顾不得了!

“先试探一下吧,没准只是样子货。”

虽然这种可能性低到几乎没有,但他们还是派出了两三个人,来到透明的山岳虚影前面,法术和法器一起施展,对着它狠狠攻击。

法术的光芒和法器的光芒轰在山岳的虚影上,乍看上去似乎很薄弱的虚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发出了犹如石头砸在木头上的沉闷响声,听起来就让人很丧气。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魔道弟子们的意料,他们稍稍讨论了一番,便布开了一个阵势,差不多二十人内外围成两圈,然后同时出手。

在阵法的辅助下,二十多人的法力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道让人一看就心中不安的黯淡乌光,重重地轰在山岳虚影之上。

但依然毫无反应,甚至连传来的响声都和刚才没多大区别。

看到这一幕,大阵中的正派弟子们喜上眉梢,而黑云中的魔门弟子则一个个愁眉苦脸。

“……大家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祭出九霄天龙阵了。”尹霜面色冷漠如昔,看不出半点喜怒,淡淡地说。

“可用了九霄天龙阵,那就是决一死战了!”倪存用传音之法对她说,“老实说吧,本宗九霄天龙大阵虽然威力无比,可在咱们这些人手上……恐怕是赢不了长安大阵啊!”

“你想说什么就明说,不要绕圈子。”

“九霄天龙大阵需yào

九位凝元甚至还丹修士压住阵脚,才能真zhèng

发挥出全部的威力来。我手头上这张阵图是师尊根据我们的情况改造的,威力和真的九霄天龙阵相差甚远……”

“可他们的长安大阵也不是真的,真的在九州世界里面呢!”尹霜的语气有些不悦,“我可以跟你打个赌,这长安大阵必定缺少了一些东西!”

“咦?尹师姐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我没像你这样吓破了胆!”尹霜冷冰冰的一句话就噎得倪存哑。无言,“你的胆怯已经让你连脑子都僵住了!”

“传说中,这长安大阵一旦发动,能够把九州大地上所有的魔众全都吸引进去,然后全部消灭。可你看,我们明明就在大阵外面,而且还在对它攻击,但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一如果你的脑筋没有完全僵硬的话,就应该知dào

,这大阵的状态肯定有问题!”

将理由解释清楚之后,尹霜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叹道:“倪师弟,你是法宗高徒,我们想要破阵的话,你是最大的希望。如果你只是这副模样的话,那么这三教斗法的战场,真的一点都不适合你!”

她的话说得倪存满面愧色,可事实上,她并没有说出真zhèng

的理由。

自从继承了那位穿越者神君前辈的遗产“天问剑诀”以来,她一直在努力分辨万事万物的区别,追寻前辈的脚步。这些年来,虽然没有能够完全领悟天问剑意,却有了不少的收获。

现在她每看到一个东西,就能够感觉出这东西在结构上有没有什么漏洞;每见到一种法术或者武功,就能够分辨出这功法在施展时有没有什么破绽。这就如同传说中的独孤九剑,剑法既成,再看天下武功就全都是破绽,信手拈来便能破解。

当然她的境界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可至少已经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大阵存zài

不足,似乎缺少了一些关键的东西,使得这阵法并未真zhèng

完善,还有很大的破绽和空隙。

她可以试着用天问剑诀去破,但她并不想暴露自己这压箱底的王牌,所以宁可用话语督促法宗弟子,让他们卖力去。

反正……就算输掉了三教斗法的大战,她也不见得会因此倒霉。

面对成震万古的长安大阵,输掉了也很正常。只要打出了气势来,师长就不至于因此责罚她。

至于重视与否……这见鬼的“重视”不要也罢!

对于魔门弟子来说,被师长们重视,绝对不能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那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更多的危险,以及更多来自背后的暗箭!

她前段时间已经足够出风头了,这次大战之后能够冷却一下,稍稍往后躲一些,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吴解当然不可能知dào

黑云里面魔道弟子们讨论的情况,但他却很清楚长安大阵的情况。

“什么?!你说这大阵是不完整的?!”

面对着白帝阁弟子们的惊呼,他笑了笑,和和气气充满信心地说:“的确如此。但即使不完整的大阵,也已经足够保护我们了。”

“为什么会这样?”心直口快的太白晚君追问,“这不可能啊!”

“这个问题,要等白莲堂的大师们检查之后才能弄清楚。我只知dào

刚才启动大阵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阵法之中缺少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使得大阵原本的威能十去八九,只能作为防御使用。”吴解其实已经从杜馨那里得到了正确的消息,但他觉得,还是让白莲堂的大师们亲口说出来,才比较有说服力。

在长安城里面找出传说中的人皇大阵并且发动它,这份成绩已经足够惊人。他没必要更出风头了,稍稍藏拙不是坏事。

所以纵然白帝七剑之中至少两三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颇为怀疑,他也微笑不语,作出一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dào

”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五位大师从作为阵法枢纽的法台上下来,给出了和吴解一模一样的结论。

“这阵法本该有几件法宝作为阵眼,它的真zhèng

效果,就是利用秦川大地的地脉之力,将法宝的威力扩大到千百倍,思路简单直接,但却非常有效。”众位高僧之中,不觉、无愿两位都是阵法高手,他们仔细核对过,彼此的看法完全一致。

“现在的问题是,九州山河图虽然复制了大阵的结构,却不能复制出大阵中的那几件法宝。所以这大阵有形而无神,目前只是在凝聚地脉之力,自然形成了一层防御而已。”

见众人稍有不安之意,不空大师连忙说道:“诸位道友尽可放心,这三千里秦川的地脉之力非同小可,完全足以将长安城牢牢护住。就算那些魔徒再次施展法术化为黑龙,也不大可能打破阵法的防御!”

“其实若是他们真的能打破防御,倒反而是好事了。我可不信这上古奇阵居然只有一层防御!”无愿大师因为师弟无眠之死,对魔徒们恨之入骨,冷笑着说,“打破了外层的防御,只会激起大阵的变化。没准接下来就是万雷齐发,将他们轰得粉身碎骨!”

事情既然弄清楚了,白帝七剑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魔道妖人们攻不进来,可他们却也没办法借助大阵之力反击。现在的情况,双方形成了僵局。

不过,双方都不会接受这僵局。

正道弟子不愿意被压着打,魔门弟子想要击溃正道夺取灵符,所以白莲堂的大师们依然在不眠不休地研究阵法,希望找到借助大阵之力反攻的手段;而魔门弟子们也同样不眠不休地研究着,想要找到破解大阵、攻入长安的办法。

入道层次的战斗要持续三十天,还有差不多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面,双方势必还要再战一场!

第八卷争锋 第十七章 小丑跳梁不知死

九州山河图中,正派弟子和魔道弟子隔着笼罩长安的人皇大阵虎视眈眈,互相都想要将对方杀得落花流水,却又都拿对方没办法。

人皇大阵隔绝内外,不管是魔道想要攻进去还是正派想要打出来,都必须先穿过那笼罩整个长安城的山岳虚影。不同之处在于魔道没有办法进来,而正派虽然出得去,可出去之后却一样没办法再进来,犹如单程火车,有去无回。

这样的结果就是,前者是真的打不进来,后者却是不敢打出去。

贸贸然冲出去的话,如果不能一击打垮对手,便要对抗那条恐怖的黑龙。那黑龙的力量绝对已经超出了入道弟子能够应付的层次,这一去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如果不能有充分的把握,那就只是白白送死!

大阵外面的魔道弟子们想法和他们也差不多,虽然九霄天龙阵或许能够打破这长安大阵,但打不破的话怎么办?打破的时候大家已经力竭了,又怎么办?

正派弟子们可不是人畜无害的食草动物,他们早已用实jì

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如果没有九霄天龙阵这个大杀器镇住场面,虽然双方人数差了接近一倍,可他们依然不能保证肯定能赢。

不……就算是赢了吧,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正派弟子们的竭力反扑之下?

所以他们宁可花时间去慢慢推敲和试着破解长安大阵,也不愿意祭出九霄夭龙阵来一决胜负。

至于长安城里面,白莲堂的大师们依然在研究如何有效利用长安大阵作战的方法,将这座目前只能用于防御的大阵改变为攻防一体,将大阵聚拢起来的三千里秦川地脉之力好好地运用起来。

那份惊天动地的力量只要能运用一星半点,就足以将敌人全部消灭吧!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情况依旧。阵内的人不愿打出去,阵外的人没能力打进来。

“嘿嘿!看来白帝阁也一代不如一代了!”魔门武宗伯符宗主斜着眼睛看向白帝阁的颜掌门,用标志性的大嗓门粗声粗气地讥笑,“还除恶勿退呢,被我的弟子们压在长安城里面,跟缩头乌龟似的!”

“九州七国,其中五张灵符都在他们手上。”颜掌门还没来得及回答,韶光真人便冷冷地说,“如果当年我参加三教演法的时候也有这么大优势,我自然也宁可缩起头来专心防御。”

“小家伙们干得不错。”永远裹着黑布戴着面具,姓名身份都是谜团的心宗宗主淡淡地说,“这么多年来,能够把正派弟子压着打的情况不多。就算得到的灵符少一些,也没有关系。”

“哼哼!要不是突然冒出个长安大阵来……”血宗宗主,苍老得不成样子的彬林面露不忿之色,“此番未竟全功,殊为可惜!”

“你们那九霄天龙阵,来历也很有问题吧!”颜掌门目光锐利如剑,扫过魔道三值宗主,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是凝元甚至还丹境界的手段,凭入道弟子是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来的。”

“但他们用出来了。”伯符哈哈大笑,“我记得你们白帝阁有几把祖传的神剑,威力十分了得,可你为什么没把它们赐给弟子呢?这就是器量不足啊!器量不足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颜掌门眉头一挑,眼神越发冷厉,但终究没有翻脸动手,只是恨恨地说:“一时的成败得失算得了什么!他们才都踏上仙路几十年,等数百年后,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三十多个弟子还有多少能活下来,又有多少能成就还丹,打开通往天阙的大门!”

这话便击中了魔道的软肋——魔道弟子虽多,可因为魔道本身内部环境太过恶劣,能够成长起来的却寥寥无几。正道也好玄门也罢,往往都能拉出十几个凝元修士乃至于四五个还丹祖师,可魔道八宗里面哪怕是高手最多的心魔宗,也只有两个还丹祖师,五六个凝元修士而已。

为什么魔道八宗要一起乘着白骨舟来参加三教演法呢?这固然是为了先声夺人,也是因为如果八宗各自出发,诸如真宗、幽宗这些宗门,都没办法将弟子带进这小星天世界。

九州界和小星天之间的空间裂缝凶险异常,若无两位还丹祖师出手,根本护不住弟子们——当代魔门之中,至少有两宗都只得一个还丹祖师.要是各自前来的话,就只能光杆司令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场面煞是难看。

法台之上,正派魔道的宗主长老们吹胡子瞪眼睛,九州山河图内,双方的弟子们则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但要在短短的十天之内想出办法来,无论正派还是魔道,都没什么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魔道弟子们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很传统的“骂阵”。几个牙尖嘴利的弟子施法将话音扩大,对着大阵之中的正派弟子们破口大骂。什么“孬种”、“软蛋”自不必提,“废柴”、“无能”也理所当然,而且他们越骂越刻薄,越骂越恶毒,非但大阵之中的正派弟子们气得七窍生烟,就连观战的正派祖师们都眼中喷火,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些嘴贱的家伙一把一个统统掐死!

正派弟子们自然不会老老实实挨骂不还口,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守口戒不骂人的和尚们自然忽略不计,诸如吴解这种求道之士也不是擅长骂街的类型,至于白帝七剑……砍人,他们在行;骂人,他们不行。

一开始双方还骂得有来有去,但随着魔道弟子们骂人的话语越发泼辣,各种粗鄙各种污秽,从祖宗问候到子孙,更有那出语如刀,刀刀不离下三路的,正派弟子们就渐渐抵挡不住了。

可这还没完,魔道弟子们的骂人技术居然还在不断进步,到后来一句阴损刁钻的话语,往往要转三四个圈子才能想洁楚,俨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境界。这个时候正派弟子们已经完全抵挡不住了!

安子清跳着脚,几句家乡的经典国骂翻来覆去不知dào

嚷嚷了多少遍,早已骂得口干舌燥;易悌搜肠刮肚,却也想不出多少有水平的骂词来,深深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解铭寰早已放qì

,专心磨剑,准bèi

找个机会出去把那些贱人的舌头一根根割下来;言辜则听得目瞪口呆,浑没料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精彩的骂法。

至于白帝七剑,大师兄沈岳和二师兄林野一边要努力忍住拔剑冲出去砍死那些贱人的冲动,一边还要拼命拉住已经连眼珠都发红,挥着剑想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的师弟师妹们,当真是苦不堪言。

吴解是除了佛门弟子之外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面对着足以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的污言秽语,他居然还有心思倒杯茶,坐在人皇大阵的法台旁边跟高僧们闲聊。

“吴施主的修养真是了得!”不空大师见他如此悠哉,忍不住由衷赞道,“便是佛门中人,也很难有施主这般修养!”

他这话可没胡说,不远处那位把镔铁大棍翻来覆去练了不知dào

多少遍,眼中依然怒火喷涌的天龙大师就是明证。

被人堵着骂了这么多天,莫说佛门弟子会火冒三丈,就连佛祖也都要怒啊!

吴解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

“茉莉,刑房扩建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8已经扩建了两间。”

“两间太少了,再加两间。”他微笑着说,“记得一定不能让受刑的家伙死了或者疯了,最好也别让他们屈服,我们要走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这话虽然轻飘飘的,但话里蕴含的杀意,却让人为之心惊。

吴解从来不是一个涵养很好的人,被堵着骂了十天,他早已出离愤nù



根据卞烈泉提供的资料,他对那几个擅长骂街的魔道妖人们一个个做了专门的计划,力争到时候一刀一个,不仅要宰了,还要把魂魄抓进天书世界来慢慢拷问,让这些满嘴喷粪的家伙用十倍百倍的时间去后悔这几天的嘴贱!

反正他早就通过前辈的笔记和杜馨的介shào

确认过了,就算身在自成洞天的小世界里面,人死之后魂魄依然会前往幽冥世界,不会留在这九州山河图中。而茉莉则拍着胸口保证,九州世界里面绝对没人能够识破天书世界拘拿魂魄的动作

所以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把外面那几个嘴贱的货色判了死刑,而且还是枪毙一千次一万次的那种!

面对这样的货色,他不着急。

喝完了茶,他悠悠然收好茶具,对结束了一段研究,又在愁眉苦脸的几位大师们问道:“我看你们昨天似乎颇有进展,怎么今天又这样了?”

“唉!昨天我们发xiàn

可以部分调动人皇大阵凝聚的庞大力量,本以为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手段。结果研究了一天,却发观这力量只能用来加持,加持在人或者法器上面。”主持研究的不觉大师脸上简直可以挤出苦水来,“但如此庞大的力量,人也好,法器也罢,怎么可能受得了!”

“大概也只有那些质地非凡、元灵已生的法宝,才能承shòu如此庞大的力量,进而施展出惊天动地的威力来吧……”

吴解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们虽然能够调动那股力量来加持,却没有办法控zhì

力量流出的速度,对吧?”

“没错。这么大的力量加持上去,不管是人还是法器,都会一瞬间被直接撑爆的。”

“……那么,大概要什么层次的修士,才能承shòu得住这种力量呢?”

“至少炼罡境界吧……不,这只是最低估计。我认为,大概需yào

凝元境界,才能有绝对的把握。”

吴解又点了点头,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就简单了。”他指了指自己,“等我准bèi

好了,你们把这股力量加持给我就行。”

“什么?!你一瞬间就会承shòu不住,直接炸成碎片的!

“放心吧。你看我像是个活腻了找死的人吗?”吴解笑得很爽朗也很自信,“死的只会是外面那些嘴贱的家伙,而不会是我!”

第八卷争锋 第十八章 烈火为界锁云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着三十天的斗法即将结束。

最后一天中午的时候,无论正派还是魔道,都做好了全力一搏的准bèi



师长们可以接受这种魔道得势正派得利的结局,可他们却不能!

正派弟子们走出于不忿的怒气,魔道弟子们则走出于没有尽lì

的恐惧。

理由截然相反,但决定如出一辙。

“尹师姐,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刚刚带队追杀,逼得神刀堂和万寿山两派师长将弟子们接走的心宗大师兄尚丹心低声问,“看那边的样子,怕是准bèi

冲出来跟咱们拼了。”

“敌不动,我不动。”尹霜很平静地回答,一点都没有紧张或者激动的意思。

“可是……再这样拖下去的话……”

“尚师弟,如果有一个本事不如你,也没什么后台的家伙,堵着你骂了十天,你会怎么办?”

“宰了他!”

“那不就行了。”尹霜悠然坐下,拿出竹筒喝果汁,犹如郊游一般闲逸,“连在天外天成长起来的你我都忍不了,他们当然更忍不了。只要我们不动,他们迟早会冲出来受死的。”

尚丹心沉默片刻,将尹霜的命令转述给别的魔道弟子们。

很显然,这说法并不合他们的胃口,但尹霜身为魔道八宗年青一代的最强者,她的威严不容挑zhàn

。除非有师长的命令,否则众人便当以她马首是瞻

观战的法台上,伯符宗主皱起了眉头,嘟嚷:“这尹霜本事不错,但做事一点也不爽利!真是无趣!”

“我也觉得她不像我血宗弟子,倒像是心宗的。”

“哦?你的意思是愿意把她转让给心宗?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胡扯!我们血宗好不容易出一个能打又稳重,有大将之风的人物。怎么能让给你们!反正你们那边稳重的人多得是,何必惦念着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心宗宗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三位宗主的交谈并未使用传音之法,正派中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颜掌门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此女日后必定要成为魔道巨擘,若是不能尽早扑灭的话……只怕弟子辈免不了深受其害啊!”

“话虽如此,但三教演法之后,此女必定会被小心保护,恐怕找不到机会了。”韶光真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想要铲除她,恐怕只有眼前这个机会。”

颜掌门眉毛一挑:“那就请陈道友替我传令吧。”

征得同意之后,他便让守护在九州山河图外的青羊观陈实长老替他向白帝七剑传达了一条死命令。

“不惜代价,击杀魔道弟子之首尹霜!”

而片刻之后,韶光真人和渡厄大师也同样发来了这条命令。

这事自然瞒不过三位魔门宗主,他们顿时便皱起眉头,同样向魔道弟子下了死命令。

“便是以命换命,也要把青羊观吴解给杀了!”

在他们看来,尹霜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但如果实在保不住的话也只好算了一一只要能够换到正派最顶尖的弟子,她也就不算白白牺牲了。

只是听到这消息之后,吴解也好、尹霜也罢,都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叹气之余,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样的想法一一

“你看看你,那么出风头干嘛!”

然而这事情属于彼此心底的秘密,再无别人得知。

对于双方的弟子们来说,师长的命令只是让他们多了一个值得拼杀的理由。而即使没有这个理由,他们也原本就要杀个你死我活!

接到命令之后,原本打算再等等的双方弟子们全都改变了主意,魔道弟子们纷纷登上九霄天龙阵阵图,准bèi

发动这强dà

的阵法,正道弟子们则来到了长安大阵的边缘,准bèi

冲出去大战一场。

尹霜并没有进入阵图之中,反而远远地落在后面,这自然是彬林本人的意思一一在他看来,那些别的弟子们死了就死了吧,只要这个最出色的弟子不死,这次三教斗法就算来的值。

而吴解则没有理会“多加小心”的劝诫,缓缓走上了人皇大阵的法台,开始将一个个法术朝着自己施展。

这是他早已练熟了的手段,顷刻之间,他就已经化作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透出一股灼热之意,让附近的高僧们大吃一惊,也让观战的师长们为之讶然。

但在各位还丹祖师之中最为激动的,却不是青羊观的韶光真人或者陈实长老,而是似乎本该和他毫无关系的老榕公和松柏生。

这两位老前辈在看到吴解化为火人的时候,不仅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

如此显著的表现,自然惊动了韶光真人,他疑惑地问:“老榕公,吴解这功法……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火……火灵法身!”老榕公还没开口,松柏生已经失声大叫,“难道他是火灵子转世!”

韶光真人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会儿,还是一无所得,但台下的长孙武却已经回过神来,惊讶得几乎跳起来,急忙用传音通知了韶光真人。

火灵子何许人也?那是五六千年前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强者,犹如今日的弃剑徒一般,所到之处群魔辟易,一身火焰神通不知dào

烧死了多少著名的邪魔。当年东海一战,魔门十六宗之首的龙魔宗满门上下围攻他一个,最后被他一把火烧灭了龙魔宗,烧光了东海龙宫,也烧绝了东海的鱼虾。

那一战之后,火灵子犯下滔天杀孽,从此自锁在渡劫峰,借助劫雷之意压制心魔。最后寿元将尽之时发誓日后重入道途,便转生而去。

长孙武镇守冥河源头,主要的任务就是观察本门弟子的转世情况,火灵子太虚自然是他观察的重点之意。只是数千年来,他从没有看到这位大神通祖师的魂魄转世,本以为这位祖师当年杀孽太重,还在地狱吃苦,却不料居然已经无声无息地转世了,还回到了青羊观……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但凝元真人白有心念传话之能,一个心念便将前因后果都传递给了韶光真人。韶光真人闻言,也差点跳起来,急忙传音陈长老,让他把吴解从九州山河图中捞出来。

但陈长老刚要出手,天一神君便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陈道友,我不会让你动手捞人的,死心吧!”

“那就看你拦不拦得住我我!”

天一神君冷冷一笑,喷出一口黑血,身上的气势骤然提升,眼中似乎有鬼火在森然燃烧:“本座就算今日耗尽精血,也容不得转世的火灵子在我面前被救走!”

对于正道中人来说,火灵子太虚是一段令人向往的传奇,但对于魔道中人来说,他就是世世代代切齿痛恨、须臾难忘的噩梦!

当年魔门十六宗何等昌盛!龙魔宗独霸东海、威服天下万水,何等的声势!

可原本应该对正道形成碾压的局面,就因这火灵子横空出世而渐渐逆转,甚至于最后一战,包括整个龙魔宗在内,一口气灭了六支宗门,此后更是每况愈下,直到后来在人间无法立足,不得不退守天外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火灵子!

所以此刻,天一神君是真的决定赌上性命,一定要阻止陈实将这转世的火灵子带走!

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若是魔道当兴,转世的火灵子自然会死在这一战中;而若是他没有死,那天一神君也算是尽了力,对得起神门历代先祖,无悔无愧。

横竖神门这一代也有杰出弟子,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任务交给弟子们吧

有他这样拦着,陈实长老便怎么也腾不出手去接吴解出来。台上台下多少双的眼睛,都死死盯住了九州山河图中的那场恶战。

现在,这一战甚至比炼罡修士们的战场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吴解对此可完全不知情,他发动了真火法身之后,整个人已经变成有形无形之物,再也不被血肉之躯束缚,理论上无论多么强dà

的力量,也能收得下一一当然,就算吸收不了也没关系,他可以把这些力量送进天书世界里面去。

所以无论如何,他已经站在不败之地。

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bèi

,他便对旁边小心等待的不觉大师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发动阵法。

不觉大师此刻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在下巴处滴落。但他一点也注意不到这些,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控zhì

阵法上。

极为小心地催动阵法,稍稍地扭转一下,让大阵的力量加持到吴解身上

下一瞬间,那笼罩着长安城的山岳虚影骤然消失,但随即便是一股千百丈的烈焰腾空而起!

无论是准bèi

杀出去的人还是想要杀进来的人,所有人都被那道冲天烈焰吸引了目光,一时间做不出任何事情。

这道烈焰从法台上升起,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直冲云霄,一直冲入青冥之中,才猛的爆散开来,化作无数的火流星,四面八方落下,又似展开了一把巨大的伞盖,将大半个长安城和城外的许多地方罩在里面。

其中自然也包括魔道弟子们乘坐的黑云。

“不好!”倪存反应极快,立kè

便明白情况不对,惊呼的同时,便不顾其他人还没准bèi

好,径直发动了九霄天龙大阵。

黑色的巨龙咆哮着从黑云中冲了出来,但只冲出一点点的距离,速度就猛地降低,仿佛被无形的锁链困住一般。

困住它的,自然便是吴解的法术。

封天绝地,不动火界!

第八卷争锋 第十九章 降魔当用霹雳火

当年目睹过火灵子太虚发威场面的修士们大多已经不在人世,只有一些长寿的妖族硕果仅存,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包括他在内,十几位从凝元到还丹不等的青羊观高手以太虚师叔为核心,组成了一个阵法,朝着敌阵深处一一也就是东海龙宫一一前进。

周围全都是敌人,一路恶战,一路前行。

同门一个个倒下,每一个都拖上了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但同门越来越少,可敌人的数目却似乎始终不见减少。

当看到龙魔宗宗主,那位号称万水至尊的东海龙祖之时,十几位同门已经只剩下遍体鳞伤的寥寥数人。作为这群人之中唯一的凝元修士,他能够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体质原因。

妖族的生命力比人类强得多,妖族的身体比人类强得多,所以他才能活到那个时候。

面对着得yì

洋洋的东海龙祖,苦战许久连周身火焰都黯淡了的太虚师叔豪迈地大笑,然后便发动了名为火界的法术。

刹那间天地万物被一片赤红覆盖,赤红之中,几乎所有的敌人都动弹不得,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东海龙祖。

太虚师叔缠住了龙祖,而他们就挥着屠刀,毫不留情地将之前还凶神恶煞般的敌人犹如杀鸡宰羊一般屠戮殆尽。

等到太虚祖师力竭而不能再支持火界的时候,东海龙宫内外,已经几乎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面对着几乎发狂的龙祖,太虚祖师将火焰转变为无物不燃的毒火,那一场大火烧得惊天动地,烧死了龙祖,烧毁了龙宫,烧绝了东海水族,也烧出了火灵子的绝代威名!

一转眼,已经五千多年了……

看着化身火灵的吴解再次施展出那笼罩天地的红色世界,将黑色的巨龙束缚得寸步难行,长孙武不禁有些出神,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那正邪决战的战场,又一次跟随着那熊熊燃烧的身影,在激烈的厮杀之中一路前进。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明白一切只是幻觉,纵然吴解多半是太虚师叔转世,也已经不是火灵子本人了。

修士转世,还丹六转之前无法开启前世的记忆,就算开启了前世记忆,所看到的也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像,只是给他一些额外的经验和感悟,不会让他变成前世的那个人。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太虚祖师的转世,吴解必定会成为令人瞩目的人物,正派会对他寄予厚望,魔道会对他欲杀之而后快,就算是不问世事的玄门中人,也免不了对他高看一眼。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下。

吴解必须从这一战中活下来!

长孙武可还记得,当初太虚师叔施展火界之后,虚弱到了什么地步一一已经连神智都已经模糊,全身火焰眼看就要熄灭。

如果不是那种情况,太虚师叔怎么可能做出火烧东海的疯狂行为来!

现在吴解虽然施法困住了魔道弟子们所化的黑龙,但他们能够打破这赫赫有名的九霄天龙阵,击杀魔道弟子们,以避免吴解力竭被杀吗?

更重yào

的是,吴解似乎并没有完全掌握这火界法术,在火界之中,非但敌人被束缚住了,战友也一样动弹不得,能够行动的只有他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打破九霄天龙阵,就更加困难了……

吴解倒是没想到过这些问题,他施展不动火界之后,便直奔被火界束缚而行动迟缓的黑龙奔去。

真火法身在火界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他脚下踩着烈焰踏空而行,颇有几分炼罡修士腾云驾雾的感觉。速度也丝毫不慢,只用了十来步就跨过了小半个长安城,冲到了火龙的面前。

神火剑丸急速旋转,犹如出膛的子弹一般,呼啸着在空中留下一道赤红的残影,直奔黑龙的额头。

轰然巨响,黑龙身子微微一震,而剑丸犹如撞在了坚不可摧的巨石上一般,被弹了回来,发出阵阵嗡声。

“这么结实?!”吴解吃了一惊,顺手抓住剑丸,以真气催发出一道烈焰长刀,对准黑龙的眼睛刺去。

在长刀刺中之前,黑龙闭上了眼睛。

当的一声,他只觉得双臂发麻,虎口剧痛,双手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长刀连同着剑丸一起脱手。

这东西硬得过头了吧!

“用天问剑诀!”杜若大叫,“天问剑诀无坚不摧,这黑龙应该也不是问题!”

吴解皱了皱眉,并没有理睬他的意见。

天问剑诀或许的确能够打穿黑龙的防御,但他可记得尹霜也是懂得天问剑诀的,而且很可能在魔门之中曝过光,如果此刻自己也施展出了天问剑诀来,难保那些观战的还丹祖师们不会看出一些端倪!

至于这一战之后如何向师门解释为何不用天问剑诀的原因,他大可以推说初次施展这么大规模的火界,精力消耗严重,已经不足以施展这无上剑诀……反正无论不动火界还是天问剑诀,师门中都只有他一个人会,不用担心被揭穿。

他所不知dào

的是,在黑龙背后的阴云里面,尹霜皱着眉头,手指轻轻颤抖,心中也正在天人交战。

不动火界虽然厉害,却只能束缚人的身体,束缚不住心灵。而她的天问剑诀,已经到了可以不借助身体或者法器,纯以意念刺出无形之剑的层次。

如果此刻全力出手的话,或许能够刺破火界:有心算无心之下,一剑刺死吴解也未尝不可能!但她在犹豫。在这残酷的世界里面,她一直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有一位真zhèng

能够理解她的同乡,就算是相忘于江湖也没关系,有他在,她在这茫茫天地间,就不是孤独一人。

若非万不得已,她怎么也不想失去他!

看着前面吴解不断施展各种招数,对着九霄天龙阵所化的黑龙狂轰滥炸,一边打一边还在嘟嚷“怎么这么硬啊!“她突然心中一软,不知dào

怎么的就想要笑,所有的杀意不翼而飞。

这么一个有趣的家伙,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吴解混不知dào

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此刻他正在苦恼。

不能用天问剑诀的情况下,他发xiàn

还真的自己拿这黑龙没办法!

这东西也不知dào

究竟怎么做的,硬得超乎想象。他想尽了办法,却连一片龙鳞都打不掉,更不要说将这巨兽给弄死弄残。

他当然不知dào

,眼前的九霄天龙阵虽然在威力上比较残次,但阵图的质地可实实在在是还丹层次,纵然他的功力被人皇大阵强行提升到了能够束缚黑龙的地步,但却不懂得太高级的法术,也没有十分高级的法器,一时间还真的拿它没辙。

好在人皇大阵提供的力量足够充沛,使得他能够一直维持着不动火界的运作,让原本应该迅捷如惊雷的黑龙变得迟缓无比,否则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呢!

时间缓缓过去,黑龙中的魔道弟子们渐渐看穿了吴解有心无力的尴尬局面,便动起了别的心思。

他们心知肯定追不上吴解,但就算杀不到吴解,也可以杀别人啊!

吴解能跑,别人可不能!

操纵黑龙只需yào

用意念而不需yào

动手,当这些魔道弟子们打定主意之后,黑龙便以缓慢但却很坚决的动作,扭动着身体,朝着地面上那些正道弟子飞去。

它的尾巴缓缓抬起,显然将要狠狠地打下去。

吴解一惊,心知不妙,急忙冲到黑龙的尾巴处,想要用法力拉住它。

但纵然他用尽lì



,那条巨大的尾巴依然还是在缓缓地朝着地面击落。

眼看着它快要打下去,将地面上的正派弟子们打成齑粉,吴解只急得眼前发黑!

就在这个瞬间,他的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眼前发黑……

他飞快地冲到了黑龙的面前,朝着正挥动巨尾砸过来的黑龙狞笑一声,抬手抠向了自己的左眼。

其实……他还真的有一招非常强力的招数呢!

将庞大的火力凝聚在眼球之中,凝聚到极点的话,这颗眼球就会化成火眼。然后把这颗火眼挖出来,当做雷火珠一类的法器掷出去,便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当他刚刚踏入先天境界的时候,一颗火眼的威力便足以令炼罡修士退避三舍,如今他可以动用的火力强dà

得超乎想象,那么这一招会有多大的威力呢?

“大家伙……看我的绝招!”

因为剧痛,他发出惨烈的吼声。

吴解咝咝地抽着冷气,疼痛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左眼活生生挖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昏过去似的。

但他没有昏过去,相反却因为剧痛的缘故,全身火力猛烈了至少一倍,从火人化成了火炬,甚至将脚下的地面前烧得开始融化。

然而即是如此剧烈的高温,对于手上那颗眼珠来说也显得微不足道。即是已经化成真火法身,他也觉得这颗眼珠炙热无比,仿佛要把他的手给烧化了一般!

于是他一秒钟也不敢多等,甩手将火眼掷了出去。

赤红的眼珠撞上了漆黑的龙尾,化作耀眼的光芒。

第八卷争锋 第二十章 正道终究胜邪魔

面对看来势汹汹难以阻挡的巨大黑龙,不愿施展天问剑诀的吴解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火眼!

将人皇大阵给予他的力量转化成火力,然后压缩到左眼里面,将眼珠化为火眼,然后他就挖出了这颗眼珠,当作雷火珠朝着黑龙砸去。

下一瞬间,猛烈的火焰吞没了大半条黑龙,伴随着强光和剧烈的轰鸣,周围的火焰犹如波浪一般层层起伏。这震动甚至传出了火界,令整个长安城都在摇晃,甚至连坚实的城墙上都出现了裂纹,犹如遭遇了大地震一般。

火眼爆zhà

的威力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它击穿了黑龙的身躯,突pò

了九霄天龙阵的重重防御,甚至冲进了控zhì

中枢,从后往前,一个一个击溃那些控zhì

法阵的防御,将一个又一个魔道弟子烧成灰烬。

眼看着九霄天龙阵内的所有魔道弟子将要被一网打尽,心宗宗主站了起来,手一挥,十余名惊魂未定的魔道弟子们便离开了九州山河图,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而与此同时,血宗宗主彬林已经把尹霜接了出来。

“这一场入道境界的比试,我们神f-j认输。”心宗宗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恭喜青羊观又赢了一回,而且还找回了当年威震天下的火灵子。日后威压各派,独霸天下,想来也是顺理成章。”

“是啊,未来的这千年岁月,只怕这人间就是你们的了。”彬林的老脸皮笑肉不笑,煞是诡异。

韶光真人眉头一皱,刚想要开口解释,颜掌门却已经抢先说道:“神山五道,同出一枝。若是日后吴解重现火灵子的神威,我白帝阁唯青羊观马首是瞻,亦无不可。”

“善哉善哉,我佛门乃是世外之人,有人扛起正道大旗,我等求之不得!”

“嘿嘿!嘿嘿嘿嘿……”心宗和血宗两位宗主一言不发,只有武宗伯符桀桀冷笑,犹如怪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三位宗主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在挑拨离间。但纵然颜掌门和渡厄大师都立kè

表态,两派上下那么多人,却未必人人都和他们一样的想法。就算白帝阁和白莲堂能够不被挑拨,天下各派也未必愿意再出一位火灵子。

弃剑徒虽然厉害,可弃剑徒为人孤僻,几乎不交朋友,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所谓“无回谷”其实只是那些武道强者们的自封,他甚至连徒弟都没有!

所以弃剑徒的存zài

,并不会让那些中小门派感觉到压力,只要不招惹他,大家便能直接当他不存zài



但吴解可不同!他是青羊观第二十七代的大弟子,他的存zài

,必定会给整个青羊观带来巨大的优势。正如几位宗主所说,日后威压各派,群雄俯首,乃至于万仙来朝,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都是事实,合情合理。魔道宗主们施展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是虽然明明白白说出来,却让人无可奈何的手段。

或许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吴解会用实jì

行动证明他并非一个会以力量威压各派的人物,但至少在那之前,魔道宗主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效果。

虽然输了这一场,可他们成功地恶心到了青羊观,总算是不无小补。

而这个时候,九州山河图中的吴解已经气虚力竭,甚至站都站不稳,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只是倒下之前,他还记得伸手接住那枚从空中缓缓落下的大齐国灵符。

经此一战,九州七国的灵符便有六份落入正派之手,剩下的那一份显然是落在通天派手上,而看通天派掌门老榕公走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他和太上长老松柏生当年东海大战的时候都是正道联军的一员,自然也不会与正派弟子为难。

这一届三教演法入道境界的交锋,正派差不多可以算是大获全胜。而其中贡献最大的,便是吴解!

不等整个比赛完全结束,吴解就已经在门中师长的护送下离开了九州山河图,被送到了穿云龟之中安歇。这一战他已经做得足够多,现在该是让他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吴解这一觉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到处疼痛,骨头酸痛、肌肉胀痛、经脉刺痛、连皮肤都紧绷得似乎随时可能开裂

“这是怎么回事啊!”伸了一个懒腰却差点闪了腰之后,他忍不住开。抱怨,“以前用真火法身和不动火界,也没遇到过这种问题啊!”

“问题不在于你施展的法术,而在于你接纳的那些天地元气!”人影一闪,长孙师叔祖神出鬼没地出现,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年纪轻轻的那么想不开干什么?九州山河图里面的长安大阵虽然是假货,但凝聚起来的天地元气可不是假的!你把那么多天地元气强行吸收,没有当场爆zhà

就该感叹火部正法神妙无方了,还想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吗?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可当时不这么做的话,就输了啊!”

“呸!输一场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哪有那么容易输!只要你们多等一段时间,他们非得强攻长安大阵不可,等他们强攻失败,你们动手反击……多简单的事!”

“但万一他们不强攻呢?”

“没有这个‘万一’!”长孙师叔祖吐沫几乎喷到了他的脸上,“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打仗这种事情,就是要沉住气!既然你们已经占据了地利,那么不管敌人玩什么花样,你们只管牢牢守住,等他们来进攻就行。他们不来的话,就这么结束也没啥不好的。”

“可是师门有令一一”

“管他去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该怎么办,临场判断是最重yào

的!你们当时只要牢牢守住长安,魔道的小崽子们就只能硬着头皮打上来,那样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九霄天龙阵和长安大阵同归于尽,然后一群气虚力竭的家伙对上养精蓄锐多日的你们……本该是稳赢的局面,结果被你们打得那么凶险……”

吴解一缩头,笑得有些尴尬。

“还有,你的火界怎么用得稀奇古怪的?当年太虚师叔用这一招的时候,可是只困敌人不困战友的。你倒好,一视同仁啊!这么搞的话,岂不是把火界最大的优势给弄没了?”

“啊?!”吴解的嘴巴顿时长得可以塞进一颗鸵鸟蛋,“火界还能这么用?!”

“当然能!要不然你以为太虚师叔天下无dí

的成名是怎么打出来的?火界一开,他负责顶住对方最厉害的,然后我们就负责扫荡喽哕……如果不这样的话,一旦被人缠住,火界就等于白用了。”

吴解连连点头,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紧张地问:“师叔祖,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月吧。”

“那么……三教演法的结果如何?”

“还在打。”长孙武淡淡地说,“炼罡那批刚刚打完,小李子又砍死了一个颇有名气的魔道后起之秀……这小子功夫不错,法武合一在他手上用得比我还灵活。可他的性格实在有点偏激,非得有把握砍死人才肯出手。为了等一个确凿的机会,宁可受那么多伤……说实话我都有点后悔了,或许当年不该教他这招……”

“最后咱们是赢是输?”

“赢了,虽然赢得有点惨……”长孙武叹了口气,“白帝阁死了三个,白莲堂死了一个,咱们这边死了两个……唉!这些孩子本来都应该继xù

成长下去的啊!”

吴解一愣,急忙追问:“本门……有两位师叔殉道?”

“没错,小狗蛋眉心中了一记化血神针,救都来不及;大衮跟魔崽子同归于尽了……”长孙武的神色黯然,颇有几分凄凉,“当年他们九大弟子,百年前那一场之后就变成了七大弟子;如今只剩五大弟子了……”

吴解沉默不语,心中既震惊又难过。

那两位师叔虽然和他相处不多,但毕竟是本门师长,平时对他们这些二十七代弟子有不少关照。却不料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面,便已经天人永隔。

“不过魔崽子们也没讨到好处,他们死了十一个,尤其是武宗伯符的衣钵传人死了一一那家伙当时跳着吼着,几乎发了狂,好像死的不是徒弟,而是亲生儿子似的……要不是另外两个宗主直接拽住,恐怕他就冲上来跟咱们拼命了。”

“两位师叔殉道的时候,师叔祖你也差不多吧?”

长孙武摸了摸胡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五十年一次的三教演法,五十年一次的生死杀场……虽然把争斗控zhì

在一定程度里面,的确是好事。可看着一代代优秀弟子们去战去死……总觉得不是滋味啊!”

他仰起头来,不让吴解看到眼中闪烁的泪光。

“我不知dào

你是不是太虚师叔转世,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既然你继承了威震天下的火部正法,日后一定要像太虚师叔那么强!到时候,带着师兄弟们打上天外天,结束这绵延无数年的道魔之争吧!”

吴解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这个请求太沉重,他没把握能够做得到。

长孙武也没指望吴解回答,感叹片刻,便告辞离开一一凝元境界的战斗即将开始,他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呢!

凝元修士的战斗极为激烈,吴解他们纵然在穿云龟里面,也感觉到阵阵令人心悸的震撼。激战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正派再次胜出。

代表青羊观出战的三位长老,最后只回来了两位。浑身是伤的长孙武背着奄奄一息的即墨真人走出了战场,而那位喜欢爆zhà

的黑白子长老,则展示了他人生中最璀璨最壮观的一次爆zhà



就是这一炸,将原本魔道的优势局面炸得荡然无存,令胜负的天平为之逆转。

“这些年来,你们在人间过着还算太平的生活,但这太平来得并不容易。”三教演法结束的时候,韶光真人对入道弟子们说道,“人间的太平,是我们一代又一代在这小星天厮杀,用鲜血守住的!我们修liàn

成仙,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人间!”

“记住这些天所见到的一切吧,这份责任,迟早会交到你们的手上。”

他淡淡地笑了笑,神情有些唏嘘,但随即又换成了严肃勇毅之色。

“但你们更要记住一点:无论魔道如何猖獗,如何强dà

,我们也一定能战胜他们!”

“当年我们可以把他们赶出人间,现在我们可以将他们牢牢地拦在天外天,日后我们必将犁庭扫穴,为人间彻底消除来自他们的威胁!”

他的眼中光芒闪烁,犹如雷霆划破长空:“正道必胜!邪魔必亡!”

第九卷飞仙 第一章 地火炼兮

吴解盘膝坐在一块青色的石盘上,头顶的石钟乳上一滴一滴微红的地火缓缓落下,落到他头顶上的时候,便像是水滴落进干燥的海绵一样,被立kè

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他的丹田之中,一团炙热的火焰正在不断旋转,每旋转一次,就凝练一分。

这不是寻常火力,而是纯净的人体元气,是修士性命相关的一口纯阳真元。只要将它凝练到极致,便能配合从幽冥世界撷取的纯净冥火,阴阳相激产生罡风。

这是灵霄火部正法里面所记载的手段,唯有修成火系无上妙法的修士才能做得到。

罡风也分几等,最上等的罡风和粗粗凝聚的罡风,无论威力还是神通,都差得太多。而若是想要从炼罡踏入凝元,就必须把自身罡风反复洗练凝聚到最高层次,因为只有最高层次的罡风,才能将真气压缩成真元。

这是炼罡凝元的重yào

关口,上等功法和下等功法的差距,在此一目了然。

但凡直指飞升的妙法,在这个关口都是直接成就上等罡风的。

比方说太上九转丹经,一旦寻找出适合自己的罡风凝练之道,凝练出来的必定是和自身完全契合的罡风,虽然强度未必很高,可操纵起来得心应手,日后凝聚淬炼都很方便。不愧是那位无名祖师亲传的无上妙法!

而吴解的灵霄火部正法虽然没有这么精密,却走了另外一条路子,它不去考lǜ

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一个劲儿地将阴阳二火凝练到极致,再对已经提炼修成无漏之身的肉身进行反复淬炼强化,等到最后一切都强无可强,便阴阳相激,自然产生最猛烈的罡风一一正好适合淬炼到极致的肉身。

这就是两条截然相反的思路,第一条寻求最适合自己的东西,因为最适合的就是最好的;第二条则改变自己,主动去适合最优秀的东西。两条路孰高孰低,就连茉莉也难以判断,但她对这两条思路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此乃长生大道!”茉莉说,“无论是你们青羊观的那位无名祖师,还是创出火部正法的天界斗神,都是才华横溢之辈。他们在设计功法的时候丝毫没有存着私心,当真是殚心竭虑,推敲出了如此巧妙的功法一一尤其是功法所蕴含的思路,更是无价之宝!”

“难得看到你这么推崇别人啊。”杜若见她说得这么慎重,忍不住打趣o

“……至少当年我听说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人。”茉莉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茫然,“当年我们那个时代,师傅教徒弟的时候,留一手都算好的,留五六七八手司空见惯,功法有缺陷理所当然。所以每一个修liàn

有成的人,重视的都是功法的思路而非具体内容。”

“想不到如今世界,师傅教徒弟的时候却这么竭心尽lì

一一要推敲出如此完善的功法,不知dào

要消耗多少心血,花费多少时间!”

“那么,你觉得是现在这个时代好呢?还是当年好?”吴解笑着问。

“当然是当年好!当年我们多自在啊!看谁不顺眼就杀谁,看中了什么东西就抢过来,走在路上都是横冲直撞的……可你看看现在,师傅你好歹一个神仙,为了这个通往地心火穴的山洞,还得花钱买下这片山头。日后吸收完了这里的地火,居然还要负责施法引天火补偿地脉,以免附近的农田歉收……这神仙做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钱财对我是身外之物,买下山头只是为了防止可能的争执。至于吸收地火之后补偿地脉,则是应尽的义务一一我们修士不是蛀虫,是维护天人和谐的使者,只索取不付出,拿了别人的东西不做补偿,这是不对的!”

“小家子气……”

“茉莉啊,那些农夫日日辛苦,一年下来的收获也仅仅只够全家人的生活,所余之少,往往要好几年才能置办一点家私。若是我吸收了地脉之火之后不做补偿,这里至少要歉收十多年……何忍于心啊!”

“凡人的死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修士也是从凡人中来,我的父母就是凡人。我关心我的父母,就应该关系天下千千万万的父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倒也罢了,怎么能够刻意侵害他们呢?”

茉莉被他说得头晕眼花,大叫着:“不可能!这么和善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师傅!一切都是幻觉!骗不倒我的!这一定是做梦!等我睡醒就好了!”便变回兔子外形,抱着一棵三尺多长的巨型人参跑到灵木下面睡觉去了。

吴解笑着叹了口气,精神回到现实,缓缓收功。

吸收地火不能一蹴而就,那样对大地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甚至可能让良田变成荒漠。这种事情他自然不能做,不仅不能做,而且如果看到有谁打算这么干的话,还需yào

设法阻止。

正派修士行走天下,原本就肩负着维护苍生的责任。

施展土遁从重重岩石下面钻出去,他站在那座不起眼的小山山顶上环顾周围。仅剩的右眼之中火光闪烁,便看到眼前的大地上有丝丝缕缕的黄光腾起。

这是地气,也是土地肥沃的象征,地气越浓厚,土地便越肥沃。

和半个月前他来到这里时相比,这片土地的地气明显稀薄了许多。

吴解暗暗叹气,仰头看向天空,默默念诵咒语,将太阳真火源源不断地吸收下来,再以自身为法器,滤去其中燥热之性,然后反过来注入大地。

这一番施法足足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再也没有太阳真火可以吸取,他才停了下来。

现在看去,地气比早上已经浓厚了少许。

他这番做法并非只走出于道德,也是修liàn

的一种。正派修士追求的是天人和谐,潜修之处要努力营造能够使得万物繁荣的环境,这才能由外到内,映照心灵,为日后明心还丹打下基础。

一天的施法使得他精神疲惫,便服了灵露和辟谷丹,坐在山顶上调息恢复。等到明月过了中天,精神完全恢复过来之后,才再次土遁回到地脉火穴之中,开始继xù

修liàn



如此这般,需yào

持续大概三个月的时间。

距离三教演法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当初回到师门之后,吴解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就被将岸师伯拖着出门,来到了这处地脉火穴。

大地的脉动犹如人的气血流动,这种浅层的火穴往往出现之后没多久就会消失,所以要抓紧时间,趁着它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好好修liàn

,不能浪费这份好运气。

至于他的伤势,元气灌体其实有利有弊,并不完全是坏事。唯一麻烦的在于他的左眼,但这个一时间也急不得,师长们表示会帮他想办法,他且专心去修liàn

就是。

随着这些天的修liàn

,当初那些灌入身体、没来得及消耗的额外元气已经渐渐消耗干净,绝大部分都转化成了他的真气,让他的功力又深厚了许多。加上不断吸收地火,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纯阳火力积蓄已经接近极限,这一部分的修liàn

快要完成了。

修liàn

之余,他检查自身的储备,发xiàn

冥火的积累还稍显不足,大概等完成了眼前的修liàn

之后,就要加强对冥火的吸收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过快地吸收冥火是颇为危险的事情,可对吴解而言,这份危险却并不存zài

一一或者说,被茉莉化解了。

自从当初表示要为吴解做点什么以证明自己神通广大之后,茉莉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打造了一个小的可怜的轮回盘。

轮回盘乃是天道之宝,能连接阴阳,使得死者转生,维持阴阳平衡。茉莉以杜若所居住的黑土为幽冥,以那座火山为炼狱,以杜馨的圣泉为生命之本,以栽种灵木的药田为人间,构筑起了一个简陋到极点的生死轮回,打造出了一面比她的巴掌稍稍大了那么一点点的轮回盘。

这么小的轮回盘和这么简陋的生死轮回,自然不可能真的帮zhù

别人投胎转世,但它却能够有效地转化阴阳二气,培养出好几种非常重yào

的资源一一吴解眼下所需yào

的冥火,就是其中之一。

一般人之所以不能大量吸收冥火,是因为冥火和生者并不协调,吸收太多的话,会反过来损害自己的生机,过犹不及。但在天书世界里面,吴解的生机是无穷无尽的,可以尽情地损害,损害十年八载都没问题!

所以只要完成了阳火的凝练,他就可以去天书世界里面一口气凝练足够的冥火,然后回到山门闭关,阴阳二火相激产生罡气,踏入炼罡境界。

或者现在可以说得更干脆一点一一炼罡境界,一般凡人眼中那种腾云驾雾直上青冥的飞仙境界,对于吴解来说,已经不再是“迟早会达到”的未来,而是触手可及的将来!

一想到很快就能踏入炼罡境界,成为真zhèng

意义上的仙人,即便吴解性格稳重,也忍不住有些急躁。

急躁的心情乃是修士们的大敌,自古以来,不知dào

多少惊采绝艳之辈都是因为一时急躁埋下隐患,最后在修liàn

中隐患爆fā

,走火入魔送了性命。

所以对他来说,此刻最需yào

的其实不是勇猛精进,而是平缓心态,将那份焦躁之气慢慢消去,才能着手进行下一步修liàn



现在这种修liàn

半个夜晚,然后花一整天接引太阳真火滋润大地的功夫,既是正派修士应尽的义务,也是对心灵的修liàn



面对近在咫尺的机遇,不急不躁,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这份功夫或许眼前看不到任何用处,但对于他将来的成长,好处甚至还远在地脉火穴之上!

第九卷飞仙 第二章 罡风吹

吴解这一修liàn

,就是整整一年。因为他修liàn

的时间比预定长了太多,虽然联系的结果似乎很正常,但师门还是有些担心,让正好在这一带云游的长老肖月来看望了他一番。

肖长老出身妖族,凝元巅峰之后一直在人间到处游荡,寻找明心还丹的契机,上次回山门还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关于吴解可能是火灵子转世这件事,他是在游历史际听说的,一直就有点好奇。这次得到了机会,自然要来看看吴解究竟何许人也。

当这位游历近千年的长老看到吴解的时候,他正端坐在小山的山顶上,不断接引太阳真火滋润地气。

肖长老目光如电,一眼就看出他体内阴阳二气已经饱和,身体也淬炼到了极致,完全可以动手激发罡风。但这位长老可不会读心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赶快去闭关冲击更高境界,却还在这里混时间。

“我在磨练心境。”吴解答道,“在我将心中的急躁之意完全磨去之前,我不会回山闭关冲击炼罡境界的。”

肖长老一愣,疑惑地说:“磨练心境又不急在这一时……”

“佛门有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既然现在可以磨练,我为什么要等以后呢?眼前事,眼前毕。反正阴阳二气已足,肉身锻炼已尽,炼罡的机缘不会飞走的。”

“你这么注重心境的磨练,岂不是太过执着了?这样的话,日后明心一关该如何放下执着呢?须知心灵一片空明,才能照见本心啊!”肖长老此刻已经不敢把吴解当成晚辈来看,言语之中多了几分探讨之意。

“放不下的话,就不放下呗。”吴解笑着说,“我做我想做的事,空明也罢,不空明也罢,我要做的事情难道有区别吗?”

“事情一样,但想法不同。这就是明心与否的区别。”

“事情一样就足够了,一万个人有一万种不同的想法,只要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是否明心,又有什么关系?”

肖长老想了许久,最后哈哈大笑,向吴解作了个揖,转身飘然离去。

然后,当吴解终于把心中的急躁之意完全磨尽,悠悠然返回山门的时候,便得知肖长老已经开始闭关,冲击还丹境界。

“他的积累早就足够了,但他一直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放下执着。”吴解去丹房领取炼罡辅助丹药“散气丹”的时候,瑞龄真人笑道,“其实这就是他的执着啊!”

吴解点头,其实见性也好明心也罢,道理都很简单,但知易行难,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做flj去n又是另一回事。

这正如当初在地球上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知dào

只要刻苦学习成绩就好,只要认真锻炼身体就好,只要作息规律精神就好,但有多少人能够做得到?

那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尚且很困难。更不要说号称修道最大难关的明心还丹这一关了!

而且就算像肖长老这样想通了,也不代表能够还丹成功一一从凝元到还丹,要经过心魔劫,不知dào

多少修士都走过不了心魔劫,自以为已经成功,其实还在闭关,就这么一直闭关到死,再也没能从心魔幻境里面挣脱。

吴解这番冲击炼罡境界也是要渡劫的,此劫名日罡风劫,说白了就是自身的罡风太过猛烈,以至于超出了肉体或者魂魄能够承shòu的极限,前者会导致肉身损毁,后者会导致身魂分离一一反正都是死,在他看来也差不多。

一般的散修,这个时候只能硬扛,或者跟老天爷赌一把,看看自己运气好不好。像吴解这种背后有门派支持的修士,便能使用散气丹来消解过度猛烈的罡风,虽然可能导致炼成的罡风等级下降,但至少没了生命危险。

在这一点上,修liàn

太上九转丹经的人就很占便宜,因为那功法练成的罡气和自身完全契合,分量恰到好处,一点都不会多出来。

而吴解所修liàn

的火部正法,其实倒也未必需yào

散气丹一一要是罡风强得连他已经淬炼到极点的无漏之身都扛不住,散气丹也帮不上多大忙……

这道理浅显得很,不过横竖有备无患,没准就用得上嘛。

所以当吴解来到本门弟子突pò

炼罡境界专用的闭关石室时,身边零零碎碎带了不少东西。

嗯,据说都是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当他进入石室,落下闸门之后,石室师兄弟们围了一圈。

“你们说大师兄这次能不能顺利破关,成就炼罡仙人?”安子清有些担心的说,“我看他体内的气息强烈到简直要破体而出,罡风会不会强过头?”

“应该不会,大师兄的火部正法神妙之处不亚于我们的九转丹经,没理由会在炼罡这个关口就吃亏。”易悌手上拿着一本笔记,“这是和太虚祖师同时期的一位祖师对火部正法和九转丹经的对比记录,从记录上看来,火部正法在炼罡凝元这两关应该是很容易的。”

“可再怎么容易……终究也不是肯定有把握啊……大师兄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到现在左眼还没治好呢……”女弟子柯丹嘟嚷着,“你们几个跟他一起去的,怎么就看着他伤成这样?”

安子清等人顿时垂头丧气,一脸尴尬之色。

吴解并不知dào

石室外面的对话,他坐在能够精心的法器蒲团上,将准bèi

好的东西放在周围,最后检查了一遍,然后便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只是一个念头,早已积蓄到极限的阴阳二火便猛地撞在了一起,纯阳纯阴两股气息激荡,随着这种激荡,一股无形的力量油然而生。

这便是二气激荡所生之物,有人称之曰“炁“但更多的人则懒得给它取个名字。因为一个修士一生往往只会接触它一两次一一这力量,唯有入道巅峰突pò

到炼罡的时候才会出现,此前不会出现,此后也不会。

它没有别的用途,唯一的作用就是催生和壮大罡风。

这股力量一开始极为弱小,但阴阳二火不断猛撞,不断激荡,它就生成得越来越多。不知dào

什么时候,吴解身上突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犹如岩石崩碎一般,与此同时,一股狂风从他身上毫无征兆地刮了起来。

二气激荡,罡风已成!

若是寻常修士,此时便可以出关,宣bù

炼罡成功,但吴解却没有这么做,依然继xù

运功。

此时他的意识却停留在体内,控zhì

着阴阳二火猛撞的速度,让它们以一种相对稳定的速度继xù

碰撞,继xù

激荡出那种无形之力,以催动罡风不断加强,提升它的质量。

以常理来说,这就是在冒险。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以他的体魄之强,不趁此机会一口气将罡风的质地提升上去,难道还等日后漫漫淬炼吗?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体内储备的两种火焰不断碰撞,激荡出越来越多的无形之力,催动着罡风继xù

加强。

时间渐渐过去,石室内的罡风己经猛烈地将所有的东西都吹得乱七八糟,除了被地上法阵保护住的几瓶丹药之外,别的那些“有备无患”的东西差不多都成了碎片,甚至连吴解身上的法袍都出现了裂纹。

但法袍下的身体却纹丝不动,任凭罡风呼啸,不仅没有半点伤痕,甚至连一条白印子都看不见。

要知dào

,现在这些罡风,可是已经比人间劲弩射出的利矢还要有力了啊!

又过了一会儿,石室内的墙壁上泛起了奇异的光芒,那是守护石室的阵法终于被过于猛烈的罡风激活了。

一般到这个时候,罡风就己经到了极限,怎么也该服用散风丹了。可吴解却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依然还在催动阴阳二火继xù

碰撞,不断催生出更多更强烈的罡风来。

闭关室外面,韶光真人远远地看着这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自言自语,“就算是无漏之身,也吃不消这么猛烈的罡风!”

他正要去阻止吴解,人影一闪,掌门真人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放心吧,那小子不是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傻瓜。”

“掌门师兄!罡风猛烈到那种程度,真要出人命的!”

“可你看他,连一点伤都还没受呢。”

“魂魄会吃不消的!”

“他既然还能继xù

催动罡风加强,魂魄就受得了。”掌门真人很难得地固执己见,“吴解这孩子呢,性格有点大随和了,在很多问题上不够固执。难得他这么固执一回,咱们还是别阻拦他吧。”

“……你是想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韶光真人斜着眼睛,颇有几分不屑,“他比你严肃认真多了!日后要是他当掌门人,至少不会把各种事清扔给师弟去做,自己整天睡懒觉!”

“我那是在修liàn

——”

“一个掌门人,整天修liàn

,门派里面的事清什么都不管……亏你有脸说!”

掌门真人被批评得哑口无言,但却还是拦在韶光真人面前,不让他过去。

这种清况下,韶光真人也无法可想,只能担心地看向吴解那边。

闭关石室阻挡不了还丹修士的目光,两位真人四道目光都注视着石室里面,看着罡风依然不断加强,看着吴解的身体渐渐被罡风吹得腾空而起,皮肤上也出现了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差不多了!”韶光真人叫道,“等受伤流血就迟了!罡风之中受伤,一瞬间身体就要支离破碎!”

掌门真人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罡风已经猛烈地连石室里面的阵法都开始渐渐瓦解,吴解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红痕,眼看着就要承shòu不住。

这时候韶光真人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掌门真人答yīng

不答yīng

,直接冲了过去。

掌门真人这次并未阻拦,反而跟他一起同行,影子一闪,两人便来到了石室之中。

但就在他们准bèi

动手阻止吴解的时候,原本还在呼啸的罡风猛地停了下来,犹如百川归海一般,一口气都纳入了吴解的体内。

两位真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之色。

居然成功了?果然成功了!

当吴解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石室之中一片狼藉,带进来的东西全都成了碎屑,连自己身上的法袍都成了碎布。

但在他面前,却好端端放着一件崭新的法袍,法袍旁边的地面上还有四个字。

再接再厉!

吴解没有去深思法袍和刻字的来历,换上这件新袍子,然后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开启石门,在师弟们有些担心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抬手卷起一股虽然柔和,却有极大力量的轻风。

罡风!

刹那间,欢呼声连成一片。

第九卷飞仙 第三章 乘轻云兮

吴解练就罡气,不仅踏出了他修道生涯中的又一大步,更对同辈的师弟妹们有着无可估量的激励意义。

按照民间的神话传说,所谓神仙,应该能够腾云驾雾日行万里,应该能够上入青冥下入幽冥,应该能够餐霞饮露长生不老……只有成就了炼罡境界,才能将这些事情统统做到,成为符合九州大地百姓们想象的“神仙”。

因为能够不借助任何法器腾空飞行,所以炼罡修士又有一个俗称,叫做“飞仙”。

吴解他们身在仙门之中,自然不会像凡夫俗子那样被传说所迷。但仙人也是从凡人之中来的,就连安子清和骆瑜这种从小在修仙家族里面成长起来的,都免不了对于炼罡境界有着特别的向往。

踏入此境,乘云飞行,朝游北海暮苍梧,才是仙人应有的风范!

所以吴解这番炼罡成功,犹如一群登山者之中有人率先冲上山顶,在那里挥着旗子大喊大叫,让还在下面努力攀登的众人看到希望近在咫尺,欢喜之余,更涌起了强烈的斗志。

他能行,我当然也能!

这并非不切实jì

的幻想,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十六名弟子,每一个都是经lì

无数辛苦才有能如今的成就。哪怕是两位目前还只停留在入道境界的,也都是从外门弟子苦修不辍,凭借入门级别炼气法决修liàn

有成,才得以正式列入门墙。

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强烈的自信心,坚信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绝非自己求仙之路的最高峰,前方还有更多的风景等待着自己!

那位已经真zhèng

成就仙人之身的大师兄,就是最好的榜样!

所以简单而热烈的庆祝之后,师弟妹们便急急忙忙跑回去修liàn

,诸如安子清和易悌这种差不多也快要达到通幽巅峰的自不待言,一直勤勉的古渊和海东健也不在话下,甚至就连一向都有点懒散,常常把“不着急”挂在嘴边的陶土都领了一大瓶辟谷丹,闭关去也。

至于吴解自己,则被逸云子师叔拖着去了讲经堂,和本门长老浑天先生一起当实例,鼓励外门弟子继xù

努力,不要懈怠。

距离当初的选拔已经过了十五年,当年的六位外门弟子已经有两位入道先天,正式列入了青羊观门墙之中,而剩下的四位则还在努力。

他们大多已经年纪不小,其中年纪最大的楚接舆已经年近五十,即使有门派发下的灵药滋补,身体也已经开始渐渐老化。更糟糕还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态一一十五年不懈的修liàn

,却始终不能成就先天境界,这使得他们对于自己渐渐失去了信心。

对于修道的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失去信心!

所以逸云子师叔便拉来了两位截然相反的修士当例子,鼓励他们不要懈怠。

“对于修士来说,年龄根本不是问题!本门浑天长老当初年近六十才入山修道,百岁前后才入道有成,现在已经成就了还丹祖师,飞升天阙有望。而吴师侄十七岁入山修道,只用了十五年就踏入炼罡之境……”

“你们看看他们,一个老,一个少;一个花了四十年才入道,一个只用了十五年就炼罡……简直找不到任何共同点来一一修仙就是这么回事,跟年龄啊、进境快慢啊……都没太大的关系。你们想的这些东西简直莫名其妙,根本毫无意义!”

逸云子师叔的劝说方法让吴解大开眼界,他根本就没说什么“抓紧时间大有可为”之类的话,反其道而行之,强调修仙不必在乎年龄,却恰好切中了四位外门弟子的病脉,一席话就让他们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过白发苍苍的i-9天先生和青春年少的吴解站在一起,对比效果的确很明显,就连杜若都相信了他说的话。

“啊!原来修仙跟年纪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呸!你连这个都信?当年我们可是做过专项测试的,十五岁以后,年纪每大一岁,修仙成功的可能就降低千分之八,那种六十岁修道,上百岁踏入先天之境,最后还能修成金丹的怪胎……我别说没见过,就连听说都是第一次!”

“啊?真的是这样吗?”

“是,大光明教也统计过,年纪大了的确不适合修liàn

。”杜馨平静地说,“我刚刚计算了一下数据,千分之八的比例应该差不多。”

“真的是这样啊!那他是在说谎喽!”杜若顿时气愤填膺,“仙人怎么能说谎呢!”

吴解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当初不就是被说谎的仙人给骗死的吗?都十几年了,还没吸取教xùn

啊?”

“可三山道人是邪派妖人,这位师叔是正派中人啊!”

“正派中人也一样可以说谎一一你看我跟他们说过天书世界的事情吗?说过你和杜馨的事情吗?说过天问三篇和穿越前辈的事情吗?”

接连三个问题让杜若哑口无言,坐在一边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嚷:“我真傻!只知dào

邪派会骗人,没想到正派骗起人来比邪派更厉害!这个到处都是骗子的世界太可怕了!”

吴解并没有劝她,反而让茉莉和杜馨别去打扰她一一这是杜若自己的事情,要等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杜若的资质很好,也非常刻苦,可她实在有点太单纯,太容易被骗。能够让她成长一些的话,或许对于她的修liàn

也有好处吧。

毕竟,修道者需yào

的是人情练达,只有洞悉世情,才能反照自身,认识本心而踏入更高的境界。

虽然那还很遥远,但吴解并不希望义姐一辈子都停留在较低的境界,他希望她能够和自己一样修liàn

有成,甚至于像杜馨那样成就金丹一一如果能像茉莉一样成就不朽之身,就更好了!

离开了讲经堂之后,他就来到了探究院,这里是青羊观的研究中心,各种新式的法术和法器不断在这里问世。而探究院里面,从长老叶鹰往下,全都是研究狂,属于那种让吴解担心会不会被解剖的危险人物。

当然,事实上他们从不做活体解剖这么邪恶的事情,吴解纯粹是被前世的某些网络小说影响了,留下了错误的印象。

“你总算来了!”叶长老显得很高兴,将满手油污在那件已经脏不拉西犹如工作服的浅蓝色法袍上擦了两回,然后很亲热地勾着吴解的肩膀,带着他来到一个怎么看都有点像机床的台子前面,在控zhì

法阵上捏了个法决,一枚鲜红的珠子就突然浮现在了空中。

“对于你的伤势,我一直是很关心的。张瑞龄的那些灵丹妙药虽然能够让你重新长出一只眼睛来,但有必要吗?只要能看清楚东西,是不是肉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对吧?”

吴解犹豫着,不敢点头。

虽然不知dào

原因,但直觉告sù

他,如果贸贸然点了头,恐怕会发生有点糟糕的事情。

叶长老并未注意到他的犹豫,依然在吐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制造的法器:“而我们探究院的做法就有效多了!你看这颗珠子,这是我以前消灭妖魔之时,从一只地心毒蛛毒囊里面取来的,不仅蕴含强dà

的火焰,还可以给你增加施展火毒的能力,以后对敌之时就多了一种强有力的手段!”

毒蜘蛛毒囊里面拿出来的毒珠……吴解背后顿时就起了鸡皮疙瘩。

把这东西放进眼眶里面去当眼睛用?口味太重了吧!

这次叶长老总算看出了吴解的意思,倒也并不以为意,收起这颗毒珠,又拿出了另外一颗蓝色的珠子。

“这是极北冰原上螭龙老死之后留下的龙珠,蕴含着老龙一生的经验,不仅能够改善你在冰系法术方面的缺漏,还等于给你带来了一位随身导师,随时可以回答各种问题。”

“那位老龙呢?”

叶鹰耸耸肩膀:“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嘛?他被长孙师兄接引,转世之后加入了本门,姓张名龙。”

“这是张师叔前世的遗物?那怎么不还给他?”

“他用不着了嘛……横竖是废物利用,你把它当成眼珠子吧。”

吴解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坚决不答yīng



“那么换这个吧,纯手工打造,我当初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做出来,可以让你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世界,可以赋予诸如雨伞啊勺子啊之类普通东西强dà

的力量,还能……吓别人一跳!”

吴解看着那颗充满奇异魅力的金色眼珠,叹了口气,摇头。

“那不妨看这个,根据上古某个氏族独门法术仿制的万花筒眼,可以配合施展好几种法术。”叶长老骄傲地说,“那个氏族的法术要死掉至亲至爱的人才能练成,可只要你戴上这颗眼珠,立kè

就能拥有不亚于他们的本事!”

“这太晦气了吧!”

“那用这个吧,简朴可靠!”

“这眼睛的视线好像是歪的……”

“没错,它可以让你改变一下观看万事万物的方式,更好地看清事物的本质!”

一番令人头晕眼花的精神轰炸之后,吴解最终还是没有在自己的眼眶里面撞上叶长老引以为豪的那些危险品,而是戴上了一只黑色的眼罩。

这眼罩有两个功能:第一,戴着它就可以让眼睛犹如没有受损时候那样正常视物;第二,它白带幻术效果,从外表看去,就像是普通的眼睛一般。

叶长老显然对于这么简单低级的东西颇为不屑,信誓旦旦地说要打造出一颗威力无比的强力眼睛来,还表示连名字都取好了!

“就叫红莲裸眼!这名字是我从一本上古演义里面看来的,听起来就很威武霸气啊!”

“那本上古演义里面,这红莲裸眼究竟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只要名字霸气就好!”

告别了已经陷入研究狂热的叶长老等人,吴解去拜见了韶光真人,请了个长假。

算算时间,父母已经年近六旬,时日无多。横竖三教演法刚刚过去,门派这些年应该没什么大事,他干脆留在家乡,一边教导徒弟,一边为父母养老送终,尽一尽为人子的孝心。

韶光真人自然不会反对,只是给了他几张能够从九州大地任何一处直接回到山门的小挪移道符,叮嘱他诸事小心。

当他准bèi

出门的时候,张龙等几位师叔赶来,送了他一些日常修liàn

的用具,比方说小型丹炉炼炉什么的。

“你这次要在外面不少年头,闲暇时候自己也试着炼丹制器吧。难得控火之术那么高明,还炼成了南明离火,不学学这个,真是太浪费了!”

一番寒暄告别之后,吴解踏出了山门,运起真气,只听得罡风鼓荡,脚下迅速聚集了一片云气,然后他整个人便踏着云气腾空而起,升上往常御剑飞行时候从没能达到的高度,朝着楚国的方向飞去。

第九卷飞仙 第四章 游子归

炼罡修士腾云驾雾之法不仅飞得快,更重yào

的是飞得高。

吴解此刻站在云层之中,往下看去,只见江山如画,一片片栽种着各种作物的田野是五颜六色的方块,而星罗棋布的湖泊则变成了一块块蓝色的玻璃,倒映着午后的阳光,闪闪发亮。

以往他御剑飞行的时候,就算飞得高的时候,也能看到地面上的的行人犹如蚂蚁般来来往往,可在这个高度,行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就连道路也只是一条条灰黄的带子,散布在大地之上,连接着一片片城镇和村庄。

村庄里的房屋,在这个高度是看不清楚的。只能看到一片片的青灰一一那是屋顶的颜色,还有更多的土黄一一那是村庄里面的地面。而那些在地面上看去很宏伟的城墙,在这个高度只是细小的线条,不注意的话甚至会直接忽略。

大越国地处南方,农业发达,但地广人稀,农田还没有山林多。此时正是四五月间,农田绿得青翠欲滴,但山林的绿则更加厚重,而且一绿就是一大片,浓浓淡淡连在一起,不像农田那样彼此之间有沟渠和道路相隔,一块块整整齐齐。

他飞行的速度很快,脚下的景色也在迅速地变化。刚刚还看到一座城镇出现在前方,但只是略微仔细看了看,它就已经从脚下掠过,很快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上。

有那么一段时间,吴解很注意地观察着地平线,想要看看是否可以看出大地的弧度,进而判断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一个星球。然而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到地球上特有的“先看到高处,再慢慢看到低处”这种景象,远处的景物无论是高是低,都是整个出现的,只是先模糊然后渐渐变得清晰而已。

吴解的立体几何还没有都还给远在地球的中学老师,所以他不用算就知dào

,这种景象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大地一一真的是平的!

好吧,既然连神仙都有了,那么大地是平的,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就这么一边飞一边胡思乱想,他生平第一次飞越了楚国和越国之间那宛若天堑,相传连飞鸟都无法越过的十万大山,看到了当初曾经赈过灾的南屏郡,看到了连接南屏郡和外界的那座巍峨雄关一一虽然从这个高度看上去只是一片小小的灰石头。

当初他们走了很久的道路,此刻一会儿就飞跃了过去,然后海边的长宁城就从地平线尽头的潮气中浮现了出来。

他并没有在长宁城停留,而是继xù

向前,夕阳渐渐接近地平线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安丰县城。

以往每次回家,就算全力催动剑光,也要飞上整整一天。但这次他没费什么力qì

,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从青羊山飞到了安丰县。

炼罡修士的“飞仙”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吴解捏了个隐身法,滴溜溜降落到地面上,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显出身影,沿着县城的青石大道朝济世堂走去。

此时正值晚饭时分,家家户户屋上都升起了炊烟,这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他觉得有点陌生,却又充满了一种令人舒服的安稳感觉。

回忆起当初小星天的殊死搏斗,看着眼前这平和安宁的景象,他深深地感觉到了欣慰,更有一种自豪油然而生。

“我们的辛苦,我们的牺牲,我们付出的种种代价,都是值得的!”

自言自语着,吴解来到了济世堂的门口。

药铺的大门依然开着,他的徒弟乔峰正坐在大堂里面,为一位老者诊脉。因为聚精会神的缘故,乔峰甚至没有注意到师傅的归来。

“您老这可不是病,或者说不是身上的病。”过了片刻,他松开手,笑着说,“近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吧?为什么要一直憋在心里呢?这样憋着憋着,就算没病也会憋出病来的。”

老人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那这样吧,我给您开一副理气滋补的方子。对您这今年纪的人来说呢,吃点这样的药也没什么不好,权当滋补就是。”乔峰并未追问,而是顺手从桌子抽屉里面拿出炭笔和白纸,刷刷刷写了一个药方,然后又站起来准bèi

去抓药。

他这一站起来,自然就看到了吴解,眼睛顿时瞪得很大,惊喜地叫出声来。

“师傅!您回来了!”

乔峰的师傅就是济世侯吴解。这一点几乎尽人皆知一一安丰县就是济世侯的封地,县丞等人但凡遇到大事,都是要来济世堂请示老侯爷的。

而吴解的另一个身份,则更是为人所熟知。

比起人间的侯爷,在世神仙这个身份,实在响亮得多!

吴解笑了笑,挥挥手,一股柔和的轻风将想要跪拜的老者扶了起来,笑着让他不必多礼,然后看了看乔峰开的药方,笑容就更多了两分。

“这方子开得四平八稳,而且价钱也很便宜,不错!不错!”虽然个子没乔峰高,他却很自然地拍拍徒弟的肩膀,笑得很满yì

,“这几年不见,你不仅功夫大有长进,为人处世更走进步了很多。怀着一颗医者之心,无论能否有所成就,此生已经不会虚度了!”

乔峰低着头,憨厚地笑了。

吴解不再妨碍他治病,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后堂走去。穿过院子和回廊,就是一座虽然不大却很精致典雅的宅院。

这就是安丰县真zhèng

的统治中枢,济世侯府。

当吴解到来的时候,老吴大夫正在翻阅一本墨迹犹新的医书,见儿子回来,顿时喜出望外,笑声隔着几个院子都能听见。

当天晚上,祖孙三代齐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吴解的大侄子吴持正已经十五岁,目前正在郡府读书,一时半会儿无法回来;二侄子吴守和、侄女吴端容都还在家。他们对于这位常年出门、很少回家的神仙叔叔都很好奇,守和年纪大一些,也稳重一点;才八岁的端容已经忍不住抓着吴解的袖子,要他施展个仙术来看看。

吴解笑了笑,随手抓起一副筷子,朝着院子里面扔去。

两支筷子在空中飞快地变大,伸出四肢,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两个青衣小厮。一人剥着三弦,一人拉着胡琴,曲子倒也中规中矩。

这奇妙的仙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等到一曲奏完,两个小厮重新变回筷子回到桌上,端容和守和便急不可耐地各自拿过一支筷子,反反复复看来看去,想要看出这么一根小小的筷子,究竟是怎么变成一个大活人的。

“咦,阿解你以前可没有用过这仙术啊。这次怎么有兴趣了?”已经留着长须,看起来是个稳重中年人的吴成好奇地问道。

“仙人也有各种不同的境界,眼前这种法术,我以前可用不出来。”

“哦?这么说来,阿解你现在是很厉害的神仙了?”

“学无止境,求仙之路也是如此。只能说我比以前厉害了,但要说是很厉害的神仙嘛,倒也不至于。”

“好了好了,阿解难得回家,你们就别扯这些无聊的事情了!”吴老夫人打断了兄弟俩的聊天,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心地问,“阿解啊,你这趟回来,能住多久?”

吴解看着母亲的眼神,又看看停下了筷子的父亲和兄长,笑了。

“孩儿已经向仙门请了长假,这番回来,要长伴二老面前尽孝!”

第九卷飞仙 第五章 锻犁锄兮

济世侯回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安丰县城传开,然后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传到了郡府,再接着自然是京城……反正没几天,吴解就收到了萧布衣的飞剑传书。

“有道是礼尚往来,萧某打算择日登门拜访,正好打听一下关于三教演法的轶闻。”

吴解算了算时间,不禁有些惊讶。

这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堪比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看来无论哪个世界,人们八卦热情都是超乎想象的啊!

这几天他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忙——忙着会客,更忙着处理公务。

安丰县是他的封地,虽然他不管事,但既然侯爷回来了,本县的大小官员和士绅名流就自然要来拜访,而且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要请示一番。

“这十来年我都不在,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事情需yào

找我的,怎么我一回来,大事小事都来了?”吴解看着书桌上那一大堆的文书公函,忍不住长叹一声,对正在旁边充当师爷的兄长抱怨,“这些年咱们县不是过得挺好的嘛!一切照旧就是——以前这种事情谁负责,那就还交给谁呗!”

“那可不行。父亲年岁已高,今年以来,他明显精力不济。而我嘛……”吴成笑了笑,“有人可以做,我为什么不乐得清闲呢?”

“哥!这济世侯的爵位可是要给持正继承的,你这是在替自己儿子做事啊,这样你都要偷懒?!”

“这些杂七杂八的公务,就连神仙都害pà

,我偷个懒不是很正常吗?”

“这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吴解叹了口气,翻开一份看起来颇为陈旧的折子,折子里面说的是计划在本县推广新式农具,以提升耕作的效果。

看折子最后的日期,已经是三年前的了。

“咦?这事情挺好的啊,为什么拖到现在都还没处理?”

“我们算了笔账,使用这种深耕犁,的确可以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因此却需yào

额外支出一大笔费用……整个安丰县所有的犁头都换一遍,所需的财力倒在其次,最麻烦的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铁匠——这犁头需yào

用钢来锻造,对铁匠的要求很高。钢需yào

百炼而成,但凡能够锻造百炼钢的铁匠,一般都是做兵器铠甲生意的,他们有钱更有身份,不屑于做这种利润不大而且显得没面子的小买卖。”

吴解点了点头,明白了缘由。

这个世界可没有机械锻造的概念,小到一枚钉子,大到一身铠甲,全都是铁匠们一锤子一锤子打造出来的。钱财不足倒也罢了,人力不足的问题,的的确确是无解的。

如果动用官府的强制力,或许可以逼那些铁匠们制作深耕犁头,但这种做法就是在损害铁匠的利益,也是在损害官府本身的利益。毕竟,相对于深耕犁头来说,优良的兵器和铠甲,是更加重yào

的战略物资。

要解决这种问题,最简单有效的手段自然是出动炼钢高炉、锻锤机之类的近代机械,施展工业化机械化的大杀器,但考lǜ

到地球上工业革mìng

带来的巨大影响,吴解不敢贸贸然推动机械化,只能在现有框架中想办法。

他想来想去,最后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要制造合格的深耕犁头,其实未必需yào

找那些铁匠啊!眼前不就有个无论技术还是效率都远超他们的顶级劳动力嘛!

“好吧!这事交给我了!”他拿着那份折子站了起来,“我们去见见那位提出计划的官员吧……权当散散心,打造犁头怎么也比跟这些公文较量容易多了!”

吴成闻言大笑,兄弟俩便迈着大步出了书房,不再理会那成堆的文书和公函。

去他妈的公文!连神仙都害pà

的东西,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那位官员名itl齐翔,字格飞,是本县农兵铁匠司的监司,九品官。这位名字让吴解听着似乎有点耳熟的齐监司并非科举出身,而是积年老吏,因为工作得力补了缺职。

齐监司十五岁就当了吏员,在很多岗位都任职过,可谓经验丰富。他今年刚刚四十,还是年富力强之际,正精神充沛,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吴解兄弟俩来到农兵铁匠司的时候,齐监司正带着两三个人,围着一个大型的炼炉在研究,见侯爷兄弟来了,顿时吓了一跳。若非吴解及时施法扶住,只怕其中那个毛躁的年轻人就要撞上炉子,不知会烫成什么样子呢!

“这是犬子,虽然脑子机灵,可从小就心浮气躁!”齐监司先是急忙道谢,然后狠狠抽了儿子两巴掌,“我带着他学了很久,可他这脾气就是改不了!”

“看他的样子,才十六七岁吧?我们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毛躁的。”吴成笑着说,“年轻人有冲劲不见得是坏事啊,当初我弟弟十六岁离家去求仙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侯爷回来……”

这说的自然是吴解,众人便笑了一通,将那毛躁小子的事情轻轻揭过。

“齐监司这是在做什么?这炉子有什么名堂吗?”笑完了,吴成就问起了正事。看得出来他对于公事还是挺熟悉的,而且也十分用心,这让吴解更坚定了早日奏明朝廷,把爵位和职务转出去的念头。

公务这类事情,他真的是不擅长啊!

那个炉子名叫“喷火炉”是齐监司这两年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东西。一般的炼炉,温度不能烧得太高,这是因为燃料本身的发热不够。为了改善这种问题,有人选择使用一些珍贵的燃料——比方说仙家炼炉常用的火晶石,还有人选择使用大量的燃料,用量来补质。前者不属于凡人的考lǜ

范围,后者却又有另外一个问题——燃料多了,需yào

消耗的空气就多,空气不足的话,就无法充分燃烧,温度还是上不去。

所以寻常炼炉出来的只能是铁而不是钢。必须由手艺老到的铁匠千锤百炼,才能将铁锻造成钢——这就是常说的“百炼钢”。它不仅昂贵,产量更是极低。

齐监司别出心裁,将炉子进气管布在上面,和出气管内外相套,利用炉子喷出的热气为进气加热,这样自然就提升了进气的温度,使得整个炉温更上一层楼,而且还不需yào

额外的花费。

吴解第一眼这炉子的时候就明白了它的原理——这是“空气预热……”

虽然这做法相对于他当年在教利,书上看到过的炼铁高炉有着巨大的差距,但至少在思路方面,是一个很大进步!

齐监司并没有保密的意思,将喷火炉的原理详细讲了一回。吴成顿时就明白了,转头看看吴解脸上的笑容,更是肯定了这东西的价值。

而当他详细追问的时候,更得知齐监司是为了能够用比较低的成本炼出合适的钢材,以推广自己发明的深耕犁头……有了这种喷火炉,虽然炼不出百炼钢,但已经可以比较容易地生产出粗钢,大大降低了深耕犁头推广的阻力。

“以百炼钢制造犁头,的确不切实jì

。”回忆当初的事情,齐监司说,“我当时一门心思都想着要推广深耕犁头,却没想过怎么才能做出足够的犁头来。这几年经过反思,就琢磨出了这喷火炉。这炉子炼不出上等好钢,但已经可以将寻常铁器烧化,加炭重铸,出来的便是粗钢。”

“粗钢用来制造刀剑铠甲,自然是不合格的。可用来制造犁头的话,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吴解接过齐监司用做样品的粗钢,神识略微一扫,便肯定了他的说法。

既然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吴解很快就签发了命令,建造可以用于冶金的喷火炉,开始制造粗钢,给全县百姓锻造合适的深耕犁头。

这件事情给了他相当大的触动,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一些想法。

推动工业革mìng

,的确是很危险的做法。但如果只是在一些小细节上稍稍改进一下,或许并不是那么危险吧?

当然,作为一名光荣的文学青年,吴解对于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东西并不了解,但这不是问题——就算他自己研究不出合适的技术,他也可以让别人去研究,利用自己的本领和权力进行改良和推广。

不过在那之前,他有一件事要先完成——

“济世侯的奏折?”大楚国天子熊洱疑惑地翻开那份奏折,奏折上的文字和他印象里面并不一样,落款也不一样,从“代济世侯吴成再拜……”变成了“吴解稽首”。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落款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仙人对人间有所牵挂,专门上奏折为发明深耕犁头和喷火炉的小官表功,这意味着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人不是传说中的太上忘情之辈,也不是只关心亲戚朋友的独善其身之流,而是心系苍生的善良之人。

这消息实在太好了!

人间的帝王自然不可能控zhì

仙人为自己效力,但只要仙人也关心人间,也牵挂黎民百姓的疾苦,那么彼此的利益就是一致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盟友。

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盟友相助,对于这几年情况一直不是很好的大楚国,实在是雪中送炭啊!

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批准了奏折,还派出了由史官、礼官和内侍组成的高规格队伍,去为那个齐翔齐格飞授奖,给他增添光彩。并且要将此事经过详细写入史册,给他一个但凡官员都梦寐以求的待遇,流芳青史!

这既是对于有功于国者的奖励,也是对于仙人的示好。聪明人做事不需yào

太明显,他相信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十余日后,当吴解远远地看着齐监司——哦,他已经荣升了,不日就要进入工部赴任——披红挂彩,笑得满面红光,再看着圣旨上那句“凡大楚各地,但以此炉所制农具,皆以‘齐格飞’为记”的话,不禁微笑着点点头,心中也油然升起了一股豪情。

既然想要为人间做点什么的话,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九卷飞仙 第六章 兴桑梓

东楚七月的午后,赤日炎炎叫人难熬。除非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任谁都宁可躲在阴凉的地方,等日头稍稍偏西一些,天气不是那么热得恐怖了,再出去做事。

行商人自然也一样,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商人们大多孤身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一一他们多半有点功夫,遇到强盗也未必就送命,实在不行舍财保命未尝不可。但生了病的话,人财两失那是常有的事情一一所以为了预防中暑,他们宁可找个地方歇着,歇到天气允许人们赶路了,再继xù

出发。

三岔路口的一个小茶棚里面,一个面目平平、让人一看就会忘记的中年人坐在靠近中间的桌子上,喝了一大口凉凉的炒麦茶,只觉得一股焦香和清凉从嘴巴一直到心底,然后又扩散到全身,于是原本酷热的天气似乎也舒服了几分。

“好茶!”他赞了一声,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店家,你这茶不是一般的炒麦子啊!”

“那是当然,这是济世堂吴先生的方子,名日清心茶。客官觉得怎么样?”

“好!好!这一碗麦茶,不亚于冰镇的酸梅汤啊!”行商赞道。

“嘿嘿,冰镇酸梅汤我可喝过,但自从这清心茶的方子传开了之后,最近这两年,中暑死人的事情可是少多了。依我看,那冰镇酸梅汤未必及得上我们这清心茶呢!”

商人微微一笑,暗暗点头。

若说消暑解渴,冰镇酸梅汤多半是胜过清心茶的。但冰镇酸梅汤什么价钱!寻常百姓哪里喝得起!这清心茶一文铜钱可以喝个够,想来成本不高,就是穷苦人家也喝得起一一这才是真zhèng

能够济世救人的好东西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济世堂的吴先生……莫非就是号称‘东南医侯’的济世侯吴成吴杏堂?”

“没错!吴侯爷建立了济世医斋,收集了许多医书,教小孩子识字学医。又延请各地名医来讲学和交流,讨论编纂出了不少良方。这些良方哪一个都价值千金,但他说父母年高,愿为二老积德祈福,将这些方子全都散了开来……我们能够喝到这清心茶,全是他的恩德啊!”

行商连连点头:“我这还是第一次来昭阳郡做生意,在外面听人说,这位侯爷神通广大,武功盖世,乃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不知dào

是真是假?”

“哈哈!那你可弄错了!咱们昭阳郡的确有一位陆地神仙的吴侯爷,但不是这一位,是他的弟弟知非先生吴解。这济世侯原本就是知非先生的,只是这位侯爷醉心仙道,成日里见不到人,公务甚至于爵位都转让给了哥哥。我们平常称呼他们,有的说‘大吴侯爷、小吴侯爷’,也有的说‘吴先生、吴侯爷’。当然,读书人都喜欢称呼他们作‘杏堂先生、知非先生’……其实都是一样。”

“哦一一!”行商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吴侯爷的事情听起来怪怪的,又是教书商人、又是悬壶济世、而且还武功盖世修仙有成……原来是兄弟二人!”

“对啊!只有一个人的话,就算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做到那么多事情啊。”店家哈哈大笑,于是茶客们就都笑了。

旁边的茶客之中也有健谈之人,这便凑了过来,说到了别的话题:“你一路走来,有没有发xiàn

我们昭阳郡和别处不一样?”

行商愣了一下,回忆了一番:“你不问,我还真没发xiàn

!你们昭阳郡的情况,似乎比别处要好得多啊!”

说出这话,他心里便暗暗有些叹气,为远方的家人担心。

……大楚国这几年的形势着实不能算好,百姓的日子过得可不算安稳!

一般的百姓或许不觉得,但像行商这类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的都知dào

,大楚国这几年的情况真的有点糟糕一一气候上不是很正常,雨水总是有点太多;周围的国家也不是很友善,北方的大齐和西边的大汉都在虎视眈眈,东山郡那边大大小小已经打了好几仗;朝廷内部,贪腐之风颇为盛行,纵然户部尚书林麓山为首的一批官员想尽办法开源节流,也只是勉强维持,难以再有积蓄。

上有天灾、外有敌寇、内有贪官……亏得当今天子是有些本事的,再加上好歹还有一批鞠躬尽瘁的臣子,否则只怕国家早就已经闹出大乱子来了!

但谁都知dào

,眼前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天灾迟早会过去,外敌找不到机会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问题的关键,其实在于朝廷内部。

当初熊嚯之乱,一大批人品才干出色的大臣们殉难死节,以至于朝堂之中剩下的重臣多是一些明哲保身的墙头草。偏偏这些墙头草们根基深厚,就连天子也轻易动他们不得。以往他们作不了怪,是因为有史宰相等人压着,朝廷里面正气压倒了歪风,可如今……

但凡提到国事,只要是关心国家的人,无不摇头叹气。

这样下去,天晓得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行商心中又叹了一回气,思绪才转回眼前的话题来。

在这一片乌烟瘴气之中,昭阳郡却和别的地方截然不同,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他一路走来,只见田地里的庄稼都生长得极好,一看就知dào

丰收在望;更难得的是行人大多也显得很有精神,不少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对于为了谋生而不得不孤身出门打拼的行商来说,这幸福实在是有点耀眼……

“你们昭阳郡……我觉得好像是特别繁荣的样子……不,也不能说是特别繁荣,只是感觉……就像一个正在慢慢富起来的家庭吧,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嗯,就是这种感觉!”

“哈哈!兄弟你真是好眼光!”茶客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极其熟络地翘起大拇指,“我见过的外乡人也多了,但能够说得这么贴切的,你还是第一个!”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个说法我喜欢!”店家也大笑,“最近这几年,我们昭阳郡年年都丰收,官仓民仓都堆得满满的,还有余力周济别的受灾郡县,日子的确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啊!”

“而且地方上也很太平,不仅很久没听说有盗匪的消息,而且还抓住了不少流窜过境的强盗一一比方说著名的流寇早慢熊,那可是以擅长坑人而著称的独行大盗,横行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抓住他,结果稀里糊涂就在咱们这里是失了风,据说被斩了子孙根送进宫去管教了。”茶客接过话题,更扯了点知者不多的秘闻,“据说是因为他真的姓熊!”

“莫非他真是咱们大楚皇家的子弟?”

“熊这个姓氏虽然不多,可好歹也不止咱们大楚皇家一脉,估摸着是从什么别的地方来的吧……反正他太监了嘛。”

说到这个男人都能理解的话题,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完了,行商好奇地问:“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咱们整个大楚国情况都有点糟糕,但昭阳郡偏偏日渐繁荣呢?”

“呵呵,这有两套说法,你想听哪一套?”

“都说来听听吧!”

“这个……按照官方的说法,是昭阳郡各级官员励精图治勤勉廉洁,兼之风调雨顺,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繁荣……”茶客见众人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笑了笑,将这段直接跳过,“可按照咱们老百姓的传说嘛……那是有神仙保佑啊!”

“神仙?”行商一愣,“这昭阳郡还有神仙?”

“当然喽!”茶客见众人都显得有些惊讶,顿时来了精神,“你们可知dào

,这知非斋主人小吴侯爷,其实便是神仙!”

“什么?!”行商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弄错了吧?陆地神仙和真的神仙,那可是两码事!”

所谓“陆地神仙“是常人形容那些在先天武道境界更进一步的人物,他们拥有种种神mì

莫测的本领,可以御气凌空,可以杀人于百步之外,可以在危险到来之前预先感觉到……这种种奇妙的能力,在常人看来简直和神仙无异,所以便被称之为“陆地神仙”。

但……陆地神仙依然还是肉体凡胎,不是真zhèng

的神仙啊!

见行商怀疑的样子,茶客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更加得yì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dào

,后来啊……你们记得去年小淮河闹蛟龙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蛟龙翻身,洪水泛滥……不过幸亏早有准bèi

,护住了大坝,要不然只怕会有两三个县,一年的收成要全泡汤呢!”

“嘿嘿,你们可知dào

是怎么护住大坝的?”

“……莫非?”

“没错!”茶客神mì

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那时我正好在大坝附近,只见浪头涌起来,比大坝高出了几个人都不止!眼看着就要越过坝头,只见红光一闪,一个穿着淡青色衣服的人来到了坝上,袖子一挥就是狂风呼啸,把水势顶在了空中。”

“浪头上有一条白蛟摇头摆尾,想要把水势掀得更高,这时天山一道电光射过来,从那白蛟头上射进去,把它狠狠地轰落水底,激起的水花就像是大暴雨!”

“射……射死了?!”

“没错啊!就那么一箭,这白蛟就被射死了!然后天上有人喝道‘孽畜!我大师兄好言相劝你不理睬,既然这么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们辣手无情!’啊呀!那声音真是跟打雷一样,而且天上还雷光闪闪,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哦!”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发出由衷的赞叹。

“然后呢,我就看到云端中一人降下来,也是一身淡青,背着一张仿佛电光凝成的大弓,向之前那人行礼一一你猜之前那人是谁?”

“是谁?”

健谈的茶客笑了笑,喝了半碗茶,直等得众人心焦,才不紧不慢地说:“便是咱们小吴侯爷!”

第九卷飞仙 第七章 束水沙兮

众人口中的神仙,此刻正站在水下的龙宫门口。

守卫龙宫的虾兵蟹将被他身上透出的成势吓得有点腿软,哆哆嗦嗦却又不敢后退,手上的兵器更忠实地反映着主人的心情,抖啊抖啊晃个不停,更有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混在铠甲叮叮当当乱响之中,煞是狼狈。

其实他们一开始还是很镇定的,当这青衣修士来到龙宫门前的时候,他们还习惯性地大吼一声,呵斥这不知礼法的修士,警告他龙宫不是阿猫阿狗能来的地方!

这里可不是寻常河流湖泊的龙宫,乃是天下最大的几条河之一,黑河的龙宫!

黑河起源于蜀中,向北拐进大周境内,再向南拐过大汉,最后在大楚国入海,河道之长举世无双。这些年来因为淤积的缘故,河道日渐宽广,流域也日渐广大一一对于龙族来说,这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身为黑河龙君的部下,这些虾兵蟹将们一贯是很自信也很嚣张的。在他们看来,天底下除了南海和云梦泽,黑河就要排到第三。而自己身为天下第三水域的水军,自然有充分的理由骄傲一一传说中万水之祖的神水湖就被他们直接忽略了,毕竟上古龙神什么的,谁都没见过对不对?甚至于连神水湖在哪里,都还是个谜团呢!

这些年来,但凡有修士求见,都是送上拜帖之后老老实实在河岸上等待龙君传召,而其中绝大部分是没资格见龙君的,一般来个巡河夜叉也就把他们打发了,偶尔有几个地位高的,或者跟龙族有渊源的,也要得到召见之后才能在虾兵蟹将引领之下进入龙宫,沿途不许多走半步,不许多看一眼一一这就是龙宫的派头,这就是龙族的威严!

但这修士却全然不懂规矩,直接一头钻进水里,仗着遁术高明,甩开想要阻拦的巡河夜叉,径直来到了龙宫门前,连个拜帖都没有,张口就要见龙君。

反了天了!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他们当时就非常愤nù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想要动手。

可青衣修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虾兵蟹将都呆在那里,急忙赶来想要前后夹击的巡河夜叉更是脑袋一缩,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他说的是:“我乃青羊观吴解,想要跟龙君谈谈黑河泛滥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众水族先是一愣,然后便回过神来,双腿顿时就开始发软,身体也像打摆子一般抖个不停。

青羊观吴解可不是一般的修士,他那可是三教演法大战之中几乎一人灭了魔门八宗所有年轻高手的杰出人物啊!

而且不仅如此,根据见多识广的妖族前辈高人所说,这家伙很可能是昔年赫赫有名的火神太虚子转世……那太虚子何许人也?乃是在正邪大战里面覆灭了东海龙族的超级大高手!而且更可怕的是,太虚子不仅灭了东海龙族,还一把火将整个东海的水族几乎杀光了!端的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超级煞星!

数千年来,水族之中一向用“如果你不好好睡觉,夜里太虚子就会来把你烧熟了吃掉”之类话来吓唬小孩子的风俗,更有“如果我胡说八道,出门就遇到太虚子”的赌咒发誓,威势之大,凶焰之高,甚至比曾经坐在南海边,一人一剑堵得南海龙族十年不敢出门的弃剑徒更恐怖!

吴解是太虚子转世……太虚子上门了?!

当听到吴解自报身份的时候,这两个虾兵蟹将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妈呀!难道是以前赌咒的话应验了吗!”

所以纵然吴解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敌意,但他们还是害pà

得魂不附体,要不是龙宫规矩严厉,只怕早就惨叫着逃进龙宫去了。

此时他们无比羡慕平常看不起的巡河夜叉一一巡河好啊!巡河好啊!可以光明正大地转身就走啊!

如果吴解能够听到他们内心的哀嚎,大概会用一句前世很著名的动漫台词来给他们配音。

“教练……我想去巡河!”

遗憾的是吴解不会读心术,所以原本可以娱乐一下的场景自然就不会发生。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龙宫门口,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面对着两个战战兢兢的虾兵蟹将。

这是一幕很诡异的景象,一边轻轻松松和和气气,另一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龙宫的人显然对于“吴解”这个名字也颇为敏感,过了一会儿,数百名全副武装的虾兵蟹将蚌精夜叉等等水军,在两位神情紧张的龙子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冲出来,左右排开,然后一位全身上下珠光宝气足以闪瞎人眼,不知dào

穿戴了多少法器的龙君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

“吾乃黑水龙君,不知青羊观吴道友来此有何见教?”

这位龙君倒是干脆,直接摆出了一言不合就准bèi

大战一场的架势,说话也不绕圈子,上来就直奔主题。

吴解笑了笑,说:“吴解拜见龙君。不知龙君可晓得这黑河正在不断变浅的事情?”

龙君一愣,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件事,略一思量,点头应道:“此事吾自然知晓,但是河水变浅,也就意味着河道变宽,黑河的范围变大,这对于吾等水族来说,并非坏事。”

“暂时看来似乎如此,但如果河水进一步变浅的话呢?”

“那河道就会变得更宽,没什么不好的。”

“可如果发生旱灾呢?”

龙君大笑:“行云布雨乃是吾辈的专长,若有旱灾,吾辈下它一场雨就是。”

吴解没有说什么,手一翻,五颜六色的光芒汇集起来,化作一道金色的符策飞向龙君。

“此乃天演之法推算出的未来百年气候,龙君不妨看看再说。”

龙君疑惑地接过符策,将神识探入其中,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其实对于龙族的行云布雨之法,我也有所耳闻。所用的水并非凭空而来,乃是从其它地方挪移过来的。若是处处干旱的话,不知dào

龙君想要从哪里引水呢?”

“……若是未来当真有赤地千里的大旱,吾辈不可不防!但黑河上下近万里,更有泥沙日日从上游冲下来。纵然吾辈善于水下功夫,也难以将河道挖深啊!”

面对着龙君的诉苦,吴解笑了笑,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zhèng

用意。

“龙君不必为难,我这里有一门‘束水攻沙’之法,虽然不能处处适用,却可以大大减轻贵部的辛劳,龙君若是有兴趣,不妨试试看。”

说着,他就将记录了“束水攻沙”之法的玉简缓缓送到龙君面前。

束水攻沙之法,是中国古代水利工程的一个特殊思路。吴解倒不是在上学的时候学到这个,而是在走上社会之后,偶然看网络小说,学到了这一招

这一招思路简单,就是加大河水流速,同时加固河床,让河水不能侵蚀河床,反过来加强对河底的冲刷,以卷起泥沙,减轻淤积。

此乃古代治理黄河的一个思路,历史上究竟见效没见效,吴解不清楚,但网络小说里面貌似都是见效的一一一个两个网络作家会胡扯,总不能所有的都胡扯吧!而且他看的还都是一些比较走红的小说,作者的水平相对较高,没理由都是历史发明家,总得有几个稍稍靠谱的才对。

所以当他发xiàn

小淮河近年来经常泛滥,是因为黑河淤塞、抬高了河床,增加了支流泄洪的压力,便想要釜底抽薪,把这个问题好好解决一下。

当然,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已经联系师兄弟们做过了实验一一他们临时开掘了一条小河,施法给河中带来大量泥沙,然后小河自然慢慢淤积,但只要加固河堤、缩小河面,的确能够有效地提升流速,淤积情况便大大好转!

这个实验坚定了他们的信心,所以才有了他带着束水攻沙之法拜访黑河龙君的这一幕。

要说对于水流的理解,黑河龙君自然远在吴解之上。吴解需yào

做实验才能确定的事情,他只是看了资料,琢磨了一会儿,便完全理解,连连点头。

“这个做法可行!”龙君的脸上此刻已经不再有敌意,而是充满了钦佩之色,“河床淤塞,向来是吾等水族为之苦恼的大事。嗯不到却在吴道友手上得到了解决的方案一一吾在此代表天下诸河的同族,谢过吴道友的指点!”

说着,这位龙君便对吴解深深一礼,几乎长揖到地。

吴解连忙还礼一一黑河龙君虽然只是炼罡修为,可无论年龄还是声望都比他高得多,论辈分更是与师伯师叔们一个层次的,他可不是那种法力高了就白以为是,想要凭空拔高辈分的狂徒,面对前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而且想要把这束水攻沙之法做好,当真是非龙族不可一一束水攻沙并不能减少沙子的数量,只是将淤积的沙子再次引入河水,一旦河流变缓,终究还是要淤积的。黑河上下万里,总不能处处激流,免不了要留下一些水面平缓之处让人渡河,那些地方到时候就会大规模地淤塞,唯有水族才有足够的人手日日劳作,将这些淤塞的泥沙搬走。

告别了兴致勃勃准bèi

去安排束水攻沙之法的黑河龙君,吴解离开了茫茫大河,站在空中遥望西方。

易悌师弟已经前往大汉国,劝说人们不要过度砍伐树木,注意保护河床,避免水土流失一一只是不知dào

他此行能不能顺利。

将要到来的大旱是不可阻挡的,但如果各种谋划都能奏效的话,也未必不能将损害减低到可以令人接受的地步。

在这个当真有着种种怪力乱神的世界,吴解不敢说什么人定胜天,可他坚信,只要找到合适的办法,面对浩浩天威,人力总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

连白日飞升都有可能,为什么就不能防灾抗灾呢?

此时事,大有可为!

第九卷飞仙 第八章 建海田

再过一些年头,大概在吴解五十岁前后,整个九州界的气候将发生一次很大规模的变化。具体地说,大约是气温普遍下降,伴随着几乎遍及九州的大干旱。

这不是什么气象预报一一天下绝没有提前十多年的气象预报一一而是占卜的结果。

最早得出这个结论的是大楚国的钦天监宁风,忠于国事的他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较大规模的占上,在某次占上之中,偶然发xiàn

未来似乎有干旱的迹象,便针对此事做了一次专门的占算,得出了惊人的结论。

当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宁风并没有声张,而是找到了师叔萧布衣,请萧布衣对其进行核实。

萧布衣柜算了一番,得到了比较详细的结果,的确是将要有大旱降临。他对此心里没底,便又找到了师兄苏霖。但苏霖一口气花费近百年寿元占算出来的结果,和他所推算的大同小异。

然后这个消息便被秘密地传到了各大门派,包括青羊派在内,至少有十位对于占卜比较擅长的还丹祖师举行了各种各样的仪式,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宝,试图提升占卜的准确性一一或者说,试图得出不同的结论。

遗憾的是,所有的占卜,只要没有出错的,最终结论都没太大区别,最多也就是在一些无关大局的细节上有所出入罢了。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天地运化’吧。”师门发来的飞剑传书上,掌门真人忧心忡忡地说,“天地运化是不可阻挡的,这就像是春夏秋冬的更替一样,即使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能对它做出改变。”

“像这样的大灾难,往往上千年才有一次。处于灾难之中,既是不幸,也是机遇。对于凡人而言,危难往往会让杰出的人物脱颖而出;对于我辈修士来说,救灾的过程就是修心的过程,对于提升。心灵的修行大有好处。”

“出门在外的弟子们啊,我很赞成你们去救灾,但你们要好自为之!帮zhù

凡人的时候切记量力而行,不要被慈悲怜悯之心冲昏了头脑,保留有用之身,将来才能帮zhù

更多的人!”

吴解明白他的意思:根据藏的笔记记载,每到大灾难来临的时候,都颇有一些。怀天下的正派修士为了救灾而死。这些人的死,自然是光芒万丈的,是令后世敬仰的,但天地运化并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牺牲而停止一一就算是感天动地,也只是一时的事情,不可能长时间逆转天地的运化。

相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极端做法,适当地有所保留,不仅能够保护自己,也能将来保护他人。从长远考lǜ

,这才是最妥当的选择。

吴解敬重那些为了苍生献身的人,但相比之下,他宁可保留自身以待将来。

既然天地运化不可阻止,那么尽lì

去做了就好。能救一个,便救一个;能救一地,便救一地。只要尽了力,就可以不留遗憾,没必要非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他是仙人,不是救世主一一何况,古往今来,哪有人能够拯救全世界的?

就算没有将要到来的大旱灾,人间的不如意也处处都是,如果想要解决这所有的不如意,大概只有跟当年大光明神教学习,培养两万零一个护法神将,来创造理想世界吧?

可那妥妥的是白日梦!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筹备防灾减灾,一方面加强储备,另一方面尽量找一些弥补的办法。

兴修水利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如果旱灾太过猛烈的话,没准连黑河都会枯竭一一这种事情历史上真的发生过!

龙族虽然有行云布雨之能,可水终究要从别处取来。四海有水,然而持续地从东海取水灌溉九州,需yào

的是超乎想象的无上神通,天下各派高人加起来都不可能做得到。

极北之处,有大冰原,冰山一个连着一个。昔年大旱之际,曾经有正派高手将冰山搬到中原来,化冰为水滋润一方。可这也需yào

大神通大法力,而且大旱之际需yào

的水量是很惊人的,相对于整个九州大地,就算是所有修士一起动手也依然杯水车薪。

吴解可没有那种“挟泰山而超北海”的大神通,从海中取水也无法及远,所以他的主要措施集中在几个方面:

第一,寻找抗旱的作物。

民以食为天,大旱之际,最可怕的就是农业绝收,粮食匮乏。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他请游历天下的言辜师弟去北方寻找了好几种抗旱能力很强的植物,然后设法将其改造成可以吃的东西。

这并不容易,那些从干旱中活下来的植物一点也不友好,往往不仅长满了尖刺,而且本身还蕴含着毒素一一它们可不是为了被人吃掉而生的!

如果只是吴解自己的话,或许拿它们没办法。但他的背后还有神通广大的金丹高手和威能无穷的不死妖神,更有具备造化之妙的天书世界。茉莉将那些植物在微型的生死轮回里面转了数百次,终于得出了一种具有实用价值的变种。

这是一种类似仙人掌的东西,根系极为发达的它能够吸收到地下数十丈的水分,而它的茎干一节一节,采摘下来可以生吃,蕴含不少水分。

遗憾的是,纵然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这东西的口味依然是微微苦涩,没有半分甜味。这让杜若很不满,抱怨老天爷的小气。

有了这种可食用仙人掌之后,吴解的心里便多少有了几分底气。然后他将目光转移到大海,开始思考能不能从大海里面得到一点资源。

想要海洋捕捞养活一郡的人,这显然不现实。而且这个世界的海里各种威猛的东西太多,近海捕捞倒也罢了,远洋渔业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他的目光不是看向大海本身,而是看向了海边的滩涂。

昭阳郡毗邻东海,海边没什么沙滩,多数是被浸透盐分的黑泥所覆盖的滩涂。这些滩涂非常广阔,可基本上生不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来,充其量只能为百姓提供一些柴草。

根据吴解的印象,地球上似乎有使用抗盐植物改造滩涂的做法。虽然他手头上没有合适的抗盐植物,不过他可以想一点别的办法。

在茉莉的抱怨之中,天书世界被再一次大规模地运作起来。一片小小的海洋和海滩被制造了出来,然后海滩上便开始孕化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

他连着好几年,将天书世界积累的源力毫不吝惜地使用了出去,最后终于制造出了一种在九州世界从来没出现过的植物。

这是一种能够在盐碱滩涂上迅速生长的藤蔓,它完全无视海水中可怕的盐分,将它们吸收并且从叶子的背面排出,而本身体内就并不含有很多的盐分,进入了“可食用”的范围。

遗憾的是这东西食用起来的口感着实糟糕,试吃的时候就连杜若都不停地摇头,表示“老四你要再让我吃这个,咱们就绝交”一一想来除非饿极了,否则肯定是不能给人吃的,只能喂牲畜。

而且这东西还带来了另外一种副产品,就是盐。

九州大地有晒盐之法,那是很久之前,一位在海边修liàn

的高僧发明的。但晒出的海盐始终有点苦涩,吴解知dào

这是因为混有杂质,然而他不懂该怎么排除这些杂质,只能作罢。

他发明的这种植物,将叶子摘下来晒干之后也能得到盐。虽然同样是有些苦涩的盐,但好歹蕴含一些青草香,比起传统的海盐来,口感稍稍好了一些。

当然,这种盐的产量并不很高,相对于遍布沿海的晒盐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可好歹也算是一份收入,对民生不无小补。

如果使用法术的话,吴解的确能够制造出类似地球上那种几乎不含杂质的精盐,可他并没有大规模制作这个一一他的所有发明和研究,走的都是中下层路线,都是在针对平民百姓谋福利。

至于那些有钱的狗大户们,横竖天灾也弄不死他们,吴解才懒得理呢!

除了吴解之外,他的师门和天下正派都没有闲着,一个个都放下了修liàn

,忙着防灾。大概在他完成那种取名为“海牧草”的特殊植被时,一位道号“青霞子”的师叔发明了近海种植的技术。

这技术和吴解前世见过的没多大区别,都是在海里布下耐腐蚀的绳网,然后在绳网上种植海带什么的。只是那种绳网制造起来并不容易,所以暂时只能由仙门中人主持。

和吴解所发明的仙人掌、海牧草一样,这个技术被尽快地传播了开来。仙人不需yào

金钱,他们研究这些东西也不为自身的利益,只是为了帮zhù

更多的人罢了。

努力备荒的这些年,包括吴解在内,好几十位炼罡修士们将精神大量放在海边,最终开辟出了绵延数千里的滩涂海田。

海边种植的是海牧草,海里种植的是海带,还能顺便帮zhù

渔业。

虽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但从天上飞过,看着这数千里的海田,每一位正派仙人们都露出了笑容。

“一生能够做出这样的事业,感觉我这辈子都值了……”因为长期劳作,已经像老农多过像富家公子的安子清笑着说。

吴解也笑了:“是啊,能够造福黎民,才是真zhèng

的仙人!”

第九卷飞仙 第九章 点顽石兮

“兀那乔峰!为什么一直追着洒家不放!”炎炎烈日之下,一个满面肥油的胖大和尚提着五行方便铲,在官道上飞奔如风,一边狂奔,一边破口大骂,“洒家不过吃了顿霸王餐而已,你就追了洒家一天一夜,真真岂有此理!”

在他后面百余丈外,吴解的大徒弟乔峰一边同样飞奔追赶,一边沉声答道:“一顿霸王餐而已?你说得轻巧!你那一顿饭吃了三十只鸡,两条狗,四百个馒头,那店家一个月赚的钱都不够你吃这一顿的!”

“他不敬三宝,合当有此一报。此亦弘扬佛法之意也。”

“魔道妖人也不敬三宝,怎不见你打上天外天去?天下不敬三宝的邪修比比皆是,你要弘扬佛法,大可以去降妖伏魔。仗着有本事,欺负区区一个开饭馆的寻常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洒家可没欺负他,说明了让他随便打,打到出气为止。”

“那店家不过有几斤蛮力罢了,如何打得疼你这修liàn

金刚不坏神功的先天高手?你不是说随便打吗?我来替他打你就是。我也不要随便打,这一顿大概要吃十两银子,你停下来,让我打十拳就行。”

“呸!你当洒家没听说过‘神拳乔峰’的名号吗?你连妖兽都能靠一双拳头活活打死,洒家这身板,别说十拳,只怕挨个两三拳就要一命呜呼了!洒家不傻!”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既然答yīng

了他‘不论怎么打,也不论找谁来打,只管打到满yì

就行’,那我来替他打,有何不可?”

“出家人也不是傻的!我‘睡罗汉’一清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号的高手,为了吃一顿饭把命送了,这性命也忒贱了点吧!”

“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何必这么在意区区生死呢?何况我看你佛法高深,死了之后必定可以去极乐世界拜见佛祖,又有什么不好的?”

“胡说!洒家吃肉喝酒、撒谎杀人,根本五戒都破了四戒,死后只会下地狱,哪里去得了极乐世界!”

二人就这么一边追逐一边争吵,从正午一直跑到了傍晚,从树林之中的大官道一直跑到了海边,最后眼看着前面是海滨悬崖,一清和尚无可奈何,只得停下脚步,大叫:“洒家认输!赔钱便是!”

“早点答yīng

付钱,何必这么麻烦!”乔峰哈哈大笑,看看天色,又估算了一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糟糕!今天怕是要晚归了!”

“你好歹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晚归算得了什么?”一清和尚楞了一下,疑惑地问。

乔峰愁眉苦脸:“我师傅他管得严,无故晚归免不了要被训一顿……”

“你师傅?济世侯?”一清和尚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艳羡之色。

这乔峰乃是名震东南的先天高手,一双铁拳不知dào

打死了多少恶棍妖邪,尤其是三年前有一只妖兽“铁牙豹”为祸乡里,多少士兵多少猎人都拿不住它,最后却被他赤手空拳打死,连那能够咬嚼钢铁的利齿都被他打折了两根,如此神成,当真令人惊惧!

但天下高手们却大多知dào

,乔峰最特别的并不是他的武功高,而是他的师傅厉害!

乔峰的师傅乃是昭阳郡的济世侯吴解,自号知非斋主人。这位济世侯年纪不大,本领却极为高强,相传乃是神仙一流的绝顶人物。一清和尚曾经有缘拜见一位修成神通的佛门高僧,言谈间提及天下知名人物,那位高僧便说“若说天下出色的人物,过去这千年之内,自然是神剑无双的弃剑徒;不过未来的千年之内,大概就要数火神转世的吴解了。”

那位高僧乃是超乎一清和尚能够理解的绝代高手,当时他只是得到了对方少许指点,便在修为上大有进步,不久突pò

了先天之境,成为了一代高手。可每当回忆那位高僧的时候,却更加觉得对方高深莫测,犹如巍巍大山,令人仰望。

那么能够让那位高僧推崇备至的弃剑徒、吴解二人,又该是怎么样的出色呢?

凡人纵横人间,不过二三十年;先天高手能够逍遥的时间,算算也只得百载上下;可对于那些神通之士来说,千年才足以评判一个人的高低……一清和尚也是有理想有志气的人,他也想要修liàn

有成,纵然不能前往极乐世界拜见佛祖,能够在人间逍遥几百年,那是何等的自在!

那位不曾留下法号的高僧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拜见。但这济世侯却就住在昭阳郡,而且还是乔峰的师傅。如果能够拜见那位前辈,得到一些指点的话……

想到这里,一清和尚不禁又埋怨自己的孟浪一一当初明明知dào

昭阳郡有高人居住,怎么还是那么鲁莽,只因为那店主一句不客气的话就出手捉弄呢!

而且既然知dào

了追赶自己的是乔峰,为什么不当时就停下来认错,然后好借这个由头去拜见济世侯呢!

如今自己被追得山穷水尽才不得不认输投降,再抹下面子去请求拜见济世侯……一清和尚自问不是传说中西域沙门那位被人打了左脸还笑呵呵将右脸凑上去挨巴掌的奇葩教主,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啊!

他跟在乔峰身后,沿看来路飞奔回去,心中念头转了又转,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为了求个机缘,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嗨,反正佛门中人化缘就等于乞讨,连乞讨都肯作了,舔着脸求见一下高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嗯,就是这样!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dí

“想要有所成就,脸皮就不能太薄!

他反复想了又想,想清楚之后,便清了清嗓子,向乔峰提出了希望能拜见济世侯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一清和尚的脸火辣辣红得厉害,仿佛是被那神拳乔峰迎面打了两拳似的,只恨不能学那珍禽馆里面的大沙鸟,把脑袋藏到肚子下面去。

乔峰倒是没往心里去,这些年来求见师傅的人太多了,不在乎更多一个

“我师傅他不怎么喜欢会客……这样吧,我去替你问问,但你可别抱多大希望。”

“这就足够了!多谢乔施主!”

数日之后,一清和尚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传说中的济世侯吴解。

这位济世侯应该已经是四十岁左右的人物,可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和传说之中的赫赫威名不同,看外貌只是一个忠厚正直的年轻人,甚至还没有徒弟乔峰来得有威严。

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宽松长袍,坐在一尊青金色的小鼎前面,鼎下一股金红色的火苗正在缓缓燃烧,大概便是传说中的炼丹。

二人交谈了不到十句话,然后济世侯一炉灵丹正好炼成,分了他两颗。

“此丹刚刚出炉,火性未消,用来入药的话还需yào

放上一年半载,但用来辅助修liàn

却是刚刚好。”济世侯微笑着说,“我看你心火甚重,大约是这些年来颇有诸多不顺,郁气积累在心中,渐渐生成了心火。以医家来说,当以药力泻去心火,但你是武道中人,正好借此丹的火力以火引火,或许能够别出蹊径,在武道之上再有进步,亦或是练就一些特殊的本事。”

一清和尚急忙拜谢,然后便向乔峰借了间静室,服下了灵丹。

两粒灵丹入腹,只觉得一股灼热之意从腹中升起,更与心中一股郁郁之气互相呼应。他顿时就想起了济世侯说过的话,然后不由得想起这些年独自摸索的种种艰难;想起那些假借佛法骗取愚夫愚妇钱财的不肖同门;想起黯淡得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前路……

想来想去,他心中的不平之气渐渐火热,和腹中那股热气共鸣起来。最后两者仿佛磁石相吸一般,也不管中间有没有经脉,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勾连在了一起。

耳中轰然巨响,身体猛地一震,胸口大穴仿佛被凿开了一个洞,真气源源不断地流入进去。只是片刻工夫,他苦练多年的真气已经消耗了一大半,眼看就要消耗殆尽。

但此时吞下腹中的灵丹已经发挥了真zhèng

的作用,一股澎湃的元气从腹中升起,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源源不断地填入胸口的空穴,流入的速度让他简直瞠目结舌。

过了一会儿,胸口的空虚之感渐渐填满,而那股热气又流动起来,所过之处,一处处穴窍纷纷震开,灵丹所化的元气不断填充进去。

等到这股热气耗尽,他全身各大穴道已经被震开了一大半,更被灵丹所化的元气完全填满,剩下的元气还有很多,便朝着经脉之外流动,只觉得肌肉骨骼都仿佛浸泡在热水里面一般被反复熨烫,虽然有些疼痛,但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待得药力耗尽,一清和尚缓缓收功,睁开眼睛。便发xiàn

自己身上出了一层血汗,整个人却又轻巧了许多,甚至连那胖嘟嘟的身材都瘦下去了不少,对着镜子照了照,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尤其注意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只见双眼之中再没有往常的精光闪烁,而是平静如水,不见半点波澜,犹如一个养气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书生似的。

一清和尚行走江湖多年,见识广博,顿时明白自己已经走出了极其关键的一步,从先天武道高手的层次,踏入了传说中陆地神仙的层次,进入了武者们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

更重yào

的是,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修liàn

还很不完善,还有很多很多可以继xù

提升的地方,前路非常的远大和宽广!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发觉身上的模样着实不雅,便急急忙忙跑去沐浴更衣。

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身新衣,一清和尚摸着那件崭新的僧袍,心中恍然大悟。

自己这番际遇,只怕早就在济世侯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他急忙前去拜谢,却得知自己已经闭关三日,而济世侯昨日有事外出,至今未归。

“侯爷去了哪里?”侯府的佣人愣了一下,摇头,“他老人家可是神仙,一跺脚就踩着云朵飞上天的……我哪里知dào

他飞到什么地方了啊……”

一清和尚等了好几天,始终没有等到济世侯回来,心知大约是自己机缘已尽,便以弟子之礼,恭恭敬敬地告辞。

“这个和尚还不错,难怪你刻意栽培他。”一间小饭馆外面,施法隐去了身形的萧布衣笑着对吴解说,“付了钱之后,还给店家做一个月的白工赔罪,这样的武林高手,如今可是不多了!”

“渡空大师和我是旧相识,他说这一清和尚与佛无缘,却是江湖侠义中人,希望我点化一番。我受人之托,当然要忠人之事。”吴解看着换上了工作服,正在厨房后面劈柴的一清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人间的大灾已经不远,正道的力量多一分,黎民百姓受的苦就少一分。一点一点积累下来,天灾虽然不可避免,人祸或许却能消弭于无形吧。”

“你们正派中人活得真累!”

“心系苍生,累一点也是难免的。”吴解摇了摇头,眉毛扬起,“但是,很值得。”

第九卷飞仙 第十章 忧国运

大楚国天佑十九年冬,宰相林麓山之妻杜丹过世,时年三十六岁。林宰相悲恸昏厥,不能起身待客,一应内外事务,皆由义兄吴解和妻兄杜预操办

其子林孝十二岁,虽然身材比一般的孩子要矮小一些,却聪颖过人,陪着两位伯伯将母亲的丧事办得井井有条,吊客见了都啧啧称奇,赞许其少年老成,林宰相后继有人。

“什么叫少年老成啊……我只是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下灵智罢了。”等晚上,吊客们渐渐散去之后,灵堂之中只剩下了伯侄三人,林孝一直彬彬有礼的小脸顿时便垮了,揉着早已哭红了的眼睛,坐在母亲的遗体旁唉声叹气

吴解和杜预对此倒也不以为奇。这孩子半人半妖,来历很不寻常。丹儿修liàn

四百多年,一身精华多半都给了儿子,再加上从林麓山那里继承了不少文华,林孝聪颖老成到这个地步。

也很合理。

“只是想不到丹儿去世这么早……”杜预叹道,“我爹得到消息之后叹气,说自己只怕是克女儿的命,要不然怎么前后两个女儿,都是有本事的,可却都死在了他的前面……”

“舅爷年纪大了,有些胡思乱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人和妖的结亲,本来就是违反天道的。母亲早就知dào

自己不能长寿,若非三伯想方设法技来各种灵药续命,她只怕早已去世了。”又有一些抽泣的林孝摇摇头,说话一点也不像小孩子,“要怪的话,只能怪父亲太出色;怪我这个儿子吸了她的元气……跟舅爷无关!”

这些事情,杜预自然早就知dào

。吴解也好,林麓山夫妇也好,都不曾隐瞒过他。

三人又叹了一回,吴解去看望了一下林麓山,用法术给他补益了一些元气——林麓山乃是有大气运的人,一旦生病,寻常的法术就很难奏效,此之谓“劫数”乃是气运的反噬,法力药石都不怎么又用,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好在林麓山终究是熬过去了,三天之后出殡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起床。虽然身形单薄得令人担心,但在吴解的法术护卫之下,还是好好地完成了葬礼。

丹儿的葬礼非常隆重,作为一品浩命夫人,她在这个国家所有女人之中,身份尊崇程度可以排进前二十名。而林麓山则是大楚国群臣之中身份最高、最受陛下重用的,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他跟朝廷主流并不合拍,但好歹也是有一批支持者的。兼之他文采盖世,乃是九州七国最著名的才子,更是得到了很多民间的支持。

从抬棺出发到郊外下葬,一路上吊唁之人络绎不绝,等到最后下葬的时候,来行礼的人至少有好几百。

可是吊客虽多,真zhèng

伤心的却没有几个。当他们回城的时候,路上的好几间酒楼里面正在欢唱嬉闹,十分开心的样子。

“这必定是父亲的政敌,抓住机会来惹您生气的!”林孝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显然是正在咬牙发怒,“父亲不可被这些小人气坏了身体!”

“我知dào

,他们巴不得我现在就气死了呢。”林麓山淡淡一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全是悲凉之色,“这些年来,我从户部到宰相,所做的各种事情,多半都是跟他们为难的。别看他们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后不知dào

咒了我多少次。更抓住机会就要恶心我一下……习惯了,习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话语之中的萧瑟之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自从当年熊嚯之乱,朝廷之中便被那些庸碌贪鄙之辈占了主流。更糟糕的是原本将会成为国家清流的太学生们也尽数殉国,新旧交替之际断档接近十年——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人经营出巨大的关系网,将朝廷和地方紧密结合起来,不仅使得朝廷的各项命令难以有效贯彻,也让清廉正直之土难以得到足够的上升空间。

皇帝陛下对此自然忧心忡忡,然而他本非什么天纵奇才,在不敢大挥屠刀的情况下,当真拿这些人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依靠以林麓山为首的一小批清廉官员。

可他的软弱更滋长了群臣的勇气,使得他们越来越敢于使用各种鬼域手段来拖林麓山他们的后腿,也使得清流的力量始终发展不起来。

毕竟官员都是有家人的,往往还有很多亲戚朋友,有许许多多必须在乎的利益。那些小人们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纵然打击不到清流官员们本人,却可以影响那些他们必须要在乎的人。

在这样的压力下,很多人渐渐放qì

。诸如墨工部等老臣纷纷挂冠归隐,而年轻的官员们则有越来越多和他们同流合污,唯有林麓山依然在领导着清流们坚持。

如今天下皆知,大楚国之所以还能保持着稳定,还勉强有一番盛世景象,在朝廷内靠的是林麓山等人的勉力支持,在财政上依靠的是繁荣的昭阳郡不断对国家输血。

“熊家真是好运气,眼看着江山不保,却靠着吴、林二家支撑了下来!”列国之中,多有这么说的。

但谁都知dào

,林麓山不可能长生不老,昭阳郡的也不能永远无休止地输血给国家。

眼前的盛世景象,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呢?

吴解是知dào

的,大概不会超过十年。

今年他已经三十九岁,按照群仙占卜的结果,大约在他五十岁前后,将有大旱席卷九州。届时昭阳郡只怕维持自身的繁荣都会很吃力,更不要说继xù

给国家输血了。

而林麓山的寿元也只有五十岁上下,大概就是大早期间,这位一直殚精竭虑支撑着国家的义弟,就将迎来人生的终结。

他可以肯定,林麓山在历史上必定会光芒万丈,以贤臣和才子的身份流芳千古。但他很怀疑,编纂林麓山传记的究竟会是大楚国的史官呢?还是下一个朝代的?

这些话他隐约透露了一些,林麓山倒也并不惊惶,依然从容不迫,照旧日日勤勉。

“人固有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既然还没有死那么就该为国家为百姓多做些事情。”他说,“人之一生,当如夜里的烛火。既然还能点燃,那就要发光发热,这样等到熄灭的时候,也就可以没有任何遗憾了。”

“三哥你教我的诗文之中,有八个字,我非常喜欢。”他微笑着,轻声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于义弟的决定,吴解不想反对。但他决定收林孝为徒,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教导。

林孝乃是半人半妖,有许多奇异之处。丹儿活着的时候,有她和祝槐在旁边看护着,各种异象都被遮掩了,但现在丹儿已死祝槐也飘然而去。若是再留在林麓山身边的话,只怕就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跟着吴解的话,来来往往都是神仙中人,林孝的那点奇异也就不算什么了。

“可是我不在的话,父亲一个人岂不是更加冷清?”林孝担心地问。

“我不冷清。”林麓山笑着说,“府里佣人很多,而且我还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同僚,怎么会冷清呢?”

于是吴解离开长宁城的时候,就带上了三弟子林孝。

与此同时,他将二徒弟秦静秦勉之留在了林府。

秦静已经是先天高手,武功虽然不如乔峰,但江湖经验却超过师兄很多。有他在林麓山身边保护,吴解才能放心。

回到昭阳郡之后,吴解正准bèi

选个黄道吉日,正式收林孝入门,却得丑了师门的紧急传讯。

北方冰原之中有异象出现,速速带着几位炼罡师弟前去查探!

第九卷飞仙 第十一章 踏霜雪兮

九州大地的北方,是广袤的草原;草原再向北,是冰冷的大荒原;荒原再向北,便是永远覆盖着厚厚冰层,寒冷到完全不见人迹的冰原。

相传这里绝大部分的冰亘古以来都不曾融化,只是在随着岁月慢慢积累。或许最初只是薄薄的一层,但现在已经是巍巍高山——在冰原和荒原之间,是冰雪累计起来的山坡,沿着山坡上去,才是冰原。

九州大地的气候很有规矩,越向北就越冷,大荒原的冬天已经冷得可怕,号称“一口吐沫喷出去掉下来的是冰渣子……”冰原地区更是冷得超乎想象!按照那些追求刺激而不顾性命的妖兽猎人们的说法,在那鬼地方便是将一碗烧得滚烫的开水倒出来,也会一瞬间就冻成冰块。

想要在冰原活动,必须有先天境界的修为,否则根本就是找死。而且先天境界也只能在冰原外围活动,若要深入冰原内部,必须有更高的境界。相传只有修成仙体,有罡风护身、能出入青冥的飞仙,才能在冰原之中畅行无阻。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说罢了。按照青羊观前辈祖师们留下的笔记,即使炼罡修士,在冰原地区行动的时候也要十分小心,因为这里的很多东西对于他们都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不够小心的话,受伤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甚至常常有飞仙陨落于此,一生修行付诸东流。

当然,如果是凝元甚至于还丹境界的高人,自然就可以无所顾忌,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但那样的话,岂不就无法达到历练的目的了吗?

所以这一次来到冰原地区探查异象的,是以吴解带队的三位二十七代炼罡弟子。

吴解、安子清、易悌。

青羊观的炼罡修士自然远不止他们三人,不过其余的除了正在锦湖当代理龙君的骆瑜之外,就都是二十六代的护法弟子们。那些护法们要么是像叁云子师叔这种资深家里蹲,根本不出门的,要么就是已经在冰原地区历练过了,再来也没什么意思。

按照安子清的说法,兵贵精不贵多,有他们三个就抵得上千军万马!不过吴解觉得三个人实在还是少了点,便特地先去了一趟十万大山,找到了正在专心修liàn

的离枭。

离枭是十多年前,吴解代友收徒,为杜馨收下的徒弟。它本是极其罕见的上古异种,天赋能力就是操纵火焰和冻气,这些年来又专心修liàn

大光明教弘道正法“大日光明诀”不仅将一身戾气渐渐洗去,更突pò

了妖兽的极限,化去脑后横骨,从凶兽转变成了灵兽,得到了质的突pò



如今的离枭已经褪去了那身坚若精钢的羽毛和利爪尖牙,新生的羽毛十分柔软,爪子也变得修长了很多,嘴里的牙齿更是和人类没有多大分别。他早已学会说人话,只是稍稍有些拗口,大约是因为缺乏锻炼的缘故。

当吴解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雪山的山顶上苦修,冬日的阳光洒落在黑白相间的身体上,被不断吸收进去,胸口挂着的灵珠也在发光,光芒犹如有生命似的,随着它的呼吸明暗变化。

即使隔着很远,吴解也可以感觉到离枭身上那股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气息,这便是灵兽的象征,也意味着他已经踏入了炼罡境界,是飞仙一流的高手了!

“你这个徒弟很不错啊!无论天分还是刻苦都无可挑剔,比我的两个徒弟可强多了!”吴解笑着对杜馨说,“乔峰目前只是先天大成,估计要再过十年才能踏入百炼境界;秦静更不要提了,去年才刚刚以武入道……虽然他们其实也挺不错的,但和离枭真是不能比啊!”

“不是他修liàn

快,而是他积累深。”杜馨并不觉得吴解是在开玩笑,很认真地解释,“就算是最杰出的天地灵兽,修liàn

的速度也不会比人更快。九州各族之中,以修liàn

速度而言,人族有着绝对的优势。这些灵兽之所以能够得到功法之后突飞猛进,是因为之前就有深厚的积累。”

“如果让刚出生的灵兽和刚出生的人类一起开始修liàn

,除非这人类的资质很差,否则几乎不可能输给灵兽——哪怕是最高级的龙风龟麟之类,也是一样。”

吴解叹了口气,开玩笑遇到认真的,实在是最无趣的事情了!

见到师叔吴解来访,离枭显得非常高兴。而当他得知吴解要他一起去极北冰原的时候,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早就想去冰原看看了!”他兴高采烈地说,“祖先留下的记忆告sù

我,那里有很强dà

的敌人,强dà

得让我的血液都要沸腾的敌人!如果能够跟他们好好地打一架,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你怎么一直念念不忘要找强者战斗呢?”

“这是我们枭兽的本性,我们就是为战斗而生的!”

离枭的家当很简单:一颗随身携带的灵珠,几件用褪下的羽毛、爪牙粗粗拼凑起来的劣质法器,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值得收拾的东西了。

吴解看了看他的模样,摇摇头,给了他一件宽敞的白袍——这是仿照至高至圣教制作的,也正是当年大光明神教的制服。然后:肾几件杜馨专门为这位弟子打造的法器——交付给他,指点了一番用法。

这些法器除了一枚照心镜是用来守护心灵以防外魔入侵,其余的全都是攻伐厮杀的东西——能够将法力压缩起来化作利爪的拳套、能够在一瞬间将速度提高许多的护胫,能够抵挡多种法术的头盔,能够身器合一化作寒冰或者火焰的法珠……每一件东西的用法都很简单直接,正符合枭兽一族率直的个性。

离枭对这些法器爱不释手,虽然吴解告sù

他“只要努力精进日后就算法宝也未尝不能得到……”但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翻来覆去地把玩这些法器,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傅更是充满了敬仰之情,说了许多赞美的话。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的师傅必定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的盖世英雄,必定做出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必定是打败过无数强敌的大高手……吴解瞎暗琢磨了一下,觉得杜馨似乎也配得上这样的赞美。

大光明神教虽然有脑残之嫌,但他们创造理想世界的计划的确是大仁大义的;杜馨身为两万名护法神将的统帅,即是理想世界计划的核心人物,又是金丹高手,称一句大智大勇也不为过;大光明神教的那番作为的确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当初那一战之中,她也的确打败了很多强敌……

“这么一想,你简直是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啊!”吴解由衷地赞美,“我们平时对你态度,真是太失敬了!”

“当年的护法神将两万零一号,只是一群人偶的首领罢了。人偶的首领,终究也只是人偶。不论主人的事迹多么伟大,都跟它没关系。”杜馨的语气里面没有半点难过或者得yì

,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而现在的我,只是这天书世界的一个房客,用力qì

和智慧付房租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顿时让吴解噎住,没办法接腔。

要是离枭听到师傅说的这些,不知dào

他心中幻想出的偶像会不会轰然崩塌呢……

吴解带着离枭一路疾驰,很快就在北周国最北方的重镇“古北。”遇丑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位师弟。他向师弟们介shào

了离枭的来历,特别强调他是那位赠送“大日光明经”的好友所收的弟子,于是两位师弟顿时就对这看起来挺憨厚的灵兽师侄多了几分好感。

基于长辈见晚辈要给见面礼的原则,两位师叔都送了离枭一些礼物。

安子清送给他的是一盒补血散,名字很俗气,却是很高级的疗伤药,最能补益因为外伤而损耗的气血,等闲修士想要得到一点都很困难。

易悌送的则是一块记录了不少剑术心得的玉简,里面全都是各种直来直去的剑势,正符合离枭的性格。

两位长辈的礼物让离枭十分喜欢,但他更加高兴的是得到了仙人们的认可——对于仙人们的向往,是各路妖怪都不能割舍的精神追求。这就像地球上那些落后地区的人们向往发达地区的生活和文化一样,乃是智慧生物的天性。

对于离枭来说,两位仙人完全没把他当作怪物,而是看做自家子侄,这才是最让他高兴的事情!

四人稍稍修整了一下,整理了行李和情报,便动身越过大草原和大荒原,一路向北进发。

此时正是冬季,大草原的北部就已经覆盖了冰雪,荒原地区的积雪更是厚得能把人给活埋了,他们在天上飞过,只见一片白茫茫,看不清草木和河流,只有那些巍峨的山脉可以作为路标,为他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炼罡修士的飞行速度很快,天色未晚,他们就看到了高耸的冰雪斜坡,比这一路上看到的任何一座山脉都更加巍峨陡峭,直耸入云,朝着北方一直绵延出去。

这就是大冰原,九州世界最寒冷的地方!

第九卷飞仙 第十二章 会蛩龙

一进入大冰原,四人就降下了云头,不敢再在空中飞行。

前辈们的经验一再强调,在大冰原里面绝对不要轻易飞行一一因为这里的冰雪下面,很可能隐藏着极为危险的怪物,飞行的速度太快,一不小心就会侵入它们的领地,届时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就算是来磨砺自己的修士,也不会想要在太过突然的情况下开战,所以飞行走绝对不可取的。

其实对于炼罡境界的修士来说,使用诸如缩地成寸之类法术行路,速度也并不慢,不过没有飞行方便罢了。

四人便是如此,他们用罡气将自己稍稍托起来一点,离开地面尺许,然后就用几乎人人都会的缩地法一路前行。乍看上去他们似乎只是在冰面上不急不慢地行走,其实每一步都会跨出十丈以上,以此速度,一日也能行得两三千里。

按照前辈所记,大冰原约摸有九州一半广阔,向北六千里,便会到达玄冰绝壁,玄冰绝壁无人能越,绝壁之外究竟什么模样,也没有人知dào



昔日大光明神教倒是有闲得蛋疼的金丹高手不去飞升而去试着越过玄冰绝壁,也不知dào

花了多少精神费了多少物力,最后好不容易越过去,却发xiàn

眼前一闪,已经回到了九州之中,地点居然还很靠近号称“天下中央”的长安城。

类似的情况同样出现在其余几边的地极之处,所以当时大光明神教的众人判断这个世界并不真的广袤无垠一一由此他们才有了底气,实行那改天换地,化人间为天堂的宏大计划。

当然,结果还是失败了……

吴解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查看这极北冰原里面究竟出现了什么异象,所以他们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半圆。

以他们抵达冰原的那一点为圆心,以他们能够探查的极限距离为半径,画了一个半圆。

一个半圆走完,理所当然没有看到任何特别,于是他们将距离再增加一倍,继xù

沿着半圆形的路径在冰原上搜寻。

这样的方法效率的确是有点低,可却是最稳妥的,可以保证无论出现什么异象,都绝对不会逃脱他们的搜查,确保搜查的效果。

像这样把整个大冰原搜查一圈,估计至少需yào

半个月。不过门派的命令并不紧急,所以他们不在乎多花点时间……对于仙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天时间很快就在跋涉中结束,当夕阳缓缓落下地平线的时候,四人停了下来,施法制造了一间冰屋栖身。

炼罡修士并不需yào

每天睡眠,可黑夜是很危险的,那会大大增加冰原之中某些凶悍妖物的攻击性,甚至于增强它们的力量。吴解等人并不打算作无谓的战斗,所以他们宁可休息一下。

离枭自告奋勇地守夜,对于他来说,白天和黑夜并没有什么分别,甚至于在黑夜之中,他的状态会更好,

黑夜对人类不利,但对他来说可不一样一一纵然他已经修liàn

有成,但种族天赋并不会因此消失,身为上古异种的著名凶兽,离枭原本就更擅长在黑夜中搜索和战斗!

冰原上的夜晚特别的寒冷,即使有防寒的冰屋,也能感觉到寒气在慢慢渗进来。吴解他们不得不保持着罡气护体,以免被活活冻死。

为了保持更好的状态,他们没有睡觉,而是在打坐调息,恢复白天搜索时候消耗的法力,也让精神得到充分的休息。

下半夜的时候,北方天空出现了五彩的光芒,煞是美丽。

然而那不是什么异象,而是大冰原特有的景象,被称之为“极光”。

这名字倒是跟吴解穿越之前地球上的某个著名景色一模一样,不过吴解当初并未亲眼看到过极光,也不知dào

两者是否一样一一想来应该差不多吧,极光似乎跟大气层和地磁场有关,这个世界也有大气层,也有地磁场,那么自然也可以有极光。

因为心里始终有点担忧的缘故,吴解只调息了半夜就从冰屋里面出来,和离枭一起在空中巡视戒备。在灿烂绚丽的极光之下,他不由得想起了或许永远无法归去的故乡,想起了很多几乎早已忘却的书本上的知识。

仰望天空,明月正悬挂在头顶,看起来和地球上的月亮似乎没什么分别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如今不知dào

隔了多少个‘千里’,但希望家人安好的心情,想必苏东坡跟我也是一样的吧……”

这些话只是在心中感叹,却没有说出来。

穿越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天书世界里面的居民和同为穿越者的尹霜之外,他不会告sù

任何人。

甚至就连天书世界的居民们,也不是人人都知dào

这个秘密的一一比方说墨玉就不知dào



墨玉所居住的那座小湖泊,早已被他用天书世界主人的权限隔开,对于这位已经醒来、正在闭关修liàn

以适应龙身、完善本身修liàn

法决的道友而言,她只是被吴解转移到了一座极其隐秘的洞天福地之中养伤而已。

吴解并不担心墨玉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但他宁可瞒着墨玉,因为天书世界牵涉到的关系实在太大了!

这些年来,他看了很多前辈们的笔记,知dào

随身携带洞天之宝的修士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少,光是青羊观历代祖师里面就出过两位。那两位一个是从上界被谪凡的天人,一个是走狗屎运捡了上古遗珍的幸运儿。

他们的一生并没有特别的发光发热,而是都颇为低调,专心修liàn

、不断进步,乃至于最后渡劫飞升。

两位祖师一直隐瞒着身怀洞天之宝的事情,直到渡劫成功即将飞升,才把这件事写在平生笔记之中,用这种方式告知后人。

吴解也打算这么做。

他倒不是担心天书世界会被抢走,也并不觉得同门会生出贪念。只是人心经不起考验,为什么要增加无谓的麻烦呢?

想必那两位祖师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就在这番胡思乱想之中,一夜渐渐过去,什么特殊的情况都没看到。

第二天,他们的行程依然如此。白天赶路,晚上休整。只是休息的地方更加深入冰原许多。

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他们搜索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渐渐深入了大冰原的腹地。

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冰雪妖怪。不过面对着四位炼罡修士,冰雪的妖怪们很明智地选择了退避,没有向他们发动袭击。

这些妖怪们和它们所居住的环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吴解他们也没有去打扰它们平静的生活,只是默默地绕过了它们的领地。

安子清曾经嘟嚷“或许它们守护着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话,不过师兄、师弟和师侄都表示不想为了不确定是否存zài

的天材地宝去欺负与世无争的冰雪妖怪,他一个人自然不能否定三个人的意见,此事只好作罢。

然而第五天的时候,他遇到了不能“作罢”的问题。

在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股森然威严的气息,更透出令人战栗的残暴。这股残暴癫狂而且凶狠嗜血,也不知dào

残害了多少生灵,才能培养出来!

“恶龙!”安子清甚至反应得比离枭更快,惊呼的同时就拿出了自己量身打造的长弓法器,长弓上电光闪烁,做好了战斗的准bèi



众所周知,他跟龙族向来很不对付,甚至于不止一次说过“这个世界没有龙族的话,一定会更好”之类的话。

面对着充满残暴气息的恶龙,他很自然地摆出了要战斗的架势。

吴解和易悌不由得同时苦笑摇头,正打算设法劝阻,离枭身上却也燃起了犹如火焰一般的斗气。

“这样的强敌……我一辈子都没遇到过!”凶兽之血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离枭眼中的战意甚至比安子清更加猛烈,“它这是在向我宣战呢!好吧!它想要战斗的话,那就让我们来战斗吧!”

他大吼着,也不顾别人是否赞成,便化作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朝着那股恶龙气息传来的方向冲去。

紧随其后的,是驾云疾驰的安子清。

吴解和易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一大一小,都让人没办法省心啊!”易悌叹道,“这一战本来可以避免的。”

“但这样才像他们嘛。”吴解笑了,“能散发出这种残暴气息的恶龙,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遇到了就去看看吧,没准就像安师弟说的,这家伙正守着什么天材地宝呢!”

“大师兄你不是一向很反对杀人夺宝之类的做法吗?”

“是啊,所以我们的目的是去教xùn

这条恶龙,至于夺宝之类的一一它肯改过学好,我们自然不会抢它的东西;它要枯恶不悛,那连性命都要断送在我们手上,宝贝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

“咱们是正派中人,但可不是迂腐之辈。见恶而不除,可不是正派中人的风格。”

“……这不跟白帝阁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就差不多呗,难道你觉得他们做得不对吗?”

“不是……”

“不是就行!”

说话间,二人已经驾云赶到了前面。只见安子清和离枭正在和一头上百丈的盘龙对峙,彼此都严阵以待。

在那条盘得像座小山的白色巨龙身边,是无数的骸骨,简直堆积得比它的身体还高。

而巨龙的双眼里面,更透出了癫狂的杀意。

看来……这次想不打都不行了……

第九卷飞仙 第十三章 围恶兽兮

【大唐妖怪图鉴,龙条目。】

【龙:天地的宠儿。】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生灵,千姿百态,丰富多彩。几乎每一种生灵都有它们的特长,也都有它们的不足。但在这所有的生灵之中,有少数几种特别得到了天地的宠爱,拥有特别的优势,而且看不到什么明显的缺点,它们被称之为“神”或者“神兽”。】

【龙就是所有神兽里面最著名的,它们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像蛇,可却拥有灵活的手爪、美丽的鱼尾和高贵的犄角,头部的鬃毛和发光的鳞片让它充满威严,宽大的鼻子和细长的触须让它显得友善,灵动的双眼富有智慧的气息。在自然的各种造物之中,龙的美丽是可以名列前茅的。】

【然而与外表相比,龙的智慧和力量则更为令人‘惊叹。初生的龙就拥有不亚于人类婴儿的智慧,然后会在大概五十年内成长到相当于人类少年的层次。考lǜ

到它们那漫长的寿命,这种成长速度无疑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水准。而只要身体健康,一个二百年左右的少年龙,便能拥有足以媲美先天武者的力量一一考lǜ

到它们天生的飞行和控水能力,实战中往往还略胜一筹。】

【龙的寿命一般可以达到五千年以上,如果它们能够修liàn

有成的话,活到几万年都没有问题。不过在修liàn

的资质方面,包括龙在内的各种神兽都不及人类,这大概是我们人类最大的优势吧。】

【龙天生就能控zhì

水,所以天下的江河湖海大多都有龙居住。它们操纵着水势的涨落附近的旱涝,由此确立了神的权柄,被民间尊为“龙神”或者说“龙君”。】

【龙有很多不同的族类,能力各不相同。要详细说明的话,或许必须写一本专门的著作。但其中有一类特别值得提到,它们就是“恶龙”!】

【正如人类之中有邪修,有魔道,龙里面也有类似的存zài

。它们就被称之为恶龙。恶龙是极为危险极为恐怖的存zài

,对于凡人来说简直和天灾没什么区别一一事实上恶龙很热衷于掀起天灾,因为它们很享shòu

凡人在天灾中的痛苦。】

【恶龙是我们正派修士所积极讨伐的目标,我也参加过针对恶龙的讨伐。那是一场很艰难的战斗,虽然最终获得了胜利,但过程很曲折,大家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在这一段后面的附注如下:

(我有好几位龙族的朋友,他们的性格各种各样,感觉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不知dào

为什么,一位龙君表示想要和我结婚……大家都是女性,真的没问题吗?在官府那边没办法登记吧,户籍官会愤nù

的~)

(遭遇了恶龙,真的是完全不可理喻的家伙!以别人的痛苦为乐,实在是太恶劣了!)

(把那家伙给讨伐了,朋友显得很沮丧。很多年前她们还曾经是好朋友的,但是渐渐的就产生了分歧,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突然觉得人类的寿命短暂,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我不会有机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学坏了~嗯,就是这样~)

当初在前往锦湖县解决龙君信仰偏移事件的时候,吴解就曾经研究过龙族的资料,对于“恶龙”这一点尤其在意一一因为按照一般的情况,龙堕落为恶龙,是最常见的丧失信仰的原因。

然而那次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牵涉到恶龙,即是被卞烈泉迷惑了心神的龙君青霜,也依然持有龙君的权柄,有着清晰的思维和逻辑,没有陷入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癫狂之中。

那件事早已了结,龙君青霜已死,被心魔大法控zhì

的锦湖水族几乎全灭,吴解的师妹骆瑜目前以代理龙君的身份主持锦湖龙君的工作,而正牌的龙君墨玉则在天书世界里面闭关修liàn



至于另外一个当事人卞烈泉,墨玉醒来之后,吴解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sù

了她,然后把卞烈泉交给了她。

为了让她有一个完整的复仇,吴解特地让茉莉施法抹掉了卞烈泉被折磨的记忆,还给他造了个临时的身体。

这样,那家伙的记忆就是“不幸失手被吴解捉住,囚禁在洞天世界里面无法逃跑,最后被交给了墨蛇君”。

他曾经试图用言语来动摇墨玉的心志,不过没有起作用,最终成为了黑龙嘴里残破的碎肉,甚至连魂魄都遭到了消灭,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杀死了卞烈泉的墨玉大哭了一场,然后表示蒙受吴解大恩无以为报,希望按照龙族的规矩报答,为他生一个出色的孩子……落荒而逃的吴解遭到了茉莉毫不留情的嘲笑,杜若更是笑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就连杜馨眼中都出现了笑意,向他翘起大拇指,说了句“加油”。

吴解才不想加那种油呢!

“龙族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规矩?绝对是胡扯的吧!”

“不是啊,这是太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规矩,据说是一位叫白素贞的龙君开始的……”杜馨倒是颇为博闻强记,立kè

将一段吴解颇为熟稔却被改头换面的故事说了出来。

那一瞬间,吴解真的很有掐死那位穿越者神君前辈的冲动!

这事情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

因为这个原因,吴解一直不敢再去见墨玉,也不敢把她放出去一一万一她跟骆瑜这么说上一通,自己岂不是会变成整个青羊观的笑柄?

不,那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情况是,骆瑜没准也赞成这个规矩…

吴解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想得多了,他发xiàn

自己的自制力似乎就在下降。

不可否认,墨玉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不仅相貌出众,身材更是充满了不科学的性感魅力。如果原因不是这见鬼的“报恩“吴解绝对会很高兴这样的美女能够垂青自己。

问题是,这原因实在太……他又不是许仙!

大丈夫处世,当施恩而不图报。就算别人要报答,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报答……他有时也猜测,那位点评《大唐妖怪图鉴》的前辈祖师,是不是也遭遇了和自己类似的情况?

不过那位祖师的境遇可比他糟糕多了,好歹他是男的,就算日后把持不住犯了错误,也不用担心被户籍官喷上一脸的吐沫。

这件事情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吴解也觉得自己日后大概不会再跟龙族打什么交道了一一这种见鬼的报恩方式实在让人敬谢不敏,所以最好还是别再打交道算了!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才短短的十来年,他居然又碰到了龙族相关的事情。

而且,还是传说中的恶龙!

眼前那条发出嘶嘶怪声的白色巨龙,无疑就是传说中的恶龙。它那嗜血的眼神和周围无尽的骸骨都足以证明这一点,而那种残暴癫狂的气息,更是和关于恶龙的记载完全一致。

面对着这条不知dào

活了多少年,也不知dào

作了多少孽的恶龙,吴解的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出来,对方的力量比自己更强,几乎已经到了炼罡境界的极致。

这家伙之所以住到这食物匮乏的冰天雪地里面,或许就是在借用这里的环境凝练真气,以试图突pò

炼罡的极限,凝练真元吧?

如果被它成功了的话,势必会前往人间大开杀戒,不知dào

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凝元境界的恶龙,恐怕需yào

出动好几位凝元修士才能将其击败;而想要消灭它,付出的代价还会更加巨大!

如果能够现在将它消灭的话,大家就都可以免掉这一层麻烦……

“这么一条龙的魂魄,应该可以分解出很多的源力。”茉莉兴冲冲地说,“咱们天书世界已经保持零库存很久了,好歹也该有点进项了吧!”

“这家伙不好对付!”

“嗯,不过没关系,你们四个人呢!四打一,不会输的!”

“问题是,就算四打一,想要杀它恐怕也不容易……”

吴解正在沉吟着,离枭却已经大吼一声,周身腾起火焰,犹如一颗大火球,朝着恶龙冲了上去。

那恶龙不料这小小的怪鸟竟敢主动进攻,微一错愕,便被他逼近了很多。但它的反应也是极快,立kè

便是一口白色的冻气喷了出去,化作一大片苍白的冰风,将离枭化成的火球笼罩在其中。

这一招以冰制火用得中规中矩,然而却正中了离枭的圈套一一身为上古凶兽,他不仅擅长玩火,也擅长用冰!

当呼啸的冰风吹来的时候,他周身的火焰猛地一收,换成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冰霜,犹如铠甲一般将他的身体牢牢护住。穿着冰甲的他在冰风中如鱼得水,动作一点都没有被阻碍,继xù

冲向恶龙。

而这个时候,安子清已经拉开了长弓,弓弦上搭着的不是箭矢,赫然是一把对龙族有特效的斩龙刃!

眼看着离枭逼近到了足以攻击自己的距离,恶龙的尾巴突然弹起来,带着一团虚影直接抽向离枭,这一下突如其来,速度也快得惊人,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不过易悌的飞剑早已在旁边准bèi

,恶龙的尾巴刚刚弹起来,几把飞剑就迎了上去。虽然它们只挡了一瞬间便被叮叮当当打飞,可至少已经争取到了一个瞬间。

关键的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离枭已经做出了反应,身体猛地后退,然后仰面躺倒,让白色的巨尾几乎贴着身体扫过。

不等恶龙变招,随着安子清的一声大喝,斩龙刃便已经带着电光射出去,直奔它的额头。

在这种情况下,恶龙只来得及微微偏过脑袋,用犄角迎向斩龙刃。随着沉闷的响声,那华美的犄角顿时破了一块,硕大的龙头更吃不住这一箭的力量,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恶龙受此一击,疼痛倒是没有,但却顿时勃然大怒,扭转脑袋,就要朝着安子清喷出狂暴的冰风。

可还没等它喷出冰风,一道合抱粗的巨大火柱已经从天而降,重重地轰在了它的脖子上,打得它的脑袋重重地低了下去,鳞片更是因为寒冷和酷热出现了裂纹。而易悌的飞剑立kè

抓住了机会,对准这些裂纹连续攻击,将伤口不断扩大。

恶龙发出狂怒的咆哮,整个身体急速地盘旋起来,飞快的朝着天空升起

但火柱接二连三地轰下来,每一击都有撼动一座山头的威力,硬是将它的拔升势头给压了下去。

狂暴的恶龙仰头看去,只见一个火焰缭绕的身影正站在自己上空,催动烈焰化作火柱,接连不断地轰落。

四位炼罡修士联手,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第九卷飞仙 第十四章 斩凶顽

面对着足以在人间掀起灾难的恶龙,吴解、安子清、易悌、离枭遗四个炼罡修士自然要全力以赴,将恶龙牢牢压制。

他们的目标不仅是击败恶龙,更要消灭恶龙。如果不能在这里杀死这家伙的话,一旦被它逃走,很可能会去人间肆虐番——不,

以这东西的残酷的性格来说,简直是必然的!

人间有谚语说“打蛇要打死,陈恶要陈尽”,讲的就是这样的道理。

所以吴解出手就稳稳地占住了制高点,不惜法力将一道道火柱轰落下去,为的就是将这恶龙压住,让它无法逃跑。

他发出的每道火柱,都相当于一位炼罡修士全力以赴的猛攻。像这样的攻击,一般的炼罡修士最多接连发出五六下,便要气虚力竭。

但他已经连续轰落了三四十道火柱,整个人非但没有力竭之意,反而犹如一支浇了油的火炬,燃烧得越发凶猛。

其余三人见到这情景,倒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奇怪——吴解的本事很大,他们早就知dào

。在这个前提下,无论他的表现有多么出色,他们也能够接受。

这就像是一个大富翁,纵然再怎么花天酒地,别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不会去细细推敲他的财产能否支持这样的花销。

即使吴解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炼罡修士应有的水准,他们也只会下意识地将其解释为“大师兄(师叔)果然神通广大”或者“真火法身果然神妙莫测”,完全不会去考lǜ

,为什么吴解的法力居然有寻常焙罡修士十倍以上!

这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敬佩冲昏头脑的就是恶龙,可恶龙如果还能冷静地思考,那又怎么会变成恶龙呢?

所以纵然一道又一道火柱不断轰下去的吴解表现已经到了绝对不台理的程度,这家伙也只是不断地怒吼飞腾,然后被火柱毫不留情地轰落,完全不可能叫出“这不科学”之类的话来。

吴解稳稳地站在空中,虽然他不仅法力高强,而且武功也很了得,怛却根本没有冲上去厮杀的意思,只是不断凝聚那威力强dà

的火柱,狠狠地轰下去。

过去的八九年里面,他不断将真气法力存入天书世界的灵台,总的储备量已经到了连他自己都难以估算的地步而现在,就是这长久以来的储备发挥作用的时刻!

他不断地将全身法力凝聚起来,凭惜真火法身的控zhì

力将其化为强dà

的火柱,把想要飞身起来的恶龙砸下去。与此同时,滔滔不绝的法力正从天书世界的灵台里面涌出,输入他的身体。

虽然看起来他打得很徽烈,可实jì

上他的真气和法力消耗并不多,整个人差不多依然保持着巅峰状态,随时能够应付任何变化。

这是他既定的方针,冰原是很危险的地万,所以他一应消耗都动用储备,尽可能保持自己的状态,以做到有备无患。

反正以他的储备,就算以这种烈度连续战斗三五天都没问题!

吴解能够坚持三五天,恶龙却绝对不能。

它的道行较吴解等人更高,法力比他们更强,身体也比他们坚固得多。所以即便是被四人用各种攻击不断打中,甚至于被吴解的火柱不断狂轰滥怍,它也能够坚持下来。

然而为了抵御头顶那不断轰落的可怕火柱,它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精力和法力用在这个方面,以免一个不小心就被火柱重伤。

这就必然导致它用以应付其他人攻击的时候,显得有点捉谍见肘。

在其余三人的攻击里面,对恶龙来说最危险的自然来自于安子清。

因为某些缘故,安子清非常憎恨龙族,尤其是恶龙!他一直在以恶龙假想敌来设计自己的战斗手段,这份努力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今天正是这份努力开花结果的时刻!

真灵法器的长弓配合圣皇绝学射日神弓,威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他射出的每一箭都有令人胆寒的威力,足以将一座山峰贯穿。

而更可怕的是,他所使用的箭矢居然是斩龙刃!

斩龙刃是专门为了杀死龙族而打造的特殊法器,对于普通人来说,它只是一把寻常的锋利短剑,可对于龙族来说,它就是连碰都不能碰的剧毒之物。

安子清一直致力于打击龙族的事业,打造了数目多得令人发指的斩龙刃,甚至于堆满了他右手食指戴着的那枚储物戒指。此刻他每一次开弓搭箭,便是一把斩龙月出现在手中,被当作箭矢搭载弓弦上,然后伴随着耀眼的电光,呼啸着撕裂长空,顷刻间就射到了恶龙的面前。

对于这样的攻击,恶龙不得不用身体最坚固的部位来抵挡,压要贯注足够的真气,以避免被斩龙刃的剧毒沿着身体传上来。

每一次挡住安子清的弓箭,它的身体都要颤抖一下——斩龙刃的毒性并不只是针对肉体的,也同样针对灵魂。针对肉体的毒性容易抵挡,针对灵魂的伤害却不好应付。

如果对手只有吴解和安子清,恶龙其实还是可以能够抵挡住的。毕竟它的积累深厚,差不多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凝元境界,比起炼罡修士们强得太多。

然而,围攻它的是四个人,而且另外两个一点也不弱!

易悌一口气放出了四五十把飞剑,寒光闪烁,剑qì

纵横,围绕着恶龙交织出了一张密集的剑网。虽然恶龙的身体足以抵御这些质地并不出色的飞剑,但在火柱和斩龙箭的围攻之下,她免不了要受一些伤,而一旦受伤,那些飞剑就像是问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理科咬上去,狠狠地攻击它的伤口,叫它苦不堪言。

而且即使恶龙的身体足够强dà

,它的嘴巴和眼睛也还是相对脆弱的,绝对禁不住飞剑的攻击。所以它不仅要及时护住伤口,还得始终用真气把研究嘴巴牢牢防护,即是这样,当冷飕飕亮晶晶的剑光冲着眼睛来的时候,它依然忍不住为之紧张甚至于惊惶。

这无关它的实力,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说来也巧,现在也正有一个强dà

的生物,在凭惜自己的本能,对它发动疯狂的进攻。

离枭的眼睛已经被激昂的战意烧得火红,他周身环绕着的烈焰令羽毛都仿怫变成了火苗,而他的双爪更闪烁着青色的光芒,那是所谓“炉火纯青”的光芒。

他的身体灵活得犹如一道影子,绕着巨大的恶龙转来转去,每当找到恶龙动作中的空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火焰的利爪狠狠地落在恶龙的身上。

火焰道遇寒冰,利爪撕拉鳞甲,滋滋的蒸发声伴随着撕拉撕拉的摩擦声,听得人心中发颤。

这样的攻击威力很大,往往只要三两下,坚硬的龙鳞就会破裂,然后离枭的利爪会毫不留情地撕裂它的血肉,甚至于压会狠狠地咬上一口。

纵然一直在按照正道之法修liàn

,离枭本质上依然是恐怖的凶兽,在面对强敌战斗的时候,自血脉之中继承而来的那份凶狠和狂暴便完全激发了出来,令他的力量不断攀升,甚至于远远超出了自己正常的水平。

枭兽有两类,一类是鹰枭,娄是熊枭。鹰枭只是普通的妖兽,虽然凶猛狰狞,却并不能让强dà

的修士们感到害pà

;怛熊枭则不然,它们继承了远比九州界的历史更加久远的太古血脉,虽然只是几乎难以觉察到的一丝,却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它们的性质。

它们不是寻常的妖兽,而是危险的凶兽异种!当面对强敌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有熊枭激发出自己的太古血脉,暂时化身为恐怖的破坏力,那力量和狂野,使得上古时代的修士们为之震惊和害pà

,以至于集体围剿它们,最终几乎将它们灭绝。

怛熊枭并没有灭绝,离枭就是那些凶兽们的后代而且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激发出了从太古时代不知名的祖先那里继承的力量和斗志!

爪尖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短而尖锐,犹如一根根凿子,狠狠地凿落在恶龙的磷片上;肌肉的发力则更加的短促和剧烈,每一下都犹如攻城的冲车一般,狠狠地将尖端撞击在恶龙身上。

而离枭的感觉则越发的敏锐,恶龙往往才刚刚做出反应就被它提前感觉了出来,凭借着直觉,他总是能够抢得先机,一次次躲过恶龙的反击,同时培它增加更多的伤口。

面对四个强dà

而且危险的敌人,恶龙竭尽了全力抵挡和反击。可它的力量显然不足以对付吴解等人,因为堕落而癫狂的头脑更适应不了如此激烈的战局。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最后,或许是一刹那的不小心,又或许是久战疲惫,它终于露出了一个足以致命的破绽——它忘了防护一处接近心脏的伤口。

易悌的飞剑转瞬间就从伤口处刺了进去,紧接着离枭也扑了过来。

遭到重创的恶龙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拼命地腾起身体,想要吐出猛烈的冰风将易悌赶跑,同时利爪狠狠地抓向那个正在攻击自己的怪鸟,想要把他给撕碎。

但它的爪子才举到一半,比以往更加粗大的火柱便当头砸下,将它砸得直接趴在地上。

这一次,它没有能够像以前那样爬起来,而是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离枭已经循着飞剑打开的通道,杀人了它的身体。

片刻之后,伴随着心脏被抓碎而带来的绝望抽搐,这不知dào

杀戮了多少生灵的恶龙终于咽了气,再也不能残害任何人。

第九卷飞仙 第十五章 采瑶草兮

从众人发xiàn

恶龙气息,到最终杀死恶龙,前后大概也就是个把时辰。对于动辄打上三五天的仙人斗法来说,实在是有点太短。

但这个把时辰的战斗之激烈,却远远超出寻常斗法!

炼罡层次的斗法,打出人命来的情况并不多,因为彼此都顾忌着对方可能有殊死一搏的手段,除非有十成十的把握,否则很少会苦苦相逼,非得杀死对方不可。

吴解他们自然也是一样,若非见到这恶龙眼中已经没有半分清明,兼之周围还有堆积如山的骸骨,他们断不会打定主意要杀灭恶龙一一半只脚都踏进了凝元境界的恶龙,哪有这么容易杀死!

不过既然确定了对方已经完全堕入残暴的杀意之中,那他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与其被这恶龙衔尾追杀,还不如竭尽全力将它杀死当场!

所以四人出手之时都是全力以赴,完全没有半分保留。等到恶龙伏诛,功力较低的安子清和易悌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连云气都驾不住,落在地上气喘如牛。

这是累的。

吴解的情况比他们好得多,因为他消耗的并非体内的真气和法力,但始终保持着最高强度的法力输出,却也消耗了极大的精力,便也顺势坐下略略调息了一番。

四人之中,状态良好的却是只剩下了离枭,这家伙原本就骁勇善战,只要不伤筋动骨就完全不买帐,刚才又将恶龙的心脏撕碎吞吃,得了大滋补,此刻正精神焕发着呢!

既然有了离枭这么一个劳动力,吴解也不客气,指挥着他动手把恶龙的尸身分解,然后分门别类地装入储物法器之中。

龙族一身全是宝,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不过除非是这些堕落离群,已经脱离了龙族的恶龙,寻常的龙族是杀不得的一一杀了小的会来老的,杀了老的还有祖宗,相传上古时候,曾经有大能之士屠戮群龙以炼制法宝,结果惹出了连云山神水湖的上古龙神……

昔年东海一战,龙魔宗全宗覆灭,便有人猜测会不会惹得龙神出手。但龙神并未出手,甚至于什么表示都没有,却是让修士们大为惊讶。

对此有两种猜测,一种认为龙神不会理会这种正当的搏杀,杀人者自然要有被杀的觉悟,惯于屠灭别人满门的龙魔宗今日落到被人屠灭满门,也是理所当然;另一种解释则是认为龙神已经悄悄来到人间,但见到正道势大、太虚祖师神通了得,只得黯然归去。

这些事情是长孙师叔祖所说,当日吴解在三教演法之中展露火部正法,被当成了太虚祖师转世,事后不久,长孙师叔祖就来到吴解潜修的地穴,给了他一枚玉简,玉简之中是他整理出的有关于太虚祖师的事情。

这份玉简和太虚祖师自己的笔记相比,立场更加客观,对事情的评价更贴近于天下修士们的眼光,两者互相印证,倒是饶有趣味。

吴解一边指挥着离枭拆解恶龙的尸体,一边回忆着那些有趣的记载,一一0——用毫不犯难,等到恶龙的尸体拆解完毕,便又开始专心打坐调息,但依然留了一份心神,随时准bèi

应付可能的麻烦。

他们ir]0才那一战着实有点惊天动地,惹来什么麻烦也不足为奇。

幸运的是,或许那恶龙平时凶威太甚,直到吴解完全恢复了精力,安子清和易悌也基本恢复,都没有别的妖怪再来捣乱。

“这场大战真是消耗严重!”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的易悌叹道,“同时驾驭四十九柄飞剑自由攻击,难度也当真超乎了我的预计!”

“你刚才没有使用剑阵之术吗?”安子清一愣,随即露出欢喜之色,”那可真是要恭喜了!”

寻常剑修控zhì

大量飞剑的手段是借助剑阵,但剑阵虽然能够大大提升控zhì

飞剑的数量,却会让飞剑的招数有迹可循,遇到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很容易被看出规律一击而破。所以真zhèng

高明的剑修,往往会苦练一心多用之法,每一柄飞剑全都是自由活动的,各种变化神鬼莫测,这便是剑修两大方向之一的“一剑生万法”。

一剑破万法,一剑生万法,天下剑修,无不追寻这两个方向之中的一个一一想要兼修的自然也有,不过身为剑修,连自己的方向都没有坚定的决心,那实在不值一提。

自从出了那个真的能够一剑破万法的弃剑徒,这几百年来,天下剑修几乎全都选择了那个方向。在这样的大气候下,易悌能够坚定地选择另外一个方向,并且有所成就,诚然是难能可贵!

同时驾驭四十九柄飞剑,这就代表易悌已经能够将心神分为四十九份,这份修为在天下剑修之中已然是数得着的高人。所以安子清得知此事之后,才会向他道贺。

天下有这种本事的,多是修行数百年的老前辈,易悌修道不过二十余年便有如此成绩,未来必定是最顶尖的剑修!

易悌笑了笑,接受了安子清的祝hè,却没有谈论关于自己的事情,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吴解身上:“要说修为深厚,还是得数大师兄!刚才那火柱接连不断落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如此深厚的功力,恐怕别说在炼罡境界之中,就算差一点的凝元修士也有所不及吧!”

“凝元境界已经将真气凝成真元,法术的威力会有质的提升。就算我法力比他高,出手的力度也是远远不如的。”吴解笑道,“同样发出火柱,如果说他们的火柱是铁柱铜棍,我的就只是木头棒子,最多涂了一层金漆。卖相或许差不多,但威力可差远了!”

“大师兄你这就是谦虚了。你的功力这么深厚,凝元之时可以凝成的真元自然也比别人多得多,到时候你依然还是优势。”

“而且从炼罡到凝元,最重yào

的就是真气要尽可能强dà

,唯有强dà

的真气才能够凝成真元。大师兄你的真气这么强dà

,一定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凝成真元!”安子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估计,不会超过百年!”

百年凝元,在修士之中已经是极其惊人的速度,当今天下除了弃剑徒那个怪胎之外,也就寥寥几位天才人物有此成绩一一现在4也ti”]都已经是各自门派中的顶梁柱了。

吴解自然微笑,可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却很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一百年才凝元?这是在看不起人吗?以师傅的资质,一百年的时间,金丹都够了!”

“金丹不够。”杜馨淡淡地说。

茉莉噎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不甘心地说:“至少踏入还丹境界肯定够了!”

“打牢基础比较好。”杜馨又淡淡地说。

茉莉再噎了一下,皱了好一会儿眉毛,最后不情不愿地嘟嚷:“正派真是麻烦!早知dào

还不如去天外天投魔道算了!”

“魔道的环境大概就跟当年无上神君门下差不多吧……说实话,我宁可不修道,也不想在那种环境里面生活。”吴解叹道,“整日里尔虞我诈,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还不如在凡尘之中当今名医,太平一世,造福一方。”

“真是没追求!”

“此言大善!”

茉莉眼睛一瞪,杜馨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退到了神圣之泉旁边躺下,将翅膀变成被子盖住身体,顷刻间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吴解看得眼皮直跳,既赞叹于茉莉强dà

的气场,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太疏于管教了……

天书世界里面的小插曲,冰原之中自然无人知晓。四人平分了从恶龙身上拆分下来的各种材料,然后便在这地方搜寻起来。

一般来说,恶龙不会待在一个地方很久。可看骸骨堆积的情况,他们杀死的这只恐怕已经在此停留了很多年。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才会让它一直没有离去呢?

四人分头寻找,很快就发xiàn

了让这恶龙恋栈不去的理由。

那是一株生长在冰窟深处的果树,它大约有四尺高,枝繁叶茂。树干、树枝和树叶都鲜红剔透,犹如上等红宝石打造一般。一片片拇指大小的圆形叶子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但叶子之间却有许多颗小小的蓝色果实寒气逼人。热气和寒气交织,在冰窟深处化作一股奇异的旋风,绕着果树转啊转啊,片刻也不停歇。

冰窟底部没有日光,坚冰倒映着果树发出的红光,将一切都映得微红。而这果树并无香气,加上旋风的阻隔,看起来就像走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颇具迷幻的感觉。

“这是什么东西?”

“反正是好东西!就是似乎还没成熟……”

“咦?你怎么知dào

?”

“直觉,这是我们天生的直觉。当年我在大雪山里面也遇到过类似的东西,等了快二十年才成熟,可惜成熟的时候香气四溢,惹来了个超级麻烦的家伙,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跟周围那几个一起等着它成熟的倒霉鬼一起被吃掉了。”

“那你觉得它还需yào

多久才能成熟?”

“……估计再有个百来年就差不多了吧,如果换成我还没修道的时候,估计会在这里住下,专心等它成熟。”

“百来年说多也不多,可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啊……”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好用玉简将果树和周围的环境照了下来,又摘了几片叶子当标本,然后便布下重重阵法遮掩,再将这个地方牢牢记住。

他们暂时没空也没本事移植这株奇异果树,所以就只能这样了。等了结探索冰原的任务,将这个上报师门,或许长辈们知dào

它是什么,有移植的办法。

只是其余三人并不知dào

,吴解将一片叶子交给了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

“这个是什么?能种得了吗?”

“虽然不知dào

名字,但是应该属于那种调和阴阳二气,有利于稳定修liàn

状态,并能令真气法力更加精纯的东西。”在灵药方面,茉莉是当之无愧的专家,“一片叶子足够了,正好刚才收到的那条老龙魂魄可以炼成许多源力,我来给它专门开辟一块药田吧。”

看着一片小小的冰台渐渐成型,看着茉莉将那片叶子埋进冰台,然后施法催生。吴解很有几分期待地问:“这东西需yào

多久才能成熟?”

“估计要十年吧,我以前没种过这个,不敢催得太狠。”茉莉沉吟着说,“不过只要成熟一次,我就有把握了,到时候速度应该还能更提高一些。”

吴解点了点头,正想说点什么,杜若突然凑了过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株在冰台上缓缓抽芽的幼苗,舔了舔嘴唇。

“真期待十年之后果实成熟的时候啊!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第九卷飞仙 第十六章 探雪魂

小小的插曲之后,吴解他们便继xù

开始在冰原中搜寻起来。

他们的搜寻万法速度不快,但搜索的精度却很高,除非是那些特别隐蔽的东西,否则都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连续几天的搜寻中,

发xiàn

了不少特别的东西。也的确隐约捉摸到了所谓的“异象”。

“第十六颗雪魂石了……”安子清从易悌飞剑轰开的巨大冰块里面掏出一颗杏子大小蓝自色半透明晶石,看着那颗在阳光下不断散发寒气

的石头,神情颇为疑惑,“我记得这东西不是很稀有吗?怎么一下子就找到这么多?’”

看看周围,被打碎的冰块还有很多——正确地说,一共有十六块,每一块里面都挖出了一颗雪魂石。

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他们在这片雪谷里面,已经找到了十六块蕴含着雪魂石的大冰块。

雪魂石是一种很稀有的炼器材料,可以用来加强冰系法器的威力,也是宁心定神类法器的优质原料,九州大地上很多著名的法器,在

制造时都用到了它。而且它也可以用来辅助炼丹,能够有效消除丹药的火性,某些只能用火炼法炼制的丹药,在出炉之前如果能够投入

少许雪魂石粉末,成丹的机会将大大提升。

这东西用途广泛,但产量很低,往往只有在万古玄冰之中才可能偶尔出现那么一颗,像现在这种不到半天时间一口气找到十六颗的情

况,简直闻所未闻!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异象’,我觉得这种异象还是多一点比较妤”易悌略微盘算了下,显得有些兴奋,“雪魂石可以用来炼制具有寒冰之

力的飞剑,如果能够收集到足够的雪魂石,我就可以为自己打造一整套寒冰飞剑!从古至今,拥有这样一套飞剑的人可不多!”

具有寒冰之力的飞剑能够在击中对手的时候将其部分冰冻,让敌人的动作不再那么敏捷。对于易悌这种控zhì

数十把飞剑,靠技术赢得

胜利的剑修来说,是极其实用的法器。

问题是这样的飞剑并不常见,就算有身家丰厚的修士搜集了许多,也不是成套的,不同的飞剑有不同的操作万法,在使用时不得不花

费额外的心力,总的算来有些得不偿失。

怛如果能够得到足够的雪魂石,量身打造出一整套具有寒冰之力的飞剑来……那将会具有非同寻常的威力,甚至只要给易悌足够的时

间和空间,他就能够凭惜非凡的剑术和出色的遁术,硬生生磨死任何一个追不上他的敌人。

所以当他们发xiàn

的雪魂石越来越多的时候,不仅热衷于搜集这个来炼丹的安子清坚决要求留下,就连原本对这东西没多大兴趣的易悌

也改变了主意。

吴解盘算了下,觉得似乎没有着急的必要,所以便接受了师弟们的建议,四人分头出发,在山谷里面到处搜寻起来。

这番搜寻足足花了三天,当他们终于确定再也找不到雪魂石的时候,整个山替已经被他们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位于山谷底部、

寒气最重的那一带,被硬生生挖下去足有近百丈,一直到挖出了寒泉才作罢。

而这三天的收获也是很惊人的——反正现在吴解他们已经从开始的兴奋变成了后来的淡然以至于最后的麻木——再怎么好的宝贝,数

量多到一定程度,就显得没那么珍贵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犯糊涂,在这一番搜寻结束之后,他们便立kè

动身返回青羊观,将所有的雪魂石都送了回去。

带着这一大笔惊人的财富到处溜达,实在太危险了!就算藏在储物法器里面无人看到,但心里免不了念念不忘,把它放进师门的仓库

里面去,大家才能安心。

这里便有个小小的插曲:当自责看守材料库房的霁云子师叔看到吴解他们从储物法器里面一把把抓出许多珍贵的雪魂石时,眼睛瞪得

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了。

“这……这也太多了吧!你们洗劫了哪个门派的库房吗?’”

“咦?天下居然真的有哪个的门派库房里面会存着这么多雪魂石吗?”

“……大概不会。本门也算家底丰厚的了,可也只有……算了,不提了,跟你们的收获比起来,本门以前的那点库存不值一提!”霁云子

叹了口气,满脸萧瑟,“我一直以为本门的库藏算是多的……你们真的没洗劫别的门派?’”

“我们真的是在根北冰原的一个雪谷里面找到的!”吴解再次强调,“您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还留了个朋友在那边看着呢。”

霁云子想了想,发出一份传音符。

片到之后.以凝元境界的炼器坊丹枫长老带队,十几个炼罡修士浩浩荡荡出发,直奔极北冰原。

“用得着这么大阵势吗?’”

“当然!我们干脆把那个雪谷整个搬回来算了!”丹枫长老摸着胡须笑道,“你们毕竟还是太年轻。缺乏经验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不用浪

费时间慢慢挖,直接回报师门就好。”

看着诸位师叔理所当然的神情,吴解等人目瞪口呆。

这做法,真是太有气魄了!

等到了那座雪谷,丹枫长老施展了法术仔细检查了一遍,便满yì

地笑了。

“我就说你们没有经验吧……别看你们挖了三天,可实jì

上挖到的东西只有总数的零头罢了。真zhèng

最有价值的东西,你们根本就没发xiàn

!”

“咦?!’”

“真的吗?’”

“那是什么啊?”

丹枫长老大笑几声,手上光华四射,化成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了冰层下面的景象。

一块巨大的雪魂石中,隐约有团蓝色的光芒正在流动。它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施法窥探自己,迅速缩了起来,变成了一小团。

“这……这……这是什么啊?”

“石生石,你没听说过吗?’”丹枫长老瞟了刚刚提问的那个师叔眼,“年轻人要多读书!你看吴解他们都认出来了!”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这可是好东西!拿来炼丹的话,可以炼成天灵丹,能够提升先天资质的!师傅你如果能够服

几颗天灵丹,百年之内成就金丹,绝对不在话下!”

“灵石经lì

亿万载岁月,不断吸收天地元气,才有那么一丝可能产生灵智。它生得何等困难,我可不忍心把它拿来炼丹!”

“既然遇到了你,那就是它的劫数嘛!活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我要靠它来救命,那的确没办法。但既然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我何苦为了一点好处,害了这亿万年才孕育出来

的生灵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呐!”

“咦?被天诛地灭的那个,不正是教你这话的人吗?’”

茉莉顿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总之啊,你师傅我改邪归正这么多年了,感觉也混得不错,没理由再去转职当坏蛋。所以还是放过这可怜的小家伙吧!”

天书世界中,吴解说服了茉莉;冰原之上,丹枫长老开始施展法术,跟那雪魂石中孕育的生灵交流起来。

这“石生灵”乃是天地间最奇妙的宝物之一,用来炼丹固然有奇效,但在丹枫长老看来,它最大的价值却在于可以成为人造雪谷的核心

,制造出能够源源不断孕育宝物,并且能够让弟子们在里面修行的洞天福地。

这是一笔双赢买卖,那石生灵住在这里随时可能有危险,青羊观可以给它提供可靠的保护,而且日后它修为足够之后,青羊观还可以

帮zhù

它化形成精——吴解觉得可以让它将来变成一只石猴。

对于青羊观来说,得到了这么一处洞天福地,对于整个门派的长远发展有着极大的帮zhù

。而且日后若是这石生灵真的能够修liàn

成精,

那将是天地间资质最高心性最佳的人才,可能也是本门历史上最出色的弟子。

既然爽法都能从中得到好处,这事情自然一谈就成。过了一会儿,青羊观众人便护着用巨型法阵罩住的山体,朝着青羊山飞去。

而在雪谷的位置上,则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下的寒泉不断涌出,渐渐化成一汪冰湖。

“这大冰原上的确出了问题。”临走的时候,丹枫长老用传音之法对吴解说,“刚才石生灵告sù

我,大概半个月前,西北方有一股极其强

烈的寒气涌来,它就是凭借这股寒气才得以成形,而这满山谷的雪魂石也都是这么来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这次异变的起源之地。你们过去的话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有什么发xiàn

尽快回报门派,不要冒

险!”

吴解默默点头,和大家一起将巨大的冰山护送回门派之后,便带着安子清、易悌和离枭,从冰湖的位置向着西北方飞去。

那寒气涌来的地方,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异象所在!

能够催生出这么多雪魂石,甚至于令顽石生灵的异象绝对非同小可,不管那里有什么东西,一定要查出线索来!

第九卷飞仙 第十七章 越彼方兮

有了明确的方向之后,吴解等人的行动速度便大大提高,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来到了异象发生的场所。

总共不到三千里的路程,却需yào

花费五天的时间,这是因为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麻烦。

这些麻烦有天灾也有人祸,天灾是莫名其妙的冰风和雪崩,人祸自然就是层出不穷的冰雪妖怪。

起初遇到的那些冰雪妖怪还属于可以商量的类型,看到四个炼罡修士联袂行动,它们往往选择退避三舍一一这是很正常的,面对强者主动跳出来挑衅,这种事情若非被套了弱智光环,那就是后面有人逼着。它们既不傻,也没有人在后面强迫,自然不会急着讨打。

但越向西北,那些冰雪妖怪的数目就越多,性格也越凶狠偏激,渐渐的甚至出现了即使实力远不如他们,也会冲上来进攻的疯子,至于实力相当的就更不要提了!

若非吴解他们的本事远比普通的炼罡修士更强,甚至都不可能突pò

重重阻拦,在半路上就会被赶回去。

不过这一路上的战斗,对于他们也颇有裨益。实战是强者成长过程中不可缺乏的一环,这五天经lì

的连场恶战,让他们的战斗技艺大大提升,也让他们的精神修为有了显著的成长。

如果现在再遇到之前那条恶龙,他们只需yào

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将其杀死,大家也不用打得精疲力竭。

这正应了老江湖们常说的话:真功夫,练和打缺一不可。

吴解他们毕竟是炼气士,主要的目标是修道长生而非纵横天下,所以平常4也fi-j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修行,练的部分只能说中规中矩,把法术练熟了就算事,并没有像武修士那样勤奋地日夜苦练。但正因为如此,实战对于他们的提升才更为明显。

在实战的压力之下,他们不断发xiàn

了自己平时使用法术的一些不足之处,不断做出改进,实力也就不断提升。

五天的时间,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甚至于超过几年的修liàn

!

但这五天也着实凶险,其中有几次,吴解不仅召唤出了杜若,甚至动了召唤金丹强者以大神通轰杀全部敌人的念头。

所以当他们总算冲出了妖怪成群的地带,看到了那异象所在的时候,别说是吴解等人,就连好战成狂的离枭都深深地松了口气。

“呼!这一次,可真是打得太痛快了!”

“痛快?我都快累死了!拉弓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啊!”

“肿成那样,没知觉是很正常的。等有知觉之后你会更痛苦。”

“别扯了,看看你自己吧,瞳仁都有些放大了……我说易师弟啊“安子清将左手食指放在易悌面前,“这是几?”

“一”

安子清哈哈大笑,结果脚下一软,栽在了雪地里面。因为右手用不上力qì

的缘故,翻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还是吴解把他拉起来的。

“别笑了,这次咱们可真够惨的!”吴解看着已经布满裂纹,随时都可能直接解体的神火剑丸叹了口气,“我现在都觉得惊讶,咱们居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不仅一个人都没损伤,甚至连缺胳膊断腿的都没!”

“是啊!简直是奇迹嘛!”

“对啊!之前那只冰蜂的毒针距离我的右眼只有不到一根头发丝的距离,那一瞬间我本来以为自己要跟大师兄和离枭一样了!”易悌有些后怕地说,“要不是杜三姐武艺高强,一刀打飞了那家伙,我就算不死也瞎了!”

“其实就算缺胳膊断腿也没什么,我记得有种续断草,如果在灵地生长超过百年,就能将断臂和断腿接上。就算找不到胳膊和腿,也可以用龙血石和续断草做主药炼成骨肉再造丹,连续服一段时间就能重新长出来。”

“那眼珠子呢?”离枭顿时来了兴趣,“也能长出来吗?”

“丹房瑞龄真人正在炼制灵血真丹,那就可以变成眼珠子。不过灵血真丹的原材料虽然不难搜集,可炼制起来却很麻烦,而且长期保存也很困难,所以一般都是现用现炼一一我记得需yào

培养十年才能出炉,一炉可以出丹二十四粒,到时候分你一颗就好。”说到炼丹,安子清顿时就来了精神,“其实你身为灵兽,完全可以把灵血真丹的材料吞下去,然后在体内自行炼化,这可比我们人类炼丹方便多了。”

“咦?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这是只限于灵兽的办法,因为我们人类的体质会会把药物直接分解了……真是可惜啊!”

吴解坐在一块坚冰上,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精神却又分了一份,在天书世界里面和茉莉等人交谈着。

“前面那圈奇怪的光芒究竟是什么啊?”他有点担心地问,“总觉得不正常……”

“穿界门,没什么特别的。”

“是啊,穿界门而已。在那圈光芒后面,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之前那道寒流,是两个世界接触的时候,界域之力碰撞而产生的。界域的力量相对于九州界这个层次的世界来说太高级了,所以就催生出了很多珍贵的东西。”茉莉的言语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了骄傲,“其实没什么,从这个穿界门的大小看来,那边应该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世界罢了。”

“两个世界碰撞?!”吴解吓了一跳,“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应该是之前碰撞过了吧。”茉莉对此非常了解,“两个世界只要曾经碰撞过一次,以后无论再碰撞多少次,都不会有显著的现象发生。具体的原理不清楚,本来有个师兄负责研究这个的,可惜他还没完成研究,灭世神雷就来了……”

“也就是说,到现在研究可能已经完成了?”

“不一定。我觉得当年师傅你渡劫失败之后,门下弟子们应该都被打上门来寻仇的人给干掉了……”

“当年我们就这么天怒人怨吗?好吧,算我没说……”吴解想起了之前茉莉说的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不由得叹了口气。

无上神君门下那些“科研工作者”们,都是该死的货色啊!

“这么说……我们九州界变冷和干旱,也是因为这个小世界的影响喽?”杜若想了想,问,“如果我们把这个穿界门毁掉的话,是不是九州界就不会变冷了,也不会有旱灾了?”

茉莉犹豫了一下,表示要进去实jì

探查一番才能确定。

关于世界之间的影响,即使在无上神君的时代也是颇为高端的研究课题。她当初只是知dào

一些零碎的知识罢了,要结合实jì

观察的结果,才能有比较靠谱的结论。

看着那道奇异的穿界门,吴解不禁有些犹豫。

这穿界门外表很诡异:它像是一段竖着的波浪,五颜六色犹如水波一般不断流淌,既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固定的颜色,弯弯曲曲扭来扭曲,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如果不是杜馨和茉莉那么肯定的话,打死吴解都不相信这玩意儿竟然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门户!这卖相也太恶心了啊!

不过……倘若这穿界门背后的那个世界真的就是九州界未来那场大旱灾的罪魁祸首,那么就算要冒一点风险,吴解也觉得有必要去探查一番。

“茉莉,这穿界门该怎么用?”

“直接走过去就行,它实jì

上就跟一扇普通的门没什么区别,无论什么东西都能穿过。”

正说着,一阵寒风从穿界门中吹出来,纵使吴解他们有罡气护体,都感觉到了一阵森然的寒意。

“这也太冷了吧!”安子清大叫,“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不管是什么都不像好东西一一总之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离枭摸了摸头,建议,“探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我们回去报gào

吧。”

“稍等一下……”易悌眉头一样,弹指间放出一把已经布满裂纹的飞剑,慢慢地贴着地面飞去,飞进了流光聚成的穿界门里面。

飞剑刚一进去,他的脸色就变了,急忙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飞剑收了回来。

但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飞剑上已经布满了厚实的寒霜,而且没等飞回他面前便在空中四分五裂,化为无数的碎片。

“那边冷得可怕!”易悌沉声说,“如果我们要进去的话,必须把罡气运到极限,才能抵挡得住那股寒气。”

“那边有什么危险吗?”

“没发xiàn

有危险,进出也很方便。”

吴解点了点头,举步朝着那边走去。

经过刚才的一番休息,他的精力已经基本恢复,至于真气和法力自然更加不缺。如果众人之中要派谁进去探查的话,自然是他最合适。

“大师兄……”安子清本想劝阻,但转念一想又只好改口,“多加小心!”

吴解回头看了看,两位师弟和师侄离枭的神情差不多,满脸都是担心。

只是他们都知dào

吴解的脾气,既然决定了要去做,没有合适的理由是绝对劝不下来的一一最起码光用“可能有危险”绝对不够!

所以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祝他一路平安了。

吴解笑了笑,将罡气全力运转起来,周身流动的光芒宛如火焰一般耀眼

然后,他就转身走进了流动的光之门。

第九卷飞仙 第十八章 有离人

这是一个被严寒和狂风统治的世界!

吴解走过穿界门的第一个瞬间,就对那个世界产生了如此的第一印象。

这里的气温是如此的寒冷,甚至于在他的罡气外沿产生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一一这是严寒侵入了罡气,将炽热到几乎燃烧的罡气冻结起来而生成的。

这里的寒风是如此的猛烈,他刚刚走进来就被吹得站立不稳,踉踉跄跄走了好几步才重新站住。

站稳身体之后,他这才定睛看去,只见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白色的冰山,白色的雪原、白色的天空……甚至连正在呼呼劲吹的寒风都是白色的,因为夹杂着无数的冰屑和雪花。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他催动罡气,将那层白雾吹散,疑惑地到处打量,却只能看到一片白,找不到任何可供参考的有价值的东西。

“应该是冰雪界吧,这样的小世界还是很多的。”博学者·茉莉及时跳出来炫耀自己的知识,“世上一切都有从诞生到灭亡的过程,一个世界也不能例外。大型的世界寿命很长,但越小的世界寿命就越短。一般来说,一个世界的寿命到了晚期,就会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到最后,一切都会慢慢崩溃……那景象很诡异也很震撼,只要看一遍,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看过?”

“是啊,有些师兄为了得到世界毁灭时候才会产生的一些特殊宝物,专门开辟了极小规模的小世界,然后再以神通催动它毁灭……只要很短的时间就能看到一个世界从创造到毁灭的整个过程。”

这话说出来,别说是吴解和杜若吓了一跳,就连杜馨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抢在他们之前问:“创造和毁灭一个世界?”

“是啊,创造和毁灭一个世界……某些特殊的宝物,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得到。”茉莉扳着手指算道,“太初火焰、劫灭冰息、混沌之气、大道之源、灭法之风、陷地之灰……有的是世界诞生初期才会出现的,有的是世界毁灭边缘才会出现的,这样的东西其实还不少呢。”

“创造和毁灭一个世界……那是多么可怕的大神通啊!”

“也没什么,真君境界勉强就能开辟小世界了,不过开辟容易毁灭难,总要到天君境界才能做到这种事情……当年咱们门派里面,造化神君都有好几个,最起码也得不朽天君才够资格当您的亲传弟子。”

“那时候你好像还是只兔子吧?”

“当年师傅您让我照顾药田的时候,就给了我很多相关的知识。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够种植那么多的药草呢?”

“后来点化你的时候,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就是无法形容的大神通了,仅仅那么一点,从修liàn

到长生的整个过程我就完全明白了,只要照着做,自然就能长生不朽。”

“这么简单?!”

“对于师傅您来说,没有什么是不简单的。无上神君这个名号可不是说笑的!我记得当年咱们号称万仙来朝,每逢您大寿的时候,成百上千的天君、真君一步一步从山门下面沿着台阶走上来祝寿……那景象,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啊!”

吴解叹了口气,即使明知dào

当年无上神君的道路是错的,他也忍不住对那万仙来朝的景象油然神往。

既然知dào

了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吴解便急忙加快步伐,顺着狂风吹去的方向一路前进。

按照茉莉的说法,在这种渐渐走到终点的世界里面,这些狂风是从毁灭之源吹起,朝着生机犹存的地方不断吹去。它们不断地吹,不断地带来严寒,让一切都渐渐冻结。

这,就是一整个世界的灭亡。

顺着风奔跑,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且这个世界也实在不大,所以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吴解就在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坚冰筑成的城池。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居民?!”他吃了一惊,急忙施展御剑术,将身形隐入无形剑的剑光之中。

在这个正步入毁灭的世界里面看到城池,无疑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他可不觉得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里面会有很亲切友好的人们,所以先隐身无疑是很妥当的选择。

自从步入炼罡境界之后,他曾经将无形剑送回师门,请丹枫长老再次炼制,如今这把飞剑的真灵已经渐渐成型,本身的质地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一吴解并不需yào

这把飞剑速度很快或者威力强dà

,只需yào

它足够坚固,同时能够帮zhù

自己有效隐身就行,基于这两个目的进行了特殊改造的无形剑,与其说是一把飞剑,还不如说是一件专门用来隐身和护身的法器。

借助无形剑的力量,他轻轻松松地就进入了这个建筑在即将毁灭的世界里面的城池。

城池之中行人不多,但居民并不少。人们住在一间间用冰块制造的房子里面,吃着冷食,穿着厚厚的皮衣。

他们的头发和眉毛都是苍白的,就算小孩子看起来也有几分苍老的感觉,而老人则直接衰老得不成样子。吴解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检查了整个城市,估算出他们大致有四五万人,多半都是老人,小孩子数量不多一一奇怪的是,除了城墙周围的位置之外,几乎看不到青壮年。

“他们大概是去打猎了吧……”吴解注意过,他们的食物之中植物类的很少,主要都是冻肉一一这意味着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是畜牧或者狩猎。他并未在城市里面看到牲畜,那么这些人们自然是靠狩猎过活的。

此外,他还注意到两点奇怪的事情:

第一,这个小世界的居民们,样子和九州界的人们很相似。他甚至试着用神识去检查一个熟睡的老人,确定他的身体结构也和九州界的老人没什么分别。

第二,这个小世界的居民们……实力强得有点过头!

他这一路看来,除了幼小的孩童,但凡少年们都有接近后天境界的体魄,坚硬的冻肉在他们嘴里简直就像是干脆的饼干似的。而那些老人们除非是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否则一般都有先天境界的实力。

至于城墙上的那几个士兵,甚至已经接近了炼罡境界!

“我知dào

他们的来历了!”正疑惑间,杜馨突然说,“他们是被逐出九州界的异族!”

第九卷飞仙 第十九章 思世事兮

上古之时,九州界还不叫九州界,各个国家、各个族群不断地战争,杀戮、死亡……仇恨在大地上蔓延,战火几乎烧遍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纵然有一些正派修士们努力地维持着大地的秩序,他们的力量在遍及大地的战火面前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是一个残酷的时代,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那是魔道和邪派统治大地的时代,那是人人自危的时代,那是仅仅太太平平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大奢望的时代!

谁也不知dào

那样的时代持续了多久,但人们都知dào

那个时代是怎么结束的一一在那个时代的最后,出现了一位传奇人物,他就是离辛,被后世称之为“圣皇”的英雄。

关于离辛的故事可以写几本厚厚的书,而且那还只是对官方记录的统计,不包括民间传说。这位圣皇陛下留下了无数的传奇故事,他的事迹数不胜数。

不过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圣皇毕生功绩的话,那倒是很简单,六个字就可以了。平乱世,定九州。离辛花了六十年的岁月,或以道理说服,或以利益折服,或以武力降服,逐步扫平了大地上的各个势力。东起沧海,西至沙漠和高山,南到十万大山,北到大草原,将这偌大的世界划为九州,结束了战乱不休的时代。

在扫平乱世的过程中,他尽可能用比较温和的手段消弭各族的矛盾,也尽可能地减少杀戮,但毕竟免不了有一些顽冥不灵之辈,刀子也免不了常常要沾到血一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除非那些读仁义道德读傻了的,否则谁都能理解。

其中有那么一些部族,他们拥有强dà

的力量,但却坚决反对统一,可他们本身又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有些甚至于在民间颇有美誉。对于这样的敌人,离辛并没有本着“杀伐果duàn

”的精神直接灭了,而是将他们流放到了一些独立的小世界里面,然后破坏了九州界通往这些小世界的通道,让他们在那里白生自灭。

对于圣皇的这个这做法,史家历来就颇有争论,有人认为这是仁至义尽,有人认为这是假仁假义,有人认为这是不干不脆,也有人认为是无奈之举。但不管怎么说,离辛已经这么做了,赞成也罢反对也罢,都没多大意义。

数万年过去了,谁都以为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再也没有任何的变数,可谁都没料到,经过了数万年的岁月,当初被断绝联系的那些小世界中的一个,居然再次和九州界连接在了一起。

而且,这个世界还正在陷入毁灭之中,那世界毁灭的冰寒气息,正在透过穿界门,影响到九州界。

好在吴解他们不是那种狂热的因果论者,否则此刻只怕早已嘟嚷着“昔时因、今日果”之类的蠢话,认为九州界未来的那场大旱乃是报应了吧……

“那些是上古时代被逐出九州界的异族!”杜馨很肯定地说,“我刚才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是上古时代的北方口音,大约相当于现在东齐国更北方,所谓‘冰河冻土’地区的方言。”

“虽然不清楚当代那里的人们是否还说着这样的语言,但至少在大光明神教的时代,曾经有护法神将在那里居住过几年,和他们有过不少交流一一那时候他们说的就是这样的话。”

“根据典籍的记录,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叫‘季’的部族,因为反对圣皇统一天下,而被逐出了九州。只是典籍里面可没说他们是被放逐到这样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看来圣皇陛下看来也不像很多故事里面说得那么仁慈嘛。”杜若的目光在萧条的冰城内扫过,看着一间间空荡荡的屋子和那些老弱妇孺,不由冷笑起来,“被放逐到这样一个世界,比死好到哪里去吗?依我看,甚至比死还惨吧!”

“或许几万年前,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凄惨。”吴解皱了皱眉毛,下意识地圣皇解释了一下,“不过这都走过去的事情了,重yào

的是眼前……现在这个世界又跟九州界连在一起了,这种世界毁灭的气息会不会从穿界门传到我们九州界来?会不会对我们九州界产生致命的影响?”

“这倒不至于……对于大干世界来说,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小世界毁灭,可没听说小世界的毁灭会波及大世界一一虽然你们九州界也算不上多大,但至少比这个世界大多了。这个世界就算完全毁灭了,也不会因此对九州界有致命的妨害。”

“总还是有影响的吧?”

“当然,灭世的寒意沿着穿界门流出,会带来一次大规模的寒潮。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寒潮,九州界也免不了大早一场,热旱还是冷旱,有多大区别吗?”

吴解沉吟了一下,将这个问题暂且放过一边,又问:“那么……这个世界毁灭的话,这边的生灵也会死光了,对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世界都灭亡了,生灵自然也会灭绝。”

吴解叹了口气,目光在冰城之中看来看去。

就算不考lǜ

别的生灵,光是这冰城里面数以万计的人口,他就不能心安理得地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无可奈何的话倒也罢了,如果能够想出点办法来,总是要设法挽救一下的。

但是……想要挽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要阻止一个世界的灭亡,显然是异想天开。吴解想了半天,也只想出“将这个世界的居民迁徙到九州界”这么一个办法。

可是,那样做真的好吗?

他默默地思考着,琢磨可能导致的种种后果。

他估算过冰城的人口,如果按照孩童和老人的数量来计算,这冰城全部的人口应该有十万甚至更多一一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面,老人的数量应该是相对较少的;而孩童的数量比老人更少,可能是受到了世界本身的影响。

十万个身体强壮得超乎想象,连少年都有接近后天境界,成年人很可能清一色先天高手……这么强dà

的民族,战斗力很可能已经超越了九州界各国的总和,让他们进入九州界的话,只怕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把战火烧遍整个九州界,届时死掉的人绝对远远不止十万!

为了救这群异族人,害得九州界面临一场残酷的大战,死者远胜于这一界的人口……吴解虽然不赞成“用数量计算人命”的做法,但至少他还是会算账的。

为了救少数人而害死更多的人,这不仅不智,也非仁者之道!

究竟该怎么办呢?究竟能不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吴解的目光在冰城中到处游弋,陷入了沉思……

第九卷飞仙 第二十章 难双全

正在吴解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他急忙施展遁术离开冰城,却见从远离寒风来源的方向上,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走来。

这支队伍人数众多,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只见一条漫漫长龙正在逶迤而来。他稍稍飞尽了一些,只见这些人的装束和冰城里面的老弱妇孺差不多,但体质却比那些人强了许多一一整个队伍里面大概有十分之一是后天境界的少年和青年,至于那些看起来比较沉稳的成年人,则清一色的都有先天境界。

更加让他担心的是队伍里面一些显然身份较高的勇士们,他们不仅穿着比一般人更加厚重,手上提着的武器也更大更沉重,身上透出的气息自然也更加强悍一一吴解估计了一下,这些勇士们最弱的都有百炼境界,其中甚至颇有一些眼神明亮深沉,可以看出已经踏入了通幽境界的高手!

如果这些人还可以设法压服的话,队伍里面极少数充当领队的人身上那股正在排开风雪,让他们周围呈现出一片空白的力量,就让吴解感觉到无比头疼了。

这是罡气!那些都是炼罡境界的人物啊!

等最前面一批人走过去之后,吴解更是惊得几乎连眼眶都裂开了一一这些异族们所狩猎的东西,赫然是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蟒蛇!

这条蟒蛇至少有两三里长,身体粗得可以让吴解前世见过的重型卡车在里面自由行驶,每一片鳞片都比吴解整个人更大,在灰色的天空下发出黯淡的光芒,一看就知dào

蕴含着非凡的力量。

“这东西是什么境界的?”他忍不住问。

“至少是凝元境界。”杜馨回答,“甚至可能是还丹境界的。”

吴解顿时有些毛骨悚然,开始再次审视自己之前那个显然问题众多的计划。

把这些人引入九州界,绝对会出大问题啊!

长久的岁月以来,这些异族们已经习惯了捕猎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各种动物大约都是猎物,捕猎之时只怕也没有什么环境保护的概念。如果他们进入了九州界,只怕一下子就会把很大范围内的动物全部捕杀殆尽一一以他们的体质,肯定需yào

大量的食物,光是因为食物引起的争端,就会带来极大的麻烦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考lǜ

那幼稚的念头了。现在要做的不是设法拯救这些人,而是确保这些人不会发xiàn

穿界门,不会沿着穿界门踏入九州界!

一旦他们进入九州界,只怕很快就会引起巨大的灾难了……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不及细想,立kè

驾着剑光飞快地向着高空升去,只听得呼啸的风声犹如轰鸣一般从脚下经过,低头看去,却是狩猎队伍里面的一个猛士朝着他掷出了一支长矛。

“奇怪!他怎么看到我的?丹枫真人不是说现在的无形剑隐匿能力大大加强,别说是炼罡修士,就算凝元修士不注意的话也看不到吗?”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但下一瞬间就知dào

了答案。

那个猛士正在从身边另一个猎人那里接过长矛,仰起头来朝着他第二次掷出这危险的武器。

在那人仰头的瞬间,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个看穿了无形剑隐匿之术的猛士,在眉心的中央,赫然睁着一只竖立的眼睛!

“我靠!这是二郎神啊!”

吴解被那只竖立的眼睛盯住,只觉得心中警兆大起,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他背后发凉,急忙施展火遁之术,整个人化作一流火光,一眨眼就飞出了上百丈的距离,再次躲过了呼啸而来的长矛。

更糟糕的是,当他站定了身形之后,只见浩浩荡荡的猎人队伍里面不少人都抬起了头,一个个眉心竟然都有第三只眼睛!

“见鬼了!二郎神都量产啊!”

吴解哪里还敢停留!急忙驾起剑光沿看来路飞驰,但才飞了一小段路便突然警觉,立kè

换了方向,朝着另外一边飞去。

不能往穿界门的方向跑!如果被那些家伙追上来发xiàn

了穿界门的话,麻烦就大了!

他在天空中疾驰,地上则有许多一声兽皮衣的猎人们在追赶。这些猎人们显然不懂任何法术,但他们奔跑的速度却快得匪夷所思,甚至于足以和吴解驾着无形剑逃跑的速度不相上下!

吴解抽空低头看去,只见这些家伙们每一个身上都罡气缭绕,显然都是踏入了炼罡境界的强者。好在他们似乎没有修liàn

之法,不懂得腾云驾雾,只能靠双脚在地上奔跑。否则的话,只怕他早就已经被前堵后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他顺着寒风吹过的方向一路疾驰,发xiàn

越走气温就越高,等到已经看到小世界边缘那灰白色的天幕时,气温差不多已经到了比冰点只低一点点的地步。

这种程度的低温,即使是九州界的人们也能够忍受。而在这种相对温暖的环境里面,他看到了很多其它的生灵。

这些生灵们都有一致的特征,就是“大”。

它们庞大得超乎想象,每一个都跟小山似的。这些巨大的生灵似乎也感觉到了世界快要毁灭的危机,性格非常地暴躁,不断地在战斗和杀戮。

比方说现在吴解的脚下,就有两只不知dào

该算猴子还是猩猩的巨兽正在厮杀。

这两只巨兽的身材至少有三四十丈高,宛如两座会移动的小山。它们一个是灰黑色的,另一个则是灰白色的,论外表看起来倒是有点相似,只是一个长着三条尾巴和两个脑袋,另一个长着四条胳膊一一嗯,假设把它们身上那些多余的器官砍掉,大致上应该是同类吧。

这两只巨兽厮杀得浑然忘我,无论是正在从它们头顶上飞过的吴解还是正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它们奔来的猎人们,它们都完全不在乎。只是在一个劲儿地杀啊杀啊。

它们的战斗相当惨烈,即使吴解已经见识了不少的战斗,也看得心惊肉跳一一这些家伙似乎完全没有防守的概念,就是在疯狂地进攻。它们不断撕咬和殴打对方,而且根本不在乎自己会受到怎么样的伤害,就是在一味地进攻,似乎宁可是死,也要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样子。

幸亏它们厮杀得如此激烈,才给了吴解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一他从两只巨兽头顶飞过之后,立kè

施展速度远比剑光更快的火遁冲向冻土地面,然后在快要抵达地面的时候钻进了天书世界。

“这么多年了,你被人追得逃进天书世界的情况,好像还是第一次呢。”杜若笑呵呵地递给他一块刚烤好的甜饼,“好好吃一顿,休息一下,然后咱们姐弟俩联手杀出去,给那些家伙一个狠狠的教xùn

!”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宁可他们当我不存zài

了,直接离开。”

“这不大可能吧……猎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传说那些北方的猎人们,为了捕猎以狡猾著称的狐狸,会藏在冰雪之下好几天。我怀疑他们也会这么做……”

“你不要幻想这种危险的事情好不好……”吴解顿时便有点担心,可他看不到天书世界外面的情况,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我有办法。”杜馨突然说,“我有一种相当厉害的防御法术,只要外面没有还丹高手,哪怕成百上千的凝元高手一起攻击,也能保护你大概十次呼吸的时间。”

“不过呢,这个法术以我目前的状态是无法施展的,因为我的境界虽然还在,但是法力严重不足……”杜馨说着,目光看向茉莉。

茉莉的法术是无法对天书世界之外生效的一一不,不是无法生效,而是如果生效的话,很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方说和无上神君有血海深仇,一直对他的某些独门法术念念不忘,想要找出他的任何一个传人,将其挫骨扬灰的仇家……

有资格当无上神君仇家的人,吴解是绝对不想遇到的!

所以纵然茉莉有再怎么厉害的防御法术,他也不能请茉莉出手。但如果茉莉将法力传输给杜馨,然后由杜馨施法的话,倒是可以避过这个问题……

大概几个时辰之后,吴解重新出现在了小世界之内。他的身上套着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更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笼罩着身体,让那些近在咫尺的猎人们都看不到他的存zài



他不敢施展法术,只能蹑手蹑脚地走开。一口气走出了好几里,才急忙腾起剑光,几乎贴着地面飞过,朝着这个小世界的出口飞去。

……自从吴解进入了那道光之门,安子清、易悌和离枭就一直在周围守候。他们不安地等啊等啊,虽然等待的时间不是很长,却让人分外急躁。

过了不知dào

多久,吴解猛地驾着剑光从光之门里面冲了出来,一出来就急急忙忙地大叫:“快走!回山门报gào

去!”

“怎么了?”

“这门里面的事情太麻烦!太棘手!以我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现在已经不是两全其美的问题了!”吴解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焦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想什么办法,才能给九州界避免一场迫在眉睫的大灾难!”

第九卷飞仙 第二十一章 福祸无门兮

吴解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段,安子清、易悌和离枭都有点发愣。不过他们见吴解已经驾起云头飞向空中,自然明白情况紧急,急忙跟了上去。

“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在路上再详细地跟你讲,现在先赶路,出了冰原再说。”

“好吧……出了冰原可一定要详细地说说一一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看到你着急成这个样子呢……”

“师叔,那边情况很糟糕吗?”

“暂时还不算糟糕,但如果想不出办法来,可能就很糟糕了!没准整个九州界都有麻烦……”

“那咱们快点走!找祖师爷他们想办法去!”

四人驾着一朵白云,飞也似的朝着南边去了。不一会儿,只见得远处白光闪烁冰风呼啸,却是他们直接硬冲了那些雪怪冰妖们的地盘,顶着无数的法术,在成群妖怪们飞起来阻拦之前,强行冲了出去。

“吴解这家伙……究竟看到了什么?”等吴解他们远远地消失在天空尽头之后,穿界门不远处的一座冰山突然裂开,一股血流丝毫不惧怕寒冷,从冰山下面涌出,转了一圈,化作穿得极其朴素,简直犹如路边村姑的尹霜。

尹霜自然也是按照门派的吩咐,来这大冰原上探查所谓“异象”的。她其实到得比吴解等人更早,只是她性格非常谨慎,根本不肯轻易踏入那奇异的流光之门,索性化作血流躲在地下,等着看看有没有别人来探查。

按照她的估计,既然远在天外天的神门都发xiàn

了冰原上的异变,那身在九州界的正道中人肯定也会发xiàn

。不出意wài

的话,他们派出探查的弟子很快就会赶到。

既然横竖会有人去探查一番,那么她乐得躲在后面看热闹,先等那些人打个头阵再说。

只是她没料到,这千山万水跑过来打头阵的,竟然是吴解!

“我自从上次三教斗法之后,在神门之中受到了不少人的嫉恨,这才被派出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可他在正道过得挺好,怎么也被派来做这种事了呢?”

她看着吴解远去的方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转身化作一道血光冲进了穿界门。

既然吴解平安无事地出来了,可见这门里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尹霜的法力并不比吴解更深厚,但魔f——]法术的确比道门更适合在这种危险诡异的环境里面隐匿。只见她化成的血光一进入这个世界,便直接钻入了地下,然后在厚厚的冰层中仿佛完全不受到阻碍似的,飞一般地朝着前方疾驰,方向却跟吴解选择得一模一样,都是沿着寒风劲吹的方向遁去。

过了一会儿,尹霜便看到了那座巍峨的冰城。

“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居住?!”她暗暗一惊,“有人的话,可能就会有各种法门传承一一看吴解之前那么紧张,莫非这里是神门失落的分支?”

她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从地下出来,反而朝着冰层下面钻得更深了一些

就算这个世界里面居住的是神门中人,那也不代表他们会对她友好一一亲切友好这样的词语,在神门之中是不存zài

的。

一旦她被神门同道发xiàn

,等待她的绝对不会是友好的接待,而是追杀和拷问!

所以判断出这个世界里面居住的可能是神门同道之后,她反而显得更加谨慎。

悄悄地潜入了冰城,尹霜看到的是和吴解当初所见截然相反的景象。

一座座冰屋里面前有居民,整个冰城显得非常繁华。而在冰城的另一边,一些人正在分解那条巨蟒。

当她过去的时候,只见巨蟒其实还没断气,但被打断了骨节的它,在屠刀之下完全无法反抗,只能稍作无力的挣扎,徒然增加痛苦罢了。

尹霜躲在地下,注视着不远处那条庞大得惊人的巨蟒被活生生fg,f:0皮拆肉剔骨,鲜血流了满地,顷刻间化作红色的坚冰,然后那些屠夫们就很愉快地随手扳下一两块鲜血凝成的冰块扔进嘴里,很快红色的残血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他们还有直接撕咬巨蟒血肉的,有抽下一段血筋慢慢咀嚼的,有的钻进巨蟒的身体,踏着内脏寻找有价值的东西,还有的则凑到巨蟒骨头被拆断的地方,吮吸还带着热气的骨髓……

“刚才吴解肯定没看到这一幕。”尹霜皱了皱眉,暗暗估算,“看这些家伙的行为,笨拙而且蛮横,不像是神门中人的风格,倒像是妖兽之类……”

她见到的景象和吴解截然不同,心中预先存着的念头也和吴解截然不同,彼此得出的结论自然就大相径庭。

对于尹霜来说,这些异界之民是否长着人类的外表,是否有着人类的语言和文化,全都是不值得在意的枝节问题。她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些异界之民是否有着和人类一样的道德观,是否还保留着“人心”?

现在看来,结论似乎是否定的。

能够如此残酷地对待其它生灵,这些异界之民显然已经放qì

了生而为人,最起码的善意。纵然他们看起来并不擅长法术,纵然他们已经看不出半点神门中人的才能,可从这种行事风格看来,他们无疑是神门的同类。

尹霜皱了一会儿眉毛,陷入了沉思。

从她个人的想法来说,是并不希望神门发展壮大的。神门这种疯子和恶棍的集团,对于人间只会有坏处而不会有好处。纵然她自己是神门中人,看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想了一会儿,悄悄地跟着一个似乎是独自行动的年轻人,朝着一处比较偏僻的山脚走去。

那年轻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的边缘。只见另外一个穿着兽皮的少女正站在山坳里面等他,彼此看来是情侣。

尹霜可不打算偷看情侣约会,便抢在两人聚到一起之前,从地下钻了出来。

她不懂得这些人的语言,但她至少可以确定,这些人心情好的时候,也跟九州界、天外天的居民们一样,用笑容来表达欢快。

所以她朝着那对年轻人露出了一个很有诚意的笑容。

然而她得到的回答,是两支寒冰凝成的长矛。

少男少女不约而同地一起出手,对她发动了进攻!

片刻之后,尹霜面沉如水池叹了口气,而那一男一女却早已尸骨无存,连兽皮衣的残骸都被深深地埋进了冰层下面。

尹霜沉思了片刻,摇摇头,再次化作血光钻进地下。

或许这少男少女有什么隐私,比方说是罗密欧朱丽叶之类,一旦被曝光就会有大麻烦,所以不得不杀人灭口……

她打算再试试,这次找落单的成年人试探。

大概一刻钟之后,尹霜坐在一处远离冰城的山顶上,面沉如水。

在她的右手上,握着几块微红色的冰晶。它们散发出温和的寒意,令人明明看着寒冷,可却生出一股奇异的暖意。

此乃奇门之物,阴中之阳,类似于某些特殊雪兽的心核,属于相当少见的宝物,比起很多天材地宝都更加珍贵。

但对于这群异世界的居民来说,大致上每一个成年人的心脏部位都有一块。这倒是跟妖兽的身体结构非常相似,或许他们真的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面,蜕化成了人形的妖兽。

尹霜不知dào

这些人的来历,但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一一这些异世界的居民们,态度非常的不友好,他们似乎将任何同类之外的东西都视为猎物,即使外表长得和他们很类似,也不能例外。

究竟要生活在多么扭曲的环境里面,才会催生出这样危险和凶狠的生活态度?

她实在难以理解一一就算是神门中人,也没有残暴到这个地步的啊!这些异界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再去试试看吧,或许自己只是碰巧,每一次都遇到奇葩。

过了大概三个时辰,尹霜化成的血光从穿界门里面钻了出来,化作一溜血影朝着天空飞去。

她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弄错。

这些异界人根本不可理喻!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将任何同类以外的生物看做猎物,哪怕尹霜穿着兽皮衣,打扮得和他们很相似,他们也能一眼就认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发动进攻。

而另外一件事则是一一这些异界人的心脏旁边,的确常常凝结心核。那种心核是相当珍贵的宝物,对于修liàn

大有好处!尤其是一些身具特殊能力的异界人,比方说有三只眼的,或者能长出四条胳膊的……诸如此类,他们的心核质地好得惊人!

尹霜估计了一下,自己大概只要炼化四五颗这样的心核,就能够将罡气完全稳定,彻底稳固炼罡境界。

虽然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宝物而杀人越货的残暴之徒,但接二连三地被袭击之后,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的耐心,估算着自己得到的心核已经很足够,便不再试探这些异界人,而决定将这个世界的情况如实上报给神门的尊长们。

至于这些异界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那就不在她的考lǜ

范围了。

她大致上可以猜得出来一一大冰原不在九州之中,理论上无论正派还是魔道都可以将触手伸到这里来,差不多可以算是先到先得。而那些早已毫无怜悯同情之心的神门尊长们,绝不会对已经失去了道法传承,化为妖兽的前同道有任何善意。

等待着他们的,大概是被疯狂地杀戮,成为神门一次大规模的“聚餐”吧。

她心中稍有不忍,但想想那条求死不能的巨蟒,想想那些见到自己之后第一反应就走进攻的异界人们,便将心中的不忍压了下去。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第九卷飞仙 第二十二章 诸事了

比起吴解等人前往青羊山的路程,尹霜前往天外天要近得多。

所以差不多就在吴解等人抵达青羊山的时候,她已经穿过了一道幽暗的光之门,来到了一片奇异的世界。

这里有山有水,乍看上去倒也山明水秀。但山却浮在空中,水从山间流过,犹如一道道白练穿过长天,无数的水汽逸散,影射阳光,化成一道道彩虹。

面对如此的美景,尹霜却没有任何心动,整个人化作血光从彩虹中穿过,径直朝着一座浮在空中的山丘飞去。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山脚下。这才降下血光,落在一处牌坊外面。

尹霜下意识地朝着下面看去,只见层层云气之下,可以看到山川l大地,有无数的村庄和农田,数以万计的生灵在此繁衍。

那是天外天凡人们居住的地方,是神门的根基所在,也是她这一世父母生前居住之处。

但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怀念,也没有半点想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穿越之后的人生中,她并不曾经lì

过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天伦之乐。天外天的世界是冷酷的,就算是亲生孩子,也得不到太多的照顾。

她童年的回忆,大致上就是一种自生自灭的经lì

。但奇怪的是,同龄的孩子们却没有死去很多一一每当他们生病的时候,神门驻守人间的弟子就会赐下符水,将他们治好。

这种做法并不会得到多少感谢,一切都很平常。因为对于神门的关照,天外天的凡人们是用世世代代的辛劳来回报的。他们将所有的一切都供奉给神门,以得到来自神门的庇护。

这种供奉是很极端的,他们所供奉的不仅仅包括土地的产出和自己的劳力,也包括自己的生命一一神门各派里面,很多都是需yào

用活人来作为研究和修liàn

材料的,当他们需yào

的时候,就去凡人世界里面随意攫取,从不在意凡人的看法。

凡人们并非没有想要反抗的,但数千年的岁月之中,那样的勇士早已死伤殆尽,至少尹霜数十年来从没看到过任何人有反抗之意。

当神门弟子发xiàn

她有修liàn

的资质,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并不曾告知她的家人,也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很多年之后,修liàn

小成,能够御剑飞行的尹霜曾经悄悄来到故乡,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家人。但即使生下她的母亲,也对她没有半点亲切的意思。

她根本就不曾爱过这个孩子,当尹霜消失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的在意,宛若这个女儿只是一棵路边的小草,是生是死,都不值得透过哪怕一丝目光。

这就是神门刻意营造出的世界,一个完全断绝了尘缘和情义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面出来的修士们,纵然从师门之中只能得到极其微弱的感情,也对其相当在意一一这自然也是神门的手段,是他们对于弟子们的心灵控zhì



尹霜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

她沿着山门的石阶走上去,来到了大殿之中,将那奇异的光之门中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师门的尊长。

“很好!”阴影中的老者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对于这个徒弟颇为满yì

,或许正如天眼师弟所说,这个徒弟是有大气运的人,会不断地给师门带来好处。

比方说这次,就是如此。

他详细地问清了那个世界的情况,便满yì

地点了点头,让尹霜自己回去修liàn



那边有如此多的资源,自然不能让弟子们再插手。

丰富的心核,寒冷世界的各种产出,以及那些巨兽们可能拥有的东西一一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们,属于他们这些神门尊长!

他沉思了一会儿,向神门的其它宗派发出了传音符。

那么大的一个世界,那么多的资源,想血宗一家独吞,并不现实。

既然有这么多的好处,大家平分,也没什么不好的。

更重yào

的是,青羊观的那些正派伪君子们也已经知dào

了那边的情况,这一趟去拿好处的时候,只怕免不了要和他们大战一场。

光靠血宗一家,只怕打不过青羊观。

过了一会儿,神门八宗的宗主纷纷来到了这里,一场足以决定异界居民们生死存亡的会议就此开始。

而这个时候,吴解他们正好来到了青羊观的大殿之上,将事情详详细细地告知了韶光真人。

韶光真人听完了吴解的叙述,沉思了一会儿,便向不知dào

跑去哪里睡觉的掌门真人发出了传音。

片刻之后,掌门真人回到了大殿,敲响但凡有大事发生才可以敲响的金钟,将山门之中的高手尽皆集结了起来。

“……那边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比平常精神许多的掌门真人沉声说,“我们要尽快赶去,因为无论是将那个世界和人间的联系斩断,还是将那些上古异族搬到别的地方居住,都需yào

赶紧!”

诸位长老们对此并无异议,片刻之后,由掌门真人带队,十余位长老便驾着一件飞天法宝,朝着北方飞去。

护法弟子们并没有得到一同前往的命令,他们的任务是去联系正道各派,因为这件事可能需yào

天下各派联手才能办得到。

至于吴解等人,韶光真人让他们不要在意这件事情,各做各的去吧。

“这么多长老一起出动,还要拉上各派的同道一一既然当年圣皇陛下可以斩断那个世界和人间的联系,现在我们当然也能!”韶光真人笑着说,”你们不用担心。这种时候嘛……就相信我们这些长辈吧!”

吴解他们自然相信长辈,于是此时便就此搁下。

离枭继xù

回大雪山修liàn

去,安子清也回到丹房去继xù

炼丹,易悌则被吴解拖着去昭阳郡一一这位师弟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天下仅次于林麓山的大才子!昭阳郡现在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事情,既然易师弟已经炼罡成功,接下来几十年横竖只是水磨工夫,不如跟着吴解一起去造福苍生算了!

大概十来天之后,吴解得到了后续的消息。

正派和魔道在冰原之上大战了一场,不知dào

为什么,以往特别凶悍的魔道长老们这次显得没什么斗志,很快就逃走了。

而当正派长老们进入那个小世界的时候,只见遍地狼藉,几乎所有能够被掠夺的资源都被抢夺殆尽。

好在他们来得还算及时,那个世界约摸还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幸免于难,而那些异族人们,也还剩下了不足一千人。

这不到一千的异族人被安置到了各派之中,而那个小世界和九州界的联系,自然也被再次斩断。

在那之前,小世界的所有资源便被完全提取,所有的生灵也都被搬走了

等待着那个几乎完全空了的小世界的,将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最后的毁灭。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未来的干旱会稍稍好一点点。”易悌笑着将传音飞剑放下,“长老们把那个世界的冰雪都搬出来了。”

吴解闻言,哈哈大笑。

第十卷分海 第一章 陈年旧怨,一朝了结

南越国,鄢陵郡,大陈县。

县城最南边有一座建了快一百年的佛塔,因为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倒也算干净整洁。南越国虽然等于说可以算是青羊观的自留地,但青羊观对于佛门并不排斥,所以纵然是距离武安县不足二百里的地方,佛寺也依然繁荣兴旺,一点都没受到打击。

此刻在佛塔上方大约十丈的空中,吴解将御鬼环化作一个透明的圆盘托住身体,坐在空中一边看书,一边注意着远处县衙中的情况。

县衙偏厅的文书房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吏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心中既害pà

又纳闷。

这青年来得极其突然,毫无半点征兆,俨然是传说中的神仙一流。可他的眼神如此深沉,隐约还有一丝嘲笑和怨恨之意,便由不得这油滑的老吏不担心不害pà



“二十五年不见,看来你也混得不怎么样啊。”易悌淡淡地笑着说,”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才,早就应该飞黄腾达了,或者起码应该大富大贵,却没料到你居然还是在做胥吏……这几十年的岁月,你似乎没什么长进的样子。”

“二十五年?”老吏心中一愣,努力回忆起来。

他的年纪还不算太大,脑子也还很好使,所以只用了不长的时间,就从脑海深处将一段记忆挖了出来。

而记忆深处一个早已模糊的身影,便随着回忆而渐渐清晰,并且和眼前这位仙人的模样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然后,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出来,跪倒在易悌的面前,连连磕头。

“易二郎??易进士?!易大爷”

这老吏叫得极为凄惨,宛若欠了大笔的赌债,被债主带着打手堵在了小巷子里面,而且言明了要命不要钱……但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却偷偷摸摸地看向地上,想要看看易悌的影子。

按照他的印象,这位易二郎本该在二十五年之前就死了才对!

此刻乃是午后未时,正是夏日之中最炎热的时分。火辣辣的太阳高高地悬在天上,将无穷的光热投下来,近处的房屋、庭院里的树木和石头,所有东西的影子都很清楚。

……唯独少了一个人的影子!

易悌明明就站在面前,但地上却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只见他站在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之中,脚下一片明亮,非但看不到半点影子,甚至连一点模糊都没有,仿佛他整个人是透明的一般,又像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似的。

“鬼!鬼啊!”

老吏吓得魂不附体一一民间关于鬼魅的传说里面,各种恶鬼都是害pà

阳光的。若是一个恶鬼已经连阳光都不怕了……

他的身体顿时激烈地颤抖起来,牙关不受控zhì

地格格作响,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筛子似的,抖啊抖啊,脸色则犹如从筛子里面筛出来的面粉,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

易悌冷冷地一笑,袖子一挥,老吏已经又坐回了椅子上面,和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这一趟来,是要找你问一些事情。”他缓缓坐下,明明身下并无椅子,却坐得稳稳当当,甚至比还在颤抖的老吏更加端正,“我希望你最好认真回答,当然,或许你不回答我也没办法。呵呵,你可以试试。”

老吏的牙关格格作响,想要赶快保证自己会老老实实有问必答,但却只能听到格格的声音,连一个完整的词语都说不出。

易悌皱了皱眉,袖子又是一挥,只听得阴风阵阵,屋内的空气顿时凉了下来,老吏受到这阵寒意刺激,身体的颤抖顿时轻减了几分,总算能够把话给说出来了。

“您……您……尽管……问……小……小的……一定……一定……如实……招来!”

易悌点了点头,笑了笑,和和气气地问:“当初半夜带着一群蒙面人闯进我家,烧了我搜集的证据,打断了我右手的,就是你吧?”

老吏身体不由自主地又颤抖起来,脑袋不停地抖啊抖啊,想要点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易悌并不在乎他是否承认,继xù

问道:“你当时只是郡府粮库库监的管家,按说怎么也不该有胆量对堂堂八品的转运主事下手。就算我当时已经受到弹劾,可毕竟还没有被撤职。背后没有谁给你撑腰的话,你是绝对不敢那么做的,对吧?”

老吏牙齿不停地格格作响,脸色白得简直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易悌眉头一皱,手指一弹,一颗微红色的药丸落到了老吏的嘴里,顷刻间便化作一股辛辣和微香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肚子。

这股液体进了肚子,老吏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身体也不再抖了,牙关也不再格格作响了,连脸色都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但他的心中却越发惧怕一一易二郎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怕自己等会儿想死都难!

“好吧,老老实实地告sù

我,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易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之中寒意流淌,看得老吏心中更是发冷

他哪里还敢隐瞒,急忙将自己知dào

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一切,易悌叹了口气,站起来又一挥袖子,这老吏便趴在桌子上昏沉沉地睡着了,而易悌本人的身影则渐渐淡去。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了吴解用御鬼环化成的圆环旁边。

“多谢大师兄提醒!否则只怕那家伙就要被我活活吓死了。”

“不用客气。知dào

事情的究竟了吗?”

“果然就跟大师兄你说的一样。我当初堵了别人的财路,所以别人就想要弄死我一一不过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足够的通气,所以有的人是想要走官场的路子干掉我,而有的人则走了黑道的路子。”易悌苦笑着说,“想不到我还真是天怒人怨,连一贯有些矛盾的几个官员,都为了对付我而联手了。”

“既然已经知dào

了,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查清楚一切,然后走朝廷的路子,对鄢陵郡的吏治进行一番大整顿。”易悌不假思索地说,“这是当年我想做而没能做成的事情,现在一定可以做得到了!”

吴解点了点头,他并不怀疑易悌的本事。以堂堂炼罡飞仙的神通,对区区一个鄢陵郡的吏治进行整顿,简直易如反掌!

炼罡飞仙,在九州界绝大部分国家已经是国师层次的人物,甚至于颇有一两个国家的国师都未必有此境界。此刻的易悌只需前往南越国的国都觐见南越皇帝,立kè

便能得到国师的身份。

为了讨好他,区区一个鄢陵郡的官员们……别说只是整顿吏治这种对国家大有好处的事情,就算易悌表示自己看这些官员们不顺眼,想要干掉他们,只怕南越皇帝都会举双手赞成。

这件事光是易悌一人其实就已经非常足够,但易悌却不是很放心,还特地将吴解请来帮忙一一他并不需yào

吴解帮自己出手对付谁,只是希望大师兄为自己拾遗补缺,在自己忽略了某些事情的时候及时指出。

比方说刚才,如果不是吴解及时提醒的话,只怕那个老吏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而且易悌这次做的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仙人插手人间事务,多少是有点犯忌讳的。他请吴解在旁边监视,更重yào

的原因是希望吴解做个见证。

这鄢陵郡的事情,并非普通的人间事务,而是易悌自己当年在人间结下的恩怨。他出手了结自己昔年的恩怨,任谁都不能说他做错了!

吴解自然明白易悌的意思,他很乐于为师弟当这个见证人,而且还打定主意一一如果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想要来捣乱的话,他会抢在易悌发xiàn

之前出手,把那种是非不分的混蛋揍上一顿,然后一脚踢进大赤江去!

易悌将刚才得到的那些情报整理了一下,然后便再次出发,朝着县衙内堂飞去。

当初那个下黑手对付他的粮库库监,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升迁。这二十五年之后,已经从九品的库监升到了七品的县令,官运颇为顺畅。

不过……现在易悌回来了,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片刻之后,易悌就在内堂的一处花厅找到了那位县令老爷。

县令如今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这些年他显然过得很好,身体很有几分发福,挺着一个肥肥的肚子,双下巴厚厚实实,几乎看不到脖子。

南越国的气候炎热,而此刻又是夏天,天气更是热得难熬,这位县令老爷自然也热得够呛。不过他身为县令,自然有避暑良方一一那花厅的屋顶上,赫然有几片横着的大扇叶,扇叶是用布做的,中间的转轴部分不断有水流下,将扇叶打湿,然后旁边一处精心设计的水车便带动着扇叶缓缓旋转,将湿润的凉风从头顶吹下来,给肥肥胖胖的县令老爷带来了一般百姓绝对享shòu

不到的清凉。

“这厮倒是会享shòu

……”易悌冷冷地一笑,手上捏了一个法决,顿时那扇叶吹下的风便冷了许多,从凉风赫然化作寒风,冻得刚才还躺在躺椅上哼哼唧唧享shòu

清凉的县令老爷翻身跳了起来,大叫“冷死我也”。

“怪哉!怪哉!我大越国地处南方,如今又是盛夏时节,怎么会有如此的寒风!”这些年县令老爷看来也读了不少书,说话的时候颇为文绉绉的。

易悌没有理他,手上法决催动,扇叶吹来的风势顿时猛烈了几分,而且越发的寒冷。因为寒冷的缘故,花厅内的水汽便析了出来,化作白蒙蒙的寒雾,让穿着薄衣的县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真是见鬼了!”县令嘟嚷着,急忙朝着花厅外走去,打算晒晒太阳,驱散心中的寒气。

可他才走了两步,便猛地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撞得头昏眼花,鼻子更是酸痛不已一一手一摸,只见一片殷红,却是把鼻子撞伤了,流出了血来。

“这怎么回事!”县令大惊,伸手摸去。却发xiàn

花厅的大门处赫然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手摸上去冰冷冰冷,犹如冰块一般。

他急忙缩手,心中却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这个世界有很多怪力乱神的事迹,县令自然也听说过不少。六月酷暑这种寒气骤降,花厅大门被看不见的冰壁拦住……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怪力乱神”一类!

他正在惊疑不定,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多年不见,你可真是发福了啊!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心宽体胖’不成?”

县令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相貌清秀俊朗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五步的地方。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易悌微微一笑:“我是什么,你真的不记得吗?”

县令一愣,仔细地看着易悌,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的记性比老吏更加出色,此刻已经想起了易悌的来历。

他的想象力比老吏出色很多,或许是心中更加害pà

的缘故,当他想起了易悌的来历史后,再联系此刻突然而来的冰寒,顿时便朝着“恶鬼索命”之类的方向想去。

当年易悌被打伤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被撤职的处罚。这位心高气傲的新科进士坚决不肯向邪恶屈服,便抱着受伤的身体前往京城,想要找自己在国子监的同学去帮忙。

鄢陵郡的一干人等岂能允许他把这件事给做成了!顿时纷纷使出了恶毒的手段……

具体究竟是谁的手段奏效,已经无法考证。但他们都知dào

,易悌从此没了消息,无论是在鄢陵郡还是在京城,都没有人见过他。

当初的库监一一也就是现在的县令一一自然以为易悌早已死了,如今见到易悌出现,当然就把他当做了来索命寻仇的恶鬼!

这一吓,顿时吓破了县令的胆!他的胆量显然不如老吏,脸色立kè

就白了,眼睛也朝着上方翻去,整个人犹如一坨冰冻猪肉,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摔去。

易悌施法将他接住,又拿了一颗安子清出品的灵丹扔进他的嘴巴里面,然后便坐在空中,悠悠然等这肥猪醒来。

片刻之后,县令随着一声尖叫,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但他随即发xiàn

,自己面临的情况,似乎跟噩梦也没什么分别……

“我问,你答。”易悌懒得跟这肥猪多废话,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介yì

跟你去地狱的判官面前对质一番。”

“下官一定从实招来!”县令急忙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易进士!求你看在下官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下官一命!下官必定没齿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四时八节,都为您请高僧名道,作水陆法会……”

易悌眉头一皱,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连鬼都要收买,心中越发不喜,话音自然也就越发的冰冷凶狠。

那县令哪里知dào

易悌的想法,只见这眼前的恶鬼越发阴冷,心中也不由得越发害pà

。哆哆嗦嗦地将各种事情一一交代清楚之后,易悌手一挥,他便以为恶鬼终于要索命了,立kè

哼都没哼就昏死了过去。

如果不是刚刚服下的灵丹药性尚在,只怕他这一吓就已经吓死了。

易悌叹了口气,懒得理睬这个狗官。径直站了起来,驾着云雾来到吴解旁边,告sù

了他此番问到的情况。

“接下来你准bèi

怎么做?”吴解好奇地问,“是继xù

一路追查呢?还是直接进京告御状去?”

“继xù

追查吧……眼前的这点东西还远远不够呢。”易悌叹了口气,”这鄢陵郡几十年来吏治腐败,各种贪官恶绅互相勾结,势力盘根错节,早已结成了许许多多的关系网。我既然准bèi

要出手,那就要一次做漂亮做干净了,免得日后再有反复。”

吴解点了点头,又问:“当初你被他们陷害……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是啊。”

“那为什么你当初道法初成的时候不回来报仇,非要等炼罡有成之后再说呢?”

“……其实我原本打算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毕竟我已经是世外之人,人间的恩怨跟我没多大关系了……”易悌笑了笑,解释道,“不过在你们昭阳郡帮忙处理各种事情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这趟来,既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帮zhù

鄢陵郡的百姓除害!”

“仇报不报其实都无所谓,但害必须要除!如果放任这些家伙们逍遥下去,只会让鄢陵郡的百姓过得越来越苦……我既然有心修仙,就应该多做好事,多为苍生为百姓谋福利。放着恶人不去惩罚,放着坏事不去阻止,这算什么神仙?这又是修的什么道呢!”

吴解点了点头,对于易悌的想法大加赞成。

“说得好!我们修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苍生!有恶就要惩除,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黎民百姓!师弟你的这番话,当真说到我的心里去了!”

“将自己的利益和百姓和苍生的利益统一起来,这才是我们修仙者最大的道德!”

第十卷分海 第二章 是非易分,忠奸难辨

大越国鄢陵郡的郡府鄢陵城,是一座依着大赤江江岸建筑的伟岸城池。这座城池并没有高耸的城墙,整个府城以军营为中央,各种房屋一圈一圈地分布出去一一这是典型的拓荒者营地,无声地向每一个来访者诉说当初先行者在此建立城市的艰难。

不过现在的鄢陵郡已经很和平了,因为将边界扩展到了青羊山附近的缘故,所以青羊观弟子们出山游历的时候,往往第一站就在鄢陵郡。有这群神通广大的修仙者们在暗中帮忙,那些入侵人类社会的凶狠妖兽不知不觉之中就渐渐地不见了,曾经的拓荒者营地也慢慢地繁荣了起来。

不过青羊观弟子们并非凶残好杀之辈,只要不是那种特别暴戾的妖兽,寻常妖物他们是根本不管的一一人杀妖,妖吃人,这是天地循环的正理,他们所消灭只是阻止那些杀人取乐或者食量极大的妖怪罢了。

所以在鄢陵郡,依然经常会看到妖兽,人被妖兽袭击而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鄢陵郡的人们并不在乎一一相比各种天灾人祸,各种疾病和盗匪,每年被妖兽吃掉的十个八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相反,这些不时出现的危害不大的妖兽们,反而成为了鄢陵郡一道独特的风景,每年都会吸引很多好奇的人来看热闹。

时间久了,人们也渐渐地摸索到了一些妖兽们行动的规律,由此衍生了几个特别的观光项目。

比方说,著名的“大赤江妖兽战”。

此刻大赤江中,一条巨大的红鱼正在和另一条墨黑的水蟒交战,水花四溅,乱流汹涌。而数以千计的人们就聚集在府城靠近江岸的地方,目不转睛地观看着两只妖兽的鏖战。

红鱼和水蟒,都是大赤江里面著名的妖兽。它们每年夏天都要战斗一次,争夺江中一处灵气充裕的水眼,希望将其作为繁衍后代的场所。

红鱼和水蟒的数量并不少,但妖兽也是有智力的,并不会胡乱地战斗,更不可能为了争夺水眼而豁出全族的力量。它们每年夏天都会进行这种类似擂台赛的较量,双方各自派出强者进行一对一的战斗……这样的战斗往往会持续好几天,因为时间大致固定,所以就成了本地著名的观光项目。

两只妖兽的身材都十分硕大,红鱼略略粗短些,大概有五六丈长短,浑身的鳞片犹如火焰燃烧一边,鱼鳍和鱼尾却锋利得像刀子一样,嘴里的利齿更是寒光闪烁;水蟒约摸有十三四丈,虽然无毒,但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力量,已经足以产生致命的威胁。

它们在江水里面竭力厮打,而人们则在江岸上看得兴高采烈。很多人都在为自己喜欢的那一方加油,甚或还有人开了赌局,红鱼和水蟒的赔率大致相等。

大概打了小半个时辰,两只妖兽都有些累了,便暂时停了下来,各自后退。

争夺水眼的战斗是耐力战,短暂的休息,是为了更长久的战斗。

就在双方休息的时候,几艘大船便从港口开出,朝着红鱼和水蟒驶去。大船上是两只妖兽各自的支持者,他们将船开到妖兽附近,便把早已准bèi

好的食物扔进水里。

这也是老规矩了,郡府的人们向妖兽提供食物,以保证每一年妖兽们都在这里比武。

红鱼和水蟒从来不袭击大赤江上的人们,相反,它们还常常将落水者救起来送到岸边;作为回报,人们也从不捕猎幼小的红鱼和水蟒,甚至还常常给它们送去食物。

人和自然之间,并不一定总是敌对的。虽然九州界的不少地方,人类和妖兽的关系非常糟糕,但至少在这些被视作蛮夷的鄢陵郡人们看来,人和妖兽是可以互利共存的,他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过了一会儿,吃饱了的两只妖兽又重新奋起精神厮打起来,而江岸上呼喊之声也跟着激烈以来,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鄢陵郡府每年最欢快的时刻之一,但堂堂鄢陵郡的郡守大人,现在却完全没有开心的余地。

冷汗从他的额上和身上不断流下来,将他的官服几乎完全打湿了。干瘦的脸上满是汗水,顺着眉毛、鼻子和脸颊缓缓流淌,最后在下巴处低落。

但他却连擦一下都不敢,只是抖抖索索地看着那个一身白衣,和和气气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那是本该在二十五年前就被打死,沉进了大赤江的鄢陵郡转运主事易悌!

“易……易主事,你……你没死啊?”

“你说呢?”易悌淡淡地笑着,轻描淡写地问,“我被捆上手脚塞进装着石头的麻袋,然后用铁棒子劈头盖脑一顿死打,直到打得不能动了,然后沉进了大赤江,你说我死没死?”

郡守的年纪已经不小,在大越国官场上也算是个老资格的。这二十多年来,大越国官场经lì

了许多的风风雨雨,但他却始终占着鄢陵郡郡守的位子屹立不倒,可谓是不倒翁。

但此刻这位大越国官场的不倒翁却快要倒了一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尤其当他注意到易悌身上淡淡的黑气缭绕,注意到易悌脚下并没有影子的时候,更是颤抖得厉害。

很明显,这易悌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此刻他乃是阴魂不散……或者说成了厉鬼,来找自己索命了!

“当……当初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啊!”他抖抖索索了半天,总算想出了一点解释的话语,“当初要教xùn

你,是我管家的主意。我当时只是点了头,就把这件事都交给他处理了!”

易悌其实早已利用占上之法查出了当初的大致经过,此刻只是来取个证据罢了。听他这样说法,便拿出了一张白纸。

这张纸原本是纯白的,但随着郡守的交代,纸上便开始浮现出字迹一一郡守说什么,纸上就出现什么字,宛如有一支无形的快笔,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

等郡守在他的威压之下将当初贪赃枉法、谋害易悌等一系列罪行都交代清楚之后,易悌便点了点头,手指一弹,那张白纸悠悠地飞到了郡守的面前

“画押吧。”

郡守看着那张记满了自己各种罪行的白纸,想想后果,对于厉鬼的恐惧便弱了几分一一被厉鬼杀了,是死;可自己的罪行若是都曝了光,难道就不是死吗?大越国鄢陵郡的郡府鄢陵城,是一座依着大赤江江岸建筑的伟岸城池。

这座城池并没有高耸的城墙,整个府城以军营为中央,各种房屋一圈一圈地分布出去一一这是典型的拓荒者营地,无声地向每一个来访者诉说当初先行者在此建立城市的艰难。

不过现在的鄢陵郡已经很和平了,因为将边界扩展到了青羊山附近的缘故,所以青羊观弟子们出山游历的时候,往往第一站就在鄢陵郡。

有这群神通广大的修仙者们在暗中帮忙,那些入侵人类社会的凶狠妖兽不知不觉之中就渐渐地不见了,曾经的拓荒者营地也慢慢地繁荣了起来。

不过青羊观弟子们并非凶残好杀之辈,只要不是那种特别暴戾的妖兽,寻常妖物他们是根本不管的一一人杀妖,妖吃人,这是天地循环的正理,他们所消灭只是阻止那些杀人取乐或者食量极大的妖怪罢了。

所以在鄢陵郡,依然经常会看到妖兽,人被妖兽袭击而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但鄢陵郡的人们并不在乎一一相比各种天灾人祸,各种疾病和盗匪,每年被妖兽吃掉的十个八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相反,这些不时出现的危害不大的妖兽们,反而成为了鄢陵郡一道独特的风景,每年都会吸引很多好奇的人来看热闹。

时间久了,人们也渐渐地摸索到了一些妖兽们行动的规律,由此衍生了几个特别的观光项目。

比方说,著名的“大赤江妖兽战”。

此刻大赤江中,一条巨大的红鱼正在和另一条墨黑的水蟒交战,水花四溅,乱流汹涌。

而数以千计的人们就聚集在府城靠近江岸的地方,目不转睛地观看着两只妖兽的鏖战。

红鱼和水蟒,都是大赤江里面著名的妖兽。

它们每年夏天都要战斗一次,争夺江中一处灵气充裕的水眼,希望将其作为繁衍后代的场所。

红鱼和水蟒的数量并不少,但妖兽也是有智力的,并不会胡乱地战斗,更不可能为了争夺水眼而豁出全族的力量。

它们每年夏天都会进行这种类似擂台赛的较量,双方各自派出强者进行一对一的战斗……这样的战斗往往会持续好几天,因为时间大致固定,所以就成了本地著名的观光项目。

两只妖兽的身材都十分硕大,红鱼略略粗短些,大概有五六丈长短,浑身的鳞片犹如火焰燃烧一边,鱼鳍和鱼尾却锋利得像刀子一样,嘴里的利齿更是寒光闪烁;水蟒约摸有十三四丈,虽然无毒,但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力量,已经足以产生致命的威胁。

它们在江水里面竭力厮打,而人们则在江岸上看得兴高采烈。

很多人都在为自己喜欢的那一方加油,甚或还有人开了赌局,红鱼和水蟒的赔率大致相等。

大概打了小半个时辰,两只妖兽都有些累了,便暂时停了下来,各自后退。

争夺水眼的战斗是耐力战,短暂的休息,是为了更长久的战斗。

就在双方休息的时候,几艘大船便从港口开出,朝着红鱼和水蟒驶去。

大船上是两只妖兽各自的支持者,他们将船开到妖兽附近,便把早已准bèi

好的食物扔进水里。

这也是老规矩了,郡府的人们向妖兽提供食物,以保证每一年妖兽们都在这里比武。

红鱼和水蟒从来不袭击大赤江上的人们,相反,它们还常常将落水者救起来送到岸边;作为回报,人们也从不捕猎幼小的红鱼和水蟒,甚至还常常给它们送去食物。

人和自然之间,并不一定总是敌对的。

虽然九州界的不少地方,人类和妖兽的关系非常糟糕,但至少在这些被视作蛮夷的鄢陵郡人们看来,人和妖兽是可以互利共存的,他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过了一会儿,吃饱了的两只妖兽又重新奋起精神厮打起来,而江岸上呼喊之声也跟着激烈以来,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鄢陵郡府每年最欢快的时刻之一,但堂堂鄢陵郡的郡守大人,现在却完全没有开心的余地。

冷汗从他的额上和身上不断流下来,将他的官服几乎完全打湿了。

干瘦的脸上满是汗水,顺着眉毛、鼻子和脸颊缓缓流淌,最后在下巴处低落。

但他却连擦一下都不敢,只是抖抖索索地看着那个一身白衣,和和气气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那是本该在二十五年前就被打死,沉进了大赤江的鄢陵郡转运主事易悌!

“易……易主事,你……你没死啊?”

“你说呢?”易悌淡淡地笑着,轻描淡写地问,“我被捆上手脚塞进装着石头的麻袋,然后用铁棒子劈头盖脑一顿死打,直到打得不能动了,然后沉进了大赤江,你说我死没死?”

郡守的年纪已经不小,在大越国官场上也算是个老资格的。

这二十多年来,大越国官场经lì

了许多的风风雨雨,但他却始终占着鄢陵郡郡守的位子屹立不倒,可谓是不倒翁。

但此刻这位大越国官场的不倒翁却快要倒了一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尤其当他注意到易悌身上淡淡的黑气缭绕,注意到易悌脚下并没有影子的时候,更是颤抖得厉害。

很明显,这易悌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此刻他乃是阴魂不散……或者说成了厉鬼,来找自己索命了!

“当……当初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啊!”他抖抖索索了半天,总算想出了一点解释的话语,“当初要教xùn

你,是我管家的主意。

我当时只是点了头,就把这件事都交给他处理了!”

易悌其实早已利用占上之法查出了当初的大致经过,此刻只是来取个证据罢了。

听他这样说法,便拿出了一张白纸。

这张纸原本是纯白的,但随着郡守的交代,纸上便开始浮现出字迹一一郡守说什么,纸上就出现什么字,宛如有一支无形的快笔,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

等郡守在他的威压之下将当初贪赃枉法、谋害易悌等一系列罪行都交代清楚之后,易悌便点了点头,手指一弹,那张白纸悠悠地飞到了郡守的面前“画押吧。”

郡守看着那张记满了自己各种罪行的白纸,想想后果,对于厉鬼的恐惧便弱了几分一一被厉鬼杀了,是死;可自己的罪行若是都曝了光,难道就不是死吗?而且就算自己老老实实地交代,难道这厉鬼就会放过自己吗?

将心比心,他觉得自己是肯定不会放过杀害自己的仇人的!

所以他前思后想,心中的念头就渐渐变了,最后一咬牙,抓住了白纸便要狠狠地撕碎。

但任凭他用尽lì



,那张薄薄的白纸却依然纹丝不动,简直比最坚韧的熟牛皮都更加结实!

郡守连续用了几次劲,最终整个人软了下去,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这次他老老实实地抬起手来,在白纸上按下了指印,然后提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笔来,签字画押。

这件事做完,他整个人便瘫了下去。

不管厉鬼会不会杀他,总之他已经完了!

过了一会儿,夏日的太阳渐渐地让府衙里面恢复了热气,而郡守也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惊讶地发xiàn

,自己根本没有瘫在地上,而是坐在府衙的书房之中,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本郡几个大户送给他的礼单。

这是为了今年秋税送的,鄢陵郡是产粮大户,每年的秋税都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而他每年就在这秋税征收中上下其手,一边帮zhù

大户们逃税,一边用许多陈米换掉税粮的新米,然后变卖成金钱。

短短的三十年郡守,他已经攒下了在整个大越国都能称得上一号人物的巨额财富,就算此刻辞官回家,也可以保证子孙几代都吃穿不愁了!

“刚才那个……只是梦吗?”郡守疑惑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左右张望。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差役真倚着墙壁打瞌睡,便将其叫了过来询问究竟。

“什么人都没有啊。

这书房里面不是只有大人您吗?”差役疑惑地说,“您不是不喜欢别人打扰吗?所以小的一直都在这里看着,不让人去打扰您啊。”

郡守皱起了眉头,缓缓地走了回去。

莫非……当真只是个梦吗?可为什么会梦到死了二十五年的易悌?这梦真的太古怪了!

他暗暗打定主意,等一下就出门去郡府里面的寺庙,找有道行的大和尚问个签,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易悌,这个时候却已经来到了郡府外面的墓地,在一处也还算整齐富贵的墓前站着,沉默不语。

吴解走了过来,看到那墓碑上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这是谁?”

“就是当初派打手追杀我的人。”易悌笑了笑,说,“当初他是郡守的管家,得知我带伤进京想要告御状之后,就派自己的妻弟带着一帮打手在大赤江里追上了我。

我被他们打得昏死过去,然后扔进了大赤江毁尸灭迹。”

“结果呢,我被路过的周师叔救下,不仅没死,反而成了仙门中人。

而他却死了……你看看他墓碑上的记载,就在我拜入仙门之后的第二年,他就死于热病,死的时候连四十岁都不到。”

吴解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易悌那平静的模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惊讶的不是当初易悌没有死掉,而是易悌说这件事时候云淡风轻的表情。

这表情中没有半点怨毒,只有淡然。

看上去,易悌居然真的不在乎了?!

这可是杀身之仇啊!他怎么能够就不在乎了呢?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等了二十五年。”易悌淡淡地说,“二十五年的时间,足以将我心中的怨恨渐渐洗去……大师兄,你知不知dào

我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吴解自然摇头,他实在不明白易悌的想法。

如果是他的话,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只要确定自己已经有了足以报复的力量,立kè

就会动身去报仇一一这样的仇人不杀,念头如何能够通达!

“我一开始也是想要修仙有成就去报复的,甚至还想过要灭相关等人的满门!不过当初在拜师之前,周师叔安排了很多事情来磨我的性子,磨啊磨啊,那股怨恨就小了很多……”

“咦?当初你所经lì

的种种事情,其实是周师叔特别安排来考验你的吗?”

“也不能说考验,只是一种磨练吧。

砍柴为生,是让我锻炼身体,同时习惯贫苦的生活,摆脱奢华之气;符兵力士时不时来打我一顿,其实是为我疏通血脉,也是在打磨我的狷狂之气……周师叔说了,我的资质很高,可一个人想要修仙有成,最重yào

的是心性而不是资质。

那段时间,就是在为我改善心性。”

“……我当初还以为那些打你的,是你家族里面派来保护你的人呢……”

“易家的人早就当我死了,怎么会还派人来保护我呢?你想多了。”易悌苦笑一声,“我当初想要举报贪官,家族就不赞成。

为此我跟家里翻了脸……后来我的死讯传出去,想必他们也松了口气吧……”

吴解顿时有些尴尬,急忙转换了话题:“因为当初磨过性子了,所以你就改变了主意?”

“我后来修liàn

有成之后,渐渐改变了想法……”易悌平静地说,“我如果当时回去报复,报仇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只怕心中怨气积累,会杀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仇人多也好,少也罢,该杀的就要杀!”

“大师兄你是个果duàn

坚决的人,但我不是。

一想到要杀很多很多的人,我的心就软了一一而且,我觉得这对我的修liàn

也不好。”易悌叹道,“所以我盘算了一下,决定等自己炼罡有成之后再去报复。”

“这也太迟了吧!”

“是啊,我原本估计,等炼罡有成,怎么也要过了三四十年。

到那个时候,我的仇人大概都已经死了,这仇怨也就不了了之。

岁月替我消灭了他们,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可是我没料到,仅仅二十多年,我就炼罡有成了。”易悌忍不住叹了口气,“结果我就在犹豫,考lǜ

自己是不是要再等等,等到凝元境界再说。”

“从炼罡到凝元,那得好几十年吧。

除非你的仇人长命百岁一百岁还不够,可能要活到一百三四十岁一一否则他们绝对没机会再见到你了。”吴解摇头,“这就等于不报仇了,没意思!”

“是啊,我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来报仇吧!”易悌的表情依然很平淡,一点都没有狰狞仇恨之意,“既然我炼罡成功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早了很久,那大概就是天意。

是老天都要让我来报仇吧……”

“可你这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杀。”

“杀人只是最低级的报仇手段,我既然要报仇,就要做得干净,做得漂亮一一我当年念念不忘的就是整顿吏治这件事,把它看得比我的性命更重。

现在我有足够的本领,又有一个不错的理由,干脆就把两件事一起办了。”

“报仇也好,除害也罢,索性一起做了就好。”

吴解点了点头,支持他的想法:“说得对!我们修道的人是应该为人间做好事的,你报仇,只是个人的事情;但整顿鄢陵郡的吏治,为百姓带来好处,却是千千万万人的事!能够把两件事一起做了,很好,非常好!”

“鄢陵郡这边的消息也收集得差不多了,相关的人……还有一个要处理”

“谁?”

“当年的巡查御史。

我原本已经将鄢陵郡官员层层勾结、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事情报gào

了他,按说他应该调查一番,然后奏明朝廷处理贪官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即使得到了我失踪的消息,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易悌叹了口气,“我要去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

“……老夫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面对乘着夜晚阴风而来的白衣厉鬼,那个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退休御史没有半点的恐惧之色,“你死了,诚然是国家的损失,也是你个人的大不幸。

但如果你当初的揭发真的成功了,那受到伤害的人只会更多!”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易悌冷冷地说,“一个人受了伤,伤口化了脓,必然是要切开排脓的。

如果只是一味地捂住伤口,结果多半是伤口溃烂,不治而死。”

“你是受害的人,自然这么觉得。

可我不这么看。”老御史一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这些年来,鄢陵郡依旧太平,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不是很差。

你只看到了那些人的贪赃枉法,却没有看到他们治国的能力……在我看来,贪官不可怕,只要他有能力,能够把地方治理好了,贪就贪呗,有什么大不了!”

“你身为御史,就是如此对待朝廷的重托,对待陛下的信任吗?”

“当然!我是御史,我要用自己的眼睛来看,用自己耳朵来听,用自己的脑袋去想!他们贪赃枉法,这是事实;他们杀害你,这也是事实。

如果按照朝廷的律法,相关的人都得死。”老御史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杀了他们,到哪里去找一群有本事的人继xù

把事情做好了?”

易悌皱起了眉头。

“我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说到死的问题,老御史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几分软弱之色,但随即又重新坚定起来,“可我绝不认为自己当初的做法是错的。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对于鄢陵郡的百姓来说,你易悌是生是死并不重yào

,那些官员是否贪赃枉法也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国家能够稳定,百姓能够安乐。”

“为了这些,我可以昧良心,可以对你用性命收集的那些证据视而不见,也可以对你的死视若罔闻。”老御史的脸上依然冷峻,犹如当初易悌向他报gào

时候的那样,“我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易悌,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

可我做的事情,才是真zhèng

的忠于国家,才真zhèng

的有利于百姓!”

第十卷分海 第三章 试玉三日,治国千秋

有道是“姜还是老的辣”老御史纵然已经离开仕途多年,可他数十年在官场跌打滚爬所积累出的经验,的确是一心向道的易悌所无法比拟的。

这番似通不通的话说出来,易悌顿时便皱起了眉头。

他深深感觉到这番话的荒谬,然而仔细想来,却发xiàn

这些荒谬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并非信口开河。

他想要反驳一番,却发xiàn

自己能想到的那些理由,在老御史极度功利的理论面前,并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倘若他还是昔日的铁骨书生,自然可以义正言辞地以先贤教导来呵斥老御史的谬论。但他已经踏入仙途,目光比昔日远大了很多,也明白自己当初的很多想法,实在只是书生之见,于国于民并无好处。

莫非……自己始终还是执念未消?莫非……这种将仁义道德踩在脚下,只求结果不问手段的做法才是对的?

他身在青羊山,可心却一直放在人间,将修liàn

之外的时间大多都用来在人间游历。很清楚鄢陵郡这二十五年来不仅保持着稳定,更有一番蒸蒸日上的势头,仿佛正印证着老御史的话。

自己虽然是好人,但自己所做的事情对于国家对于百姓却并无益处;那些贪官污吏们纵然是坏蛋,但他们于国于民是有益的。

所以为了有益于国家、有益于民众,让自己去死也没什么不对的。

“是啊……只要是有益于国家、有益于民众,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去死我易某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垂下头来,自言自语,话音深沉,神色凄凉,充满了痛苦悲愤之情。

他所坚持的正义,他所追寻的正道,他为之献上性命的一切……莫非根本就是错的?

此刻他只觉得心中仿佛有无数的毒蛇在撕咬,但如此剧烈的痛苦却根本比不上神魂震动的苦楚,渐渐的,苦练数十年积累的真气便有些约束不住,眼看着一身真气要破体而出,将周围的一切和他自己全都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头顶,虽然很滚烫却让人从心底感到温暖的火焰流入了他的身体,将几乎快要崩溃的真气收束住,更将他从梦魇一般的混乱中唤醒。

“师弟,你的心乱了!”一个带着怒气的坚定声音从身边传来,他茫然的转过头看去,只见吴解眼中燃起熊熊烈焰,嘴角的冷笑却仿佛能够让火焰凝固一般。

“老而不死谓之贼,你活了这么多年,总结出的就是这么一套害人害己祸国殃民的谬论吗?”他冷冷地看向老御史,话音里充满了嘲笑,“你觉得自己这套东西很有道理?你觉得这才是世界的真理?无知!”

老御史眼看着易悌已经被自己驳斥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就要崩溃,心中正在暗暗得yì

。可却不料一转眼便多了一个双眼犹如火焰一般的青年,而且这青年的话语之中更充满了令他不安的气息。

那是居高临下的藐视,那是足智多谋的智者对无知小儿的嘲笑,那是站在千秋万世高度的伟人对蝇营狗苟的小丑的不屑一顾!

那双燃烧一般的眼睛看得他深深不安,而那些嘲笑的话更犹如刀剑一般,深深刺痛了他的心灵。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老御史立kè

愤nù

地呵斥,“你哪里知dào

治国的道理!”

吴解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轻蔑和不屑:“治国?哈哈!你说治国?!”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你这连做人都还不懂的老朽,居然还厚着脸皮说治国?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老御史被他笑得从心里感觉到了恐惧,忍不住大吼:“黄口小儿!你空口白牙,连一句有道理的话都说不出,不过是在用笑声掩饰罢了!”

吴解摇头叹道:“我只是不屑于和你辩论罢了。”

他不等老御史回答,又冷冷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谈道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在我们面前,你只是猪羊一般……不,连猪羊都比你这老废物有用得多!你根本连蚂蚁都不如,洋洋自得的样子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老御史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却被吴解以真气压住,再也无法开口。

“师弟啊,你好点了吗?”吴解径直制服了老御史,这才转过头去,关心地问,“你何必跟这样的小角色浪费时间呢?从这爰城外面一飞剑摘了他的脑袋便是。”

“但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是你被他给忽悠了!”吴解大笑,“这样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让这老朽亲眼看一下,看看他的理论是多么的荒谬,他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他所认定的‘真理’是多么的丑陋和愚昧!”

“师兄……你真的有办法?”易悌惊疑不定,有些担心地问,“用幻术吗?”

“也不能算是幻术。你知dào

玄门‘黄粱梦’这个法术吗?”

易悌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是玄门为点拨弟子稳定心性所用的法术。它能够按照人心中所想象的事情,推演出一个和真实无异的梦境,在这梦境之中让人渡过一生,经lì

各种成功,最终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切的功名利禄都会消散……弟子由此便能顿悟生命的无常,从而生出向道之心。”

“师弟果然博览群书!”吴解笑着点头,“我正是要用这黄粱梦的法术,让这老朽亲眼目睹他所信奉的理论,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师兄竟然懂得黄粱梦之术?”

“我擅长的是攻伐斗法之术,炼丹和炼器也算是略有涉猎,至于玄门法术……我怎么可能懂!”

“那……师兄要怎么施展黄粱梦之术呢?”

吴解哈哈大笑,手一伸,便将老御史摄入了袖子之中——其实是收进了天书世界里面,单独隔了一小块地方困住他。

“我虽然不会这法术,但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祖师当年就喜欢施展黄粱梦之术,留下了许多故事,所以他肯定会这个!”

“我可不会黄粱梦之术。”萧布衣一句话,顿时让自信满满的吴解有些尴尬,易悌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如果吴道友想要对某人施展黄粱梦之术,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萧布衣笑了笑,说道,“这法术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昔年李祖师就惯用这个法术,在传承之中也留下了它。只是这法术须得炼罡修为才能施展,我修为不够,施展不出。”

“原来如此!”

“道友你修为高深,定然能够施展这法术。所以我可以把它教给你……不要这样惊讶嘛,以你我的交情,区区一个法术算得了什么!日后若是我修道不能大成,还要将一生所得托付给道友,请你帮我寻找后世传人呢!”

萧布衣言辞恳切,吴解也是洒脱之人,便不再拒绝,接过了那记载着黄粱梦之术的玉简。

“此法难在构思精巧,消耗的法力极多,还需yào

用罡气来制造幻境的外壳。但实jì

上修liàn

起来没多少难度,以道友的才智,片刻之间就能学会。”

吴解点了点头,随便找个了地方坐下,将心神沉入玉简,开始研习起来0

正如萧布衣所说,这黄粱梦的法术修liàn

起来的确简单,他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法术完全练成,还在天书世界之中施展了两次,得到了众人的首肯。

这法术果然不愧是玄门的著名法术,端的是构思巧妙!吴解既为它的精妙而赞叹不已,也为萧布衣的豪爽而暗暗感叹。

这珍贵的法术用处极大,玄门之外的人士极难学到,便是青羊观的藏书阁,也只记载了这法术的效果和思路,却不曾详细记载它的内容——那位留下记载的祖师自述这法术乃是别人门派的至宝,自己偶然习得便是机缘,不可将他人秘法擅自外传。

按说他就算将这法术记载下来,也不会有人知晓,而且这对于门派也是颇为有利的事情。但这位祖师的态度却非常的端正和严肃,让后世弟子若有兴趣的,尽管自己推演,或者找玄门的朋友去学,但除非得到对方门派的授权,否则决不可将他人秘法录在本门之中。

这便是正派中人的做事风格,言出如山,不欺暗室。不该做的事情,坚决不做!

吴解遥想当年那位祖师的慷慨豪侠之风,不禁又感叹了一番,这才慢慢睁开眼睛,表示自己已经学会黄粱梦之术。

“玄门奇术,果然不凡!”他赞道,“我这就施展法术,让那老朽知dào

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在他修liàn

法术的时候,萧布衣已经和易悌详谈了一番,知dào

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不明白吴解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来证明老御史理论的荒谬之处,心中也颇为好奇,见吴解准bèi

施法,便提出想要旁观一番。

吴解当然不会反对,三人便找了一间静室,将已经被法术迷昏的老御史安置在其中,然后吴解动手,施展出了黄粱梦之术。

这法术极为奇妙,虽然只是幻术,却和真实无异。更奇妙的是,不仅受术之人会经lì

那一番虚幻的人生,旁观者也能看到。

过了片刻,老御史缓缓醒来。他抬起头来,却发xiàn

自己仿佛化成了一缕幽魂,虽然能够在人间到处游历,却碰不到任何的东西,说话也不会有人听见。

在那虚幻的世界里面,有一个新生的国家。它上到君主,下到百姓,人人都信奉老御史那套只要结果不问道德的做法,做事的时候只求效果不错,从不在乎会不会伤害别人。

当这个国家新建立的时候,发展的势头的确是挺旺盛的。它很快就蒸蒸日上,国势迅速壮大,渐渐地成为了周围诸国的霸主。

然后很理所当然的,国君被身边的人给暗害,死在了政变之中。

那位篡位之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周围的人也如此觉得——原因很简单,这位篡位者的确比国君更有才华,更擅长治国。

如此这边,在短短的百余年内,这个国家先后换了好几个国君。虽然每一个国君都比之前的更有本事,但军队和百姓对国家的向心力却渐渐涣散。

不久之后,外敌入侵。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敌军,地方的百姓、将领和官员很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投降——投降的话,他们依然是百姓、将领和官员,不会受到多大的损失。既然如此,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国家去卖命呢?

于是这繁荣的国家犹如沙滩上的城堡一般,转眼崩溃,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随着末代皇帝绝望自杀,老御史眼前的景色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不对!”他愤nù

地大叫,“这太荒谬了!篡逆之事,怎么算是对国家有利呢!若是人人都怀着逆心,那国家就根本不成其为国家了!”

吴解冷冷一笑,再次施法。

于是又出现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宣扬力量至上,君主自然是最强者,层层官员也无一不是强者。他们用强横的力量来统治,按照既定的规划,将国家强制地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驱赶,根本不在乎属下的官员或者百姓是否可以接受。

这次的国家比上一个存zài

得更短,因为他们的强横作风,很快就令周围的国家人人自危。各国组成了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了这个国家,将那些强者们——消灭。

“这也不对!一味强硬的做法对国家是不利的!”

吴解再次施法……

接连经过了几个幻境之后,老御史渐渐明白了吴解的意思,对国家的要求越来越多,但是他所幻想出国家却没有一个能够长久。

“这都是假的!”最终他愤nù

地大叫,“若是我大越国的话,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是吗?”吴解不屑地笑了。

这次,老御史终于见到了大越国。

和现实中的大越国差不多,只是国家的统治者和官员都奉行类似他的理论,只看才能,不看品德;只看效果,不看手段。

这个国家一开始还是有不少清流官员的,但清流原本就不善于结党,又因享shòu

远不如那些贪官污吏,后续的人才越来越少,在政治斗争中很快就落了下风,不久便被驱逐殆尽。

当朝堂上都是贪官污吏和支持贪官污吏的人之后,他们对于民间的搜刮便渐渐凶狠起来——因为没有了制约。

不过老御史对此并无异议。毕竟这个国家目前还处在上升期,虽然官员搜刮得比较狠,但因为国家还在不断对外扩张,还在不断获得资源,而且官员和地主的数量并不算多,百姓的生产除了供给他们之外,还能剩下很多,国家还在不断地发展。

又过了百余年,官员和地主的数量不断增加,他们对于国家资源的侵占也越来越多。但国家对外扩张却渐渐倒了极限,新获得的资源越来越少,可官员和地主们侵占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变慢。

渐渐的,百姓的生活开始下降,他们对于国家的不满越积越多。

老御史皱起了眉头,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说道:“这时候,应该抑制兼并,让官员和地主把财富分出来给百姓才行!”

于是有人如此提出,然后他很理所当然地被杀害了。

当那位如此呼吁的年轻人尸横地上的时候,老御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手脚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并非无知的人,此刻已经可以预见到国家的发展情况。

果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有钱人越来越有钱,穷人越来越穷,民间的不满积蓄得越来越多,最终爆fā

了波及全国的大起义。

当起义军攻占爰城,将帝王将相们排队砍头的时候;当他们从宫廷内库和百官家中搜出海量的钱财的时候,依然还在奋战的那些忠于国家的军队,却正在因为被克扣军饷,而连起码的武器和铠甲都凑不出来。

老御史脸色苍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一般,不断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

“一个国家想要稳定地发展,就需yào

‘制约’。”吴解的声音远远传来,犹如在天外一般。映着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皇城,“诚然,只要能够把事情做好,手段稍稍错误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一个国家要前进,却需yào

正义的力量来帮忙掌舵,让国家不至于一点一点地积累错误,最终倾斜到完全错误的方向。”

“作为御史,你原本应该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帮忙掌舵,将那些错误一点点纠正,令国家保持一个正确方向的角色。”吴解的声音渐渐变冷,“可你背叛了你的职责!”

“当一个国家,连代表正义力量的御史都已经完全罔顾仁义道德,那么这个国家就在缓缓地滑向深渊了……”

“可鄢陵郡的确发展得很好啊!”老御史的声音很低,犹如重病者的呻吟一般。

“那是因为鄢陵郡是刚刚开拓的地区,官员不多,地主不多,民间财富积累的速度暂时还超过了搜刮的速度。”吴解毫不留情地说,“但开拓终究会到极限,民间的积累终究会赶不上搜刮。”

“世界上从没有永不灭亡的国家,但一个国家如果想要长存,就该始终限制搜刮,让民间积累的速度能够尽量高于搜刮的速度……这迟早会失败,或许二三百年,或许五六百年,或许上千年……”

“真的能够……上千年?”

“未必可以,但总是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做的。”吴解淡淡地说——他此刻已经懒得再去嘲笑老御史,“玉工测试宝玉,需yào

把它放在火里面烧三天,烧不坏的才是真zhèng

的宝玉;一个国家,如果不朝着千秋万代的方向去努力,那么很快就会完蛋。”

老御史深深地叹了口气,喷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第十卷分海 第四章 英雄豪杰,当如是否

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折服了老御史之后,易悌的复仇和还愿之旅也就差不多到了终点。

以他此刻的修为,莫说只是要整顿区区一个鄢陵郡的吏治,就算想要让九州界某个国家改朝换代,也不是不能试试——当初熊嚯篡位,支持他的最强者也不过是两个炼罡修士,其中一个见到青羊七子就不敢出面,另一个则只是刚刚踏入炼罡境界,实力在此刻的吴解和易悌看来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当他以仙人的姿态来到大越国皇帝的面前,将自己当年的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之后,大越国现任皇帝无疆早已对于鄢陵郡的情况有所觉察,只是始终没找到比较妥当的下手机会。现在有了易悌的证词和推动,他自然乐于在整顿吏治的过程中加强国家对于鄢陵郡的控zhì



不过吴解曾经悄悄传言给他,告sù

他鄢陵郡地处仙门之侧,位置比较敏感,建议他派老成稳重或者说奉行无为而治的官员来管理。无疆自然不会质疑仙人的劝诫,便派了一群性格随和,像出家人多过像官吏的人去了鄢陵郡

九州世界颇有怪力乱神之事,官员们地位高、接触的事情也多,所以很多人都亲身接触过这类事情,甚至于亲眼见过仙人。因此很多官员都存着向道之心,对世俗的利益不甚关心,满脑子想的都是修仙,或者至少今世打好基础,来世再求成仙……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出一群不贪心的官员来,其实并不难。

这些官员们大多都比较边缘化,在官场上缺乏势力,平时担任的多是闲职。此刻被骤然授予重任,其中一些人倒是喜出望外,但更多的却只感觉到麻烦。

他们的目标不是治国安民兼济苍生,也不是当个好官流芳青史,更不是钱财权力那些身外之物,他们只想成仙。

所以到最后,无疆陛下甚至于派近侍去暗示了鄢陵郡时有仙人出没,在那里最可能得到仙缘,才算是说服了这群油盐不进的货色,让他们去乖乖上任。

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大越国恢复了对鄢陵郡的控zhì

,已经渐渐成了气候的贪腐集团被连根拔起,想必鄢陵郡未来会有一段很漫长的平和繁荣。或许直到整个大越国已经走到了末路的时候,它反而会是最后的净土和避难所呢!

结束了自己前半生最后的牵挂,易悌显得很轻松,心境大有进步,便返回仙门去闭关潜修——他需yào

潜修一段时间,才能将心境的进步完全转化为修心上的进步,为将来内求本心、踏入还丹境界作铺垫。

修仙三难,通幽需yào

的是勇气和冷静,渡劫需yào

的是强dà

的力量,唯有还丹最虚无缥缈。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都讲究一个“本心”都强调要把握住本心,才能堪破还丹这一难关。但本心哪有那么容易把握!从古至今,不知dào

多少修仙者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勉强找摸到一点门槛……这就是“修心”

不断体验人生种种,不断有所感悟,这样才能渐渐接近本心,以至于最后的把握它。易悌通过这次的复仇,将自己的前半生做了个了结,所得甚大,想必会在修心的道路上前进一大步!

吴解自己也在寻求感悟,不过感悟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依然还是只有一件,就是抗灾。

……遍及九州的大旱灾已经渐渐露出了端倪,南方还不觉得,但北方诸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旱灾征兆。西秦、北周和东齐三国都已经遭遇了显著的旱灾,而大楚国也同样出现了灾情。

“东山郡今年的秋收恐怕会很惨。”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明显露出了老态的吴成叹道,“我们昭阳郡是大楚十六郡里面形势最好的一处,可能需yào

支持他们很多粮食。”

“海田这几年的收获,我都用法术保存着,想必可以帮他们度过这个荒年。等到明年的时候,他们可以改种仙人掌和海牧草,而且那边好歹靠近海边,还是有些水汽滋润的,多少有点雨水,暂时应该不会太糟糕。”

“不过……东齐国在边境上挑衅的行为比过去激烈多了,恐怕等灾情更加严重的时候,他们就会忍不住向我大楚发动进攻……”吴成叹道,“杜老大现在和史帅带兵镇守东山郡,只怕到时候首当其冲啊!”

昔年殉国的史宰相之子史磊现在已经是大楚国的元帅之一,他率领大楚国的北方军团,守卫东山郡,防备齐国的入侵。而吴解的结拜大哥、杜若的亲生兄长杜预,就是史磊元帅手下的心腹重将之一,他镇守的东平关乃是抵御东齐国入侵的第二道防线上最关键的关卡,日后若是两国开战,那里很可能就是最激烈的战场。

“杜老大毕生的理想就是纵横疆场保家卫国,这一战正可以了结他一生的心愿。”吴解说,“我虽然不能出手帮zhù

大楚作战,却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他和两位侄子救走,不会让小霜和小奇没了爷爷和父亲的。”

吴解说的那两个乃是杜预的孙子辈,杜预有两个儿子,长子目前有一个女儿,今年七岁;次子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杜霜和杜奇便是他们的名字。

其实吴成也已经有了孙子辈,他的长子吴持正已经二十六岁,三年前结了婚,去年喜得贵子,那个被取了个小名叫“太平”的小男孩不久前刚刚满月。

他的次子吴守和今年二十二,年前结了婚,亲家是一位著名学者的女儿,夫妇和谐,想必很快就会给他添第二个孩子;而他的幺女吴端容今年十九,嫁人已经两年,只是因为丈夫是商人,经常出远门的缘故,平素聚少离多,迄今还没有一子半女,让吴成夫妇不时有些担心。

“阿解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真的不考lǜ

成家吗?”兄弟俩聊了一会儿,吴成忍不住又劝道,“母亲生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吴解神色顿时一黯,回头看着草庐外面不远处的那座高坟,深深地叹了口气。

“仙门中人想要找到合适的道侣,哪有这么容易!”

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谈什么,话锋一转,又谈起了国家大事。

吴成也知dào

弟弟的难处,只得暗暗叹息。

兄弟两谈了一阵,将几件大事——商量妥当,一身白衣的吴解便施展法术,将吴成送回了侯府。

墓地距离县城近三十里,兄长也已经快五十岁了,不宜让他长途跋涉太过劳累。

神识之中确定吴成稳稳当当抵达了侯府,他才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注视着那座自己亲手雕刻的墓碑。

墓碑上“先妣”两个字很刺眼,让他的鼻子不禁有点酸酸的。

纵然他已经尽了孝心,可母亲还是在两年前去世了,她去世之前,一直在看着吴解,目光之中满是担忧。

在她的眼中,看不到神通广大的飞仙吴知非,看不到天下闻名的青羊观“小火神”只看到了一个长期漂泊在外,人到中年尚未能够成家的儿子。

母亲死后,吴解的父亲仿佛骤然老了十岁,往常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他很快就变得老态龙钟。他从侯府搬了出来,住回了吴家集——当年他们夫妻互相扶持,一起度过艰难的岁月,这座老宅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妻子的气息,宛若还环绕在身边一般。

除了回忆和怀念,老人将剩余的精力都用来编纂一本史无前例的医学著作,其中不仅收集了海量的药方,更有许多寻常医者视若珍宝、父子相传从不外泄的行医经验。

身为大楚国的老侯爷,有安丰县侯和济世侯这两个儿子,他有足够的资源来做这件事。

目前那本被他取名为《青衣记》的医书已经完成了一大半——青衣,说的是医者惯用的装束。天下医者,多喜欢穿着一袭青衣,这本书记载了天下医者的无数心血,自然应该以医者为名。

这部医书分为上中下三册,上册讲医理,吴解的细菌论自然也在其中;中册讲天下各种草木、动物、矿石的药性,其中有很多都是吴解从仙门典籍之中找到的资料;下册便是天下医者的行医经验,吴解的防疫法也在其列。

老者的身体已经日渐虚弱,头脑也渐渐模糊,甚至于不止一次面对长子都认不出来——他的记忆常常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了一家人还住在小镇上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两件事能够让他的思维清新,一是医书,二是这么多年容貌没有太大变化的吴解。

吴解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容貌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岁上下,比起当初离家求仙时候只是稍稍成熟了一些,基本的轮廓并没有改变。

所以当他去看望父亲的时候,已经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老人常常感叹:“阿解出了一趟门,看起来老成多了!”

这些年吴解在炼丹术上下了许多功夫,为父母炼制了很多延年益寿健体强身的药物,然而对于已经接近七十岁的老人来说,什么样的灵药都没多大意义了。

九州界的人们寿命并不长,一般人就算无病无灾,大概也就活到五十岁上下,五十五岁便算是长寿了——比方说吴解的大伯,杜若和杜预的父亲,昔年的杜团练,后来的杜将军,就是在五十七岁那年老死床第,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一辈子练武,却没有捞到哪怕一场大战,一生都在小打小闹。

吴解曾经查过前辈祖师们的笔记,得知这并非营养不良或者医术不佳,乃是“天年”。

这个世界的人们,原本就只有六十岁的天年,想要活过这个年纪,当真是很不容易!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九州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所以年近七十的吴老爹,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老寿星,快要可以被称之为人瑞了。

吴解已经没办法延续父亲的寿命,他能够做的,只是让父亲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尽可能过得舒服,让他能够完成毕生的心愿。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自然需yào

天下太平——吴解觉得,无论哪一国的百姓都需yào

天下太平,大家安安稳稳地生活,等到老了之后安安稳稳在床上、在子孙环绕间死去,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点也没有藏私地将仙人掌和海牧草的种子赠送给正派同道们,还详细地教导他们该怎么种植这些奇怪的植物——他觉得,只要能够让天下百姓过得好一些,自己的一番心血就没有白费。

可惜这两种植物出世得还是有点迟,纵然正派仙人们到处推广,一时间也还没有能够普及开来。对于救灾这件事究竟能够起到多大的帮zhù

,吴解心里也没底。

他能够做的,只有在自己可以影响的范围里面尽可能多地储备粮食,希望当日后大灾降临的时候,能够多缓解一点灾情,多救一些人。

这些年来,他的修为渐渐精进,也已经慢慢地明白了许多天地循环变化的道理。

九州界的气候其实和地球上有点相似,或许当初开辟这一方小世界的那位大神通者就是参考一颗类似地球这样的星球来设计这个世界的——茉莉说过,当年无上神君时代,世界分为三个部分,大荒界、归墟界、星海界。在星海界之中,类似地球那样的星球不在少数,它们是生命最为繁茂的地区,也是各个门派争夺的重点之一。

“当年我们的做法很简单,抢不到的话就毁掉,好东西只有在我们手上才有价值,否则毁掉算了。”茉莉追忆着当初的往事,显得颇为骄傲,“师傅你知dào

吗?当年你亲手毁灭的星球,至少有成千上万呢!”

吴解只有苦笑,随着和茉莉相处越来越久,他对于昔年无上神君的往事也了解得越来越多,深深感到那家伙当真是一块匪夷所思的奇葩,从来都是将人往死里得罪。可就这样他居然还大摇大摆地活了亿万年,一直活到被混沌灭世神雷给轰杀了……

想来这天道多半也不够公正吧!

天道公正不公正,吴解并不是很在意。天道公正固然好,天道不公也无所谓……天道的不公正,可以由人道的公正来弥补。而人道的公正,这由他们这些修仙者来维持。

正道的修仙者们,一直在追求的便是如此。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我来管……英雄豪杰,大概就是说的这种行为吧……”当徒弟乔峰又一次向他汇报“消灭了一个匪帮”的时候,吴解忍不住微笑着,低声说道。

自己是不是英雄豪杰,吴解并不确定。但他比较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自己的两个徒弟,必定是人们心中所谓“英雄豪杰”的人物。

神拳乔峰,快剑秦静,现在都已经是在凡问闻名遐迩的人物。对这两个徒弟,吴解的确用了很大的心思。

乔峰的资质不错,他对其的教导主要是从武修士的方向进行的。虽然以乔峰的资质或许很难踏入炼罡境界,但通幽境界已经可以活到三百岁以上。而且通幽高手就算老了死去,也不会就此烟消云散,求道的信念依然会镌刻在他们的灵魂之中,来世往往可以重拾向道之心,若是来世能够修liàn

到还丹境界的话,或许还能寻回前世的记忆,隐约有些活佛转世灵魂不灭的感觉。

和师兄相比,秦静的资质就差得太多,或许跟叁云子师叔有得拼。除非吴解日后也学丹枫真人,寻来天材地宝为他改换资质,否则他绝对没有突pò

百炼境界的可能。

不过相比有点单纯和认死理的乔峰,秦静的性格圆滑很多,做人处事也颇为高明。吴解门下的事情,很多都是交给他去处理的。

他目前依然还是先天武者,以武入道的他想要更进一步,希望已经很小。可他从来没有放qì

过,依然在日日苦练——相比他圆滑的性格和做事的手段,这才是吴解对他最满yì

的地方。

和两位师兄相比,林孝的资质非常非常的好,好得让吴解的朋友和同门都生起了收徒之心。萧布衣就很明确地说过,若是将来自己不幸在求道之路上死去,希望吴解到自己隐居的小宅,从地下挖出记录自己毕生所学的笔记,让林孝帮忙传承。

“布衣神相一脉从来没有出过渡劫飞升的真仙,我大概也不行。但我觉得,林孝肯定可以!”

“这是你占卜的结果吗?”

“飞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占卜得出!我只是按照常理推测罢了。”萧布衣哈哈大笑,“有些事情,就算不占卜也能够看得出的——只要不是瞎子就行。”

林孝的进步速度之快,的确是让人惊讶不已。他只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踏入了先天境界,然后百炼境界也没废多少力qì

。才修liàn

了十一年,已经踏过了见性通幽那一关,成为了一位足以在各个仙门之中被重点培养的通幽修士。

他修liàn

的当然不是吴解的火部正法,而是青羊观无上神功九转丹经。为此吴解特地带他回了一趟山门,让他在祖师堂接受还丹祖师的检查。

纵然吴解已经开辟洞府,有了授徒的权力,但九转丹经非比一般妙法,乃是青羊观的根本,所以这传授的考核格外的严格。

吴解并不担心林孝能不能通过考核,这位灵智从小开得就早的少年无论心性还是资质都让他很满yì

,依稀可以看到当初林麓山的风采。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林麓山的身体也渐渐不行了。

林麓山才四十出头,其实年纪并不大。而且还服过吴解带来的灵药,按说身体应该很健康,但他因为操劳过度的缘故却老得很快,渐渐的已经有了一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吴解曾经不止一次劝过他,但林麓山却说:“当年萧神算给我算命,说过我一旦逆天改命求文华,就免不了要折寿,日后大概连五十岁都活不到。其实我觉得,能不能活到五十岁并不重yào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事情可以遂了心愿的呢?人人都想长生,可从古至今,能够长生的有几个?就算三哥你吧,现在就敢说自己长生不老了吗?”

吴解自然摇头,炼罡境界有四百年以上的寿元,可依然还是会老死的。

“所以呢,横竖都是死。那为什么不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死呢?”

林麓山说的还是当初的那套话,很朴实也很有说服力,吴解想了十多年,依然还是想不出驳倒他的办法。

他曾经说过:“天下从没有不灭亡的国家,你何必这么勉强自己。”

但林麓山却说:“国家不能长存,人也不能。以人的不能长存去设法让国家存zài

得更久一些,让百姓过得稍稍好一些,这不是很有价值吗?”

吴解可以用黄粱梦之术折服那满嘴谬论的老御史,但他也施展了好几次黄粱梦,梦中的林麓山却每一次都微笑着走到了生命的终点,虽然有所遗憾,却无怨无悔。

面对这样的人,言语和法术都无计可施。

每当吴解想起自己这位结拜弟弟的时候,常常都会觉得——或许和兼济天下的自己,和快意恩仇的两位徒弟相比,林麓山更像一个英雄。

将生命完全投入到善良和正义之中,至死无悔,真zhèng

做到了这一切的林麓山,才是真zhèng

的英雄豪杰!

第十卷分海 第五章 尘缘了断,生死轮回

大楚天佑二十五年,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九州世界历史上第一部大规模的医典《青衣记》终于编纂完成,刊行天下了!

这套书分为上中下三册,上册讲述医理,中册收录了数千种动植物和矿石的鉴别和药用价值,下册则是大批经过仔细筛选的诊治记录。

这三册书几乎将当时九州界所有较为通行的医术知识一网打尽,不仅包括了常规的医术,甚至对于蛮族的巫术和苗人的蛊术都讲得相当详细,最后还附带了极为翔实的养生经验……至少对于当时的九州界来说,几乎已经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

就算是一个完全没有医术基础的人,也可以对照这三册书进行一些简单的诊断和治疗;而对于那些积年行医的医者来说,这一套《青衣记》更是无可比拟的宝库!

它不仅纠正了许多通行医理错误的地方,更针对寻常医者可能犯的多种错误作了详细的描述和讲解。一位经验丰富的医者,可以通过研究这部书,让自己的医术提高很多,更重yào

的是可以有效避免误诊!

误诊是医者最害pà

的事情,人命关天,但患者的疾病究竟怎么样,他们却又不能开膛破腹去实jì

查看,只能凭借各种症状判断,所以误诊不免时有发生。

治病的时候,一旦出现了误诊,轻则延误治疗,让小病变成大病;重则耽误性命,让本可以活下来的患者一命呜呼。无论是从个人的良心出发,还是从医生本人的安危考lǜ

,这种情况都是能免则免,最好永远也不要发生。

药医不死病,对症下药但是没能治好,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可误诊就属于庸医害人,很有可能被愤nù

的病人家属给砍死一九州世界很多地方都民风彪悍,这种事情常常发生。

所以这部《青衣记》不仅对病人大大有利,对医生也一样大大有利,当真是功在千秋、泽被苍生!

此时人间旱灾已经颇为显著,大灾之年生病的人自然比平时更多,所以对医生和医书的需求自然也远比平时更多。刊行不过几个月,这部医书就已经流传天下,而且更被天下医者奉为经典,给它取了一个《吴氏医典》的别名。

然而这一切,已经和那位将晚年全部心血都用来编纂医典的老人没有关系了。

大楚天佑二十六年春天,昭阳郡的天气依然很冷,寒冬的气息尚未散去,地上依然还是一片枯黄,唯有河边树枝上那些新冒的嫩芽透出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吴侯陵墓前的墓碑上,除了左侧的“先妣”字样,又多了右侧的“先考”。

这位老人一生的辛劳和繁华,他伟大的成就,都记载了墓碑背面的铭文上,而墓碑的正面,吴解写得极为简单明了。

从墓碑正面看去,看不到侯爷和仙人,看不到功名和美誉,只能看到寻常人家两个儿子对父母的悼念。

一身孝服的吴成和吴解跪在目前,身后是吴成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九州界并无“女儿出嫁就是别家的人……”观点,这一点吴解颇为赞成。

而吴成和吴解旁边,吴家的两个孙子正在烧纸,不过跟别人家不同,他们烧的不是纸钱,而是书卷——这是第三批刊印的《青衣记》,吴解兄弟觉得,比起毫无意义的纸钱,把这部书烧几份给父亲,应该更能抚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稍稍退后一些,济世医斋的数百位学生整整齐齐地捧着老人编纂的医书,齐声朗读。

“父亲一生都不喜欢听到人哭。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书房,听讲堂里面传来的读书声……就用读书声送他一路远去吧。”

吴解是如此说的,也是如此安排的。

办完了父亲的葬礼之后,他并没有脱下孝服,而是又一次住在了墓地旁边的草庐,开始守孝。

民间有父母去世守孝三年的传统,不过吴成公务繁忙,而且年纪也大了,不适合结庐守墓,所以吴解便主动挑起了这个责任。

对他来说,守孝三年既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修道也是做人,一个正派的修士必定首先是一个好人。

简朴但隆重的葬礼之后,众人纷纷散去,天色也渐渐晚了。一身白色孝服的吴解站在草庐之外,注视着父母合葬的陵墓,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初生时候的惊恐和不安,穿越者的担忧和沉默,少年时代努力学习,见到修士之后立志求仙,修liàn

有成之后的一次次回家探亲,最近这十几年的居家生活……每一段的回忆里面,都有父母的面容,有他们的照顾和关怀,犹如春雨润物无声,又似冬日暖阳令人从心底觉得舒坦。

不知不觉中,二老的身影渐渐模糊,和远在记忆彼端的另外两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吴解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两世为人,父母都很慈爱。有这么好的父母,人生可谓幸运。

但他却笑不出来,而是有深深的哀愁涌上心头。

父母终于都不在了,自己纵然想要继xù

尽孝,也已经做不到了。这些年来,他虽然已经做了很多。但回头看去,却觉得自己还做得不够,远远不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不知不觉,泪水潸然落下。“师傅,如果你想要报答的话,我可以借助天书世界的生死轮回,帮二老转世成两株灵草,在这里不用担心天灾人祸,它们必定能够好好地成长,最后修liàn

成精也没问题的。”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突然开口说道,“二老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将他们的魂魄摄入天书世界里面来了,随时可以施法”o

吴解顿时喜出望外,刚要应允,突然眉头一皱,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他见性通幽多年,魂魄已经渐渐凝固,也慢慢地能够感知到虚无缥缈的“命运”当他准bèi

开口回答的时候,心灵中便有一股悸动,仿佛一旦答yīng

了茉莉的建议,便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似的。

所以他那句应允的话便闷在了嘴里,没有能够出口。

片刻之后,他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去,问:“这样做,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茉莉笑嘻嘻地说,“想做什么就去做,随心所欲才能念头通达,此乃无上大道。”

“不好。”杜馨平和的声音如同波澜不兴的水面,“有因就有果,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死缘法既然产生了,迟早会结束。我从没听说过天下有不散的缘法,只听说过有强求缘法的人把自己活活累死……你想做那一种人吗?”

“老三,你怎么看?”

“我死的时候,我爹很难过;我爹去世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杜若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但无论是我爹还是我,我们都知dào

生死是人之常态。人生下来就会死的,世上没有人能永生不死。好好照顾活着的人,怀念死去的人,这就足够了。”

“但我现在能够照顾二老……”

“不过就是转世而已,和生死轮回有什么区别?”

“至少可以让他们来世长寿啊,还可以成就仙道……”

“来世的他们,还是他们吗?”

“应该还是吧。”

“老四啊,我问个问题。”杜若笑了,“你是无上神君吗?”

吴解顿时愣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次他沉默了更久,最后低声说:“先让他们的魂魄在灵木里面沉睡吧,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于是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次他真的在“好好想想”。除了有事要办之外,他将剩余的时间都用来思考这个问题。绝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坐在草庐之中的竹床上,沉思不语。

从春天到夏天,天气渐渐热了,然后从夏天到秋天,天气又渐渐凉了。当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吴解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

“送二老去轮回转世吧。”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却很坚定,“小时候父母抚养我,老了我赡养他们;我没出生的时候他们渴望我的到来,他们去世之后我怀念他们……这份缘法已经到了尽头,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日后如果他们修liàn

有成的话,其实还会回忆起前世的事情。”茉莉说,“缘分不是不可以再续的。”

“我不觉得二老是求道的人。”吴解笑了笑,虽然显得很疲倦,但却也很清爽,“就算他们日后求道有成吧,有缘自然还会再见的。”

“就这么放qì

,不可惜吗?”

“当然可惜!但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事事顺心如意呢?我顺心如意了,别人就未必顺心如意。如果为了我一个人的顺心如意,罔顾会因此给别人带来的麻烦,这和当年的无上神君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吧……”

吴解又笑了,问:“天书世界有多大?”

茉莉皱了皱眉:“暂时还不算大……”

“一株灵草,要多少年才能得道,生出灵智?”

“视品种不同而定,用心选择品种的话,应该有上千年就行。”

“生出灵智之后,多少年可以化形成人,到处行动?”

“一般需yào

三五百年。”

“那么需yào

多久才能恢复前世的记忆?”

“这个……我没把握……他们不像是有向道之心的样子,成道可能会很慢很慢……”

“你看,二老要等一千五百年才能行动,而且即便如此,还未必能够恢复前世的记忆。而且为了我的一点私心,还要让他们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情,去求他们不想求的长生之道……这有什么意义呢?”

茉莉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她的确希望吴解成为一个随心所欲、任意妄为的人,但吴解能够知进退、守正念,她虽然不赞成,却也能够接受。

即使昔年无上神君凶威最盛的时候,正道之中也有能够与之周旋的大神通者。而且从目前世界这个模样看来,那些大神通者多半已经踏出了无上神君没能踏出的那一步,后来居上走到了无上神君的前面去了。

茉莉坚信无上神君的道路肯定是正确的,是可以直指大道的。但相比没有确凿例子的魔道路线,已经有成功者的正道路线或许更适合一些吧……至少,或许更适合吴解。吴解说完了这些话,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仿佛将沉重的包袱放下来似的。不过他随即又笑着说:“二老的魂魄在灵木之中沉睡了一年,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怎么会呢!我像是那种做事不稳当的人吗?”茉莉顿时叫嚷起来,显得很不高兴。

“那就送他们去投胎转世吧……”

茉莉正要答yīng

,杜馨却突然说:“其实,你还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吴解一喜,急忙追问究竟。杜馨自然不会藏私,便给他讲了一种特殊的手殴——昔年大光明神教的信徒之中,有一些没有资质也不想修仙的,但却用别的方法为教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当他们去世之后,大光明神教的金丹高手就会将他们的魂魄摄住,然后放入专门设置的特殊阵法之中。

这阵法的核心是圣父赐下的一件神物,可以模拟魂魄在生死之中的轮回。轮回之时,魂魄一生的功与罪都会暂时分离,各有果报。而这个时候,便可以利用神物的力量将魂魄之中的罪抽取出来,让魂魄只有功而没有罪。

只有功而没有罪的魂魄,来世一定能够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这就是大光明神教对他们的回报。

“那些罪怎么办?”

“由门中高手替他们承担呗。反正凡人的罪再怎么多也很有限,承担得起。”

吴解略一思考,便接受了杜馨的提议。

……天书世界的微型轮回盘之中,两个年迈老人的魂魄犹如透明的虚影,茫然地飞了进去。

这轮回是以杜若所居住的黑土为幽冥,以那座火山为炼狱,以杜馨的圣泉为生命之本,以栽种灵木的药田为人间。

两个魂魄从旋转的轮回盘飞进去,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了黑土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轮回盘奇光闪烁,无数玄奥的文字浮现,然后又一层层褪去。吴解注视着这奇异的景象,心中若有所感。

“那是象征死亡的灵文——如果这个世界的天地还是我们当年那个这灵文应该是差不多的。”茉莉在旁边低声说明,“师傅你现在存个印象就好,这东西暂时对你没用处,反倒是这印象很有用处,对于魂魄的修行大有好处。”

在黑土之中蹒跚的阴魂没走多久,就被奇异的光芒摄住,凭空穿过一道又是许多玄奥文字组成的光之门,出现在了火山之中。

这个时候,他们身上出现了很多的光点,有的明亮温暖,让人一看就心里舒服;有的阴暗晦涩,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这就是功和罪。”杜馨提醒,“晦涩的是罪,把它们提取出来。”

茉莉点了点头,伸手朝着火山虚空一抓,两个阴魂身边顿时浮现出无数彩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并不强烈,却让人觉得它比熊熊燃烧的火山更加显眼。光芒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文字在流动,但吴解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

“光之门镌刻着罪与罚的灵文,与天劫有异曲同工之处;而我施展的法术乃是阳神真仙独有的秘法,能变化万物,暗合天地变化之道——这个可比生死轮回什么的更高一层,加上我的法力远比微型轮回更加强dà

……”茉莉担心地问,“师傅你没事吧?”

吴解只头晕了一瞬间,然后天书世界便立kè

生出玄妙的变化,让他的精神变得无比稳固,纵然看到了许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也只是犹如清风吹过一般,不留半点痕迹,自然也不会造成任何损伤。

但茉莉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原本打算借这次转生的机会,向吴解展示大道之秘,日后吴解成就金丹的时候便能省去很多功夫,还能免了一重危险。但这毕竟是拔苗助长,吴解才只有炼罡修为,魂魄尚未完全凝固,更对大道全无接触。如果不是在天书世界里面的话,只怕就是这一看,便已经身负重伤!

好在只要处于天书世界里面,他就是不死不灭之身,更享shòu

到整个世界的护佑。所以世界之源便立kè

发动,护住了他——却也让他失去了借此感悟大道的机会。在茉莉看来,这实在是殊为可惜!吴解自然不知dào

这其中的关窍,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微型的轮回转动,看到父母周身环绕着功德之光,被玄奥的灵文护着飞入圣泉之中,经过圣泉洗涤,身上阴魂的死意顿时消去,反而展现出一种勃勃生机。

而当他们再一次被轮回盘的力量摄住,将要投胎到灵田象征的“人间”时,茉莉便再次出手,将他们直接从轮回之中拉了出来,化作两团活泼泼灵气毕露的光球。

“好了,他们的罪已经全部拔除,魂魄也经过了强化。师傅你这就带着他们去幽冥世界,将他们送入冥河转世吧。”

吴解点了点头,接过光球,小心地将两团沉睡的灵魂收藏在自己的罡气之中,准bèi

带入幽冥世界。

临走时,他有些担心地问:“那些‘罪’该怎么处理呢?”

茉莉笑了笑,抬手抓起那些晦涩阴暗的光球,扔进了嘴里,砸吧砸吧咽了下去。

“味道不错!”

第十卷分海 第六章 忽闻海外,乃有仙山

“大师兄,我们现在去,会不会有点太迟?”九霄之上的云朵里,陶土有些担心地问,“东海仙山出现,迄今已经有一年半了,大概早就被人翻了个遍吧?还能剩下点有价值的东西吗?”

昨天才刚刚脱掉孝服,结束了三年守孝的吴解笑了:“你这就错了。如果我的情报没有出问题的话,我们要找的东西还在那里呢。”

“咦?这座仙山来历诡异,就连本门长老都不清楚。为什么大师兄你这么有把握?”陶土顿时好奇起来,“难道你在前辈的笔记里面看到过有关它的故事?”

“要说前辈笔记看得多,我怎么比得上易师弟?连他都铩羽而归了,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够找到有价值的资料呢?”

“没情报的话,为什么大师兄你这么有把握?”陶土顿时很有些纳闷,看着吴解笑呵呵的模样满心疑惑。

大概一年半之前,散修中传说东海之外出现了一座仙山。一开始各大门派并没有对此在意,但当一个号称“百鬼散人”的散修陆韬带着一件法宝从仙山归来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所谓法宝,指的是那种本身灵性已经成形,具有比较完整的智能,最重yào

的是能够主动吸纳天地元气的法器。灵性成形,意味着它们在使用中会极为便利,往往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发出神来之笔;能够主动吸纳天地元气,则使得它们可以存zài

很久,对于修士而言,不仅是强dà

的法器,更重yào

的是亦师亦友的良伴。

一般来说,法宝虽然能够吸纳天地元气,但如果长时间得不到主人灵气的温养,其吸纳的天地元气杂而不纯,便会成为妨害,一点一点地消磨它的灵性。就算是炼器名家使用天材地宝打造的顶级法宝,放置个三五千年也会失去灵性,成为一件威力很大的法器。

但百鬼散人从仙山得到的那件法宝却并未失去灵性,而这座仙山——根据传闻,至少是东海大战之前就已经隐没了

这就意味着,那件法宝经lì

了超过五千年的岁月依然保持着灵性!

这样的法宝是有的,各大门派基本上都有个一两件,用以镇守山门。这些法宝不仅具有强dà

的灵性,更重yào

的是它们本身就是按照某一种极其高明的功法打造,是足以传承门派道统之物。

只有这样的法宝,才能依照本身承载的那套功法不断修liàn

,萃取精纯的天地元气,维持自身的灵性。

这样的法宝与其说是法器,不如说是一个有着法器躯壳的修士,而且还是寿命特别长的那种。它们不仅擅长战斗,更重yào

的是可以作为一个门派的传法者,将门派的道统一直延续下去。

所以这样的法宝,便被称之为“载道之宝”。

各大门派并不把寻常法宝看在眼里,诸如青羊观这种门派,门中法宝至少有二三十件,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能自己打造。但载道之宝就不同了,每一件载道之宝,至少都承载着一门可以直指飞升的无上妙法,而且还必定是可以成功的!因为只有这样的功法,才能令法宝脱胎换骨,才漫长的岁月中成长为载道之宝。

这样的妙法,就算是青羊观也只有寥寥几种——藏第三层有二十多种典籍,理论上每一门都能直指飞升,可事实上其中绝大部分都没能通过实践的考验。真zhèng

可以肯定能够修liàn

到白日飞升的,一只手就能数完。

别的功法,比方说陶土的“青木长生诀”虽然理论上也能飞升,可自古以来成就最高的只是一位凝元修士,虽然那位祖师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甚至于比不少还丹修士活得更久,但这绝对不能证明青木长生诀对于飞升的价值。

包括青羊观在内,天下各大门派收藏的无上妙法,大多都是这个层次的。

所以,如果是为了一种经过实践考验,真的能够飞升天阙的无上妙法,别说散修们会为之疯狂,就算名门大派也会忍不住出手的!

那位百鬼散人泄露了秘密之后便隐居了起来,也不知dào

他用了什么手段,多少高人都只能占卜到一片混沌,查不到他的去向——这更让很多人眼红,百鬼散人陆韬只是个连罡气都没炼就的入道修士,按说高人们占算他的去向,简直是一算一个准,可居然得到的是这种结果。这必定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那件法宝出手阻拦了高人们的占算!这样一件法宝,谁不想要!所以当消息传开之后,不仅天下散修疯狂地涌向东海仙山,就连青羊观等名门大派都派出了门下弟子,想要去捞点好处——嗯,最好是再捞一件载道之宝回来,次一等的话弄个一两门无上道法回来也不错……

但很出乎意料的是,面对着名门大派的弟子们,以往一盘散沙的散修们这次却同仇敌忾地一致对外。虽然也免不了有几个因为仰慕名门而前来投靠的,不过绝大部分的散修全都站在了各大门派的对立面,联手对抗各派弟子。

结果这么一来,各大门派的弟子们顿时就吃了亏,纷纷被逼得狼狈而退。

青羊观当初去的是易悌、言峯、乐史、陶土四人,这四人之中修为最低的是百炼境界的陶土,修为最高的是基本稳定了炼罡境界的易悌,言峯和乐史都是通幽境界,正在不断试着凝练罡气。

按说以这个阵势,一般来说各种事情都应该能应付了。可谁都没料到这次散修们的态度会这么激烈,结果他们吃了不少亏,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得知晚辈弟子们受了欺负,两位长老和几位师叔当即就要去找回场子,但韶光真人只是一瞪眼睛,就让他们乖乖老实了。

“面对一群最高只是刚踏入炼罡境界没多久的散修,我们青羊观居然要出动五个炼罡护法外加两个凝元长老……你们打算让天下各派看咱们的笑话吗!干脆把整个青羊观都拉过去算了!”

韶光真人将那些嗷嗷叫着想要去开打的家伙训了回去,然后便让陶土前往大楚国昭阳郡,等吴解守孝三年结束,由他陪着陶土一起去仙山。

在陶土看来,这肯定是去争夺可能出现的宝物的。可在吴解看来,韶光真人之所以让自己代表青羊观去仙山,为宝物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挣回面子,或者说,立威!

吴解踏入炼罡境界已经十七年了,不仅完全稳固了境界,而且在修liàn

方面进步不小作为标志的罡风已经渐渐超出了入门境界的“大风呼啸”层次,慢慢地变成了凄厉的狂风,更带有隐约的锋锐之意。

带有锋锐之意的罡风能够将敌人直接分尸,威力和当年长春真人那种只能将敌人吹飞的有天壤之别。更重yào

的是,这样的罡风会不断浸润真气,令真气也带有锋锐性质,使得斗法时候的威力大大增加。

如果说可以将敌人吹风的罡风意味着踏入了炼罡境界,这种锋锐的罡风就意味着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境界,算得上是这个层次的代表人物。

更进一步的话,罡风会变得越来越猛烈,由锋锐化为刚猛,仿佛从利刃变成了巨斧,简直无坚不摧!

如果没有上等功法,一般到这个程度就是极限了。只有一些才智过人或者得到上等功法传承的修士才能更进一步,将罡风由刚转柔,猛烈得犹如刀斧的罡风渐渐变得无形无质,甚至可以伤人于无形。

刚柔并济的罡风可以在体内调整经脉,同时不断压缩真气,为突pò

这个境界做好准bèi



等到罡风的力量强dà

到足以将真气压缩成为真元,那就意味着这位修士终于突pò

了炼罡的极限,踏入了凝元境界。

一般来说,就算天资不错又有合适功法的修士,都需yào

大概一百到一百五十年,才能完成整个炼罡境界,其中第一步一般需yào

三十年。

吴解只用了十七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常人三十年的道路,勇猛精进之余,也让师门稍稍有点担心,这次点名让他去处理仙山之事,也是为了趁此机会看看他的情况,看看是不是要照顾或者指点。

当然,这个理由,吴解就完全不知dào

了。

他只知dào

师门让自己过去,是去立威的,是去找回场子的,是去大干一场,把那些不知dào

怎么就突然亢奋起来的散修们打到服气的!

作为正派名门,青羊观愿意和散修们讲道理。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得先把损害本门荣誉的某些混账好好教xùn

一顿才行!

驾云飞行的速度不慢,天色才到傍晚,吴解和陶土就已经来到了那座差不多位于东海最东边的仙山。

当他们降下云头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仙山上聚集着很多人,而且还形成了一个类似小商品一条街的商业区,一个个修士正在摆着地摊,有的还在跟顾客讨价还价,看上去浑然没有半点飘逸出尘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市侩或者说生活气息。

“大师兄,咱们是先住宿呢?还是先找那些百事通们打听消息?”一整天的驾云疾驰让陶土显得有些疲倦,无精打采地问。

吴解点了点头:“先做正事。”

陶土本以为他是要先去打探消息,却不料他并没有将云头降到山顶,而是在距离山头还有五六十丈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然后将白云化为熊熊燃烧的火云,人在火云上面,用扩音法术对着下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吼。

“上次打了我们青羊观师弟的都滚出来!老子今天就是来揍人的!”

第十卷分海 第七章 烈火立威,拳头外交

吴解的这声大吼当真是惊天动地,别说下面那些修仙者们听到了,只怕连几十里外都能听得到。

至于在他旁边的陶土,更是又疑惑又震惊,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先交涉吗?不是应该强调我们只找和自己有过节的,与他人无关,以分化对方吗?至少应该先落地,找个消息灵通的打听一下现在的形势吧!大师兄他怎么一上来就挑衅啊?难道是父母双亡守孝多年,脑子糊涂了?”

因为思维有些混乱的缘故,他想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脑袋里面就像走马灯似的,各种念头转个不停。

仙山上的散修们可不会像他这样胡思乱想,他们只知dào

当初吃亏退走的青羊观弟子们又来了,而且来的似乎是个师兄,好像很凶狠的样子。

片刻慌乱之后,一个须发皆白、但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乘着云气朝这边飞来,在路上就大声叫道:“两位道友稍安勿躁,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吴解没有理他,低声问道:“他有没有打咱们的人?”

陶土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这是仙山上著名的好好先生老髯,一直就在努力调解我们双方的矛盾。当初打起来的时候,也正是因为他拼命阻拦,才只是打伤,没有出人命。”

吴解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很有些不以为然。

好好先生?努力调解矛盾?

如果这人真的不愿意双方发生冲突的话,至少冲突之后就该离开!

任谁都想得到,各大门派的弟子们吃了亏,必定会有所报复。只不过青羊观没有动手,其余的门派也都在观望罢了。但毫无疑问,一旦他们出手报复,必定是石破天惊令人战栗的重拳出击。而且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这些本领低微的弟子们,而是那些名家、大师一类的人物。

到时候还留在这座仙山上的话,只怕不仅不能救人,而且要遭池鱼之殃!

将心比心,至少吴解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留在这种随时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的晦气地方,早就有多远走多远了。

仙缘?这么久都没找到仙缘,那多半跟自己无缘啦!为了无缘而留在这里等死难道几十年几百年的修liàn

,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所以看着那老髯貌似诚恳的样子,他只是冷冷一笑,根本没有理睬。

老髯停在远处喊了两声,不见火云之中的两位修士回答,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驾着云头靠近。

但还没等他凑到面前,地面上已经传来一声傲气十足的怒骂:“哪里来的狗东西!说话半点教养都没有,是爹娘死得早,没教过你做人的规矩吗!”

吴解的眼睛骤然缩小了许多,两只瞳仁刹那间化为两团烈焰。

自从他服用骨肉再造丹重新长出左眼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施展火眼之术。

火焰之眼不仅仅是储存法力的强dà

武器,更是一种不错的辅助技术,可以让他的视力增加许多,更能看穿部分的幻术和阵法。此刻他从天上向下看,只见“市场”之中,一个头发仿佛火焰般的青年真昂着头冲着这边大叫,神情充满倨傲和不屑。

“这家伙打过咱们的人吗?”他施展法术,在云气中画了个水镜,将地上的情景显露了出来。

“这是散修陈威,修道三年踏入先天境界,不到五十岁就炼罡有成,一向傲气得很。喜欢惹是生非,当初最先动手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

吴解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他活到今天,就算到头了。”

说完,身边的火云猛地爆开一小团,化作一只熊熊烈焰组成的大手,朝着地面上抓去。

那陈威既然敢叫嚣惹事,自然是有所准bèi

的。他见到火焰大手抓下来,立kè

放出飞剑。只见一道寒光冲天而起,轻易地将火焰大手劈成两半,去势未消,直向火云冲过来。

但剑光还没冲到火云这边,被劈成两半的火焰大手已经化作两只稍小一点的手,各自攥成拳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速度大增,眨眼之间就冲到了他的身边,一左一右打去。

陈威吓了一跳,不料这青羊观的“师兄”竟然将法力凝练到这个地步,被飞剑砍了都没崩溃,反而还能继xù

进攻!他眼看着火焰双拳已经打到面前,也顾不上还差一点就能飞到火云前面的飞剑,脚下遁光一闪,便逃向另外一边。

他逃跑的方向颇为巧妙,正是市场上人比较多的一处。

许多散修们都在这里观望,既是看热闹,也是在不安。他们自觉当初驱逐名门弟子的时候也有自己一份,所以心中很是惴惴,既想要认错,又想要逃跑,甚或还想铤而走险再战一回……各种念头纷乱芜杂,让他们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此时陈威猛地逃过来,他们顿时就慌了,立kè

有好几个人大叫着“不要牵连我们!”各自驾着遁光逃向远处,但更多的人却眼中闪起了寒芒。

但凡能够修liàn

有成的人,谁没有一点傲气!他们在红尘中行走的时候,都是被凡夫俗子们奉为神仙,各种尊敬各种景仰,纵然明知敌人的强dà

,激起的多半也不是恐惧,而是斗志!

很多散修都常说“修仙乃是逆天之事。”既然连天都敢逆了,难道还会害pà

什么人吗!

所以顿时就有几个人放出了法器守护周围,还有人施展出法术来,准bèi

硬接那火焰双拳。

火焰双拳扑了个空,重重地打在地上,烟尘斗乱。然后随着呼啸的风声再次腾空而起,似乎一点都没在乎他们的反应,依旧气势汹汹地打过来。

这下就连还在犹豫的散修们也顾不得了,纷纷施展手段,朝着火焰双拳打去。

可还没等他们的法术或者法器打到,气势汹汹的火焰双拳便在空中猛地炸开,化成两团小小的火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散修们顿时一愣,还在疑惑间,陈威脚下突然红光大盛,一道炽热的火柱猛地喷出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陈威虽然站在人群里,可并不是没有防备的。他一直在用罡气护身鸣海放出一根犹如古藤的法器环绕着自己旋转,防备着可能的袭击。

可从地下冒出的这道火柱着实威力惊人!他的护身法器非但没能挡住,反而被烈焰点燃,顷刻间就化作了火焰的一部分。而这烈焰之中又蕴含着可怕的锋锐之意,将他的护身罡气切得零零碎碎,紧接着就是炽热的火焰乘虚而入,直接烧上了他的身体。

陈威大声惨叫,竭力鼓起真气想要把这些火焰驱散。可他的真气越是鼓荡,火焰就越是猛烈。顷刻间他整个人已经化作了大号火炬,随着几声惨呼便轰然倒下,也就是眨几次眼睛的功夫,便已经不再动弹。

周围散修们慌忙散开,躲避危险。但火焰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而是依然在陈威的身上燃烧,片刻功夫,曾经的天才散修陈威,已经化成了一堆黑乎乎的灰,被火焰中夹杂的罡风一吹便四面飘散,等到火焰消失的时候,地上只余下一团焦黑的痕迹。

散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是惧意大盛,不少人迅速驾起遁光朝着远处逃跑,只有极少数的人还留在这里,但眼中已经满是担忧惧怕之意。

“大师兄,你怎么一出手就杀了一个啊!”陶土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起来。

吴解用真气化作大手,将陈威的那把飞剑抓住,冷笑了一声,解释说:“想要跟这些人交涉,首先就要立威!这就像跟某些流氓谈事情之前,免不了要挥拳头揍他们一顿——同样的道理!”

“不对吧……”

“怎么会不对呢?拳头外交,向来是极为有效的手段!”

第十卷分海 第八章 讨债方法,打杀自选

吴解来到仙山之上,就说了两句话,出了一次手。

但这两句话,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一次出手,就杀了一个带头的散修!

陈威乃是五十岁进阶炼罡的天才人物,也是散修之中颇为有名的角色。当初他和几个高手率先动手驱逐名门弟子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威风!

但在这青羊观的“师兄”面前,他甚至连一招都没能接得下来,就被活活烧死了……

更可怕的是,一招杀了陈威,那青羊观的“师兄”不仅没有半分吃力之意,甚至连面都没露,只是站在火云之上随手一击,陈威的反击、遁逃和防御,十余位修士环绕戒备,全都没有起到效果,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将陈威烧成了灰烬。就像是伸出手碾死一只蚂蚁似的,不费吹灰之力。这,才真zhèng

让众人为之胆寒!老髯听得陈威出言挑衅,心中便咯噔一声,知dào

事情不妙。

他见多识广,深知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颇为矜持,便是彼此有矛盾的情况下,对方只要乖乖低头,往往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句丧气话,宽容乃是强者的特权,人家有强dà

的力量,自然可以凭着心情决定是辣手无情还是小惩大诫。

然而,如果不知好歹,非要顶撞一下的话,除非能像上次那样挟众人之威取胜,否则便是一时占了便宜,也难免要倒大霉。

名门大派的赫赫威名,可不是靠吹出来的。那是在过去的悠久岁月之中,成千上万无穷无尽的战斗所积累下来的!

别的不说,十八年前三教演法,青羊观吴解一个人迎战魔门八宗数十位后起之秀,结果以一人之威将他们杀得七零八落,若非魔门宗主们出手相救,只怕魔门八宗的后起之秀们会被他一把火全部烧死!

那可不是寻常的阿猫阿狗,是同样出身名门,天资过人,经lì

了无数风雨才成长起来的强者啊!什么是威风?什么是煞气?这就是威风!这就是煞气!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灵光一闪,紧跟着冷汗就冒出来了。

这次青羊观只来了两人,可见门派之中对他们颇有信心;那人开口,自称师弟们挨了打,可见跟上次众人是一个辈分的;他所乘的并非常见的白云或者青云,乃是一团火云;他出手的时候将火焰化为拳头,然后由地下喷出烈焰烧死了陈威……

联想起当初青羊观众人被打伤赶走的时候,曾有人恨恨地说:“要是大师兄在此,一定要烧得你们灰飞烟灭!”看着熊熊燃烧的火云,老髯只觉得嘴里有点发干,似乎都吐沫都被吓回去了。但他既然已经腾云而来,自然不能还没搭上话就灰溜溜回去,只得定了定神,用干涩的声音问道:“请问火云之上,可是青羊观‘小火神’吴道友?”

“小火神”这三个字说出来,因为陈威被杀而有些混乱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正好此时又没有海风,偌大的仙山山顶上,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自从十八年前的三教演法之后,小火神吴解的威名就已经流传了开来。这位在三教演法大战中光芒万丈,以一人之力差点就歼灭了魔门八宗的年轻高手,早已被赞许为当今世上年轻一代的最强者,甚至于被很多人认为他将会继承源自昔年火神太虚子的无dí

之名,成为继弃剑徒之后的无dí

强者

老髯朋友多,就曾有邪修朋友抱怨:“生在这个时代真是糟糕透顶了!之前那个剑疯子已经够麻烦的了,想不到眼看着剑疯子快飞升了,居然又跳出火神转世的年轻强者,而且还是名门大派的……那吴解才不到五十岁啊!就算他勇猛精进,五六百岁就飞升,老子哪里还有命再活个五六百年!”

吴解是火神太虚子转世,这一点早已众所周知。昔年太虚子火烧东海,灭绝了魔门之首的龙魔宗,赫赫神威令数千年后的水族都还在害pà

,而如今他轮回转世,再次挟着盖世神威而来……对于任何一个邪派的修士来说,这都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老髯毕竟不是邪修,对吴解的恐惧也没有那么强烈。所以此刻他心中不仅只有紧张害pà

,还颇有几分好奇,想要飞过去亲眼看看这火神转世究竟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整个人都是一团火焰?

但他很明智地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

就算想要拜会,现在也绝对不是合适的时机!

更何况……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底气。这次散修围攻驱逐名门弟子的事情,他在其中也是有份的!

当初那些散修高手们虽然对于名门弟子颇为不满,但决不至于到了敢于动手赶人的地步。正是他凭借交游广阔、德高望重的优势,将诸位散修高手聚集起来议事,那些早就心怀不满的高手们才商量妥当,歃血为盟,定下了一致对外驱逐名门弟子的方略。

在这个过程中,老髯一句话都没有说,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

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他默认了一切的发生。

他没有点火,但他把想要点火的人带进了成堆的柴薪之中,然后当他们犹豫着是点火还是离开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看着,以沉默表示了支持。

于是火焰就点燃了,熊熊燃烧!

老髯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寻求更进一步的机会。他已经快四百岁了,但却始终停留在炼罡初期的境界,罡气始终散而不聚,无法化为猛烈凌厉、能够撕裂万物的暴风。这是因为他缺乏上乘功法,法力不够凝练,无法将罡气进一步凝聚起来。

以他的年龄,就算找到上乘功法也来不及了。但如果能够得到什么灵药或者异宝,却可以凭借药力或者宝物来凝练法力——这样的东西,在上古时代是很流行的。

这座仙山的山腹之中,就有一座上古时代的遗迹。当初百鬼散人陆韬就是在遗迹里面找到了那件神奇的法宝——而当时老髯就在距离他不到百步的地方!

当陆韬带着法宝扬长而去之后,老髯日日悔恨,只怪自己没有跟陆韬换个位置,又怪自己没有当机立断出手抢夺一一纵然法宝威力强dà

,但陆韬未必就能立kè

掌握它,如果自己当时出手的话,虽然很可能被法宝杀死但也不排除抢夺成功的可能!他不断地悔恨,不断地悔恨,渐渐地心中就起了别的念头。

让散修的高手们和名门大派的弟子们发生冲突,就是他想出的办法。

如果散修们败了,他没准可以从散修们这里弄到自己需yào

的东西;而如果散修们胜了,他既可以在探索遗迹的时候沾点光,更重yào

的是等到名门大派打回来的时候,他可以果duàn

地去投靠,凭着这点功劳请求借用那种能凝聚法力的宝物,或者直接请名门高手们帮个忙。

总之不管双方谁赢谁输,他都能占到便宜——至少他是怎么想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青羊观派来的弟子竟然直接以高压姿态出现,而且一出手就杀了人,让他连投靠都来不及!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啊!老髯一边等着吴解的回答,一边心里不断地嘟嚷“不应该啊!不应该啊!”精神不由得有些恍惚。

吴解可不知dào

老髯在想什么,不过他也没兴趣跟这多半有问题的老者言语纠缠,随口答道:“我就是吴解。前段时间,我的师弟们在这里被某些小人仗着人多痛打了一顿。他们平时打架打得少,不习惯那种场面,所以很吃了点亏。我这趟来,就是要找当初那些打他们的人,把这顿打讨回来!”

他这话说出来,仙山之上的很多散修都松了口气。

既然吴解只是为自家师弟出头,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可没参加围攻青羊观众人的战斗,就算还有别派高手前来,那至少也是以后的事情,反正眼前这一关算是躲过去了。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吴解寻仇结束之后,他们就赶快离开仙山。不管遗迹里面可能有什么好东西,连命都没了的话,什么都是空的!

此刻聚在仙山上的数十位散修,至少有一大半参加了当初围攻名门弟子的战斗,其中甚至还有打出人命来的——青羊观四位弟子之所以没有损失,是因为易悌反应快,言辜煅体功夫了得,才抢在众人合围之前逃走,即使这样,陶土和乐史二人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易悌的飞剑丢了一半,言辜也几次吐血,差点被打散了一身硬功。

青羊观尚且如此,其它门派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之所以没有爆fā

雷霆之怒,是在等青羊观的态度——很多老江湖都在琢磨,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躲上十年八载,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但有人高兴就有人担忧,当初围攻青羊观的众人里面,可是有不少在场的!

片刻之后,一个赤裸着上身,一身肌肉犹如钢浇铁铸一般的大汉闷声闷气地问:“你想要怎么讨回?”

“认个错,然后让陶师弟动手揍一顿就行。”

“啊?”陶土忍不住惊呼,“让我来打?”

“当然,当初挨打的是你们,现在由你来代表他们几个,把这顿打给讨回来,有什么不对的?”

陶土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才不过百炼境界,而仙山上这些散修几乎每一个道行都不比他低,比他高的更比比皆是,但这些通幽甚至炼罡高手们,却不得不乖乖低头,让他动手揍一顿……想起来就很好笑啊!

“呸!”那大汉顿时暴起,一张黝黑的脸因为愤nù

而变成了紫红,“你小火神是高手,可他陶土算什么东西!你让他来打我们,是要羞辱我等吗!”

“你说他不是个东西?那当初怎么不索性放过他算了!”吴解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堂堂炼罡高手,欺负一个百炼修士,你还好意思跟我谈‘羞辱’二字?!”

大汉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声,才憋出一句:“以强欺弱,有何不对?”

吴解顿时皱眉,话音冷了许多:“这么说来,你是不肯挨这顿打喽?”

他不等大汉回答,便低声问道:“当初围攻你们的众人里面,有这家伙吧?”

“有!他煅体功夫了得,当初趁着言师兄为我们挡住一块万斤巨石的时候从背后偷袭,言师兄被他打得吐血,差点压死在巨石下面!”

于是吴解的目光便更加冷了,看向大汉的眼神,已经犹如看死人一般。

大汉沉默了片刻,看看仙山上的诸位散修,又看看火云之中的吴解,终于咬了咬牙,答道:“挨你的打,我认;被那百炼境界的小子打,不行!”他一句话说完,整个人便急速下降,直接坠向海里。这大汉倒也粗中有细,知dào

这话说出来就要开打,更知dào

自己绝对吴解的对手。所以便朝着海里逃去,想要借助浩浩东海躲避吴解的追杀。

众所周知,小火神吴解擅长的是火焰法术,只要逃进海里,除非他能够像当年的太虚真人一样火烧东海,否则定然能够逃出生天!但他下坠得快,吴解的攻击更快!还没等他接近海面,一道透明的金白色火光已经后发先至,打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便熊熊燃烧起来。

这火焰起初烧得并不厉害,但当大汉带着火苗落入海水里面之后,火势便骤然加强,不仅将他完全烧成了个大火炬,还把周围的海水都全都点燃,一时间那片海水简直犹如地心火海一般,在火海中挣扎的大汉就像传说中坠入了炼狱的恶人。

纵然他煅体功夫了得,在这炼狱火海之中也抵挡不住,只见他在透明的金白色火焰之中挣扎了几下,便被熊熊烈焰烧成了一堆焦炭。此乃太阳真火,连水都能点燃!吴解微微点头,将下方那片火海收回,任由大汉的残骸在海中漂去,然后稍稍降低了一些云头,再次问道:“还有谁想要不让我师弟讨回这顿打的?”

这次,仙山上一片寂静,再也无人敢跳出来了。

第十卷分海 第九章 挨个打去,尽管过来

东海之外、远离九州大地的仙山上,正上演着一出九州修仙界约摸空前绝后的戏目。

区区百炼境界的陶土,左手提着纸笔记录,右手提着一支戒尺,正在将一个个百炼、通幽甚至炼罡境界的高手挨个打过。具体流程是这样的:首先,一个修士走到他面前,然后陶土就问:“我们青羊观弟子,当初可曾招惹你?”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青羊观四人组里面,易悌是谦谦君子,言峯沉默寡言整天除了思考就是修liàn

,乐史和陶土直接就是文职人员,一个研究古物一个研究阵法,忙得连跟人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哪里会去得罪人!

“那么我们青羊观是否在跟散修们争夺遗迹之中的各种法器丹药?”

答案自然也是否定的,除非是载道之宝或者传承玉简,否则易悌他们连多看一眼都懒得——想要看宝贝,去青羊观的仓库慢慢看,一件一件看过来至少得三五天。

这遗迹里面并未再出现那等级数的宝贝,所以自然易悌他们自然不可能参加争夺。

“咱们修士行走江湖,到哪里都要讲个道理。既然我们又没得罪你,又没争过宝贝,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打过来?”

问到这里,对方自然回答不出,只得红着脸认错道歉。

道歉之后,便是伸出右手打三十戒尺。这三十戒尺打得并不重,打在百炼有成的修士们身上不疼不痒,但手上虽然不痛,脸上却如同被重重地抽了耳光一般,羞怒难当。

什么人会挨戒尺?学堂里面犯了错的小孩子!

他们这些修士,就算年纪再怎么小至少也有五六十岁。放在人间至少都是爷爷辈的,那些炼罡修士里面甚至有二三百岁的老前辈。这番被人捏住了错处,一顿戒尺打下来,顿时面红耳赤,只觉得羞愧难耐,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其中一些脾气暴躁的便想要暴起发难,可看看化为火人站在一边的吴解,他们的怒气顿时就熄灭了下去,只能老老实实挨打。

青羊观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愿意认错挨打的可以放过,不肯认错挨打的,那就绝不留情!

面对吴解这强得可怕的人物,两位炼罡高手都是一招就送了性命,他们早已被吓得胆寒,哪里还敢动手!但也有一些修士却在反思。青羊观的三个问题无可回避,那三十下戒尺更是让他们难堪之余,隐约回忆起了少年时代的往事,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做错了时候,在老师或者父母面前认错,然后受到责罚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犯的错误,跟现在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从一个连些许小错都会后悔的好孩子,变成了一个可以滥杀无辜也毫不动容的恶棍呢?

这一番心灵的拷问,让他们为之黯然,为之感伤,或者……有所感悟。

正在陶土责打一个壮汉的时候,旁边突然气息流动,一个挨过打之后就坐在一边发愣的百炼修士身上荡漾起了无形的魂魄之力,竟然借着这个机会看破了生死踏入了通幽境界!

这一幕顿时让大家都看傻了眼,机灵一些的,便已经明白了缘由。

戒尺打的不是手而是心,这人其实修为早已足够,只是在江湖的跌打滚爬,渐渐蒙蔽了心灵,此刻被触动心灵,茅塞顿开,冲破瓶颈见性通幽,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这样的情况并非一人,片刻之后,另一个百炼修士也因为这番感悟,突pò

了心灵的梏桎,踏入了通幽之境。

只有一个是偶然,连续有两个就是必然!

于是其余修士便开始深思起来,随着他们的思考,之前因为被打而愤愤不平的情绪渐渐平息,心中更有了一些或多或少的感悟。

而当感悟结束之后,有人满面愧色退去,有人掩面叹息无语,也有人恭恭敬敬走到吴解面前,深深地拜了一拜。

吴解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之所以立威在先,讲理在后,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青羊观是名门大派,做事情讲究一个有理有节。有理,就是做事要讲道理,不恃强凌弱,不胡搅蛮缠;有节,就是做事要勇敢坚决,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下狠手的时候绝不容情!

他甫到仙山便出言挑衅,是为了将挑事的刺儿头引出来然后辣手打击——这些挑事的家伙纵然自己没有杀人,却比杀人者更加可恨,绝对不能饶!

他对那个不肯低头的大汉痛下杀手,则既是为了彻底树立威严,也是因为这人的确该杀——杀人未遂有两种,自己收手的是一回事,因为意wài

而没能杀得死对方的则是另一回事。

那大汉当初既然下杀手暗算言辜,那今天就别怪吴解下杀手烧死他!

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余人等或许还有罪行严重的,但他们肯低头,愿意认错,吴解也不介yì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和那些过错并不严重的一起反省去。

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之后,他并未收起真火法身,而是来到陶土旁边,问道:“当初围攻你们的散修,都已经在这里了吗?”

“只有不到一半。”陶土摇头,“我估计大多数的修士都还在探索遗迹呢,就算得到消息出来了,不聚集足够的高手,他们也不敢过来。”

吴解点了点头,在旁边坐下。

“没关系,我们等。我就不信那些高手肯厚着脸皮躲我们一辈子!”

那些散修中的高手们,当然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等其中几位著名的高手聚集起来,他们就登上了山顶,打算跟青羊观来人好好较量一番。

吴解听到远处声音嘈杂,神识之中更清楚地感觉到几个强dà

的气息正在接近,不由得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你们!

片刻之后,上百名散修在几位罡气凝练,周身隐隐有风雷之声的高手带领下走了过来。

罡气生风雷,是比现在的吴解修为更加深厚一个层次的体现,这个层次的罡气兼具锋锐和浑厚,犹如铜锤巨斧,威不可当。

“你就是小火神吴道友?”一个高瘦的白发老者阴沉沉地说道,“老夫田源,一直在西秦国活动,这番来仙山寻找机缘,不意跟你们青羊观有了些过节,不知dào

你打算怎么办?”

化身火人的吴解看了看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笑容o

“道友啊,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怎么办的,难道你们真的不知dào

?”

田源眉头一皱,他自然知dào

吴解处理此事的办法,但他自诩乃是前辈高手,无论辈分还是修为都远在吴解之上,怎么可能低下头来认错!更不要说被一个区区百炼小辈打戒尺——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么说……吴道友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们做过一场了?”

“不是你们,而是你。”吴解冷冷地说,“你只能代表你自己。想要跟我做过一场,你自己来。不要替别人下决定!”

田源脸色一沉,阴森森地说:“老夫就是众位道友推举出来的代表!”

“你没资格代表谁。”吴解言辞之中没有半分客气,“我就在这里,谁想要说什么,谁想打谁不想打,尽管来跟我说。你想要打,现在就可以。但我不会胡乱跟人动手——我这趟来,是来为师弟们讨回公道的,不是来欺压那些无怨无仇的散修同道的。”

“我们早已决定同进共退,想靠言辞分化我们,你简直白日做梦!”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不相关的人打?”吴解哈哈大笑,“莫非你是仙山派掌门,诸位道友都是你门下的徒子徒孙吗?”

田源眉头又一皱,他的神识颇为强dà

,自然发xiàn

了后面那些散修们大多数露出了退缩之色,就连高手们之中,也有人显得若有所思。

吴解的态度非常清楚——他就是来为当初无辜受害的师弟们出气的,所以根本不想跟没有参与围攻青羊观弟子的那些高手打。田源自己当初跟易悌交过手,自然逃不过这一场,可后面那些散修之中大多数都没有跟青羊观四人打过,高手们也是如此。

百余人一拥而上,自然可以稳操胜券。但若是只有他们几个跟青羊观弟子动过手的对上吴解……胜负就不一定了……

小火神的赫赫威名,他早就颇有耳闻;两名炼罡高手一个照面就被他杀了,则证明了这威名的确不是吹出来的——田源和陈威颇为熟悉,知dào

纵然自己全力出手,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拿不下这后起之秀。

能够一招杀了陈威的人,杀他田源只怕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他顿时就有些犹豫,考lǜ

是出手搦战呢?还是转身退下,换个人再来。

如果不能一拥而上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站在距离吴解这么近的地方开打的!那等于是要替别人打头阵了啊!

田源犹豫了一会儿,便回到了高手们之中,众人商量了起来。

吴解也不着急,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养精蓄锐准bèi

大战一场。

过了片刻,另一个气度不凡的修士走了上来,朗声说道:“我乃白石山季察,虽然当初没有和青羊观诸位交手,但今天却想领教一下小火神的本事!”

吴解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也并不失望,缓缓地站了起来。

“好!”

说完这个字,他周身火焰猛地大盛,将周围的草木山石全都点燃。

“想打的话,尽管过来!”

第十卷分海 第十章 以一敌百,神妙法决

人心是很奇妙的,之前面对着愿意讲道理的吴解,众位散修能够意见一致,共同进退。但此刻面对摆开架势准bèi

大打一场的吴解,散修们之中的不少人却变了心思。

能够从凡人一直修liàn

到今天,成为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这些散修们哪个没有经lì

过许多事情?哪个没有自己的一番算盘?他们之前的一致,是建立在“这么多人肯定能打赢吴解……”的基础上的,或者说,是建立在“吴解绝对不可能同时跟这么多人交手他只能妥协……”这样一个前提下的。

然而吴解的反应和他们的预料截然相反——他竟然要以一敌百,和所有的散修大战一场!他难道是疯了?!但是,不论吴解是不是疯了,散修之中的很多人却都是不愿意打这一架的。

以一敌百,吴解很可能直接被杀。然后他们就得面对青羊观的报复——敢于杀名门弟子的狠人,毕竟是少数。

更糟糕的是,以吴解的本事,绝对可以在死之前拖几个人垫背,真打起来的话,谁敢说自己不会成为那个被他拖着一起上路的?

所以当吴解做好了战斗准bèi

的时候,散修们却产生了分歧。少数人面露凶色跃跃欲试,但大多数的散修却纷纷露出了退缩之色。

吴解一直在揣摩他们的心思,顿时就看出了端倪,心中一喜,嘴上却冷冰冰地说:“在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道友请问。”一个修为不在田源和季察之下半老修士抢着回答——作为根本没有参加过围攻青羊观四位弟子那场战斗的高手,他才不肯为了别人拿自己的老命去冒险呢!

若是能够将吴解劝服,那便是两全其美;若是不能,他甚至做好了退让的准bèi



修仙者求的是长生,活得久才是正道,遗迹里面的宝物虽然好,但迄今为止,他还没得到过值得拿性命去拼的东西呢!

“吴某以一敌百,下手的时候定然无法容情,或许也就只能拖上一些道友陪我共赴黄泉……这里哪些人是当初没有围攻我四位师弟的,请站在一边,打起来的时候,吴某不拉着你们陪葬就是。”

这话说出来,散修之中立kè

就有二三十人走到了一边,而且还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大队,走到那群人之中去。

吴解话说得这么明白,谁都不想待会儿被他拖着陪葬。

见众人纷纷离开,田源顿时着急起来,大声喝道:“他是骗你们的!厮杀之际哪里还顾得上有仇没仇!”

“要不要打个赌?”吴解大笑,“若是这一战之后你还能活下来,就算我死了,也由陶师弟赔给你一件上等法器,如何?”他这话杀气毕露,田源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不知dào

是该继xù

争辩,还是该赶快逃跑。

以吴解的本事,哪怕是一开战就被打死多半也真的可以拉上他陪葬的!

吴解这话杀气腾腾,更明确表示将要杀死田源,顿时他周围的散修们都退开了几步,没有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散修们之间很少有交情莫逆同生共死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才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田源见众人纷纷躲开自己,又见到那些没有参加当初一战的散修们越来越多地走到另外一边,心里又急又怒,目光狠狠地看向另外几人。

“诸位,你们可是当初出了手的!”他指着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却宛若青年的修士说,“林兄,易悌的那些飞剑,至少有十把落在你手上了吧!”

不等这“林兄”回答,他又对另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修士说:“孙道友,当初用移山印当头砸下去,差点把他们四个砸成肉酱的,就是你吧!”他还要再开口,一个脸上有好几条伤疤的大汉已经猛地大吼:“闭嘴!”

这一声吼得极为猛烈,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也把田源后面的话语全都吼了回去。而大汉更接着斥道:“事情已经做了,苦主已经打上门了,还想要你推我我推你吗?今天咱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制住这吴解!把他抓在手上,才有跟青羊观讨价还价的资本!”

“当初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事情闹得那么大……”有人低声嘟嚷。

“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重yào

的是现在!”

吴解并未开口,冷笑着看他们这番争执,心中颇为快意。

以一敌百,他并非全无胜算。但靠武力打赢这么多人,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些人内部分化,将那些当初围攻诸位师弟的仇家孤立出来,针对着他们痛打!报仇要找仇家,立威要打刺头,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道理都是一样的。

又过了一会儿,散修们完全分开,一边是十余人的队伍——这都是当初围攻了诸位师弟的;另一边则是浩浩荡荡九十多人的大部队——这些自然是当初没有出手,或者只跟别派弟子动手,没有打青羊观弟子的。

这些人并非不愿意跟田源他们步调一致,但前提是“步调一致”要能够带来好处。就像上次那样,赶走了名门大派的弟子们,得以独占遗迹,这就是好处。可这些就不行了,再步调一致下去,没准就要被田源等人给拖累死他们哪里肯干!

无论田源等人是好言好语地相劝,还是凶狠霸道地威胁,他们都坚决不答yīng



这么一来,田源等人便不由得尴尬起来——要说打吧,真打起来,那九十多人很可能两不相帮,他们十几个人对付吴解一个就算能赢,也不知dào

要死多少;若说不打吧,前面话说得那么满,姿态摆得那么高,现在哪里还能低头!

其实这十几人中,已经不止一人心中后悔,深恨不该等田源等人出来跟他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早点过来,道个歉,被打上三十戒尺,这事不就完了嘛!

诚然,被区区一个百炼修士打戒尺,的确是很丢脸很耻辱的事情,但怎么也比跟一位高手生死相搏来得好吧!

有道是“千年王八万年龟”龟鳖为什么长寿?不就是懂得缩头忍气嘛!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混了这么多年,谁没有低头的时候?谁不曾吃过亏受过辱?忍了就是嘛!

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实在开不了。,想要学龟鳖也学不了啦!

至于田源等人,他们倒是没怎么悔恨——事情做都做了,悔恨有什么用?——但他们却也不愿意现在动手,因为他们怕死。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之前那个脸上有伤疤的大汉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既然做了,就要了结!”说着,他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周围罡风阵阵呼啸,却若有若无,诡异异常。

吴解眉头微微一皱——罡风若有若无,这是炼罡境界最高层次的体现。此人竟然有如此修为,待会儿打起来要格外提防!

“道友怎么称呼?”他沉声问道。

“上了战场,刀刃相对,你还有闲情问别人的名字吗?”大汉冷冷地说,“若是你死在我们手下,我这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凝成真元绝不出来;若是我死在你手下,你只需yào

记得杀了一个修为比自己高的对手就行,不需yào

知dào

我的名字。”

吴解微微点头,正想要再说什么,茉莉突然冷笑起来。

“师傅,这家伙修liàn

过魔门功法!”

“啊?!”吴解大吃一惊,随即恍然大悟一三教演法,争的是在九州之中行走、传法和寻宝,九州之外并不在此之列。当初大冰原上,魔门高手就曾出动了许多,将那冰雪世界的资源疯狂掠夺了许多。

有一就有二,既然他们当初可以踏入大冰原,现在自然就可以踏入这海外的仙山。

而既然有魔门弟子在中间兴风作浪,当初的事情也就很好理解了。

“有什么办法揭穿他吗?”

“暂时没有。他应该是兼修的,炼体方面修liàn

了魔门的法决,但炼气方面却是另一种旁门左道,这样伪装成邪派散修,想要挑刺也很难。”茉莉叹了口气,“天下邪派修士那么多,有几个懂得魔门功法的也不足为奇嘛。”

“那他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能够将身体修liàn

到如此地步的功法,怎么可能轻易流传到人间!虽然可能真的是偶然,但所谓宁杀错不放过,反正我认为他肯定是魔门的。”

吴解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人更多了几分戒备。

如果他猜得不错,待会儿打起来,这人必定是下手最狠辣的。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没准真会吃个大亏,甚至死在这人手下,都不是不可能!

正当他思考之际,这很可能出自魔门的修士已经大喝一声,周围狂风呼啸,罡气化作无数看不见的利刃,朝着吴解狠狠斩去。

“喂!”

“怎么突然就动手了啊!”

“你疯了吗!”

田源等人大惊,纷纷询问和喝骂。但那大汉却根本不在乎,反而狂笑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刹那间身体骤然膨胀起来,化为超过四丈的巨人。

“罗里哕嗦有什么用!打了再说!”

说着,他迈开步子,将脚下的土石踩出一个个凹坑,径直朝着吴解冲了过来。

田源等人无可奈何,也只得纷纷出手。

可还没等他们将各自的手段施展出来,吴解也已经动手了。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巨人,他没有抵挡或者还击,而是首先狠狠地跺了一脚。

随着这一脚,他周身的火焰猛地散布开来,化为一片鲜红,将整个仙山山顶完全笼罩。鲜红所至,山风停歇了下来,树叶和小草不再摇晃,甚至连刚才大汉踩踏地面溅起的尘土都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同时静止的,还有在场所有修为不如吴解的修士——这些人倒是占了仙山之上散修们的九成以上。随着红光一闪,能够行动,能够出招的,便只剩下了不足十人。

这就是吴解敢于以一敌百的最大凭仗,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一,不动火界!

不动火界能够将范围内所有修为不如他的敌人全都定住,这便能制住大多数的敌人,剩下的几个再慢慢对付就是。

天界斗神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到处降妖除魔,而降妖除魔的时候,经常会遇到敌人很多,可强者不多的情况。

纵然不是强者,一大群人一起攻击,也是非常危险的,死在弱者手上的强者比比皆是。而这不动火界,就能避免这种危险,将凶险异常的大混战,变为较为简单的高手交锋。

吴解施展出不动火界制住山顶众人,这件事实在大出田源等人的预料——他们可没机会去三教演法大会参观,也不是长寿到当初有机会目睹太虚祖师出手的那些老前辈,所以他们根本不知dào

吴解有如此手段。

当初那场大战之中,吴解的不动火界并不是非常抢眼,远不如他将眼珠化作炸弹的那一幕来得精彩。所以除非是对火部正法有所了解的人,否则就算是在场观战的,闲谈起来,说的多半也只有吴解那可怕的火眼之术。

田源等人之所以要拉着那么多散修一起对付吴解,很大的原因也就是为了用别人当盾牌,抵挡他的火眼。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跟吴解打的时候,想要拿弱者当盾牌,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解施展出不动火界之后,田源等人的法术和法器便已经打到了面前。面对着各种各样的攻击,他毫无惧色,身体直接散开,化作无数的火焰,让绝大部分的攻击都落了空。

顷刻间,这些火焰又在化为巨人的大汉身后凝聚起来,化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

住在家乡的这些年,吴解一直在精研火部正法。长孙师叔祖给他的那些资料里面详细记载了当初太虚祖师的种种手段,这真火法身聚散无形之术,就是太虚祖师惯用的手段之一。

化身为火,聚散无常。便足以让很多攻击都失去效果,更能够在火界之中来去自如,有神出鬼没之效!

吴解刚一凝聚,手上的火焰便化作几团火球,从背后朝着大汉轰去。

对于魔门中人,除了唯一的那个例外,其余人他是不会有任何客气的。

大汉本拟靠着田源等人的协助,纵然不能一击打倒吴解,也能将其制住,让他的各种手段不能施展。但却没料到吴解竟然有这种手段——就算在当初的三教演法之中,吴解也没有施展过这种本事!他心中既惊讶又纳闷,但却顾不上这些,急忙将真气运转全身,把身体变得比百炼精钢更加坚固。他这边才刚刚施法,背后火球已经轰了上来,砰砰砰接连几声,炸出一大片烈焰,更轰得他踉踉跄跄向前连续走了好几步,才算是勉强稳住身体。

按照吴解的性格,原本是必定要乘胜追击的。可田源他们又岂会让这大汉孤军奋战?虽然第一招没有能够奏效,他们却没有一个退缩的,各自施展手段再次进攻。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吴解乃是化身火焰,能够聚散无常。所以攻击的时候便纷纷采用冰雪之类法术,甚至还有人拿出了一枚黑色的木牌,对着吴解遥遥一指,然后念念有词,施展出了巫蛊诅咒的手段。

这一下却是打中了吴解的软肋,他的真火法身足以抵抗多种攻击,就算对于冰雪之类的攻击也能挡住很多。但真火法身乃是精魂所化,犹如将魂魄暴露在外面一般,面对这种诅咒的手段,恰恰是最吃亏的!

要是他修为高深,能够更进一步的话,这些诅咒自然伤害不了他;要是他此刻所用的是炼魔神火的话,这些诅咒自然更拿他没办法。但他为了能够抵挡冰雪法术,乃是用太阳真火凝结了法身,结果就狠狠地吃了一招。

随着那木牌摇晃,咒语响起,吴解只觉得身体猛地沉重起来,脑袋也不由得有些迷糊,连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摇晃起来。他心知不妙,正要施展别的手段,几个法术已经从背后打来,狠狠地打中了他,将他轰飞了出去,连身上的火焰都弱了几分。

这一击挨得很重,但也让他从那诅咒之术中挣脱了出来。随着状态回复,吴解即惊且怒,二话不说就放出无数火焰,将自己周围笼罩起来,让那施展诅咒的人无法找到他的准确位置。

无论怎么样的诅咒,都是要能够找到敌人才可以施展的,只要看不到他,就算再厉害的诅咒也奈何他不得!

但他绝对不是只会防御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烈焰便猛地炸开,化作层层火浪,又从火浪里面分出无数的火鸟,啾啾地尖叫着,朝着那个施展诅咒法术的散修扑了上去那散修一招建功,还没来得及高兴,吴解就被猪队友们给打飞,打出了他法术的范围。他顿时就怒了,正要大叫两声,数不清的火鸟已经铺天盖地冲了过来。

这人心中大惊,急忙施展遁术躲开,抢在火鸟们形成合围之势前面逃走,避开了这一击。

可还没等他喘过气,一道火焰化成的长刀已经从脚下刺出,将他整个人刺穿。

吴解的火浪和火鸟,既是攻击,也是掩护,一切都只为了找到机会杀他!

第十卷分海 第十一章 火海鏖战,威不可当

从那修liàn

魔门炼体之法的大汉悍然出手,到吴解从地下一记火焰刀刺死了惯用诅咒之术的敌人,前后其实也就是常人做一个深呼吸的时间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散修高手们之中就折损了一个这出乎意料的战况,顿时让他们有些慌乱。

纵然事先已经对吴解格外高估,可他们却发xiàn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名闻天下的后起之秀。

刚才的信心十足此刻已经被惴惴不安取代,不少人直到这时才想起来,对方曾经在三教演法大会上一枝独秀,甚至于一人击溃了魔门八宗年轻高手!

这样的绝代人物,哪能以常理推测!

好几个人的目光不由得四处游移,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这里还有很多人可以拖住吴解,现在逃跑的话,他不可能腾出手来追杀。虽然可能事后会面临青羊观的追杀,但就算现在打赢了,难道日后青羊观就不报复吗?

这些散修高手大多是老油子,完全不把道义什么的放在心上,冲锋在后撤tuì

在前,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

但还没等他们撒丫子逃跑,那刀疤脸的大汉却又大吼起来:“横竖都是要跑,为什么不杀了他再跑?他身为青羊观这一代的掌门弟子,好东西肯定不少,没准还带着记载这门奇妙功法的玉简……难道你们不想得到吗?”

听到这句话,散修们逃跑的脚步顿时便像是灌满了铅,再也抬不起来。

世人皆有所求,或求名利,或求富贵,或求情义,或求自在……修士们自然也不例外。对于他们来说,名利可以视作粪土,富贵可以视作浮云,断情绝义者有之,卑下献媚者有之……但任何一位修士,只要他还没有放qì

修liàn

,他都不能抛弃对于高深功法的追求!

高深的功法,意味着更高的境界,更强的力量,甚至于……飞升天阙的希望!

为了这希望,不知dào

多少人竭尽心力孜孜以求,不知dào

多少人九死一生也毫不退缩。但凡能够踏过见性通幽这个关口的修士,纵然不能寻觅到自己的本心,可至少是知dào

取舍之道的,知dào

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是值得自己拼上性命的o

“道友……不要开玩笑……”一个高瘦得像竹竿似的修士涩声说道,“他怎么会把无上功法的玉简带在身边呢!”

“这门功法如此厉害,定然深奥无比。带在身边经常参详,不是很正常吗?”

散修高手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份决定实在太过沉重,由不得他们不仔细考lǜ



吴解当然也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心中暗暗焦急,操纵着火焰不断朝着刀疤大汉攻击。可刀疤大汉不仅炼体功夫了得,战斗经验也是异常丰富。他知dào

此刻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一旦自己露出颓势,散修们好不容易提起的那点斗志就会烟消云散,所以拼了命地抵挡,甚至于冒着事后修为下降的后果,使用秘法将功力暂时提升了一截。

他的修为原本就胜过吴解很多,此刻用了秘法,功力更是强横。一时间肉身已经坚固得超乎想象,吴解的法术接二连三地打在他身上,只能将他的衣物烧坏,却烧不伤他的身体。

战斗之时,双方胜负乃是互为消长的。吴解既然奈何不得这刀疤大汉,顿时便落在了下风,被他追得到处躲闪。虽然仗着身处火界之中,真火法身聚散无形,火遁之法神出鬼没,但终究只是在不断退让。

这一幕自然被散修们看在了眼里,随着吴解渐渐落在下风,他们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倾斜。过了片刻,还是田源先开口说道:“诸位,咱们现在走了的话倒是简单,可机缘在前,你们甘心吗?反正我田某人是肯定不甘心的!”

“我不管日后会怎么样,也不管会不会被青羊观的长老、祖师抓住消魂炼魄,我只知dào

眼前有通往飞升大道的机会!”

说着,他便目露凶光,周身罡气呼啸,化作极其寒冷的冰风,然后一道道冰箭脱手飞出,追着吴解不断射去。

“老头子今年快四百岁了,再不能突pò

的话,最多二三十年就要坐化。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能拼的!”

一个须发皆白,虽然身体依然强健,但整个人却在不断透出衰老气息的散修大吼一声,双手白光闪烁,化为无数雷电,结成了一道电光的长链,朝着吴解追着锁去。

就算修士也免不了从众的心理,有这两个人带头,其余人便纷纷下定了决心,各种各样的法术又一次在火界之中闪烁起来,之前被收到身边防护的法器也纷纷飞了出去。

乍看上去,吴解现在的情况的确很危急。然而实jì

上……对他来说,现在和之前并没什么分别,反而因为那个擅长诅咒法术的修士死了,他的情况反而还好一些呢!

真火法身不愧是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一,此刻他化身火灵,除了魂魄还是弱点之外,别的方面恢复力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无论受到怎么样的攻击,只需从周围火界之中汲取足够的火力,便能瞬间恢复。

夸张一点说的话,他此刻差不多可以算是不死之身了!

“难怪昔年太虚祖师可以凭借火部正法纵横天下所向无dí

,他在入道的时候就已经化成了火灵之身,等于从那时开始就是不死之身……”吴解甚至还能在激战之中稍作分心,思考别的事情,“可是……如果火灵之身这么厉害,那么当年辉夜祖师究竟是怎么杀死天界的斗神,将这功法抢到手的?”

辉夜祖师的经lì

,他已经请叁云子师叔查到了,得知这位祖师擅长的乃是奇门法术,但绝对不是针对魂魄方面的。换句话说,除非她另有奇遇,否则按说绝对杀不了火灵之身的天界斗神。

那么,当年辉夜祖师究竟是怎么杀死那个斗神的呢?

吴解皱起了眉头,努力地思索。

虽然在战斗之中分心并不妥当,但直觉告sù

他,这个问题非常重yào

!

如果不能想出答案的话,他的真火法身就等于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把他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当然,他之所以能够这样分心,关键还在于敌人给予他的压力太小了。

无论是那些散修高手,还是修liàn

魔门煅体功法的刀疤大汉,他们都没有比较强力的攻击魂魄的手段,纵然偶然抓住机会将吴解的真火法身打散了,他也是一转身就能恢复。

火界之中到处都是火焰,简直就是无穷无尽。随便吸收一点就能让他重塑法身,这样下去,不管战斗多久都没有问题。

而和他相反,无论是那些散修还是刀疤大汉,他们都没有这种无穷无尽的恢复能力,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身上的伤势开始慢慢积累,真气和法力正在慢慢消耗,状态也在慢慢下降。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重yào

的,大概还是吴解之前那一次神出鬼没的突袭。

那次,他仅仅一击就杀死了一个修为比自己更高的散修

那一击让所有散修都吓得不轻,所以他们现在根本不敢分开,彼此靠在一起,以便可以当吴解再次突袭过来的时候,能够集合众人之力抵挡。

这想法当然没什么错,吴解也的确没有能够再次成功地进行突袭。但这么保守的战斗方式,却让吴解可以毫无顾忌地用火焰法术对他们狂轰滥炸——打固定靶,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此刻火界之中,一团人形的火焰正在和脸上有刀疤的彪形大汉一边追赶一边战斗,周围还有许多的法器和无数的法术光芒流转,战况极为激烈。

那大汉的力量远在火人之上,打得火人节节败退,而且还时不时在周围法器和法术的帮zhù

下将火人直接打散。但火人被打散之后,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在远处重新凝聚出来,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受到的这些伤害。

而火人也不是一味挨打的,他时不时朝着远处结成圆阵的一群修士发动攻击,每次出手,赤红色的世界里面都会倾落无数火雨,拳头大小的火球密密麻麻地朝着他们轰去,每一次都要他们耗费很多的真气法力才能够将其挡下。

战况就是这样一直延续,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将更远处的其他人给牵连进来——吴解是不远滥杀无辜,他的敌人们则是没有余力。

散修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们现在恨不得榨出每一分的力量,尽可能地束缚吴解的行动,好让那刀疤大汉能够将他打散。

那火焰之身纵然能够重新凝聚,但这种凝聚绝对不会是无限的,更不可能毫无代价,只要不断地打散他,迟早会超出极限,让他再也无法重新凝聚起来!

这些散修们长年各地奔波,并非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一一比方说在云梦泽更南方的火海之中,就有很多烈火精灵。它们和吴解的真火法身很类似,都能够聚散无常,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攻击都不会受伤,哪怕是被打散了,片刻之间就能从火海之中复生。

但这些烈火精灵并非真的不死之身,只要反复打散它们几十次上百次,它们的恢复力就会到极限,火焰将再也无法重新凝聚,而是渐渐熄灭,只留下一颗火红的晶石。

这晶石叫做火灵晶,是天下闻名的异宝之一。既可以用来辅助火焰法术的修liàn

,也是炼制多种法器的上等材料。

此外,如果有修liàn

火焰功法的修士在先天踏入百炼的时候功力不足,也可以服用火灵晶以补益法力。虽然这会在穴窍之中留下隐患,使得日后想要凝聚真元的时候非常困难,但对于散修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区区百炼修士,何必考lǜ

凝元那么久远的事情!

因为有烈火精灵这个参照,所以散修们都坚信吴解的火焰之身也应该如此——或者说,他们不得不这么想,不得不相信。

如果吴解真的是完完全全的不死之身,那他们的一切盘算就会完全落空,除了死亡之外,什么都无法得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做鸟兽散,将生的希望寄托在吴解或者青羊观也许找不到自己……

至于另外一边,刀疤大汉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他根本没得选择,必须杀死吴解。

茉莉自然不可能看错,他的确修liàn

了魔门炼体功法,而且这功法也的确是魔门中人传授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魔门弟子。

只是和尹霜、卞烈泉这种出身天外天的正牌魔门弟子不同,他属于魔门的外围,得不到太好的功法,还常常要肩负很危险很困难的任务,甚或直接就是当炮灰。

比方说这次,他就必须杀死吴解。

否则?魔门给他的指令里面从来就没有“否则”这个词,想都不要想!

这种魔门外围弟子唯一的价值就在于替长辈做事,做不好事的家伙,除了变成原材料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大汉当然不想变成原材料,无论被用来炼丹炼器还是修liàn

法术,都是比死亡更凄惨的事情。所以他哪怕是死也要拖着吴解一起上路!

更重yào

的是,他知dào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魔门尊长的监控之下,生死只在尊长的一念之中。如果自己表现不够好的话,或许尊长会失去耐心,直接出手。

如果尊长出手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失败……

一想到失败的后果,他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加倍催动真气,不顾经脉已经因为过度催发潜力而开始出现裂纹,也不管事后会怎么样,拼了命地猛攻。

吴解没有读心术,不能看到别人的内心,但他可以感觉到敌人正在急躁和害pà



这是理所当然的,面对实力强dà

而且有着不死之身的对手,无论是谁都免不了急躁和害pà



可急躁和害pà

从来就不能解决问题!相反,这种情绪只会影响人们的判断能力,让他们错误地判断形势,做出错误的选择,犯下往往无法挽回的大错。

吴解心中并不急躁,也并不害pà

。他相信至少眼前这些人是杀不死自己的——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实。

但他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似乎有什么危险在附近,又似乎有强敌在不远的地方窥觑。

所以战斗之余,他不断地催动火焰,在火界之中到处扫荡,想要把那可能存zài

的危险找出来。

最大的危险是没有被发xiàn

的危险,就算是那种无法反抗的强敌,至少他还可以逃进天书世界。但如果他在敌人动手之前都没有发xiàn

对方的话,就可能连逃进天书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无论他怎么搜寻,都找不到敌人的踪迹。

“或许敌人在火界之外?”他将心中的疑惑告sù

了茉莉等人,杜若沉吟着说,“你的火界范围也就百来丈,敌人躲在这个范围之外的话,你当然就找不到他了。”

“百丈距离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了。加上中间还有火界缓冲一下——想要在这种距离之外,一瞬间就突pò

火界杀死你的话,估计至少要凝元境界的人物才做得到。”

“如果师傅你担心的话,我们干脆走吧。反正这次立威的目标也算是勉强达成了,对于那些死不悔改的家伙,让你们的护法啊长老啊来把他们统统杀了就好。”

“不行,事情还没解决!”吴解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只有多加小心喽——好在这些年你陆陆续续炼制了不少法器,还有师门的遁光符和挪移符,实在不行的话,用法器阻拦一下敌人,直接发动灵符逃走,总还是来得及的。”茉莉说着忍不住笑了,“实在不行的话,还能直接把魂魄遁入天书世界里面来,大不了花个上百年重塑肉身就行。”

“为什么说到我重塑肉身,你会很高兴?”

“因为啊……我只会重塑兔子的肉身啊~”茉莉眉开眼笑,“到时候你就跟我一样修liàn

魔门大法好了,这功法可比你的火部正法可靠多了,至少能够一直修liàn

到不朽妖神的境界。等到成就了不死之身,再慢慢推敲或者寻找更高级的法门呗。”

“你高兴的是,我会跟你一样成为魔门中人吧?”

“哈哈,怎么会呢~”

吴解叹了口气,将重塑肉身列为了最后的备选。

这番对话并没有影响他的战斗,他依然在以一敌多,一边和刀疤大汉纠缠恶战,一边不断用连绵的火雨压制远处的散修们。

战斗到这个地步,胜负之势其实已经颇为清楚。但无论散修们还是刀疤大汉都绝对不会放qì

,他们宁可相信吴解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眼看就要死了。

所以他们在咬牙坚持,坚持着在吴解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如果说这魔门中人是受命来杀我的,那么其余的人就只是纯粹的贪心了。”吴解暗暗摇头,心中颇有几分感慨,“这一个‘贪’字,真是害人不浅啊!”

话虽如此说,他却不会因此手下留情——无论对方究竟是不是仇人,既然此刻已经生死厮杀,那就断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所以当感觉到那些散修们的气势在达到顶点并且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开始回落,他便冷笑一声,发动了准bèi

已久的反击。

随着这声冷笑,他无视刀疤大汉迎面打来的拳头,被打散的身体猛地渗入了地下。

“他要从地下来了!”田源惊呼,“当心!”

但这一次,吴解根本没有试着冲过去。

他在每一次突袭的时候,都悄悄在地下埋入许多火焰真气,此刻便将所有埋伏的真气一起爆fā

了出来——这就是他准bèi

已久,用来结束这场战斗的绝招!

被火界笼罩的山顶上,红光骤然大盛,无数的火焰从这群散修周围的地下喷出,将化为一片火海,将他们完全吞没!

第十卷分海 第十二章 胜负已分,魔门大法

吴解准bèi

许久,在那群散修周围的地下做了许多埋伏,这番准bèi

现在终于得到了成果。在他发动这些埋伏的瞬间,熊熊烈焰就猛地喷发,将那群布出圆阵据地而守的散修们全部吞没。

见到这一幕,一直提心吊胆的陶土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放下心来。但吴解本人却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超火焰喷发的那边稍稍看了一眼,便从地下跳出来,化为一团比以往都更加炽热更加猛烈的火焰,冲向正在惊疑不定的刀疤大汉。

火界的火焰都在他的控zhì

之中,所以他很清楚火海里面的情况——那些散修们只是吃了大亏,根本一个都还没死。自己的埋伏并不能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严阵以待的高手,只能牵制他们一段时间罢了。

所以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将这刀疤脸的大汉拿下!

大汉见吴解恶狠狠地冲过来,尤其是神识之中感应到了他汹涌的战意,顿时不惊反喜——他的爆fā

之术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吴解一直躲闪的话,他还真的没什么办法可想呢。

对着那团气势汹汹的烈焰,他咧开了嘴巴哈哈大笑,右臂猛地粗了一拳,冲着吴解迎面就打。

这一拳力量惊人,更将大汉的功力发挥到了极限以上,强dà

的真气缭绕在拳头上,令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猛烈的响声,犹如有什么东西撕裂一般。

而他的拳头还没有打到面前,令人窒息的狂风就已经在周围迸发,狂风所至,地面完全崩裂,无数的土石全都化成碎片,被狂风卷着抛向空中,让鲜红的狂风也染成了一片灰黑。

但这一片灰黑之中,偏偏拳头所向的那一块却风平浪静,犹如台风的风眼一般,寂静得令人恐惧。

吴解被拳势笼罩,只觉得狂风在自己周围缭绕,卷着自己朝着前面冲去,就像是被风势束缚住了一般。更有强烈和混乱的法力将周身团团围住,只怕连火遁之法都施展不出来。

这一拳既然被刀疤大汉作为压箱底的绝技,自然不凡一一此乃狂魔宗的绝学之一,霸凰拳。

霸凰拳本命霸拳,但上古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宗主以此拳活活打死了一只从天界降临的神兽凤凰,从此便将霸拳改名为霸凰拳,以纪念这一令人骄傲的战绩。据说那只来自天界的神兽凤凰是金丹层次的强者,多年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的功勋,是正道的中流砥柱之一。但即是那样的强者,在这恐怖的拳法全面却也只能饮恨,由此可见霸凰拳的厉害。

但霸凰拳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这一拳不仅修liàn

的时候会对自身造成极大伤害,出手时更凝聚了全部的精气神,一拳出手无论能否击杀敌人,自己的真气法力都会暂时耗尽,各种法术神通都难以施展,只能依靠千锤百炼的肉身支持。

所以狂魔宗的高手们很少修liàn

这门绝技,就算练成了的,也极少使用它。反而是他们在人间培养的这些炮灰们,却往往喜欢用这一招来一击定胜负。

诸如刀疤大汉这种,身体早就被残酷的训liàn

锻炼到了极限,甚至于比起狂魔宗内部那些高手们更加坚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承shòu得住修liàn

霸凰拳时候的损伤和痛苦,也只有这样的身体,才能够将霸凰拳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这所有的一切,吴解自然全不知情。不过他也没必要知dào

,此刻他心中一片空灵,全部的念头都抛开了一边,眼中只有不断接近的刀疤大汉,还有那只正在视野中迅速变得巨大,仿佛要把整个天地全都笼罩进去的拳头。

拳头自然不可能变得那么大,这是霸凰拳的拳意。纵然吴解的真火法身神妙无方,但霸凰拳也不愧是魔门绝技,拳头没到,拳意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神识,令他产生了错误的幻觉。

眼看着这一拳遮蔽天地,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打来,就算是心志坚定的高手,也免不了在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点惊讶甚或畏惧。而霸凰拳的拳意便会循着这点破绽,将这一点点的惊讶畏惧不断放大,一直到彻底摧毁敌人的斗志。

只可惜吴解根本不怕这个——霸凰拳的拳意再怎么威猛,难道还能比混沌灭世神雷更恐怖吗?他在梦中不知dào

已经被灭世神雷轰杀了多少次,连那个都习惯了,面对着这遮天蔽地的拳意,他不仅没有害pà

,反而笑了起来。

不过如此!

这就像是街头苦力幻想皇帝的生活,想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只能想到“皇帝用的扁担定然是金子打造的……”一般,可笑得很。

刀疤脸的大汉自然看到了吴解嘴角的笑意,顿时心中一凛,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年来,他施展过好几次霸凰拳,每一次都能将敌人力毙于当场,每一次都看着敌人惊慌失措,却从没见过像吴解这种不仅没有害pà

,反而露出了轻蔑之色的怪人。他竟然不怕?!刀疤大汉心中微微惊疑,这惊疑之情便反映在了他的拳势之中,令一往无前、遮天蔽地的猛烈拳势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破绽。

吴解敏锐地抓住了这一丝破绽,改变了之前的计划,并没有施展虚实变化之术绕过拳势,反而冲着拳影正面撞了过去。

在眼看就要撞上去的瞬间,他暴喝一声,整个人刹那间迸裂,化作一道耀眼的火焰之剑,瞄准拳势的那一丝破绽冲了进去。

伴随着轰然巨响,吴解只觉得自己撞到了极为坚固的东西,更有极为强dà

的力量碾压过来,周身的火焰正在飞快地消散,不得不从火界之中拼命汲取火力,才能维持攻势。

不过他并无退缩的意思,反而加倍地汲取火力,不断加强进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有火界之中这无穷无尽的火力当后盾,他根本不可能输给同为炼罡境界的对手!哪怕是炼罡巅峰快要踏入凝元境界的,也是一样!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钟,又或许是几分钟,吴解猛地感觉到前方的压力弱了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一直阻拦在前面的力量突然消失,甚至连周围碾压之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他自己反而吃了个小亏,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吴解的飞射之势快得惊人,若非身为火焰的话,只怕会直接冲出火界出去,一口气冲个十里八里都不奇怪。

等他利用聚散无形之法化去飞射之势,重新化成人形落在地上,才总算来得及回头看看战场。

只见那刀疤脸的大汉背对着他,整个人摆着挥拳攻击的姿势,却已经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雕像一般。更有一个焦黑的大洞贯穿了前后心,竟然被吴解一击打了个对穿!

整个人都被打穿了,自然是致命伤。刀疤大汉的气息已经断绝,只是身体因为千锤百炼的缘故,竟然抵挡住了火焰的余势,没有被当场烧成灰,而是变成了这雕像似的模样。

吴解暗暗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这刀疤大汉本事了得,更麻烦的是他立场坚决,摆出了对自己必定要杀之而后快的架势,俨然成为了散修们的主心骨。

如果不是他之前出头的话,只怕散修们未必有勇气一拥而上。没准会按照更加常见的做法,一个一个过来和吴解交个手,吃点小亏,然后便低头服输。

按说事情本来应该这样的,可就是因为这刀疤脸大汉的出头,散修们便改变了心意,才爆fā

了这一场大战。现在,这家伙总算死了!吴解笑了笑,手一挥,烈焰熊熊腾起,淹没了大汉的尸体。乍看上去,他似乎是用火焰烧毁了大汉的遗骸,但实jì

上他却是按照茉莉的建议,将大汉的尸体收入了天书世界之中。

“这家伙刚才那一拳很有古怪,似乎就是那些魔门弟子招供时候说的‘武宗秘法霸凰拳’。师傅你把他的尸体弄进来,我好好研究一下,没准能够有所收获。”

这大汉并非什么值得尊敬的对手,吴解自然也不会对他的遗骸有半点敬意,便答yīng

了茉莉的请求。

当然,更重yào

的原因,是他也很好奇刚才那一拳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此猛烈的一拳,绝对不是寻常的绝技。如果能够将其研究整理出来,不仅自己会多出一门克敌制胜的绝学,也可以贡献给师门。

纵然吴解自己可能练不成这一拳,但他觉得至少言辜师弟和解铭寰师弟是肯定能练得成的——这连上乘功法都没有的大汉能够练得成,没理由两位修liàn

道门妙法的武修士练不成。

等他做完这一切,散修们那边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吴解冷笑了一声,冲着那些火焰挥挥手,只见刚才还猛烈得让人怀疑散修们已经被烧成了灰的烈焰顿时消失,露出了里面正在狼狈地施展法术抵挡的散修们。他们虽然显得很狼狈,但仔细看去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有一团又一团黑色的火苗,在他们的身上持续地燃烧,怎么都不会熄灭。

这是吴解从天书世界那个小轮回之中采撷而来的纯净冥火,能够源源不断地吸收人心之中的邪念,越烧越旺。这些散修们既然又贪婪又凶狠,心中自然充满了邪念,所以冥火就在他们身上不断地燃烧,任凭他们施展各种法术,也难以将其扑灭。

幽冥世界的冥火早已吸收了来自无数阴魂的海量邪念,失去了这种特殊的性质,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吴解才有这种特殊的火焰。

刚才那些散修们自然不知dào

这一点,便将它当做了寻常的冥火对付,顿时吃了大亏。他们被黑火沾到身上的时候,立kè

按照经验,调动本命纯阳之气,企图以纯阳抵消纯阴——幽冥世界的冥火并无这种特殊能力,只是一股纯阴之气化为火焰而已。

但这么一来,他们就等于将这些火焰之中的阴气给扑灭了,而将它变成了阳性的火焰。

纯净的冥火根本无所谓阴阳,只有烧尽了邪念,或者耗尽了灵性,才会蜕变成修士们在幽冥世界寻常见到的那种。

散修们本拟阴气被抵消之后火焰就该熄灭,却不料火焰不仅没有消灭,反而越烧越旺,而且火势也从阴冷变成了灼热,更仿佛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甩不开也灭不掉。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只是借助外围那些火焰作为掩饰,想要找个机会偷袭或者逃走的话,现在就是真的被熊熊燃烧的烈焰困住,别说是跟人动手,就连逃走的力qì

都没有,只能竭力阻止火焰在身体上蔓延,勉强苟延残喘罢了。

如果不是吴解收回了大多数的火焰,只怕他们之中已经有人被烧死了。

吴解一出手,十分之九的冥火便被他收了回去,只剩下众人身上沾着的那一点,还在缓缓地燃烧。

散修们总算逃出生天,一个个又惊又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半点斗志,只有颓唐沮丧之色。

结果还是田源先叹了口气,跪了下来。

“吴道友当真是法力无边,令人敬佩不已!田某之前猪油蒙了心窍,竟然妄想和道友为敌,当真是不自量力!如今再也不敢生出此等荒唐念头,道友如何吩咐,我便如何做,绝无半点推搪!求道友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他倒也光棍,既然认错了,索性冲着吴解咚咚咚磕起头来。

有他带头,其余的散修们自然有样学样,六七位炼罡高手就这么跪在地上,将脑袋磕得咚咚作响。

吴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正想要说点什么,突然心中一动,感觉到火界的边缘,好像触碰到了什么。

因为鏖战之中火势不断加强的缘故,火界的范围也在渐渐扩张,此刻已经升到了半空之中。在那片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火界的前沿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不及细想,手一挥,数十点火焰便飞了出去,化作一只只熊熊燃烧的火鸟,朝着那个方向飞去,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火界之中,这些火鸟的飞腾速度快得惊人,简直比强弩射出的利矢更快。但即是如此,却还是慢了一点点。

吴解清楚地感觉到,在火鸟们冲到那里之前,火界的边缘又被触动了一下,却是有什么东西脱离了火界。他的火界不仅有束缚和强化的效果,也有封锁之能。除非是修为比他高很多的敌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冲得出去。换句话说,这东西既然能够冲出火界,修为便远比他更高……甚至可能是凝元境界的高手!

“凝元境界?!”吴解心中暗暗吃惊,不料竟然有一位凝元高手在不远处窥探。此人隐匿之术着实高明,他竟然半点踪迹都没能看出来,直到那人还着潜入火界,才被看出了端倪。

如果不是火界的神妙超出了这人的预计,令他偷袭失败,此刻只怕他已经偷偷地靠近了吴解的身边。

被一位凝元境界、足以成为各大门派长老的高手近了身,结果会怎么样?

吴解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了起来,获胜的喜悦荡然无存,一时间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一般,从头顶凉到脚底。

这寒气来得极为突兀猛烈,他还没等反应过来,周身的火焰就顿时熄灭,竟然被从真火法身直接打回了人形!

不仅如此,寒气依然还在不断加强,竟然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冻成冰块一般。

危急关头,他一边竭尽精力抵御这发自心底的寒气,一边腾出心神,向天书世界里面的众人发出了求援。

“心魔大法!”茉莉惊呼起来,“这是心魔大法里面的冰心之术!师傅快回天书世界!”

而杜馨却摇了摇头,眼中骤然发出了奇异的光芒,嘴巴轻轻张开,吐出了一个充满奇异韵律真言。

“破!”

这声真言从天书世界传出,传入吴解的吴解的心中,更生出一种玄妙的变化,在他心中化为一团暖洋洋的气息,将那团不知来自哪里的寒气完全逼退。

“咳咳咳!”吴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带着血的冰屑,这才觉得身体重新恢复了温暖,再也没有阴寒之感。

但天书世界里面,杜馨的神色却顿时变得极为疲惫,什么都没有说,勉强走到圣泉旁边,沉沉睡去。

这法术原本应该在吴解身边施展,但她出不了天书世界,只能仅仅凭着一个字之中蕴含的玄奥意念去击破魔门大法冰心之术。这种事情极为困难,纵然她乃是金丹境界的强者,也累得不轻。

逃脱了危机,吴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精神重新振奋起来,这才抬起头来,对着空中抱拳为礼。

“心魔大法果然玄妙非常,不愧是被称之为魔门之脑的心魔宗,在下佩服!”

话虽如此说,他的脸上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这次没能杀得了他,日后他必定会亲手报仇!

第十卷分海 第十三章 冥火炼心,生死由命

从那位心魔宗高手被吴解发xiàn

,到他出手袭击,再到他的心魔大法被杜馨真言所破落荒而逃,吴解摆脱危机……前后只是一两秒钟的事情。

等到他缓过气来,朝着空中放话,向那位已经受伤远遁的魔门高手致意,那些跪在地上的散修高手才明白过来,知dào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那短暂的几个瞬间,吴解竟然已经和一位魔门心魔宗的大高手过了招,而且听他的言辞,这番过招之中竟然并非侥幸逃生,而是双方互有胜负,甚至于最终结果是对方被他给逼退了!

这位高手能够一直潜伏在附近,让所有人都不曾发觉,出手之际又是那么神鬼莫测,当真令人毛骨悚然。但相比之下,明明才只是炼罡中期的吴解居然将其给击退了,这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刚刚那位,莫非是魔门的凝元长老?”一个年纪稍稍年轻的散修向身边的老者问道,“您老见多识广,能不能看出点名堂?”

“如果老朽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心魔宗长老胡光,他最擅长的就是冰心之术,能够借助别人内心的一点点空隙侵入,勾起恐惧害pà

的心思,然后再以恐惧害pà

为契机引发可怕的寒冰。端的是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可……刚才他被击退了……”

“是啊……”二人说到这里,便相顾无语,只余下一声叹息。

这吴解竟然是连魔门长老都能击退的人物!他们竟然招惹了这等绝代强者!

除了“作死”二字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

不过,他们虽然无话可说,却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田源就灵机一动,想出了一番说辞:“啊呀!原来如此!”

他的脸上露出了震惊和后悔之色,大声叫道:“这心魔大法当真神鬼莫测!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觉察到!”

有他的提醒,其余的散修们顿时也都来了灵感,纷纷有样学样,声称是被心魔大法迷了神智,才做出这等荒谬的事情来。

他们一个个情真意切,仿佛说的都是真心话一般一又或者他们虽然并不确定是否如此,却已经下意识地将这种解释当成了事实。

这是出于逃脱危险的本能,谁都知dào

,如果不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吴解绝对不会介yì

将他们也像那刀疤脸大汉一样给杀了!

无论他们之前究竟是对是错,既然敢于围攻吴解,那就要有被他杀死的心理准bèi



就算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一样是会杀人的。你想要杀他,他便会杀你,合情合理。

吴解冷冷地看着他们那貌似真诚的恐惧和忏悔,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满是鄙夷。

茉莉这位水准远远超出九州界任何修士的魔门巨子早已仔细看过,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像当初的锦湖水族那样被心魔大法所害,纵然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也相当细微,几乎不可觉察——大概就像当初吴解在锦湖县,被卞烈泉的心魔大法稍稍感染时候的程度。

那种程度的感染,根本不可能让人做出和本性相反的事情来,它只会降低人们的自制力,让人把他原本就愿意做的事情做得更加彻底更加极端而已。

比方说吴解本人,当初就是莫名其妙便开坛讲法。

他并非敝帚自珍的狭隘之辈,但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开坛讲法——龙神庙里面那些修士,以及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散修们,心性如何?人品如何?这些他并没有仔细检查,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传下道法呢?

这些散修们之所以会向名门弟子们发动袭击,关键还是在于他们的确愿意这么做。正如他们之所以会围攻吴解,关键也在于他们的确愿意这么做!对吴解来说,这就足够了!这仙山之中的散修数目众多,大约人人都被那魔门长老做了手脚。但这么多散修之中,真zhèng

执迷不悟的却并不多。可见人心的确有善有恶,并不能简简单单地用“被人迷惑”来解释。

眼看众人不断地哭诉忏悔,吴解却根本没有理会,只是在不断运转法力,慢慢地将真火法身所需的几个法术——完成,然后随着轰然一声,又重新化作了烈焰熊熊的火灵。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刚才那段时间,他实jì

上是很虚弱的。没有了聚散无形的真火法身,若是这些散修们暴起围攻,他除了落荒而逃之外,还真的是无计可施呢!

好在虚弱期总算过去了,他猛地吸了口气,从充斥于火界的烈焰吸收了很多,一身精气神顿时完全恢复,而且还因为刚刚直面生死恐怖,使得心灵的修行又有了进步,可谓因祸得福。

“你们不用说了!”既然已经重新立于不败之地,他说话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冷笑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喋喋不休,“你们当我没跟心魔宗交过手吗?心魔宗的手段再怎么高明,也是针对你们内心原有的想法来施展的。若非你们自己心怀恶意,又怎么会做出恶行来!”

众人顿时哑然,这下就连颇具急智的田源也找不出理由来了。

“我实话实说了吧,你们身上的火焰,是我的独门秘法。它专门针对人心的邪念燃烧,邪念不尽,火焰不息。”吴解冷冷地说,“当然,在火焰燃烧的时候,肯定会顺带着烧伤你们的身体。按照你们现在的情况,大概邪念还没有烧完,你们的身体就会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就此一命呜呼吧。”众人骇然,求饶之声连成一片。但吴解丝毫不为所动,火焰化成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之色,连语气也依然冰冷:“求饶?诸位,若是彼此的位置对调,不知dào

你们可会这么轻易就饶过我呢?”

他话说得颇狠,但散修们却从中听出了一线生机,急忙加倍哀求。

这也是出于他们的经验——名门大派的弟子往往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威胁利诱,他们多半会不管利益也不怕危险,直接一剑斩来;但你若是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们常常就摇摇头,小惩大诫算了。

这倒不是什么妇人之仁,而是因为他们的底气。比方说吴解,他才炼罡中期,就能击退成名已久的魔门凝元长老,有如此实力,自然底气十足。

“宽恕”这种事情,乃是唯有强者才有资格拥有的权力。

可这次他们却想错了念头——如果这里只有吴解,没准会真的选择宽恕,但吴解身边却有一位出身魔门,堪称绝代大魔头的狗头军师——哦,是兔耳军师。

“真是可笑!居然到这个时候还求饶?!”茉莉哈哈大笑,笑得很是嚣张,“师傅啊,何必跟他们罗嗦!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算了!”

“但他们毕竟没有真的伤人……全都杀了,不大好吧?”杜若犹豫了一下,劝道,“揍他们一顿也就够了……”

“嘿嘿……他们没有伤人,并非他们不想这么做,而是他们做不到!”茉莉冷笑着说,“要是那些百炼、通幽的,放过也就放过,不值得额外出手。可这些都是炼罡中期以上的角色——师傅啊,你别忘了师兄弟们当初被打得多惨!”

吴解心中顿时一皱眉,想起了诸位师兄弟的遭遇。

易悌长期积累起来的数十口飞剑损失了一大半,陶土和乐史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青紫,最惨的是言辜,全身上下至少断了二十根骨头,呕血成升,只差一点就被打散真气破功而死。

这样的事情,想靠求饶就揭过去,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杀意,原本还在犹豫的一个想法也终于坚定了下来。

“你们犯下的错,可不能那么轻易就一笔勾销了!”他恶狠狠地说,“按照咱们修仙界的规矩,这种情况下我动手将你们都杀了,也没人会说我做得不对。最多就背地里嘟嚷一句‘吴解这厮杀性真大’罢了,你们说对不对?”

散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勉强点头。

“但你们说得也有一点道理,此事既然有魔门长老参与其中,你们便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好吧,既然他的心魔大法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作恶的机会,我也有样学样,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散修们面露喜色,但随即又化成了不安。

“个活下去的机会……”这话实在太过模糊了啊!

“你们身上所燃烧的火焰,我是不会收走的。但我可以帮你们将它一瞬间燃烧到极点,而你们则可以此时入定,将心中的种种善恶念头全都观想浮现,让火焰烧尽邪念,它就自然熄灭。”

“那样的话……我们的身体岂不是也被烧光了?”田源顿时惊呼,“使不得啊!”

“你们可以用真气护体,这样以我的能力,就可以控zhì

住火焰,让它们只烧真气,不烧身体一当然,若是真气烧光之后邪念还没烧完,就依然还会烧到身体,到时候当然死定了。”吴解的话音之中听不出半点怜悯,“一个人要是邪念多到这种地步,就是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了!”

散修们顿时沉默,犹豫着不敢回答。

这个办法看起来似乎有一线生机,但仔细想想却实在是九死一生——他们自己是什么人品,自己是最清楚的。烧光了邪念就能逃生?只怕邪念还没烧光,真气就烧完喽!

过了好一会儿,田源苦笑着哀求:“这个……吴道友啊,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在下愿意以本命真灵发下誓言,从此任凭驱使绝无二话……还请高抬贵手,饶了这神火炼心的惩罚吧!”

“是啊是啊!我们愿意发下誓言,为奴为仆都绝无怨言!”

“好!给他们种下心魔大咒!把他们炼成可以代替渡劫的身外化身!”茉莉顿时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大叫。

吴解眉头一皱,没有理会茉莉的建议,冷冷地说:“我不需yào

修士当我奴仆,我也不需yào

驱使谁。我只需yào

为师弟们讨回这个公道罢了!”

“你们可以慢慢想,反正我不着急。”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任凭散修们怎么哀求也毫不理会,摆出了一副铁石心肠的态度。

过了一会儿,散修们终于无可奈何地放qì

了求饶——他们也看出来了,吴解心意已定,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更改。

既然如此,与其浪费精神哀求,还不如豁出去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死里求生!

首先做出决定的,是那个纵然在散修们之中也显得极为苍老的老者,他苦笑着盘膝坐下,低声说道:“老头子虽然寿元将尽,却还不想现在就死试试也无妨。”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身上真气涌动,果然按照吴解所说,运用真气护体。

吴解微微点头,轻轻吹了一口气,老者身上的火焰顿时猛烈起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这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之后便熄灭散去,留下身体多处烧伤的老者。

“啊呀!”

“道友你怎么样?”

散修们七嘴八舌地问道,老者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出几颗灵丹服下,调息了片刻,才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上苍老衰败之意更重,但眼神却清澈起来,从未有过的清澈。

“原来如此!”老者长叹一声,勉力站了起来,向吴解深深地下拜,“原来老朽这些年,已经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距离自己当初求仙时候的想法,不知dào

偏离了多远!”

他的话音显得有气无力,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但他的脸上却只有欢欣和遗憾之色,看不出半点面临死亡的恐惧。

“这一世,老朽实在是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如今天年已尽,纵然找回了正确的方向,也已经无力走下去了。可叹啊!”吴解也微微叹了一声。这老者借助冥火烧去邪念,在修心之路上迈进了一大步。可惜寿元将尽,身体老朽,再也无力前行,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不管怎么说,吴道友总算是给老朽指明了正路,让老朽终于不必在浑浑噩噩之中满怀恐惧而死老朽在此谢过!”

“老先生不必客气……”

老者笑了笑,摇摇头,再次坐下。

“一生求仙,万念丛生,积重能返,可谓幸甚!”

话音渐渐低落,最后他的头缓缓垂了下去,原本还算健壮的容貌一下子就变得衰老不堪,简直犹如皮包骨头的骷髅一般,身上的气息也就此断绝。

炼罡修士有无漏之身,除非是受到某些严重的伤害或者寿元将尽,否则一般都能维持着比较年轻的相貌,但衰老之际,往往也就是死亡之时。

眼见老者死去,散修们更是惊惧,但他们已经没得选择,只好一个个坐下运功,试着学那老者,在死路之中寻出一条活路来。

短短的小半个时辰,接连有三位散修没能熬过冥火炼心,纷纷被烧成了灰烬。

剩下的田源等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其中还有人纵身而起,想要借助御剑之术冲出火界逃走,却一头撞在火界的边缘,全身烧成了一团烈焰,刹那间就送了性命。就在这时,季察走了过来。“季某不才,愿意试试神火炼心!”吴解一愣,疑惑地看着他。刚才那一战之中,季察并没有出手,只是在旁边冷笑着观看——就像不过当初众人围攻青羊观四位弟子时候一样,大概是不屑于以多取胜。

他既然当初没有参加围攻四位师弟的战斗,如今又没有参加对自己的围攻,吴解自然原本不打算为难他,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请炼心。

“季某修liàn

近三百年,好不容易快要走到炼罡巅峰,却常常觉得心灵被杂念蒙蔽,静坐修liàn

之时常常产生幻象。如今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就算是九死一生吧,也要勉力试试,看看能不能学之前那位老兄,找到前进的方向!”

季察说着向吴解深深拜下,诚恳地说:“这是季某自己的决定,纵然因此送了性命也与人无尤,恳请道友成全!”

吴解想了想,点了点头。

一点黑色的火焰落在盘膝打坐的季察的身上,然后化作熊熊烈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但这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眨几下眼睛的时间便自行熄灭,然后季察长身而起,眼中精光四射,虽然精神有些萎靡,脸上却充满了喜悦。

他也不多说,再次走到吴解的面前,深深地拜了下去。

“多谢道友成全!日后若是有所驱驰,季某万死不辞!”

他的成功给了散修们极大的鼓舞,于是最后几人也纷纷按照他的样子接受了冥火炼心。可惜到最后,也只得一个年轻人通过了考验。

这人看外貌颇有几分稚气,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看不出半点修为进步的喜悦,反而腿脚一软,坐在地上失声大哭。

吴解暗暗摇了摇头,心中纳闷为何这样的心性居然也能成就炼罡,只能说世界之大,真的是无奇不有啊!

老髯之前一直在远远地看着,此刻却凑了上来,低声问道:“此事到此便该算是完结了吧?不知dào

剩下的众人,还有这仙山的遗迹,道友准bèi

如何处理?”

“你看着就是!”吴解笑了笑,淡淡地说。

第十卷分海 第十四章 如何解决,一刀两断

自从炼罡有成以来的这十八年,吴解的人生非常简单,除了少许家事政务和努力研究抗旱植物之外,绝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修liàn



十八年的时间并不长,但也不算短,足以让他在找到了方向的基础下,对火部正法的奥妙展开了深层次的挖掘,对照昔年太虚祖师的战斗方法,琢磨出了很多原本没有想到的巧妙运用。

比方说,对于不动火界的掌控。

以往的不动火界会不分敌我地把所有人都束缚住,这是对力量的极大浪费。吴解仔细推敲着长孙长老玉简之中记录的当年太虚祖师战斗的模样,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弄清了该如何分配火界的力量。

现在的不动火界,可以按照他的要求,将束缚的目标限定在某一群体。这倒不是为了提升束缚的威力或者时间,而是为了提升战斗的效率。

当年太虚祖师用不动火界困住敌人,然后自己缠住火界困不住的几个强敌,剩下的敌人就被长孙武等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个干干净净一这才是不动火界的最强用法,因为一群人的力量肯定是要胜过一个人的!

吴解这次施展的不动火界也是如此,只有那些向他挑zhàn

的修士们遭到了束缚,那些没有参与战斗的人根本没有受到影响——看他们惊惧的眼神,大概也不是真的没受到影响,至少他们被吓住了。

接近十位炼罡中期以上的高手围攻吴解,结果是被他反过来杀得就剩下一个蹲在那边呜呜地哭;成名已久的魔门凝元长老偷袭,双方交手一招,他不仅没有被秒杀或者重伤,反而将其成功逼退……这也太恐怖了吧!除了恐怖之外,他们也被那神火炼心的奇效给深深地吸引了。

世界上竟然有可以帮zhù

修心的奇妙法术!

对散修们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心灵的修liàn

。他们为生活所迫,经常四处奔波,不时要做一些和本身念头相违背的事情,久而久之,心灵的修为别说无法提升,甚至会出现倒退的情况。

有门派的修士就好多了,他们可以从门派得到帮zhù

,很多时候往往就是一点点的帮zhù

,便能让他们度过难关,不至于影响修行。修仙的过程中,门派并不是万能的,可门派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是功法的传承还是师长的教导,门派在力量上是修士们的后盾,而同门往往是可靠的帮手,在闭关的时候可以为你护法,在冒险的时候可以互相帮zhù

,平时还能互通有无,不用担心被坑被骗被抢……

所以对于吴解他们来说并不算太大问题的修心这一环,对于散修们来说简直是最大的难关!

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散修之中的天才人物,都倒在了修心这一关,以至于提起走火入魔,越是散修高手就越是心惊胆战。

如果能够有机会淬炼道心,在修心的领域迈出一大步,那么就算是别的方面受到一些损失,他们也甘之如饴!

所以当吴解用冥火帮zhù

三位散修成功地突pò

了炼心的瓶颈之后,周围那些散修们看向他的目光简直可以用炽热来形容!

但他们并未像季察一样开口求助,因为他们不敢。

包括季察在内,所有接受神火炼心的炼罡高手正好十个,而十个人里面,就算把那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老者也算上,才只有三个人炼心成功,别的全都死了。

十分之七的死亡率,着实令人胆寒!

季察之所以敢这么做,第一是因为他胆大包天,第二也是因为他已经没得选择——他的道心修为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除非从此不再修liàn

,否则随时都可能走火入魔一命呜呼。他主动站出来接受神火炼心,乃是别无选择之下的死中求活。

周围众人里面,虽然绝大多数都很想要淬炼一下道心,但像他这样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再不试试就要送命的,却还真的没几个。

既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苦要拿性命去冒险!十分之三的机会,实在还是有点太低了啊!

所以他们自然就犹豫了,纵然心底火热,却终究不敢拿性命来赌这十分之三的机会。

吴解当然不知dào

散修们在想什么,不过至少他们没有偷袭自己,这就足够了。

既然他们刚才没有出手偷袭,那么等一下当然也不会。

他笑了笑,默默运转火部正法的灵诀,将束缚完全解除,把那些企图参加对自己的围攻,结果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不动火界束缚住的散修们放开。

“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吧?”他的语气有点冷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懒得和你们浪费时间,也不想多造杀孽,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那些散修虽然身体被束缚住,但精神并未被束缚,将这场恶战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都被吓得脸色发自,当吴解说“懒得浪费时间”的时候,甚至有人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不过,当吴解说出“给你们一个机会”之时,别说那些脸色发自的顿时恢复了血色,就连瘫在地上的都立kè

站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就回过了气息,简直可以媲美吴解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川剧变脸。

“前辈尽管吩咐!”

“是啊是啊,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解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家伙分明是看准了自己不会杀人,在趁机讨好呢!

这是何苦呢!刚才老老实实道歉,挨上三十戒尺不就好了!要说丢脸,现在这样可远比挨三十戒尺更丢脸啊!

他将些许感慨抛开,继xù

用那种冷淡而且强硬的语气说道:“目前九州大地正处于旱灾之中,我要你们立下誓言,在旱灾结束之前,将精力投入救灾之中,尽心尽lì

,不得偷懒耍滑!”

因为弱小而捡回了性命的散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吴解和陶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吴解是正道中人,正道中人嘛,自然倾向于引导别人向善。会做出这种要求,倒也不算奇怪。

于是他们一个个赌咒发誓,誓言一个比一个恶毒,全都按照吴解的要求作了保证。

“大师兄,我刚才统计了一下,走火入魔的有三个全身溃烂而死的有两个被人乱刀分尸的有两个被万蚁噬身惨呼七日七夜的有一个被人抽魂炼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有四个……这群人还真是什么誓都敢发,他们就不怕应了誓言吗?”传音之中,陶土哭笑不得地抒发着感慨。

“既然不打算违背,当然什么样的誓言都无所谓。”吴解笑着用传音回答,“不过这样也好,现在九州大旱,救灾的人手越多越好!”

“是啊,本门弟子几乎都出动了,甚至连长老都出动了好几位——也正是因为要全力救灾,所以我们才派不出护法和长老带队,以至于当初吃了那个大亏!”

“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来把这件事了结掉吧!”

“大师兄,你打算怎么做?”

“哈哈,看着便是。”

吴解很威严地点点头,让众人让开一些,然后手一挥,罡风如刀,在山顶的地面上画了一条笔直的线。

“你们离这条线远一点,要是离得太近被卷了进来,可就枉送性命了。”

众人立kè

齐刷刷地再次后退,于是那条线的两边空荡荡的,至少五六丈里面都看不到一个人。

“还是太近。”吴解皱了皱眉,“更远点!”

散修们一惊,纷纷腾起空中,退得更远,山顶上只剩下了吴解一人,就连陶土都跑远了。

吴解叹了口气,摇头说:“站在我头顶上那几位,你们很想卷入法术之中吗?”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散修就逃到了几乎贴近火界边缘的地方。

吴解这才满yì

地点了点头,身上再次腾起了熊熊烈焰,这火焰越烧越猛烈,颜色越发明亮,更渐渐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热浪。

“老髯道友,你刚才问我准bèi

怎么处理这仙山,对吧?”他转过头去,对着差不多逃到了陶土身边的老髯笑了笑,声音如同打雷一般洪亮,“我这就处理给你看!”

说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着这口气,熊熊燃烧的火界骤然变亮,无穷无尽的烈焰从四面八方涌来,犹如长鲸吸水一般被他吸进嘴里。

这一口气吸得极为深长,周围的火焰也源源不断地被吸进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将庞大到令人震惊的火焰不断朝着漩涡的中央聚集,而漩涡的中央就是吴解

伴随着火焰漩涡而来的是狂风,风势如此猛烈,让不少本事较差的散修甚至在空中站立不稳,不得不冒险落下地面,以免被吹得到处飞,一不小心撞在吴解的法术上,稀里糊涂送了命。

吴解这一口气足足吸了差不多半刻钟,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火焰已经化成了令人惊惧的青白色——一般来说,只有在炼器炉里面才会有如此高温,寻常修士别说是操纵它,就算沾上一下,也会被烧成重伤。

可他却不仅没有受伤,反而显得更加精神,身上的气息不断升腾,甚至让那些炼罡后期的修士们都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战栗的威势。

这无关道行,是弱者对强者天然的恐惧。此刻的吴解,拥有令他们只能仰望的可怕力量!

而这番疯狂地吸取火焰,也让整个火界的光芒都为之黯淡了下来,若非吴解已经能够充分控zhì

它,将各种不必要的功能全都取消,只保留了所需的那种,恐怕整个火界已经轰然崩溃。

吴解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控zhì

着这股对他来说太过庞大的力量,将它们按照特殊的方法运行,在真火法身之中形成了奇异的花纹。

这花纹不是装饰,而是力量贴近火焰本源之时,自然会呈现的模样。

“真火灵文……若是能够完全领悟它的话,师傅你日后渡金丹天劫的时候将会轻松很多呢!”茉莉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说,“至少在这人间界,这已经是堪称奇迹的力量了!”

“要说奇迹,当初那位张广利前辈起死回生的妙法才是真zhèng

的奇迹!”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真功夫是用来杀人的!人死了就死了呗,何必浪费力量去救……那人真是莫名其妙,平白将自己的天赋浪费在了毫无用处的地方!”

“你这是歪理!不信可以让老四去问问,看看别人怎么说!”

“弱者的意见没有参考的价值。”

“那老四本人的意见呢?”

“师傅他当初被灭世神雷劈得太狠,留下了后遗症,我可以理解。”

吴解没有理会茉莉和杜若的斗嘴,此刻他也分不出精神去注意别的,全部的心神都用在了对那份庞大力量的控zhì

上。

虽然已经在天书世界里面试验了好几次,但在外界之中,他还是第一次施展这一招。

这可跟天书世界里面不同,那时候失败也无所谓,反正有茉莉看着,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如果现在失败的话,不仅自己会重伤,周围的众人只怕也要死伤惨重!

不过……他相信自己是不会失败的!

这一招无论理论还是实践,他都已经完成了,现在只是重复在天书世界里面做过的事情罢了!根本没有可能失败!强dà

的自信心令他对力量的控zhì

更加精确,庞大得足以将高山炼成岩浆的烈焰流动着,一个个真火灵文不断浮现,渐渐地连贯起来,化为奇异的真言。

真言慢慢成型,吴解所化成的火灵背后也慢慢浮现出了一对几乎跟他身体差不多大的火焰双翼,这对火翼之中流光溢彩,仔细看去,便能看到一个个真火灵文在其中流动,让人不由得为之出神。

散修们自然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不少懂得火焰法术的人顿时喜出望外。纵然他们并不知dào

这些是火之本源散发出的力量而形成的灵文,却也不妨碍他们感受到这些符号之中蕴含的玄妙,于是一个个纷纷竭尽心力去阅读和理解这些奇妙的符号。

可真火灵文哪里是这么容易看懂的!那些强行记忆的倒也罢了,但凡是试图理解的,全都在一瞬间就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心神,软绵绵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这一幕让众人为之震惊,更有机灵的急忙拿出了玉简,试着把这一幕记录在玉简之中,日后慢慢理解。

可玉简才刚刚录下吴解火翼之上的符号,便纷纷爆碎,连一块比较完整的碎片都不能留下。

想要记录真火灵文,这种粗制滥造的玉简怎么可能做得到!

众人顿时束手无策,只好拼命地看啊看啊,尽量去将其记住。很多人还打定主意,等这件事结束了,便呼朋唤友,大家互相交流讨论,努力多理解一点。

谁都知dào

这是天大的机缘——他们来到仙山已经一年半了,吃了许多的辛苦,费了无数的心力,不就是求一个机缘嘛!现在机缘就在眼前,哪怕是吐血昏迷,也要拼命抓住!

但火翼上的灵文很快便渐渐隐去,随之升起的是令人战栗的可怕气息。

这气息狞猛凶残,仿佛太古洪荒时代那些能够将山岳城池一口吞掉的恐怖怪兽,让散修们站立不稳,纷纷向后退去。很多妖修甚至被这股气息压迫得再也无法保持人身,一个个显出了原型,趴在地上低声哀嚎,向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存zài

表示臣服。

而这股气息,来自于吴解手上那把正在缓缓成型的火焰长刀。

这刀并不宽大,也就跟三根手指差不多,但刀身却在不断伸长,从一开始的三寸左右慢慢成长,渐渐地长到了一尺、两尺丈、两丈……

当火焰长刀终于停止伸长的时候,已经是超过十丈的超级长兵器。但这么长的刀握在吴解手上,却没有半点不和谐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压力。

直到这时,吴解才睁开眼睛,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

不过,这才只是预备工作,真zhèng

要做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纵身跳了起来。背后的火焰双翼缓缓拍打,落下无数的火星,更加映得他犹如天上降临的神祗一般。

吴解并没有跳起多高,大概也就二三十丈的距离,他站在空中,俯视着不远处的仙山,又一次露出了冷笑。

一切麻烦的起源,都是这座仙山。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麻烦彻底解决吧!

他大笑一身,身体转了小半圈,转到了面对仙山的角度。

然后,他朝着仙山挥动了手上的火焰长刀,同时发出了令人惊惧的怒吼。

“你们想要这仙山里面的宝贝是吧?别慢慢探索了!今天我就把它给一刀两断!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给劈出来!”

说话间,赤红的刀光从天而降,沿着之前他画出的那条线,重重地劈在了仙山之上!

第十卷分海 第十五章 焚山断岳,斩魔一刀

吴解挥刀斩向仙山,说实话这一幕其实很有点滑稽。

这座仙山并不大,可那是相对于名山大川而言的,其实露出水面的部分也有差不多两百丈高,方圆十来里。

而吴解呢?连人带刀加起来……也就十丈多一点,因为相对于是那把又长又窄的火焰刀来说,他本人的身高属于可以忽略的部分。

这把长度超过十丈的火焰长刀在战场上必定能够横扫千军,在修士斗法的时候也绝对会很威猛很霸气,但用它来砍一座二百多丈高、十来里方圆的山……

想用这么“小”的一把刀,将这么大的一座山一刀两断,实在是有点不现实!

但吴解却信心十足,双手握住长刀,朝着仙山狠狠劈去。

这一刀出手,赤红的火光便化作刀芒激射,顷刻间至少延伸出十倍以上的距离,十丈长刀便在挥动的这一瞬间化为了一片超过百丈的巨大火刃,劈中了仙山。

这道火刃威力惊人,仙山的土石根本无法抵挡,简直比用快刀裁纸还方便,直接斩破了仙山的山顶,朝着山体内部斩去。

百丈火刃差不多已经有仙山一半的高度,这一刀若是真的全部斩落,必定能够将仙山斩开一大块,一刀两断虽然不可能,可至少足以将仙山之中的各种禁制和阵法破坏得乱七八糟。

所以很多人便暗暗猜想,莫非这小火神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仙山的遗迹自然在山腹中,入口在海面之下,但进入之后却有一段向上的路。然后穿过一座金色的牌坊,才是遗迹所在。修士们的记忆力和推演能力远超常人,自然可以估算出遗迹的大致高度——如果不考lǜ

诸如挪移空间、扩大缩小等等的手段,那遗迹之中只怕有很大一部分就处在这一刀会劈到的范围里面。

只要打破了守护仙山的禁制和阵法,遗迹就等于是不设防的了,那时候大家自然可以在里面随便捡取各种宝物,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它全部搬空。

想到这里,不少散修的眼睛已经在发光,脸上也充满了兴奋之色。更有一些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抢占距离遗迹入口比较近的位置。

待会儿禁制和阵法一破,大家必定疯狂地涌向遗迹入口,到时候能快一步,就多一分抢到宝贝的希望——只要吴解别动手抢就好。

而另外一些擅长土遁的修士们则已经开始默默地准bèi

法术——此前之所以不能用土遁进入遗迹,是因为有守护遗迹的禁制阻拦。如果禁制被吴解斩破消失,那么当然是直接土遁进去最快!

这些人的想法,吴解自然完全不知dào

,也完全不在乎。

他所想的东西,和这些人是完全不同的!

赤红的火刃深深地嵌入仙山之中,眼看着正在势如破竹,突然猛地一震,触到了守护遗迹的仙家禁制。

虽然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但禁制的力量还保存着很多。吴解这一刀劈下去,顿时全面触发了它的反击。

刹那间,低声的轰鸣在仙山之中响起,犹如洪钟大吕,直透人心;紧随其后的是耀眼的金色光芒,它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土石,将整个仙山化为了发光体。

金色的光芒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感觉,反而充满了温暖和慈祥之意。但它的力量却强得可怕,就像一只食草的太古巨兽,纵然性格温和无意伤人,但依然有着让人骇然的力量,能够轻易摧毁村镇和城池,也能将后世那些所谓的凶兽之类踩成一块一块的肉饼。

这道金光的速度并不快,缓缓地从仙山之中浮起,同时将土石什么的纷纷照得透明,于是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遗迹的情况——那是一座笼罩在半透明金色光罩之中的庄园,外观很朴素,看起来和寻常的庄园没什么分别,但眼力好的修士则可以清楚地看到庄园的一座座屋子都笼罩着阵法,而庄园中种植的那些花花草草更全都不是凡品,每一株都值得花一番功夫去设法获得,其中更有一些堪称珍品,足以让人舍生忘死地为它们大战一场。

一时间人人眼热,个个心动。但眼热归眼热,心动归心动,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轻举妄动。

仙山禁制的厉害,之前已经有很多人亲身体验过了。他们当中的不少人活着回来,向大家亲口描述了禁制的威力;而更多的人虽然不能再说话,却用自己当作教材,向大家演示了禁制的威力——代价,自然就是性命。

一旦触发禁制,生死就完全只能听天由命。运气好的能够捡回一条命,运气差的往往直接被轰得灰飞烟灭,甚至都不知dào

还有没有转世重来的机会。

这一年半以来,修士们已经非常深刻地理解了仙山禁制的强dà

,绝对不会再轻举妄动。

或者说,但凡敢于轻举妄动的,都已经以生命为代价,证明了这种做法的不可行。

但很多人心中正在期盼,期盼吴解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期盼他就算不能真的将仙山一刀两断,也要能够打破禁制,给大家一个吃肉喝汤的机会。

对仙山遗迹的探索,已经渐渐接近遗迹的核心地区,越往里面去,禁制的力量就越强,那些守护的阵法也越凶狠霸道。最近这一个多月来,散修们几乎是在用人命开路,每一点进展都要赔上一两条性命。

纵然不考lǜ

兔死狐悲的人情,就算从纯粹的数学上来推算,大家也都毛骨悚然。

死了这么多的人,有几个不是谨慎小心的?自己就算再怎么谨慎再怎么小心,焉知就不会死呢?

所以纵然明知若是禁制被吴解打破,仙山的宝贝肯定要优先分给他,但很多人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够做到。

这种拿性命博好处的事情,他们受够了!哪怕只能得到一点零碎,一点残羹冷饭,至少也比去冒生命危险好!

而且,这一年半以来,仙山遗迹之中的宝藏,已经成为了众人的一个执念。大家日日夜夜想的都是“遗迹的最深处究竟有什么?”这类的问题,要是吴解能够打破禁制,让大家找到答案,那至少可以帮zhù

大家放下这个执念。

一直以来,大家在仙山遗迹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犹如一群卑微的蝼蚁,任凭那可怕的禁制生杀予夺。要是吴解能够一刀劈了这该死的禁制,至少也能让大家念头通达一回啊!

所以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双眼睛都死死盯住了那圈金光,盯住了金光映照之下的那道赤红火刃。

金光的速度不快,但火刃的速度很快,双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山崩地裂,金光只是微微一震,便将火刃震得四分五裂,顷刻间化作无数的火星,消散在山石之中。

“唉!”

在这一瞬间,散修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叹息之中没有讥讽之意,而是充满了无奈和遗憾。

“再来一刀!”有人忍不住大叫,“多劈几刀,迟早能把它给劈了!”

吴解这一刀的威力的确非同小可——自从仙山出现以来,不知dào

多少人都试过从外面强行进攻,可他们从来都没能像吴解这样全面触发禁制,往往只是山石之中隐约有金光一闪,他们就连人带法器一起被震成了齑粉。

吴解这一刀虽然没能劈开禁制,可至少他并没有受伤,看起来精神抖擞,完全还有再战之力!

所以从那人开始,散修们便纷纷叫嚷起来,话语无不是鼓励吴解再接再厉,将这禁制彻底打碎!

但吴解并没有再接再厉的意思,他的表现很奇怪,看不到半点遗憾,也没有打算再来一刀的意思,只是斗志昂扬地看着仙山,看着透明的土石之下那圈金色的光芒,看着被金光笼罩的庄园。

过了一会儿,话音渐渐停歇,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的手。

他的双手,依然还保持着握住长刀的姿势;他的手臂,依然还在发力!

难道说,那一刀其实还没有结束?还有其它的变化?

想到这里,大家的心中都充满了期盼,既是期盼着看到闻所未闻的神妙法门,也是期盼着看到吴解挥刀斩破禁制的那一刻!

于是仙山上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听不到半点声音,就连山风也被火界拦住而吹不进来。

这寂静犹如潮水上涨一般,在仙山之中弥漫,渐渐地散修们觉得仿佛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变得那么响亮,犹如有人在胸腔里面呼啦呼啦扯着风箱似的。

如果这时候有一根针落在地上,没准能吓到不少人吧……

突然间,在这片寂静之中,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

这火焰星星点点,数量不多,但颜色却很奇妙,燃烧的位置更是不可思议——它们的颜色宛如在禁制的金色之中掺进了少许鲜红,而它们竟然是附着在禁制化作的金光之上燃烧!

“这……这是魔门的阴火炼阵之法吗?”有见多识广的修士暗暗纳闷,“除了魔门秘传的阴火,似乎没有第二种火焰能够附着在阵法上燃烧啊!”

不过他们很明智地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一则是考lǜ

到祸从口出的问题,二则是那火焰看起来堂皇大气,并没有半点阴森诡异的感觉。

“或许……青羊观这万古名门,也有类似阴火的手段吧……”很快,他们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将这个问题暂且搁下。

金红色的火焰越来越多,慢慢连成一片又一片。它们附着在金色的禁制上不断地燃烧,随着一片片连贯起来,火势也渐渐变得猛烈,甚至连周围的土石都被顺带着点燃,化为了金红色火焰的一部分。

金色的禁制好像是一只有灵性的巨兽,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连续地震动起来,试图将火焰震散震落。但这些火焰已经深深地侵入了禁制之中,和金色的光芒交融,难分彼此。禁制的震动非但没有能够将它们消灭,反而增强了它们的力量,让火势迅速增长,很快就完全蔓延开来。

它们从禁制出发,点燃一切接触到的土石,将偌大的仙山渐渐地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这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早春的太阳落山很早,早春的傍晚很冷很暗。可在遥远的东海之外,却有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山丘,屹立在波涛之中,散发出无穷的光热。

若是远远看去,大概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坠入了海里,正在海水中载沉载浮。

散修们已经完全被这奇异瑰丽的景色吸引,一个个目不转睛,心中除了惊讶赞叹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词语。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术?这究竟是多么神奇的力量!

以一整座山为燃料,熊熊燃烧的金红色烈焰疯狂地摇动着,犹如一个正在咆哮的巨人,从骨子里面透出强dà

和勇猛,令人望而生畏。

就在这时,吴解又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双臂再一次高高举起,背后的火翼再次展开,却比之前更加巨大,足以将数十人包裹在其中。

火翼的边缘,烈焰正在不断地喷发,化成鲜红色的炽热气流,更将周围的空气烧得滚烫,在夕阳下映出了一圈圈奇妙的金色光环。

而正在举起双臂作举刀状的吴解,就这样被金色的光环围绕,透出威严和强dà

的气息。

很多年后,当时目睹这一情景的散修们还会这样对后生晚辈说:“那一瞬间,他简直就像是天上的火神降临了人间!”

“隆不得太虚祖师会被尊为‘火神’!”陶土遥望着大师兄的风采,赞叹之余,又想起了五千年前那位天下无dí

的火灵子。

“大师兄现在当然还远不如太虚祖师,但他已经有这样的威仪,有这样的气度。真不知dào

当年的太虚祖师又是多么的威风霸气啊!”

“相信大师兄迟早会走到跟太虚祖师一样的高度……不过想要目睹那一幕的话,我就要努力修liàn

,争取突pò

入道的极限,踏入炼罡境界!只有这样,才能活到那个时候!”

吴解自然不知dào

自己发威的这一幕居然促使一贯修liàn

不够勤快的师弟萌发了强dà

的动力,事实上他根本不知dào

周围的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因为他全部的精气神都已经贯注在这一招之中。

此乃火部正法四大灵诀的第三式:焚山断岳,斩魔一刀!

天界斗神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斩妖除魔,妖魔们之中有很多体型十分巨大,“像山一样”绝对不是夸张之词。面对这么巨大的妖魔,寻常的手段根本没有用处,因为相对于它们庞大的生命力来说,斗神们能够造成的伤害简直微不足道。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妖魔往往具有极为惊人的恢复你,而且他们多半没有一般意义上的要害,跟它们的战斗,常常都会演变成漫长的耐力战,甚至于会被它们逃脱。

体型庞大绝对不意味着愚蠢呆笨,那些巨大的妖魔们智力丝毫不逊于小个子的同类,相反,因为庞大的体型,它们往往积累了令人惊惧的力量。这份力量不仅可以用来战斗或者逃跑,还可以用来做一点别的事‘|肾一比方说,自爆。

在四大灵诀尚未完成的时代,不知dào

多少斗神就是死在了这种巨魔自爆之中,壮志未酬身先死。

所以,当斗神们推演四大灵诀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要研究出一种能够以小搏大,有效斩杀这种巨型妖魔的手段。

这便是号称“焚山断岳”的斩魔一刀!

斩魔一刀,一刀两式。第一式是爆fā

全身的火力,以火翼推动,将法力催升到超过极限的地步,斩出足以消灭一般意义上“巨魔”的火焰长刀。

如果这一刀不能斩杀敌人,那么构成长刀的火焰就会崩散开来,附着在敌人身上,将自己调整到和敌人契合的模式,点燃敌人的身体。对于那些能够把山岳当球踢的庞大妖魔来说,被火烧其实没什么,以它们的生命力,就算整个身体都被点燃了,也可以烧个十年八年——甚至除非是炼魔神火之类的火焰,寻常火焰燃烧的速度还没它们恢复的速度快呢!

这种情况简直让人绝望,可斩魔一刀却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它会借助敌人的身体,源源不断培养强dà

的火力,并且将火力不断渗入敌人体内,让火力和敌人勾连起来,不分彼此。还会借助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尽可能地增强火势。就像此刻的仙山一般。而当火焰积聚到足够地步的时候,这一刀的真zhèng

杀招便会自然呈现。

随着吴解双手缓缓举起,几乎吞噬了整个仙山的火焰也缓缓地聚集了起来,化作了一把比仙山更长更高的赤红火刃!

这把火刃是如此的庞大,在它的面前,一个个的散修就宛如天河中散落的无数星辰,细小得几乎看不出来,只能见到星星点点的小黑点。

而之前还显得庞大无比的仙山,此刻却犹如一个金色的果子,摆在赤红的刀刃面前,在没有那种巍然屹立坚不可摧的感觉。就像是……只要挥动火刃砍下去,便能把它劈成两半!当心中浮起这种念头的时候,散修们几乎全都呆住了。吴解没有信口开河,他居然真的要把这仙山一刀两断!而就在这个时候,吴解终于将高举的双臂挥落。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已经巨大得让人看不清究竟有多高多长的赤红火刃斩落了下去,朝着光芒依旧明亮的禁制金光斩了下去。

金光猛地暴起,化作一朵足以将整个仙山包裹在其中的金色莲台,试图抵挡这一刀。但没有用处。莲台上的每一瓣花瓣,都流动着奇异的光芒,无数的符篆在光芒之中成型,组成令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的巨大法阵。但没有用处!金色的光芒剧烈地震动着,带着奇异的韵律,每一下震动都直透人们的心灵,让散修们纷纷无法维持腾空,犹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落在海里,变成了一群落汤鸡。但没有用处庞大得超乎想象的火焰巨刃缓缓斩落,犹如切一颗略微有点硬的生果子似的,在金色的莲台上略微迟滞了一下,然后就很顺利地切了进去,从上到下,再无停滞。

一刀切到底!

正如吴解所说的那样,整个仙山,就这样被切成了两半!

第十卷分海 第十六章 摧山分海,金山传承

吴解的斩魔一刀威力当真大得不可思议,这一刀斩落下去,便如同切水果一般,将偌大的仙山一刀两断。

但即便如此,这一刀的威力却还没有耗尽。

仙山并非只有水面以上的部分,事实上整个遗迹中的绝大部分位于水下,最重yào

的几处宝藏更是深深藏得很深。就算水面之上的山峰因为天灾而崩溃折断,也不会对整个遗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吴解的这一刀却比被任何天灾都更加致命,因为它根本就是针对整个仙山遗迹斩出去的。斩魔一刀挥出,气息感应之下,无论敌人有多么庞大都没有用处,因为在火焰燃烧的时候,它的气息就已经被彻底锁定,等到所有的火焰凝聚成刀锋再次斩落,就已经是必杀之局!

所以当那把赤红的火焰巨刃缓缓斩落,一直斩入海水之中,它都没有崩溃或者熄灭的意思,光芒反而更加猛烈,更加耀眼。

鲜红的光芒在海水之中折射开来,一层层扩散,扩散到方圆数十里,将视野所及的整个海面全都化为一片鲜红,就像是——浩浩荡荡的海水下面,正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事实上的确如此,吴解这一刀刀势未尽,依然在挟带着无穷的烈焰,沿着仙山隐藏在海水之中的部分一直砍下去。

这座仙山来历非凡,其中的禁制并非只有一层,而是层层叠叠,简直数不清。但斩魔一刀早已将整个仙山的力量转化为杀伤力,那些禁制无论多么强dà

都毫无意义,只能稍稍迟滞火焰巨刃斩落的速度,却根本不能阻止它的砍落,也不能改变自身毁灭的结局。

一道道金光在海水之中泛起,一层层金莲在巨刃下面绽放,然后被赤红的巨刃层层斩断,一层一层断裂溃散,化为无数的金光,在海水之中浮沉荡漾。

这些金光不时从海水之中升起,化为氤氲的金色雾气,沿着已经被斩成两半的仙山升腾起来,将众人包裹在其中。起初修士们都很谨慎地用法力将金色的雾气拦在体外,不过才刚刚过了片刻,就有修为较低而拦不住雾气的修士惊喜地大叫:“这雾气能够滋润魂魄!我的魂魄变得更坚固了!”

众人闻言,急忙撤去阻拦,任凭金色的雾气流入身体。果然正如那些人所说,这金色的雾气非但无害,反而充满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若有若无,犹如清泉流过心田,又似早春的雨雾一般滋润。

在雾气的滋润之下,众人都感觉到魂魄正在渐渐凝固,有些刚刚踏入通幽境界的人则更是借助雾气的帮zhù

让魂魄凝聚成形,一步就跨过了“知幽”、“见幽”这两个环节,达到了“入幽”的层次,省去了少则几个月,多则十余年的苦修之功。

修士们得了如此好处,看向吴解的眼神便更加友好了几分。他们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吴解以大神通斩断仙山,大家绝对不可能得到这番机缘……或许,如果不是他的话,大家可能到最后也只看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遗迹,根本就没办法发xiàn

隐藏在下面的那几层。

吴解自然也闻到了香气,感受到了金色雾气滋润魂魄的奇效。不由得在心中微微赞叹,对于当初布置仙山的前辈高人充满了敬仰之意。

可还没等他有所感慨,茉莉反而先开口了。

“嘿,这手段不错啊!”

吴解嘴一撇,没有搭理她。

“既然发xiàn

拦不住敌人,那就改变思路,将雷霆化为雨露,向对方市恩。如果来的是邪派中人,那么这种滋润雨雾也是一种强有力的御敌手段;而如果来的是正道中人,既然得了他的好处,待会儿就不能把事情做绝,必须留下一线一一于是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啊?这么复杂?!”杜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啊!”

“当然,败中求生,为门派的传承留下最后的一线希望。这种手段实在很不错!当初布置这处仙山的那个人,就算在我们的那个时代,也可以称得上是才智之士了。”茉莉连连点头,颇有赞许之意,“可惜啊!才智再怎么高也是虚的,要是他能够修成不朽阳神,凭借自己就能将门派传承下去,何必这种小手段!”

“说得也是!”

“所以说呢,对我们修liàn

者来说,自身的修为才是根本,其它的一切,才智也好,勇气也罢,宝物也好,人缘也罢,什么都是虚的。”

这话大有道理,不仅杜若听得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就连吴解也忍不住在心中点头。

茉莉不愧是长生不朽的妖神,虽然平时似乎很不靠谱,但在修道之路上早已走到了吴解必须仰望的高处,当她认认真真在修道方面作出指点的时候,当真是高屋建瓴,让人眼前一亮!

“现在自然咱们已经看穿了他的小把戏,那么师傅你就绝对不要再中他的计。且吃了鱼饵,把鱼钩扔出去就是。”

吴解微微一笑:“我既然受了他的好处,那就该多少承他一点人情才对。”

“这可不行!他这点好处并不是自愿给的,而是被你逼得无路可走,才不得不交出来的。这等于你凭自己的力量夺取来的,有什么人情可以承的?”

“如果它坚持不给的话,我能不能得到这番好处?”

“那它就完蛋了!”

“但它的确可以一拍两散,宁可自己毁灭,也不交出好处来吧?”

茉莉立kè

大摇其头:“师傅啊,你这种想法可要不得!追求大道的人,要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得了好处是理所当然的,没必要有什么感谢之意,更不用承什么人情啊!”

“这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这可是你当初的教诲啊!”

“当初的无上神君走错了路,咱们不是早就已经确定了这一点吗?”

茉莉愣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她对于吴解的说法并不赞成。但相对于过去吵吵闹闹的样子,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吴解相信,随着自己的修为不断加深,随着茉莉的眼界不断开阔,这个和当初无上神君时代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定会让她改变固有的想法,纠正那些错误的观念!

或许到那个时候,茉莉就能走出无上神君的阴影,甚至于走到不亚于昔年无上神君的高度吧……

说话间,赤红的火焰巨刃已经斩破了仙山遗迹的最后一层。随着刀锋前方的阻碍完全消失,一直凝而不散的刀意失去了目标,终于崩散开来。

这一刀如此庞大,如果完全崩散的话,只怕会将附近这一带的海水完全煮沸,吴解等人身处其上,免不了被滚烫的水蒸汽好好洗礼一番,犹如蒸笼里面的包子一般。他当然不愿意享shòu

包子的待遇,所以心念一动,不仅没有收起刀意,反而加倍发力,让这一刀尽量铺展开来。

刹那间,赤红色的光芒在海底飞快地延伸出去,不知dào

延伸了多远,一直到连吴解的目力都已经看不见的地方,才再也无法维持,崩散成无数的碎片。

下一瞬间,被炙热高温汽化的海水猛地喷涌,无尽的白色蒸汽沿着赤红刀芒的方向连成一条线,在这条线的位置上,海水被蒸汽排开,远远看去,就像是茫茫大海被这一刀的赤红刀芒直接斩成了两半!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一时间全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刀的威势,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过了片刻,赤红刀芒的热量耗尽,白色的蒸汽不再腾起,海面重新合拢,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阵海风吹过,蒸汽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但刚才那一刀斩断仙山劈开沧海的壮观景象,却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修士心中!

因为被吴解这一刀的威势震慑,接下来的“分赃”环节中,散修们表现得很规矩很老实,完全唯吴解马首是瞻,无论他说什么都赞成,毫无质疑或者反对的声音。

这座仙山极其庞大,上下几层遗迹里面收藏的东西也很多,要放在平时的话,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不知dào

要死多少人。可这一次却进行得很平淡,不起半点波澜。跟吴解的那惊天一刀相比,什么法器或者丹药都显得黯然无光,让人提不起兴趣。

所以事情的进展就很顺利了——炼罡高手们沿着吴解劈开的那道裂缝深入仙山之中,将宝贝源源不断地运上来,然后吴解在其中先分出了很大的一部分——这是给其他各派的,他们的弟子无缘无故在这里受到袭击,甚至于送了性命,杀人者固然逃不掉,可仙山分宝的时候不给他们留一份的话,也是说不过去的。

分出了这一份“抚恤金”之后,吴解又将记载功法的玉简——检查,收起了其中的两块,剩下的任由散修们自由抄录复制。

这两块玉简记载的并非功法,而是很多古代的事情。其中不少都牵涉到了青羊、白帝、赤霞三宗,更有一些可以算得上是门派隐秘,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仙山之中的丹药和法器,吴解就只给了散修们很少的一部分。

这倒不是他小气,而是因为散修们得到的好处已经足够多,甚至可以说,已经给得太多了!再给他们更多好处的话,那就很容易滋长他们贪得无厌的心理,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数不清的宝贝被吴解和陶土收入囊中,散修们要说不眼红不嫉妒,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他们思前想后,却也只能长叹一声,满脸苦涩。

若是当初各派弟子过来的时候,他们肯好好商量的话,这些丹药和法器少不得他们的一份,甚至可能有一半都是他们的——以往大派弟子和散修一起寻宝,多半都是按照这个比例分配。

但他们却因为贪心作祟,想要独吞所有的宝贝,最后落得如此结果。

吴解让出的那些丹药和法器,并不是胡乱转让的,而是针对那些有亲人朋友探索遗迹死在其中的人。换句话说,这也是抚恤金。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贪心,至少这份抚恤金的数量,是应该丰厚很多的啊!

“大师兄,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将数不清的宝贝流水一般收起来的时候,陶土很没有底气地问,“你看他们的眼神,简直像是饿极了似的……”

“没问题。”吴解笑了笑,很不客气地说,“这仙山里面的功法,不少都是可以载入藏二层的。他们能够得到这些,已经是很大的好处。再不知足的话,我不介yì

动刀子帮他们清醒清醒。”

“可……我们也拿得太多了吧?”

“不多。礼尚往来嘛,你觉得如果刚才他们赢了的话,会把宝贝分给我们吗?”

“应该不会。”

“那就对了。”吴解点了点头,继xù

将数不清的宝贝收了起来。他想了想,又说:“你别看他们这样,其实我跟你打赌,很多人都私下克扣了一些。加上之前探索的成果,大概整个仙山遗迹里面,总有是五分之一落在了他们手上。”

“可那也不多啊……”

“相对于这座仙山来说不多,但相对于一般的探险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吴解冷哼一声,“不信你可以仔细看看,我打赌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会刻意避开你的目光。”

陶土按照他说的,朝着散修们仔细看去,果然很多人都扭过头去,不敢跟他对视。

“咦?!大师兄你怎么知dào

会这样?”

“这很正常,偷了东西的人,总是害pà

被当场抓住的。”吴解忍不住笑了,“师弟啊,你不要把这些老江湖当成什么厚道的人。如果不是他们已经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这么老实就放qì

吗?”陶土恍然大悟。“不过呢,人心总是不知足的。如果不是有我的武力压制,他们只会贪得无厌,把所有的宝物都搜刮走,没准还要为了争夺宝物大打出手——很可能这里的百十来人,到最后能够活着离开的不到一半。”

“啊?!”

“所以你想啊,这次他们得到了一些宝物,得到了不错的功法,还不用生死厮杀来争夺……至少对于大多数的修士而言,现在这个结果,远比我们不出现,任由他们自己杀出个结果来更好。”

说到这里,吴解的话锋一转,又说道:“师弟啊,你知不知dào

为什么这次的事情会有这样的结局?”

“因为大师兄你本领高强啊!”

“那么,如果当初你们也有我的这种本事呢?”

“那怎么可能……”

“师弟啊!‘不可能’这种话,凡人说说倒也罢了,我们是修士,是要违反天地循环之理,追求长生不朽的。‘不可能’这个词,在我们的词典里面是不存zài

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当初那一次战斗之后,易师弟和言师弟都闭关修liàn

,连乐师弟也是如此,对吧?”

“是啊。”

“你呢?”

陶土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吴解的意思。

“我懂了!回山之后,我就闭关苦修!”

吴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

“你的功法天然比我们长寿,这是好事。可长寿的同时,却不能因此懈怠啊!须知这世上的大部分修士,都不是死于寿元,而是死于搏杀啊!”

点醒了这位在二十七代弟子之中最为懒散的师弟,吴解此行的目标就算是全部完成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就带着数不清的宝物,回到了青羊山。

当那些宝物被送进宝库之后,吴解带着那两枚记载了很多隐秘的玉简拜见了掌门真人。

“这两枚玉简上记载的事情很特别。”掌门真人接过玉简,扫了一眼,眉头跳动了一下,露出了少许惊讶之色,“其中还用了特殊的密文,真是出人意料!”

“密文?”吴解一愣,好奇地问,“什么事情需yào

用密文记载呢?”

“是关于遗迹的来历……这座遗迹,其实是当初和青羊、白帝、赤霞、黑土并称的金山一脉所留下的。”掌门真人话出惊人,但却也没怎么让吴解惊讶。

能够知dào

那么多隐秘的,必定是上古时代道门内部的人物。想来想去,总之不外乎神山五子的传人。

“那么,金山一脉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遗迹呢?”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当时正邪之争差不多到了最激烈的时候,经常有门派被整个消灭。所以无论正道还是魔门,都在努力留下可以帮zhù

传承的东西。这样的话,就算门派现在暂时覆灭了,将来或许还有重新恢复的那一天。”

吴解点了点头:“我记得太上祖师说过,我们青羊观当初也有过暂时灭门的情况。”

“对啊……门派可能暂时消灭,但只要传承之物还在,只要功法还没失传,迟早都有再次复兴的那一天。”掌门真人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透过了无穷的岁月,和上古时代的前辈祖师们遥遥对视……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一章 本命法器

在无尽的幽深黑暗之中,一个孤寂的人影端坐于旷野之上,周身泛着微微的红光,隐约映出他的面容。

依然是二十岁上下的青春面孔,但纵然闭着眼睛,也能从眉宇之间看到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味道,那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才会有的气息。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吴解的确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纵然容貌依旧年青,岁月却还是在他的身上刻下了痕迹

但对于无漏之身的炼罡飞仙来说,岁月能够刻下的痕迹毕竟很有限,除了那一丝成熟气息以外,他的容貌和数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长生者,这就是无数才智勇毅之士竭尽心力,不惜散尽家财,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孜孜不倦求仙的关键所在。

超脱于生死之外,超脱于岁月之上,才能有真zhèng

的逍遥。

吴解缓缓地运转火部正法,用魂魄之中的元气一点一点滋润收藏在其中的法器,过了不知dào

多久,渐渐感觉到那件法器已经被滋润到极限,不可再强行温养,这才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心神一动,一道黯淡的红光已经从胸中飞了出来,停在面前的空中。

那是一把长度超过三尺的斩刀,既宽且厚,虽然没有任何的装饰,就连光芒也并不耀眼,但朴素之中却透出沉稳和刚强的气质。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够感觉到它蕴含着的强dà

力量。

这力量并不锋利,也并不凶狠,却充满着一往无前的坚决果duàn

,仿佛一位下定了决心的人,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能拦住他。

“好刀!”尹霜忍不住赞了一声,“强而不凶,厚重如山岳,这刀和我以前见过的刀类法器截然不同!”

吴解笑了笑,收起这把斩刀,站了起来。

“所谓本命法器,原本就是应该映照心灵的。这把刀反应的是我的内心,当然会是这个样子。就像你的那把剑,锋利得让人害pà

。”

“但这刀不是你的本命法器吧?里面还能感觉到不属于火部正法的气息,应该是用现成的法器改造的吧?”

吴解点了点头,暗暗佩服尹霜的眼光。

这把刀的确不是他亲手炼制的本命法器,而是从当初的仙山遗迹——也就是金山派的传承宝库——之中得到的。

吴解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把刀,而是将它和很多别的法器一起交给了负责管理仓库的师叔。因为数目庞大的缘故,那位师叔担心自己的眼力可能不够出色,担心漏掉一些宝贝,所以请来了本门最擅长炼器和研究的两位长老,请他们仔细检查一番。

结果这一检查,还真的发xiàn

了好几件真zhèng

意义上的宝贝!

这几件法器乍看上去和别的法器并没有区别,可仔细检查的话,就会发xiàn

它们的物性已经被淬炼得非常纯粹,更有奇异的韵律蕴含在其中,既像是灵性又不像,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着它们,两位长老的反应很奇怪。他们既不显得高兴,也不显得遗憾,反而轻轻地叹息,充满了悲凉之意。

当吴解忍不住询问究竟的时候,他们才说出了这几件法器的来历。

它们是在悠久的岁月之中散尽了灵性的法宝。

正如人的寿命有极限,法宝也是一样。绝大多数的法宝都需yào

源源不断地得到主人的温养,否则就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吸纳天地元气。天气元气是驳杂不纯的,久而久之就会成为妨害,慢慢地消磨法宝的灵性。

“就算是我竭尽全力打造的顶级法宝,大概也只能放置三千年,然后就会失去灵性,成为一件威力很大的法器。”丹枫长老将一枚青色玉印托在手上,目光之中满是惋惜和同情,“这件法宝的制作手段比我高明得多,可它失去主人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最后法宝的灵性终于被慢慢消磨殆尽,退化成了法器。”

“但它们并不只是法器。”叶鹰长老说,“金山派不愧是和我们并称‘神山五子’的大道传承,他们在布置秘库的时候,就考lǜ

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将守护秘库的法阵做得很特别,几乎将各种驳杂的天气元气都排斥出去,秘库之中完全是纯粹的金山一脉真传气息!”

“那为什么这些法宝还会退化呢?”

“嘿嘿……天地元气的驳杂,可不仅仅只是指气息方面的,更重yào

的是‘意志’。天地没有意志,天地元气之中蕴含着的意志,是世间众生散发的。不知dào

多少岁月以来,这些意志已经无处不在,就算是最上乘的法门也不能将它们完全驱除。”

“如果法宝有主人的话,主人的意志是有压倒性优势的,天气元气之中蕴含的众生意志并不能对它造成影响。但当法宝失去了主人之后,这众生意志就开始慢慢侵蚀它本身的元灵,一点一点地将它磨灭,最终让它泯然于众生之中……这是任何大神通也无法避免的事情。”丹枫长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有生就有死不能超脱的话,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吴解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他的话,而那位师叔已经忍不住问:“从法宝退化成法器的情况,我也见过几个。可为什么它们的情况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截然不同呢?”

“这就是金山派的那些前辈高明的地方了!”说到专业知识,叶长老的脸上顿时焕发了神采,“他们将法宝收藏在充满金山一脉气息的地方,这样法宝吞吐的就只有金山一脉的气息,久而久之,法宝的性质便被不断地提纯,最终纯化得和这种气息完全契合,成为了超乎想象的纯净之物!”

“那它们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呢?”那位师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它们可以用来做为本命法器。”叶长老一句话把二人听得目瞪口呆。

“本命法器?!那不是要自己一点一点搜集材料,自己动手炼制,再自己慢慢温养成型的吗?怎么能用现成的法器来做本命法器呢?”

“一般的法器当然不行,因为里面杂质太多了——本命法器之所以强dà

,关键原因就是纯净。它的物性是纯净的,和主人完全契合,所以能够将主人的法力完全发挥出来,才能有超越常规以上的威力。”叶长老将一把两寸多长的雪白短剑托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犹如父母抚摸初生的孩子那么小心翼翼,“可这几件法器不同,它们足够纯净了,只要用合适的办法,很快就能转化成本命法器。”

“什么办法?”那位师叔的声音顿时就大了,他随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我的本命法器,材料都还没搜集齐全呢……如果有一件现成的本命法器可用,那就省事多了!”

“办法很简单,转修金山派功法便是。”丹枫长老哈哈大笑,“本门也收藏了一些金山派的功法,加上吴解这次找到的那些……仔细整理一下,应该可以整理出一两门足以摆上藏三层的功法来。只要你转修了那种功法,再花个三年五载,把自己的真气法力都转换成金山一脉,自然就能够和这些法器完全契合——没准温养个百儿八十年之后,它们还能再次生出灵智,重新恢复到法宝的地步呢。”

那位师叔闻言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意动。

就算在青羊观内部,真zhèng

有信心可以照见本心,踏入还丹境界的弟子也不算太多;而坚信自己能够渡劫飞升的则更少。很多弟子一生的理想就是达到凝元境界的巅峰,今生打好坚实的基础,以求来世能够更进一步。

虽然转世轮回这件事并不是很靠谱,但相比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可能的渡劫飞升,这终究还算是一条出路。

既然已经不考lǜ

飞升的问题,那么就没必要再坚持本门无上功法,换修金山一脉的功法,自然也并无不可。

那位师叔沉思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藏,去研究金山派的功法了。

一件杰出的本命法器,甚至于可能是法宝——这份诱惑实在太大了!

等这位师叔走远了之后,刚才保持着沉默的吴解开口了:“如果不想转修金山派的功法,还有别的办法吗?”

“天下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丹枫长老摇头,“这几件法器已经被炼得如此纯净,除了金山一脉的功法之外,再没有别的功法能够和它们契合。比方说本门的太上九转丹经,如果用金山派功法能够将这些法器发挥出十成威力来的话,用九转丹经就只能发挥出三成到四成的威力,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真的没别的办法吗?”吴解继xù

追问。

“有也有,只是有点浪费……”叶长老想了好一会儿,还真的想出了一个办法,“你可以把它带到幽冥世界去,用纯粹的魂魄之力和它沟通,唤醒它的灵性。然后用魂魄之中的纯净元气去温养它。纯净的元气无所谓功法,自然能够和它契合。等到它的灵性被唤醒,因为和你元气契合的缘故,也能发挥出强dà

的威力来——大概是近似于本命法器的威力吧。你打算这么做吗?”

吴解点了点头,刚想要回答,丹枫真人却抢先劝道:“吴解啊,你所修liàn

的灵霄火部正法威力无比,而且功法本身就有好几件特殊本命法宝的炼制之法。与其浪费那么多的元气来重炼一件和你功法并不很相衬的法器,还不如用别的东西凑合呢——我有一件不错的法宝,有焚天煮海之威,等你凝就真元之后,我就把它赠送给你,如何?”

吴解一愣,想不到丹枫长老竟然如此大方——法宝可不是法器,每一件法宝都称得上颇为珍稀,很多还丹境界的修士一辈子大概也就一件法宝,就是从本命法器温养起来的那一件。

丹枫真人虽然炼器之术冠绝本门,甚至能够制造法宝,可法宝制造出来是要温养的,不经过充分温养的法宝,其实比法器也强不了太多。

他既然说得那么郑重其事,那件法宝必定是已经经过充分温养的。他慷慨地将这样的一件法宝送给吴解,只为了让吴解坚定信念,在火部正法的道路上勇猛向前,不要左顾右盼,不要浪费时间精力——这份殷切之意,让吴解不由得心中一暖,充满了感动之情。

但他却还是固执己见:“师叔祖请放心,我另有办法,不会因此妨碍了修道的。”

既然吴解都这么说了,两位长老当然就不好再劝。于是吴解从那几件纯净得或许该被称之为“法宝胚胎”的法器之中挑选了一把没有开锋的短刀,带着它来到了幽冥世界,开始用魂魄之中的元气温养它。

吴解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真是想不到啊!一年前的时候,这把刀看起来还是一把有点花哨的金刀,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尹霜注视着那把暗红色的大刀许久,忍不住赞叹,“灵霄火部正法,果然不愧是当年天下无dí

的太虚子所修liàn

的功夫,真是太厉害了!”

这一年多来,她也一直在幽冥世界修liàn

,和吴解差不多是邻居,亲眼目睹着那把花哨的金刀一点一点地变化,最终变成如此模样。心中对于吴解的灵霄火部正法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的血神经也不差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已经修成了第二处血窍,正在修liàn

第三处吧?这第二处修liàn

的是什么?是心还是手?”

“你这家伙简直长了一对二十四k的氪金狗眼啊!我才练成第二处血窍没几天,你怎么就看出来了?这不科学!”尹霜吓了一跳,死死地盯着吴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喂喂,你真的是我的老乡吴解,不是什么域外天魔变身的?”

“你听说过能踏入幽冥世界的域外天魔吗?”

“难说,没准有变种。”

“连还丹祖师们都没遇到过变种,偏偏被你遇到了?你这手气堪比两块钱买中五百万啊!”

“切,我连穿越都遇到了,五百万算什么!”尹霜很不屑地撇撇嘴,“要是拿出钱来就能买个能够穿越回去的机会,我可以堆五百万两黄金出来!”

吴解闻言,脸上的笑容敛去了许多,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算已经过了五十多年,游子思乡的心情,依然还令人酸楚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收拾好心情,按照茉莉的教导,开始就尹霜的血神经提出意见。

血魔宗的血神经,号称是可以修liàn

成为神魔,撕裂虚空前往域外魔界的无上功法。但在茉莉这魔道巨头面前,它“无上”的程度也就属于“啊想法不错……”的地步罢了。

若非茉莉不能亲自动手检查尹霜的情况,而尹霜又限于入门之时的心魔誓言,不能泄露本门功法,只怕她早就已经把血神经改得面目全非了!

哪怕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想出了很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构思,足以帮zhù

尹霜将并不完善的血神经修补完全,甚至于更上一层楼,超过整个血魔宗只有宗主才能修liàn

的那份所谓“完全版”。

听到吴解居然对于魔道功法提出意见和建议,尹霜一开始笑嘻嘻没当回事,但她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然后转变成了惊讶之色,再然后化为了狂喜。

吴解的建议——事实上是茉莉的建议——当真是一语中的,每每都从她想不到的地方着手,将一个个困扰她的问题轻易解决,犹如一位绝顶的棋手,轻轻松松就把困扰业余菜鸟的艰深残局解析明白,还给出了超乎想象的最优解!

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怀疑吴解的来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和思考之中。

茉莉的指导源源不断地讲了小半个时辰,当她终于说完了之后,尹霜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进入了类似闭关的状态

吴解笑了笑,在她附近坐下,开始为她护法。

在过去的这一年多里面,他们就是这么相处的——也正是因为有值得信任的同伴守护,他们才敢于在危机四伏的幽冥世界里面长期潜修。

护法的时候当然不能修liàn

,所以他干脆就把那口暗红色的大刀拿了出来,随手舞动,练习着自己当初还没踏入仙门的时候,在东楚国长宁城里面学到的刀法。

人间的刀法和仙家法术相比,威力自然远远不如。可他这把刀却一反仙家炼器的常态,乃是将斩魔一刀的刀意不断炼入其中而成,本身的威力已经大得可怕,所缺的正是巧妙的运用。

好好地温习和重练昔日的刀法,既可以让他充分熟悉这把会在很长时间里面陪伴自己的法器,也可以让这口宝刀之中重新诞生的那一丝灵性适应他的战斗方式。

唯有法器和人的契合,才能将彼此的力量都完全发挥出来。

尹霜这一闭关,就是断断续续地好几个月。

当她又一次闭关出来的时候,吴解得到了师门秘法传来的消息。

林麓山病重,将要不久于人世!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章 文华化龙

事情说起来有点巧,巧得让人有些不安。那天尹霜才刚刚出关,跟吴解聊了几句话,师门用来在幽冥世界传讯的秘法飞魂剑就呼啸而来,传来了消息。

当这一剑划破幽冥世界的昏暗,从天而降的时候,吴解和尹霜全都被吓得不轻。

正邪不两立的规矩,任谁都是知dào

的。正派弟子勾结魔道,神门弟子勾结正道,这都是近乎于欺师灭祖的重罪,不需yào

审判就可以直接处死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两个人在幽冥世界偷偷见面,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过幽冥世界这么大,出没的修士们又不多,他们日日潜修,理论上根本不会被人发xiàn

。就算是被发xiàn

,也不大可能一下子就被戳穿彼此的身份——吴解和尹霜都刻意地将魂魄的模样变得有些模糊,除非有还丹高手用神识仔细搜查,看穿了他们修liàn

的功法,否则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这毕竟只是自我安慰的话,他们在做的事情,毕竟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这一剑破空而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发xiàn

了”!

尹霜当时就想要动手迎击,吴解则打算跳上去拦住飞剑,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

正在惊惶之际,茉莉大吼一声“那是传讯飞剑!”才让吴解镇定了下来。

他定下神来一看,那的确是传讯飞剑而已。

虽然气势汹汹,疾若闪电猛若奔雷,但光芒的颜色的确是传讯飞剑所特有的。

他这才放下了心,提醒了尹霜一声,同时按照本门秘传,施展特殊法术将飞剑收了下来。

看着吴解轻描淡写地将那把仿佛要一剑杀死他们的灰色飞剑收了,尹霜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才发xiàn

整个人似乎都脱力了,甚至连魂魄都有些不稳定的迹象。

刚才实在是被吓得太狠了,已经到了足以动摇道心的地步!

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问:“究竟怎么回事啊?你们青羊观的传讯飞剑也太威武霸气了吧!这究竟是传讯的还是吓人的啊!”

吴解没有回答,愣愣地捧着飞剑发呆。

“唉,怎么了?”

被尹霜轻轻拍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话音之中充满了悲伤:“师门传讯说,我的结拜弟弟林麓山病重,恐怕不久于人世了。”

尹霜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之前闲聊时候提起过的事情,纳闷地问:“你这个结拜弟弟好像比你小两岁对吧?那他才四十九岁啊,这也死得太早了吧!”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吴解叹道,“按说麓山他一生积德无数,又有冠绝天下的文运护身,怎么也不该死得这么早才对!”

“你准bèi

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惜之前那个隐匿气息的法门还没练成,否则我也可以一起去了。”尹霜有些遗憾,“那个法门虽然消耗的真气不多,但构思却极为巧妙,对于法力的运用简直称得上是艺术。我估计至少要花三五个月的时间才能初步摸清门槛,想要完全练成,大概需yào

十年吧……”

“十年练成,已经很快了。”吴解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说完,他的身影便渐渐淡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霜一直站在原地,等吴解返回阳世之后很久,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打算继xù

修liàn



“这小子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背后突兀地传来,吓得她差点尖叫起来,整个人纵身向前冲去,同时手一扬,一道猩红剑光刺向背后,想要用这种双管齐下的手段拉开距离。

但她既没有能够冲出去,也没有能够放出飞剑。

一股她很熟悉的力量凭空压了下来,将她压住,动弹不得。

“小丫头,不要这么毛毛糙糙的。”那苍老的声音淡淡地说,“我要杀你,几十年前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尹霜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天眼师叔?”

一团灰暗的气息慢慢从她背后转了出来,化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用黑袍子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就没了那种诡异的气息,看起来犹如随处可见的寻常老者一般。

“当然是我,除了我之外,还会是谁呢?”血魔宗仅次于掌门彬林的第二高手天眼老人眉头紧锁,很不高兴地看着尹霜,“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找男人居然找上了青羊观未来的掌门人……他将来可是要出家的!你连道士都不放过啊?好色也该有个限度嘛!”

尹霜已经想了很多说辞来解释,却不料天眼老人根本没提什么欺师灭祖的问题,反而一句话就给她定了“好色”的罪名,顿时目瞪口呆。

天眼老人见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这丫头是那种天生喜怒不形于色的怪胎呢,原来也会害pà

会吃惊啊!看来不是你的性格问题,是没有遇到真zhèng

值得你在乎的事情吧!”

“师叔明鉴!”

“我当然明鉴,我是天眼啊。”天眼老人打了个哈哈,脸色严肃了起来,“你们究竟准bèi

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难道你们就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只能在幽冥世界偷偷摸摸见面?”

“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天眼老人雪白的长眉挑了一下,淡淡地说,“至少还有三个办法。”

“三个?!”尹霜失声叫道,“请师叔指点!”

“第一个办法,你们俩手拉手往冥河里面一跳……下辈子至少有五六成的机会投胎在一起,不过很可能是兄妹什么的……”

尹霜皱了皱眉,对于这个简直就是殉情的主意很不以为然:“下辈子的事情,有点太远了。”

“第二个办法,你们一起背叛师门投靠弃剑徒去,理论上说,只要弃剑徒肯发话,天下没人敢追究你们欺师灭祖的罪名。”

“弃剑徒都六百多岁了,眼看着快飞升了吧。就算他真的肯庇护我们,也庇护不了多久啊!”尹霜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这位师叔脑子究竟怎么想的。她只是想要找个比较稳妥的,不容易被人发xiàn

,不用担心被清理门户的办法和吴解偶尔见见面,为什么天眼师叔的办法都是冲着“殉情、私奔”这种方向发展呢?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天眼老人语气依然很平淡,眼中却有寒光闪过,“你们各自成为一派宗长,然后做什么都方便。”

“这也太远了吧……”

“很远吗?吴解那边要熬辈分,或许会慢一点,但咱们神门可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还丹有成,再通过决斗杀了现任宗主,你就是血宗之主了。”

“我现在才炼罡境界,距离还丹,至少还得几百年吧……”

“哪里用的得几百年这么久!以你们的进步速度,二百年之内肯定能成就还丹!”

“师叔您太看得起我们了……”

“我当然看得起你们。你们可是谪仙人啊。”天眼老人微微一笑,说出了让尹霜莫名其妙的话来。

“谪仙人?”

“嗯,你们自己大概不记得了,但我可以肯定!那个吴解根本不是什么太虚子转世,你也不是天外天民间的寻常小女孩,你们俩是因为某个愿意被贬下凡的谪仙人!”

尹霜哭笑不得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说:“师叔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觉得我们不像……”

“你觉得不觉得,那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我已经确定了。”天眼老人微笑着说,“普天之下或许会有我算不出来历的人,但绝对不会这么巧!我已经秘密调查过,你跟吴解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而且你们的关系还这么好一我是天眼不是瞎眼,事情都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在天界就是情侣……嗯,可能一个是神将,一个是女仙,因为私下偷情违反天规,所以被贬入凡尘……”

看着一贯冷静沉着的天眼师叔兴致勃勃地编造着充满民间传说气息的故事,尹霜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心中更是五味夹杂。

逃过一劫的确是好事,但……为什么感觉这么复杂呢?

她跟吴解只是单纯的老乡而已,怎么就变成偷情了呢?而且前世里面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啊!天眼师叔这联想力也太丰富了吧!

眼前这位怎么看都像是人间说书匠的老人,真的是魔门八宗最有名的贤者吗?这个世界简直疯狂了!天眼老人滔滔不绝地说了小半个时辰,编造出了一篇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然后满是同情之色地摸了摸尹霜的头:“放心吧,等回去之后,师叔我就宣bù

收你为传人,从此你就住在观星台旁边,嗯,我再弄个阵法帮你遮掩,这样你们放心地私会,绝对不会有人发xiàn

的!”

尹霜犹豫了半天,忍不住问:“师叔,为什么您要帮我们?”

“因为很有趣。”天眼老人的回答让她再次目瞪口呆,“自从我把布衣神相秘传玄功和神门秘法结合起来之后,世上任何事情都能看出一点端倪,算出一点前因后果。唯独你们俩的事情,我一点也算不出来……未知是最有趣的!”

“因为未知?而不是因为同情或者别的什么?”

“你糊涂了吗?我为什么要同情你们?我帮你们,纯粹是因为这样让我高兴。”天眼老人笑了笑,身影渐渐淡去,“小丫头,不要被那个正派的笨小子给传染了!咱们神门中人,从来都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

尹霜将他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先是犹豫,最后释然地笑了。

神门中人做事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所以既然她很喜欢和吴解相处,那神门的规矩也好,正邪不两立的原则也好,都算不了什么!

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吴解当然完全不知dào



此刻,他正带着徒弟林孝,乘着狂风,在天空中疾驰。

从安丰县到长宁城的距离并不远,所以虽然一开始稍稍耽搁了点时间,但大概一刻钟之后,他们便在天上远远地看到了长宁城。

看到长宁城的那一瞬间,吴解和林孝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一圈白色的光华正在长宁城上空流动,宛若一条白龙在空中盘旋游荡,但它所散发出的,却不是龙族固有的威势,而是一种空灵清澈的感觉,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心灵深处被触动了,不由得有些出神。

吴解毕竟修为高深,很快就收住了心神,催动脚下的云气,带着林孝飞到了长宁城外。

等到距离近了,他便看出了那白光的来历——它哪里是什么白龙啊,分明就是一股磅礴浩荡的文运,正在游荡变化,翻腾不止!

这文运的来历不问可知——普天之下的才子之中,除了林麓山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具有如此磅礴的文运呢!

吴解施展法术,将师徒二人的身影隐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长宁城。

他刚才已经注意到,长宁城的城墙上坐着好几位修士,都在看着那股翻腾的文运出神;而等到进了长宁城,更发xiàn

修士比比皆是,从城门到相府的这段路上,至少遇到了十几个!

这十几位修士的道行并不高深,最高的也才不过百炼境界,甚至还不如林孝。但数目如此之多,实在让人有些担心不安。

等吴解来到了相府,眉头顿时一皱——相府看门的两个家丁,早已不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人,而是两个通幽境界的修士!

于是他停下脚步,撤去法术,显出了身形。

“咦?麓山他什么时候这么阔气了?居然能够找两个通幽境界的修士来看大门,很有面子啊!”

他这样说着,带着林孝向相府大门走去。

那两个修士见他们过来,顿时眉头一皱,上前阻拦。

“此乃相府,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我们怎么成了闲杂人等了!这是我家!”林孝顿时升起了,“方伯呢?老王呢?前段时间我来京城探望父亲的时候,还是他们看门的,怎么换成你们了?你们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在这相府当差?!”

两个修士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森然寒意。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吴解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边,两团灼热的火苗无声无息地落向他们后颈的位置,轻轻松松地烧穿了他们的护身真气,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压,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停在了那里。

这两人下意识地用真气去抵挡,然后就变了脸色,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额上冷汗都流下来了。

“前……前辈,有话好说啊!”

“是啊!是啊!您要打要罚都行,请先收了法术行吗?”

吴解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冷哼一声,两团火苗反而变得更加炙热,让两个修士汗流浃背,连衣服都弄湿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站在麓山兄弟的家门口?我兄弟他怎么了?”几个问题接二连三地问了出来,眼中更是杀气腾腾,“赶快回答!如果有半点隐瞒的话……哼哼……”

二人从吴解的冷哼之中听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更是吓得双腿发抖,急忙解释了起来。

这事情说来有点话长——大概两个月之前,林麓山偶然生病,原本应该不是很大的事情,但他却就这么渐渐病重,无论什么药物都无法奏效,也完全看不到半点好转的意思。

虽然陛下和很多同僚、弟子都非常担心,但林麓山并不怕死他只是有点遗憾,没有能够把国家重新扶上正轨,也没有能够坚持到旱灾结束,感觉有点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意思。

这时候他已经无力再处理政务,每天在家休养。不知dào

怎么的,他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的理想,想起了“诗文千古”的理想。

于是,他提起了早已尘封多年的文笔,开始写诗作文。

说来也怪,他这一开始写诗写文章,身体的情况立kè

有所好转,虽然人还是在慢慢消瘦,可精神上却好多了。

大家都不明究竟,但既然这样有效,林麓山就开始不断地写啊写啊。

随着他写的诗文渐渐增多,一股文运在长宁城上空凝聚了起来,渐渐化作了白龙的形状,不停地翻滚。

这一幕当然瞒不过修士们,于是很多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想要知dào

究竟,顺便捞一点好处。

这两个看门的,自然也是如此。

“文华化龙?开始写诗文了?”吴解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了一丝奇异的猜想……如果说这文华是从林麓山开始写文章的时候才出现的,那么它们应该就是林麓山本人的没错了。

可为什么他的文华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呢?

莫非……又是什么“感天动地”之类?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章 应运之人

修士们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正常情况下他们游走在尘世之外,视名利如浮云,视钱财如粪土,很有些超然物外的感觉。但当他们发xiàn

可以通往更高境界的机缘出现时,他们就会摇身一变,变得急切甚至于急躁,完全没有了世外高人的风度。

比方说那两个通幽的修士,明明已经是明了真性不惧生死的人物,但却完全不顾身份,居然跑到宰相府当家丁,来为林麓山看门,当真是奇哉怪也!

须知,通幽修士在天下各派都是值得重点培养的人物,除了青羊观这类名门大派,大多数门派甚至二三十年才能出一个这样的弟子,每一个都被视为未来的门派中坚。平时悉心教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让他们看门!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当吴解如此取笑的时候,那两个修士满脸愧色,其中一人叹道,“我踏入通幽境界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明明感觉心性的积累已经足够,但却因为功法不够上乘,无法凝聚阴阳二气冲激而成罡风……”

“我更惨,已经好几次冲激罡风成功,却因为真气强度不够,每次形成的罡风都会溃散……”另一人更是充满了悲戚之色,涩声说道,“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真气的强度就是不够!无论我怎么努力修liàn

,无论我怎么积累,真气的强度始终就是不够!”

“但这跟你们跑到我兄弟家里来看大门,又有什么关系呢?”吴解纳闷地问。

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地反问:“难道前辈不知dào

吗?”

“我最近这一年多,一直都在闭关。”

二人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详细解释了一番:

自从长宁城上空出现文运如龙流动的异象之后,各方修士便纷纷过来查看究竟。后来也不知dào

是谁传出消息,说这景象乃是有人顺应天命厚积薄发所形成的,待得他的天命结束,这股强dà

的文运就会转化为大气运。若是谁走运分润了一星半点,立kè

就能够事事顺心,修liàn

寻宝、无往而不利!

起初,修士们并没有轻易相信这怎么看都很荒谬的谣言。但不久之后,便有出身名门的修士在本门典籍之中查证了这种说法,并且详细补充了其中的内容:

五运乃是天地造化的大气运,但它们不仅仅是气运,也是一种责任。得天运者,需yào

治理天下,繁荣国家;得道运者,需yào

著书立说,教化苍生;得福运者,需yào

行善积德,造福一方;得文运者,需yào

诗书万卷,著作等身;得武运者,需yào

投身军旅,征战沙场。

假设一个人得了运势却不履行责任,运势之力就会渐渐累积起来,不能给他应有的好处。而如果这个人并不想要这份好处,也坚持不履行这份责任,运势之力便会积累到一个惊人的地步,最终等他死后消失在天地之间,等待下一个应运之人。

有时候,这个人在临死的时候会突然改变主意,重新履行责任。这就如同在大坝上开了个缺口一般,长久积累的运势之力会如同洪水一般倾泻出来,磅礴浩荡,势不可挡。

临死之前的一点努力,自然不可能将长久欠下的责任全都补上。所以这人死后,那些没有补上的责任便会伴随着残余的运势之力散开,这时候只要有人发愿心继xù

履行责任,运势之力就会落在那人身上,化为气运加持。

“也就是说,你们打的是等我兄弟死后接收遗产的念头,对吧?”吴解笑了笑,直接了当地问。二人犹豫了一下,不安地点头承认。“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运势也是一样。”吴解笑了笑,浑然不以为意,“你们愿意接替他完成文运的责任,我没意见。不过这跟你们跑来看大门,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觉得,离得近的话,他死的时候,我们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最早发愿。”

“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吴解愣了片刻,摇摇头,感叹了一句。

既然这两个人并不打算对林麓山不利,他也就懒得再管,正打算放了他们,却又想到了一件事,问道:“这相府里面,冒充家丁的修士还有多少?”

“大概十来个吧。”

“我兄弟生活简朴,相府的家丁总共就不到二十人,居然有十来个是修士?!”吴解大吃一惊,急忙追问,“那么,原本的家丁们呢?”二人顿时显得有些犹豫和窘迫,不敢回答。吴解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问:“他们人呢?别告sù

我说已经被你们杀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把他们送到了千里之外,还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呢!”见他眼中杀气毕露,一个修士急忙回答,“我们可没有杀人啊!”

“这么说,就是也有杀害无辜的,对吧?”

“是。”

吴解冷笑起来,眼中的寒气让二人看得心惊胆战。

“带我去见那几个杀害无辜的家伙。”他冷冷地说,“杀人偿命,修士也不例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很多修士并不这么觉得,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是超乎凡人之上的存zài

,凡人对他们来说只是蝼蚁,随手杀了也不算什么,别说是偿命,就连在意都不值得在意。

比方说,杀害了相府的两个家丁,顶替了他们身份的那两人。

他们当然不可能像真的家丁那样每天忙着做事,当吴解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厢房之中修liàn



“就是他们没错吧?”

“没错,他们是积云山苍龙洞——”

“我对他们的来历没兴趣。”吴解打断了介shào

,手一扬,两道火光飞了出去,化作两条赤红色的绳索,将二人捆得犹如粽子一般,更用真气封住了他们的穴窍,令他们昏昏沉沉睡去,再也不能挣脱。

“前辈!您这是要怎么处罚他们?”一人不安地问。

“送到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吴解淡淡地说。

“这,不大好吧?”

吴解眉头一皱,反问:“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修士早已脱离红尘,就算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人间的官府来审判啊!”一个修士面露不忿之色,“前辈您觉得他们做错了,让他们一命还一命,我们没有意见。可送他们去官府,折辱他们,却又何必呢!”

吴解目光一冷,看得这人心惊胆战,但却没有低头的意思。

过了片刻,吴解点了点头,目光渐渐缓和:“你说得有理,修士是红尘之外的人,不该走红尘里面的法律流程来判决。”

“前辈明鉴!”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懒得多花时间了,这事情交给你们去办。”吴解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们的笑容顿时变成了苦色。

“可是……以我们的本事,哪里镇得住场面啊!”

“如果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吴解转身朝着相府内院走去,只一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话音在空中缭绕,“我叫吴解,要找我的话,可以来安丰县城或者青羊观,随时恭候!”

第十一卷传灯 第四章 千古风流

从见到这两个修士开始,吴解一直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二人显然对于林麓山并不熟悉,也不知dào

这位大楚国宰相的结拜兄长就是名满天下的小火神吴解,直到此刻吴解自报家门,他们才明白了吴解的身份。

于是他们顿时愣住,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青羊观吴解吴知非!”

“小火神吴解!”

两人面面相觑,眼睛瞪得简直比鸽蛋还大。

东海仙山的那一战,吴解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上百名散修,更以一敌众,击败接近十位炼罡中期以上的高手,甚至还和魔门凝元长老过了一招,这份战绩,放眼当今天下的炼罡修士,大概没第二个人再能做得到。

如果说这一幕还不够惊人,那么他随后凝聚火焰化为巨刀,将偌大的仙山一刀两半,甚至连茫茫沧海都一刀劈开,就更加令人瞠目结舌。

斩山分海,这已经不是“厉害”可以形容的事情,乃是那些名门大派长老级别才能拥有的大神通大法力,莫说他们这些通幽境界的修士,就算是一般门派的掌门人,也未必做得到啊!

这一战之后,吴解已经被誉为天下炼罡境界之中的最强者,或者至少是有资格角逐这个称号的那寥寥几人之一。对于他们这些通幽修士来说,简直是需yào

把脑袋仰到连脖子都痛了,才可以仰视到的人物!

“我竟然跟吴解争执?!老天啊!”刚才和吴解争执的那个修士摸了摸脖子,只觉得凉飕飕的,心中满是后怕,“没有被他一把火烧死真是太走运了!”

“是啊!原来这独秀公林麓山的结拜哥哥居然是小火神!他的运气可真好!”另一人却想到了别的,“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结拜哥哥该多好啊!他手指缝里面漏一点点东西出来,我就享用不尽了!”

“是啊!当初他可是把那座仙山里面的东西刮走了十之七八啊!光是顶级法器就有二十多件,其中据说还有从法宝退化下来的——那种宝物,只要带在身上温养个上百年,就很可能重新变成法宝的!”

“如果我有一件法宝的话,就能开宗立派了……”

“呸!就咱们这点修为,开宗立派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法宝献给那些散修宗师们,这样他们一定愿意收我们为徒。有一位凝元宗师指点的话,突pò

炼罡境界岂不是易如反掌!”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热火朝天,心中都激动不已。

不过等他们的激动之情平息下来,看着那两个被捆得如同粽子的同道,兴奋之色便荡然无存,变成了愁眉苦脸。

再怎么美好的幻想,终究也只是幻想,眼前的这个难题,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一人提着一个驾起遁光飞出了长宁城。

吴解指派的任务,他们是绝对不敢推搪的。所以就算是再怎么麻烦,就算是后患无穷,他们也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办了。

而且在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念想——如果这件事能够办得妥当,办得漂亮,能够让吴解满yì

的话,没准自己可以得到一点好处……

吴解这种大高手给予的好处,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很了不起了!

于是这两人便分头出去联络长宁城中的各路修士,将他们聚集起来,将吴解的话公诸于众,并且当众处死了那两个随手杀人的修士。

可怜那二人修liàn

上百年,好不容易踏入了通幽境界,结果却因为杀害了区区两个凡人而稀里糊涂送了命——不知dào

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这些事情吴解暂时都不知dào

,他交代了那件事之后,便来到了相府内院,找到了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的林麓山。

林麓山的身体瘦得惊人,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但他的精神却很好,眼中精光四射,更有一股无形的气势油然而生,令吴解这在天下修士之中已经赫赫有名的大高手都为之一震。

每当他写完一句,身上就有青光一闪,然后天空中那条白色气运凝成的游龙便会翻滚,犹如是在为他欢呼一般。

也不知dào

林麓山已经写了多久,只见书房之中此刻已经满是青光,久违的文运不断散发出来,似乎将书房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迷蒙的青霞。

林孝也在书房之中,正在给父亲磨墨。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悲戚,但却也有一分喜色——一直以来,林孝都是听着父亲的故事长大的,故事里面那位文采盖世的东南魁首林独秀,是那么的传奇,那么的出色,那么的卓尔不凡,令人为之心折。

但在林孝记忆之中的父亲,却根本和“文化”二字搭不上关系。他先是户部的尚书,每天都在跟钱粮数字打交道,后来虽然当了宰相,也只是每天忙于政务,提起笔来不是写奏折就是批文书,从不见他写诗作文。

甚至……就连他平常交往的人物,也多半是长于事务而不善诗书的。

传说中的独秀公和现实中的林宰相,俨然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林孝智慧开得很早,小时候就问过母亲,询问为什么父亲和传说之中完全不像。杜丹儿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摸摸他的头,笑着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二十多岁的年纪,无论在那里都是足以撑门抵户的大人了。他已经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从传说中诗文盖世的独秀公变成记忆力整日忙碌的林宰相,理解了父亲的选择,也对此十分赞同。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期望着父亲能够有朝一日放下那些繁杂的政务,重新提起尘封已久的笔来,写下一篇篇精彩绝伦的诗文,重新恢复成那位传说之中才冠天下文盖东南的大才子林独秀!

而此刻,他所期待的事情,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林孝小心地磨着墨汁,侧过头注视着父亲。父亲正在专心地推敲文字,完成一篇讲述东南风光的散文。

此刻的父亲,眼神中有他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整个人散发出他从未见过的强dà

气息,和父亲相比,过去见过的那些所谓才子文豪,全都成了土鸡瓦狗。

那些人并非没有才华,并非没有气质,可如果他们是高山大河的话,此刻的父亲就是师父带着自己去过的青羊山!或许不是那么高大雄伟,但却有无以伦比的灵秀之气,足以将名山大川对比成不值一提的小土丘,小沟渠!

纵然明知父亲现在的光芒是燃烧生命而来的,但他心中却欣慰多于感伤。

人总是要死的,别说是身为凡人的父亲,就算是身为半妖和修仙者的自己,也不能例外。在死之前,能够散发出如此的光芒,这一生就是值得的,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林麓山一直很忙碌,林孝的启蒙老师是他的夫人杜丹儿,杜丹儿的脾气柔中带刚,温婉之中颇有偏激之处。不求寿与天齐,只求璀璨一时,是她从小就常常对儿子说的话。

母亲的教导,林孝从不敢忘。他继承了杜丹儿的血统,更继承了那股柔中带刚,温和之下充满锋芒的妖气。所以对于父亲最后的选择,他实在是万分欢喜。

吴解并没有打扰林麓山,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于是他就注意到了徒弟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徒弟的心思,他是知dào

的。但徒弟的想法,他并不赞成

修道求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在这条路上,常常会有不得不绕道,乃至于不得不等待,甚至不得不放qì

一些东西的时候。有所取舍,才能不断前进。如果要有所取舍的话,他觉得除了大是大非之外,别的事情都是可以放qì

的。

但林孝显然不这么想,他像他的母亲一样,哪怕是将数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也要追求一时的灿烂;哪怕是将生命燃烧成划过天空的流星,只要能够尽情燃烧,就无怨无悔!这样不好!这样不是长生之道啊!吴解为此劝说过林孝多次,但他的劝说显然没有多大的效果——正如当年他没有能够说服丹儿一样,现在他也没办法说服丹儿的孩子。这让他非常遗憾,却也无可奈何。林孝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做师父的只能帮他设法弥补一点,却不能将他强行从那条道路里面拉出来。

对于那种性格飞扬的人来说,强行抑制他们的性情,反而等于害了他们。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林麓山身上,此刻的林麓山光芒万丈,比他过去几十年里面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耀眼。耀眼得连他心中的悲伤都被驱散,只剩下由衷的赞叹。

他当然希望林麓山能够长命百岁,但就像林麓山自己当年说过的那样,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能够博一个名闻天下千古流芳,别说能活五十年,就算只能活三十年,也已经心甘情愿!

人生若流星,划破天空留下痕迹,好过像一堆煤炭,藏在深山之中千秋万载!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道路,不求长生不老,唯以事迹留芳。

千古风流,此之谓也!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五章 激扬文字

过了好一会儿,林麓山终于写完了手头上的那篇文章,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边,提笔修改了两三处,这才微微颔首,放下了手上的毛笔。

他抬起头来,见到吴解和林孝,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

“三哥,孝儿,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吴解看着他清瘦的面容,忍不住叹了。气,“身体不舒服就该躺在床上好好休养,这么冷的天气,当心着凉啊!”

“不会的,我这几天精神挺好。”

“你这是存心要气死太医吧,我可是听说了,陛下派了两位太医来给你看病,结果被你给气走了。”吴解摇摇头,苦笑着将刚才听到的街头闲聊的事情说了出来,“真的假的?你究竟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说‘有神仙给我算命’说我注定活不到五十岁,眼看着我就要过第四十九个生日了,大概是阳寿将尽两位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结果他们就气走了。”

“你平时挺厚道的,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尖刻?”吴解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大概是临死转性吧,不是说有人一辈子作恶多端,结果死到临头的时候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吗?我可能属于反面例子。”林麓山脸上带着笑容,很轻松地谈论着关于死亡的话题,一点也没有惧怕之意,仿佛在说诸如今天的天气或者晚上吃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吴解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以他的道行,已经能够看到凡人身上的寿元之火,此刻林麓山的寿元之火的确衰弱到了极点,眼看着随时都会熄灭。如果不是天空中翻滚的气运之龙不时地分出一丝白光渗入他的身体,让寿元之火继xù

燃烧的话,很可能他已经死了。

换句话说,林麓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恰恰是因为他重新开始写诗文,文运的反哺延长了他的寿命。

可文运的反哺不会一直下去,吴解已经注意到了,从刚才到现在,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长宁城上空的气运之龙就已经小了那么一丝。

这一丝看起来似乎微乎其微,但实jì

上数量不少,而且文运对于护主方面的效果是极差的,就算气运之龙没有耗尽,也不能一直保住林麓山的性命。

那些聚集在这里的修士们,不就是在等着林麓山在气运之龙耗尽之前死去,好立下愿心继承他的气运吗。

闲聊了一阵,林麓山便请吴解评鉴自己刚写好的那篇文童。

这篇文章不长,用词也不华丽,甚至可以说相当朴实,朴实得简直充满了土气。

当今天下的诗文,大多讲究一个对仗工整、音韵合拍,若想要得到美誉,还得多用典故——昔年林麓山独占魁首的那几首诗,就是用了许许多多的典故,甚至于被称作“无字不用典……”俨然是堪称诗文教科书的典范之作。

吴解知dào

,林麓山是能够写出那样的文章来的,但为什么却不写那种符合文坛主流的文章,反而写这么朴实的,实在让人有些疑惑。

“这文章不像你当年的风格。”他很直率地说。

林麓山笑了:“的确不像,我当年的风格很华丽的,就像画舫上的舞姬,衣服穿着一层又一层,行动之间都要将裙摆和袖子抖出个节奏来,以示行云流水。现在这种文章,如果我当初看了,只怕会很不屑地摇摇头,说一句‘粗俗不堪’吧。”

“那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因为需求不同。”林麓山说,“当年的文章,是写给文人墨客们看的,是写来吟诗作对的,是跟人一起指点江山的。可我现在的文章,是写给老百姓看的,是写给那些我希望他们能够多读点书,多点学问多点见识的人看的——我甚至希望,就算是不识字的街头老妪,也能听得懂我的文章,而且能够感受到我文章中要表达的情感,能够真zhèng

明白我的意思。”

“父亲,这可是有损文人身份的!”林孝闻言,有些担心地劝道,“天下文人,都把自己摆得很高。文字既是他们用来交流和记录的工具,也是他们用来彰显身份,和普通人拉开距离的凭借。你写这样的文章,岂不是砸了文人高高在上的地位?”

“砸了就砸了吧,虚无缥缈的东西,要它作甚?”林麓山微微一笑,“高高在上……是能吃还是能喝?是能治病还是能治国?是能移山倒海还是能长生不朽?都不能!既然都不能,那它就是多余的!”

“古往今来,你恐怕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凡事总要有第一个的。”林麓山很平静,一点也不把这“第一个”背后的刀光剑影当回事,“我都快死了,当然要写我想写的东西。天下文人就算再怎么口诛笔伐,难道还奈何得了死人吗?”

“但你的身份不同啊!你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写这样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我怕日后免不了许多骂名。”

“没什么,骂就让他们骂吧。”林麓山全不在意吴解的担忧,很从容地笑着,“我这辈子做了很多事,其中很多事都有人在骂。我当初夺了解元,有人骂;中了状元,有人骂;得了魁首,有人骂;后来做了户部尚书,在朝堂上都有人当面骂……至于做了宰相之后,当面骂的倒是没有了,背后骂的只怕多了几倍。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在乎日后有没有人骂呢?”

“你还真想得开……”

“人嘛,总是要想得开一点的。”林麓山转过头去,目光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书房外面小院子里面种的一丛丛牡丹,眼神有些悠远。

过了片刻,他又笑了笑,问:“三哥,我听萧仙长说,你已经神通广大,能够出入幽冥?不知dào

在幽冥之中,可曾见过丹儿?”

“幽冥世界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它很大,很广阔,很阴暗。一个个魂魄在那里只是一盏盏火光,慢慢地随着阴风来到冥河之中,洗去今生的记忆,然后转世投胎。”吴解尽可能把话说得详细一点,让林麓山可以听得更加清楚明白。

他详详细细地讲述了幽冥世界的模样,讲述了自己在那里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冥龙,讲述了阴风和冥火,讲述了那些妖鬼和鬼修,讲述了生死轮回的道理……

这番话说了很久,等到他终于说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

“原来如此!”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映得林麓山脸上一片红光,看起来异常的有精神,而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则仿佛比天上的夕阳更加耀眼,“这么说来,我大概是没办法在幽冥世界遇到她了。不过没关系,今生能够相守那么多年,证明我们很有缘分。我相信就算轮回转世,这缘分也不会消失的!来世我还会再找到她!”

吴解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对了,你现在写的文章,让我联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事情吗?当初我教给你的那些诗文,来自我的前世……”

“嗯,你说那是一个很繁华,很美好,富人和官员受到很多限制,穷人自食其力就能得到温饱、走在街上也能昂首挺胸的世界。”

“有兴趣见识见识吗?”

林麓山吃了一惊,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怎么见识呢?”

吴解哈哈大笑,抬起手臂,袖子朝着外面挥去。

“变!”

刹那间,七彩的光华流过,周围的景色已经变成了地球上的景象。

硬木书桌变成了木板的组合桌,桌上的笔墨纸砚变成了电脑,屋子里的油灯变成吸附在墙上的节能壁灯,坚硬的木头椅子化为了柔软的沙发,一旁的茶几则化为了透明的钢化玻璃……

林麓山吃了一惊,刚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带动了坐着的自动椅,身体不由自主地转了小半圈。他急忙稳住身体,扶着书桌站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我来给你介shào

介shào

……”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让林麓山大开眼界。他还忍不住按照吴解的介shào

打开电脑,连上了网络——但什么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林麓山终于写完了手头上的那篇文章,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边,提笔修改了两三处,这才微微颔首,放下了手上的毛笔。

他抬起头来,见到吴解和林孝,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

“三哥,孝儿,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吴解看着他清瘦的面容,忍不住叹了。气,“身体不舒服就该躺在床上好好休养,这么冷的天气,当心着凉啊!”

“不会的,我这几天精神挺好。”

“你这是存心要气死太医吧,我可是听说了,陛下派了两位太医来给你看病,结果被你给气走了。”吴解摇摇头,苦笑着将刚才听到的街头闲聊的事情说了出来,“真的假的?你究竟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说‘有神仙给我算命’说我注定活不到五十岁,眼看着我就要过第四十九个生日了,大概是阳寿将尽两位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结果他们就气走了。”

“你平时挺厚道的,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尖刻?”吴解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大概是临死转性吧,不是说有人一辈子作恶多端,结果死到临头的时候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吗?我可能属于反面例子。”林麓山脸上带着笑容,很轻松地谈论着关于死亡的话题,一点也没有惧怕之意,仿佛在说诸如今天的天气或者晚上吃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吴解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以他的道行,已经能够看到凡人身上的寿元之火,此刻林麓山的寿元之火的确衰弱到了极点,眼看着随时都会熄灭。如果不是天空中翻滚的气运之龙不时地分出一丝白光渗入他的身体,让寿元之火继xù

燃烧的话,很可能他已经死了。

换句话说,林麓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恰恰是因为他重新开始写诗文,文运的反哺延长了他的寿命。

可文运的反哺不会一直下去,吴解已经注意到了,从刚才到现在,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长宁城上空的气运之龙就已经小了那么一丝。

这一丝看起来似乎微乎其微,但实jì

上数量不少,而且文运对于护主方面的效果是极差的,就算气运之龙没有耗尽,也不能一直保住林麓山的性命。

那些聚集在这里的修士们,不就是在等着林麓山在气运之龙耗尽之前死去,好立下愿心继承他的气运吗。

闲聊了一阵,林麓山便请吴解评鉴自己刚写好的那篇文童。

这篇文章不长,用词也不华丽,甚至可以说相当朴实,朴实得简直充满了土气。

当今天下的诗文,大多讲究一个对仗工整、音韵合拍,若想要得到美誉,还得多用典故——昔年林麓山独占魁首的那几首诗,就是用了许许多多的典故,甚至于被称作“无字不用典……”俨然是堪称诗文教科书的典范之作。

吴解知dào

,林麓山是能够写出那样的文章来的,但为什么却不写那种符合文坛主流的文章,反而写这么朴实的,实在让人有些疑惑。

“这文章不像你当年的风格。”他很直率地说。

林麓山笑了:“的确不像,我当年的风格很华丽的,就像画舫上的舞姬,衣服穿着一层又一层,行动之间都要将裙摆和袖子抖出个节奏来,以示行云流水。现在这种文章,如果我当初看了,只怕会很不屑地摇摇头,说一句‘粗俗不堪’吧。”

“那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因为需求不同。”林麓山说,“当年的文章,是写给文人墨客们看的,是写来吟诗作对的,是跟人一起指点江山的。可我现在的文章,是写给老百姓看的,是写给那些我希望他们能够多读点书,多点学问多点见识的人看的——我甚至希望,就算是不识字的街头老妪,也能听得懂我的文章,而且能够感受到我文章中要表达的情感,能够真zhèng

明白我的意思。”

“父亲,这可是有损文人身份的!”林孝闻言,有些担心地劝道,“天下文人,都把自己摆得很高。文字既是他们用来交流和记录的工具,也是他们用来彰显身份,和普通人拉开距离的凭借。你写这样的文章,岂不是砸了文人高高在上的地位?”

“砸了就砸了吧,虚无缥缈的东西,要它作甚?”林麓山微微一笑,“高高在上……是能吃还是能喝?是能治病还是能治国?是能移山倒海还是能长生不朽?都不能!既然都不能,那它就是多余的!”

“古往今来,你恐怕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凡事总要有第一个的。”林麓山很平静,一点也不把这“第一个”背后的刀光剑影当回事,“我都快死了,当然要写我想写的东西。天下文人就算再怎么口诛笔伐,难道还奈何得了死人吗?”

“但你的身份不同啊!你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写这样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我怕日后免不了许多骂名。”

“没什么,骂就让他们骂吧。”林麓山全不在意吴解的担忧,很从容地笑着,“我这辈子做了很多事,其中很多事都有人在骂。我当初夺了解元,有人骂;中了状元,有人骂;得了魁首,有人骂;后来做了户部尚书,在朝堂上都有人当面骂……至于做了宰相之后,当面骂的倒是没有了,背后骂的只怕多了几倍。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在乎日后有没有人骂呢?”

“你还真想得开……”

“人嘛,总是要想得开一点的。”林麓山转过头去,目光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书房外面小院子里面种的一丛丛牡丹,眼神有些悠远。

过了片刻,他又笑了笑,问:“三哥,我听萧仙长说,你已经神通广大,能够出入幽冥?不知dào

在幽冥之中,可曾见过丹儿?”

“幽冥世界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它很大,很广阔,很阴暗。一个个魂魄在那里只是一盏盏火光,慢慢地随着阴风来到冥河之中,洗去今生的记忆,然后转世投胎。”吴解尽可能把话说得详细一点,让林麓山可以听得更加清楚明白。

他详详细细地讲述了幽冥世界的模样,讲述了自己在那里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冥龙,讲述了阴风和冥火,讲述了那些妖鬼和鬼修,讲述了生死轮回的道理……

这番话说了很久,等到他终于说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

“原来如此!”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映得林麓山脸上一片红光,看起来异常的有精神,而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则仿佛比天上的夕阳更加耀眼,“这么说来,我大概是没办法在幽冥世界遇到她了。不过没关系,今生能够相守那么多年,证明我们很有缘分。我相信就算轮回转世,这缘分也不会消失的!来世我还会再找到她!”

吴解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对了,你现在写的文章,让我联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事情吗?当初我教给你的那些诗文,来自我的前世……”

“嗯,你说那是一个很繁华,很美好,富人和官员受到很多限制,穷人自食其力就能得到温饱、走在街上也能昂首挺胸的世界。”

“有兴趣见识见识吗?”

林麓山吃了一惊,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怎么见识呢?”

吴解哈哈大笑,抬起手臂,袖子朝着外面挥去。

“变!”

刹那间,七彩的光华流过,周围的景色已经变成了地球上的景象。

硬木书桌变成了木板的组合桌,桌上的笔墨纸砚变成了电脑,屋子里的油灯变成吸附在墙上的节能壁灯,坚硬的木头椅子化为了柔软的沙发,一旁的茶几则化为了透明的钢化玻璃……

林麓山吃了一惊,刚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带动了坐着的自动椅,身体不由自主地转了小半圈。他急忙稳住身体,扶着书桌站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我来给你介shào

介shào

……”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让林麓山大开眼界。他还忍不住按照吴解的介shào

打开电脑,连上了网络——但什么都没有。

吴解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大概是网线坏了吧……不过没关系,咱们出去走走看,我带你亲眼看看就好”o

在吴解的引领下,林麓山懵懵懂懂地徜徉于现代化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车水马龙,看着忙碌的各行各业,看着各种美好和阴暗……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赞叹之色。

“这世界,真是太好了!”

“是啊。”

“那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呢?总不会一开始就是这样吧?”

吴解犹豫了一下,开始给他讲地球的历史,讲文明的进化……

林麓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吴解,聚精会神地倾听,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文字。

等吴解讲完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三哥,你是神仙,目光比我远得多……依你看来,我们的世界,也能变得这么好吗?”

吴解愣了一下,琢磨了一番,摇头:“每个世界都有它们各自的模样,或者说,每个世界都是按照各自的法则慢慢发展的。或许千万年后,这个世界也能发展到那个地步……但也或许不行。我的本事不够,无法预测得那么远。”

“我相信一定会变成这个模样的!虽然我们发展得有点慢,但终究是在进步的嘛!”林麓山笑着说,“我可不像你这么悲观,我很有信心!”

“你说得对,比起当初群魔乱舞的世界,如今的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虽然很慢,但迟早会也发展到这个地步吧……”

“真可惜啊……没办法亲眼看到了!”林麓山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不过至少我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可以带着对将来的憧憬和希望死去……对于劳碌一生的我来说,这就是最值得安慰的事情了!”

吴解叹了一声,没有回答。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林麓山一言既出,周围的景象顿时消失,他还坐在书房之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油灯映得书房里面影影绰绰,这是他数十年来熟悉的景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离开书房,他看到的、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吴解用法力幻化出来的。甚至于他一直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以为自己站起来了,以为自己跟着吴解来到了那个繁华的世界,以为自己在目睹那些从未想象过的人和事。

他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吴解将心中的回忆化作景象投影到了他的心里。那些其实只是吴解当年见过的、听过的、接触过的东西。一切都只是幻觉。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数十年来,他一直辛辛苦苦地维持着大楚国,不断地从一个困境走到另一个困境,犹如被猛兽追赶的人,没有半刻的喘息。纵然是在睡觉的时候,心中也压着极大的负担,不知dào

多少次从噩梦之中惊醒。

为了这个国家,他真的是耗尽了心力,想尽了办法。

但纵然他和他的同伴们尽心竭力,大楚国的国势也依然在不断地衰败,看不到半点重新繁荣的希望。他们就像是一群船工,在一艘船底已经破了的大船上拼命地舀水,试图把船舱里面的进水排出去,让船不至于沉没。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进水始终越来越多,船始终在一点一点地下沉,无法可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怀抱着希望的人越来越少,灰心的、麻木的、自暴自弃的,则越来越多。甚至于原本应该最竭力维持国家的大楚皇帝熊洱,也已经渐渐失去了信心和希望

但林麓山从来没有放qì

,他就像是一个在退潮的沙滩上将搁浅的鱼儿重新送回海里的少年,纵然明知dào

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只是九牛一毛,却还是在不断地做着。他不肯放qì

,他要努力到最后!虽然如此,但在他的心中,早已充满了挫折感和失败感。他也早已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他也已经对未来失去了希望。

或许这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是如此,国家会不断在治乱之间循环,犹如日升日落。明亮温暖和黑暗寒冷总是在不断地交替,简简单单却又残酷无情地交替,他们做的一切,其实都毫无意义。

可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告sù

他,他们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他看不到了,他的朋友和同伴们看不到了,大概就连吴解和林孝都看不到,但他相信,就算他们的世界发展得比较慢一些,可也迟早会发展到那个地步的!

这样就足够了!这就是他一直在追求的希望!

林麓山站了起来,向吴解深深地下拜:“多谢三哥解了我心中的郁结,现在我终于可以没有遗憾了!”

吴解点了点头,手指轻轻一弹,书房里面便出现了温暖的床铺——俨然就是林麓山在幻觉之中见过的地球上的式样。而墙壁上则出现了犹如壁灯似的光芒,柔和明亮,仿佛将一轮明月嵌在墙上。

“把整个世界都变成那样,我做不到。但如果只是变一张床、一盏灯,还难不倒我。”

林麓山看看那张宽大的、铺着席梦思床垫和羊绒毯子,还叠放着真空棉被子的床铺;又看看那盏明亮却不刺眼的壁灯,忍不住笑了。

“不愧是神仙,送个礼物都这么别致!”他走到床边,拍了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床垫,犹如好奇的孩子一般坐在上面上下晃了几回,笑得很开心。

“孝儿,等我死后,你把我和你娘的墓扩建一下,墓穴里面安排这么一间。”他对儿子叮嘱道,“你爹我一生简朴,死后享shòu

一下,应该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他们就算说闲话,也不会在你墓葬的问题上开口。”林孝点了点头,又叹道,“您这些年结的仇足够多了,可以让他们说闲话的地方也足够多了——比方说现在这些文章。”

“咳咳,你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用你说,我也知dào

这些文章注定是要被人骂的。但我觉得啊,文章就应该这么写。”林麓山的表情重新严肃了起来,“这些年来我经lì

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深深地感觉到,比起什么‘精彩、雅致、玄妙,之类,还是平时朴素的东西更加的……更加的有活力。”

“人会死国家会灭亡,但百姓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他们所说的话,一点也不风压,一点也不精致,既没有什么对仗,也不讲究什么音韵,用典与否更是毫不在意。但千古以后,纵然我们所有的文字都磨灭了,他们却肯定还依然在,依然说着那种在文人们看来很粗俗的很没有价值的话语。”

“比起那些孤芳自赏的诗文,我觉得他们的话语才是真zhèng

有活力的,才是真zhèng

能够流传千古的!”林麓山的身上青光大盛,连带着天空中的气运之龙剧烈地翻滚起来,头角峥嵘,威势逼人,“三哥,我从你那里得到了无数的绝妙诗文,或雅致或绚烂,或磅礴或缠绵……我这一生也学到了无数的好诗文,写得精彩纷呈,让人击节赞叹……但是现在,我不需yào

它们了!”

“我要写属于百姓的文章,要写他们能够看懂的,能够理解的,会看着哭看着笑的文章。我要写他们的世界,他们的生活。”书房内的青光冲天而起,犹如数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直冲云霄,将阴沉沉的乌云全都撕裂。

星空之中,文运如龙,在星斗间游走,昂首挺胸,发出无声的咆哮。

在这个晚上,九州世界的每一位文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头顶,叫他们抬不起头来。

他们暂时还不知dào

,但他们很快就会知dào

。生在这个时代,既是他们的幸福,也是他们的不幸。

无论他们有着多么出色的才华,都将在那描写百姓的文字面前,黯然失色!

第十一卷传灯 第六章 指点江山

“麓山他……真的阳寿已尽吗?”纵然已经亲眼看到了林麓山那摇摇欲坠,犹如风中残烛一般的寿元之火,吴解还是存着一点侥幸的念头,这点侥幸的念头让他半夜三更来到萧布衣的家里,打扰了朋友的修liàn

,试图追问一点有价值的消息出来,寻找一丝根本不存zài

的希望。

“吴道友,你已经是腾云驾雾出入青冥的人物,法眼如炬,并不比我的占算之法逊色。情况如何,想必你也已经看出来了吧。”萧布衣眉毛微微一皱,劝道,“对于我们这些追求长生的人来说,凡尘亲友只是人生之中的过客,过不了多久就必须离别……或许只是一次闭关,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没有什么显著的进步,但昔日的青春少年就已经满头白发……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吴解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事不可为,尽人皆知。

“其实我觉得,林宰相他应该并不介yì

吧。”萧布衣又说,“他一生传奇,少年成名,官居一品,位高权重。他上报国家,下济黎民,做了无数的事情,得了无数的成绩,九州七国无数的官员士子都交口称赞,赞他为大楚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吴解忍不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道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因为横竖是要公诸于众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保密的意思,将林麓山对于文化的理解,对于文化的态度,以及现在正在撰写,准bèi

要大力宣传的那套文化理论,详详细细地向萧布衣解释了一番。

不出他的意料,萧布衣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缓缓张开,到最后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宰相他……居然……居然……”他“居然”了好几次,始终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最后只能赞叹,“果然是应运之人啊!果然不愧是万丈文华冲霄汉的人物!”

“你觉得他的想法对不对?”

萧布衣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虽然略有偏激,但他的思路是正确的。文化要发展,就要得到更加广阔的世界,永远限制在文人圈子里面,就像是花盆里面的小树,再怎么精致也长不大。只有移植到山林田野里面,才能长得枝繁叶茂,长成合抱大树,甚至于长成参天古木——没准还能长成苏师兄。”

吴解一愣,旋即想起苏霖的真身就是一株千年古树,忍不住哈哈大笑:“的确有这个可能!”

笑完了,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文化方面。

在吴解的建议下,萧布衣很认真地占h了一回。占h的结果不出意料之外,这九州大地未来的文化走向,的确出现了很大的繁荣。

文化要大繁荣,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出现了一大批杰出的人才,引导了高端潮流;另一种可能是大量的人投身于文化,推动了基础的发展。

前一种可能不是不存zài

,可能性并不大——无论是吴解还是萧布衣,都没发xiàn

人间有才子群出的迹象。那么,当然就是后一种可能了。

“看来……麓山他还真的是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啊!”吴解笑了笑,为义弟将要得到的成功而欣喜。

“可这件事的阻力也会很大,你要有心理准bèi

。”萧布衣严肃地说,“他这么做,是在拆整个文坛的台,必定会被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身为堂堂一国宰相,很多人就算心里有怨气也不敢开口。但他……等他死了之后,只怕要骂名如潮啊!”

吴解不屑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

骂名如潮?他倒要看看,那些叫嚣之辈的脑袋,是不是跟东海的仙山一样结实!

吴解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他只跟愿意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对于那种装疯卖傻的、装横充愣的、胡搅蛮缠的、蛮不讲理的、颠倒黑白的……他的选择是直接一枚火球砸过去,用实jì

行动让那些混账闭嘴!

正所谓你有巧舌如簧,我有一把快刀。明末那些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所谓清流,就是这么被清人“说服”老老实实剃了头发当了顺民。反而是不擅长嘴皮子的底层人民,用实jì

行动来反抗暴政,流汗流血,一直坚持了几十年。

九州世界和地球有很多不同,但人心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当初连金钱鼠尾辫子那么怪异的发型都能通过暴力推行下去,只是捍卫一下林麓山的名誉和成绩,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有问题他也不在乎!反正他至少还能再活几百年,有的是时间跟那些老朽们慢慢较量。身为修仙者,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几十年几百年坚持下去……但他敢用人头打赌,那些因循守旧的家伙们,绝对不可能一代一代都那么固执那么坚持。

连国家都会灭亡,区区文坛,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布衣闯荡天下多年,江湖经验极为丰富。身为相士的他,原本就很擅长观颜察色,一眼就看出了吴解冷笑之中蕴含的杀意和决心,不由得暗暗摇头。

“吴道友,不可偏激啊!”

“放心,我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萧布衣见吴解的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三劝说,只得轻叹一声,将这个话题揭过。

“对了,前一阵子,我拜会了剑老人前辈。”

“剑老人?”吴解一愣,“那是谁?”

“哦……这个你还不知dào

。原本被称作半魂道人的剑客‘忌”大概在二十年前改了称号,自号‘剑老人’。”萧布衣解释了一下,“我觉得这个称号比他之前的称号好听多了,也更加贴切。”

“原来如此……那你拜会他的时候,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吗?”

“他说,最近在入静之中感悟天机,发xiàn

大楚国的国运快要耗尽了。”

吴解一惊,话音也忍不住高了几分:“真的?”

他紧紧地盯着萧布衣,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身为楚人,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祖国的。虽然说人有生死国有兴亡,乃是亘古不变的常理,但正如亲人生了病要设法治疗,祖国遇到了麻烦也要设法挽救——这不是什么矫情或者放不下,乃是人之常情。

萧布衣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遗憾。

“我和苏师兄都占h过了大楚国的国运的确正在衰落……”

“这个我早就知dào

了,但衰落和耗尽是两码事啊!自古以来,有很多国家都有过一度衰落但又得以中兴的情况,就算不能中兴,也未必就耗尽了国运啊!”吴解忍不住说,“比方说北方的大齐,当年占据了整个东部,后来昏君辈出,民不聊生,才有大楚国太祖熊达举旗造反,裂土而成一国……可大齐国依然还保存着半壁江山,一直维持到了现在都还没灭亡呢!”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并没看出楚国的国运有能够维系的希望。”萧布衣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索性就很直率地交了底,“其实大楚国的国运之前就衰落过一次,不过那次有林麓山的文运撑着……文运勾连天运,反过来延续了国运,让原本就要覆灭的国家逃过了一劫。”

“这样的话,不是应该有一段中兴的时代吗?”

“你以为这几十年,大楚国不算是中兴吗?”萧布衣反问,“在内政上,以昭阳郡为核心,各地都保持着基本的稳定,就算面临大旱,也没有造成严重的灾难;在外交上,对其虎视眈眈的大汉之前没找到机会发难,最近又忙着抗旱腾不出手来找麻烦;在军事上,东山郡那边顶住了大齐国的几次挑衅——尤其是上次的那一仗,齐国六千精兵覆灭,士气大挫,至少一代人不敢再言战争……这样都不算中兴的话,你的要求也就太高了!”

吴解愣了一会儿,仔细回忆,才发xiàn

萧布衣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政治上贪腐成风,但因为有以林麓山为首的一批官员们努力整顿,整个国家并没有彻底滑向腐败的深渊;而民生、外交和军事上的成绩则有目共睹……这几十年来,大楚国似乎还真的可以算是中兴了。

“一代人的中兴……太短暂了啊!”

“所谓盛世,往往也只不过是一代人罢了。”萧布衣叹道,“吴道友你身在其中不觉得罢了,看看史书,历代的那些盛世,有几个能维持几代人的?”

“今年已经是大楚国天佑三十二年,从熊嚯之乱到现在,整整三十二年的太平岁月,不容易了!”

吴解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算了,不提这些!你这次拜会忌老,他的情况怎么样?”

萧布衣苦笑着摇头:“还能怎么样?他的情况横竖就那样了,寿命早就尽了,只是因为身负人道气运,才能够一直活到现在。但他的魂魄已经在渐渐枯竭,就算是用万载玄冰冻住肉体,又以灵脉不断滋润,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我去拜见他的时候,他封在冰块里面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多裂缝,传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大概真的快要拖不下去了。”

“怎么都是坏消息啊!”吴解不禁有些烦躁,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循环往复,通过这个动作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但却始终无法驱散心头的郁闷,“还有什么坏消息吗?有的话,索性一起说出来吧!”

“天佑帝熊洱陛下,大概也快要死了。”萧布衣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给他的几个儿子都看了相,没一个是福寿绵长之辈。而负责教导他们的宁风也认为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平庸,别说是开拓进取或者繁荣国家,恐怕就算只是维持现有的国势,都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不至于吧!一群小孩子,怎么也该能够教出个像样的吧!”吴解已经忍不住想要骂贼老天了,“他不是有六个儿子吗!六个儿子里面,一个成器的都没有?”

“一个性子急躁得像是有病,一个天生智力不足,一个读佛经读到完全入了迷,一个是不着调的文艺狂人兼变态,一个痴迷于求仙,还有一个从骨子里面渗出阴冷来……你觉得这六个里面,哪一个像是可以把国家托付给他的?”

吴解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叹气。

“这么说来,只能选择最后那个喽?”

“大概是吧……阴冷的家伙或许会是暴君,但相比另外几个至少这个稍稍有一点人君的样子。”萧布衣说着又忍不住苦笑了,“说出来你只怕要下一跳,这小子今年才十三岁,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啊?!”吴解真的被吓了一跳,“十三岁?!那他岂不是十二岁就——”

“没错,这家伙似乎天赋异禀,在那方面成熟得非常早。”萧布衣也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所以天佑帝陛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立了他当太子。理由是——就算他不靠谱,至少他能生孩子,多生几个孩子的话,没准就能有靠谱的出现。”

“这是完全放qì

儿子们,把希望寄托在孙子们身上了啊……”吴解摇摇头,对于这种写作“高瞻远瞩”读作“不切实jì

”的想法很不看好。

“我觉得这办法还可以,毕竟他的儿子们的确不靠谱嘛。所以将希望寄托在孙子那一辈,也是无奈的选择。”

吴解刚想点头,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问道:“陛下的长子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吧,他的儿子怎么样?”

“他根本没生儿子,生了十一个女儿。”萧布衣面无表情,“陛下请了善于医术的修士来检查,确定他先天不足,的的确确只能生女儿,生不出儿子来。”

“那陛下的次子呢?”

“生了两个儿子,但长子性格极为凶暴,多次当街杀人,最后有一次踢到了铁板,被人一刀捅死了;次子性格懦弱得可悲,说话声音稍稍大一点他就缩头缩脑的,根本没办法成为皇帝。”

“其他几个皇子的子嗣情况呢?”

“老三等于是个和尚——你懂的,他根本没孩子;老四喜欢男人,虽然也有妃子,但却极少宠幸,迄今只生了一个女儿;老五今年才十五岁,他可不像老六那样天赋异禀,到现在还没孩子呢。”

“这都什么奇葩啊!”吴解简直要抓狂了,“难道真的是国运衰微了吗!”

“本来就是……”

吴解忍不住碎碎念了半天,这才平复了心情。他决定不再去想皇室这些狗屁倒灶的问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对了,这些年你们一直在对旱灾的情况进行监控吧?怎么样,有好转的势头吗?”他找了一个比较有意义的话题,来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好转一点。

这个话题果然不错,比皇室的那些见鬼的消息好多了。

萧布衣对此早有准bèi

,胸有成竹地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吧,今天坏消息听得够多的了,听完了这个再换好消息,总算有个好的结尾。”吴解没好气地说,“不过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种坏习惯啊!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为什么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和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呢?”

“这个说法不错!下次就这么说。”萧布衣笑了笑,拿出了一枚玉简递给吴解,“你自己看吧,资料比较详细,一言难尽。”

吴解将神识探入玉简之中,看到的是大量的观察资料,以及对这些资料的分析、整理,和最终推算出的结果。

旱灾大概还要持续三十年左右,而且就在最近的十年前后,会爆fā

一次极大规模的旱情,甚至可能让九州界的几条大河都为之断流。这消息真是够糟糕的!吴解翻来覆去地将那些资料看了好几遍,又自己在心中默默地推算了一番,但得到的结果的确大同小异,部分细节不一致的地方,可能是他自己的计算水平不够高明所致。

“真是个坏消息!”他叹了口气,将玉简放在一边,“那么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一句话了。”萧布衣说,“根据星象推算,大概在明年年底,会有一颗慧星划过天空。如果能够把它截下来的话,会给人间带来一次大规模的降雨。”

“这算什么好消息啊!要把一颗星星砸下来才能弄到降雨……我们怎么才能把那颗该死的彗星打下来呢?”吴解忍不住抱怨起来,“把一颗星星打下来,可不容啊!”

“再怎么不容易,历史上也有人做到过。”萧布衣微笑着看向吴解,“这种事情,不正是你们青羊观这些大门派应该负起的责任吗?我相信你们肯定做得到!”

吴解翻了个白眼,他可没这么强的信心!

一直以来,萧布衣似乎都对名门大派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和憧憬,乃至于连他们的实力都过度地高看了——别的不说,从天上把一颗星星打下来,给人间下上一场大雨……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没有可能啊!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当年的确做到过。”杜馨突然说,“当年圣皇陛下的时候也发生过大旱,当时就做过类似的事情。”

“那可是圣皇离辛!”

“他做得到,后世当然也做得到。”杜馨很平静地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吴解想了想,从鼻子里面喷出两股白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做得到或者做不到,总之这个机会的确不可放过!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七章 阴沉太子

想要从天上把一颗彗星打下来,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彗星掠过天空,往往只有很短的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要准确地击中它,还要把它拦住,这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拦住了彗星之后,接下来就要把它打碎——吴解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彗星有多大,但既然站在地面上都可以看见,想必不可能是一枚小冰块。既然当初圣皇时代的确曾经用彗星来降雨,它的体积一定很庞大,只有这样,才足以缓解人间的旱情。那么大的冰块,如果不将其击碎的话,就不会化为一场连绵的雨水,而会直接砸到地面上来,带来恐怖的灾难。

在九霄之上击碎彗星之后,剩下的就是把它们推入罡风大气之中,让它们在罡风内自然散开,慢慢融化,变成雨水洒落人间。

“你漏掉了最重yào

的一步。”杜馨开口补充,“彗星是天外阴气的集合,所以内部常常居住着大批的魑魅阴魂,有些彗星甚至根本就是域外天魔的移动要塞。更何况,一旦彗星被拦截,它就会散发阴气,侵蚀守护人间的太阳真火。这个时候,那些对人间早就垂涎三尺的域外天魔们便会蜂拥而至……当初圣皇陛下他们打下那颗彗星的时候,斩杀了超过十万天魔。”

吴解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要争得这一场救苦救难的及时雨,居然斩杀十万天魔?!

“十万天魔!难道说当年下的是血雨吗?”杜若忍不住惊呼起来。

“似乎天魔的尸体绝大部分都在太阳真火之中被烧毁了,但光是掉到人间的那些,就让魔道修士得到了一大批珍贵的材料,以至于使得魔道大兴,后来正邪大战了好几次,双方都死伤惨重。我们大光明神教,就是在大战期间发展起来的。”杜馨将遥远得连史书都不曾记载的事情娓娓道来,没有抑扬顿挫的平静语气背后,是一段充满着刀光剑影的岁月o

“不是说圣皇陛下统一天下划分九州,然后就和平了很长时间吗?”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大约当初用彗星来降雨的时候,圣皇还没统一天下吧。当然也可能是他临终那段时间的事情,毕竟他死后天下就又战乱了。”杜馨淡然地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当初跟我说这件事的那位长老在开玩笑。”

吴解愣住了,想了好半天,最后将“开玩笑”的可能暗暗排除。

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因,那位大光明神教的长老总不会凭空开玩笑。哪怕事情其实并非圣皇时代的,这件事也肯定发生过。

假设吴解自己要开玩笑的话,他绝对不会凭空编造故事,因为那太假。想要把故事编得足够逼真,可以骗倒别人,就要真真假假互相掺杂,甚至于九真一假——地点事情都是真的,详细的经过也是真的,就是把时间稍稍改一下,人物稍稍换个名字,这样绝对可以骗死人不偿命。将心比心,那位长老好歹也是凝元境界甚至还丹境界的前辈,他的智力绝对不会比吴解更低,所以他更不可能凭空捏造出故事来。因为他要忽悠的不是外行人,而是同为修仙者的专业人士。

能够骗得了专家的谎话,必定蕴含着大量真实可靠的内容!

所以他仔细推敲琢磨了大半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把这个消息用飞剑传讯上报师门。

师门的回信来得很快,诸位师长们很在意这个消息,表示将要进行大型的占算来确定真伪。如果消息真实可靠的话,他们准bèi

联合九州各派,共襄盛举,把那颗送上门来的彗星变成一场泽被九州的及时雨。

事情到这个地步,跟吴解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或许日后各派一起上天砸彗星的时候,他也会作为一个新生代去掺和掺和,打打下手,但至少目前,他暂时不用再考lǜ

和这件事相关的问题了。

不过,身为大楚国的济世侯,吴解却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考lǜ



当他来到长宁城的消息传出之后,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大楚国皇室发出的邀请函。

邀请函是由那位相貌很阴沉、眼中透出冷漠和阴森之意的太子亲自送来的。这位太子定力不错,虽然面对的是成名已久的仙人,但却显得不卑不亢,很有大将之风。

如果不是心性有问题的话,他原本应该是个很合适的继承人。

吴解暗暗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这位太子身上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

没有戾气的人不一定不做坏事,但戾气重的人肯定经常做坏事。哪怕他暂时还没有做,也只是在勉强压制,日后迟早会爆fā

出来。

这就像是山羊吃草,老虎吃肉,是万物的天性,不是想抑制就能抑制的。

当然,问题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比方说让这位太子出家为僧,佛门之中有好几种专门针对戾气的修行之法,只要他花个三十年时间专心修liàn

,必定可以化戾气为祥和,顺带着还能神功大成,至少可以成就百炼境界。如果运气不是太差的话,通幽乃至于炼罡都是很有希望的。

天下修士虽多,但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大半辈子都在先天境界慢慢磨蹭,好不容易突pò

瓶颈的时候往往已经老了,衰老的身体已经无法充分完成百炼,止步于此,遗憾地死去。能够在壮年时期踏入百炼境界的,大概只有总数的三到四成。

在这三四成的修士之中,能够见性通幽的,又只有其中的不到一半——这还是因为佛门弟子见性通幽比较容易,大大拉高了这个比例。要是扣除佛门不提的话,可能只有两成左右。

理论上见性通幽之后,炼成罡气只是时间问题。从实jì

数据看来,平均十个通幽修士里面往往可以有六七个炼成罡气,比例相当的高。然而正如百炼境界一样,大多数修士炼成罡气的时候已经垂垂老迈,勉强踏入这个境界就是极限,没办法再往前进了。

当然,修liàn

到炼罡境界,成就出入青冥的飞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足以让整个门派为之自豪——很多中小门派,炼罡境界就已经是长老甚至掌门,可见这个境界是多么难以达到。

须知,一百个没有横死的的修士之中,只有十到十五个可以成就炼罡飞仙,难度可想而知!

这位太子只要投身佛门专心修liàn

,有很大的可能成就飞仙——吴解估计,至少有一半以上!——乍看上去似乎很不错,但问题在于,他并没有向道之心,而是很专心致志地想要当皇帝。

自古以来,从没有人可以一边当皇帝一边修仙有成,就算上古时代的圣皇离辛,虽然神通广大却也并非修士——他是太古神兽血脉的继承者,天生就有操纵狂风烈焰的本事,跟修liàn

毫无关系。

所以吴解也只能暗暗惋惜,为命运的阴差阳错而无奈。

太子并不知dào

吴解究竟在想什么,但他至少知dào

,这位神通广大的济世侯对于大楚皇室抱有善意,所以他对于吴解颇为亲近,表现出了相对于皇室人员来说已经可以算得上真诚的友善姿态。

然而他终究还是不了解吴解的性格,对吴解来说,太子的态度其实并不重yào

,他看重的,是这位太子是否能够成为一位贤明的皇帝。

如果能,他就愿意对其友好;如果不能,那就算了。

在吴解看来,一个皇帝,最重yào

的任务就是做明君,做得到这个一切都好说;做不到这个别的方面再出色也毫无意义。

他另一个世界的祖国,历史上有过很多富有个性的皇帝,比方说书法家,比方说诗人,比方说木工大师……这些人都有令人叹赞不已的才华,但他们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却大多做得很糟糕。

那样的皇帝,再怎么出色,也是糟糕的。与其让他们做皇帝,还不如让他们回去专心发展业余爱好,皇帝这位子让别人来做呢!

这位太子能不能当个明君呢?吴解不看好。

既然如此,就算太子殿下再怎么客气,再怎么表现出了大将之风,他也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一番交谈之后,他甚至都没记住太子的名字。

等太子走后,他找到了林麓山商量这件事。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位殿下已经是眼前最好的选择。”林麓山苦笑着说,“你看他就这么不顺眼了,看到别的那几个只怕就要吹胡子瞪眼睛喽!”

“实在不行的话,考lǜ

换女皇怎么样?”

“没多大意义吧……当初一直没培养过公主们,现在培养也迟了。”林麓山摇头,“她们从小学的就不是治国之道,而治国的种种手段,至少要学个三四年……萧仙长说过,陛下大去之期也不远了,来不及再培养下一个接班人了啊!”

“咦?我还以为你反对女皇呢。”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呢?民间很多大家族死了儿子,照样要把家产交给女儿来继承——国家也差不多。”林麓山轻叹一声,“只是……女儿想要好好继承家产,需yào

付出比儿子更多的努力,也需yào

比儿子更优秀的才能。如果想要选择一位女皇的话,她至少要有一代明君的才华才行。”

“这么说……天佑帝陛下的诸位女儿里面,没有那样的才华?”

“当然没有。她们当中才华最好的,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程度而已——跟陛下本人差不多。一个女皇如果只有那样的才能,还不如让可能是暴君的六皇子继位呢。”吴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看来,事情的确只能这样了……

第十一卷传灯 第八章 群雄夜宴

关于太子的讨论就此告一段落,可吴解所期待的清净并没有到来。

当他第二天晚上去皇宫赴宴的时候,赫然发xiàn

酒宴的规模居然并不小而参加酒宴的众人更是大有来头!

这些人之中,有成名数十年的前辈高手,有声名鹊起的新生代强者,有远道而来的强龙,也有世代在长宁城经营的地头蛇……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聚集了起来,乍看上去似乎很有派头,很有气势,很有点“高端洋气上档次”的感觉。但吴解却只是暗暗叹气。一个国家要兴旺发达,的确需yào

各行各业的人才。但如果对各行各业的人才按照需求程度排个顺序,武林高手和修仙者多半在倒数前几名的行列之中,大约也就比贪官污吏之类好一点罢了。

天佑帝熊洱明明知dào

国家情况不佳,却不思励精图治,反而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奇人异士们身上,实在殊为不智!

或许正如萧布衣私下里面说的那样,三十多年的辛劳和不断的挫折,已经磨掉了这位皇帝陛下的雄心壮志,磨平了他的锐气和棱角。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庸俗老人罢了。

其实熊洱的年纪并不大,也就五十出头。但他却显得非常苍老,一头白发、皮肤松弛,眼神也常常流露出几分茫然,似乎已经有点老年痴呆的迹象。

“难怪麓山说现在培养公主们也来不及了,看陛下的模样,就算还能再活两年,也没办法做皇帝了。”吴解心中暗暗叹气,脸上却不动声色,更没有设法帮他治疗的意思。

作为一国皇帝,熊洱可以调度的资源并不比吴解少,各种灵丹妙药他都有条件找到。但灵药对气运加身的凡人效果一向就不好,比方说文运加身的林麓山,常人吃下去可以消百病起沉疴的灵药,他吃下去只能稍稍提一提精神,效果之差简直让人要抓狂。

熊洱虽然只是平庸之主,但好歹也是在位三十多年,维持了国家稳定的君王,肩负着强dà

的天运。有这份天运加身,就算是造化金丹、不死神方……甚至是青羊观秘制的续命回天丹,对他都不会有显著的效果。

这就是气运的副作用,也是天地公正无私的体现。

如果吴解不惜损害自身根基,以精纯的道家真霖为他补益,或许能够让他的情况暂时改善,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头顶上那朵摇摇欲坠的寿元之火,比起林麓山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都是寿元将尽的样子。

不过……按说但凡修为到了通幽境界的人,只要稍稍凝聚法力,就能够看到别人的寿元之火,这酒宴之中好歹也有两三个通幽修士,他们有没有看出点什么名堂呢?

吴解暗暗注意那几个通幽修士,却看到这些人似乎对于皇帝陛下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吃吃喝喝,很有点旁若无人的意思。

吴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如果他们这么藐视皇权的话,又何必来参加这次酒宴?既然来了,至少应该把表面上的礼貌做好!

修道者中,有些人特别喜欢讲究什么“真性情”说是唯有充分把握自己的真性情,才能在修道之路上有所成就。这种说法很流行,就算青羊观的师长们也有抱着这种观点的。但在吴解看来,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一个人的真性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怕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又怎么能充分把握呢?

如果真的能够充分把握真性情的话,大概就是还丹修士的“明心”境界了吧。换句话说,境界未到,修行未足,还是不要去胡乱追求什么真性情比较好。

吴解觉得,修士也是人,在道行深厚到可以去追求明心境界之前,应该先老老实实做个有礼貌讲道理的人,这样才比较实jì



追求真性情能不能让修为进步?他不是很确定。但他可以确定,一个不讲礼貌不讲道理的人,大约是没多大机会活到需yào

追求真性情那个层次的!

青羊观里面也颇有一些真性情的人物,比方说经常随便找棵树就呼呼大睡的掌门枕石真人,就是真性情的代表。但枕石真人并非不讲道理和没有礼貌的粗鄙之徒,他从不躺着跟别人说话,平素也几乎不曾口出恶语,遇到和别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更是以道理说服为主,从没有用掌门的身份压人吴解觉得,这才是真性情!再比如负责厨房,掌管整个青羊观所有人嘴巴和胃的星语真人,他也是一个很有真性情的人,每天都躲在屋里修liàn

,把整个厨房的所有事情都扔给了那群法宝元灵。但这绝对不代表他不讲道理或者没有礼貌,事实门派大典的时候,他总是会提前到场,穿得整整齐齐,说话也客客气气很讲道理,颇有点遵纪守法好楷模的样子。

相比那些成就还丹的高人,这几个通幽修士的“真性情”就表现得太刻意。吴解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在故yì

装作这种高傲的样子,刻意在用这种狂傲无礼的态度来拔高自己

如果这也算真性情的话,那真性情这三个字就太不值钱了!

除了这三个通幽修士之外,其余的武林高手和修仙者们态度倒也还不错,保持了对于皇帝陛下的尊重。虽然不知dào

他们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在场面上做得很好,一团和气。

酒宴上也颇有几个熟人,比方说当初跟吴解一起押送粮草去南屏郡救灾的南华剑派掌门人沈毅。沈毅已经六十多岁,但外表看起来却只有四十上下,双眼之中透出充沛的活力,握着酒杯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不必要的晃动,由此可见他的武艺比起当初又有了进步。

吴解记得,当年熊嚯之乱的时候,沈毅被老牌先天高手,飞鲨帮帮主项云天偷袭,身负重伤,南华剑派也几乎覆灭。但他吉人天相,虽然伤势重到随便来个叛军就能杀死他,但熊嚯之乱却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熊洱在吴解、萧布衣、林麓山、丹儿、祝槐、史磊和大批忠义军民的帮zhù

和支持下迅速平定,他也得以挽回了性命。

常人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就算不会送命,也一定会损害根基,影响日后的进境。但沈毅却破而后立,不仅没有留下后遗症,反而在生死之间有所领悟,修为更上一层楼,前两年终于突pò

了先天境界的极限,踏入百炼境界,成为几乎可以算是以武入道最高成就的“陆地神仙”。

武道宗师在实战方面是远胜同级炼气士的,百炼境界的沈毅,其正面战斗的能力,只怕比那三个通幽修士加起来都更强!吴解稍稍有些恶意地猜测——这三个人之所以装模作样地摆出高傲姿态,或许就有仗着在皇帝面前不好动手的机会,故yì

恶心一下沈毅的意思吧……

除了沈毅之外,主持浑天监,兼职国师的宁风也是吴解颇为熟悉的高手。不过在吴解面前,宁风总是以晚辈自居的,吴解真不好意思跟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不少的“晚辈”多说话,只好点点头打个招呼就是。

做前辈,有时候的确让人蛮尴尬的……

第十一卷传灯 第九章 蜡炬春蚕

酒宴之中当然也有吴解真zhèng

意义上的晚辈,就是他的二徒弟秦静和三徒弟林孝。

秦静秦勉之现在已经是大楚国的禁军总教头,麾下七名类似当初熊秋夜那样的后天巅峰高手。不过他这个总教头基本不管事,将各种杂务都交给了部下,除了加强自身修liàn

之外,就是在忙着教导精英。

“对于一般的禁军来说,只要令行禁止就足够了,打仗靠的是纪律和勇敢,个人武力属于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不值得花费太大的成本去追求。”年近五十的秦静已经蓄起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对于禁军的管理,他有着和过去历代教头们截然不同的看法。

“禁军不外乎两个用途,一个是在战场上作为整个国家的最强军队,发挥关键性的作用;另一个就是维护皇室的安全,防备诸如熊嚯之乱那种情况。前一个用途,只要好好提升队伍的纪律和勇敢就可以完成;后一个用途,则需yào

一批扎实可靠的高手!”

他麾下有百余名精英,每一个都是功勋子弟,世代为国效力,忠诚可靠。而且他们不仅仅忠于国家,也兼具天分和刻苦,训liàn

的时候从不叫苦叫累,武功提升得很快。

秦静住在京城已经十三年,但他正式成为朝廷官员才只有五年,担任禁军总教头则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可就是这三年时间里面,他已经将那批原本除了热情和决心之外没什么基础的青年人,训liàn

成了一批差不多都踏入了后天境界的高手。

九州七国之中,能够拥有这么一支禁军精锐的,原本只有大汉,现在则多了一个。

这群精锐们并非只懂练武的武痴,他们经常在秦静的安排下从事各种任务,巡城、缉盗、剿匪……他们甚至于还经常化妆成寻常的镖师,跟着商队一起远赴其它国家增长见识

按照秦静的构思,他希望这群人能够成长为大楚国未来禁军的种子,就算日后自己不继xù

担任禁军总教头,他们也能够按照既定的方略一代代成长下去,保持禁军的强dà

,以此威慑国内国外各种敌人,为国家立下功劳。

秦静的思路得到了很多将领的赞同,以至于虽然他其实一天都没上过战场,却也得到的“知兵”的美誉。

“知兵与否,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能够把这职务给交卸了。”当吴解跟他说起这事的时候,秦静有些苦恼地回答,“我少年时代的理想是成为武林高手,现在实现了。但我已经看到了更高的境界,自然要去继xù

努力追求……禁军总教头的工作实在有点耽误时间,我希望可以早点辞职,专心修liàn

。”

“二师兄说得对!人间的权力地位,乃至于名声什么的,其实都没多大意义。真zhèng

值得追求的,只有长生不朽和超脱凡尘啊!”林孝连连点头,对秦静的说法大表赞同。看着徒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吴解笑而不语。徒弟们有向道之心,这当然是好事。身为师傅,他自然希望徒弟们能够积极上进,能够在仙路上不断向前。

至于凡间的功名富贵……当它们是浮云就好了。

吴解对于楚国是有所关心的,但这种关心不会超过他的求道之心。徒弟们愿意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自然不会反对,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徒弟们跟自己一样,为国家做一些事情就足够了,没必要学林麓山那样,把一生全都搭上去。

修仙者毕竟是世外之人,太过留恋红尘,终究不是好事啊!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太过留恋红尘的修仙者,的的确确是存zài

的。

“忌前辈要见我?”酒宴之后正准bèi

返回宰相府的吴解微微一愣,对那位站在阴影里面的少女问道,“他老人家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吗?”

“师父没有说,他只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绿姬低着头,白色的短发在阴影中似乎散发着微微的光芒,身上那股和人间不是很协调的感觉则让吴解暗暗皱眉——又是一个半人半魂,忌前辈为什么要把这种道统传下来呢?传下剑法就可以了吧!

他略一思索,便接受了忌前辈的邀请,跟在少女身后,朝着长宁城皇宫角落走去。

大楚国皇宫里面有很多地区都是禁止外人踏入的,但其中有一块地区最为奇特。就规矩来说,这里并非什么禁地,任何人只要有权进入皇宫,都可以到这里来;但实jì

上,这里却是有名的禁地,宫女太监们几乎闻之色变,只有一些最勇敢的侍卫,才会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踏入那里。

因为,那是一处“死地”。

在那个曾经是院落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巨树,这棵树没有叶子,铁灰色的枝条光秃秃的,透出金属的光泽。

以它为中心,周围大概五十丈的范围里阴风阵阵、寒气逼人。更听到很多幽怨悲哀的话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叫人毛骨悚然。

“这里真像是幽冥世界——”吴解的话音突然停住,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注视着那株仿佛早已枯萎的巨树。

在巨树的根部,有灰色的气息不断溢出。这是他很熟悉的气息——幽冥世界的阴风!

“咦?这里真的通往幽冥世界!”他忍不住轻呼,“将幽冥和人间沟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问题。”绿衣白发的少女回答,“因为阴风并不会吹出来,而是按照阵法绕着死树旋转,转了一圈之后就又回到幽冥世界去了。结果就是造出了这么一片人间鬼蜮,如果没有足够的修为,光是走进来,吸入了阴风,就会大病一场。”

吴解微微点头,他现在已经明白绿姬为什么要转化成半人半魂的体质了。

这位当初一起追杀熊嚯的少女虽然已经踏入了先天境界,但先天武者的体质是根本承shòu不住幽冥阴风侵袭的。如果偶尔接触一下的话或许还能硬扛,但她显然经常要出入这片人间鬼蜮,所以只好将自己转化为介于生死之间的存zài

,这样不仅可以不被阴风侵袭所伤,反而能够借助阴气修liàn

,可谓一举两得。

但吴解并不赞成这种做法,半人半魂终究不是正道,就算可以继xù

修liàn

,未来的前景也实在谈不上光明。

就算绿姬能够修liàn

到忌前辈那个境界,终究也只有三百年岁月,而且如果得不到人道加护的话,只怕还远不能活这么多年。但如果她按照道门正宗之法修liàn

的话,以她的心性和资质,堪破见性通幽的关卡,乃至于积累而踏入炼罡境界,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别的不说,炼罡境界的修士,可是至少也有四百载寿元的,比忌前辈多了三分之一以上。如果绿姬能够更进一步凝成真元,甚或明了本心还丹有成,寿元还要大大增加——更不要说最重yào

的那件事,渡劫飞升!

无论一个人怎么强dà

怎么厉害,不能飞升,终究是未得超脱。比方说当年的太虚祖师,明明已经天下无dí

了,但始终就是没能跨出那一步,最后只能坐化,将飞升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来生。

吴解听说过不少关于忌前辈的事情,知dào

他虽然境界不是很高,战斗力却非常强,双剑之下斩杀了不少炼罡飞仙,甚至于连凝元境界的大宗师都曾经死在他的剑下,俨然是一个缩水版的剑神弃剑徒。

但忌前辈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限于境界,不仅寿元有限,也没有更进一步甚至于超越凡尘的机会。

前方明明有路,自己却不能走,这是何等悲哀无奈的事情啊!

他一边暗暗感叹,一边跟着绿姬在人间鬼蜮里面缓缓前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巨树的下面。

树下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里面一个身穿蓝紫色纱衣的女子正在看书。她远远地感觉到了吴解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眉毛略微扬了一下,便又重新低下头去。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吴解和她的目光相对,只觉得那双紫红色的眼睛仿佛带有勾魂摄魄的魔力,似乎只是对视一眼就能使人的生机断绝,更让人觉得生命无常,不由得生出了断此生的荒谬念头。

好在吴解修为深厚,一瞬间就重新控zhì

了自己的心志,将那种奇异的错觉排除了出去。

“那是谁?”他低声问,“很厉害啊!”

“那是长公主殿下。她是我们大楚国皇族之中极其罕见的天生通灵体质,从小就能沟通阴阳,后来便顺理成章地入道修仙。只是天妒红颜,熊嚯之乱的时候,她施展秘法和杀手们同归于尽,魂魄被这死亡之树吸引,从此就成了被锁在树下不能离开的一缕幽魂。”绿姬的话音之中有显而易见的同情和难过,大概她和长公主的关系不错吧。

“没有想过送她去转世轮回吗?”吴解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以大楚国皇室的能力,送一个幽魂转世轮回,应该不难吧?”

“唉!难办啊!那秘法来自于一份残缺的古代秘卷,她当时其实也没能研究透彻,只是凭着一知半解施展而已。结果没过多久,法术的副作用就出现了——这棵死亡之树不断吸引人们来送死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有十个人莫名其妙跑过来,自己投身于树下的幽冥之中,化为一律亡魂。”

吴解一惊,忍不住批评:“这法术太邪门了!不是正道!”

“我们也知dào

不是正道,但后悔也迟了。这个时候,她发xiàn

自己和死亡之树其实是一体的,便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将自己封印在树下,把那种能够诱惑别人送死的力量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绿姬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真是辛苦她了!”

吴解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棵雄伟的大树。

谁能想到,这样一棵大树,竟然是会招来死亡的可怕煞星呢!

或许这就跟大楚国一样,乍看上去似乎还很繁荣,但其实充满了凶险,随时都可能爆fā

出这种危险来,让身处其中的人们苦不堪言。

这些年来,靠着林麓山等人的牺牲,这棵名为“大楚国即将灭亡”的死亡之树没有能够害人,但林麓山快要死了,他们这一代人快要逝去了……

未来的大楚国,不知dào

会有多少腥风血雨!

一番感叹之后,吴解便随着绿姬走进了位于死亡之树下面的一个地洞。

这个地洞很宽敞,足以让他抬头挺胸地在里面前进。洞壁每隔一段路,便镶嵌着一颗散发微光的夜明珠,珠子被半透明的水晶包裹,透出的光线不算很多,使得地洞里面很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

但地洞并不阴森,吴解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当他踏入地洞的时候,周围那股阴风突然消失,空气重新变得清爽起来

这是因为地洞深处隐藏着一条灵脉,灵脉的力量将阴风挡了出去,所以虽然外面是鬼蜮,这地洞里面却是人间。

他们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只觉得天地元气渐渐浓厚起来,虽然显得过分厚重,但至少十分充沛,甚至于可以轻易地吸收。

看来这地洞深处也不能算人间,而应该算是洞天福地了!

地洞不算很长,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尽头。它的尽头有三件东西,一条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蓝光,一片种植着珍贵药材的灵田,还有一块摆放在蓝光下方的巨大冰块。

冰块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想来那就是把自己冰封在这里的忌前辈。

吴解注意地观察了一下蓝光,从里面感觉到了旺盛的生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正在不断从里面散发出来,滋润着那片灵田,也滋润着玄冰之中的剑老人忌前辈。

他看向忌前辈,只见正如萧布衣所说,这位昔年手持双剑斩尽奸邪的强者,此刻身上已经布满了裂口,如果不是被坚冰封住的话,只怕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完全崩溃了!

看着他的样子,吴解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己刚刚卖掉参王的时候见到他的情景。那时候他是何等的威武和洒脱,活脱脱就是前辈强者宝刀未老的最好实例。

从那时候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三十六年,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吴解,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道门高手;而当初洒脱和强dà

的忌前辈,却已经变成了眼前这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模样。

时间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吴解拜见前辈!”吴解心中暗暗感叹,脚下却向前走了一步,朝着玄冰中的忌前辈行了一礼——忌前辈对他有指点之恩,理应受他一拜,“不知dào

前辈唤我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玄冰之中沉默许久,一个仿佛连思想都被冻结了的意念缓缓传出,在吴解心中荡漾开来,化为一个清越苍老的声音

“我可不能在你面前自称前辈——相比当年天下无dí

的火神子,我算什么见鬼的前辈啊!”忌前辈的话语里面很有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之所以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前辈,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照顾东楚国熊氏的!”吴解立kè

就猜出了忌前辈的意思,立kè

劝道,“前辈您想要找人帮忙看顾楚国,以楚国现在的情况,愿意帮您看顾楚国的人比比皆是啊!”

“可我想要的不是眼前的利益,是让大楚国熬过未来这段困难岁月,并且完全成长起来,再次出现一个开明盛世!”

吴解微微点头,却并不赞成忌前辈的想法,反而劝道:“前辈啊,须知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您已经守护了这个国家三百年,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要再给自己更多的负担了!”

忌前辈沉默了一会儿,很缓慢却很坚决地回答:“为国效力,无暇顾身。薪火相传,后继有人!”

“您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无怨无悔,可别人呢?难道大家都无怨无悔吗?”

“损一人而利一国,有怨有悔又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啊!”吴解劝道,“自愿牺牲,那是高尚;牺牲别人,可就不对了啊!”

“你可问绿姬,问她是否有埋怨,是否有悔恨?”

吴解沉默了一下,看向正在灵田里面忙碌的绿姬——不用问也知dào

,她一定是愿意牺牲的。”

他有心反驳,却又怕太过激烈的言辞让忌前辈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众人的想法不同,绿姬无怨无悔,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啊!”

“那么……你呢?”忌前辈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吴解注视着封冻在玄冰之中,仿佛随时可能整个身体四分五裂的忌前辈;看看正在田里忙碌,看不出半点强者气息的绿姬;又转过头去,厚厚的泥土,想象着那位枯坐在树下读书的长公主。

他沉思了许久,最后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摇头。

虽然很敬佩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人生,他不能接受!

“我可以在大楚国遇到危险的时候稍稍帮他们保住一些元气,但我不能将自己的人生全都投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他对着玄冰之中的老者,斩钉截铁地说,“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忌前辈沉默了很久,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保护他们一些也就很足够了。”他透明的身影浮现在吴解面前,也向吴解行了一礼,“这一拜是替大楚国谢过了。哪怕只有一线生机,终究也是生机啊!”

吴解看着被封冻在玄冰之中,眼看身体就要崩溃,却依然还想要为大楚国争取一线生机的忌前辈,自然就想起了多年辛苦积劳成疾,眼看不久于人世,却还在奋笔疾书的林麓山。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章 人各有志

从皇宫出来之后,大皇子就一直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以他的性格而言,这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少见的事情。因为他的性格一向就很急躁,急躁得简直像是神经病似的。仿佛在他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耐心”、“等待”之类的字眼一样。

这种性格的人自然不可以被托付重任,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确定他无法改掉这个性格之后,他就失去了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从太子变成了大皇子。

现在他已经二十八岁了,是十一个孩子的父亲,但他依然只是大皇子,是诸位没有继承权的皇子之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当然,他是这些皇子们之中,身份和地位都比较高的那个。

大楚国的皇子一共有六位,老二是痴呆,老三整天把自己关在斗室里面研读佛经,老五和老三类似。除了已经被定为太子的老六之外,剩下的稍稍能够管点事帮点忙的只有老大跟老四。所以虽然老大性格急躁,老四很不着调,作为皇子,他们依然要负担一些责任。

问题是——要负担责任,不代表真的能够把责任负担好!

四皇子虽然是个不着调的性子,整天都在散发着变态的气息,但事实上他还是有一定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性格和爱好的缘故,他原本是可以成为皇帝的——这意味着,他至少能够把自己负责的那些事情做好。

纵然他做得并不能算出色,可优劣都是要对比才能看出来,因为有一个很好的对比存zài

,所以四皇子一向被称之为“有能力”。

有能力,虽然有问题,但是有能力!

那么,没能力的是谁呢?

回到王府,大皇子已经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愤nù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在叽里咕噜地嘟嚷和唾骂,他的语速极快,快得连京城最厉害的探子都听不清——这大概是他唯一的长处,却连优点都算不上。

光是语速快,一点用处都没有,必须又快又清晰,才能跑到诸如斗鸡场之类的地方当个解说。

大皇子的抱怨声中夹杂着太多毫无意义的凌乱音节,这让他的话语显得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的条理,宛如吴解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里面的“哈虎文钵英”那种句子,非专业人士无法解读。

即使不是作为一个皇帝,仅仅作为一个普通的官员,这也是一个很致命的缺点。

如果他能够抑制自己的怒气,那倒也罢了。可事实上他根本无法抑制怒气,经常一言不合就开始嘟噜嘟噜,而且很快就发展到动拳脚——动刀子的情况倒是还没遇到过,不是因为他终究有所克制,而是因为他的武功很差,身体也有点弱,一旦想拔刀就会立kè

被侍卫们抱住拖开。

毕竟……他拿拳头打人,别人大概不会还手,可他拔刀的话,性质就不同了!

以大楚国的彪悍民风,只怕他一出刀,就会被人毫不留情地痛揍,打死或许不至于,但打得鼻青脸肿是肯定免不了的——而且就算陛下都不可能因此责罚动手的人,因为这就是大楚国的传统。

用礼貌对待礼貌,用暴力对待暴力,大楚国人一贯如此做法。

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甚至连说话都不清楚,这样的一个废人,居然已经是大楚国当代六位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身份最高的那个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大皇子就这么嘟噜着,走进了书房。

在他走进书房的那个瞬间,他脸上急躁欲狂的表情就一扫而空,换上了阴沉愤nù

之色,但却一言不发。

奇怪的是,从书房外面听去,却能听见里面源源不断传来嘟噜嘟噜,令人心烦意乱的、听不清楚究竟在说什么的嘟噜嘟噜。

“叔父,您在吗?”大皇子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才低声叫道,“小侄有事想要请教!”

话音刚落,他的面前黑气一闪,一个穿着黑衣的英俊男子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这男子外貌也就三十岁上下,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油然散发出逼人的自信,眼中更有一种让人无法质疑、不得不相信他的光芒。他的出现,似乎让整个书房都明亮了起来,就像是神祗降临凡尘一般。

“有什么事情?”他微笑着问,“又遇到麻烦了?”

“是啊!那该死的西河郡民不知dào

为什么居然造反!父皇问我们该怎么办?我回答说‘杀了就是!”结果被他大骂了一通!真是没有道理!”大皇子愤愤不平地抱怨,“我说得哪里不对吗?如果连造反的暴民都不杀,那国家的权威岂不就荡然无存了!”

“造反者必须死这个是毫无疑问的。”英俊男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既然敢于造反,那就必须死!就算朝廷可以为他们解决那些问题,解决完了,他们还是必须死!”

“对啊!”

“比方说,他们因为某个官员贪污腐败,逼得他们活不下去了,所以揭竿而起。那么这个官员固然要严厉处罚——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他们却也一样要严厉处罚,最最起码,那些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在造反过程中有一定作用的人,必须要死!”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嘛!真不明白父皇究竟发什么神经!”大皇子连连点头,脸上的愤愤不平之色更加浓重,“我真的没办法理解,父皇他究竟怎么想的?我的说法被他大骂了一通,老四说‘派军队剿灭’然后按照法律判决,他也摇头,反而赞成老六的说法……”

“哦?六皇子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一套没用的废话!”大皇子满脸不屑地说,“百姓造反,必定是有被逼于无奈的地方,所以要首先派人暗访,查清原因,然后换百姓们一个公道。这样暴民自然就会变成良民,问题也就解决了……这种屁话能信吗?他真的是一个做了三十二年皇帝的人吗!”

“他当然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皇帝——你还不明白吗?”英俊男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问,“以你对他的了解,如果是你这么回答,他会怎么样?”

“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狠骂我一顿!”大皇子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猛地愣住,脸上出现了震惊之色。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的脸色真是千变万化,震惊、迷茫、恍然、痛苦、愤nù

……犹如川剧演员一般,一张张脸谱变来变去,最后定格成了无奈的苦笑。

“原来如此!说什么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谁来说……对父皇而言,我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老四说的也不能算对,只有老六说的话才是对的!”他满脸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犹如一个在擂台上打输了的武者,提不起半点力qì



看着他这种没精打采的样子,英俊男子皱了皱眉毛,冷冷地说:“这种事情,难道你不应该早就知dào

了吗?为什么还要难过?”

“我以为……只要我能够说出正确的处理意见,父皇就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大皇子沮丧地说,“经过叔父你这段时间的教导,我觉得我的本事大有长进。原本打算在父皇面前露一手的,却没料到居然还是这样的结果!”

“有这样的结果才正常。对于陛下来说,既然他已经选定了六皇子,那么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他不会给你任何的支持和鼓励,甚至于不会给你半点肯定。因为你的身份太特殊了,只要他流露出一点点的欣赏和赞成,群臣之中就会有很多人支持你。”

“群臣支持有什么用呢?谁当皇帝,还不是他说了算!”大皇子有些愤然,“在这种问题上,朝廷里面唯一可能改变他意见的就是林宰相,可林宰相现在抱病在家,太医说他已经犹如风中残烛,哪怕现在断气都毫不奇怪……没了林宰相,他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大臣们支持我,皇位还是老六的!”

“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有例外。”英俊男子冷冷地说,“林麓山将死一身文运化作龙气在空中游走,任何人只要得到了这股龙气,就有问鼎九五之尊的机会……如今这长宁城里面当真是卧虎藏龙,各路奇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连我这样的鬼魂也有两三个……如果现在出了点意wài

的话,那他一定会很不高兴。”

“所以他就不问青红皂白地胡乱批评我?”大皇子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我可是他儿子啊!有这么对待自己儿子的吗?”

“有啊,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英俊男子冷笑,“虽然就连我也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人,但至少他就是——最重yào

的就在于此!”

大皇子不由得又愤nù

起来,忍不住咬牙切齿,正打算习惯性地嘟嚷几句,却硬生生忍住。为了忍住这些话,他紧紧捏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连血都流出来了。

英俊男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微微点头,露出了赞许之色。

“很好!你能够克制住怒气,这让我很满yì

!”他丝毫不吝惜赞美的话语,“一个做大事的人,首先必须能够控zhì

自己的情绪,不让情绪主宰自己。你要把自己的心灵变成一块永不融化的坚冰,既透明无暇能够映出各种景象,又冰冷坚固没有任何波动……虽然你距离这个境界暂时还很远,但比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

他似乎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你看起来就像个疯子一样。现在嘛,可真的好多了!”

“但不知dào

为什么,离开书房之后,我依然很难控zhì

自己的情绪……”大皇子脸色微红,苦恼地说,“叔父,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呢?”

“心灵的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于比法力的修行更加漫长。你在短短的一年内,就做到了一般人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进步的速度已经快得让我目瞪口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继xù

锻炼心灵,随着这个过程,你对于情绪的控zhì

能力会更加出色,迟早可以不借助宁魂香也能保持现在的状态,那就大功告成了!”

大皇子幻想着那样的情景,不由得满是向往之色。过了一会儿,他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眼前的问题,于是又愁眉苦脸了。

“可是……那也太迟了吧!”

“如果你需yào

的话,当然可以用宁魂香给你做个香囊带在身上,但那没有意义。”英俊男子淡淡地说,“急躁是你心中的死敌,你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战胜它。书房里的宁魂香,是给你在战斗中提供一个后勤基地,让你不至于一败涂地。但如果你随身也带着宁魂香的话,那就不是战斗,而是借助宁魂香的力量逃避战争!”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渐渐严厉起来,话音也变得凶狠和毫不容情:“记住!逃避战斗的人,永远都别想获得胜利!”

说完,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大皇子握着滴血的手站在书房发呆。

过了好半天,大皇子才深深地叹了口气,重重地点头。

“叔父说得对!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心中的急躁!如果随身带着宁魂香,那就等于是认输了!认输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胜利!”

说完,他从书桌里拿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白布,将双手草草包扎,便又开始研读英俊男子根据史书整理出的治国方略来。

因为性格过于急躁的缘故,他常常无意中弄伤自己,所以他的周围总是会备着最上等的金疮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能够在关键时刻救命的宝物,对他来说只是用来敷手的寻常东西罢了。

这是身为皇子理应的享shòu

,如果他成为了皇帝的话,享shòu

还会更多更好。

不过……那还有点遥远,眼前需yào

的是慢慢充实自己。

虽然父皇可能活不了多久,自己的努力可能都是白费,但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能着急,因为如果说眼前只是还剩一丝希望的话,那么着急只会让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化为乌有!

漂浮着异样香气的书房里面,双手扎着白布的大皇子正在一边努力克制自己的急躁情绪,一边慢慢研读治国方略。

远离王府的一间客栈里面,坐在床上的英俊男子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疲倦之色。

“神魂入侵,实在是太费力了!”他叹道,“以我炼罡中期的修为,入侵区区一个凡人的心神,对他制造一些幻象,按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想不到居然费力到这种地步!”

“那是师弟你非要用这么吃力的法子。”坐在他对面床上的那位黑衣中年人笑道,“你为什么不跟我一样,真身出现在目标面前呢?效果应该差不多吧?”

“那可不行!我是‘已经死了’的人啊。”英俊男子也笑了,“如果我没死的话,那他只怕第一次见面就就拔刀砍过来——我可是曾经企图篡他们熊家皇位的叛徒啊!”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就连熊洱都还只是太子呢,我觉得他可能根本不知dào

那件事。”

“牵涉到这种问题,谨慎一点总不会有错。”英俊男子,或者说曾经的宁王朱权,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我们所要图谋的东西很大,所以不做充分细致的准bèi

,不尽可能谨慎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黑衣中年人点了点头,满脸信服。

虽然他才是老君观当代的大师兄,但朱权这位小师弟无论修为还是才智都远在他之上,甚至于远远超过了老君观当代任何一位弟子,就连师长们之中都有很多人不如朱权……当一个人只比别人优秀一点点的时候,人们自然会嫉妒他;可当他比别人优秀太多,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那他将会得到充分的尊重和敬仰。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去帮zhù

六皇子加强生育能力,等他生下了儿子,自己又去指点大皇子呢?”这位老君观当代的大师兄疑惑地问,“如果要扶持的话,扶持一个就足够了吧?”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事实上,我根本没打算扶持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朱权淡淡地说,“以我和他们熊家的关系,我不杀他们全家就已经是大慈大悲了,怎么可能帮zhù

他们培养出色的孩子?”

“那是为什么呢?”

“一个国家,如果只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那是好事;但如果有两个不错的继承人,彼此又难分高低,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呢?”朱权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天之后,大皇子的正妃就将会生下儿子。我很期待那时候大臣们的表情啊!”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虎相争,扰乱大楚国的国运?”

朱权的目光渐渐变冷,抬头看向窗外天空中游荡的气运之龙:“这区区楚国的国运,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是要借助国运离乱的机会,让这条气运之龙失去夭矫腾挪的空间,然后捕捉它而已!”

“只要能够得到这股气运,就可以让本门的几位凝元祖师试着借助它的力量突pò

到还丹境界。对于我们老君观来说,这才是真zhèng

有价值的事情!”

还有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出来。

对于他自己来说,那条气运之龙,才是他唯一想要的东西!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一章 螳螂捕蝉

“气运这东西,你急切想要的时候多半得不到,等到用不着了,却常常无缘无故来到……这正应了天道无常之理,叫人唏嘘不已啊”

宰相府的客厅不大,主人客人加起来也只得三个座位,此刻三个座位上都有人了,每个座位后面还都有人陪侍。

坐着的三个暂且不提,站着的那三个却也都不是寻常人物林麓山身边的是他儿子林孝,通幽境界;吴解身边的是二徒弟秦静,通幽境界;萧布衣身边的是师侄宁风,也是通幽境界。

通幽境界的修士,在天下各个门派之中便已经是极具价值的潜力股,得到师长们的大力栽培;而若是散修的话,往往也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但此刻此地,他们只是陪侍而已。

从当初吴解立志求仙到现在,中间过去了三十七年,三十七年对于凡人来说是大半辈子,可对于修仙者来说只能算很短的时间。但仅仅这三十七年之后,吴解和他的朋友们,便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这在知情人看来,不能不说是一件十分惊人的事情。

“只看这客厅就知dào

,我们这些人的确颇有气运。”对于林麓山的感叹,萧布衣微笑着说,“我当初浪迹天涯寻求机缘的时候,曾想过此生能修liàn

到通幽境界,转世回轮不失向道之心,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却没想到有一天连我的师侄都能达到这个境界,而我自己赫然已经是飞仙中人”

“萧兄积累深厚,成就飞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林麓山呵呵笑着说,“只是这气运之说,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我明明气数将尽,性命也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罢了,为什么偏偏会有气运呢?这气运难道和生死并无关联吗?”

“气运当然和生死有关。气运深厚的人,往往就会长寿。”萧布衣很肯定地说,“但凡事总有例外,这正如各种生灵都有生有死,可天地间偏偏就有那长生不死、乃至于渡劫飞升的的大神通者……一样的道理。”

林麓山眉毛轻轻一挑:“我可不是什么大神通者。”

“老弟你的成就,尚在人间大神通者之上”

萧布衣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顿时让众人为之一惊,吴解忍不住抢着开口,追问究竟。

“这茫茫九州大地,修仙之人乃以千计,能够渡劫飞升的也不时有之比方说十余年前,著名的灶神张广利前辈就在无回谷问剑峰上飞升而去,当时有上百人亲眼目睹。”萧布衣解释道,“相比之下,老弟你所得到的成就,别说十余年上百年,就算几千年几万年,也未必再有第二个”

“如果非要找一个历史人物和你类似的话,大概只有圣皇陛下了。”

林麓山顿时为之失色,急忙苦笑着摇手:“我哪里能跟圣皇相比差得太远了”

“但你们所做的事情是类似的。”萧布衣笑着说,“开创一个新的时代,为后世立下规矩。古往今来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实在不多,如我仙门之中,大概只有昔年神山讲道、万法源流的无名真人和划三教六道、定正邪之分的白帝阁第四代掌门白金真人和你类似,而在人间之中,最近的唯有圣皇离辛了。”

“我不过是提倡写百姓看得懂的文字,怎么就被捧得这么高呢?”林麓山有些纳闷,”古往今来,在文化领域有所提倡的名士也有很多,我不能算是特别的吧。”

“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文化的范围或者说,你改变了.文化,的定义,将它从文士们拓展到了百姓。”萧布衣赞道,“最重yào

的是,你做得成这件事”

“每个人都会有很多的想法,其中不少都是很有价值的,会对整个世界造成巨大影响的。但几乎没有人能够把这些想法付诸实施,就算去做了,也根本不能成功我研究了史书,发xiàn

有你这种想法的文人,在过去的历史上出现过好几位,但他们生前大抵是籍籍无名之辈,既无权力也无地位,更没有什么影响力。所以纵然他们大声疾呼,也只是犹如在旷野之上呼喊,没有半点用处,只不过在史书里面留下了轻描淡写的一笔罢了。”

“莫非我做的就有所不同吗?”

“当然”萧布衣笑了笑,手一挥,客厅中间出现了一面半透明的水镜,波光潋潋,映出了很多远方的景象。

在水镜之中,可以看到各地的文人正在就林麓山这段时间写的东西展开激烈的讨论,尤其是他明确提出的“写百姓的文字”这个观点,更是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这也没什么啊,等我死了之后,讨论很快就会平息的。”林麓山先是满yì

地微笑,但很快就从微笑变成了苦笑,“人亡政息,文字也差不多。”

萧布衣又一挥手,那些景象敛去,却显出了一座座学府之中的文运流转。

原本清冽高傲的文运,此刻纷纷低下了头,与人间烟火开始勾连。

“自古以来,文人往往都脱离百姓,坐在书斋之中颐养性情。就算他们经lì

颠沛流离,写出诚挚感人的文字来,所面向的也依然是文人。但从现在开始,人间便有了新的流派,将文字面向百姓,让大众喜闻乐见,口口相传。这是一个新的时代,这个时代已经开始了”

林麓山愣了片刻,大笑几声,又问:“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做不成,我却能够做得成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就成功了呢?”

“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文冠天下的林独秀不仅如此,你有盖世文名,却深藏笔墨三十年,天下不知dào

多少人都对你的传奇耳熟能详,都对你的作品翘首期待一结果你抛出这样的东西来,就算他们震惊,就算他们不喜欢,他们也不得不重视”萧布衣说,“重视,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就会让很多人反思,进而理解,最后成为你的支持者。”

“同样说一句话,小孩子在野外随便嚷嚷,没有任何效果;贩夫走卒在街头信口闲聊,人们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但如果是一位有声望有信用的人当众宣讲,那就会有很多人在意,得到一定的效果。”萧布衣最后总结道,“正因为是你,才能做得成这种事情。所以天降气运,也是理所当然。”

“即使我快要死了?”

“没错,天地之道,公正无私。即使你行将就木,该降下的气运,也一分都不会少”

听到萧布衣的话,吴解忍不住转头看向屋外的天空。

游动的气运之龙,近来越发灵动磅礴,林麓山消耗掉的那点气运,和他创立文化新时代而得到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这份气运能够与国家相连的话,就算大楚国的国运已经衰微,大概也能再坚持个上百年吧……

“那该怎么做,才能把我的气运和国家勾连起来呢?”林麓山有些纳闷但更多是急切地问,“这份气运不用掉也是浪费,如果能够为国家做点什么,那我就算早死几天,也会很高兴的”

萧布衣沉思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可以试试。”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哑然失笑。

“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在安丰县城,我们就是这么做的。”

吴解闻言一愣,然后也笑了。

“是啊,当初我们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地就敢于逆天改命好在没造成太大的后果,现在想起来,真是越想越后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啊”

“这次不能像上次那么随意了吧?”林麓山回忆了一番,也不禁笑了,“是不是要到皇宫里面施法?

“当然,不仅要到皇宫施法,还要请天子和太子来。”萧布衣说,“牵涉到国家的气运,皇帝和太子是肯定要参加的。”

“那我这就去奏明陛下”刚才听到吴解说若是能用林麓山的气运来维持国运,便能让国运至少多维持上百年,宁风已经面露急切之色,此刻他终于按捺不住,急忙请缨。

萧布衣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宁风顿时大喜,向众人拜了一拜,脚下遁光发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他走后,萧布衣和吴解、秦静三人便开始准bèi

阵法所需的各种东西,林麓山则在儿子的服饰下开始写奏折这件事非同小可,需yào

写一个详细的奏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留给内史记录。

牵涉到国运之事,就算天子也不能肆意妄为,必须要走正规的程序。

正忙碌间,萧布衣突然心中一动,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可心中那一丝悸动一闪而逝,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是我的感觉出了错误吧……”他摇了摇头,“这件事实在有点大,难免心惊肉跳啊”

他所不知dào

的是,此时本应已经抵达皇宫,将事情的原委奏明天佑帝陛下的宁风,却已经遇到了意wài

宁风原本急急忙忙朝着皇宫赶去,甚至于连走路都嫌太慢,施展出了遁地之法。可他一个遁光纵出,却没有像预计的那样落在皇宫门口,反而发xiàn

周围一片昏暗,昏暗之中更有极强的黏性,只觉得犹如一头撞进了极为粘稠的胶水之中,整个人都被粘住,别说是继xù

向前,就连移动一下手脚都十分困难。

这是怎么回事?

宁风大惊,急忙施展法术,将丹田之中一股纯阳之气炼化为火焰,想要把周围这些粘稠的东西烧掉,好挣脱出来。

可还没等他将真气运转,一股阴寒之气已经从头顶贯注下来,轻轻松松就击溃了他的护身真气,毫不费力地侵入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完全封住。莫说是动弹和施法,就连头脑的思绪都被冰封,陷入了昏迷之中。

直到这时,原本一片昏暗的环境才重新亮堂起来,却是距离皇宫大概一条街的一间屋子。

这件屋子是卫士们的休息室之一,不过卫士们正在外面巡逻,屋中自然一个人都没有至少说,本该一个人都没有。

老君观的两位炼罡弟子便坐在屋中,注视着整个人都被冰封起来的宁风。

“朱师弟,你抓这小子干什么?”那位“大师兄”沉声问道,“这小子修为不高,身份却颇为敏感。动了他的话,只怕会有麻烦啊”

“他是我们计划中的关键人物之一,就算有些麻烦,也不得不想办法。”朱权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何况我们并不会伤害他,只是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念头,日后在合适的时候发作就行。”

“不会被看出来吗?那忌老鬼可不是一般人物而且这小子虽然不行,他师叔布衣神相却厉害得很更不要说已经赶到长宁城的小火神……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以我们师兄弟的本事,对上小火神和布衣神相,只怕输多赢少啊”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在他的身上动点手脚。”朱权并未因为大师兄的话而动怒,反而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不让他在关键时刻有所动作,我们就只能设法挑动长宁城里面那些修士们动手。那些人虽然数量不少,但师兄你觉得……他们敢和吴解动手吗?”

“大概不敢吧……”

“是啊小火神东海之外的那一刀,当真是神威凛凛,叫人只是遥想当日的风采,就不敢提起和他作对之心。那些修士们就算想要分润一点气运,也绝对不敢冒着面对吴解那惊天一刀的风险。所以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此刻的布置,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大师兄闻言,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恨那弃剑徒毫不讲理,明明我们老君观一直住在东楚,他却一剑飞来,勒令本门凝元长老立kè

离开,否则便要将本门上下直接砍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要是本门长老此刻有一两位在,得他们的主持,这事定然可以做得稳稳当当”他愤慨之余,却也有掩饰不住的神往,“唉要是我们也有弃剑徒那等本事,天下的事情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千古以来,也不过出了一个弃剑徒。”朱权淡淡地说,“他已经六百多岁了,距离飞升也不远了。等他飞升而去,本门自然可以重新回到楚国。我们修仙的人追求的是长生不朽,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

“只是……没有师长坐镇,光靠你我二人,实在是力有未逮啊”

“他们在忙的那件事也很重yào

。”朱权劝道,“若是那件事能够成功,你我就算劳而无获,也不算什么问题。”

“那件事想要成功……可不大容易”大师兄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找到东海海眼,将当年正邪大战之中躲在这海眼里面的那一支妖魔放出来,引得他们来攻打长宁城,进而诱开忌老人,乘机潜入他的剑芦盗取剑诀,我始终觉得这事情有点不靠谱啊”

“连大师兄你都这么想,那些正道中人自然更加这么觉得了。”朱权微笑着说,“就是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可是……希望不大吧?”

“希望这东西,原本就无所谓是大是小。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去争上一争。”朱权正色道,“最重yào

的是,这件事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本门都只有好处成功的话,我们可以得到忌老鬼的无上剑诀;就算失败了,海眼之中的那些妖魔们死光了,我们也可以趁机占据海眼”

“那处海眼不仅灵气充足,更难得的是易守难攻,是天造地设的洞天福地,最适合zuò

为门派的山门。有了它作为根基,本门便立下了万古不易的基业,日后一代代发展下去,未尝不会成为天下名门之一,和青羊观白帝阁等大派并肩而立”

朱权说得信心十足,大师兄却始终显得没多大把握。他不像朱权这样,在修仙之路上一直高歌猛进,短短的三十多年便从一介凡人踏入了飞仙境界,所以性格稳重之余也免不了有点退缩。

这个计划实在是有点太大,其中不靠谱的地方也有点太多,最重yào

的是,虽然明知dào

无论成功或者失败,本门都只能从中得到好处,他依然还是觉得心底不安。

就像是……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yào

的事情似的……

二人在屋中一番施法,给宁风心中布置了某个会在关键时刻发动的念头,这才再次运用阵法,让宁风缓缓醒来。

宁风慢慢睁开眼睛,念头一动,急忙纵起遁光猛地向前冲去。

只听得周身“嘎啦”作响,之前那些阻止的粘稠力量被纷纷挣断,他的身影已经落在了皇宫外面。

“这些散修们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敢施法阻断皇宫”他面露愤nù

之色,但随即按捺了下去。

现在不是跟那些捣乱的散修们计较的时候,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是赶往宫中,向陛下报信。

对于大楚国来说,延续国运,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屋中的二人远远看着宁风离开,这才点了点头,相顾而笑。

但他们不知dào

的是,远在大楚国之外的海上,一艘小船里面,心魔宗那位戴着面具的宗主,也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二章 各有思虑

“尊主,我辈高居天外,要人间气运何用?”等到心魔宗宗主散去法术睁开眼睛,在旁边服侍的弟子便好奇地问。虽然有面具遮住,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心魔宗宗主此刻定然是在笑:“你说得不错,我神门远在天外天,与人间气运并不沾边,不仅用不上这人间气运,就算想要占,也是占不到的——人道精明得很,没有缘法相连,是得不到好处的。”

“那尊主为何还要在气运之事上插手呢?”那弟子更加好奇。心魔宗宗主笑道:“很多东西,并不是非要落入我们手上才行。比方说,有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宝,现在三个人在争,其中一人是你的死敌。你来迟了,已经来不及争夺,那么你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去攻击我的敌人,至少叫他也得不到!”那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得不到也就罢了,万万不能将这份气运落到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们手上!”

“没错!三教六道之中,邪派和正派乃是死敌,这份气运要是被邪派得了,就能让他们的力量壮大一些。这壮大的效果,到头来必定会成为对正派不利的因素——杀人必须用刀,可却未必需yào

我们自己提刀子动手,这就是借力打力,乃是我神门心宗最为擅长的招数。”

“弟子明白了!多谢尊主教诲!”

“明白就好……可惜卞烈泉死在人间历练之中,否则这次正好可以派他出手。”心魔宗宗主微微一叹,“这东楚国当初被弃剑徒从三教斗法之中横出一剑夺下,后来炼罡、凝元两场战斗都没有牵涉到这里,我神门弟子出现在这里,倒也并不违背誓言。”

“弟子虽然本事低微,但为本门效力之心却绝不输给卞师兄!若能对尊主有所帮zhù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弟子急忙表忠心,就差没有拍着胸脯高喊口号了。心魔宗宗主沉思了一番,没有答yīng

他的请求。现在长宁城内的情况有些复杂,各路人马聚集得实在太多,虽然心宗弟子最善于隐藏身份,但也不排除被拆穿的可能——若是被人发xiàn

一个神门弟子出现在长宁城里面,各路人马必定会都大起疑心,动作也免不了谨慎许多。这对于他的整个计划是不利的。所以纵然那个弟子的确是发自真心地很想要去长宁城,和天下各路英雄较量一番,闯出不亚于师兄卞烈泉的名号来,却也还是没有能够成行。

神门心宗一贯的风格是隐藏在幕后,犹如一个富有耐心的渔翁,将装着鱼饵的钩子放入水里,自己则在岸上等着。就算鱼饵被吃掉了,他们也并不着急——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鱼饵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管能够钓到什么,都是可喜可贺的收获。于是一艘小船就这么孤零零地在东海之上飘荡,随波逐流。而船上的两个人,却想要控zhì

一个国家的气运流向。

如果让他们成功了的话,势必会在东楚国掀起一番风浪,而更可怕的则是暂时什么都不会发生,等到很多年之后,此刻的布置猛地爆fā

——到时候只怕就是一番腥风血雨了!魔门八宗,心魔为首,这话不是胡乱恭维,而是人间各派用鲜血凝聚出的惨痛教xùn

!

然而此刻,长宁城内外就算是最有本事的人也不知dào

堪称魔门当代魁首的心魔宗宗主正在远方一边窥探,一边暗暗布局。他们都正在按照各自的想法,做着各自的准bèi

。得到了宁风的报gào

,大楚国天佑帝熊洱顿时喜出望外,立kè

颁布密旨,让宫廷内外所有人等都听从萧布衣的调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那个能够延续国家气运的法术仪式。他在位三十二年,威望极高,一声令下,整个朝廷都动了起来。

一个国家有多大的力量?今天吴解他们是亲眼见识到了!数以千计的民夫,数不清的金玉珠宝,任何时日出生、任何命格的人手……萧布衣发xiàn

,自己实在是过分低估了国家的力量,这份力量在高端方面自然不行,可在低端方面,却足以秒杀任何一个名门大派。就算是青羊观或者白帝阁,若要布置这么一个大型的阵法,除非让长老们出手,以大法力大神通直接制造,否则光靠门下弟子一点点布置的话,至少也需yào

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还是竭尽全力,大家不眠不休日夜赶工的结果。

但大楚国却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整个阵法的布置!一个国家的办事效率,让吴解大开眼界,让萧布衣目瞪口呆,也让很多知情者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过去他们都觉得,对于修仙者来说,凡人的国家没什么意义。繁荣也好,衰败也罢,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现在他们却发xiàn

,原来一个国家,一个强盛的国家,竟然拥有这么强dà

的力量!如果能够掌握这份力量的话……哪怕是退而求次,如果能够部分利用这种力量的话……对于绝大部分的散修来说,修仙最重yào

的还是资源。可供潜修的灵脉,上乘的功法,辅助修liàn

的丹药,帮忙护法的道友……这些都是资源,而这些资源,他们都是永远缺乏的。

东海仙山的那一次大机缘,让十几种上乘功法流入了散修之中,此刻长宁城中就有人身怀这些至少能够修liàn

到凝元境界的上乘功法。对于这些散修们来说,此刻最重yào

的是找到合适的地方专心修liàn

——当然,如果能够直接增长修为,那自然最好不过!他们来长宁城,就是奔着气运之力可以助长修行而来的。但现在,他们却看到了比气运之力更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也就是在这三天里面,或明或暗,已经有十几位散修找到了天佑帝陛下,表示出了愿意为大楚国出一份力,以换取借助国家资源修liàn

。这些人可不是之前那几个,他们当中最弱的都是已经达到了通幽境界巅峰,正在努力凝聚罡气的高手;稍稍强一点的便是能够御气飞行出入青冥的炼罡飞仙;最厉害的那个道号“笑石真人”,乃是炼罡巅峰的大高手,罡气浑厚得在百步之外就让人感觉到呼吸艰难,随时都可能突pò

极限,凝聚真元成功。天佑帝陛下自然很想把这些人照单全收,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的执政经lì

告sù

他,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想要得到好处,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许代价并不需yào

现在就付出,但只得到好处而不用付出代价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作为一个皇帝,他不能用国家来冒险。所以他尽可能地邀请了在他看来忠诚可信的奇人异士们,请这些人来帮忙参考,决定自己究竟该邀请哪些人?

“大楚国供奉,这个身份是很特别的,不能太多,太多就失去意义了。”宁风说,“我觉得,有三到四个就足够了——只要他们本事够强,三到四个已经十分足够!”

“此话有理!要是能够邀请到像济世侯这样的强者,哪怕只有三个,也已经足以保护国家。”沈毅轻轻点头,“但我们并不能确定那些供奉们的真zhèng

态度——即使他们限于誓约会帮zhù

大楚国,可帮zhù

的程度却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很多时候,只要态度稍稍差一点点,结果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必须选择那些人品可靠的,或者是会得到国家极大帮zhù

的。”坐在宁风上首的萧布衣突然笑了笑,对着满脸期待的宁风摇头,“我不可能成为大楚国供奉的,别看我这些年都住在长宁城,可我迟早要离开,外出历练——这一去,或者就是几十年。”

“对于您这样的飞仙来说,九州大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罢了,只要您愿意,无论从哪里都可以在一天之内返回长宁城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会为了大楚国而放qì

历练,所以我不能接受供奉的身份。”萧布衣叹道,“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如果我当了大楚国的供奉,自然就要守在长宁城须臾不离。否则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来不及出手救援,岂不是吃了白食!”

修仙之人大多很忌讳白占便宜的事情,尤其忌讳占凡人的便宜。很多时候他们宁可去偷去抢,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受凡人的好处。这中间的原因,多半在于“因果”。

因果是很玄妙的,偷和抢自然是要欠下因果的,可作恶欠下的因果,日后向冥冥之中的人道偿还便是,大不了遇到一些天灾人祸应劫数,扛得过是命硬,扛不过是活该。但如果平白受了凡人的好处,这份因果却要和道心相连,麻烦之大,远远超过了作恶。

所以别说是正道中人,就算是邪派中人,也不愿意平白受凡人好处。

受的好处越多,欠下的因果就越多。若是身为大楚国供奉,却在国家遇到危难的时候来不及援手……这份因果只怕是要用性命来还,才能还得清啊!

“按照这么说,岂不是每一位供奉都会尽心尽lì

了?”天佑帝面露喜色,问道,“那么朕是否该直接找法力最高的笑石真人?”

“笑石真人已经是即将踏入凝元境界的人物,一旦他踏入了凝元境界,就必须要离开东楚国。这是剑神定下的规矩,他也无法可想。”萧布衣摇头说,“这东楚国的国境,唯有凝元境界之下的修士可以踏入,否则就会天外飞来一剑……我想他肯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试试剑神的剑究竟厉害不厉害。”

天佑帝叹了口气:“那就只能选择炼罡境界最厉害的几位喽?”

“依我看,与其选择本事大的,不如选择潜力大的。”萧布衣笑道,“说句有点得罪朋友的话,在这次大旱结束之前,吴解都会留在昭阳郡主持抗旱。以他的本事,炼罡境界之中无人可敌,就算凝元境界的大宗师们,也未必就个个都能赢得了他……旱灾还要持续一些年头,在这段时间里面,若是可以帮zhù

一两位供奉突pò

瓶颈,就不愁他们日后不尽心尽lì

。”天佑帝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济世侯竟然有如此神通?!那岂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稳住国家了?”

“吴道友他迟早会回到青羊观潜修,山中不知岁月,几年几十年的时间,一眨眼睛就过去了。所以只依靠他,终究是不成的。”萧布衣说,“依我看,陛下不如选择那位即将突pò

到炼罡境界的卢文俊卢道友,再选择两位炼罡中期的道友,这就足够了。”天佑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些年来,萧布衣虽然很少插手国家的事情,但他作为钦天监宁风的师叔,对宁风多有指点,自然也间接帮了大楚国很多的忙。皇帝熊洱不聋不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他的人品和能力都十分信任。所以虽然熊洱自己有别的想法,但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萧布衣的方案。

在山问樵,在水问渔,专业的事情要请教专业的人。在邀请皇室供奉的问题上,相比熊洱自己,萧布衣无疑就是专业人士!按照专业人士的建议去做,或许不是最佳的选择,但绝对不会是糟糕的选择。皇宫里面的讨论,吴解并不知情。他此刻正在长宁城海边的一座小庙里面,和两位熟人聊天。

“几十年不见,渡空大师风采依旧啊!”他笑着说,“您的相貌,和我当初见到的时候,简直没有半点分别!”

“当初贫僧是炼罡初期,如今也只是炼罡中期罢了。”渡空大师笑着摇头,“三十多年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容貌上没有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倒是你的成就实在很出乎我的意料啊!短短的三十余年,当初那个连先天境界都没踏入的少年,已经是修为和贫僧不相上下的飞仙中人,实在是少年英才,了不得啊!”他看着吴解身上隐约透出的浑厚罡气,不由得啧啧称赞,“果然不愧是有大福缘大气运的人!”

“大师您这就太谦虚了!”吴解忍不住笑了,“佛门的功法和我们道家是不同的,以您的修为,再进一步就是踏破虚空,相当于我们道家的凝元境界,可不是我这炼罡中期能比的!”

“踏破虚空……这一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渡空大师叹道,“贫僧十余年前就觉得已经摸到了门槛,但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了,依然还只是摸着门槛在探索。我佛门的修行,每一步俱是难关,实在是步步艰难!”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师兄如今已经接近千岁,距离圆寂不远了。等他圆寂之后,这安贫寺莫说是悟得前生的大德高僧,就连能够踏破虚空的大宗师都没有了……”

“大师您太悲观了,渡厄神僧虽然年纪大了,可修为也日渐精深,未来只怕是能够飞升天阙的!而且佛门各派同气连枝,你们安贫寺这些年作为佛门宗主,积累了无数的善缘,就算暂时有一段时间的低潮,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的。”

“话虽如此,总是心中不安啊!”渡空大师叹了一声,不再提这件扫兴的事情,笑着对旁边端坐的胖大和尚说,“一清啊,你经常念叨要当面谢过吴知非,怎么今日见到了吴知非,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一清和尚此刻穿着和渡空大师一样的旧僧袍,虽然还依旧胖胖高高,但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油光,反而从骨子里面透出朴素的感觉,这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必定出现的返璞之象,也意味着他终于超脱了武者的范围,成为了一名佛门的修士。他一直端坐在旁边默默倾听,此刻被渡空大师点名,才微微一笑,向着吴解拜服下去。

“小僧一清,拜谢前辈点化之恩!”

看着他的模样,吴解点头微笑之余,心中却也暗暗有点叹气。

一清和尚已经有所突pò

,成为了一名修士;可他的徒弟秦静,却依然还是人间武者……武者的道路实在不好走,这上千年来,除了天下无双的弃剑徒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突pò

入道境界的极限,练成罡气出入青冥,从以武入道的路子上真zhèng

走向长生大道。

自己的三个徒弟之中,林孝是不用担心的,乔峰也已经堂堂正正走上了大路,唯有这二徒弟,实在叫人担心啊!他又和渡空大师、一清和尚聊了一会儿,心中渐渐烦闷起来,正想要找点话来排解,却突然警觉不对——以他的修为,怎么也不该有这样的情绪才对!这种情况,当年他在锦湖县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一次,当真毫无疑问!必定又是心魔大法!又是心魔宗的人!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三章 班门弄斧

但凡见多识广的修仙者,无不听说过魔门八宗之首心魔宗的名号,听说过他们最得yì

的绝学“心魔大法”的威名。

这心魔大法发动之时无声无息,人们往往不知不觉就会中招,心灵受到其引导甚至于控zhì

,成为了心魔宗魔头们的傀儡。更可怕的是,一旦中招时间稍长,整个人的魂魄就会渐渐地和心魔勾连,就算有大能之士看出了端倪,也无法将两者隔离,斩断心魔之时,就是魂飞魄散一命呜呼之际!

中招者不知不觉,中招之后无可救药,心魔大法便是如此诡异和强dà

的绝学!若非它修liàn

的要求极高,施展之际也有很多限制,只怕心魔宗早已不是区区魔门八宗之首,而已经一统天外天,再反过来进攻人间了!

但是事实上,心魔大法还是有显著破绽的——只要中过一次招,就会对它十分敏感,一旦再次有人对自己施展这种手段,很快便会觉察到。

这就像是对于聋子来说,无论你唱歌多么难听,他也无法觉察;但如果他已经恢复了听觉,就能迅速地发xiàn

问题。

中招和挣脱的过程,便是对于心魔大法“恢复知觉”的过程。

不过这里便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中招之后挣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一百个人里面只怕九十九个都做不到,所以心魔大法依然是无上绝学,令人闻之色变。

可巧的是,吴解就属于那曾经中招然后挣脱的百分之一

当初在锦湖的时候,他曾经中了卞烈泉的招,被心魔大法扰乱了心智。后来是靠着云梦龙宫的法阵隔断了卞烈泉的影响,才抓住机会从中挣脱,还借此机会看破生死觉醒了魂魄之力,踏入通幽境界——结果反倒是卞烈泉自己受了心魔大法的反噬,伤势久久不得痊愈,最后终于大败亏输,逃跑之际被尹霜算计,最后死在了吴解手上。

不仅那一次,后来在东海仙山之上,心魔宗长老胡光更是以心魔大法的冰心之术直接偷袭,若非杜馨出手相救,只怕吴解纵然不死也要重伤!

经过了这两次教xùn

,吴解对于心魔大法有了非常直观的感受,所以此刻才刚刚中招便立kè

觉察。

对于他来说,心魔大法早已不是什么无形无相不可绝招的东西,而是犹如在狭小空间里面的一个闷屁,当真是令人作呕,难以忍受!

“心魔大法!”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无名火起,急忙向渡空大师和一清和尚告辞,然后找了个僻静之处,心念一动,整个人便消失不见,来到了天书世界里面。

“茉莉,有人在对我施展心魔大法。”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帮我想一个反制的办法!一定要给他来个永生难忘的教xùn

!”

茉莉正在惊讶,闻言顿时怒不可遏,磨着雪白的门牙,眨着鲜红的眼睛,头上的兔耳一晃一晃,开始想办法。

“以魔念反馈,激发他的心魔?不行!太便宜他了!没准他能趁着这个机会领悟心魔秘法的更高境界……”

“将自身化为炼魔神火,沿着他的法术追溯,把他烧死?不行!他可能斩断法术,这样只是受伤,不会送命……”

“用佛法观想过去现在未来无量劫,让这家伙的心神在时间和因果之中迷失,永远也回不来?不行!不够干脆!这样他只是变成植物人而已!”

“默念域外天魔魔主的名号,让这家伙被魔主的触觉查知,整个人直接化成一滩血水?不行!这个有点危险……”

茉莉一口气设想了好几种办法,最后终于敲定了一个方案。

按照她的指点,吴解离开天书世界之后,便找了个极为阴暗的地方,开始进行一种很特别的观想。

他观想周围是一片火海,火焰却非红色,而是一片透明宛若最上等的琉璃,在这片火焰之中,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影正盘膝而坐,努力收摄心灵,让自己进入空明之中。

但无论这些人怎么做,那些琉璃般透明的火焰都会落在他们身上,刹那间化作一朵鲜红的莲花,将他们包裹在里面,熊熊燃烧。

莲花之中惨叫不断,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当惨叫声完全平息之后,火焰化成的红莲便会消失,露出一副被灼烧得只剩残骸的身躯。

可一旦火焰消失,那残骸便会迅速恢复,在眨几下眼睛的时间里恢复如初——于是火焰再次落下,化作红莲将其裹住。

这是赫赫有名的红莲地狱,红莲业火会烧尽一切恶,直到将罪人的心灵烧得如同琉璃一般清澈透明,才算是赎罪完毕,可以转世投胎。

在吴解的观想之中,自己也是这些盘坐在地狱中的罪人之一,眼看着琉璃色的火焰便落在了身上,刹那间化作红莲业火,熊熊灼烧起来。

过了许久,突然在他的头顶上,一点琉璃色的光芒凭空产生,直接落了下来,化作一片鲜红的光芒,眼看着就要化成红莲将他包裹。

几乎与此同时,他身上有浑厚的白色光芒闪烁,阴德福运之气腾起,将红莲隔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能够对他造成实jì

的损伤。

但就在同一瞬间,他却感觉到心灵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烧到了,原本已经被隔离的的红莲业火一瞬间就澎湃起来,沿着无形的联系烧了出去。

观想地狱,对于通幽境界以上的修士来说是极为危险的,因为他们的魂魄已经能够踏入幽冥,所以一旦观想地狱,往往就会沟通幽冥之力,让地狱的力量真的降临。

吴解刚才就是如此,当他观想红莲地狱的时候,就真的有红莲业火降临,想要把他的罪业烧去。

但他有福运护身,就算红莲业火也不能伤害他,等他撤去观想之后,业火便成了无源之水,很快就会消失。

可那个用心魔大法暗算他的魔头就不同了!那家伙绝对不会有什么福运护身,红莲业火沿着心魔大法形成的联系烧了过去,此刻只怕已经将他烧成了一团火炬!

事情正如茉莉猜测的那样,距离长宁城百余里的海外,一个坐在乌云之中的灰袍人突然脸色大变,刚要施法,却已经有一团鲜红的火焰从脚下腾起,化为红莲将他包裹在里面,紧跟着就是凄厉的惨叫从红莲里面传来……

这一幕让下方小船里面的众人为之色变,就连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的心魔宗宗主也惊呼一声,催动脚下的船只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迅速拉开了距离。

“那是红莲业火!怎么会出现在人间的?”他的语气里面有压抑不住的惊讶和恐惧。

红莲业火是他们这种恶棍的克星,不管他的法力有多强,只要还没有渡过天劫,就逃不过红莲业火的清算!

心魔宗宗主心中惊疑不定,仔细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琢磨着自己这位在凝元境界许久,随时可能明了本心还丹有成的师弟,究竟可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惹上了红莲业火?

这可不是小事!一旦确认人间真的有红莲业火出现,那相关的地区和相关的人,就都要被标上“极度危险”的标签,从此敬而远之。

但心魔宗做事向来都讲究个隐秘,这些长老们虽然修为不及他,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做事的时候根本不用向他报gào

,也根本没有报gào

过。所以纵然他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这位长老究竟是怎么招惹到红莲业火,以至于送了性命。

他自然不明白,这位长老是因为得到了胡光的请托,要用心魔大法暗算吴解,才因此送了性命的。

魔门中人虽然凉薄,可也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这位长老和之前在东海仙山铩羽而归的胡光长老交情不错,胡光被杜馨以真言秘法破了冰心之术,法术反噬身负重伤,至今还在休养。而这位长老便是受了他的托付,想要为他复仇。

在这长老看来,冰心之术太过直接,所以才被发觉和破解;但自己擅长的乃是挑动人的急躁情绪,当真是无形无相,根本不可能被发觉。所以他根本一点都没有防备,大摇大摆地施展法术暗算吴解,甚至都没有把这事告sù

任何人。

按照他的想法,等到施法成功,吴解因为被挑起了暴戾的情绪而和别人大打出手之后,自己再很平淡很从容地把这事说出来,在师兄弟们佩服的目光之中飘然而去……这才是高手气度!

他的设想很好,然而现实跟想象完全是两码事。

他不仅没有能够将自己的设想化为现实,反而跟好兄弟胡光一样踢上了铁板。而且他比胡光惨得多,直接被吴解通过观想法勾来了红莲业火,沿着心魔大法的玄妙联系倒着烧了过来,整个人被烧成了一团灰。

吴解虽然只是一个正道的晚辈,可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却是魔道的超级大宗师,在茉莉面前玩魔道手段,完全是不知死活的挑衅行为,而且还属于最最拉仇恨的那种!

这就像是提着一把斧头跑到鲁班门前去卖弄技艺,而且还大摇大摆地叫嚣自己手段高明……除了找死之外,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

茉莉对吴解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对于任何胆敢暗算和妨碍吴解的人,她都抱着将对方直接拆成碎片烧成灰烬的打算。

虽然平时限于吴解的管束,她的这些构思都不能实现,但这一次,总算是被她捞到了机会!

所以此后的一段时间,茉莉都显得精神抖擞兴高采烈,高兴得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时不时哼两句歌谣。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四章 闭关潜修

“心魔宗的家伙也来到了长宁城?”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布衣不禁吓了一跳,“他们不是当初输掉了三教演法吗?怎么还能进入九州之中?”

所谓三教演法,并非一般黑道火并抢场子那么简单,下场参战的各派都要发下誓言,一旦输了的话就要愿赌服输,绝对不能反悔。

诸如云梦郡、极北冰原、东海仙山这些地方,属于“九州”之外,所以就算输掉了三教演法的魔门中人,也可以在这些地方活动。但长宁城可不同!它可是“九州”之内啊!

吴解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

和萧布衣一样,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修仙者发出的誓言不同于地球上的法律合同,是以本身的心念,诚心诚意地立誓,绝对不存zài

钻空子捡漏子的可能。既然魔门宗主们已经认了输,那么他们就绝对不会违背誓言,让本门弟子们踏入九州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灵光一闪,猜到了一种可能。

“对了!三教演法的时候,关系到东楚国归属的三场战斗,其实只打了一场!”

“啊?为什么?”

吴解便将当初弃剑徒一剑飞来,把东楚国划定为无回谷势力范围的事情说了一下。

“因为弃剑徒的出头,所以除了入道境界的战斗之外,其余两场战斗都根本没有牵涉到东楚国——就算赢了又怎么样呢?难道还有谁敢跑到无回谷去,对着弃剑徒说‘我们在三教演法之中赢得了在东楚国行走、探宝和传道的权力,这种话吗?”

“大概没人有这么大胆子吧……”

“当然没有!”吴解大笑,“活腻了才会去发这个神经!给脸不要脸的话,他可就要挥剑了!”

天下有人能挡得住弃剑徒的无双神剑吗?大概是没有的。

所以纵然弃剑徒的做法很不合规矩,但天下各派也只能默认了“东楚国属于无回谷……”这样的事实。放qì

了未来五十年在这边发展的念头。

好在弃剑徒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他只要求各派凝元境界以上的高手不得进入东楚国,对于入道境界和炼罡境界并无限制,所以各派纵然心怀不满,也不会太过愤nù



反正凝元境界的高手不多……

既然关系到东楚国归属的战斗没有打,那么理论上说,东楚国就属于三不管地区。魔门输了入道境界的比武,入道境界的弟子们不得踏入这里;可炼罡、凝元境界的修士却还是可以来的。

当然,想必他们不敢冒着激怒弃剑徒的风险,让凝元境界的长老们来惹是生非。但如果只是炼罡境界护法的话,大概就没问题了……

“这长宁城里面竟然有心魔宗的炼罡护法?!”萧布衣大吃一惊,直接站了起来,“这可糟糕了!”

“不用担心,他大概已经死了。”吴解笑着摆摆手,“既然敢来暗算我,被我反击送了命,当然也怪不得人!”

萧布衣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吴解:“你说……你干掉了暗算你的心魔宗护法?”

“应该是吧,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红莲业火已经沿着心魔大法烧过去了。按说他应该是死定了,心魔宗的恶棍们不可能在红莲业火之下逃生。”

萧布衣点了点头,不解地问:“可你怎么做到的呢?红莲业火不是一般的火焰,是只有在地狱里面才出现的神火。别说是炼罡修士,就算还丹祖师们,也不可能利用它来斗法吧!”

吴解笑了笑,将刚才的做法稍稍说明了一下。

萧布衣只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哑然失笑,无奈地摇头。

吴解的办法的确很有效,可却根本不能推广。

除了他之外,谁能够在被心魔大法暗算的时候迅速警觉,做出反应?

除了他之外,谁能够在通过观想引来红莲业火之后,还能安然无恙?

“可惜啊!”所以萧布衣只有叹息,为这么好的办法不能推广而扼腕。

但吴解却并不担心——他正在按照茉莉的建议,在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外,专门精修一门特殊的道法。这是以火部正法为根基,结合几种秘传法术糅合而成的特殊法门,一旦修成,双眼便能在必要的时候化为火眼,只是这双火眼不是入道境界时候那种危险的一次性法器,而是能够看破魔门心魔大法的特殊手段。

只要这门法术练成,他就能够看到心魔大法的痕迹,将并且可以看到这奇异邪法所产生的“联系”进而顺藤摸瓜,把躲藏在暗处的心魔宗弟子挖出来!

心魔宗的弟子们素来就以擅长运筹帷幄著称,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擅长上阵搏杀,至少不像对于计谋那么专精。只要能够把那些家伙挖出来,吴解有信心一刀一个把他们全都给劈了!

这件事自然是越快越好,所以他跟萧布衣和林麓山分别说了一下,就在宰相府中开始闭关。

现在的宰相府,差不多算是整个长宁城里面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因为包括吴解在内,一共有足足十位炼罡修士居住在这里。他们大多是正派中人,人品还是比较可靠的。

在这十位炼罡修士之中,除了萧布衣之外,吴解还遇到了另外一位熟人,那是当初和他一起参加三教演法,代表白帝阁出战的白帝七剑之一,吟风剑林野。

林野本是西南一个小国的王子,祖上出过仙人,所以一直向往仙道。当他听说白帝阁招收门徒的时候,便毅然放qì

了原本还颇有机会继承的王位,去参加了白帝阁的弟子选拔,并且顺利过关,成为了白帝阁的入室弟子。

此后的五十多年,他一直在专心修liàn

。道法大有长进,更练成了一手极为厉害的御剑术,号称将诗意化入剑意,剑术轻灵飘逸,但却充满了威力,因此得名吟风剑。

当初三教演法的时候,他就是白帝阁入道境界的最强者之一。如今他已经踏入了炼罡境界,成为了飞仙中人。

修liàn

七十年便成就炼罡飞仙,这个速度在天下修士之中已经算是比较快的了。

天下修士,五十年通幽,百年炼罡,都是比较令人满yì

的速度;像青羊观四大弟子这样三十年就炼罡有成的,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才!

同一代里面出了四个天才,天下各派看好青羊观,也是很有理由的。

吴解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或者说,在他看来,天才与否,并没有多少价值——修道者追求的是长生不朽,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标,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罢,甚至于一万年……都可以。

总之,只要能够长生不朽,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想要长生不朽,就要努力修liàn

。但他现在偏偏没办法静下心来努力修liàn

,因为他要忙着修liàn

那种能够看破心魔大法的特殊法术。

一想到居然要浪费时间修liàn

这种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几次的法术,他就忍不住要叹气,更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心魔宗弟子们充满了愤nù



这些家伙,实在是欠教xùn

啊!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五章 谐文吴侯

当人们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几天之后,架构在皇宫之中的巨大法阵已经完工,开始了细致的调整和试验。

牵涉到一个国家的气运,自然不可能等闲视之。按照萧布衣的构思,这个法阵至少要进行三到四次大规模的试验,还要在很多地方做出调整,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事实上牵涉到逆天改命的事情,这样的做法才是常态。像他们当年那样随随便便就弄个阵法开搞,实在是无知者无畏!当初居然能够一切顺利,没有出现各种问题和意wài

,简直可以说是狗屎运!

这些年来,萧布衣常常回忆当初的事情。随着他的修为渐渐提高,见识渐渐增长,越来越对当初的情况感到后怕。

按照他们当初那种粗疏的做法,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施法失败,凝聚的气运溃散,引来域外天魔;剩下的两成可能,则是各种各样失败和走火入魔的大集合,至少能够列举出二十种以上的糟糕结局来。

至于成功……萧布衣暗暗推算了很多次,无论怎么推算,都找不到半点成功机会。

但当年居然成功了!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当年的成功是纯属意wài

,但现在不同了。

这次只要准bèi

充分,他有绝对的把握!

当年布衣神相名闻天下的时候,修为也不过就跟他此刻差不多。李祖师能够做得到的事情,他当然也做得到!

所以他的心里是充满自信的,而且每检查和调整一次阵法,他的自信就增加一分。信心来自准bèi

,来自超乎他预料的充分准bèi

。阵法中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件法器,每一位相关人等,至少都有两套后备,这几乎可以排除任何可能的错误,甚至于哪怕是出了错,也能够及时补救,不至于破坏整个仪式。

为了做到这个他们花费了至少相当于五次仪式所需的成本,更在几乎整个大楚国全面搜寻,找到了好几千名生辰八字符合要求的男男女女……萧布衣以前从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能够存zài

如此惊人的动员能力!

既然都准bèi

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他现在进行的调整,主要是为了让阵法的运转效率更高,将林麓山聚集的气运尽可能多地转化成大楚国的国运。

毕竟……别的东西都可以有几份,但气运只有一份啊!

对于这些事情,林麓山当然是知情的。甚至于他也知dào

,这个仪式对自己将会有很大的妨害——他的寿元早已耗尽,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靠的就是气运之力的反哺。一旦气运之力被转移给了大楚国,他只怕便会立kè

死去。

萧布衣并没有隐瞒这一点,向他解释得很清楚,甚至于不厌其烦地翻来覆去仔细解释了好几遍。

“没关系。”当时他笑着回答,“我横竖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舍弃这最后一点点生命,让大楚国的国运得到延续,不是很合算吗?”

对此,众人除了叹息之外,更多的是感动和敬佩。

林麓山说的轻松,可生死关头,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

或许在血涌上头之际,多得是敢于站出来接受死亡的勇士。但面对着缓缓逼来的死亡,有多少人能够镇定自若地微笑着朝它走去?林麓山就能!这些天,他不仅毫无畏惧之色,甚至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在认真地写文章。

他将自己这些年对于文化的理解和认识,对于社会的构想和未来发展的预期,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

这些文章非常的平实,就算是不识字的民夫,也能听得明明白白,不会有半点糊涂。

但这些文章并非没有美感,相反,它在质朴的同时,透出了一种真挚的美感。它不需yào

额外的理解,很轻易地就透过文字直抵心灵,让每一位阅读的人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文章之中所蕴含的情感。

真挚的感情,是不需yào

通过华美的文字来感动人的!

在林麓山之前,并非没有人提出类似的理论。可他们的理论只是空谈,因为他们没办法像林麓山这样,用质朴的文字将真挚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让每一位阅读者都为之感动。

读着这些文章,便如同随着林麓山的笔一起在大楚国各地游览。看到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看到百姓们的喜怒哀乐,看到朝廷施政对于民间的影响,看到各种悲观离合,看到战争,看到和平,看到死亡,看到新生……每一篇文字都犹如一幅逼真的画卷,令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这些文字更勾起了人们心中的各种回忆,让回忆中的景象和文字中描绘的景象重叠起来,进一步加强了文字的感染力。

比如说一位出身大富之家,从小没有感受过民间疾苦的文人,他虽然不会被百姓的生活感动,却会被那些描写求学、描写爱情、描写理想的文字感动;而一位心若坚冰的铁血军人纵然不会被别的东西打动,却不可能对于军旅生活和战争的题材无动于衷……

更加平实的文字,在描写各种事物的时候运用起来也更加的容易,所以好几位原本对它不屑一顾的文人,在尝试着这么写了几篇之后,都清楚地感觉到了它的好处,改变了之前的态度。

能够跟更多的人沟通,这样的文化才更有活力,才更有发展的前途,也才更能够承载文人们的理想。

但凡是写文章的人,大多都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理想,都希望以自己的文字来改变社会,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名字以功业而非单纯的文字实现不朽。

可是,过去那种讲究华丽辞藻和大量典故的文字,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妨碍——那样的文章,别说寻常百姓看不懂,就连读过书的人,若是没有一定的水平,也只能一知半解,无法充分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当然,这种文章也有其魅力所在:第一是读起来非常的有气势,大量的排比句,大量的比喻和引用,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优越感;第二是具有深奥的美感,正所谓“距离产生美”但凡是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往往都会具有一种奇妙的美感——吴解引用地球上的网络语言,将其称之为“不明觉厉”也就是“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的缩写。

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个四字短语和吴解对于新旧文风的评价一起,迅速地流传了开来,以至于很多支持新文风的年轻人们,都以戏谑的语气,称呼那些旧文风的支持者们为“不明觉厉派”。

这个词实在充满了谐趣,受它的启发,出现了很多类似的词语,而“发明”这个词的吴解,便被年轻人们称之为“谐文侯”对此,吴解不由得非常意wài

。他自问虽然有点文才,但实在算不上是文化之士,就算偶尔吟诗,多半也是直接抄袭了地球上前辈们的文章,所以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凭借文化得到赞许的这一天!

更好笑的是,吴解自己明明是个比较严肃的人,他并不喜欢开玩笑。可在年轻文人们的嘴里,他已经化身为一位性格诙谐,擅长用讽刺和比喻来说道理的幽默之士,俨然犹如一位相声大师或者喜剧大师。这根本是谣传啊!当吴解无奈地向萧布衣说起这事的时候,萧布衣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不是好事嘛!相比‘严肃的济世侯吴解’这样的形象,‘幽默风趣的谐文侯吴解’不是更加平易近人,更能够得到人们的喜爱吗?”

“但那并不是真实的我,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这有什么关系呢?天下苍生之中,九成九以上一辈子都没机会认识你。日后随着你的修为进一步增长,跟红尘的牵连也会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于再也没凡人会记得你的真实模样。与其让他们记住一个严肃的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记住一个风趣幽默的你呢?”

“话虽然说得不错,但总觉得似乎哪里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你只是自己脑子里面还没转过弯来罢了。”萧布衣笑着说,“我来举个实jì

的例子吧:不久之前飞升的灶神张广利前辈,你听说过吗?”

“当然,我还曾经有幸当面拜见过他老人家。”

“那就好。你印象里面的张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比较轻松随和,不端架子,也没什么威严。虽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但感觉却像是一个很亲近的长辈,不给人任何压力。”吴解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将自己对于张广利的印象说了出来。

萧布衣微微点头:“那么,民间传说里面的灶神,又是什么样子呢?”

吴解一愣——在他的记忆里面,当他还没有入山求道的时候,每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就都会祭灶神。在人们的传说里面,灶神是一位相当严肃和认真的神灵,他做事非常的严格,总是会把各家做的坏事都一笔一笔统计清楚,然后如实奏报天帝,赏善罚恶从无偏差。

为了让这位灶神不至于在天上告状,民间就流行祭祀他的时候不用常规供品,而是用特制的粘糕或者黏糖——这个跟地球上的风俗颇为类似,都是用富有黏性的东西把他老人家的牙齿粘住,让他没办法开口说话,自然也就告不了状。

传说里面的灶神,和吴解所认识的张广利,完全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形象!

“所以说嘛,传说和现实相反,其实是很正常的,你根本没必要在意。”萧布衣见吴解露出了释然之色,笑着点点头,就继xù

研究阵法了。

但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吴解却突然出手,掌心缭绕着金红色的炼魔神火,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上。

“这是谢礼!”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六章 神火炼魔

吴解这一出手毫无征兆,萧布衣根本想都没想到,就被他结结实实拍了一掌。

这一掌拍上去,金红色的炼魔神火直接突pò

了萧布衣的护身罡气,烧在了他的身上。更随着吴解的真气一起侵入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脑袋开始,将他全身扫荡了一圈。

随着炼魔神火的扫荡,萧布衣露出了痛苦之色,而他的身上更随之冒出了一股阴沉的黑气。

这股黑气似乎具有灵智,出现之后竟然还想要逃跑,但吴解早已有所准bèi

,另一只手捏出法决,只见周围顿时出现了一层金红色的光罩,却是用炼魔神火将这一片区域完全封锁,根本不给这黑气逃跑的机会!

这股黑气力量并不大,速度也不快,一眨眼就被炼魔神火包住,然后随着兹兹的声音,迅速地被燃烧殆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随着黑气被点燃,萧布衣发出了一声痛楚的惨呼,整个人犹如失去了力qì

一般,软绵绵地瘫在了椅子上。

当黑气被燃烧殆尽之后,他更是疼得几乎摔倒,脸上身上布满了冷汗,甚至连头发都湿了一大片。

可他的精神却一瞬间就振作了起来,眼中焕发出了清明的光芒,嘴角也微微翘起,露出了笑容。

“多谢!”他有气无力地对吴解道谢,“之前你说要闭关修liàn

一门可以克制心魔大法的特殊功法,我还以为你要花上几年时间呢……想不到居然成功得这么快!”

“其实还没完全成功。”吴解笑了笑,显得很轻松,“我现在只是能够感应到附近有心魔大法的波动而已,如果功法完全练成的话,我应该能够用眼睛看到心魔大法的痕迹,甚至于可以追踪着施法者和中招者之间的联系,去把隐藏在暗处的心魔宗魔徒们找出来——不过对我来说,目前这个程度也已经可以发挥作用了。”

“刚才那是炼魔神火吧?之前听你说过……果然不愧是著名的降魔神通!”萧布衣已经缓过了气来,虽然因为元气损耗的缘故,脸色还有点发自,但已经可以坐直身体,“幸亏你修成了这门神通,否则我这次肯定在劫难逃啊!”

吴解并未居功,只是微微一笑,问:“萧道友,你不是擅长趋吉避凶的手段吗?怎么也会中了心魔宗的暗算?”

“唉!我哪里知dào

啊!”萧布衣长叹一声,苦着脸说,“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没发xiàn

呢!究竟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中了暗算?我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吴解也轻叹一声,皱起了眉头。

这心魔宗真是阴魂不散,而且神出鬼没的程度,也实在叫人防不胜防!

萧布衣身为当代的布衣神相,差不多已经算是旁门之中最顶尖的人物。就算他的修为还不够高,但至少在趋吉避凶这个方面,就算是那些成名数百年的凝元甚至还丹祖师们,都不敢说自己比他更强。

但他还是中了招,甚至于自己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如果不是吴解这段时间修liàn

那个特殊法门有所效果,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然后果duàn

出手,他必定还处于被心魔大法影响之中,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这心魔大法真是太危险了!完全不是应该出现在人间的手段啊!”吴解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呢?而且还这么难防备……”

“师傅你太高估它了。”茉莉哈哈大笑,一脸的不屑,“这个世界所谓的心魔大法,相比我们那个时代的心魔秘法,简直差得一塌糊涂!但就算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大神通者之中,也是连一个修liàn

心魔秘法的都没有。”

“咦?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不是很厉害吗?”

“只是对于你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很厉害罢了。”茉莉摇头说,“一旦明了本心成就金丹,心魔秘法的效果立kè

直线下降;而若是等到成就了不朽阳神,魂魄之中往往充斥着雷电之力,这雷电之力是心魔秘法的克星,能够破除它无形无相的效果——没了这种效果的心魔秘法,充其量只是一种用来搜魂和拷问的手段罢了,有什么用处呢?”

“原来如此……”

“还不仅仅这样呢!”茉莉又说,“心魔秘法的修liàn

,关键是让自己的心灵陷入彻底的‘空”因为只有‘空’才能容纳千变万化的心魔之力。但心灵空了,就意味着自己的本心也受到了损害,于是在坚定本心方面,就会相当难以进步。”

“如果不能坚定本心的话,那就没办法成就还丹吧?可心魔宗明明有还丹祖师啊!”

“这个……卞烈泉学到的心魔大法里面没有炼罡境界以上的东西,所以我也不清楚。但是按照他的功法推算,照理说应该是不能成就还丹的——或者说,就算凭借本身的大毅力大资质成就了还丹,顶天了也就还丹一二转,绝对没有希望还丹九转成就金丹!”

吴解这才点了点头,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虽然不知dào

当初在三教演法时候见到的心魔宗宗主是还丹几转的高手,但从心魔宗被称作“魔门之脑”而非“魔门之首”就可以窥见一斑。

只怕这心魔宗的弟子们,在修为和战斗力方面,是颇为不足的……

那么,以吴解的本事,既然已经能够防备他们神出鬼没的心魔大法,基本上就立于不败之地了。除非又遇到凝元高手不顾身份出手偷袭,否则他自信应该是不会输给这些心魔宗弟子的。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离开了宰相府,开始满长宁城到处转悠,一旦感受到心魔大法的波动,立kè

二话不说炼魔神火周围扫荡一圈。

这做法简单粗暴,可也真的有效。仅仅一天时间,他已经扫荡了十几处心魔大法所在的地区。虽然中间也得罪了不少人,但修道者都是有见识的,一旦见到黑气被逼出身体,然后被烧尽的模样,自然看出了几分端倪。等到受害者缓过气来,说出“心魔大法”的名号,更是肃然起敬。

天下修士虽多,有几个人能够对抗心魔大法的?

吴解竟然能够觉察到无形无相的心魔大法,甚至于还能将中招者解救出来,这份神通当真匪夷所思!

虽然也有一两个修士因为受害太深,即使得到了解救,也耗尽了元气,不得不当场坐化。但相比被心魔大法所害,死后连魂魄都可能成为魔门修liàn

邪法原料的悲惨结局,能够安详地坐化,已经可以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一时间,吴解的名声骤然升高,得到了数不清的美誉。

但在海上的那一叶孤舟之中,心魔宗宗主却忍不住怒发冲冠。

“吴解小儿!欺人太甚!”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静镇定,犹如一只发怒的狮子,在小船上走来走去,原本凝聚在体内的真元化作一股股黑色的闪电,在身体周围不断流淌,将他映衬得如同域外天魔一般。

长宁城内的这些布置,花费了他不少的功夫。按照他的构思,原本靠着这些布置,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无论怎样都能捞到好处,或者至少可以破坏正道的行动。

但被吴解破解了他的手段之后,他非但已经没办法对长宁城有所插手,甚至于连窥探很多细节都做不到了。

对于习惯于将一切掌控在手上的心魔宗宗主来说,这才是最让他愤nù

和难受的事情!

他来回走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发出了命令,将心魔宗所有的炼罡弟子全部召集了起来。

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将吴解杀死在这长宁城里面!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七章 万家灯火

不知dào

是因为气候异常呢,还是那逆天改命的大型法术引来了天地的感应。总之在仪式正式举行的那天,天气冷得可怕。明明才是深秋,但铁灰色的天空和一阵阵越吹越猛的寒风,却让人不由得生出隆冬之感。

“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吧?”萧布衣仰望着天空,神色之中稍稍有些不安。

“下雪就下雪吧,难道会对仪式有什么影响吗?”吴解有些疑惑地问。

萧布衣摇了摇头,脸上的忧色却没有半分缓解。

“昨天我起了一卦,占卜这次仪式是否能够顺利。卦象颇为不吉利,隐隐有变生肘腋的危险。不仅如此,更有一股极大的危机含而未发,或许也会在届时一起爆fā

。”他叹道,“内忧外患交加,这次的仪式怕是会很不顺利!”

吴解皱起了眉头——布衣神相的占h结果,绝对不会是凭空捏造或者臆想猜测,既然有这样的预测,那么就肯定会有相应的变数。

只是……若是危机来自外面,他还比较能够理解;但危机来自于内部,甚至来自于身边,他就实在不明白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卦象呢?难道说这大楚国的帝都长宁城中,居然有希望国家动乱,国运衰微的人吗?

……那样的人自然是有的,比方说其它各国的间谍,比方说已经投靠其它国家的叛臣。但目前正值天灾之际,九州七国之中,除了南方的大越国因为河流密布、气候温暖潮湿的缘故,灾情不那么显著,其余六国全都发生了大干旱。现在六国朝廷光是为了抗旱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余力来互相攻伐!

就算是各国的间谍,应该也不希望大楚国现在动乱吧……

他沉思片刻,依然还是摸不着半点头绪,只得叹了口气,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

不管届时会发生什么,总之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来自内部或者外部的敌人破坏这个仪式!绝不允许他们妨碍大楚国国运的延续!

这份国运,是他结拜兄弟林麓山用性命换来的啊!

他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低声问:“这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现在正是人心惶惶之际,我怎么会把这消息传出去呢!”萧布衣叹道,“何况无论有没有这个消息,我们都还是要举行仪式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吴解点了点头:“你放心地去做事,我会守在周围。”

“你要多加小心,到时候内外交困,只怕麻烦不小!”

吴解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阴寒:“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多造杀业,但如果有人非得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捣乱的话,我也只能施展霹雳手段了!他们自己作死那就死吧!”

萧布衣轻叹一声,又看了看天空,略微估算了一下时间,便站了起来,朝着法台走去。

皇宫之中,此刻已经搭起了一座临时的法台。台高近百丈,上下十三层,通体洁白如玉,乃是以上等的白色条石建成。

如此宏伟的建筑,自然不可能全靠人力,乃是十余位炼罡飞仙施展法力,将一座石山切削成无数的条石,运回来搭建而成。

吴解虽然没有参加法台的搭建,但他在搭建过程中却作出了很大的贡献——那些炼罡修士之中,有好几位都是因为亲友得他帮zhù

,摆脱了心魔大法的束缚,这才感他的恩,自愿为大楚国出力的。

若非如此,这些修士们不来搞破坏就谢天谢地了,哪里可能反过来帮忙呢!

要知dào

,他们可不是助人为乐的雷锋,他们是来谋夺那份气运的。一旦仪式成功,那份气运就会化成大楚国的国运,他们自然会一无所得。

要不是吴解这一番扫荡心魔,让不少修士都受了他的恩情,只怕等到仪式举行的时候,会跳出一大批人来阻拦呢!

现在就好多了,除了原本就支持大楚国的诸位修士,更多出了一批高手相助。此长彼消之下,那些心怀叵测的修士们或许就会选择静静地观望,不再冒险出手强夺气运。

毕竟……人总是要先活着,才能追求长生不朽的。无论可能得到的东西有多好,如果代价是自己性命的话,大多数的修仙者们是绝对不愿意的!

修仙者求的是长生,无论怎么样的好处,也不能跟这个终极目标抵触。连这个都不明白的人,定然过不了见性通幽的这一关,对于吴解这个等级的高手来说,连通幽境界都没达到的人物,不足为虑!

萧布衣并未施展法术,而是沿着法台的石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法台很高,他的步伐不快,当来到法台顶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了傍晚时分。

他站在法台的顶端,将几件法器祭起,浮在周围,便向着吴解点了点头。

吴解得到了他的提示,提起真气,用法力将声音变大,犹如洪钟大吕一般,朝着周围传开:“今天的仪式,是要为我大楚国祈祷延续国运。此事重大,不容有失。吴某在此向这长宁城内外的诸位道友先打个招呼,无论你们是对大楚国有意见,还是和我吴解有私仇,都请不要在仪式举行的时候打扰。否则……事关重大,我也只有快刀斩乱麻,到时候便顾不上是否有恶意,是否当真,一出手就是你死我活!”

他的话语之中杀气毕露,犹如这阴沉沉的天色,叫人心中不安。

“若是对此有什么意见的,不妨现在提出来。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另行解决,到时候无论文的武的,我接着就是。”吴解等了片刻,没有见任何人站出来,也没有听到任何人开口应答,点点头,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当大家都没意见了。等一下仪式举行的时候,谁出手捣乱的话,那就手底下见分晓,各凭生死绝不留情!”

一阵寒风吹过,他的话音在寒风之中回荡,整个长宁城内外没有任何应答之声。

吴解当然不会就此松懈,但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向萧布衣点头致意。

于是萧布衣便举起了白色的长幡,幡上的布条猛地展开,化为一道百丈白光,从法台的顶端一直衍生到底部。白光之中,无数的文字——浮现,字体各异,大小不同,每一个字都来自于不同的人,正是他得自一位同门前辈的人道之宝“红尘万字幡”。

红尘万字幡原本只是一件颇为低级的法器,无论材质还是威力都平平无奇,虽然能够契合布衣神相一脉的法术,却终究只是“契合”而已,效果颇为有限。但自从萧布衣成就炼罡飞仙之后,便借着为别人指点迷津的机会收集了不少材料,将它重新炼制了几回,使得威能大大增加,更借着准bèi

这次仪式的机会,收集了数十万人手书的文字,如今这幡上已经有了几十倍于之前的人道之力,甚至于互相纠缠融为一体,化生出了几分灵智。

法器一旦生出灵智,那就是通灵之器,不仅威能大大增加,更拥有了成为法宝的可能。这红尘万字幡此刻展开,只听得无数众生喜怒哀乐之声从中流出,又有一股混沌浩瀚的力量油然而生,和整个长宁城暗暗结合起来,不仅将整个法台完全护住,更把它和整个长宁城、甚至于整个大楚国勾连起来。

萧布衣今天所要举行的仪式,说白了就是一座桥梁,这座桥梁将林麓山的气运转移和大楚国的国运勾连,然后浩浩荡荡的气运自然会流向正在枯竭的国运,根本无需外力推动

等到万字幡上的白光完全定下来,萧布衣这才点了点头,举起了一支竹杖。

那竹杖青翠欲滴,仿佛刚从竹枝上面砍下来似的,连杖上的竹叶都充满了生机,洋溢着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在人间之中,这件法器已经颇具威力,但对于今天的仪式而言,它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它的任务,就是为仪式之中的众人补充生机,免得出现生机断绝的意wài

情况,影响整个仪式的进行。

竹杖缓缓飞起,散发出无数的青翠光芒,朝着整个皇宫落下。此刻皇宫之中的众人,无论是否参加仪式,都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当头洒落,身体很快便舒坦起来,连一些往日的疾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轮施法之后,竹杖的光芒便黯淡了少许。但萧布衣全不在意,又祭出了第三件法器。

那是一枚玉印,大楚国的国玺。

这枚国玺在金色光芒的笼罩之下缓缓升空,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紫气凭空而来,笼罩在国玺周围——这便是天运,是整个大楚国的气运。

看着国玺升起,早已准bèi

好的众人便各自按照既定的计划行动。

只是片刻时间,皇宫内外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光,无论皇室子弟、王公贵族、文武大臣还是贩夫走卒、士兵胥吏、仆役小厮……每一位大楚国的百姓都拿出了一盏早已准bèi

好的油灯,将点燃的油灯捧在胸前,默默祈祷国家昌盛、国运久长。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从天空向下看去,整个长宁城中所有的亭台楼阁全都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见一盏盏灯火从千家万户之中透出,仿佛满天星辰,连成一片。更有白光四射的百丈高台,映得空中光华渐渐变强的国玺流光溢彩、璀璨得犹如漫天星辰之中最闪亮的帝星!

一时间,纵然是心中存着敌意之人,也不由得为这景象感动折服。

万家灯火的背后是人心所向,而人心所向,就是天运,就是国运!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八章 意外之变

“好一个万家灯火!”当无数的灯火点燃的时候,坐在黑暗之中的朱权忍不住笑了,“吴解和萧布衣这两个人的确是有本事的!这借助人心凝聚气运的手法,用得还真够熟练的!”

他的笑容之中有几许追忆,却也有几分不屑:“可惜的是,人心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你们想要借助人心凝聚气运,却不知dào

人心如水,国运如舟。水可以载舟,也一样可以覆舟!”

“要发动那个手段吗?”坐在他旁边的老君观大师兄低声问。

朱权摇摇头:“何必那么着急?反正我们的布置也已经做好了,现在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一切也会自然发生……我们只要安心等待就是。”

老君观的大师兄点了点头。对于这位小师弟的谋划,他是很佩服的。过去的这些天,他和朱权一起行动,将朱权做的事情——看在眼里。一开始,他根本就不明白朱权要干什么,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渐渐地看懂了,于是对于朱权就越发的佩服。

这位小师弟不愧是曾经统治南屏郡的王者,诸般谋划环环相扣,着实厉害!更难得的是这些谋划一旦完成,便不怎么需yào

外力推动。正如朱权所说,一切会很自然地发生,除非是有大神通者推算,否则谁都看不出半点端倪。

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这手段,他望尘莫及!

“小师弟啊,这次的行动要是能够成功,你居功至伟!”他由衷地叹道,“大概这一趟回去,你就是本门的下一代掌门人了吧……”

“大师兄你过奖了,本门自有师长,未来如何,也是由师长们决定的。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只要认真做事就行,下一代掌门人之类的事情……不是我们该过问。”

朱权的语气很平淡,平淡之中透出从容和自信。

他的话当然是在谦虚,如今的老君观虽然发展势头不错,可年青一代里面能够成就炼罡飞仙的总共也只有两个未来的掌门人必定只能在他们之中选出。如今大师兄已经低头,这下一代的掌门人之位非他莫属!

他此刻的谦虚,只是做个姿态罢了。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皇宫之中,法台之下,数百位皇家血统的拥有者已经排成了两排,每人都手持一盏白玉雕刻的灯盏,灯盏上有法力护着灯光,任凭夜风劲吹也毫不动摇。

在两排灯光之中,大楚国天佑帝熊洱和宰相林麓山并肩走过,走到了玉台的下面,各自站在一座玉石雕砌的小型法台之中。

当二人站上法台之后,萧布衣再次施法,只见两座小型法台猛地发出七彩光芒,然后二人头顶上便腾起了两股气运

熊洱头顶腾起的是一股浑厚的紫气,这紫气是天运的象征。他为帝三十余年,深得人心,身上的天运厚重得犹如一座楼台,俨然差不多接近了中央法台的高度。

而林麓山头上腾起的是一股灵动的青光,青光象征着文运。他是天下最出色的才子,又是引领新时代的大宗师,头顶的青光不断升腾,犹如一株传说中的通天神木,不断地朝着天空生长,顷刻间就远远超出了法台的高度,直上云霄,化作一道光柱,仿佛要贯通天地一般。

萧布衣点了点头,继xù

施法。他将国玺祭在法台上空,以万字幡的人道之力相激,只见国玺上的紫光渐渐浓厚,紫光之中更有一片幽暗如镜,映出了长宁城内的万家灯火。

这万家灯火的倒影在紫光之中闪烁,每闪烁一次,紫光就厚重一分。

但仅是如此,紫光的强度比起熊洱和林麓山二人的气运,却还是差得很远。

“大楚国的国运已经衰微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可怜可叹!”不知何时来到长宁城,正坐在城楼上观望的苏霖叹道,“潇洒弟又在强行难为之事……逆天改命这种事情,一辈子做一次还不够吗?”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身黑衣的祝槐,她的目光并未看向正在施法的萧布衣,而是看向青光之下那个消瘦的身影。

“林麓山要死了。”她说,“而且……熊洱大概也要死了。

“他们的寿元本来就要尽了。林麓山已经是风中残烛,完全靠着气运苟延残喘,气运一消,他立kè

就死;至于熊洱……他或许还能再拖几天吧,不过也快了。”苏霖很平静地说。

凡人的生生死死对于这位千年老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人间王朝的兴衰,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他从修liàn

有成到现在,已经快要一千三百年了,人间哪里有国家能够延续一千三百年!这些年来,他看过了许多国家的兴起和灭亡,早已看淡了一切。

现在对他来说,值得在意的除了对于长生大道的追求,就是对于占卜之术的热爱。

如果不是施法者是他的师弟,是世上仅有的几位能够和他探讨切磋占卜之术的友人,他甚至根本不会对这件事有半分兴趣。

对于这影响整个大楚国的仪式,他差不多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但也正因为他是局外人,所以反而可以看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

“咦?”苏霖突然一愣,目光看向某个地方,“情况有点不对啊!”

“哪里不对?”祝槐疑惑地问。

苏霖手指了指,只见远处皇宫之中那些皇室子弟里面,赫然有两个人身上缓缓升腾起紫色的光芒。

“师弟上次来信告sù

我,说这大楚国国运衰微,诸位皇子之中没有一个成器的。只能勉强选择了那个看起来不算特别糟糕的小儿子……可是你看,那今年纪最小的也就罢了,那今年纪最大的身上明明颇具气运啊!”

正如他所说,大皇子的头顶缓缓升起的紫气虽然远不如父亲那么浑厚,却也氤氤氲氲颇具气象,加上他身材高大,更映衬出这股气运的蓬勃之势。

和他相比,太子头顶的紫气反而薄弱很多,或许在总量上和他不分高低,但却散而不聚,完全没有人君应有的堂皇大气。

“这大楚国果然是要完蛋的样子,放着好端端的大皇子不用,偏偏要培养一个怎么看都不堪大用的小儿子……师弟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人在长宁城,就该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啊……

苏霖不满地嘟嚷着,他的话音自然不能传到萧布衣的耳中,但他所看到的景象,却也一样映入了萧布衣的眼帘。

大皇子的身上,竟然有如此强dà

的气运?!

萧布衣大吃一惊,差点心神失守。他急忙稳住心神,将精神重新投入施法。可念头却免不了朝着这个方向思考。

“不对啊!前几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明明还是不成气候的样子。身上半点气运都看不见,俨然是个庸人。可为什么这短短几天,他的气运就完全变了?”

大皇子的气运变了,他有人君之象了。

要放在过去,这当然是好事。可放在眼前,这却是极为糟糕的坏事!

举行仪式凝聚国运之后,皇帝的天运也要进行传承。而天运的传承是不以人力为转移的,必定要朝着有天运的人流去o

按照过去的情况,有天运的只得太子一人,那么自然没有问题。可现在却有了两个人!

若是等一下天运分散,这两人便都有帝王之相。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同时出现两位帝王之相的继承人,对于国家来说,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极为糟糕的坏事啊

“嘿嘿,天下最坚固的堡垒,都是被从里面攻破的。”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朱权已经感应到了自己留在大皇子身上的灵机被触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面对着一国两君的情况,你们准bèi

怎么办?”

第十一卷传灯 第十九章 四两千斤

面对着两个皇子同时身具有气运的情况,萧布衣苦恼不已,却也无法可想。

仪式已经举行,萧布衣身为仪式的主持人,根本腾不出手来做别的事情,甚至于他连一句话都不能说,因为此刻他已经和整个长宁城的气运,乃至于整个大楚国的气运相连,此刻开口,很可能具有传说中“金口玉言”的特殊效果。

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在外行人看来是好事,可对于内行人来说,却是避之惟恐不及的麻烦。

修行人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牵扯太多因果。而要说什么能力最容易牵扯因果,金口玉言绝对是首选,甚至于远远抛开第二名几条街那么远。

人生在世,谁不需yào

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惹麻烦,谁受得了

自古以来,颇有几个不知dào

天高地厚,或者是运气不佳的修行者炼成了这门神通,结果他们不是因果缠身死得憋憋屈屈,就是痛定思痛修liàn

了闭口禅。而这些前辈之中,除了极少数果duàn

将自己当成哑巴的大毅力者之外,别的几乎全都倒在了长生路上。

无论有多大的神通多厚的福缘,也撑不住一张嘴就惹出事来啊

比方说萧布衣,如果他现在开口说“怎么会有两个身具气运的皇子”那么结果就是两位皇子的气运会立kè

加强。

这种情况,自然比现在更加糟糕,因为气运是不会凭空产生的,要么从感应天地得到,要么从别的地方夺取。这两位皇子自然没有足以感应天地的资格,增加的气运就只能从整个仪式之中夺取这就很可能导致仪式直接失败。

而这种情况,还仅仅是各种糟糕的可能性里面,相对不那么极端的一种。如果他说话的言辞再稍稍激烈一点,惹出的麻烦就会严重很多,甚至于可能引得山崩地裂……很多年前,就曾经有一位金口玉言的前辈,一不小心把一座城池给埋了,满城百姓无一生还,他自己也惹下了滔天杀孽,后来渡劫的时候直接被劫雷轰成了灰,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所以纵然心里担忧着急,萧布衣却依然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此刻,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过去做好的准bèi



虽然在预备的各套方案里面并没有应对“两个皇子都身具气运”的计划,可毕竟还是有类似计划的,参照那些计划作出选择的话,应该能够化解眼前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在法台下面辅助仪式的宁风。

因为他自己不能移动也不能开口,所以当仪式开始之后,指挥权就全部交给了宁风。

过去这段时间,宁风一直在主持排练,对于整个仪式的流程和各种应急方案都十分熟稔,想来应该能够有合适的办法解决。

但当看到宁风的时候,萧布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宁风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大皇子,或者说盯着大皇子身上腾起的天运紫气,满脸的不知所措。

很明显,他现在已经乱了方寸,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怎么能犹豫呢”萧布衣心中顿时急怒交加,“应该赶快把大皇子拖出去啊就算宁风你自己不方便出手,也可以联系吴解,让他动手啊只要把大皇子拖出仪式能够影响的范围,等仪式完成,天运传承给太子,那就尘埃落定,万事大吉了啊”

他心中在大声呐喊,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宁风愁眉苦脸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急得几乎要跳脚

萧布衣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件事宁风身为大楚国的国师和钦天监,自然需yào

忠于国家。而且他的的确确是个忠臣,足以和林麓山相媲美的那种。

正因为他是忠臣,所以他才根本想不到“把大皇子拖走”这个思路。

自古立储君都要讲究长幼有序,若非大皇子实在不成器,他原本就是毫无疑问的唯一选择。而现在,大皇子的确表现出了足以承载一个国家的气度和资质……在这种情况下,宁风当然没办法做出取舍。

如果现在太子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气度和资质,或许他就会选择继xù

支持太子。但太子的情况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依然满脸阴沉,很不成器的样子,头顶上的气运依然散而不聚,完全不是人君之象。

所以在这个时候,宁风心中更多的是在考lǜ

“是不是应该把太子拖走呢?如果只留下大皇子,让大皇子继承气运的话,应该可以成为一位不错的君王吧?”

这些事情,并非一个臣子该考lǜ

的。身为臣子,他原本需yào

做的只是按照皇帝的命令做事就行。

但宁风的身份不同,他是大楚国的国师,是类似于托孤大臣的那种。此刻国家遇到了麻烦,他有义务扛起自己的那份责任来,甚至于必要的时候,他必须自己动手把国家给扛起来,一直扛到有合适的接班人出现为止。

站在这个角度上,他所思考的就不是某一个皇子的问题,也不是皇帝的命令,而是怎么做才能对整个大楚国更加有利。

按照他的思考,此时显然应该转而支持大皇子继位。毕竟无论从法统还是气运而言,大皇子都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但太子已经被立了一年多,大臣们差不多也都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突然更换……会不会引来各种麻烦?会不会有边疆重镇的大将以为京城发生了政变,起兵勤王?

这些事情,他不能不考lǜ



考lǜ

的事情多了,时间自然也就一分一秒地拖延了下来。

萧布衣哪里知dào

宁风心里在想这些事情他只知dào

原本应该当机立断的宁风此刻满脸犹豫,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他只看到两位皇子身上的气运都正在随着仪式不断增强而且大皇子气运增强的速度显然远超太子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大皇子就会取代太子,成为合适的继承人了。

这怎么行整个仪式是围绕着太子继位设计的啊等一下还有正式的圣旨要宣bù



当初考lǜ

到太子的气运不够强,所以圣旨的遣词造句非常讲究,差不多排斥了一切的可能,完全把气运的流动指向了太子。

可是现在……天运的流动,是以人心为趋向的。大皇子毕竟是法统上最合适的继承人,多少拥有一些人心,只要他自己表现出了人君的资质,那他就是天然的最合法继承人,哪怕是圣旨也不能完全剥夺他的权利

过去萧布衣完全没担心过这种可能,因为大皇子分明是块提不起来的烂豆腐,完全是个废物。可糟糕的是,现在他不是了现在他不仅不是废物,相反是个不错的储君侯选至少按照萧布衣的回忆,天佑帝熊洱当年在下定决心回京城争夺皇位之前,气运还不如他呢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仪式一步一步地举行,天空中的阴云渐渐散去,露出晴朗灿烂的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无数繁星闪烁,阵阵虽然寒冷却充满着清凉气息的夜风吹过,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在这种秋高气爽的环境下,法台上的萧布衣和法台下的宁风却汗流浃背,紧张得几乎要慌乱了。

就在这时,位于距离皇宫不远的大皇子府邸之中,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这婴儿的哭声并不洪亮,但随着哭声,却有一股肉眼清晰可见的紫气在大皇子府上凝聚起来,而大皇子本身的气运更是急速加强,一瞬间就超过了太子。

看到这一幕,吴解之类对于气运不敏感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法台上的萧布衣,法台下的宁风,城楼上远远看着的苏霖,却都已经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的妃子生下儿子了而且这个孩子很健康,完全可以成长为国家的继承人

一直以来,大皇子最核心的问题不是急躁或者别的,而是他生不出儿子。九州大地可没有女儿继承皇位的传统,他生不出儿子,就失去了传承的能力,也就失去了最重yào

的资格。

但现在,情况变了他有儿子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要不是急忙一口咬住了舌头的话,萧布衣差点惊呼起来。

大皇子怎么会有儿子?明明医生和修士都给他检查过,确定他绝对生不出儿子来的啊

皇宫旁边侍卫值班的小屋里面,朱权听着那细到几乎难以觉察的婴儿哭声,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用上千条人命炼制的宁魂香,给他洗去天生的急躁之气;牺牲一位凝元长老的百年修为,给他把精血强行凝练成可以让女人怀孕的精气……我们花了这么大的成本,才算给大皇子补上了先天不足。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啊”

“嗯,想必现在那些人已经完全慌了神,乱了手脚吧”老君观大师兄也露出了得yì

之色,“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那个布置了……”

眼看着大皇子的气运渐渐凝聚,太子的气运则渐渐消散,宁风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但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微微一动,升起了一个特殊的念头。

鬼使神差一般,本该让太子上前走进最后一座小型法台,成为气运承载者的他朗声说道:“如今两位皇子皆有天运,请一同入台。谁能继承,由气运自行裁决”

这话一说,台上台下,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萧布衣几乎要跳起来了,而皇室成员和大臣们也都满脸莫名其妙,窃窃私语,不知dào

究竟怎么回事。

这可不是既定方案的一部分啊

宁风一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作为臣子,他无权改变皇帝的决定;但作为一个要对国家负责的大臣,他要尽量给真zhèng

合适的君王机

那么,就让大皇子和太子一起进入法台,接受气运吧

按照现在的趋向,大皇子的气运一定能够远超太子,到时候谁都不会再有意见的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吴解瞪大了眼睛朝他看去,想要在他身上找到心魔大法的痕迹,但此刻宁风目光清明,气息稳定,哪有半点被心魔大法所迷的意思

朱权给他下的手段,是类似催眠术的人间手段,根本和法术没有任何关系。相对于那些厉害的法术,他的小手段简直不值一提,但就是这不值一提的力量,却在关键时刻使得事态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犹如以四两拨动了千斤一般。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章 突遇伏击

“不能让他这么搞”吴解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很清楚仪式绝对不能按照宁风说的那么执行两个皇子一起去接受气运?林麓山的气运再多,能够转化成国运的量也是不足的。一个皇子来承shòu,尚且觉得有点不够,分成两个皇子的话,哪里还能延续国家

所以他当机立断,便要冲过去阻止。

但还没等他施展遁术,心中突然警兆大起,感觉到冰冷的杀机一瞬间就将自己完全笼罩,仿佛有许多把散发着寒气的刀子已经逼到了面前一般。

他心中大惊,再也顾不上过去阻止走入歧途的仪式,双手一展,周身无数烈焰腾起,犹如衣服一般将身体裹住,更飞起一对金色双环,一个浮在头顶,一个托在脚下,无穷金光相对流淌,将他包裹在了金色的光柱里面。

这光环是一件佛门的法器,以香火之力中蕴含的纯净功德念力为核心,能够抵御各种邪法。配合他的护身火焰,足以抵挡各种攻击。

虽然准bèi

颇为充足,可吴解也并不打算站在原地挨打,只见他脚下火光一闪,整个人就朝着长宁城外飞去那股杀机显然是朝着他自己过来的,所以他要设法把敌人拉远了。

炼罡修士的战斗往往会波及很大的范围,对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定要杀自己,就绝对不会在乎是否会殃及无辜可吴解在乎而且一旦炼罡修士在皇宫附近打起来,很可能会妨碍到整个仪式的进行

虽然仪式已经有点乱七八糟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它总归还是给眼看就要耗尽国运的大楚国带来了一线生机。如果仪式被妨碍的话,就连这一线生机都没了

所以他只能尽快离开,离开得越远越好

火遁之法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吴解便遁出了上百丈的距离。但当他从火焰之中现出身影的时候,却不仅没有感觉到半点轻松,反而觉得杀机更加强烈,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施展火遁,继xù

远离。

当他第二次从火焰之中现出身影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森然,杀机竟然已经强烈到仿佛要把周围的空间完全封锁,让他连火遁都不能施展的地步

“来的不止一个人”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急得已经连说话都来不及,直接以神念劝道,“快降到民房里面去借人间烟火掩饰你的气息,可以稍稍争取一点时间”

吴解心中一动,却没有按照她的建议去做,反而轻喝一声,祭出了神火剑丸。

金红色的剑光化作一道红光,将他整个人罩住,直接朝着天空之中杀机最猛烈的方向冲去。

虽然不明白敌人为什么用封锁天地的手段来逼迫自己,但既然他们还没有出手,那就肯定是准bèi

还不够充分与其像茉莉说的那样逃进民居,借百姓来掩饰自己的气息,还不如直接冲过去,以攻为守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

吴解的反应大出敌人的意料,当他人剑合一冲过去的时候,那片杀机最为猛烈的天空中传来了几声不约而同的惊呼,两道青绿色的剑光一左一右飞了出来,想要阻拦他。

可仓促发出的剑光力量并不足够,和吴解的金红色剑光相撞,只听得砰砰两声,犹如重锤敲破了鼓皮一般,两道剑光被他直接震退,而金红色的剑光则去势未衰,继xù

冲向那个位置。

不过,两道青绿色的剑光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它们将吴解人剑合一冲杀过去的速度稍稍拖缓了一点点。也就是这一点点的时间,那片地方骤然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仔细看去,竟然是无数的符箓正在发

隐藏在那里的敌人,赫然一口气发动了至少三四十道符咒

符咒是修士斗法常用的手段,虽然稍显呆板,威力也比直接施法弱一点,但胜在不用消耗法力,施展起来也极为快捷,在关键时刻使用,往往会有逆转战局的效果。

吴解过去见过不少喜欢使用符箓的人,比方说他的师弟陶土,就喜欢几张符箓砸过去,常常就靠着这种出其不意的手段,能够让实力在他之上的对手都要吃亏。

但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没见过敌人一下子施展这么多符箓的

这哪里是在斗法,完全是在用钱砸人了啊符箓制作起来可不容易,这些能够令炼罡修士都感觉到危险的符箓,每一枚都价值不菲一把符箓砸过来,只怕抵得上一个寻常炼罡散修一小半的身家了

当初吴解还没穿越的时候,曾经玩过一个电脑游戏,游戏里面有个角色擅长用钱砸人,其中有一招直接撒出五千文钱,威力大得惊人。这一招被称作“乾坤一掷”,后来也被用以指代那些用钱砸人的手段。

“乾坤一掷”素来是极为威猛极为给力的招数,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眼看着数十枚符箓冲着自己飞来,吴解哪里敢硬接纵然明知不妥,也只好咬咬牙,强行扭转剑光的方向。

金红色的剑光原本怀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去,但此刻却硬生生在空中扭了一下,犹如一个在短跑冲刺之中突然扭了脚的运动员,歪歪扭扭地朝着另一边飞去,和数十道符箓组成的七彩流光几乎擦身而过。

以千钧一发之势躲过了敌人的“乾坤一掷”,吴解并没有停下剑光,反而催动着剑光继xù

加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冲出去。

但他根本没能冲得出去,只是冲出少许,就发xiàn

前方布满了白色绿色的光芒,密密麻麻犹如罗网一般

因为刚才被那些符箓的攻击擦到了剑光的缘故,吴解此刻只觉得心口发闷,眼前发黑,脑子里面嗡嗡作响,身体刚才似乎被擦到的左臂已经几乎没了知觉。他知dào

此刻到了九死一生的时候,急忙咬紧牙关,毫不退让,催动剑丸朝着绿白两色的罗网上硬冲过去。

眼看着他冲向罗网,埋伏在暗处的那些人不惊反喜这罗网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乃是宗主亲自赐下的法宝,其威力甚至堪比凝元修士出手吴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冲不出去

刚才吴解感觉到了杀气的那个瞬间,正是这件法宝被施展开来的时候。若非他反应够快,早已被这些绿白两色的罗网罩住,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吴解已经正面撞上了罗网。那罗网坚固的程度超乎想象,他卯足了力qì

的一撞,竟然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就像是撞在了一块厚厚的海绵上,将所有的冲力完全化解,更有一股强dà

的弹性隐隐生成,眼看着就要把他给弹回去。

以吴解现在的情况,要是被弹回去的话,那就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了

吴解修道多年,又经lì

了许多的战斗,乃是杀伐果duàn

之人。眼看危机迫近,心中念头一动,便催动着神火剑丸,将它直接引爆

这件法器从他二十三岁炼成,已经伴随了他近三十年。虽然随着他的修为增长和战斗方式变化,已经用得越来越少,但却被他一直带在身边。

吴解是个念旧的人,纵然神火剑丸对于自己渐渐地没什么用处,可他却还是不舍得将其放qì

。甚至于当初在大冰原上和雪妖们连场恶战,打得神火剑丸几乎完全破碎之后,他也没有把这件法器拆掉,反而又凝聚了大量的真气和火焰,将其重新修复,并且再次淬炼,使得其威力更上一层楼。

按照他的想法,这件法器将来可以传给徒弟,再由徒弟传给徒孙,一代代传下去……

但现在,当需yào

牺牲它的时候,吴解却也绝不犹豫

再珍贵的东西,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终究只是东西,该舍弃的时候,就得舍弃

神火剑丸威力极大,此刻被引爆,赫然化作一团巨大的金红色烈焰,将一大片天空完全染红。

被这爆zhà

的力量冲激,那原本已经几乎将天空完全笼罩的绿白两色罗网被硬生生撑开了一点点。

吴解强忍着引爆法器带来的反噬,把已经涌上咽喉的鲜血吞了下去,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从那几乎微不可见的细小缝隙之中冲了出去。

一旦冲出去,他就再次加快遁光,头也不回地冲向远方。

现在已经顾不得别人了只要让他逃出去,就能借助真火法身迅速恢复伤势,然后再次杀回来

这次他被人有心算无心,吃了大亏。等一下当他恢复了伤势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回报”一番

他吴解从来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

看着吴解竟然在即将被罗网缠住的瞬间自爆剑丸,冲破了罗网的阻拦,强行突围而去。那些潜伏在天空之中,全力操纵罗网想要把他抓住的心魔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都有些慌乱。

怎么会这样?居然这样都被他跑了?

但他们好歹也是见性通幽,踏入了炼罡境界的人物,稍一慌乱,就重新打定了主意,再次把罗网布置了起来。

以吴解的脾气,他一定会打回来的。到时候,大家手底下见分晓就是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刚受过重伤的人吗.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一章 一触即发

从这些来历不明的修士们出现,到吴解寡不敌众受伤,自爆剑丸突围而走,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两个眨眼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稍不注意就会漏过,但却已经爆fā

出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让吴解这位当代正道年青高手之中的佼佼者重伤败退——若非他直觉敏锐决心坚定,只怕此刻已经被绿白两色的罗网罩住,死在众人围攻之下!

在场的正道修士为数不少,自然也有人想要帮他,可就算是反应最快的白帝阁林野,当他驾着剑光冲过去的时候,也已经迟了一步。

林野的剑光色泽黯淡,甚至于接近透明,剑光飞腾之际,有一股飘逸洒脱的气息油然而生。但也正是如此,他的剑光速度稍稍慢了一点,被一道灰色的剑光在空中拦截了一下

以他的本事,那道没出多大力qì

的灰色剑光自然拦不住他很久。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吴解已经自爆剑丸冲破罗网,化作火光消失在天际。

直到这时,其余观战众人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偷袭围攻青羊观的弟子?

吴解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青羊观当代大弟子,如过没有意wài

的话,他还将会是数百年后的青羊观掌门人!

要是他死在一对一的公平决斗里面,青羊观或许不会说什么;要是他和别人因为利益或者恩怨爆fā

冲突而被杀,青羊观或许会默默忍耐;但如果他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就被大群修士围杀,青羊观绝对不可能视若无睹!

胆敢这么做,就要准bèi

跟青羊观全面开战,不死不休!

究竟要多么疯狂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谁也不明白。

就连躲在侍卫值班小屋中的朱权,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估计到会有人忍不住出手破坏这个仪式,因为一旦仪式成功,他们就失去了分润气运的机会。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出手的人会这么多,出手又是这么坚决,而且手段还这么厉害!

这些人显然早已做好准bèi

,就是冲着吴解去的!

“奇怪啊!凭借这么多人,突然出手的话,绝对足以破坏整个仪式了。可他们为什么舍易就难,不去破坏仪式,反而冲着吴解下手呢?”

朱权的眉头紧锁,心中一瞬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能不能和自己合zuò

?或者被自己利用?

他才智过人,只一瞬间就推敲出了答案。

这些人绝对不是寻常的散修!散修不可能配合得这么默契,更不可能拥有那一件特殊的法器一那封锁着天空的绿白罗网,即使离得很远都能感觉到强dà

的威势,很可能不是法器,而是法宝!

拥有法宝的散修,天下还是有的;但会这么随便地就把法宝拿出来用的炼罡境界散修,他听说都没听说过!

既然不是散修,这些人就只能出身于某个门派,应该是和青羊观敌对的门派,而且这门派的规模还很大,远远超过了老君观。

只有这样的门派,才会派出十几个炼罡修士,带着法宝来围杀吴解。

想通了这个问题之后,接下来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这些人根本不是来破坏仪式的,他们就是来杀吴解的!老君观在此的力量只有两个炼罡修士,根本没资格和他们谈合zuò

,就算自己凑上去,也只能被利用了当炮灰。

所以……只有好好利用他们制造的这个机会,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发动了一件特殊的法器,将一个常人注意不到的信号传了出去。

这个信号是传给埋伏在远方的师门长辈的,它的意思很简单——机会来了,计划全面发动!

“朱师弟,你这是?”老君观大师兄自然看到了他的行动,愣了一下,纳闷地问,“不是说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动手吗?”

“现在就是合适的机会!”朱权目光炯炯,脸上显露出坚定的决心和旺盛的斗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老君观大师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露出了笑容。

朱师弟说得对!现在这群不知来历的人搅局,已经把整个事情弄得一团糟。趁着这个时候发难,的确是最合适的!

如果说他们之前的计划只有两三成的机会成功,现在就至少提高到了一半以上,甚至于有七八成的把握。

这么大的把握……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目光透过窗户投向正在空中翻滚的气运之龙,露出了几分贪婪之色。

好东西谁不想要!要是他能够分润到一些气运的话,没准也能如同朱师弟一般在修行之路上高歌猛进,日后凝元还丹都大有希望!

要是气运分得多的话……没准连飞升天阙都有机会啊!

就在老君观二人商量之际,林野已经凭借出色的剑术甩开了两个试图拖住自己的敌人,身影不进反退,退回到了守护皇宫的众位修士中间。

这做法并非白帝阁一贯的风格,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敌人的身份。

白帝阁的弟子从不怕死可死要死得有意义,至少也要拖着邪恶之徒们同归于尽。稀里糊涂就被人围杀,连个垫背的都拉不到,那就很不值得了。

等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他接连放出两件法器护身,在两道奇异的光芒保护之下,才冷冷地问道:“为什么心魔宗的弟子会出现在九州大地?你们宗主和长老们不怕违背誓言,身死道消吗?”

林野当初也参加了三教演法,曾经和魔门众人打过照面。修士们的记忆力是极好的,所以当时他就把心魔宗几个参赛弟子的面容都记住了。刚才交手的时候,他赫然发xiàn

,自己面对的二人之一,便是当初参赛的心魔宗门下!

这个发xiàn

让他大吃一惊,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魔门恶徒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他不知dào

,也懒得知dào

。反正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来做好事的!

现在重yào

的问题是——如果眼前这些人全都是魔门弟子,那么十几个魔门炼罡弟子,再加上一件能够封锁天空的法宝……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只怕此刻长宁城里面的正道修士们,甚至有可能被他们一网打尽!

更糟糕的是,因为弃剑徒的关系,白帝阁的凝元乃至还丹祖师们无法插手此地的事情,就算他已经发出了求援信号,也只有那些炼罡境界的同门能够赶来帮忙。

炼罡修士号称朝游北海暮宿南山,一天之内可以穿越整个九州大地,但从收到消息到赶来这里,怎么都需yào

一段时间——而且他们还不能一个一个过来,需yào

凑成一定的规模之后再过来,否则就等于是白白送死!

也就是说,自己必须坚持一段时间,至少要坚持到同门——或者是白帝阁和青羊观的联军——集结起来赶到。

在那之前,可以依靠的除了掌中的剑,就只有这些为了贪图利益聚集起来的散修们……

林野脸上冰冷,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目光悄悄扫过周围。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当听说敌人是心魔宗弟子的时候,不少散修都露出了畏惧和退缩之色。

见性之后不畏死说的是知dào

什么比生命更重yào

,绝不代表见性通幽的修士都是不知死活的愣头青。面对威名在外的魔门弟子,而且还有这么大的规模,摆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天下散修之中除非和心魔宗有血海深仇的那些,别的自然都会首先考lǜ

逃走。

“好在……这些天吴解在城中扫荡心魔,着实有几个修士激于义愤发下了和心魔宗势不两立的誓言,我毕竟还不至于孤军奋战!”林野心中暗暗盘算,却没有半分高兴。

就算加上那些散修们,这边的力量也还是太弱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了皇宫,看到了似乎出了点问题了仪式,忍不住又暗暗叹气。

虽然不知dào

仪式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已经无所谓了。

不管是不是出问题,总之这仪式已经失去了意义。

眼看着大群炼罡修士就要在长宁城中大打出手,届时必定死伤狼藉,仪式被打断被破坏,简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半点软弱之色,身边的剑光越发的虚无缥缈起来,身上的飘逸之气也越发的显著。

这是将他所修liàn

的“诗画剑意”催发到极致的现象,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bèi



身为白帝阁年青一代“白帝七剑”之一,林野不畏惧任何的敌人。就算要以寡敌众,就算身边的战友们不可靠,他也绝不畏缩!

或许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但想要他林某人死在这里的话,心魔宗的恶徒们至少也得赔上几个!

感受到他身上高昂的斗志,周围那些原本担忧害pà

的散修们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心魔宗大举前来,还用那奇异的罗网封锁了天空,这摆明了是要把大家一网打尽。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竭尽全力和他们决一死战!

向魔门投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魔门的信用一向很糟糕,天晓得投降了之后会不会被他们炼成傀儡!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战死算了!

何况他们也并非全无机会——魔门中人入侵人间,必定会引来正道的强力反扑,相信用不了多久,正道弟子们就会蜂拥而至。

只要坚持一会儿就好……只要坚持到他们赶来就好!

飞在空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了点头。

一股森然的战意,在夜空之中无声地弥漫了开来……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二章 大战开始

皇宫之外的天空中,人间的修士和天外天的魔道弟子们已经摆出了对峙的架势,眼看就要开打。

但皇宫之中的众人却顾不上这个或者说,他们已经自顾不暇,腾不出精神来在意别的事情了。

随着大皇子和太子一起踏入法台,原本稳定的阵法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纵然这个阵法是不惜工本打造而成,纵然各处关键节点的设计都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加强,但它毕竟是针对“位皇子继承气运……”而设计的,当情况发生了质的变化,需yào

继承气运的皇子从一位变成了两位,顿时就超出了法阵原本设计的负荷。

一道道青白色的电光在法阵之中闪烁流动,宛如一条条闪电化作的毒蛇正在游走,随时准bèi

寻人而噬。

萧布衣已经把法力提升到极限,竭尽全力去控zhì

整个阵法,让它不至于崩溃。但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想要控zhì

能够影响整个国家的阵法,起码得要凝元境界的修为,甚至于就连凝元修士都未必能够做得好。他不过是一个炼成罡气不到十年的晚辈,就算拼了性命都做不到这种事啊!

而地面上,宁风则在指挥着那些负责阵法各处的官员们,将预备的资源和人手全部投入,以加固阵法,确保它能够顺畅地运行。

“只要这次的仪式能够成功,大楚国的国运就能延续,大家也就能继xù

过着安定的日子。如果失败的话,就算不死在仪式里面,接下来的乱世也不是人过的日子!”他大声吼道,“乱世里面人命贱如土,活得还不如一条太平盛世的狗啊!”

“你们想要活得连狗都不如吗?你们想要让自己的亲人朋友活得连狗都不如吗?不想的话,就把性命豁出来!”

这些被挑选出来参加仪式的人们,对于大楚国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而宁风的吼声,也正中了他们的内心最软弱的一点,顿时把他们的斗志全都激发了起来。

纵然因为阵法的变化,令他们负担了极为沉重的压力,但他们却没有一个退缩,纷纷咬紧牙关,死死扛住这份压力,绝不肯放松。

也正是靠着他们的努力,摇摇欲坠的阵法才得以维持,这个早已超出了预计的仪式才能以一种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崩溃的姿态继xù

下去。

过了片刻,眼看着天空中的星辰到达了一个既定的位置,萧布衣咬了咬牙,祭出了最后一件法器。那是一枚用黄金和玉石打造的秤。白玉秤杆光洁无瑕,看不到半个准星,却有着奇异的光华在上面流动;黄金打造的秤砣沉甸甸地,散发出莫名的威压,仿佛能够将任何东西都给牢牢压住。

金色的秤钩随着整个法器的变大,化为十余丈大小从国玺上方勾住了它周围的紫气,然后已经和法台上升起的白光连成一体的秤砣便缓缓朝着秤杆的尾部移动,凭借杠杆的原理,将国玺连同着那份沉甸甸的国运一同拽了起来,在它的下方,紫气流动,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速度很慢,国玺乍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动,要过很长时间才会网上提升一丁点儿的距离。

而国玺每提升一丁点,林麓山身上的气运就会疯狂地流出,犹如流水一般,注入国玺下方那个漩涡里面,随着漩涡的搅动慢慢变色,渐渐从青色化为紫色,最后变成紫光,汇入国玺周围。

这便是在将林麓山的文运转化为大楚国的国运。

与此同时,熊洱头顶的紫气也在缓缓流动,在空中盘旋着游动着,好像是一条想要逃走的游龙,却被阵法各处腾起的光芒逼住,无法逃脱,只能换了个方向,朝着两位皇子所在的法台流去。

当这股紫气流到法台上空的时候,便和两位皇子头上腾起的紫气激烈地碰撞起来。

不同人的气运,哪有这么容易融合!

双方的气运往往要碰撞好几次,那股游龙般的紫气才会分出一缕,汇入皇子们头顶的紫气之中,让他们的气运蓬勃壮大。

正如宁风估算的那样,绝大部分的气运都流入了大皇子那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流向太子。

天地运化之理,是不受任何人的意志影响的,它只会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行。大皇子的确是比太子更合适的继承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当仪式结束之后,大皇子将成为大楚国唯一的储君。但是……有可能那么顺利吗?萧布衣没把握,宁风没把握,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把握。

更糟糕的是,不远处的天空中,战斗已经开始了!

心魔宗的众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虽然暂时占据着上风,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正道修士们会不断地赶来,试图将这些侵入人间的魔徒们剿灭。所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而且,吴解随时都可能杀回来,如果不能在他回来之前将眼前这些敌人击溃,到时候很可能就是两面夹攻——外面以吴解为首,里面以林野为首,全都是铁杆的正道中人,绝对不会跟他们有任何妥协。

如果面对那种情况,就算有宗主赐下的法宝“翠玉天罗”也未必能够镇得住场面,很可能会在两面夹攻之下失败

一旦失败,就算不死在这里,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也将会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处罚!

想到出发前宗主那阴沉沉、杀气毕露的话语,他们就不禁头皮发麻、心中打颤。于是很自然地就下定了决心——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战死在这里,也一定要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务!

那么,在吴解打回来之前,他们首先要击溃长宁城中这些敢于反抗的敌人!

心魔宗的修士们有一套秘密和高效的联系手法,也不见他们互相搭话,便有四五人同时扬起手来,数十道青绿色的光芒脱手而出,在空中一分二、二分四……转眼间化作成百上千,犹如一场青绿色的豪雨,朝着以林野为首的修士们倾泻过去。

林野眉头一皱,认出这是魔门著名的碧焰磷火——碧焰磷火威力不算很大,却有着非同寻常的穿透力,寻常的护身法术根本不能抵挡。这种火焰蕴含奇异的毒素,一旦被它沾到,就会开始侵入人的身体,以受害者的法力为燃料,不断地燃烧,一边燃烧,一边损害身体。

它的毒性并不强,燃烧的速度也并不快,但正是如此,才格外叫人头疼——在激战之中,面对这种并不立kè

要命的手段,很多人都下不了决心来付出代价将其扑灭,结果往往就是积少成多,等到终于受不了想要动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尽量避开!避不开的话,要立kè

将其扑灭!”他用心念向在场众人喊道,同时祭出一件犹如鳞片一般的法器,将那枚金色的鳞片化作数十丈的光盾,拦在自己上方。

白帝阁出品的法器威力不凡,碧焰磷火自然无法穿透。只见无数的绿色火光接连不断地落下,雨点一般打在光盾上,激起阵阵涟漪。

得到了他的保护,周围好几位修士都躲过一劫,但其余的修士们就没这么幸运了——面对铺天盖地的火雨,他们根本不可能避得开,一下子就中了招。

还没等他们动手扑灭身上的火焰,心魔宗的第二轮攻击却又来了。

这次,是一道巨大的灰色雷光,犹如一条咆哮的巨龙,狠狠地撞向那面光盾!

光盾只坚持了一瞬间就出现了无数的裂纹,面对着十几位炼罡修士联手发出的雷光,它纵然材质绝佳,也抵挡不住

林野知dào

此刻已经是生死关头,也不等光盾破碎就冲了出去,身剑合一,化作一道虚无缥缈的剑光,斩向距离最近的一个魔徒。

面对危险,白帝阁的弟子勇猛坚毅,便如同这剑光一般,有进无退!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三章 半路截杀

就像是约好了似的,长宁城里大战开始的时候,吴解也遇到了麻烦。

他靠着自爆剑丸冲破罗网,驾着遁光直向北方逃去,一口气就飞出了上百里。

之所以逃向北方,并非情急之下随便选择,而是有所考lǜ

的——青羊观在南边,白莲堂和白帝阁都在西边,理论上说,这两边是最可能逃出生天的,那么就很可能有埋伏。吴解可不想好不容易冲出罗网,却一头撞进了埋伏之中。

这群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绝对不会给他逃往正道控zhì

区域的机会。

至于往东……东海可是“九州”之外,也是“东楚国”之外,没准现在就有凝元甚至还丹境界的大高手在那边等着他去自投罗网呢!

南边和西边不能去,东边也不能去,能去的自然就只有北边了。

虽然……很可能北边其实也有埋伏。

吴解逃遁之中,心里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这十余位炼罡高手不仅配合默契,出手之际的气息也互相感应,显然艺出同门。而九州大地上能够找出十几位炼罡高手的门派并不多,正邪各派加起来两只手就能数完,很容易就可以——推敲排除。

三大正派当然是不可能的,玄门三派可能性也不大,剩下的只有邪派的落日派、旁门的通天派和左道的云门山——最多再加上一个自称左道的无回谷。

因为萧布衣师兄苏霖的原因,通天派跟吴解之间的关系并不差,当初三教演法的时候见了面都没动手。而自从通天派两位修liàn

万载的树妖前辈将吴解认定为太虚祖师转世之后,通天派对青羊观一直在刻意交好,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出手围剿吴解。

更重yào

的是,通天派门下弟子修liàn

的功法千奇百怪,哪里可能这么整齐!

类似的情况,对于无回谷也很适用。

就不说无回谷谷主弃剑徒没理由这么无聊,就算他老人家打算跟吴解开一个危险的玩笑,无回谷里面也找不出十几个功法一致的炼罡飞仙来!

理论上说,剩下就只有落日派和云门山了。但吴解和落日派的人交过手,对他们的气息有所印象,更重yào

的是——对他们的相貌有所印象。

落日派门下几乎清一色都是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相貌和言行举止都很点特别,充满了跋扈彪悍狂野的气质,而这次伏击吴解的众人则看起来很平和,一点也不像落日派的弟子。

至于云门山……他们是佛门的旁支,满门上下不敢说都是和尚,至少炼罡高手里面大多数都是。吴解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那群人里面一个光头都没有!

九州大地上所有可能的门派都排除之后,结果就很明显了——这群人并非九州大地的修士,而是来自九州之外!

九州之外有没有修士?当然有。而且有很多!

众所周知,魔门八宗就住在九州之外的天外天。

所以,吴解在刚刚逃出罗网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敌人的身份。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魔门弟子会不顾三教演法时候定下的规矩,大规模入侵人间。但可以肯定,这群人多半是因为心魔宗而来的。

之前跟茉莉闲聊的时候,她就曾经说过:“如果我是心魔宗的宗主,现在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师傅你,因为你的存zài

已经妨碍到了心魔宗的威严……”。

她这么一说,吴解顿时理解,但旁边的杜若和杜馨却眨着眼睛,不明究竟。

茉莉很享shòu

向别人说教的机会,见到吃货和天然呆表现得这么配合,顿时兴致大起,给她们详细说了一番“邪派要靠威严来维持本门存续……”的理论,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

等她说完之后,杜若被说得头晕眼花,茫茫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杜馨却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总结“没了面子就没了威慑力,没了威慑力别人就敢反抗所以要把削他们面子的人干掉……”。

“哦!原来是这样啊!”杜若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茉莉遭遇到如此打击,不由得火冒三丈,但却又不方便发作,只好气鼓鼓地跑到一边去咬萝h,一边咬一边还嘟嚷:“吃货!吃货!没心没肺没脑子的吃货!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一贯大大咧咧的杜若难以理解为什么茉莉突然就阴沉了起来,而疑似情感神经发育不良的杜馨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她只好来问吴解。

看着她那好奇的眼神,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茉莉真可怜!

……不过现在,可怜的不是茉莉,而是他吴解自己。

当一口气耗尽而不得不落下来休息的时候,吴解很郁闷地看到了敌人。

那是两个炼罡修士,一男一女,周身罡气浑厚凝重,都是炼罡后期的人物。

这二人穿着红黑相间的皮甲,既轻便又有不错的防御力,皮甲上绘制着复杂的阵法,更镶嵌了很多的晶石,行走间有一种奇异的威势自然散发,犹如两只猛兽远远走来。

吴解并不确定那是皮甲的效果,还是他们本身的威势。但他可以确定,这两个人是来杀自己的。

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掩饰,刚一出现就散发出了凌厉的杀机,直接锁定了吴解。

“青羊观吴解,对吧?”那个男的身高超过八尺,比不到六尺的吴解高了接近半个身子,身上的肌肉虽然不像某些肌肉男那么壮观,却也棱角分明,犹如钢浇铁铸一般。他的眼神锐利凶狠,更充满了野兽一般的狂暴之意,被这双眼睛盯着,简直就像是被嗜血的猛兽盯住了一般!

吴解没有回答,又观察起那个女的来。

这女的身材也极为高挑,比吴解高了超过一个头以上。她的身材却显得非常匀称,虽然高大却一点也不显得瘦,而是犹如豹子一般,在柔顺之中透出强dà

的威慑力。

她并没有开口,只是紧紧地盯着吴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随时都准bèi

寻找机会进攻一般。

如果说那个男的气质犹如猛兽,这个女的就像是毒蛇,或许不那么狂暴凶狠,却也一样致命!

“询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吗?”吴解冷冷地回答。

大汉笑了笑,露出嘴里雪白的牙齿,一颗颗映着月光,散发出寒冷的光芒,简直像是一排细小的刀刃。

“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们是神门弟子,我叫左丘生,她叫紫兰花,我们是来杀你的。”

“神门八宗……你们武宗什么时候这么听心宗的话了?”吴解微微皱眉,试图用言语稍稍挑拨一下。

左丘生咧开了嘴:“我也不明白,但我接到的是宗主颁发的命令。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交涉,等我凝成真元之后再去详细了解也不迟。到那个时候,我会把事情的具体经过写在纸上,当纸钱烧给你。”

吴解皱了皱眉,又看向紫兰花。

被称作紫兰花的狂魔宗女修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目光依然紧紧盯着他。

吴解心中暗暗一叹,放下用真气压住伤势的念头,直接从天书世界的灵台之中汲取了大量的法力,发动了火界。

赤红色的光芒从他脚下浮现,朝着周围席卷而去,眼看着就要把敌人包裹在火界之中。

但还没等火界完成合围,左丘生便大吼一声,手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狠狠地一拳打在脚下的地上。

随着他这一拳,澎湃的法力四下洋溢,将尚未成型的火界直接冲散。

“不要白费力qì

了!”左丘生大笑着冲了过来,身上狂暴的气息隐隐化作一只咆哮的老虎,“当年东海一战之后,神门针对你的火部正法设计了好几套应对的方案。太虚子!除非你现在恢复前世的修为,否则今天还是乖乖去转世吧!”

他大吼着,顷刻间就到了吴解的面前,金光四射的拳头带着呼啸的狂风,朝着吴解狠狠打来。

火界被破大出吴解的意料,以至于他的反应慢了一拍,当挟带着狂风的拳头距离他已经不远的时候,才急忙发动火遁,向着旁边闪避。

此人力量极大,甚至还在当初仙山交手的那个大汉之上。此刻自己有伤在身,万万不可硬拼!

但他才刚刚发动火遁,还没等身影从火光恢复成人形,紫兰花已经犹如鬼魅一般追上了他,双手展开,仿佛是情人的拥bào

一般向他抱来。

她的身材很好,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这开怀一抱看上去似乎很香艳,但吴解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被抱住了的话,必定会如同被蟒蛇缠住的兔子一般,被活活勒死!

或许不用等勒死——旦紫兰花制住了他,左丘生的拳头就会毫不留情地打下来,取走他的性命。

紫兰花出手的时机很好,正好把握住了吴解遁光飞到一大半,去势已成无法转弯的破绽。眼看着她的双臂近在咫尺,吴解不得不强行变招,无形剑剑光乍起,裹着他的身影猛地一卷,然后便消失在空中。

这一招险到极点,只差一点就被紫兰花抓住。而吴解虽然逃了出去,但伤势却更加严重——他之前自爆剑丸的伤势还没来得及恢复,再加上强行变招,此刻五脏六腑都在震动。若非他的身体比一般的修士更强悍,此刻只怕已经鲜血狂喷,连站都站不稳了!

也正是因为情况糟糕,他才不得不祭出无形剑来——按照他的性格,在正面战斗的时候,其实并不喜欢用这近乎偷袭的手段。

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必须先缓过一口气来才行!

如果不能尽快缓过气来的话,明天的今天,只怕就要是他吴某人的忌日了!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四章 奇招绝技

吴解的判断不可谓不正确,但他依然低估了魔门炼罡高手的厉害。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左丘生鼻子抽动了两下,硕大的脑袋便转了过来,仿佛能够看穿无形剑的隐身一般,盯住了吴解。

“在这里!”他大吼一声,双拳连环挥出,金色的光芒犹如高压水龙头喷出的激流,朝着吴解所在的方向横扫。

吴解本想借助无形剑的隐身效果先喘两口气再说,却没料到居然连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对方的攻击便又到了。现在的他哪里敢硬接左丘生的拳头,只好剑光一展,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游丝,朝着远处飞去。

大丈夫不吃眼前亏,只要让他逃开缓过气来,面对这两人便并非不可一战!

可他的剑光却并没能够飞走,神出鬼没的紫兰花居然又一次追上了他,拦在剑光的前面,展开怀抱想要将他抱住。

“遁光你能抱,剑光你也想抱?!”吴解心中不由得一怒,不仅不逃,反而加了把劲,催动剑光狠狠地斩去。

他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既然紫兰花想要截杀自己,那么就反过来杀了她再说!

倘若对手是左丘生,吴解倒还未必会选择硬拼,但紫兰花分明不像是那种炼体狂人,就算有什么特殊的手段,难道还能凭借血肉之躯抵挡飞剑吗?

这一剑出手,发出尖锐得刺耳的啸声,直奔紫兰花的额头,赫然是要把她一剑劈成两半。

但紫兰花不仅没有半分惊慌退缩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笑容。

看到她的笑容,吴解心中顿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不过这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面的左丘生已经追过来了,就算想要改变剑势躲闪也来不及,只好咬紧牙关,狠狠地斩去。

眼看着剑光就要斩中紫兰花白皙的额头,她却突然抬起了左手,用纤细修长的手掌迎向飞剑。剑光落下,鲜血四溅。紫兰花的左手被无形剑的剑光斩开,纤细洁白的手掌刹那间就被惨烈地劈成了两半。

但她的手显然有古怪,吴解这一剑劈下去的力量极大,可只是劈了不到两寸就耗尽了力量,甚至连无形剑都重新化为一把半透明的洁白长剑,陷在了她的手掌中拔不出来。

“这是什么手段!”吴解大惊,急忙再次催动无形剑,却发xiàn

自己和无形剑原本紧密无间的精神联系竟然变得艰难晦涩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拦在了他和无形剑之间,让他的念头不能很好地传达,而真气和法力更是犹如被堤坝挡住的洪水,一点都传不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无形剑上,只见紫兰花手上虽然鲜血四溅,却其实一滴都没有洒落,全部都落在了剑身之上,但凡被她鲜血溅到的地方,透明洁白的剑身便在转化成妖异的鲜红,仿佛是被她的血给染红了一般。

这是不可能的!仙家飞剑杀人不沾血,别说只是这么点血,就算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也不会沾上半点血迹!

吴解暗叫糟糕,不及细想,御鬼环猛地发出,抢在左丘生铁拳打到之前护住了身体。

只听得轰然巨响,他整个人犹如劲射的足球一般被直接打飞,朝着旁边甩去。

这一击挨得非常重,吴解人在空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胸口更是剧痛不止,一口鲜血再也压不下去,喷了出来

若非在最后关头祭出了御鬼环护身,只是这一拳就能把他活活打死!

“师傅!快退回天书世界!”茉莉失声大叫,“来日方长啊!”

吴解自然也知dào

退回天书世界是此刻最好的选择,可他却不能这么做。

天书世界是自成洞天的无上至宝,一旦曝光的话必定会惹来极大的麻烦。甚至可以肯定地说,这件法宝一旦曝光,必定会有许多前辈高手来抢夺。就连本门师长……或许他们不会动手抢,但他们却肯定会因为吴解隐藏如此重大的秘密,而失去对他的信任。

除非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否则他绝对不能暴露天书世界的存zài

!

而现在,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老三,帮我一把!”

心念一动,穿着黑色斗铠的杜若已经提着长刀出现在吴解身边,刀光如雪,身影如风,迎着冲过来的左丘生扑去,和他厮杀成一团。

这些年来杜若日日苦修,虽然境界上暂时还没有突pò

,但实战的能力却在不断增长。以她的本事,虽然还敌不过左丘生,但至少可以坚持一时半刻。

这一时半刻,便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看到杜若突然冲出来,挥动长刀挡住了左丘生,紫兰花一直冰冷的双眼之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感情。

那是三分的惊讶,两分的犹豫,和不到一分的紧张。

吴解身边有一件法器,法器之中藏着他结拜姐姐杜若的魂魄。杜若本领高强,足以和天下任何一位炼罡高手较量一番——这件事就算在青羊观里面,也只有极少数的两三个人知dào

。至于青羊观外,知情人大概只有当初竹排上那位陆嘉陆管事。

三十多年过去,陆管事可能早已不在人世,这个秘密自然也早就湮没,再也没有外人知dào

了。

所以杜若的出现,当真是起到了“奇兵”的效果!

紫兰花只犹豫了一刹那,便重新下定决心,也不管还嵌在手上的无形剑,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径直冲向吴解。

只是这次,她不再用开怀抱住的手段,而是在距离吴解不远的时候猛地张开嘴巴,“噗”的一声,吐出了一股凌厉如刀的罡风。

这罡风锋利无比,打在吴解用来护身的御鬼环上,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更让御鬼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随着那一下震动,吴解清晰地感觉到,御鬼环的灵性受到了损伤。

他心中大惊,急忙催动真气,又祭起一件飞刀法宝,朝着紫兰花斩去。

吴解可不是那些身家贫寒的散修,身为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大弟子,他身边有不少宝物。比方说这把飞刀,就是张龙师叔亲手打造的,虽然灵性不足,却凌厉无比,出手一击的威力甚至比神火剑丸都要胜过一两分!

飞刀化作白光,顷刻间就到了紫兰花的面前,紫兰花却没有躲闪,而是又一次撅起嘴巴,吐出了一口罡风。

当的一声,罡风和飞刀相撞,竟然把飞刀硬生生震退了!

“炼罡成剑!”吴解不由得失声惊叫,“你怎么懂得我道门的炼气术!”

“死人没必要知dào

太多!”紫兰花没有开口,反倒是左丘生大笑着回答,“还是那句话,等你死了之后,我会把答案烧给你的!”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五章 绝地反击

一般情况下,吴解虽然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么夸张,至少是个遇事镇定的人。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让人吃惊,所以连他都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炼罡成剑,这可不是魔门的手段,而是道门炼气之法达到一定境界之后特有的效果!

天下各派修liàn

法门,都会有一些特殊之处,那是因为在修liàn

过程中所持的态度和目标不同而自然产生的,可以将其视为他们的标志。

比方说,佛门功法修liàn

到一定境界之后,就会有“脚下生莲”、“脑后光环”、“佛光护体”等等异象;玄门功法修liàn

到一定的境界,则会血如银汞、骨如琉璃、肤如温玉……

当然,各门各派的具体特征都会有所不同,甚至于修liàn

的功法不同,特征也会有所区别。但至少有那么一些特征,是公认的“只属于某一类流派“可以看成名片一样的东西。

其中属于道门特有的异象之一,便是“吐气如雷”和“炼罡成剑”。

相传道门先祖创立功法的过程中,曾经仔细观察世间万物,尤其是详详细细地观摩了蛤蟆、乌龟、蛇之类善于冬眠蛰伏的动物,以及猿猴、豹子之类敏捷灵活的动物。通过观察和模仿,将各种动物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手段学习和糅合起来,才开创了道门的长生之路。

由于这个原因,道门功法在修liàn

过程中,便会呈现出和这些动物部分相似之处,比方说修liàn

入定的时候气息悠长、若存若息,犹如冬眠一般:比方说功力增长的时候真气不断积累,会发出猛烈的啸声;比方说修liàn

到一定程度,真气会凝练强化,由气而成罡一一炼罡境界,最初说的就是道门功法特有的现象。

当一个道门弟子修liàn

到炼罡境界的时候,往往会具有两种很特别的本事:第一是吐气大啸,如同自然的雷霆一般,能够令天地万物生出感应;第二是罡气凝练,既锋利又坚固,还能够伤害灵体,可以用来对付鬼魅阴灵等各种无形的妖物。

有诗云“吐气如雷伏龙虎,炼罡成剑斗鬼神“说的就是这两种情况。

吴解自己因为修liàn

的是天界斗神功法,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不算道门弟子,所以虽然整天耳濡目染,却也没有修成这两门特殊手段。不过在青羊观里面,拥有这两门手段的同门比比皆是,几位炼罡境界的师弟几乎人人都会,安子清还以炼罡成剑为基础,修liàn

了一种特殊的战斗法门,名日“雷神剑”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对于“炼罡成剑”这个手段,是极为熟稔的。看到紫兰花出手,一开始还并不确定,但接连看到了两次,便已经完全确定了!

这女人用的绝对不是魔门手段,而是道门特有的“炼罡成剑”!

“这不可能!”他在心中狂呼,“魔门和道门的心法完全相反,怎么可能修成道门绝学!”

三教六道之所以分开,既是因为行事手段不同,也是因为彼此的心法不同。

修心即做人,心法不同,体现在外的就是做事风格不同。比方说道法心法讲究“守正念、去芜杂“佛法心法讲究“度己度人“玄法心法讲究”息心一念“邪派心法讲究“掌控万物……”魔法心法讲究的是“自本性中得真实“推崇一切从本性出发,做事只要自己畅快,别的全都不在乎,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本性充分成长,从而由其中推演出只属于自己的真实…

吴解曾经用天书世界抓住过不少魔门弟子的魂魄,这些倒霉蛋被茉莉大魔王惨无人道地反复拷问,早已将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虽然限于修为,他们对于魔门功法的描述并不深入,但他们对于魔法心法的了解和体会,却是一致的。

正因为只顾自己不顾别人,以损人利已为理所当然,甚至于不惜害天下而得一毛之利,魔门才被称之为魔门。

一个魔门弟子,就算是尹霜这种相对正直善良的,也不可能改变自己修心的路子,去修liàn

道门心法。所以按道理说,他们绝对不可能修成“炼罡成剑”的手段!嗯,按道理说。吴解的震惊之色清清楚楚,左丘生和紫兰花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得yì



他们二人是神门武宗一一或者说魔门狂魔宗一一特别训liàn

的,所修liàn

的心法名日“道魔归一“将两种思路糅合起来,兼具道门和魔门的特长。虽然修liàn

的过程十分艰难,当初精挑细选的数十个资质优秀的孩童,最后只剩下了寥寥无几,但剩下的每一个都神通广大,远远超过寻常的同境界修士,甚至隐隐有越级挑zhàn

的神通。

可惜的是,道魔归一心法暂时只到炼罡境界为止,再向后的部分还没能推演完善,所以他们不得不将修为压制在炼罡后期,不能再有所进步一一如果到了炼罡巅峰的话,一旦有所突pò

,立kè

便要凝练真元。可是在没有相匹配心法的情况下强行凝练真元……试着这么做的全都死了,没有例外!

因为出身有点问题,功法也有缺陷,所以他们这些人平常都很低调,甚至连尹霜都不知dào

他们的存zài

。但他们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次武宗宗主伯符收到了心宗宗主的请求,调派人手协助围杀吴解,首先就想到了他们。

“去吧,抓住吴解,或者至少把他的魂魄抓来!”当时伯符这样对他们说,“道魔归一心法之所以不够完善,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如果能够抓住青羊观真传弟子做研究的话,一定可以加快推演心法的速度,就算只有魂魄,也一定能够对我们有很大的帮zhù

!”

左丘生和紫兰花已经在炼罡后期的境界上困顿了近二百年,纵然心意坚定,也免不了急躁担忧一一炼罡修士只有四百年的寿元,他们之前一路高歌猛进,不到一百五十岁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但经过了二百年之后,都已经距离寿限不远了。

如果宗门的研究不能有所突pò

的话,他们将不得不尝试在没有合适心法的情况下强心冲击凝元境界一一那根本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面对死亡的威胁,就算再勇敢的人也忍不住会有些担心和急躁,左丘生和紫兰花自然也不例外。深厚的修为非但不能抵消这种情绪,反而让他们更加惧怕死亡一一正因为懂得生之喜乐,才会更加惧怕死亡。

所以平常很骄傲的他们这次放下了傲气和身段,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二人联手来对付吴解。

按照他们的想法,吴解纵然是昔日天下无dí

的太虚子转世,可毕竟修道年浅,满打满算连四十年都还不到。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七百多岁了,只消一人出手便可稳操胜券,二人联手,还不是一个照面就能把对方拿下!

却不料吴解虽然年纪轻、修为浅,可无论本事还是应变都极为了得。面对着他们的联手进攻,居然坚持了好一会儿,而且还屡出奇招,甚至紫兰花都已经施展出了道魔合一的特殊手段,都没有能够把他给制住!

那种吐气成罡的手段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紫兰花的杀手锏,三百多年来,她用这个手段,不知dào

杀了多少厉害的高手。原想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必定能够将吴解重创甚至杀死,却没想到吴解居然来得及挡住,还能够腾出手来还击!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在一眨眼的瞬间之中能够多出手一次,或者出手更加准确、效率更高一些,常常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吴解的手段严格来说也并不算特别的奇妙,可他的应变速度太快,快得连左丘生和紫兰花这等积年高手都有些跟不上,这才能够以弱打强,在二人围攻之下坚持到现在。

……但是,当紫兰花和左丘生放下顾虑,全力施展道魔合一的手段之后,他的情况便立kè

急转直下,越发地糟糕起来。

紫兰花双手不断挥动,芊芊手指在空中划出奇异的轨迹,即使手指过去,这些轨迹也不会立kè

消失,还在空中停留好一段时间。

吴解当然不敢触碰到这些轨迹,所以只好后退。

他原本想要奋起还击,借助杜若给他争取的少许时间,先拿下看起来似乎稍稍弱一点的紫兰花。却不料这女修手段十分诡异,非但完全不在乎受伤,更有类似道门炼罡成剑的特殊手段。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吐出犹如飞剑一般锐利罡气的敌人,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随时避开和对方正面相对的情况,自然束手束脚。

更糟糕的是,紫兰花的修为深厚得超乎想象,吐气成罡的手段很耗真气,安子清和易悌最多连续施展个两三次就会后继乏力,就算那些修liàn

多年的师叔们,一般也只能施展个十几二十次。可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紫兰花已经施展了超过二十次这种手段,却一点疲惫之色都没有,真气浑厚的程度,简直让他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带着一大堆可以储存真气的法器!

他这次还真猜对了。紫兰花因为惯用这种手段,所以一直都习惯带着几件能够储存大量真气的法器。加上她本身的真气也极为浑厚,按照这种情况的话,她大概还可以继xù

战斗两三刻钟。

然而吴解绝对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眼角余光之中看到对方嘴唇微微移动,他立kè

侧过身体,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道犹如飞剑一般锐利的罡气,却还是被罡气的余波划伤了脸,鲜血缓缓地流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头脸部位受到的第四次伤,紫兰花似乎很热衷于用罡气给别人开颅或者斩首,十次攻击到有六七次是奔着头和脸来的。

头部是人体最重yào

的要害,一旦被这威力堪比飞剑的罡气击中了头,几乎可以肯定会立kè

死亡,连抢救都省了。所以吴解十分谨慎小心,务必要躲开每一次的攻击。

可他的身体情况正在急剧恶化,动作也在慢慢变得迟缓,每一次的躲避,都让下一次躲避变得更加困难。

这是因为伤势正在发作的缘故,从长宁城里面到现在,他接连受了很多的伤,如果不是身体强横远超寻常修士,此刻早已倒下。但即便身体再怎么结实,也扛不住这么多的伤势一一别的不说,光是身上那几处被紫兰花以罡气刺穿的伤口,就正在不停地流血,流出的鲜血只怕早就足够将活人变成死人了!

事实上,吴解居然能够坚持到现在,就连左丘生和紫兰花都很惊讶。

他们不止一次以为吴解就要倒下,但却又不止一次发xiàn

自己低估了对手。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对吴解存着轻视小看之心,想要将他生擒活捉,现在就已经完全放qì

了这种不切实jì

的念头。

一个早已身受重伤的炼罡中期修士,一个修liàn

不过区区三十多年的人,居然能够在紫兰花的全力猛攻之下坚持到现在?!如果不是吴解之前已经受了重伤的话,一对一交手,紫兰花只怕还真的未必能赢得了他!

面对这样的强者,生擒活捉是很不现实的,所以紫兰花出手便越来越狠辣,再也不考lǜ

活捉问题,甚至于已经连“抓住吴解的魂魄”都不再考lǜ



她知dào

自己的情况,虽然攻击之时猛烈强横,但却不能持久。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吴解的话,一旦真气接不上来,只怕就会被这后辈小子给翻了盘!

抓住吴解,完善道魔合一心法,这固然重yào

,但哪里有自己的性命来得要紧!

她这一改变态度,吴解的战斗便越发地艰难,只是一两次呼吸的时间,身上就又多了一处伤口。

这处伤口在侧腹,贯穿了他的肚子。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锋利如刀的罡气穿透身体,打坏了脏器。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致命伤了。就算炼罡修士的无漏之身拥有特别强dà

的生命力,多拖上一会儿的话,也一样会死。

但吴解却并没有担心害pà

,反而微微有些高兴。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手的急躁。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面对着一个眼看就要被击倒的伤员,对手会急躁到这个地步,但毫无疑问,紫兰花着急了,而且非常地着急!

这可以从她的眼神里面看出来,她的眼神已经不像刚开始时候那么冷然稳定,正在不断地扫来扫去,不断地寻找机会一一事实上她根本不需yào

这么做,只要继xù

保持着这种攻势,吴解用不了一时半刻就要倒下。

这也可以从她的招数看出来,她之前不断施展法术,还配合奇异的武艺,试图将吴解束缚住,吐气成罡的手段只是配合使用而已;但现在她出手却变得更加简洁和直接,吐出的罡气也更加地猛烈,分明是想要尽快结束战斗的架势。

紫兰花的这种做法,既给吴解带来了极大的危险,也给他带来了难得的机会。

反败为胜的机会!

如果她一直像之前那样,控zhì

住战斗节奏,不紧不慢地逼迫着吴解,那么吴解将会别无选择,只能在杜若支撑不住或者自己支撑不住之前动用最后的绝招一一两个人逃回天书世界,或者干脆将金丹强者杜馨放出来。

那两招都有极大的隐患,前者会暴露自己身怀至宝,日后免不了麻烦缠身;后者会暴露杜馨的存zài

,也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所以不到真的已经山穷水尽,吴解绝对不想用这两个办法。

原本他以为这次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甚至于已经在考lǜ

究竟该逃回天书世界呢?还是该放出杜馨来清场。但当他看到紫兰花突然变得如此急躁,却又改变了主意。

有机会了!

当紫兰花又一次脚下踩着奇异的韵律,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转到吴解的身边,双手连环打来,将他左右的方向完全罩住,同时做出准bèi

吐出罡气的动作时,吴解突然发动了反击。

他的眼睛猛地一瞪,嘴唇微懂,似乎就要对着紫兰花吐出罡气。

看着吴解也做出这样的动作,紫兰花一惊,急忙躲闪。

相比道魔合一的她,身为道门弟子的吴解才是炼罡成剑的专家。她可不想试试在这种咫尺距离上被道门吐气成罡直接刺中是什么感觉!

但她并不知dào

,吴解其实根本吐不出如同飞剑一般锋利的罡气来,也根本不打算那么做。

在战斗中临阵突pò

,这种高难度的事情是要看运气的。至少目前,吴解找不到有半点突pò

的可能,所以他用的不是法术,而是战术。

当紫兰花侧过身体的时候,攻势便很自然地缓了一下。

如果两个人距离稍稍远一点的话,这缓一下的瞬间,根本不足以吴解做出反击或者乘机逃跑。但紫兰花实在太急躁,欺身到了跟吴解几乎触手可及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一瞬间的工夫,已经足够决定很多事情。

比方说胜负,比方说生死。

紫兰花侧过头的时候,目光还是注视着吴解的。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吴解的胸口猛地发光,一把暗红色的厚重长刀仿佛从他的胸口长出来似的,突兀地出现,然后随着吴解往前走的那一步刺出来,正中自己的胸腹之间,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吴解整个人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紫兰花,用身体限制住了她的动作,使得她暂时无法挣脱。

这是一直以来她想要做的事情,但她始终没有能够成功。

紫兰花陡然受伤,不及细想就要发力挣脱,但那把暗红色的长刀却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不需yào

吴解的操纵就在穿透了她的身体之后转了过来,稍稍抬高几分,一刀横扫。

这一刀扫过了紫兰花的脖子,将它一刀两断!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六章 一刀封喉

吴解所用的,当然就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温养的本命法器。

那把来自于上古时代金山派留下的秘库,经lì

了无数的岁月,从法宝退化成了法器,又在特殊的环境之中被纯化了不知dào

多少年,最终化为纯净器胚的金刀,这段时间一直被他收藏在魂魄之中,不断地最纯净的元气温养。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总算是基本成型,恢复了少许灵性,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和修士的魂魄连成一体,难分彼此。所以在使用中得心应手,甚至于不需yào

刻意地操作,一个念头就能让它发挥出种种妙用,甚至于很多时候连一个念头都用不着,它会自己根据形势判断,作出和本人无异的准确判断。

说白了,本命法器就等于是修士的一个分身。彼此一起成长,心意相通。

绝大部分的法器,本身的威力都是有限的,就算有可能成长,成长的程度也有极限。随着修士实力不断提升,它们会慢慢地跟不上主人的脚步,最终落到不得不被淘汰的地步。

比方说易悌花了十多年岁月辛苦积攒的那一堆飞剑,就算当初没有在东海仙山上被散修们围攻而失去,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快要淘汰的时候。所以那次大战之后,他索性把所有的飞剑全都放qì

,用雪魂石为核、银冰铁为胚,打造了一套完整的飞剑。这套飞剑威力强dà

,而且还有一定的提升空间,就算日后他凝成真元,也不至于落伍淘汰。

但就算是这套成本惊人的飞剑,最多也只能用到凝元境界罢了。若是日后易悌还丹有成,无法成为法宝的它们,是绝对跟不上易悌前进步伐的。

世界上的法器大抵如此,所以修士们为了确保自己的实力能够充分发挥,往往会选择以法术为主攻方向,甚或直接走武修士的道路。而但凡是一身本事要靠法器发挥的,必定要炼制本命法器。

……因为,本命法器永不落伍,你的实力有多强,它就能成长到多强。若是你能够明悟本心成就还丹,它也会在那一刻进化成威能无穷的法宝;甚至于如果它没有在渡劫之时毁坏,还能跟着主人一起飞升天阙!

修士飞升之时,人间的东西几乎一件都带不走,简直是赤条条来去,唯一可以带走的,就是本命法器。

前辈祖师们飞升之后,从天界向人间传下过消息。从这些消息看来,天界绝对不是什么安定祥和的地方,甚至于就算成就了长生不朽,也会面临种种麻烦。那么飞升之时可以带件法器的话,遇到麻烦的时候至少多几分底气——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旦成就还丹,哪怕是武修士都会炼制一件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是如此神奇的东西,但却也是极为稀罕的东西。因为它不仅需yào

亲手收集各种与自身功法契合的材料,以各自功法特有的手段打造,打造好了之后,又必须用本命元气温养,使得物性纯净,才能达到心神相应、人器如一的理想境界。

一般来说,炼罡修士里面极少有人炼成本命法器,往往到了凝元境界,才会将其炼制完成。这一方面是因为炼罡修士收集不到那么多珍稀的材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炼罡修士舍不得浪费那么多的元气来滋养它。

对于炼罡修士来说,最重yào

的是增强修为,最终将真气凝成真元,踏入更高的境界。为了炼制本命法器而拖缓了修行的进度,那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怎一个蠢字了得!

但吴解不同,他这件本命法器来得轻松,器胚的物性原本就纯净到了极点,只要投入海量的元气温养,就能顺顺当当地将它温养成功。虽然事实上它并非真zhèng

的本命法器,但也只是威能略逊罢了,在灵动巧妙方面非但一点不差,而且因为本身蕴含着金山一脉法力的缘故,在使用的时候更多出了青羊观法器所不具备的效果,反而有别出蹊径的效果。

温养它所需的元气极多,正常情况下,这会大大拖缓吴解的修行进度,甚至于可能影响到他的修道根基。但吴解身为天书世界之主,可以借助天书世界的力量,做到寻常修士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在天书世界里面制造了一口元气井,那口不起眼的圆井里面时时刻刻都冒出纯净的元气,和杜若所居住的小屋门口的阴气井如出一辙。

这元气井是特别量身打造的,流出的元气和吴解自身的元气一模一样,就是靠着它的帮zhù

,吴解才能够只用了短短的两年,就把原本花哨的金刀温养成了暗红的厚重长刀,完成了这件本命法器。

不过即使有天书世界的帮zhù

,吴解也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完成器胚的改造和温养,使得宝刀真zhèng

成型。

而现在,这把被他取名为“斩岳”的宝刀就用实jì

行动证明,吴解为它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完全值得的!

第一刀贯体,第二刀斩首。仅仅两次攻击,紫兰花就死在了刀下,别说抵挡或者逃跑,甚至连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更可怕的是,挥刀斩杀了紫兰花之后,斩岳宝刀根本没有停下,而是微微一震,便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直奔左丘生飞去。

它竟然是要再接再厉,去把左丘生也一并杀了!

常言道物似主人型,本命法器既然和修士心灵相通,自然就会体现着修士自己的性格,按照他自己的做事风格行动

斩岳宝刀所反映的,就是吴解自己的风格。

吴解的性格并不凶残好杀,但他在战斗之中却极为凶狠,出手从不容情。斩岳宝刀也是如此,而且因为之前一直被压着打,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它早已积蓄了无数的斗志杀意,虽然杀了紫兰花,但这份杀意却还没有消散,自然会继xù

杀向下一个敌人。

吴解自己的行动和斩岳宝刀如出一辙,一刀斩杀了紫兰花之后,他便直接松开手,将紫兰花的尸体扔到一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驾起遁光朝着左丘生和杜若战斗的地方冲去。

他的伤势虽然严重,但还能再支持片刻。而斩岳宝刀初次发威,左丘生应该没还来得及看穿它的底细。再加上虽然被打得很狼狈,却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的杜若——他们联起手来,绝对可以将这来历诡异的魔门高手搏杀于此!

左丘生和紫兰花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让他不由得不担心。要是被这家伙跑了的话,只怕他连养伤都不能安心啊!

左丘生武艺高强,身体更是比寻常法器都要坚固。杜若虽然刀法精妙,手上的长刀更是通灵法器这个级别的宝物,但面对他的时候,却占不到半点便宜。

论武功,她几十年的苦练不足以抵挡左丘生三百多年的积累;论修为,她连炼罡初期都有些勉强,比起炼罡后期的左丘生更是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她的修为奇特,借助天书世界凝成的身躯有聚散无形之妙,那把刀更是锋利得连左丘生都不能不忌惮两分,只怕早就已经支撑不住,死在了左丘生的手下。

左丘生的手段非常简单直接,他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拳。可他的拳头又快又重,一拳出手,拳意能够笼罩周围数丈方圆,更有强烈的罡气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杜若一开始不知dào

厉害,结果被拳意和罡气锁住,差点被一拳打死!

那一拳打得她身体溃散、魂魄摇荡,要不是她的魂魄已经足够凝练的话,这一拳就能够让她直接魂飞魄散!

吃了这个大亏,杜若便小心了很多,再也不敢正面交锋,只是仗着兵器之利不断游走,试图寻找左丘生出手的空隙,给他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但左丘生的功夫真是扎实得不可思议!无论杜若怎么变招怎么腾挪,他都只用极为简单的招数就能把杜若的各种后续变化封住,迫使她只能在正面硬拼和退让逃跑之间二选一

杜若哪里敢跟他硬拼!只好不断地变招,不断地躲闪逃跑。如果不是左丘生坚信紫兰花一个人就能拿下吴解的话,她甚至根本就拖不住这家伙!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孱弱的牧马人,提着一根寻常的缰绳去套一头大象。大象根本不理会她的动作,径直地横冲直撞,而她所能够做的,只是在不断地躲闪。至于手上那根可怜兮兮的缰绳……或许它用好了的话,真的有可能套得住大象,但这太难了,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

可她不得不坚持,因为如果她坚持不住的话,左丘生就能冲过去和紫兰花联手——吴解是绝对抵挡不住二人联手的。

不仅如此,身为天书世界的住户,她很清楚吴解的实力,更清楚吴解此刻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如果说正常情况下的吴解或许还能够跟紫兰花正面一战的话,此刻的他就根本不是那诡异女人的对手。

就算她能够拖得住左丘生,吴解那边恐怕也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左丘生和杜若的预料,吴解不仅没有被紫兰花打败,反而利用紫兰花一时的急躁,在即将失败的时候找到了胜利的契机,并且将它牢牢把握。

斩岳宝刀突然出现,紫兰花不及反应就落败身死吴解更和宝刀一起冲了过来——这全部的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果有人在紫兰花又一次试图双手围住吴解的时候眨眼睛的话,那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紫兰花似乎就要抓住吴解,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紫兰花的人头飞起,吴解将尸体甩来,跟在暗红色的刀光之后,冲向左丘生。

这真真zhèng

正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

左丘生并没有过多地关注那边的战局,在他看来,紫兰花实力和自己不相伯仲,面对一个早已身负重伤的吴解,取胜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他把精力主要放在对付杜若的战斗上——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女鬼颇为奇怪,如果能够把她给擒住的话,或许可以拿给幽宗(鬼魔宗)的同道,换一点稀罕的东西。

而且杜若手上那把长刀也颇为让他眼红,那把刀虽然不是法宝,但却锋利得不可思议,甚至于连他千锤百炼的身躯都无法完全抵挡,真是厉害!

左丘生所修liàn

的功法名日“无漏金身”是从佛门“金刚不坏大法”里面得到灵感,从而衍生的道门绝学。

金刚不坏大法在修liàn

过程中需yào

依托大量的功德愿力,行善积德,得到万民的感恩,才能够将功德愿力凝聚成不坏金身,一旦修成,非但水火不侵刀斧难伤,甚至就连天上的劫雷都能抵挡一二,威能之强,当真不可思议!

而无漏金身的思路和金刚不坏大法相似,但它所消耗的却不是功德愿力,而是各种珍贵的炼器材料。

说白了,这门绝学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法器,通过不断吸收那些珍贵的材料,将自身淬炼强化,最终使得身体变得像法器一样坚固,更具有种种法器的威力。如果完全练成的话,整个人就是一件极为强横的法器,更兼具多种法器的效果,临敌作战之际当真是勇不可当,堪称道门最厉害的战斗手段之一!

左丘生的功法修liàn

已经到了瓶颈,迫切需yào

各种稀有的强力的材料来融入自身,以便使功法突pò

极限,再上一层楼。

如果能够再有突pò

的话,就算得不到合适的心法,他也敢强行冲击凝元境界。大不了以冰心之术封锁心灵,将自己转变成无喜无怒犹如法宝一般的存zài

,怎么也好过寿元耗尽或者入魔而死。

所以当他发xiàn

杜若的长刀竟然能够伤到自己,而且不是凭借炼制手段精妙或者法力强横,是凭着本身质地出色,锋利无比……他顿时就动了心。

如果将这把刀抢下来,融入到自己体内的话,一定能够突pò

瓶颈,打开通往凝元境界的另一条路!

心中存着这样的念头,他自然就把精神放在了和杜若的战斗之中。想要依靠自己深厚的修为和精湛的武艺,将杜若的长刀夺下来。

只要能够夺到那把长刀,其它的事情,他才不管呢!

对于本门来说,他最大的价值不是打手,而是一个实验品。所以只要他能够让自己突pò

瓶颈,踏入凝元境界,就是对本门最大的贡献。

为了这个哪怕是不能很好完成宗主的命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丘生抱着这样的想法,全力以赴地试图将杜若制住,或者逼她弃刀。他不清楚这刀跟杜若是什么关系,所以不敢杀人夺宝——杀死杜若,对他来说并不难,可万一这刀跟这女鬼一心同体,杀了人就等于毁了刀的话,那该怎么办!

在他的刻意控zhì

下,杜若的战斗处处受挫。虽然她自己尚未觉察,但其实已经完全陷入了左丘生的战斗节奏之中,就像是一只陷入了蜘蛛网的蝴蝶,虽然暂时还能挣扎,可已经再也没有逃脱的希望,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看着那女鬼在完全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一点点受制,渐渐地已经快要完全被自己控zhì

住,看着那把锋利绝伦的长刀,想象着将它夺下、融入自身之后能够得到的种种好处,左丘生心中不由大喜。

就是因为这喜悦,他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吴解和紫兰花那边的战斗,没有第一时间发xiàn

吴解竟然已经翻了盘,甚至于没有发xiàn

吴解和斩岳宝刀已经冲着自己杀了过来。

当他感觉到森然杀意从那边传来的时候,暗红色的刀光距离他的身体已经不到一丈!

“咦?!紫兰花怎么没拦住他?!”左丘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抬手挡向暗红色的刀光,目光则投向那边的战场。

他看到了吴解化作的火光已经朝着自己冲过来,看到了紫兰花的无头尸体已经倒在一边,也看到了那道几乎就要刺中自己的刀光。

“这是怎么回事?!”左丘生惊讶得几乎大叫起来。

好在他战斗经验丰富,知dào

此刻绝对不能分心开口,强行镇定精神,依然一手挡向刀光,另一只手猛地发力,拳头上的金光大盛,将杜若逼出好几步之外,给自己争取时间。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把这女鬼逼开,自己右手挡住那道刀光,左手正好回过来迎击吴解。就算吴解能够抵挡他左手的攻击,右手拨飞了刀光之后也能参加进攻。

双手齐出,吴解绝对不可能挡得住!

他的想法很好,按照常理说来,大概也没什么问题。但他却没有料到,自己面对的并非一把寻常法器飞刀,而是威能更强、灵智更高的本命法器!

眼看着他的右手就要迎上暗红色的刀光,斩岳宝刀却突然猛地一转,刀光犹如有人控zhì

一般,在毫厘之间转了个方向,化直刺为螺旋,绕着他的右臂旋转着上去,犹如一条毒蛇,缠住了他的手臂。但这是刀光,不是毒蛇!刀光所过,左丘生的右手虽然无恙,但手肘的关节却承shòu不住,直接断裂。

少了半截手臂,他的防御顿时出现了极大的破绽,吴解的法术便抓住了这个空隙,准确地打了进来,打中了他的面门!

左丘生只觉得眼前一红,然后便黑了下来。可还没等他感觉到痛苦,滚烫的刀锋已经从他愕然张开的嘴巴里面刺了进去!

一刀封喉!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七章 卷土重来

吴解将自己的潜力压料到了极点,在电光石火之间连杀二人。等到刀光从左丘生后颈破体而出,发出犹如欢呼一般的鸣响,回到他身体里面的时候,他拼了命提起来的力qì

也终于耗尽,整个人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按照常理,这番死斗之后,他至少要昏迷个几天几夜。如果得不到及时救助的话,还会因此损害根基,日后需yào

花很多很多的时间来慢慢弥补。若是运气太过糟糕的话,甚至可能在昏迷的时候被野兽给吃了。但他早有准bèi

,抢在自己昏倒的前一刻,心念一动,返回了天书世界。他的伤势在人间或许是极其麻烦和危险的,但相信对于可以动用整今天书世界资源的茉莉来说,这点小伤应该不成问题!

事实证明,茉莉的确是值得信任的,的确是神通广大的f

当吴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真气充盈、骨肉灵活、经脉通畅,非但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意思,而且还因为刚刚那场殊死搏杀,使得精神修为有所进步,心灵部更加通彻了一两分。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他笑了笑,对守在旁边的茉莉问,“我昏迷了多久?”

“半刻钟的样子。”茉莉扬起了眉毛,傲然笑道,“既然师傅你及时回到了天书世界,那么这点小伤就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还趁着这个机会帮你梳理了经脉,现在你真气运行的速度应该比过去提升了半成到一成吧。”

吴解微微一愣,有些疑惑:“既然你能帮我梳理经脉,为什么以前不这么做呢?”

“情况不合适啊!这要你竭尽全力大战之后,当本身的精气神都消耗殆尽,才能进行梳理。这种情况不多见的,用这个时代流行的说法,叫做‘机缘巧合’。”茉莉笑嘻嘻地回答。

吴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原本还打算多多梳理几次,但听了这个条件之后,便放qì

了那种念头。

像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凶险了!他宁可一辈子都没有梳理经脉的机会,也不想再遭遇这样的战斗!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便离开了天书世界,回到了那处刚刚生死激战的荒山野岭。

回到人间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杜若——她正把紫兰花和左丘生的两具尸体放在一起,十指如刀,从伤口插入尸体之中,运用鬼魅天赋的能力,吸取两具尸体上残存的生命刀。

这两人都是将身体锻炼到极致的高手,虽然已经死了,可尸体内还蕴含着海量的生命力。杜若早已不做杀人吸血的勾当,但看到这么多的生命力在眼前慢慢消散,很自然地就忍不住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杜家当初收入并不高,酷爱吃甜食的她从小就懂得勤俭节约,一块糖往往要慢慢吃上好几天。而一旦得到机会,则要毫不犹豫地把握住——比方说三山观每年冬天供奉道祖的糖饼,比方说隔壁吴家药铺炮制甘草时候剩下的一些边角料……每当遇到这些东西,她都会飞快地将其搜刮一空。

在吴解看来,她现在做的事情,其实也就跟当初搜刮甜食是一样的道理。看着杜若全神贯注地吸收生命力,吴解想了想,一挥手,将她和两具尸体都收入了天书世界,然后脚下生云,飞上半空,对照着星星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方位,便发出了几封传讯飞剑,然后朝着长宁城的方向飞去。那边大概还在战斗吧,希望林野他们能够顶得住……当吴解正在荒山山跟左丘生、紫兰花死斗的时候,林野等人也遭遇了极为凶险和困难的战斗。

以数量而言,长宁城内的修士其实远比那群魔门弟子更多。但数量不代表质量,乌合之众再多,也打不过精锐之师

别的暂且不论,光是“齐心协力”这一点,魔门弟子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彼此都知根知底,面对的又是天然的敌人,而且还肩负着宗主下达的死命令,所以在战斗中谁都不会藏私,也不敢有所保留,全都拿出了十成十的力qì

,把自己的本事尽量施展了出来。

相比之下,长宁城内的修士们就显得乱糟糟的。他们有的想要战斗,有的想要逃跑,还有的已经在考lǜ

改换立场投靠魔门。

魔门身为天下邪道的旗帜,历来是邪道人士向往的地方。只是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住在天外天,很少踏入人间。寻常的邪道修士就算想要去投靠,也找不到通往天外天的那几处隐秘门户。等到凝成真元,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撕裂空间直接前往天外天的时候,却多半已经有了很大的势力,不愿意跑过去当今没有实权的长老了。

可这绝对不代表他们不向往魔门!恰恰相反,对于绝大部分没有成就凝元的邪道修士来说,能够加入魔门,都是一件值得骄傲和高兴的事情!

别的不说,魔门可是有大道传承的!

正道和玄门修士成就还丹之后,可以一路修liàn

到还丹七八转,然后渡劫飞升;但邪道修士却不能这么做,他们平常作恶多端,积累了无数的业力,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可魔门就不同了,他们虽然没有渡劫飞升的办法,却有利用劫雷转化成域外天魔,直接前往魔界的手段。

虽然说成就域外天魔似乎比得道飞升要差一点,但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条超越之路。对于还丹七八转的修士来说,人间的修行已经到了尽头,前面再也没有路可以走了。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渡劫飞升还是成为域外天魔,只要有路可走,就值得去试一试!

所以当林野喝破了天空中心魔宗弟子们的身份之后,长宁城中的不少邪道修士想的竟然不是对抗邪魔,而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赶快投靠!

因为他们的参与,双方的人数差距被大大缩小。而魔门弟子配合默契、战意坚决的优势,就更加的凸显了出来。

纵然林野的剑术神出鬼没,心魔宗众弟子之中没有哪一个人挡得住他,但一个人挡不住,那就两个三个。心魔宗弟子们的实力并不弱,林野的剑术再怎么厉害,一打二也就差不多到了极限,一旦敌人达到了三个他就只有抽身离开转移战场,寻找自己可以打得赢的敌人。

身为堂堂一个国家的王子,他从小就学习了很多谋略方面的知识,深知在战斗之中最忌讳的就是拖沓——像眼前这种战斗,如果他被敌人的强者拖住了,剩下的敌人就可以轻忪击溃己方的队伍,然后再来围攻自己。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战斗节奏变慢,甚至于不惜受伤也要保持速度,在战场上到处游弋,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战机。

一旦他找到了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全力出手,似真似幻的剑光在空中若有若无地一闪,便会有一个魔门或者邪道的修士惨叫一声,身上鲜血狂飙,摔下云头。

按说以炼罡修士的无漏之身,只要没有当场被杀,那么从半空中摔下去也不至于就摔死。但这些人中剑在先摔伤在后,地上还有忠于大楚国的人间武者提着宝刀宝剑虎视眈眈——一旦掉下去,立kè

就是乱刀齐下、长枪如雨。

短短的片刻功夫,林野就击杀了三四个敌方的炼罡修士,将原本已经完全倒向邪派那边的天平又重新拨回了平衡的位置。

“不愧是白帝七剑的排在第二的吟风剑!”心魔宗众弟子之中有人感叹,“这种神出鬼没的剑法,恐怕需yào

武宗高手出面,才能够抵挡得住!”

“抵挡不住又怎么样!”另一人不屑地说,“你看看他受伤的速度多快!这么打下去,最多再杀两三个人,他的伤势就会严重影响状态。到时候他肯定不可能再保持现在这种战斗效率……”

“到时候咱们就把他围起来,乱刀分尸!”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说。

之前那位犹如军师一般的师兄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你打算自己上去跟他拼?你打算跟一个受了伤、陷入绝境的白帝阁剑疯子硬拼?”

于是那人的兴致立kè

就没了,脑袋摇得飞快。白帝阁剑疯子的威名,在魔门之中远比在九州大地更加响亮。历次正邪大战,白帝阁都是倾巢出动,从即将渡劫的绝世高手到刚刚踏入先天的小菜鸟,每一个人都犹如吃了兴奋剂似的,战斗意志强烈得简直令人发指!

尤其当他们面临绝境的时候,更会ie-f志燃烧到极限,就像是一块扔进了火炉里面的蜡,仿佛打算一口气将自己燃烧殆尽一般,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真的,真的会放光!以历代死在白帝阁自爆绝技之下的魔门前辈们为证!对于这种能打善战,斗志如火,战意如狂,更重yào

的是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选择自爆的家伙,魔门各派都是很头疼的——心魔宗尤其如此。

心魔宗的弟子们一向自诩为智者,号称“用头脑战斗”。他们喜欢的是设计陷阱和埋伏,让敌人十成力量只能发挥出两三成,甚至于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自己躲在暗处看热闹,等到最后再大摇大摆出来收拾残局。

基于这种思路,他们对于白帝阁特别的深恶痛绝——喜欢用头脑解决问题的人,和喜欢用蛮干解决问题的人,从来部是不对路的。

林野的战斗风格其实颇有智慧,然而再怎么有智慧,他终究也是白帝阁的弟子,终究也是“剑疯子”的一员。

他飞快地奔驰于战场之中,不断地在受伤的同时击伤甚至斩杀敌人,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身如雪白衣就已经变成了血衣,衣服上既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但他根本毫不在乎。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打赢,受再多的伤也值得。而如果打不赢的话,横竖都要是跟敌人同归于尽,受伤不受伤,也没什么值得考lǜ

的。逃跑什么的……他根本没想过。

“反正吴解已经冲出去了,他一定会把消息传开的。”林野默默地对自己说,“既然这样,我就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可以尽情地战斗了!”

对于白帝阁弟子来说,白日飞升实在有点遥远,能够走到那一步固然好,走不到也无所谓。他们的人生目标,是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斩魔卫道之中,在战斗之中将人生燃烧到极致,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至于绽放之后……做人要知足,能够发光发热就很好了,要求太多不现实啊!

林野的脚下光芒闪烁,这是名为“吟风弄月步”的特殊功法,脱胎于人间武学,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折返回旋,配合御剑术,能够在本身境界尚未达到的时候实现上乘剑术“变化如流不拘一格……”的层次,战斗之中可以收到奇效。

至于这种功法会带来腿部筋骨肌肉的扭伤,用多了可能会变成瘸子甚至残废的问题——嗨!都用到这一招了,肯定是生死大战。在打生打死的时候考lǜ

将来会变成瘸子什么的……不觉得有点弱智吗?

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所以林野毫无顾忌地将这种功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整个人的身影就像是一道黯淡的鬼影,在空中毫无逻辑可言地飞来飞去,每每停顿一下,便是挥剑斩人的时候。他的身后,好几件法器和飞剑正在穷追不舍。每当他停下来挥剑斩人,就会被它们追上,于是在砍人的时候,他自己也一样会受伤。

只不过早有准bèi

的他,伤势远比那些在猝不及防情况下中招的邪道中人要好得多。虽然身上血花四溅,却总是能够再次加速,抢在被那些法器和飞剑分尸之前逃走,去寻找下一个敌人。

白帝七剑,是白帝阁这一代最勇猛善战的七位弟子。作为4a{r]之中排在第二位的林野,自然更是勇猛得令人恐惧。他不像匕剑之首的大梦剑沈岳那样沉稳猛烈,一出手就是山崩地裂的威势;也不像排在第四的闪电剑太白晚君那样出手极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好几剑,每每让敌人在反应过来之前就送了命;更不像某些善于谋划的修士那样总要布置许多,以求将敌人算得死死的,确保出手的时候稳操胜券。他的战斗风格,就是又快又奇,若有若无。林野从诗歌之中得到灵感,剑术得了风之精意,出手的时候极为敏锐轻捷。配合他诡异多变的身法,当真神鬼莫测。

奇妙的是,他的飞行轨迹明明非常诡异,却流露出一种奇妙的节奏感,犹如乘着轻风掠过水面的翠鸟,又似在暴风雨之中高歌的海燕。令人很自然地感受到了强烈的美感。

这便是吟风剑,白帝阁当代最出色的剑手之一!

……但即便林野再怎么能打,他一个人也无法挽回整个战斗的局面。长宁城里面的正派修士,实在是太少了!此刻聚集在长宁城里的修士们,大多是想要来分润气运的。说得难听一点,他们就是想要发死人财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聚集起来的,能有多少好人?十个里面有一两个就不错啦!若非其中好几个人已经接受了大楚国的供奉,已经欠下了巨大的因果,只怕此刻跟林野并肩作战的还会更少,甚至于让他孤军奋战,也不是不可能。

唉!其实也差不多了。因为随着战斗的持续,那些支持大楚国、对抗魔门的正派修士们已经越来越少,能够站在天上,和大批敌人对抗的好汉,渐渐地寥寥无几。

林野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暗叹气。

看样子,今天就是自己殉道的日子了。

他当然不怕死但如果可以有选择的话,谁会自己去找死呢?

林野还很年轻,在修仙的道路上还一片坦途,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他也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做,有很多很多的风景没有看——对了,自己前不久回到故乡的时候,曾经答yīng

一个歌姬,要为她写一首可以配合着节奏跳舞的歌,结果到现在才只写了个开头……

林野咬了咬舌头,借着疼痛将杂念抛开,继xù

专注战斗

他知dào

,自己之所以分心,是因为流血太多,精神已经开始有些恍惚了。

这意味着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该考lǜ

执行白帝阁弟子们最终极的手段——自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林野是个很想得开的人,这一点从他抛弃王位,投身求仙之路,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他也是个很固执的人!

他想要把敌人打败,他想要让皇宫里面那场关系到大楚国国运的仪式成功。

所以他不能现在倒下,他还必须再坚持一段时间!

但是……要怎么坚持呢?

林野思考着。

然后,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或者说,答案自己出现了。

一道耀眼的火光出现在远方的天空,风驰电掣一般飞了过来。

吴解回来了!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八章 一波未平

“吴解回来了!”林野注视着那道从天空尽头飞一般疾驰而来的火光,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欢呼,“看来我的气数还没到尽头啊!”

他有理由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可以不用英年早逝,不用将种种思绪种种愿望化作遗憾,可以在求仙之路上继xù

前进。

而且,因为这次生死之间的经lì

,他的求道之心将更加牢固,等到日后凝元巅峰体会本心以求成就还丹的时候,将会有所裨益。

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凝元巅峰的修士都没能跨过这一关,到死也没有成就还丹。究其原因,大多数都是因为缺乏足够的磨砺。

人的思绪是很奇妙的,往往只有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种种念头才会纷纷浮现,才有从中找出本心的机会。

生死之间的历练,就是其中最有效的那种!

当然,修士求的是长生,除非实在无路可走,否则谁都不会拿这种生死一发的事情来历练自己——谁敢说自己的运气就那么好,可以死里逃生呢?

但至少,这一次林野成功地从死亡面前逃走了,可喜可贺!

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地上的秦静也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秦静因为当初以武入道的缘故,修道之路特别艰难。为了让他能够尽可能地在道途上多走哪怕一小步,吴解不让他学习任何法术,除了武功之外,就是专心修liàn

真气。

所以虽然他已经见性通幽,却根本不会法术。别说驾着法器飞上天空,他甚至连一个火球都放不出来。

当初吴解检查秦静修为进境的时候,就曾经想起了一个穿越之前的典故:相传男人保持童贞到二十五岁就能成为魔法师,能够搓火球放闪电——很显然那是说笑,但秦静之所以不能成为魔法师,绝对不是因为他早在十七岁就就已经告别处男的缘故!

现在秦静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因为今晚可能有危险的缘故,他提前几天就把妻儿送出了长宁城,送到了自己在少年时代结识的好友家中暂避风险。

那位好友当初和他一起被妖道拐骗,成了替妖道承shòu邪法反噬的祭品。若非吴解搭救,二人早已是一堆枯骨。

也就是那一次,秦静目睹了吴解和杜若的本事,升起了求学之心,从此一直追寻着吴解的脚步,沿着小赤江在丛山峻岭间艰难地跋涉,找到了武安县,住在这里寻访救命恩人的踪迹。

他足足找了十年,总算是苍天不负苦心人,最后找到了吴解。

吴解被他的诚意感动,收他为徒。不仅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还帮他寻找灵药洗毛伐髓,让他最终得以突pò

无数武者一生都没能突pò

的极限,从武学之路走上了修仙之路——屈指算来,从当初他立志拜师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的岁月,让秦静从一个孩童成长为名动江湖的武道宗师,而他的那位好友,则一直住在大楚国南方的乡村,享shòu

着平静安宁的生活。

一个是寻常富农,一个是武林高手,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但这种差距却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

秦静也已经有徒弟了,他只有一个入室弟子,就是那位好友的次子。小伙子不愿意像父兄那样一辈子平平淡淡地在乡间生活,想要追寻波涛万丈的江湖冒险,于是就成了秦叔叔的徒弟——挪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家伙早就不羡慕江湖生活了。去年他金盆洗手,带着老婆回到了家乡。秦静送妻儿过去的时候,还送给了他刚出生的儿子一副长命锁呢!

以辈分来说,秦静也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但在吴解面前,他依然是当初那个立志拜师不畏艰难的年青人——虽然他的两鬓已经出现了少许白发,看起来比吴解年长很多。

因为不能腾空飞行的缘故,秦静只能带着士兵们在地上帮忙收拾那些落地的邪修。他用的是一双吴钩剑,两侧开刃的弧形剑身可以将挥砍和切削的力量都充分发挥出来,加上他本人的实力远超寻常武道宗师,只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邪修因为受伤或者错误估计他的实力,死在了他的剑下。

但秦静依然不满足,他希望可以帮上师傅的忙!

看到吴解落入重围,他忧心忡忡;看到吴解自爆法器突围而去,他深深地松了口气,却依然很是不安。

直到此刻,看到那熟悉的火光从天边呼啸而来,没有半点虚弱之色。他才总算完全放下心来,欢欣鼓舞。

“太好了!我就知dào

师傅肯定不会有事的!”他满面喜色地大笑,“他老人家神功盖世,就凭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怎么可能害得了他!”

因为精神振奋的缘故,他连手上的力qì

都大了几分,将一直跟他打得难分难解的一个邪修逼得节节败退,最后大吼一声,双剑一刚一柔递出去,左手以柔力缠住了敌人的法器,引得敌人失去了平衡,右手就毫不留情地捅了透心凉。

这可真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看到吴解出现而感到振奋的远不止林野和秦静二人,除去正在举行仪式无暇分心的萧布衣和宁风之外,一直在宫中守卫的林孝和绿姬也为之鼓舞。

他们所处的位置扼守着皇宫内外,所以不敢离开。不过这两人本事了得,前后来了几批邪修都没有能够突pò

他们的阻拦,反而丢下了两具尸体,灰溜溜跑了。

此刻,他们正在和一个炼罡初期的邪修对峙。

那邪修本拟面对两个修为低于自己的晚辈,定然手到擒来。却不料林孝真气深厚绵长,绿姬的剑法神鬼莫测,二人配合更是威力大增。

双方略一交手,二人不仅没有被他轻易击败,反而稍稍占了点上风!

那邪修根本不想拼命,立kè

收手后退,不愿意冒险。但他又不肯放qì

闯入皇宫的念头,便在远处盯着这里,犹如一只埋伏在草丛里面的狐狸似的,耐心地等待机会。

因为这家伙的缘故,林孝和绿姬一直感觉到沉重的压力——面对一位炼罡飞仙,搏命一战倒也罢了,始终被远远地盯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随着吴解的出现,林孝和绿姬顿时振奋起来,之前那股已经渐渐逼迫得他们忍不住想后退的压力也荡然无存,林孝甚至还朝着那个守在远处的邪修摆出了挑衅的姿势,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邪修微微一愣,看着突然间就精神焕发的二人,心中若有所思。

他转头看天,看见一道火光气势汹汹地从远方飞来,顿时明白了几分。

“吴解绝对不会是来送死的,那么死的当然就是心魔宗的那群人……我苦修二百余年,才成就了炼罡飞仙,绝对不能冒无谓的风险!”

念头一定,他便不再犹豫,脚下黄光一闪,驾着土遁没入大地,朝着远离长宁城的方向而去。

捞不到好处虽然很可惜,但也就算了吧。不值得拿自己的性命去博机会!

除了他之外,抱着类似想法的邪修还有不少。

吴解飞行的速度极快,从那团金红色的火焰出现在天际,到他整个人犹如一团烈焰冲过来,也不过就是说上七八句话,交上三四回手的时间而已。

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原本正在气势汹汹发动猛攻的邪修们,已经逃走了至少一半!

这些邪修们本来就是想要捞点好处的,捞得到固然好,捞不到也没什么。最重yào

的是不能冒险,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所以他们很自然地就逃走了,没有半点犹豫;将刚才还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抛下断后,没有半分愧疚。

正派修士们是讲究义气,讲究友谊的,不过对于这些邪修们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道友不死贫道,好极妙极!

至于那些留下的邪修们——他们倒不是多么讲义气,多么有勇气,而是想要博上一把。

这次魔门派出了这么多的高手,甚至于连法宝都拿出来了,干掉吴解的可能是很大的!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勾搭上魔门,甚至于得到魔门高手的青睐,那就犹如土鸡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彻底大翻身了!

所以虽然明知现在不跑,等一下可能想跑也跑不掉,他们却依然在咬紧牙关苦苦作战。不仅如此,他们的出手甚至比刚才更加猛烈,因为他们想要抢在吴解赶回来之前,尽可能多杀伤一些正派中人,以减少待会儿围攻吴解的压力!

不过……其实在长宁城里面,也有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战斗的邪修存zài



“果然不愧是火神转世!明明刚才负伤突围,后面很可能还有追兵,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甩开了追兵,还恢复了伤势……”注视着那朵飞快靠近的火云,感受着火云之中传来的蓬勃生机和强dà

战意,老君观的大师兄忍不住叹道,“道门真传,实在让人羡慕得很啊!”

“大师兄何必羡慕一个快要死的人呢?”朱权微微一笑,自信十足地说,“吴解就算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打得过天上那么多心魔宗弟子吗?”

“难说!他成名多年,总不会猪油迷了心窍回来送死吧”o

朱权微微点头:“大师兄你说得有理。但……吴解或许有把握能够对付那些心魔宗的弟子,可要是加上另外一群敌人呢?”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东边。

他所指的方向,是茫茫东海。

大师兄顿时回过神来,暗暗估算了一下时间,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说得对!就算他能够打赢心魔宗众人,那群被本门长老们怂恿着冲出海眼的妖魔们,也已经差不多快要到了……这些家伙憋了几千年,一旦到了长宁城,看着这里这么多的人口,哪里还忍得住!”

“到时候,吴解是要去跟心魔宗的人打呢?还是要阻止这些妖魔吃人呢?”朱权不怀好意地冷笑着,“我很期待看到他那时的表情啊!”

对于吴解,朱权一直抱着相当的敌意和戒心。

这个从昭阳郡乡下来的郎中似乎天生就是他的对头,当初在南屏郡,就是这家伙帮zhù

沈毅临阵突pò

,才护送着赈灾车队冲破阻拦,将粮食送到了南屏郡,缓解了朱权刻意挑动的灾情,让朱权的一番计划付诸东流。

而且这小子还不知dào

怎么追查到了朱权自己,逼得朱权不得不诈死逃脱,一世荣华富贵全都化为了乌有!反倒是成全了这小子的功名,让他得以拜将封侯,真是叫人恼火!

朱权第二次遇到吴解,是当初的熊嚯之乱。

原本那次他计算得好好的,事情也进行得很顺利。就是因为吴解的搅局,本已稳操胜券的大好局面,竟然就那么被扳了回去!要不是朱权在那一战中见性通幽,突pò

了邪派修士最难的一道关卡,只怕光是那次失败,就足以让他在老君观里面多年经营的地位完全崩溃!

再算上这一次的话,两人已经是第三次遭遇了。

朱权原本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占点便宜的,但就是因为吴解也掺和了这件事,他就宁可躲在这间屋子里面,任凭外面怎么风云变幻,也坚决不去理会。

修仙的人对于“命运”多少有几分直觉,朱权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气运浓厚,是一等一的天生仙种。但却也能够感觉到从吴解身上传来的奇异压力——挪并非指的是吴解身上的功德之力或者两人之间的命格克制,而是一种磅礴浩荡,似乎连命运之河都能冲破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朱权百思不得其解,他查了很多的资料,始终不明白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更奇怪的是,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好像这股力量根本没有针对其他任何人,就是冲着他朱权一个人来的!这真是太诡异了!朱权是个谨慎的人,所以在弄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愿亲自出面,更不想站到吴解的面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的理想是要修成无上大道,威震天下,叫各派都不得不低头。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可以忍耐,可以容忍那乡下郎中暂时猖狂。

反正……在通往理想的路上,他迟早会把这该死的乡下人一剑斩了,踩着这家伙的尸体前进!

朱权心中又一次下定了决心,并且又一次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便跟大师兄一起,借助屋子墙壁上专门凿开的几个小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

吴解这一趟回来的气势大得惊人,他已经施展了真火法身,整个人都化作了熊熊烈焰。更将火焰完全铺开,化作一朵至少有两三里宽的巨大火云,烈焰滚滚,朝着长宁城飞来

看到他出现,早已严阵以待的心魔宗弟子们立kè

放下了长宁城中的战斗,让那些邪修们去抵挡正在反攻的正派修士们,自己则集中到了青白两色的罗网之下。

刚才的那番激战,虽然正邪双方都死伤不少,可心魔宗弟子们并无多少损失,除了被林野杀死一人、重创一人之外,再无第三个损失。

这种程度的损失,对于早已习惯杀戮和死亡的魔门弟子来说,算不了什么。

更重yào

的是,这种程度损失,并不会对他们的总体实力有太大影响,不会妨碍他们催动法宝。

想要在这里围杀吴解,最重yào

的不是人多势众,而是这件宗主赐下的法宝“翠玉天罗”!

只要把吴解困入法宝之中,那就如同鱼儿进了网,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再挣脱出去!

到时候,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不紧不慢地一刀一刀慢慢把他割成碎片,叫这个给他们心魔宗造成了大麻烦的家伙死得苦不堪言!

刚才吴解之所以能够冲出去,是因为翠玉天罗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现在它已经完全展开,将这一方天空完全封锁。只要吴解贸贸然撞上来,青白两色的罗网就会立kè

缠上去,将他捆得如同落入了蜘蛛网的虫子一般,连挣扎都挣扎不动!

心魔宗弟子们的信心是如此的充足,所以虽然吴解的气势很强dà

,让邪修们都感觉到了不安和恐惧,甚至于让他们当中一半以上都撒腿逃跑切的一切,对于这些怀着必胜信心的心魔宗弟子们来说,都不值一提!

那些邪修们愿意卖力?很好,他们是不错的炮灰。

邪修们逃跑了?无所谓,本来就没有把他们当做战斗力计算,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

从内心深处,心魔宗的弟子们就根本没把邪修们当回事。那些想要趁着机会博得魔门高手好感,或者想要加入魔门的邪修们,根本就打错了主意。

只要杀了吴解,心魔宗一行立kè

就会离开,根本不会带上任何一个外人!

至于这里的蠢货们,能够留下给自己断后,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怀着这种自私、骄傲而且狂妄的想法,心魔宗的弟子们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翠玉天罗之中,把那片青白色的罗网变得更加巨大,直接冲着吴解的火云包裹了过去……

第十一卷传灯 第二十九章 一波又起

心魔宗的法宝威力惊人,未曾全力催动的时候,那一片青白色的罗网只是迷迷蒙蒙看不清,犹如一层雾气,罩住了整个长宁城。但得到了十余位炼罡高手的真气,它立kè

威势大盛,每一条网线都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一道道电芒,在空中交织成耀眼的雷电罗网。

这雷电的罗网飞快地扩张,仅仅只用了喘口气的时间,就变得比吴解那朵火云更大。结果原本应该被火云压住的罗网竟然反过来包向了火云!

青白色电光化作的罗网猛地展开,刹那间铺展到似乎要将天空完全遮住似的,然后急速地上升,迎着那朵冉冉压下来的火云倒卷——就像是海里的水母,要展开身体将猎物完全裹进去一般。

这一次,吴解没有突围。他站在火云中间,操纵着那一朵差不多有半个长宁城那么大的火云,毫不退缩地朝着青白色的罗网冲去。

魔门的法宝固然厉害,可他吴解难道是弱者吗!

真火法身已经催动到了极致,周围的火焰至少相当于他本身法力的上百倍,这样的威力,就算是凝元高手也不能正面硬接。这些心魔宗弟子不知dào

厉害,贸贸然用法宝来和他硬碰硬——嘿嘿,求之不得!

罗网倒卷的速度很快,火云冲锋的速度更快!但在长宁城中的观战者们看来,罗网倒卷包住火云,火云下坠撞向罗网的这一幕,却显得很慢。

这是因为紧张的缘故,紧张使得他们的精神高度集中,于是便产生了错觉,明明很快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却显得很慢。

但再怎么慢,双方终究还是撞上了!

当电光化成的罗网和火焰凝成的云朵狠狠撞在一起的时候,赤红色的火焰和青白色的电光一起爆fā



那一瞬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失去了用眼睛分辨东西的能力,因为他们的视野已经完全被耀眼的光芒占领,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强烈的亮光会占据人的心灵,让人失神,陷入犹如被震摄一般的状态之中。

晚上出们的人都知dào

,当迎面有强烈的光芒照过来的时候,人往往会有几分失神。不仅无法判断光芒过来的位置,甚至会连躲闪都忘了——在吴解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就常常因为这种原因引发车祸,以至于各国zf都在交通法规里面强调“车辆不得在市区使用强光灯………”

这个世界自然没有装着强光灯的汽车,但这个世界有仙人。仙人斗法的时候所焕发出的光芒,一点也不比地球上的强光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比方说现在,能够使得炼罡飞仙都为之震慑的强光,就在长宁城的上空,在所有人的头顶,在大家的注视之下,爆fā

了!

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慑了。他们只知dào

茫然地看着那几乎遮蔽天空的耀眼光芒,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于什么念头都没有想。那片耀眼的光芒不仅亮在天上,也亮在他们心里。耀眼的光芒只存zài

了一个刹那,可那明亮的耀斑却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停留了很久。直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头顶上传来,伴随着狂风一起呼啸而至;直到那混杂着火焰和雷电的暴风席卷了整个长宁城,让人们感觉到阵阵灼热和刺痛,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这个时候,首先浮上心头的想法,自然是“究竟谁赢了?”谁胜谁负,是眼前最重yào

的问题!如果吴解赢了,意味着魔门的行动基本上已经完全失败,正派修士们又一次获得了胜利,捍卫了人间的和平与安宁,也意味着大家熬过了这一次的劫难,就算不一定必有后福,至少是大难不死了。

但如果是魔门赢了,那就糟了!

魔门原本就占了极大的优势,杀得大家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现在吴解已经是大家的最后一线希望,如果连他都败了,那就真的全完了!

魔门中人做事残暴冷酷,每一次在人间作乱的时候,都会顺手杀上千千万万的人,收了血肉魂魄回去炼制邪门法器。如果吴解输了,他们多半又会和往常一样,直接几个大规模的法术轰下来,轰得长宁城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后收集了大量的血肉魂魄,扬长而去。

经过那么一番动乱,只怕这偌大的长宁城中,能够剩下的活人就不多了……

在场修士之中,扣除极少数几今年纪轻、没见过世面的,剩下的无不是老江湖,对于魔门的手段十分清楚——这些年来,魔门虽然限于三教演法的誓言,不曾大规模入侵人间,但却时常在九州边缘兴风作浪,他们每一次出手,必定伴随着尸山血海,简直已经成了定律。

别说是修士了,这九州大地上但凡闯荡过江湖的人,只要不是太过没见识,谁不曾听说过魔门的恐怖!

所以大家才刚刚被剧烈的轰鸣和狂风惊醒,就各自施展手段,向着空中仔细看去。眼睛看不见?没关系,还有神识。修为不足,神识无法放出太远?那至少还有耳朵。就算是那些眼睛被强光刺得什么都看不见,耳朵被轰鸣震得什么都听不到的凡人,也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祈祷正派仙人们获胜,将那些魔门的凶神恶煞们全部赶走!

他们不敢祈求“消灭”因为害pà

魔门的恶徒们还会报复。但他们却不知dào

,对于魔门来说,这些九州大地上的人们生来就是有罪的,对他们大肆杀戮,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谁叫当初这些人不肯全一15全意地支持神门,甚至还胆敢支持那些伪君子们,对神门发动进攻呢!

神门被从九州大地赶走,不得不龟缩在天外天慢慢发展;神门宗派从最初的三十三宗渐渐凋零,如今只剩了八宗……这一切的一切,凡人们都要负责!狂魔宗一个长老就曾经公开宣称:“九州大地上那些猪狗一般的凡人……就算杀光他们,也是应该的啊!”

这种荒谬的想法,理所当然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就算日子清苦,活得辛苦,但好死不如赖活,谁愿意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群从天而降的疯子给杀了!

所以就算是没办法在这场大战之中出力的凡人,至少也会祈祷,向着老天爷祈祷,向着传说中斩妖除魔的神灵祈祷,向着任何他们认为有强dà

力量的存zài

祈祷。祈祷仙人们能够获得胜利,保护他们不被妖魔们伤害。

有的人在心中默默祈祷,有的人则将祈祷的话语说了出来。但无论是默默祈祷还是开口祷告,他们真诚的心意是一致的。

这份真诚的心意很快就凝聚了起来,化作一股常人无法看到听到的呢喃,在巨响和暴风之中回荡。

皇宫之中的地穴里,玄冰之中的老者睁开了眼睛。

他是世上极少数能够倾听众生心音的人,别人或许听不到这风中的呢喃,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非但如此,他的脸上更有几分动容,露出了沉痛和愤nù

的表情。

“大难临头,苍生祈愿……这份心意,已经触动了人道之力。”行将就木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周身的玄冰渐渐开裂,“我不能再在这里休息下去了,大楚国需yào

我!”

但在玄冰裂开的同时,他的身体却也一起裂开。

早就达到了极限的身躯,已经没办法再承载着他的信念,让他挥剑战斗了。

老人眼中浮起了不甘之色,右手紧紧握着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即使指甲崩裂,鲜血溢出,也浑然不觉。

“可恨啊!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哪怕只有半刻钟也好啊!”

但是很显然,离开玄冰的话,他别说是半刻钟,连半秒钟都活不下来。在离开玄冰的那一瞬间,他立kè

就会死。

昔年挥舞着双剑扫荡魑魅妖魔,守护大楚国数百年的强者,此刻却已经成为了智能龟缩在玄冰之中苟延残喘的老朽,别说再次挥剑作战,甚至连离开都不行了……

老人悲愤的叹息声在地穴之中回荡,声音激荡着玄冰,发出阵阵低沉的鸣响。

就像是……在为这个他竭力守护了数百年的国家,敲响着丧钟一般。

修士们的关注,百姓的祈祷,剑老人的悲叹……切的一切,吴解完全不知dào



在火云和电网撞击、爆zhà

的那个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庞大得无法想象的里面迎面冲来,就像是他当初穿越之前在水世界公园玩高速滑道,迎面而来的激流让他根本无法稳住身体,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然后就像是被一颗弹珠似的,呼啸着飞了出去。

但在被打飞之前,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低沉的破碎声。

这是他一直在期待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他就放心了。就算被打飞了至少十几里地,他也不再担心什么了。那种声音,是构成法器的“节点”破碎而发出的响声。

虽然之前没有亲自验证过,但无论茉莉还是杜馨都向他保证,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法宝崩溃的时候,发出的也同样是这种响声。

在这一击之中崩溃破碎的法器,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件——就是那诡异的青白色罗网。

既然那东西碎了,那么心魔宗的弟子们就没办法再封锁天空,也就意味着他不用再担心被法宝困住,可以毫无顾虑地尽情战斗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纵声长笑。伴随着他的笑声,因为之前的碰撞而稍稍有些暗淡的火焰猛地腾起,将周围的土地山石全部点燃,方圆数十丈内直接被烧成了一片火海。

站在这片火海之中,吴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火海猛地展开,犹如火山爆fā

一般喷向天空,托着他冉冉升起。灼烧大地万物而产生的无穷烈焰向着天空喷发,再次形成了硕大的火云。

当火云已经足够大的时候,吴解催动法决,把地面上的火焰也全部收进了火云之中。

于是地上便只剩一大片焦黑,深深地凹陷下去,犹如一今天造地设的深坑。

这坑里的所有土石草木,已经都化作了火云的一部分,化作了吴解力量的一部分。

灵霄火部正法不愧是天界斗神的功法,当真全心全意为战斗服wù

,这真火法身一旦施展,整个人简直就像是不死之身,而且连力量都是无穷无尽的。

难怪那些斗神们可以凭借这种功法和域外天魔战斗——或者说,也只有这种凌厉霸道得毫无道理的功法,才能够最有效地对抗那些诡异恐怖的域外天魔。

吴解现在要面对的敌人并非域外天魔,但是……魔门弟子的话,或许可以算是域外天魔的预备役吧。

而吴解自己呢,大约可以算是斗神的预备役。

“预备役对上预备役……冥冥之中的命运,果然是非常奇妙啊!”吴解笑着对茉莉她们说,“天界斗神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斩妖除魔,我虽然没他们那么敬业,可今天既然遇到了,提前履行一下斗神的天职,也未尝不可啊!”

“说得好!去把他们都砍了!”杜若两眼放光,也不知dào

是因为吸收了大量的生命力,还是因为好战,“这些魔门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

“喂喂!当着和尚骂贼秃,不大好吧!”茉莉立kè

抗议,“而且这些家伙哪里有资格叫‘魔门’啊!一群连金丹都没修成的弱者,放在昔年我们门下,只能当炼器的材料用而且还是劣质的下脚料,只能给弟子们练练手而已。”

“那什么才算好材料?”杜馨轻声问。

“当然要金丹层次,还得是童男童女,最好种族特别……”茉莉骄傲地说,随即反应过来——杜馨已经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杜若的后面,让正在兴高采烈欢呼的杜若挡在她和茉莉之间。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杜馨转过头去,没有和茉莉对视,很客气地说:“没什么,我觉得这个位置不错——您继xù

讲,我们会认真听的。”

茉莉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将怒气转向刚刚不幸被兔子大魔王抓住的两个魂魄,一手一个抓住他们,拖进了位于天书世界角落的刑房。

片刻之后,即使隔着层层隔音法阵,凄惨的哀嚎声也从刑房里面透了出来……

吴解早已没有分心注意天书世界的事情,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驾驭着火云,再次朝着长宁城飞去。

真火法身并非万能的,它乍看上去似乎全无损耗,其实消耗的是施法者的心力。今夜这一场场接连不断的恶战,让吴解的心力消耗很大,甚至已经有了几分眩晕的感觉。他知dào

,这是身体在发出抗议了。纵然再怎么斗志昂扬,他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会累会饿,会受伤也会死亡。心力消耗到这个地步,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番。只要休息一两个时辰,他就能够恢复精神。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休息!

吴解尽可能地提起精神,控zhì

着脚下的火云,在天空中滚滚而行,直向长宁城冲去。

这个时候,长宁城上空的轰鸣和暴风也已经完全平息了

心魔宗的十余名弟子站在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都有点呆滞。

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已经因为和翠玉天罗一起承shòu了巨大的冲击力,在火云爆zhà

、翠玉天罗崩溃的时候,被炸得粉身碎骨,连稍稍大一点的碎片都找不到了。那么……吴解呢?

“那家伙……应该死了吧?”一今年轻的弟子低声说,“连翠玉天罗都毁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众人连连点头,但随即就有人反驳:“如果他死了的话,为什么宗主不通知我们撤tuì

?”

这个问题很尖锐,顿时让他们有些迷惘。

长宁城上空的战斗,按说心魔宗宗主是肯定能够看到的。正如这个弟子所说的那样,如果吴解已经死了的话,为什么宗主没有通知他们?

长宁城可是九州七国之一大楚国的首都,也是剑神弃剑徒所宣bù

的无回谷势力范围。在这里闹事,着实需yào

一点强悍的心理素质,因为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可能天外飞来一剑,将你砍成两段。

因为不擅长飞行的缘故,弃剑徒没有去天外天大开杀戒过。但他曾经在九州之外的极西之国,一人一剑,将意图在那里有所发展的鼎魔宗几乎杀了个灭门,甚至连赶来助阵的其余各宗高手都被他杀得狼奔豕突,只逃走了以当代宗主司徒雅为首的两三个。

那次的杀戮,是最近这几百年中,魔门遭受的最大损失

所以……在天外天里面,弃剑徒的名字也超级响亮,甚至于被人们拿来吓唬不肯睡觉的小孩子……

这些炼罡弟子都是听着弃剑徒威名长大的,虽然限于宗主严令不敢违背,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绝对不愿意在靠近弃剑徒的地方多停留哪怕一分一秒!

难堪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一个弟子忍不住嘟嚷:“宗主怎么还没通知我们撤tuì

呢?”

其他人正想要回答,却突然脸色大变,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一道火光从靠近地平线的地方冉冉升起,一会儿工夫就化作一大片火云,然后又一次朝着这边飞来了!

“天啊!”有人忍不住惨叫起来,“这家伙究竟是什么陉物!”

可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入同门的耳朵里面,因为更加猛烈的声响盖住了他的惨叫。这次的声响来自于海上。被声响吸引,所有能够飞行的修士们都升到了空中,朝着大海看去。

于是,他们看到了令人连骨髓都要吓得冰冷的一幕。

茫茫东海之中,腾起了比山岳更高的黑色巨浪,正在发出雷鸣一般的轰响,朝着长宁城恶狠狠地扑来!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章 巨浪如山

世界上最糟糕的情况,大概就是“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而比这更糟糕的情况,自然是豺狼和猛虎都升了级——比方说豺狼升级成了魔门恶徒,猛虎升级成了滔天巨浪。

魔门恶徒穷凶极恶,杀人对他们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修liàn

的一部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很乐意地将整个长宁城的百姓屠杀殆尽,成为他们修liàn

所需的资源。世人常常用“天灾人祸”形容各种倒霉事,而这群来自天外天的魔头们,大概可以算是“人祸”里面最高等级的存zài

,比什么盗匪啊、贼兵啊、流寇啊……都更加凶残得多!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比“人祸”更要命的事情,自然就是“天灾”。而远处那黑压压如同山岳一般朝着长宁城扑来的巨大浪头,就是“天灾”。

天灾的凶狠,是远远超过人祸的——这些魔门的恶棍们就算在长宁城大开杀戒,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尽满城百姓。但若是那巨大的浪头砸下来,整个长宁城立kè

就会被完全淹没,甚至于可能被直接化为一片废墟。满城生灵除了能够腾空的修士之外,恐怕只有寥寥无几的幸运儿有可能生还。

又或者……更大的可能是,满城凡人,无一幸存!

一边是人祸,一边是天灾,此刻呈现在长宁城百姓面前的,就是如此糟糕的局面。

……不,“糟糕”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这种局面,应该用“绝望”才对!

今夜月色并不怎么好,乌云很多。虽然长宁城上空的乌云被荡开,可远处却还是一片朦胧黯淡。在那片黯淡的月光下,汹涌而来的巨浪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山岳,但却又不像山岳那样静止,而是在恶狠狠地冲过来。

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猛兽,正在扑向猎物!

“不对劲!”林野的心灵修为颇高,感觉甚是敏锐。他盯着巨浪看了两三眼,便觉察到了问题,“为什么这浪头里面,蕴含着极为恐怖的残暴杀意?”

按说巨浪是海啸引起的,海啸是海中地震导致的天灾,而天灾是不会有杀意的。

人们常说“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和地当然也有焕发杀机的时候,比方说天劫就是天之杀机的体现,地震就是地之杀机的体现。但无论天之杀机还是地之杀机,都是很纯粹的。纵然凶狠凌厉,却清澈纯净,没有半点杂质。

林野曾经有机会目睹一只为非作歹的妖兽被天劫所灭,那时天空中降下的金色电光充满了令人战栗的威严和凶恶,却没有半分杂念,纯净至极。

他以前不曾见识过地之杀机,可白帝阁的师长们见识过,他们拍着胸脯保证,说地之杀机和天之杀机虽然性质不同、表现的方式不同,但在“纯净”这一点上,却是完全相同的。

唯因其纯净,所以才特别强dà



但正在从茫茫东海上升起,朝着长宁城扑来的巨浪并非如此,它所蕴含的杀机一点都不纯净。

污秽、浑浊、杂乱……看着那犹如山岳的漆黑巨浪,林野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难受,就像是当初在师傅的保护下,来到幽冥世界目睹两群妖鬼开战时候的感受。群魔乱舞,杂乱不堪!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充满疑惑地注视着巨浪,思考着原因。

那浪头绝对不正常!如果它是地震引起的话,所蕴含的杀机应该是纯粹的,类似自己曾目睹的天劫一般。而现在这种混乱污秽的杀机……

“那不是什么海啸!是成群的妖魔!”他的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忍不住失声叫道,“是海妖!很多海妖联手,掀起了这座巨浪!”

他的声音并不很大,或许地上的凡人听不见,但天空中这些炼罡修士们哪个不是五感远超常人的强者,又怎么会听不到他的话音。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顿时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定下神来一看,那漆黑的巨浪的确充满了破绽。更有一位专门修liàn

过神目功法,眼睛能够看穿黑夜,看到数十里之外的修士大声叫道:“的确是海妖!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海妖!”

他的话音有些颤抖,因为此刻所见到的景象实在太过惊人。

在那座犹如山岳一般的漆黑巨浪里面,到处都是海妖!它们张牙舞爪,挥舞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发出狂野的吼声。一个个眼睛里面都流露出了残酷的杀意和迫不及待的狂热,分明想要冲进长宁城来大肆屠戮,以满足他们那卑劣残暴的本性。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海妖?!”能够看得远看得清,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好事。那位能够看清巨浪之中无数海妖的修士涩声叫道,“五千年前,东海妖族不是已经被杀绝种了吗?就算这些年陆陆续续恢复了一些,也不该有这么多啊!”

众所周知,九州之外有两片大洋,分别被称之为东海和南海。这两片大洋之中都孕育着无数的生灵,自然也有妖魔鬼怪。但是五千年前,正邪双方的修士在东海中展开过一次惊天动地的决战,那场决战极为惨烈,无数有望飞升的强者都陨落其中,而东海妖族更是因为这一战灭了族。

被世人尊为火神的青羊观太虚子,就是在那一战之中打下了赫赫威名——相传他化为千百丈高的火焰巨人,脚踩着东海海底,肩膀却已经探出了海面,双手握着九条火龙,放出了无尽的烈焰,将整个东海煮沸。大到修liàn

成千上万年的巨龙,小到刚出世的鱼虾蟹贝,整个东海的生灵几乎被他屠戮殆尽!

那一战的具体情况是否像传说的这么离谱,已经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从那一战之后,东海妖族几乎被涤荡一空,直到现在,这里都算是妖怪们的势力空白,除了一些外来的强者之外,几乎没有像样的土著妖怪。

可这些海妖是从哪里来的呢?

它们绝对不可能来自于南海,因为南海有龙族坐镇,虽然不敢说能够管束所有的海妖,但最起码绝对不可能放这么多海妖出来肆虐人间。

它们更不可能来自于别的水域,因为天下除了两座大洋之外,根本不可能再有地方能孕育得出这么多的海妖一云梦泽虽然广大,可云梦泽中的妖怪早已被龙族调教得服服帖帖,一个个眉目间的气质都像人多过像妖怪,哪有这么穷凶极恶!

所以到最后,结论便只有一个——纵然这结论十分荒谬,但身临其境,大家却不得不承认。

这群该死的海妖,是东海的土著!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骂了出来。他们骂的台词各不相同,但意思却大致上是一样的——可恶的魔门恶棍们!知dào

打不赢了,就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大群海妖!真是丧尽天良!

然而这次,他们可真的冤枉了魔门。

事实上,连心魔宗的宗主,此刻都有些惊讶。

他神通广大,自然已经知dào

了老君观正在做的事情,也知dào

了当初正邪大战之时躲入东海海眼的妖魔们已经倾巢而出,想要在人间肆虐一番。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群妖魔的数量竟然多到这个地步!

“呵呵,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站在飞翔于天空的扁舟之上,他的黑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具之下传来了带着笑意的话语,“早知dào

这群海妖多到如此地步,本座又何必浪费精神,派弟子们去围杀吴解呢!”

“宗主,您的意思是?”旁边一位长老疑惑地问。

他能够明白宗主的感叹,却不明白宗主为什么开心。

这群海妖浩浩荡荡地杀向长宁城,结果自然是生灵涂炭,很可能整个东楚国都会遭遇到大麻烦。倘若剑神不出手的话,只怕整个东楚国沿海的几个郡将会成为民不聊生的鬼域!

但这些事情,对魔门又有什么好处呢?而且就算是整个东楚国都灭亡了,那吴解身为炼罡飞仙,能够飞行绝迹出入青冥,一天就可以飞过九州大地,打不过的话,他驾着云逃走,难道海妖们还能够一直追杀到青羊山吗?

别看这里的海妖很多,但仔细看去,却没有太厉害的角色。就凭这群家伙,欺负凡人和低级的修士也就罢了,真打到青羊山下的话,简直是千里迢迢跑去专门送死的!

在他看来,但凡是没有踏入凝元境界的妖怪或者修士,就算数目再多,也只是土鸡瓦狗罢了。

心魔宗宗主显然心情很好,他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不要只从我们修士的角度出发看问题,而要提高眼界,从整个天下的角度来看。”

“属下鲁钝,求宗主指点!”

“呵呵!按照天地运行之势,人间大概还有二三十年的干旱,这个你知dào

吧?”

“属下略有所知。”

“干旱是很可怕的灾难,它会让茫茫大地上无法生长足够的作物,让百姓生活无依。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自己的灾难减轻,就只有靠从别人那里掠夺——这里总共有一碗饭,却有三个人肚子饿,想要吃饱的话,自然就要把另外两个人打倒……呵呵,或许打倒了另外两人之后,还有一大份肉可以吃呢!”

那长老微微点头,一点都没有把吃人的说法放在心上。

“按照过去的惯例,每到这种大规模天灾的时候,九州各国就会变乱纷乘。各个国家、各个族群,都会为了生计而举起刀子,从别人那里抢夺生存所需的资源,用暴力来为自己挣得生机……这样的事情,过去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就算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们再怎么竭力救灾,他们的力量相对于波及整个九州的大灾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哪怕活活累死,都帮不上太大的忙。”

心魔宗宗主话锋一转,语气有些阴沉:“但是这一次,情况却不同了!那吴解竟然研究出了好几种能够有效对抗旱灾的手段,还让天下各派全力推广——因为他的缘故,虽然干旱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可人间到现在还保持着基本的稳定,没有爆fā

预计之中的大战!”

“这小子不知dào

什么来历……就算是火灵子转世,也不该这么厉害才对!”那长老精心教导的小徒弟便死在当初三教演法之中,葬身于吴解的火眼爆zhà

之下,顿时愤恨地说,“要不是我们不能踏入九州大地的话,我早就去把他给杀了!”

“想杀他可不容易,胡光试过了,结果你也知dào

。”宗主冷冷地说,“这小子只怕是应运而生的人物,有大气运护身。想要依靠外力强行杀死他,难!”

“既然很难,那为什么宗主你又派那么多弟子去围杀他?还赔上了翠玉天罗……”

“做得到做不到,是能力问题;做不做,却是态度问题。”宗主淡淡地说,“他能够破解心魔大法,便是我心宗的死敌。如果本座不有所表示的话,本宗的威严何在?”

“属下明白了!”长老重重地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问,“那么……现在呢?”

“现在嘛……本座原本是打算让那些弟子们撤回来的。反正已经意思过了,也就足够了。”面具下的话音之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可现在,却有一个天大的机会!”

“机会?”

“嗯。机会!”宗主笑了一声,说道,“他既然是应运之人,就必定要出手拯救苍生。眼看着这么多海妖杀过去,除非他能够瞬间恢复昔年火灵子的无上神通,否则只能竭力苦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我们就可以趁此机会偷袭!”长老顿时来了精神,“属下愿意去走一趟!亲自出手,一定要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心急。”宗主又冷笑起来,“他是应运之人,我们出手的话,只怕引动气运的反噬,倒反而给了他一线生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等!”

“等?等他跟海妖们杀得精疲力竭,才出手吗?”

“不,等长宁城被杀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等他的福运消弭。到那个时候,他就不再是应运之人,我们要杀他,当然也就容易多了。”

“妙啊!”那长老也是修行多年的高人,顿时反应过来,“五运皆有刑克,色欲销王气,贪心蔽圣德,杀伐损福报,富贵折文华,嫉妒伤武勇。他在长宁城中一番大战,百姓肯定死伤无数,这份杀戮会让他的福运消失——至少会暂时消失。”

“对,到那时,就是你出手的机会!”心魔宗宗主微微一笑,“去吧,本座授权你在必要的时候调动任何弟子——只要能够杀了他,不惜代价!”

那长老顿时精神大振,长拜行礼,然后纵身化作流光飞去。

等他飞远了,扁舟便慢慢升起,藏入了云层之中。

阴郁的乌云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冷笑:“你以为本座没有看穿你的心思吗?无论是你杀了吴解,还是吴解杀了你,对本座来说,都是好事!”

就在扁舟之中对话的时候,吴解已经驾着火云来到了长宁城。不过这次,他却不是来跟心魔宗弟子们决一死战的,而是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早在半路上,他就看到了正从东海滚滚而来的滔天巨浪。他也是修liàn

过神目功法的人,就算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出很远,自然看清了巨浪之中那数不清的海妖。

这些海妖们气势汹汹,又驾着如此巨浪,来意已经非常明白。

和它们相比,心魔宗的魔徒们顿时就成了小角色,不值得花太多的力qì

——或者说,为了腾出足够的力qì

来对付这些来者不善的海妖,吴解已经不想跟这些心魔宗的家伙们浪费时间法力。

所以他到了长宁城之后,并没有立kè

对心魔宗众人发动进攻,而是用传音之法和他们商量了起来。

他的意见很简单直接:如果心魔宗众人愿意退去的话,他可以保证在下一次三教演法之前,不在人间大规模使用炼魔神火扫荡心魔;而如果心魔宗弟子们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就是!

心魔宗的弟子们当然不想死可他们背负着宗主亲自下达的死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吴解。

所以他们很犹豫——从眼前的局势看来,似乎就算他们不出手,吴解也可能战死在这里;但无论吴解是否战死如果他们不出手的话,在宗主那边如何交代?

他们当然不想死所以不愿意跟吴解同归于尽;但他们也不敢违背宗主的命令——对于魔门中人来说,很多惩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得到了来自本门仅次于宗主的那位长老的传信。

于是他们不由得松了口气,面带笑容地跟吴解做了约定,然后便纷纷退去。他们并没有走远,还在远方暗暗窥探。对此吴解心知肚明,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因为,眼前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大吼一声,吴解周身的火焰开始变色,从金红色的炼魔神火开始变化,缓缓变得透明,发出犹如日光一般温暖的金白色光华。

这是太阳真火,可以点燃海水的奇异火焰。

当整片火云都转化完毕之后,吴解便驾着犹如小太阳一般的火云,纵身冲入大海,用点燃的海水加强火势,然后将烈焰不断提升,滚滚烈焰汇聚起来,化作巨大的火山。

这个时候,众位正派修士们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来到了他的周围,准bèi

和他一同作战。

面对着来势汹汹不计其数的海妖,面对着那仿佛能够将整个长宁城直接碾碎的巨浪,吴解长啸一声,和所有敢于站出来的修士们一起,伴随着冲天烈焰,朝着巨浪狠狠地冲去!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一章 水火之战

当吴解驾着火云,从天空疾驰而来,将心魔宗众人逼退之后,那朵巨大的火云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在飞快地改变着颜色,化为犹如阳光一般温暖和煦的金白色,同时缓缓落下,落向海水之中。

看到这一幕,大家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不知dào

他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顶得住那无数海妖合力掀起的如山巨浪,但长宁城中的修士们却纷纷站了出来,来到他的身边,走进那团平常避之惟恐不及的烈焰之中,和他并肩作战。

这些人来历各不相同,有原本就专注于除魔卫道的正派中人,有不问善恶只求快意的左道强者,也有尚未能够太上忘情的玄门修士……甚至还有邪派!

林野驾着剑光冲入火焰之中,刚刚落在燃烧的海面上,就看到一道灰红色的光芒也飞过来,落在自己身边。

这道光芒颇为眼熟,却是刚才和他交过手的。

那人一头赤发,身材魁梧。眼中寒芒四射,脸上散发着强烈的戾气,一看就知dào

是穷凶极恶之徒。而他的本事也十分可怖,虽然不懂任何法术,但就凭着武道修行,便能与林野这炼罡飞仙正面交锋。刚才双方交手两次,他的拳头上幻化出凶兽虚影,和林野的飞剑硬碰硬,结果用天材地宝打造的飞剑竟然斩不伤他的拳头!若非林野身法高妙反应敏捷,一瞬间就凭借遁术拉开距离,只怕便要被他缠住,死在邪修们的围攻之下。

“这位道友,你怎么也来了?”见这人也跑来帮忙,林野忍不住开口问道。

赤发大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犹如一只凶兽正在龇牙咧嘴一般。

“那海浪太嚣张!某家看它不顺眼!”赤发大汉淡淡地说,“就这么简单。”

林野一愣,不料竟然是这种理由,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搭话。

“小子,你能够在某家拳下逃生,本事不错。姓甚名谁?什么来历?”那赤发大汉显然记得林野,微微点头,向他展示了少许善意。

“在下白帝阁林野。”

“哦!原来是白帝阁的吟风剑……某家听说你是蜀地盘王国的王子,怎么放着好端端的王子不做,跑这里来送死了?”

林野被噎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身为修士,既然有远超凡人的力量,就要负担起远超凡人的责任。面对邪恶,理应挺身而出。就算今天战死于此,也心甘情愿!”

赤发大汉眉毛挑了一下,虽然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但并未口出恶言。

“你这小子倒也有趣——某家朱闻无dí

,若是今天你能够不死的话,日后可以告sù

别人,你曾和某家的荒兽四凶拳交过手。”林野一惊,差点拔剑砍过去。这朱闻无dí

乃是天下著名的怪人,他昔年本是武道强者,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份上古时代的凶兽画卷,从画卷之中领悟出了一套名为“吴天罔极经”的心法,又练成了“荒兽四凶拳”从此神功大成,是天下寥寥无几的突pò

武道极限,以纯粹武者身份踏入飞仙境界的绝顶强者。

据说朱闻无dí

原本并非恶人,但在修liàn

那套自创心法的时候走火入魔,被凶兽的意志影响了心神,从此视恶为善,成了一等一的大魔头。

只是这人虽然凶恶,却十分骄傲。号称“不用弱者的血玷污自己的拳头……”倒也算是很有风采的人物。所以他纵横天下多年,仇家许多,却也不曾引来过正道高手们的联合围剿。

林野实在想不到,这位大魔头居然也会挺身而出,和正道中人一起保护长宁城的百姓。而更让他的想不到的,则是朱闻无dí

的理由。

朱闻无dí

对于善恶生死什么的全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那些海妖们太嚣张,让他觉得不爽。

就为这个他便站了出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迎战数不清的海妖……虽然林野不赞成他的做事风格,却不得不佩服他这份狂妄的气度!

就在林野感叹之际,朱闻无dí

突然转过头去,对一个从水面上钻出来的黑衣瘦子笑道:“老方,你果然也来了!”

“当然,这城里有一千多个欠了我债的,都是这辈子绝对还不清,要子子孙孙给我卖命的那样。要是他们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你可以带着他们逃走。”

“呸!前面那群东西,不过是我平时抓来腌制了的下酒菜罢了,就算数量多了一点,难道我还能在下酒菜面前逃跑吗?”

“哈哈!你做的咸鱼的确很有味道,当真令人回味无穷啊!前面这么多材料,等收拾干净了,可要分某家一些!”

“只要到时候我能从尸堆里面把你挖出来,肯定少不了你那份。”

林野又是苦笑——这“鬼阎王”惯于放高利贷,常常逼得别人家破人亡,却不料居然也会站出来保护苍生。

而吴解旁边,这时也有人凑了过来。那人修为并不高深,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得飞快,总是在东张西望,似乎随时都准bèi

逃跑的样子。

“吴济世,请问你为什么要去正面迎战那些海妖?”看这人的表情,让吴解不由得联想起了那些只要新闻不要命的战地记者。

吴解微微一愣,正想要回答,却突然眉头一皱,冷冷地看了过去。

刚才他准bèi

开口的时候,心中突然升起警兆,更有一种阴冷古怪的感觉升起——这种感觉不是别的,正是心魔大法!

“我做什么,跟你们心魔宗有关系吗?”

那人微微一笑,脸上的油滑之色顿时消失:“你果然有看破本宗绝学的本事!吴解,若是你不死在这场大战之中,日后便是本宗的心腹大患!”

“那你准bèi

现在出手吗?”吴解冷冷地问。

“不,我不会出手的。”那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我会一直在远处看着你,很有耐心地等下去,等到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记住,我们会一直在远处看着你,等待你露出破绽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但他的话音却还在空中回荡,“吴解啊吴解,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可要多当心背后哦!”

吴解脸色冷了下来,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看向天空o

“他是要让你分心!”茉莉皱眉说道,“他们的心魔大法奈何不了你,所以就想用言语来让你分心,没什么好在乎的!这样的手段,当年不知dào

多少人用过,早就用烂了!”

吴解微微点头,不再去注视天空,将精神集中起来,控zhì

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将其慢慢凝聚,化为犹如山岳一般的形状。

只是跟远处那无数海妖掀起的如山巨浪相比,太阳真火的山岳要矮上很多,形状也有些模糊,远没有那种吞噬一切的霸气。

这是力量的差距,纵然吴解能够凝聚无尽的火焰,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比起巨浪之中的无数海妖,却要差了太多!

不过吴解现在懒得想这些事情,海妖们数量再怎么多,难道还能比当初东海大战时候更多吗?

当年太虚祖师可以把东海妖族烧得丢盔弃甲,将魔门之首的龙魔宗直接灭门,吴解身为火部正法的传人,自然应该继承太虚祖师的优良传统。

一群鱼虾罢了,就算数量多了一点,也不过就鱼虾而已!

他倒想看看,这些鱼虾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也敢来祸害苍生!

片刻之后,如山巨浪渐渐近了,而吴解凝聚的火焰之山也已经完全成型。

于是他不再等待,催动着火焰的山峦,在波涛滚滚的大海上一路向前,朝着巨浪冲去。

此刻夜风很大,海面上怒涛滚滚,但怒涛之中,却有一座千百丈高的金白色火山,犹如一艘巨大的战船,逆着惊涛骇浪,一路向前。

火山所至,狂风被分开,巨浪被点燃,熊熊燃烧的烈焰不断四面展开,将茫茫海面化成了一片火海。

这一幕极为壮观,非但让那些留在长宁城里面没有出战的修士们看得目瞪口呆,也让天空中的心魔宗弟子们为之变色。

“吴解的心志……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扰乱。”有人涩声说,“果然不愧是火灵子转世!当真心坚如铁!”

“就算是钢铁,时间久了也会生锈的。”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正是刚刚赶到的那位长老,“种子已经种下去了,日后只要机会合适,自然会生根发芽。我们心宗擅长的原本就不是正面搏杀,而是在无声无息之中侵蚀对手的心灵一一你们不要总是只想着心魔大法,须知要侵蚀心灵,法术以外的手段也一样有效!”

众弟子顿时叹服,那长老又冷冷地一笑,说:“而且……你们别看他现在气势这么高涨。须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他现在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紧接着就是下降的势头了……嘿嘿,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出手,他很快就会死在这一战之中了!”

“吴解的情况……不是很好。”类似的话语,从坐在长宁城另一边城楼上的苏霖嘴里说了出来,“人生的运势有高有低,这是天地循环之理。吴解此刻已经到达了运势的顶峰,接下来运势自然就会回落——要是在平时也就罢了,眼看他就要大战一场,运势在这个时候回落,只怕很不妙!”

祝槐眉头一皱,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

“牵涉到运势的事情,我不想出手。”苏霖淡淡地说,“我们占h者,最重yào

的就是要顺天知命,明哲保身。你看我那小师弟,无论道行还是神通都已经超过了我,可我现在活得逍遥自在,他却把自己送到了大麻烦大凶险之中,这是为什么呢?”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他们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要自己面对选择的结果。我不会帮他们的。”

祝槐注视着皇宫上方那正在翻腾的气运,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如苏霖所说,现在的情况,是萧布衣、吴解等人自己选择的结果。若是他们愿意的话,其实完全可以逃走;但他们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勇敢地挺身而出,扛起了责任一既然他们扛起了责任,就要面对可能的危险。

祝槐也好,苏霖也罢,终究都是世外之人。这种牵涉到人间国家兴衰,牵涉到一城百姓生死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世外之人应该插手的。

旁门中人不是不管世事,但他们所愿意管的,只有那种“全世界”规模的事情。除此之外剩下的事情,只要不直接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就不会出手。

一城百姓的生死对于两个妖怪来说太大,而对于旁门来说却又太小。

苏霖看看远方那座即将和巨浪相撞的火山,又看看正在皇宫之中艰难地施法,维持着巨大阵法运转的萧布衣,眉头皱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算要帮忙,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帮。现在正是事情发展到巅峰的时刻,此时插手,就等于是自己朝着命运的激流撞过去,殊为不智!

不过……只要萧布衣和吴解能够在这一波命运的激流中生还,他便会出手。

现在他的力量不足以调动整个命运的流向,但只要等这一波势头过去,命运之流便会暂时缓和一下——到那时,就是他可以施展手段的时刻了!

萧布衣自然不知dào

师兄已经来了,更不知dào

师兄也帮不了自己,他此刻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正在陡峭山路上拖着小车艰难前行的力夫,既感觉无法支撑,却又不敢有半分放松——整个大阵都已经跟他连成了一体,只要他有半分松懈,阵法崩溃,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他忍不住在心中怒骂,“我明明反复占h过,这次的事情应该有惊无险——可现在的情况,哪里是什么有惊无险啊!眼看着就要完蛋了啊!”

同样紧张和愤nù

的,还有那位藏身在玄冰之中的老者,凭借非同寻常的修为,他虽然藏身在地下,却能够清楚地知dào

外面发生的事情。可知dào

又怎么样呢?他无法出手。

此刻的他,只要伸出手去,手臂就会崩溃;只要离开玄冰,整个人就会崩溃。

更何况,就算能够离开,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衰老到了极点,他的剑,已经不再有往常的威力了!

远方那座无数海妖掀起的如山巨浪,要放在往常,他并非无法可想;皇宫里面已经乱成一团的仪式,要放在往常,他也能够有办法快刀斩乱麻将其平息——但现在,他却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他都无计可施。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落寞和痛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话音。

这话音他并不熟悉,但却又非常熟悉一说不熟悉,是因为他其实只听过一次;说熟悉,却是因为他在梦中无数次地听过,简直已经刻在了灵魂深处。

“你想要出手?”

“是!”

“你知不知dào

出手的后果?”

“知dào

!”

“那你还要出手吗?”

“要!”

那个话音沉默了片刻,喂喂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当初我应该多教你一些……”

“前辈授艺之恩,没齿难忘!”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憧憬和敬仰的表情,那不是对着前辈或者师长的神情,而是面对着自己所尊敬向往的神灵的表情,“能够学到一剑,此生已经无憾,晚辈从不曾奢望更多!”

“但我觉得很后悔啊!”那声音叹道,“果然就像老张说的那样,我一点也没有眼光——除了砍人之外,我什么都不会!”

不等老人开口,那声音又说:“我可以借你一剑之力,但作为这一剑的代价,你必须将魂魄拿出来,去向人道交换片刻光阴——你可知dào

这后果?”

“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成全!”

随着叹息之声,一把灰扑扑不起眼的锈剑出现在空中,犹如切豆腐一般毫不费力地插入了坚若钢铁的玄冰,停在了老者的手边。

老者笑了笑了,握住了剑。

就在这时,遥远的海面上,吴解和大批修士们所驾乘的巨大火山,迎面撞上了无数海妖掀起的如山巨浪。

火与水,在这一瞬间毫无保留地交锋,冲天的热浪伴随着滚滚的白烟升起,白烟之中夹杂着无数的惨呼之声。

这些惨呼声既有从修士们嘴里发出的,也有从海妖们嘴里发出的,相比之下,后者还更多一些。

这些海妖们的力量并不是很强,修为也并不是很高,事实上,它们最大的优势,也就是“人多势众”罢了。

当年东海一战,海妖中的真zhèng

强者们都已经参加战斗而死这些躲在海眼里面的,都是当时相对弱小的。就算经过了几千年的岁月,他们陆陆续续地成长了起来,但在海眼里面缺乏历练,缺乏磨砺,他们又怎么能够成长到足以和前辈们比肩的高度呢?

这其中倒也有几个强者,然而在看到吴解驾着火云出现的时候,那些海妖中的强者们都变了脸色;而当看到他点燃海水化作巨大火山,正面撞过来的时候,那些本该作为海妖大军主心骨的强者们,都已经不声不响地跑了。

这一幕……实在太过眼熟,他们怕了!

所以当火焰和波涛正面交锋的第一个瞬间,本该被压倒性的数量击败的吴解他们,竟然反过来占了上风!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二章 太虚传人

在距离长宁城大概二十里外的海面上,熊熊燃烧的火山和来势汹汹的巨浪正面相撞,激起了冲天的蒸汽。

这一瞬间,方圆好几里范围完全被蒸汽覆盖,就算视力最好的人也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别的任何景象。

按说这时候应该会有大量的海妖潜水而来,从大家的脚下发动攻击,但修士们等了至少十几个瞬间,甚至于连呵欠都打了两三个却没有任何一只海妖靠近。

片刻之后,蒸汽在呼啸的海风之中散去,于是大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景象。

周围一大片海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

各种各样的海妖,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一层层浮在海面上,最上面是被烧得焦黑的小鱼小虾,下面则是被煮得熟透的各种虾蟹之类。

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海妖的尸体,在犹自沸腾的海水之中载沉载浮。就算最擅长心算的人,也无法估计数量。

“这……究竟杀了多少!”众人顿时为之骇然,看向吴解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敬畏之色。

虽然他们一直搭乘着火山前行,但他们并不真的清楚这火山所蕴含的力量。在他们看来,这座火山不过是一个比较大型的法术罢了,就算是曾经目睹过吴解当初一刀斩断仙山、分开大海那一幕的,也并不觉得这座火山能跟那一刀相比o

……就算是那一刀,充其量也只能将巨浪斩开,杀不了太多的海妖吧。

但事实证明,吴解的能力远比他们预计之中来得更强,而这火山的威力,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水火相遇的第一击,火山崩溃的瞬间,烧死了不计其数的海妖!

“太好了!”也不知dào

是谁先回过神来,兴奋地大叫,“看来不用担心海妖的数量了!”

被他这么提醒,众人顿时大喜——这群海妖们的力量其实并不见得非常可怕,可怕的是它们的数量。现在有吴解的法术镇住全场,海妖们的数量优势已经无从发挥,这场本该绝无希望的战斗,顿时便有了那么一线曙光。

如果说之前他们面临的局面是十死无生的话,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一两成的生机。

虽然说九死一生似乎也不见得多好,但有希望和无希望,却是天和地的差别!

有了一线生机,便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抓住。在场众人最弱的都已经见性通幽看破生死多半也经lì

过生机一线的情况。既然他们当初能够把握住一线生机,那么现在自然也可以!

在修仙者的世界里面,修为越深,往往经lì

的凶险也越多,精神的强度自然也就越高。比方说在场众人,通幽境界的想的还是“现在终于有一线生机要好好把握……”炼罡境界的多半却已经想到“这场大战必定能够让我得到充分的磨砺心灵修为更上一层楼……”。

实力决定眼界,眼界越高,也就越不容易恐惧。

面对困境,弱者只能看到危险,强者却能从中找到机遇。而且也唯有能够从困境之中找到机遇的人,才能够不断前进,最终踏上通往天阙的道路!

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吴解微微一笑,但心中却在暗暗警惕。

刚才那一下碰撞,实在很不正常!

按照他的估计,前方的滔天巨浪里面,至少会有好几十个炼罡境界的海妖,甚至连凝元境界的都会出现。自己的法术虽然强dà

,可终究只是炼罡层次的力量。如果有凝元境界的海妖迎面出手的话,整个火山很可能顶不住真元的冲激,直接被打得四分五裂。

所以他构思了好几套方案,全都是针对火山被凝元大妖击破之后该怎么应对的。却没料到——这些方案根本没有派的上用场。

不仅凝元境界的海妖不见了,就连本该数量不少的炼罡境界海妖们也不见了踪迹。偌大的巨浪里面,竟然只有一群入道层次的小妖……这根本不合理!那些海妖么……究竟哪里去了?吴解并不知dào

,在距离水火交锋之处超过十里的海水里面,一群强dà

的海妖正远远地注视着这边。

它们的眼神之中闪烁着愤nù

和憎恨的光芒,但更多的却是忌惮和恐惧之色。

“的确是灵霄火部正法!”一个脸上长满皱纹,背后背着龟壳的老妖低声说,“不会看错的!除了那法术之外,天下再也没有这么厉害的火焰法术了!”

听到这话,附近几个形状古怪的大妖都皱起了眉头,眼中的忌惮之色更重了几分。

“龟丞相,我们几个当年修为不高,都没有踏入龙宫的资格,也没机会看到那人的出手——你确定没有看错吗?”一个浑身黝黑,下颌长着两条长须的胖子粗声粗气地问,“会不会您老当年被吓得太厉害,所以看到任何火焰法术,都以为是火部正法?”

老乌龟冷哼了一声,眼中寒芒闪烁:“乌念,你若是不信我的眼光,可以自己去试试。”

说着,它阴阴地笑了:“这样也好,你去试上一试,我们便可以看清楚这小子究竟有那人当初的几分功力,倒也不失为试探他实力的好办法。”

真身是鲶鱼的大汉“乌念”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吴解,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就是脚下一步都不肯向前。

开什么玩笑!他从一条小鲶鱼开始修liàn

,花了差不多三千年的功夫才修成凝元境界,大好日子还没享shòu

够呢,怎么能拿珍贵的性命去冒这种风险!

虽然说那小子似乎只有炼罡层次的修为,但相传当初的火灵子太虚也并不比龙宫的诸位强者来得更厉害,结果一场大战,整个龙宫被他杀了个鸡犬不留——哦,不是鸡犬不留,还剩下一个刚开战就逃跑的老乌龟。

那站在火焰之中的小子只要有火灵子的两三分功力,就存zài

越级挑zhàn

的可能。加上他周围那群敢于以区区数十人迎战无数海妖的彪悍帮手……只怕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敢去的话就闭嘴!【罗【罗嗦嗦,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旁边一个身材纤细,脸颊上还有几片细小鳞片的青衣女子柳眉倒竖,恶狠狠地骂道,“你这黑鲶鱼竟敢对老丞相无礼,当真是欠教xùn

!连老幼尊卑都忘了不成!”

乌念眼中杀气一闪,却不敢应答,低下头来唯唯诺诺,退后了几步,表现出了示弱的姿态。

这女子名叫海青,是一条名为青花毒蟒的异种海蛇修liàn

成精。大约是因为本性狠毒的缘故,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修为在海眼群妖之中也不是最深厚,但性格却最为火爆。她曾经受过老乌龟的指点,一向对老乌龟非常客气,更常常以“无礼”之类的理由和别的海妖大打出手——只是这其中究竟尊师重道的成分多一些,还是凶残暴戾的成分多一些,就不得而知了。

乌念虽然皮粗肉厚,却并不擅长抵御毒素,这毒蛇动起手来就没分寸,万一中了毒的话,岂不是十分麻烦!

“你们不要吵了!”旁边一个两额有灰色犄角,眉心有金色鳞片的高大男子皱了皱眉,不悦地说,“我们这一趟离开海眼,是要占据东海,重现我东海妖族辉煌的。我们几个身为群妖之首,理应通力合zuò

才是,自家吵吵闹闹,岂不是让那群人族修士看笑话!”

这男子自号金霞子,本体是一条蛟龙。以血脉来说,在群妖之中最为高贵,修为也是最高的。他平素也颇为注重人缘,所以威望甚高,这一开口,原本还想要再骂乌念几句的海青便住了……

“老胡,你最为机智,是我们当中的军师。你怎么看?”金霞子将海青劝住,便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灰衣中年,问道。

那灰衣中年身材颇为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双臂却长得惊人,几乎拖到地上。他是海眼群妖里面血脉最为神奇的,乃是传说中的“水猿”。这水猿不仅有翻江倒海、移山拿岳的天赋神通,更是灵智惊人,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通灵之兽。在海眼之中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zhèng

实力,除了已经凝成真元之外,其余海妖们甚至连他擅长什么都一无所知。

但这并不重yào

,反正对于群妖来说,这位水猿胡光所扮演的只是一个军师的角色罢了,除此之外别的事情,也不需yào

他来动手。

东海海眼乍看上去只是方圆数里的一个漩涡,其实里面极为广阔,最深处甚至可以通到传说中的归墟海。海眼群妖在其中繁衍数千年,子子孙孙数以万计,并不缺乏一个强力的打手。相比之下,倒是一位思虑慎密的军师,对他们更有价值。

胡光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金霞子出言询问,他才微微点头,用干涩得犹如爪子挠枯木的声音说:“那里一共有炼罡修士十七人,我们派出三十四个炼罡妖将去试探一下,自然就明白了。”

听到他的建议,金霞子眉头一皱,刚想摇头,海青和乌念却同时出言赞成。

“三十四个妖将,倒也不多。”海青淡淡地说,“我麾下可以派六个。”

“我也可以派出六个。”乌念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落后,反正海眼群妖里面虽然凝元境界的妖王寥寥无几,炼罡层次的妖将却有不少。何况……三十四个妖将,再怎么也不会一下子都损失掉的。

“老朽的弟子青衣郎,眼光颇为厉害,可以趁机去观察一番。”龟丞相有气无力地说,“其余的,就拿那些罪臣充数吧。”他这一开口,众人自然不会再有意见。海眼群妖之中,负责日常管理的便是这位年纪最大的老丞相。虽然他的修为不如金霞子,但管理的部下却最多。尤其他熟悉律法,海妖之中但凡有犯了罪的,多半都在他管束之下服刑,要凑出一群敢死队来,还真是难不倒他。

既然商议已定,各位妖王便发号施令。片刻之后,一群炼罡境界的海妖便悄然出发,从幽深的海水之中潜向已经开战的前方。

而这个时候,那片被煮沸的海面上,却已经战得不可开交。

海眼群妖的数量实在大大超出了吴解他们的预料,纵然被他以真火法身催动火山,仿效当初太虚祖师灭绝东海妖族的手段,能够杀死的也只是一小部分。

归根究底,吴解此刻的修为比起太虚祖师本人,实在还是太弱了一些。

一开始,凭借无穷火力,他还能够将海面煮沸,逼得海妖们无法上来。但那些海妖们并非乌合之众,平素也是经过训liàn

的,很快就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它们成群结队地发出寒气,一两个妖怪的寒气或许不值一提,但是成千上万的妖怪一起发力,便是一股庞大的力量,足以和吴解借助无穷火力燃起的烈焰正面对抗。

海水很快便不再沸腾,而且更有森森寒气沿着海面传上来。如果不是吴解还在源源不断地凝聚火力,只怕光是这股寒气,就足以让海面上站不住人,让修士们失去立足之地。

若是那样的话,这场战斗便会陷入对他们极为不利的情况了——炼罡飞仙们或许还好,但通幽修士可是没办法在空中作战太久的。

然而就算是吴解能够顶得住无数海妖发出的寒气,这场战斗也进行得极为艰难。

海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有那么一句俗语,叫做“蚁多咬死象”。蚂蚁多了能不能咬得死大象?不得而知。但低级修士们数量多了,却是肯定可以凭借数量堆死高级修士的。

在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如今海面上的修士之中,修为最高的大概就是炼罡巅峰、几乎已经接近凝元境界的朱闻无dí

,但他却也显得最狼狈,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惨烈的伤口,要不是有擅长治疗法术的修士相助,只怕光流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凶人作战的风格太过猛烈——他居然直接冲到了水下,冲进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海妖们之中,挥动双拳疯狂地乱打。

这样战斗,效率固然很高,可却是极为危险的。纵然他一拳下去就能打死几个甚至几十个海妖,可他自己却也成了无数海妖的攻击目标,每一瞬间都要应付几十几百次攻击。稍不小心就会受伤。

结果……大概就是冲下水之后喘两三口气的功夫,他便浑身带伤地冲了回来。这凶人似乎一点都不害pà

,一把攥死一条还咬住他左臂的剧毒海蛇,用功力将漆黑毒血逼出来,仰天大笑。

“痛快!痛快!某家已经很久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

海面上的修士们不料他竟然这么快就负伤而归,急忙动手给他医治。旁边一个年轻的和尚问道:“前辈你这番打痛快了,是否就准bèi

离开了呢?”

朱闻无dí

眼睛一瞪,不悦地说:“某家为何要离开?”

“以您的伤势……再这么打下去的话,只怕就要成为我们当中殉道的第一人了。”

“呸!某家要死也是为了快意而死关殉道何事!”

“可您刚才不是说,是因为看海浪太嚣张,看不顺眼吗?”那和尚低声问,“现在海浪已经消失了啊。”

朱闻无dí

愣了一下,想了想,笑道:“就算没有海浪,某家也要护住那些百姓啊!你想,身为强者,如果没有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仰视,那岂不是很无聊吗?听不到他们害pà

和憎恨的声音,人生何等寂寞!”

吴解当时正在不远处催动法力凝聚火焰,闻言不由得暗暗赞叹。

强者需yào

让弱者仰望,才能得到内心的满足。所以就算只是为了自己快活,也有必要保护一下弱者——这理由实在是狂妄得很,却又令人不得不叹服其气魄,果然不愧是纵横天下的大魔头!

炼罡修士出手,疗伤的速度自然极快。只是片刻功夫,朱闻无dí

身上的伤口便已经消失,精神也比刚才振奋了许多。他大笑几声,身上浮现出凶兽的虚影,又一次冲入了海里。

海水之中顿时巨浪翻滚,暗红色的血迹大片大片地浮现,不知dào

多少海妖死在了他的拳下。

这凶人能够成为一代魔头,手底下的确足够硬朗。从开战到现在,敢于潜入海水作战的修士多少有那么几个但每一个都狼狈而归。这其中敢于再次下海作战的,却只有他一个了。

正当朱闻无dí

在海中大开杀戒的时候,吴解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危机,脚下急忙挪动,整个人一瞬间就移开了十余丈。

就是这十余丈的距离,让他躲过了从脚下突然升起的几道犹如枪矛一般的坚冰。

这几支冰枪坚固得惊人,纵然处在火焰之中,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融化,显然绝非入道境界的海妖能够施展得出。

吴解顿时大惊,叫道:“大家小心!有炼罡境界的海妖来了!”

话音未落,海水之中波涛四起,一个个凌厉的法术透过波涛,朝着众人袭来。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三章 光照人心

炼罡海妖们的来袭,虽然早在吴解等人的预料之中,但预料得到,却不代表能够对付得了。他们满打满算只有十七个炼罡修士,就算再怎么能打,一个对付两个差不多就是极限了。然而海妖们可不是只有三十四个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入道境界小妖啊!

长宁城里面的修士数量不少,这一趟跟着吴解来迎击海妖的勇士们也不少,几十人的队伍看起来浩浩荡荡,颇有气势。可是跟数以万计的海妖大军相比……这点人手,简直就像是往一盆水里面滴了一滴墨汁,乍看上去似乎有一点,但摇一摇就不见了。

所以吴解他们在以一敌二之余,还要腾出手来保护这些入道境界的同伴们,否则大概只要一两个回合——实力强的或许能够坚持到四五个回合——他们就会被数不清的海妖们用人海战术淹没,死无全尸。

“早知dào

不带这些入道修士们来了……”林野一剑将面前那个正在吐着舌头的黑色蛇精逼退,回身挥出一道剑qì

,为不远处一个眼看就要被两只蟹精前后夹击开膛破肚的修士解了围,自己却差点被另一只挥舞着大锤子的螃蟹砸中,不由得暗暗叹气。

这一趟出战,他们实在是有点欠考lǜ

了!

海中作战,敌人数目庞大,在这种情况下,入道境界的修士们根本不堪一击。带着他们过来,等于是将他们拖入了死地啊!

但事实上,炼罡修士们的情况也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海妖们可不问对手是炼罡境界还是入道境界,它们只知dào

一味猛攻,眼前的敌人是强是弱,对于它们来说根本不成其为问题。

或者可以换个说法——这群海妖虽然修为不错,可智力水平当真是惨绝人寰,以它们那愚笨的脑袋,只能够理解“杀死人族”这样的简单指令,至于人族之中哪些该杀,哪些不该杀?哪些能杀,哪些杀不了?那已经超出了它们的理解范围。

这群海妖之所以被安排在进攻人族的最前线,就是因为它们够蠢——蠢到不知dào

害pà

,蠢到不懂得死亡。

至于它们是真的蠢呢,还是被动了手脚呢,那就没人在意了。

反正,对于海眼群妖来说,只要没有妖王或者妖将庇护的,就都是不值一提的弱者,是死是活,根本不值得在意。

或许……后方的海妖们还巴不得这群前锋们多死一些呢!须知如果它们不死这一战之后就有权力选择相对好一些的栖息地。东海虽然大,可好地方却总是不嫌多的,被这些它们一贯看不起的蠢货占了好地盘,实在是一件可恼的事情啊!

海妖们的想法,吴解等人全不知情。他们只知dào

此刻已经是生死关头,需yào

竭尽全力去战斗。

海面上奇光四射、异彩纷呈,不时有狂风和闪电在烈焰之中掠过,而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越烧越旺的太阳真火。

即使在激战之中,吴解也在不断催发火力,试图让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太阳真火天性就能点燃海水,经过他的催发,火势便更加凶猛。

此刻海面下有无数的妖怪正在喷发寒气灭火,但因为激战的影响,它们灭火的效率正在下降,此消彼长,火焰燃烧之势便更加的猛烈起来。

远远看去,只见那一片海面被金白色的光芒笼罩,就像是太阳沉入了水中,正透过水面发出万张光华一般。

“这吴解果然厉害!”

朱权和老君观大师兄已经从侍卫们的值班小屋里面出来,用隐匿之术藏在空中观看。

他们老君观的隐匿之术可谓天下一绝,甚至超过了不少名门大派——这并非祖传,而是当年被弃剑徒追杀的时候,一位祖师于生死关头顿悟而成。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那位祖师突pò

了自己的极限,以凝元境界洞彻了命运的玄机,创出了这门被称之为“天机”的奇术。这门法术虽然对修liàn

者的资质要求极高,但在隐匿方面的功效简直出神入化,自从朱权修成这门法术之后,在门派中的地位就已经得到了保证。

一个无论什么情况都能隐匿,都能逃得掉的人,可以有效地帮zhù

门派维持传承。所以他未来在老君观的职务便已经锁定——不是掌门,就是仅次于掌门的传功长老,二者必居其一。

但师长们并不知dào

,朱权早已折服了当代的大师兄,将掌门之位预先就牢牢把握。

他朱权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的,就算做不了人间的君王,也要做仙门的领袖!

老君观掌门,只是他野心的第一步罢了。他早已做好规划,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夺得大气运,然后带领老君观在海眼之中专心发展二百年,二百年后,一个实力大增的老君观将以令人惊讶的强势回归人间!

东楚国这边一直就没有什么太强的门派,所谓的“无回谷”其实值得一提的也就弃剑徒一人罢了。二百年的时间,弃剑徒必定早已飞升,到时候老君观归来,这东楚国就是他们的地盘了!

届时,占据一国的老君观,将拥有和天下各个大派并立的资格,甚至于有可能更进一步,取代青羊观一白帝阁联盟的仙门魁首身份……

朱权在空中浮想联翩,远方那激烈的战斗,此刻在他看来是如此的美妙,就像是在为他的成功预作欢呼一般。就在这时,大师兄那煞风景的话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o

“朱师弟啊,要是吴解今天不死在这一战里面的话,只怕日后又是一个弃剑徒啊!”大师兄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而且他跟弃剑徒可不同,弃剑徒再怎么厉害,好歹不会飞。只要跑得快一点,他就拿咱们没办法。但吴解的火遁之术速度奇快……日后咱们会不会连逃跑都逃不掉?”

朱权原本正踌躅满志,被这话一说,顿时就像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非但心中的得yì

被浇得一干二净,更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吴解的本事,的确是太厉害了!

他本拟这么多海妖杀过来,吴解等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战死要么逃走。战死的话自然万事皆休,逃走的话,心灵之中便会留下巨大的阴影,日后修为再也难以有所进步,比战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他可是仔细盘算过的——吴解身为大楚国的济世侯,无论自身还是家族,都受到朝廷反复地弘扬和封赏,已经欠下了一份很大的因果。此刻大楚国面临生死大难,如果吴解逃走了,放任海妖们将这大楚皇城灭了,将大楚国皇室和文武百官统统吃了,那这份因果便再也无法偿还,必定会化成严厉的灾劫!

正道中人可不是天外天的魔门,欠了因果便等于欠了劫数,吴解一旦欠了这份因果,不用朱权再想办法对付他,冥冥之中的命运之力就会将他消灭!

朱权的计划本来是好端端的,怎么看都很完美。但此刻,这完美的计划却出现了一个漏洞——吴解竟然既没有逃走,也没有被杀!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此刻吴解正在海上和无数的海妖苦战,熊熊烈焰将一大片海面映得犹如白昼一般,杀死的海妖更是多得不计其数。以因果而言,他已经尽了力,就算最终没能阻止无数的海妖们毁灭长宁城,那也是寡不敌众,力所难及,怪不得他。那样的话,他非但不会欠下因果,反而可以借此机会将自己和大楚国之间的因果彻底了结,将自己在人间的尘缘做个了断,从此飘逸出尘,逍遥自在。这是朱权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以他的眼光看来,吴解这样的人物,最大的——或者说唯一的缺点就是重情重义。在朱权的理解中,仙人是需yào

斩情绝义的,重情重义就会牵扯太多的尘缘,牵扯了太多的尘缘,就很容易卷入劫难之中而死。

但要是吴解能够了断尘缘,从红尘之中抽身而退,那就如同困龙归海、猛虎上山,从此将在仙路之上高歌猛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牵挂他阻拦他,日后迟早会成长为犹如弃剑徒一般睥睨天下的盖世人物!

到那个时候……这吴解便是拦在他大业之前的一座高山,将会完全截断他的前进之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允许!朱权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心中的念头不断盘算,想要找一个将吴解在这里害死的办法。但是,很难,难到几乎不可能。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假装助阵,跑到战场上去暗杀吴解。以朱权的本事,抓住吴解苦战之中难以分心的机会,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将吴解一剑杀了。

但那就意味着朱权需yào

自己踏入战场,踏入和无数海妖们生死搏杀的战场。

在那个战场上,谁都没把握能够活着回来,甚至于就连下一瞬间是死是活,都没有多大的把握。

朱权修道多年,也见过不少战斗,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搏杀,从未见过如此狂热的战场!要去吗?他扪心自问。结论是明摆着的,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朱权可是要成为老君观掌门,乃至于日后成为天下仙门魁首的人物,怎么可以冒这种危险,抛下仙人的风度,像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人一般,去跟无数的敌人厮杀呢?这绝对不行!那么……或许可以让大师兄去?朱权的目光悄悄地扫过了正在看着海上的激战,眉飞色舞的大师兄。

不行!这人的性格不够深沉,很可能瞒不过吴解。一旦他暴露的话,他自己死掉事小影响了朱权在老君观里面的发展,就是大事了!

对于朱权来说,这个已经被他折服的大师兄,是他事业的重yào

基石。虽然迟早会因为跟不上他的脚步而失去利用价值,但至少不是现在。

朱权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心里很烦躁。

他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办法了……

归根究底,还是他手头上能够调动的资源太少。如果此刻他手下有两三个炼罡境界的死士,吴解很快就会变成死人;又或者如果他已经是老君观里面举重轻重的人物,可以直接说服凝元境界的祖师们出手,也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吴解。但是,这些条件他都没有……朱权咬牙切齿,深深地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而切齿痛恨。力量!果然力量是最重yào

的啊!没有足够力量的话,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皇宫那边,看着正在皇宫上空翻腾,已经越来越不稳定的气运。

看到那份浓厚的气运,他的目光就变得火热,心中也充满了渴望。

气运虽然不是力量,却能够带来强dà

的力量。而这正是他眼前最需yào

的东西!

只要将那份气运夺到手中……只要有那份气运,他就将犹如渡过雷劫化为飞龙的蟒蛇一般,从此翱翔天宇,成为高高在上令人仰视的存zài

!

“这么强dà

的气运,拿来给一个眼看就要完蛋的国家苟延残喘,真是太浪费了!”他的语气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渴望,更充满了沉痛之意。

在他看来,这份气运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萧布衣他们在做的仪式,要将强dà

的气运转化成不那么强dà

的国运,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是在作孽啊!

“不许糟蹋我的东西!”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大吼,“这些都是我的!不许浪费!”

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只是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正在高台上主持仪式的身影。

“该死的算命先生!他怎么还没有被仪式反噬呢!”

萧布衣自己也很纳闷,为什么自己居然到现在还能撑得住?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才智有余而坚毅不足的人。面对危险,他一向会仔细评估,小风险就冒,大风险就跑,绝对不让自己处于太大的危机之中。

按照这种习惯分析,自己应该是个在生死大险面前失去冷静失去勇气,被危险给压垮了的人。

但是……为什么当真zhèng

的生死大险迫在眉睫的时候,自己居然不仅没有被压垮了,反而还能一直坚持呢?

甚至于……自己居然似乎渐渐地适应了那种远远超出自己理论上的极限,按说应该早已将自己压垮了的压力,能够犹如一个在暴风雨中指挥着船只艰难避险的船长——不仅如此,自己居然还能分出精神来胡思乱想,就像是一个面对着生死大战,会哈哈大笑“死在这里的话欠酒店的债就不用还了……”的江湖豪客一般。

不知不觉中,他甚至已经能够转过脑袋,去看海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吴解正率领着一群勇于赴死的好汉,跟数不清的海妖疯狂地厮杀着。他的火焰熊熊燃烧,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会有海妖死在他的手下。

那些家伙从遥远的大海深处前来,想要将长宁城毁灭,将这里的百姓吞噬。但吴解他们就像是一堵堤坝,将它们牢牢拦住;他所燃起的火焰,犹如传说中从不曾被外敌攻破的长安城城墙,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安稳。

“吴道友果然是个能够出人意料,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奇人啊!”他忍不住暗暗赞叹,然后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想通了令自己疑惑的那件事。

自己之所以能够有足够的勇气,之所以能够顶住那么巨大的压力,正是因为前面有那个榜样在啊!

这就像战场上,一个勇士高呼“跟我来”就可以带着士兵们发起冲锋。或许这些士兵们其实并不那么勇敢,但因为前方有榜样在,榜样的光芒照进了他们的心中,就给予了他们额外的勇气,让他们摇身一变,化为不惧生死的好汉。

海上那熊熊燃烧的烈焰,此刻就是照进自己心中的光芒,有这份光芒照着,纵然自己平素并不那么勇敢坚强,此刻也能够焕发出远超极限的勇气和毅力,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化为可能!

想必那些正在火焰之中鏖战的勇士们,也正在被它所鼓舞吧!

萧布衣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他的笑容很灿烂很耀眼,让法台下面正在惊惶不安的众人都不由得镇定了下来。

萧仙师笑了!而且笑得这么有信心的样子!这说明他已经有了好办法,仪式肯定会成功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的行动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虽然仪式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但却还是按照既定的程序一直在做下去。

有变化就有变化呗,这个仪式早已经过反复的推敲和完善,大家也早已预演了好几遍。整个仪式之中是能够容许一定错误的,眼前的这少许变化,一定还在仪式能够容许的范围之内!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很快就重新恢复了既定的节奏,让整个仪式又重新变得有条不紊。

这样的情况体现在外面,就是天空中那原本翻滚不定,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崩溃的气运渐渐稳定了下来,熊洱陛下头顶的紫气源源不断地和林麓山头顶的青光混合,然后以青光为桥梁,渗入天空中的白气里面,将白气一点一点染成紫色,再以萧布衣所站立的高台为渠道,缓缓地落下来,一点一点洒落到站在法阵中的两位皇子身上,令他们头顶的紫气缓慢却坚定地增加着。

这就是仪式所要达成的效果,虽然转化而来的气运被两个人分享,但至少仪式并没有失败。

看到这一幕,朱权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更恨得捏紧了拳头,指甲刺破了手掌,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了出来。

但他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受伤,只是在狠狠地低吼:“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卑鄙的人,他永远也无法理解那光芒所蕴含的力量。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四章 群魔乱舞

“隋况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当朱权愤nù

地几乎失去冷静之时,来自海眼的诸位妖王正在急不可耐地向一个浑身青绿色的妖将追问。

这妖将便是青衣郎,龟丞相的弟子之一。它的本体是一条青皮小鱼,非常的不起眼,血脉平平无奇,修为也并不深厚。但这家伙却有两门特殊的神通,第一是善于隐匿自身的气息,能够把自己伪装成一条真zhèng

的小鱼,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妖王也无法将它和别的鱼类区分出来;第二是很善于观察敌人,分析强弱和特征——总的来说,他是一个优秀的探子。

之前青衣郎跟着那些差不多可以算是炮灰的妖将们一起去了火海附近,查探敌人的情况,最重yào

的是探查那个放出火焰的修士究竟什么路数。

因为战局太过混乱,妖王们根本看不清战场上的具体情况,所以他们只能不安地等待。此刻青衣郎回来,自然立kè

就被众口追问。

青衣郎倒也伶俐,向诸位妖王行了个礼,便不急不慢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那发出火焰的是个火焰构成的人形,论修为大约也就炼罡中期,但真气却浑厚得不像样子,怕是四五个妖将联手都敌不过他。”

“他控zhì

火焰的本事实在惊人,如果说我们水族控水是天生的本事,犹如吃饭走路一般便利,那么他控zhì

火焰就像是举手投足一般的方便——感觉……好像他就是火焰,那片火海与其说是他的法术,还不如说是他是整个火海的一部分,那片火海只是他身体的衍生罢了。”

众妖王相顾骇然,目光都投向了龟丞相。

老乌龟皱皱巴巴的脸上此刻已经一片铁青,注视着火海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只看他的脸色,答案就已经一目了然。

“真气浑厚,化身火灵,控zhì

火海……这是火部正法!是火部正法啊!的确是那人的手段!的的确确是那人的手段啊!”他的身影有些嘶哑,因为恐惧的缘故,连双手都在颤抖,“这必定是那人的徒子徒孙!他只怕一直盯着东海,就等着我们出来送死!”

“完了!完了!我躲了五千年,终于还是没能躲过去!”

见龟丞相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金霞子眉头一皱,身上猛地腾起一股威压,同时一掌挥出,寒气席卷了龟丞相的身体,让这老乌龟稍稍镇定。

“老丞相你糊涂了吗?那火灵子是人族修士,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活不到五千岁啊!”他沉声劝道,“而且这些人族修士可是被天道盯住的,当年他一把火将东海水族几乎烧了个绝种,犯下了滔天杀孽,只怕早就被劫雷轰死了。怎么可能一直活到现在!更不可能现在出来追杀我们!”

龟丞相被他这么一说,才猛的回过神来。沉思片刻,这老乌龟终究还是当年被火灵子吓得太惨,始终提不起勇气来o

“算了,我还是怕。”他也不讳言自己的恐惧,叹道,“看来那人已经成了我的心魔,实在是没办法跟他对抗……老朽还是回到海眼里面去看家吧,这茫茫天地就交给你们年轻人算了。”

众位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无可奈何。

龟丞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还有什么办法?他们毕竟没有经lì

过那一战,只凭想象,无法还原出当初火灵子烧红沧海,灭绝东海水族的可怕威势。

数千年的相处,让他们很清楚这老乌龟的性格——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老朽,可这老龟其实是个外松内紧的脾气,一旦真的惹怒了他,那便是不死不休的惨烈局面。

但就是这样的老乌龟,却被火灵子吓破了胆。哪怕过了五千年,一旦见到同样施展火部正法的敌人,顿时便心胆俱丧,甚至连留下的勇气都没了。

众位妖王之中,金霞子和龟丞相认识的时间最长,交情最为深厚。他可记得当年老乌龟初到海眼的时候,每天都面带惧色,不论多么疲惫也不敢合眼——因为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就会梦见被火灵子追上,活生生烤熟了,撕碎吃掉。

那时候,金霞子经常见到刚才还好端端的老乌龟突然发狂,歇斯底里地惨叫,然后便化成原形,将身体缩回壳里,然后躲在角落上发抖,一躲就是好几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乌龟的症状才渐渐好转。但从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位海眼妖族之中最资深的老前辈,终究还是没办法克服心中的恐惧。

“看来……老丞相他恐怕一生都只能停留在凝元境界,没办法踏入还丹了!”

金霞子心中暗叹,却又不方便当众劝说,正想要设法让龟丞相多留一会儿,却听到了水猿胡光的话音。

“老丞相您这是自己吓自己呢。”胡光的声音依然干涩得让人听起来不舒服,那仿佛爪子挠枯木的嘶嘶声简直像是在听众们心底作响一般,“火灵子肯定不在了,那小子大约是他的后生晚辈,虽然本事了得,但终究也只是个炼罡层次的小辈罢了。”

“那又如何?”海青沉着脸反问,“你打算亲自出手去杀了他?”

“我们身为妖王,岂能事事都亲力亲为,那有损身份。”

“老胡啊,我们脑子没你机灵,这是早就知dào

的事情!你还是别卖关子了!”乌念瓮声瓮气地说,“你拿个章程出来,大家合计一下行不行。行的话,我们就做。”

胡光看看众位妖王,见他们微微点头,显然也是一样的意思,便又很难听地笑了两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好主意!”

“的确是好主意!”

“老胡你果然脑子机灵!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对啊!我们是来占便宜和立威的,跟那小子浪费时间干什么!”

众位妖王连连点头,于是很快便达成了一致,将命令一个个发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的幽深沧海之中,数不清的海妖鱼贯而出,它们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就像是一群在黑夜中行进的幽灵。

它们前进的方向并非正打得不可开交的火海,而是绕过了火海,直取长宁城!看着部下们渐渐远去,众妖王满yì

地笑了。正如胡光所说,他们这一趟来海边,是要将这一城百姓都吞噬殆尽,以彰显海族的威风。至于那些不自量力,想要阻拦他们的修士——派一些部下把那些家伙缠住就行,反正海族经过五千年的繁衍,数量是用万来计算的,这些修士们就算再怎么能打,又能对付得了多少?

这就像前方有一座从海底冒起来的火山拦路,直接绕过去就是。大不了派点小妖看住,以防意wài

罢了。

就在众位妖王志得yì

满之际,将身体罩在灰衣之中的胡光却阴森森地笑了。

距离这里上百里的云中扁舟之上,心魔宗宗主微笑着和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对酌。那中年人虽然脸色白得惊人,看起来似乎伤重未愈的样子,但精神却很好,眼中寒芒四射,一看就知dào

修为深厚。

如果海眼群妖在此,必定要惊讶万分,因为这中年人的相貌——赫然与水猿胡光一模一样!

“胡长老,辛苦你了。”心魔宗宗主笑道,“被这么一闹,不仅这大楚国必定完蛋,那吴解也肯定会按捺不住留下心魔——此刻他已经杀戮过多,纵然因为是防守的缘故,并未欠下杀孽,但血光已经掩住了他的福运。没了福运护身,本座看他还有什么能耐逃过心魔大法!”

“宗主算无遗策,属下佩服!”胡光的笑容之中有几分阴冷,“但这小子着实古怪!当初在那仙山之上,他明明已经中了我的手段,眼看就要被冻成冰块,可却不知dào

怎么的反而破了我的法术!那一声‘破’字之中蕴含的心念之力当真神妙莫测,我养了几年的伤,居然还没能完全恢复!”

“管他有多大的本事都没用了,现在的情况已经明摆着,就算他们青羊观的长老赶来,也解决不了眼前的死局!”心魔宗宗主不屑地冷哼一声,“等制住了他,我们可以慢慢搜魂,必定要把他那奇异的手段给找出来!一个字就破了心魔大法,这种事情当真闻所未闻!”

因为种种原因,吴解早已在自己尚未觉察的情况下上了心魔宗的黑名单,而且还是黑名单里面排名相当靠前的人物。就算没有他扫荡心魔的这件事,其实也是一样。

“只不过……为这件事动用你的真身,真是有点可惜!”

“我的真身在海眼里面潜修近两千年,勉强成就了还丹之后便再也难以有所进步,想来是磨砺积累不够。”胡光叹道,“用一个凝元境界的分身出来闯荡,大概终究不能起到足够的磨砺效果吧。想要在通往无上超脱的道路多走一步,不冒点风险是不行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批静悄悄前往长宁城的海眼妖族已经来到了距离长宁城不到两里的近海。

因为靠海的缘故,为了防止风暴,长宁城有着极为坚固的海堤,不仅用坚硬的条石砌成,还以法术加固过。海堤上安装了许多重弩和投石车,那是为了应付可能袭击的海妖。

东海之中的海妖相对较少,但也不是没有;何况就算本地没有,也可能从外地流窜过来。数百年来,长宁城的海防部队不止一次和来袭的海妖战斗过,其中曾经有过损失惨重、一支军队几乎成建制消失的情况,但却从来没有被攻破过防壁。

只是……这次来袭的海妖,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和以前是完全不同!

眼看着距离长宁城已经不远,海妖们在众位妖将的率领下,猛地将法力完全施展了出来。

顿时,只见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就突兀地升起——在海防部队士兵们恐慌的眼神注视下,海面不断上升,超过了海堤,超过了城墙,超过了长宁城里面的任何一座建筑物,而且竟然还在上升!“妖一妖怪!”“海妖来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勇猛的士兵们此刻已经被吓得手足发软,除了惨叫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而伴随着他们的惨叫声,那座突兀升起的巨浪竟然还在拔高!

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非但海防部队惊呆了,长宁城的百姓惊呆了,城中的修士们惊呆了,就连设计阴谋的朱权自己都惊呆了。

海眼妖族,竟然有这么多?!

他艰难地扭动脖子,似乎可以听到自己颈椎里面发出的咯咯响声,将目光投向依然还在酣战的火海。

吴解等人还在那边舍生忘死地苦斗,和数不清的海妖打得不可开交。

……那这边的巨浪是怎么来的?巨浪里面数不清的海妖又是怎么来的!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够用了。

“长老们去造访海眼的时候,不是只看到了两个凝元妖王,二十余个炼罡妖将,还有数千名入道境界的小妖吗?”老君观大师兄失声叫道,“这……这已经是当初的几十倍了吧!”

“被骗了!”朱权只觉得手脚发冷,“那海眼之中的地方恐怕远比我们预料的更大,海眼里面的妖族更是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本门长老们当初看到的,只是犹如长宁城之于九州,根本只是沧海一粟!”

“这……这该怎么办?”

面对大师兄的询问,一贯自诩足智多谋冷静沉着的朱权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怎么办?他怎么可能有办法!

他只是个炼罡初期的修士而已,虽然剑术高明,虽然能够飞天遁地,可本事终究有限。面对数不清的海妖,他撑死了也就杀上一批,然后便会毫无悬念地被人海战术淹没,连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

面对这么庞大的海妖军团,恐怕就算把整个老君观都赔上,也做不了什么吧……

“走!”他当机立断,沉声说道,“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大师兄愣了一下,担心地问:“逃跑的话……任务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任务啊!”朱权一噎,被这死脑筋的家伙气得几乎忍不住要骂人,“就咱们这点本事,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的了什么?”

“可是……”

“快走吧!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朱权也顾不得再劝说,手上绿光一闪,便用真气锁住了大师兄的手臂,然后脚下剑光腾起,便要强行拖着他一起逃跑。

本门师长们交代的任务?在朱权心中,哪有什么事情比他自家性命更重yào

的!

而且……朱权暗暗猜想,倘若海眼当真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是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那么其中多半还有大量的海妖驻守。本门师长们打算趁着海妖们外出的机会去攻占海眼的行为,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出发,奔着海眼去了。那么——只怕老君观的灭门,也已经是进入倒计时的事情了。

眼看着老君观都没了,那任务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比之下,还是把这个已经被自己折服的打手救走,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两个炼罡修士,在这九州大地上勉强也算得上有点势力。只要逃过了眼前的这一劫,日后再找机会以图发展就是。

想当年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尚且可以踏入道途,成就炼罡飞仙。如今起点这么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人生在世,失败一两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不死,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如此想着,心中的惶恐和郁闷也渐渐散去,强行拖着还在犹豫的大师兄,朝着长宁城外远离大海的方向飞去。

左右看去,一道道遁光正在从长宁城中此起彼伏地飞起来,全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逃跑的。

敢于挺身而出的勇士们,刚才已经跟随者吴解一起出发,此刻正在那片火海之中舍生忘死地血战。留在长宁城里面的,多半是些不愿冒险,或者不敢拼命的角色。眼看着危险上门,他们又怎么会留在这即将毁灭的长宁城里面陪葬呢!

在长宁城西门的城楼上,祝槐注视着简直可以说近在眼前的巨浪,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跟你的占h结果完全不一样啊!”

“没什么,天命的反噬罢了。”苏霖没有半分紧张,从容地微笑着,淡淡地说,“但那边的仪式已经走上了正轨,天命的反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看上去很凶猛很可怕,实jì

上不过如此。”

“这种情况,还只是‘不过如此’?!”祝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第一次这位前辈竟然如此沉着淡定,简直超乎想象!

传说中那些就算身边山崩地裂,都能镇定自若地喝茶下棋的仙人们,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苏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不是那种能够看淡生死危难的人。”他不知dào

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不顾天气寒冷,随手摇了两下,然后合上扇子,用扇子指向皇宫的某处角落。

“我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祝槐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景象……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五章 拔剑倚天

苏霖所指着的地方,正是剑老人隐居之地。

那处不起眼的地穴此刻正不断喷出充满迷幻色彩的蓝光,这种蓝光不是人们平时能够看到和想象到的颜色,但却有一种令人从内心感觉清爽和镇定的力量。

它是灵脉的光芒,是天地之力的具现,是天地间元气的最主要来源,也是无数修士们孜孜以求的力量根源。

看到这蓝光,原本想要离开的修士们全都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注视着它,一步也走不动。

而祝槐更是不济,她注视着蓝光,眼神已经迷离,犹如醉酒或者熟睡初醒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灵脉,是几乎所有植物类妖怪得以超越凡俗的根本契机,看到它的光芒,就会感受到来自心灵深处的悸动,令他们迷醉于其中。

苏霖属于极少数已经将心灵锻炼得犹如古井一般沉静,不会再为外物所动的特例,所以他不曾迷醉,只是以欣赏的眼神注视着那迷人的蓝光。

受到灵脉之力的影响,那棵早已干枯的大树开始慢慢恢复生机,散发出迷蒙的紫气,紫气渐渐幻化成楼阁,楼阁之中,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美丽女子正在抚琴歌唱。

随着她的歌声,大树缓缓升起,在大树的下方,那座幽深的地穴渐渐展开了真容。

关于大楚国皇宫之中的这个地穴,修士们之中有不少传言。

有人说这地穴里面收藏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必要的时候可以凭借它们将国家从危难中拯救出来;有人说这地穴里面隐藏着当初大楚国开国皇帝熊达无双神力的缘由,若是可以解开它的秘密,普通人也能摇身一变化为神兽血裔;还有人说地穴里面埋藏着能够镇压国家气运的法宝,只要得到它,谁都能够开创一个修仙门派……

各种各样的传说一个比一个更离奇,但只有很少的人知dào

,这地穴里面隐藏的东西其实很普通。

它其实是一间屋子,一间用灵脉筑成,让一位非同寻常的剑客隐居于其中的屋子。

屋前有小院,小院里面种了少许灵药,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很普通,因为对于那位剑客来说,这些只是他家的花草罢了。

这地穴里面的剑客,的确将国家从危难中拯救过不止一次;如果得到他的真传,的确可以让普通人获得非凡的力量;他的存zài

,的确起着镇压国家气运的作用。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剑客的老去,渐渐失去了意义。

最近的几十年里面,老人甚至已经连离开地穴都做不到。只能将自己封印在玄冰之中的他,已经失去了守护这个国家的力量。嗯,之前的确如此。但当地穴上方的土层随着大树升起而消失,整个地穴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一股鲜红的光芒冲天而起。

这光芒之中充满着无比的坚定和勇气,犹如一个最骁勇的战士,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险都绝不动摇,甚至于能够只手擎天,挽狂澜于既倒。此乃武运,踏破千军、纵横万里,勇者之运!这份武运强dà

得超乎想象,当它涌现的那一刻,大地为之鸣响,天空为之震动,波涛暂时平静,风云暂时停歇,连那股一直在翻腾的气运之龙都停歇了下来。

此刻万籁俱静,唯有那道鲜艳的红光和不远处的幽冷青光相呼应,两股气运泾渭分明,却又充满着奇异的和谐感觉,彼此之间似乎正在共鸣一般。那不是气运在共鸣,而是气运的所有者在共鸣。两位即将迎来生命终点的大气运者,在人生的尽头,所思所想所牵挂的,是同一件事情。

国家!

过了片刻,文运和武运的呼应,让天空中的气运之龙兴奋起来。它欢快地游动着,身影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反而显得异常清晰,清晰到就连地上的凡人们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龙!是神龙啊!”

“神龙……是来庇护我们大楚国的吗?”

“果然我大楚的国运还没有衰亡啊!你们看到了吗!连神龙都来庇护我们了!”

随着气运之龙的翻滚,那些原本已经被海妖们掀起了如山怒涛吓得腿脚发软的海防官兵们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勇气。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dà

力量充斥他们的身体——就在这一瞬间,至少有十位忠于大楚国的勇士突pò

了后天境界的极限,以武入道。

十个人一起突pò

先天境界,顿时引得风云变色,呼啸的风声犹如猛兽咆哮一般,朝着海浪狂野地怒吼;飞扬的浮云化作一把把利刃,从天空中射向海浪,将许多正在张牙舞爪的海妖切得粉碎,更让几倍几十倍的海妖为之变色。

在遥远的海面上,一直注视着这边战场的妖王们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金霞子皱起了眉头,眼中光芒大盛,“这东楚国应该只是一个凡人的国家,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守护者!”

五运之中,天运可以镇压国家,风调雨顺;福运可以庇护苍生,泽被一方;圣运可以教化黎民,百业兴旺;文运可以流传千古,传承不绝;武运则可以破阵杀敌,保家卫国。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无论这敌人是凡人还是妖怪,终究都没什么区别。

战就走了,杀就走了!

那股磅礴的武运一旦呈现,不仅官兵们的力量被迅速提升了起来,连修士们都受到了影响。

很多原本打算逃走的修士看到这股鲜艳的红光,心中便升起了激昂的勇气。他们回头看向如山的怒涛,眼中已经没了半分犹豫和恐惧,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斗志。

更不可思议的是,无穷无尽的力量也同样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涌出,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在这个瞬间,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此刻无所不能,无论面前是什么样的敌人,都能将其彻底粉碎!

“哈!这是什么力量啊!”老君观大师兄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太神奇了!这就是气运加身的感觉吗?想不到我也能够有这么一天!”

在他的身上,呼啸的罡气已经犹如实质一般,更分散出无数刀刃的形状——这是他一直在修liàn

的特殊法术“万刃决”一旦练成,可以将罡气化为万千刀锋,这些刀锋聚散无常,散开的时候能横扫千军万马,聚集起来则能将敌人绞成碎末,是老君观历代相传的最强绝招之一。

按照他的修为,原本万刃决连小成都还没有,但此刻在剑老人散发出的武运加持之下,他的万刃决一下子就飞跃到了大成境界,就算比起那些凝元祖师们也毫不逊色。

“怪不得师弟你一直念念不忘夺取气运!气运果然是好东西啊!”相对于大师兄的兴奋,朱权便要冷静很多。他并没有因为力量的骤然提升而得yì

忘形,甚至于脸上没有半分喜色,看向那道鲜红光柱的眼神里面,只有严厉的警惕。他的确想要力量,但他要的是能够被自己掌控的力量;他的确想要夺取气运,但他要夺取的是只属于自己的气运!

现在他们得到的气运,不过是那剑老人的余波而已;这份武运之所以加持给他们,是要让他们为了东楚国去战斗,去拼命。这样的气运,朱权不屑一顾!气运也好,力量也罢,都是为了追求长生、追求超越的工具。为了得到这些工具,反而要拿自己的生命做代价,这不是舍本求末吗!

朱权一直自诩为智者,智者永远都不会被眼前的利益迷惑。他并不介yì

在关键的时刻拼命,但拼命的代价,是要能够把好处切切实实地抢到自己手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别人赐予一些好处,随时都可能被收走。

所以他冷笑一声,一掌轻轻拍在大师兄的后心,同时在言语之中贯注真气,发出低声却犹如轰鸣一般的话音。

“冷静一点!”

大师兄被这么一惊,顿时犹如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热隋立kè

消散了许多。朱权紧接着将这番道理向他讲了一遍,于是他最后那点热情也就被彻底打消,荡然无存。

“该死的老狗!快断气了还害人!”热情消失了,怒气便涌上了心头,大师兄恶狠狠地注视着那块正从地穴中冉冉升起的玄冰,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这就去宰了他!”

朱权只得又拖住他,两个人急忙退到地上,避免被剑老人看到。那老家伙虽然快要死了,却终究还没死。从他的气运看来,此刻怕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将自己的力量重新催发到了巅峰状态——这个状态的剑老人,可不是区区两个炼罡修士能够招惹的!

反正……这老家伙肯定是为了对付那群海妖而出手。就算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面对那群数不清杀不尽的海妖,也要大费周折。没准杀光了海妖的时候,他也就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真的死掉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朱权看着伴随玄冰出现而更加旺盛的武运红光,眼中升起了贪婪之意。

“相对于文运,果然还是武运更对我的胃口啊!”

原理长宁城的海上,正在激战的吴解等人也同样得到了武运的加持。他们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间暴涨,好几个人甚至都有了突pò

瓶颈的意思。

朱闻无dí

全身上下的伤口转眼之间便全部平复,双肩和前心后背更浮现出了犹如四只凶兽头像的花纹,他挥动拳头,只一拳就将眼前的十余个海妖全部打得粉碎,然后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拳头。

“咦?某家好像突pò

了!这是真元的力量啊!”

他的眼神有些迷惘,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从炼罡境界踏入了凝元境界,但这迷惘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的瞬间,就被狂喜和斗志所取代。

“管它呢!先杀个痛快再说!”

他狂笑着冲出去,身后浮现出凶兽的虚影,整个人犹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路轰出,将至少上百只海妖直接轰成了碎片。

“痛快!痛快!这就是真元之力!想不到某家也有凝成真元的这一天啊!”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很多人身上,比方说林野的剑光一瞬间就分成了两道,将原本跟他战得不相上下的两个炼罡海妖直接劈死;秦静的拳头打在一个海妖的龟壳上,非但将那家伙连着龟壳一起打得四分五裂,余波甚至透过了它的身体,将它后面那个蛇精也活活震死……

吴解自然也不例外,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斗志,这股斗志犹如火焰一般,将他整个人从内烧到了外,似乎真的已经完全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烈焰。

原本以他具有的强dà

福运,剑老人的武运本来是不能影响他的。但此刻他的福运已经被惨烈的杀戮暂时压制,于是武运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在武运加身的这一刻,他对于火焰的控zhì

力突pò

了原有的极限,冲上了更高的境界。

“杀!”

吴解大吼一声,右手虚空抓出去,暗红色的本命长刀浮现,随着他的挥舞,将周围一大片区域的火焰全都吸附上来,凝聚成了一把超过三十丈的巨型长刀,朝着眼前那数不清杀不尽的海妖大军狠狠斩去。

这一刀所至,无论海妖的是什么种族什么修为,全都抵挡不住,甚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这么被斩成了两段,然后烧成了灰“哼,化为火焰的一部分,反而让火焰燃烧得更加凶猛。

在这个瞬间,吴解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明悟。

能够打得赢!虽然眼前的海妖非常多,但是,能赢!

他大笑着,整个人熊熊燃烧起来,一瞬间就化成了接近十丈的火巨人,挥舞着差不多有自己三倍高的巨大长刀,毫不留情地展开了杀戮。

眼前的海妖再多又怎么样!就像西游记里面孙悟空说的那样,碾过来杀个一批,碾过去杀个一批,再碾过来、碾过去……世界很快就清净了。

虽然说这么做似乎很有杀戮过度的嫌疑,但这些海妖们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冲到人间来喊打喊杀,那是自寻灭亡,怪得了谁!

这就像是地球上的美国大兵们,放着花花世界的好日子不过,非得跑去祸害伊拉克,那死了也是活该!

吴解在这边大开杀戒,正杀得酣畅淋漓,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悸动。

长宁城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差不多在同一个瞬间,所有被武运加持的人都感觉到这种奇异的悸动。

无数的目光投向长宁城,越过如山巨浪,看向了那块已经浮到空中的玄冰。

这块玄冰正漂浮在赤红的武运光柱里面,被映得通体透亮,更映出了里面那老者的身影。

“忌前辈?!他怎么出来了!萧道友不是说他气数已尽,一旦离开地穴,立kè

就要寿终而死吗!”吴解大吃一惊,不明白忌前辈为什么突然自寻死路。

但看到那距离长宁城简直已经触手可及的巨浪,他立kè

就明白了。

并不是忌前辈自己想要找死而是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已经没得选择了!

但是……以忌前辈现在虚弱的样子,就算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吴解记得自己上次拜会忌前辈时候的情景,那位曾经让自己高山仰止的老人,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身体上出现了许多的裂纹,似乎随时都会直接崩溃,化成无数的碎片。而他的气势更是已经跌落到了极点,简直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样子。

以这样的身体了,能够做的了什么呢?

就在吴解疑惑的目光中,玄冰里面传出了忌老人的话语

“我是忌,守护了这个国家三百年的人。三百年来,我挥舞着手上的剑,斩杀了无数的妖魔鬼怪,一直守护着国家的安宁。”

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多少力量,但却有一种直指人心的魅力,让人的心灵似乎被这话音拨动,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震撼。

“现在我老了,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挥不动剑了。但国家还需yào

我,我也还想再次拔剑,为这个国家作最后的一战。”

“长宁城的居民们,大楚国的百姓们,请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一点,让我这个无用的老朽能够再次拔剑吧!”

随着他的话语,长宁城中千家万户点燃的灯火骤然发出明亮的光芒,无数的光芒冉冉升起,从四面八方向他汇聚。

玄冰一瞬间炸得粉碎,连同着里面老者的身体一起彻底粉碎。但无数的光芒却已经聚集了起来,凝聚成了一个穿着绿白两色袍子,佩着长短双剑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的身影很模糊,但他的眼中光华四射,有无穷的斗志和决心,让人只是看着他的面容,就不由充满了战斗的勇气。他并没有急着拔剑,而走向天空祷告。

“人道在上,弟子昔日誓言守护大楚国,今日即将功德圆满。但如今国家有难,苍生有难,弟子愿以三百年积累的功德和一缕残魂,换取刹那光阴,再次挥剑上阵!”

虚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他的身影刹那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重新焕发青春的忌前辈笑了,然后,他拔出了剑。

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但随着他拔剑的动作,长剑上的锈迹迅速消失,化为犹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明净的剑光。他举起了剑,对准了距离长宁城近在咫尺的海浪。

“此剑,名日倚天!”

说完,一剑斩落。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六章 一生一剑

三百多年前,大齐国接连出了两代昏君,每日里只顾着享shòu

,疯狂榨取民脂民膏不够,还恨不得敲骨吸髓,叫百姓苦不堪言。

九州大地素来民风彪悍,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的起义自然起此彼伏,不知dào

多少勇毅之士都揭竿而起,率领亲朋乡里,努力反抗暴政。

但他们的起义,却都一次又一次被镇压了下去。

寻常百姓的起义军,就算人多势众,又怎么敌得过由顶尖高手带队的朝廷大军呢?

那两代昏君虽然凶残贪婪,却并不傻。他们将国家的权力牢牢把握在手上,将军人的地位捧得极高,各路兵马对他们都颇为忠心。这样的军力,用来开疆辟土或许不够,但用来镇压起义,却已经足够了。

当时的大齐国,不是乱世,却更胜乱世。当真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在这残酷的乱世之中,无数的人们都在努力挣扎。某些人是想要寻找机会,让自己过得更好,飞黄腾达,甚至于拜将封侯;但更多的人,他们竭尽全力地挣扎,却只是为了一一活下去。

在那样的时代,“活下去”这三个字有着可怕的重量,即使最坚强最勇敢最有本事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够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需yào

的不是坚强,不是勇敢,也不是各种本事,而是抹煞良心,堕落成豺狼魔鬼的同类。

那个时代,每一个城镇外面都是乱葬坟,每天都有许多尸骸被投入其中,豺狼乌鸦之类日日都能得到食物,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它们在坟丘之间嘶叫,就像是在庆祝这难得的好时光一般。

而因为社会的动乱,使得国家的运势衰弱到了极点,甚至于无法压制魑魅魍魉的气息。往往天色刚黑,就能听到妖鬼呼啸之声。等到夜深人尽之时,更有嘤嘤鬼哭连绵不绝,将人间仿佛变成了鬼域。

夜半闻鬼叫,我哭豺狼笑,当时的大齐国,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在这绝望的世界之中,也有一些始终坚持斗争的人。他们有的是为了争取希望,想要从绝望中打出希望来;有的则只是因为彻底的绝望,想要将绝望的世界彻底毁灭;还有的根本没有什么愿望,只是习惯性地在战斗。

后一种人里面,有一个年青的杀手。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从小就在训liàn

营里面长大。他只有一个号码,而且这号码还常常变化。

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跟昔日的同伴战斗,将对手杀死,然后活下去,同时获得一个新的号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最后他终于“毕业”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号码,然后得到了一个称号:忌。

在随后的一段岁月里面,忌就作为一个活跃在阴影中的杀手,为培养他的主人奔走效力,将一个个对主人造成威胁的对手逐个抹杀。

他直属于主人,因为主人不放心任何人跟他有太多的联系。平时如果没有任务,他除了练武之外,就是在一间很简陋的屋子里面看书。

那些书是主人特地找来的,内容包罗万象,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无聊。

主人并不希望他学成什么额外的本事,只是在用这些无聊的东西让他打发时间。对于主人来说,忌是他的剑,剑只需yào

能够杀敌就足够了。

一把剑如果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它首先便会不容易控zhì



忌一直如此,平静地过着作为剑而活着的日子。

但他的内心之中却也是有所疑惑的——自己生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zài

?自己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自己和自己平常所用的刀剑,究竟有什么分别?

他杀过很多人,面对死亡,有的人愤nù

,有的人恐惧,有的人绝望,有的人不甘……他常常回忆那些人面临死亡的面孔,回忆他们当时的言行,想要通过这种回忆,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不过很显然,他找不到。就这么又过了好几年,主人的敌人渐渐少了,可却越来越厉害。他要杀的人也越来越强,常常会落得浑身是伤。

但他依然每次都能成功,每次都能为主人消灭敌人。

主人常常说,对他很满yì

;可他能够感觉得出,主人其实并不满yì

。这是一种神mì

的感觉,没有任何的依据,却从来没有出过错。

关于自己的这种特殊能力,他不曾告sù

过任何人。

后来有一天,主人又让他去杀一个人。

“东莱郡太守熊达,这个人脑子不好使,但却很擅长蛊惑人心,实在麻烦!”主人咬牙切齿地说,“杀了他,把他的心挖来,我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

主人的任务很少这么长,也很少有这种额外的要求,忌很疑惑。但疑惑归疑惑,作为一把剑,他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去杀人。

可他没有能够杀掉那个熊达。

那个被主人切齿痛恨的男人,有明亮得仿佛能够照进人心的眼睛,还有爽朗得仿佛会让天气都变得缓和起来的笑容

“你是太师的杀手吧?来来来,不用着急,时间还早,咱们聊聊。”

鬼使神差一般,他当真没有急着杀死这个奇怪的男人,并且和对方长谈了一番。

熊达跟他说了很多,说人生,说社会,说国家,说理想

“你说的这些似乎很有道理,但和我没关系。”忌说,“我是一把剑,我要做的只有杀人,我能做的也只有杀人。”

熊达显得很生气,滔滔不绝地批评他,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又是剖析心路历程……这番谈话说了很久,从半夜一直说到天亮。

当黎明的阳光从窗户里面照进来的时候,忌看到了反射在熊达眼中的太阳,这太阳照进了他的心里。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昔日的他!

几天之后,大齐国太师暴死家中,而失去了这位强力人物的坐镇,已经年老昏聩的皇帝便再也镇压不住各地军阀。

从南屏郡朱太守开始,大齐国各地的太守们纷纷举兵。他们有的是为了割据一方,有的是想要成就霸业,有的只是单纯的待价而沽……在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个是特别的。

熊达说,他要扫平这个乱世,建立一个至少能够让人活得下去的国家!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毛扬起,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仿佛要以这把剑斩向混乱疯狂的世界,将这个世界砍成两段!扬眉剑出鞘!忌理所当然地跟随着熊达,他们一起南征北战,设法说服各路诸侯,并且和大齐国的军队殊死搏杀。

他觉得,熊达需yào

一把剑,一把能够帮zhù

他斩破乱世,开创新时代的剑。

花了十年时间,经lì

了上百场战斗,最终他们彻底击败了大齐国的军队,逼得大齐国退向北方,和他们以大东山、九曲江的天险为界,再也不能组织起进攻的力量。

熊达笑得很开心,他觉得自己终于实现了理想,带来了新的时代。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新的时代不是那么容易开创的,随着大齐国的灭亡,原本齐心协力共同作战的各路诸侯们便开始互相攻击。

每一个诸侯都想要坐到那最高的宝座上,但那个位子上只能坐一个人!

面对这种情况,熊达很苦恼。他觉得在过去的十年里面,血已经流得足够多了。在他看来,现在的这些诸侯里面,即使最差的也比那两代昏君更好,无论谁坐上那个位子都是可以的,大家根本没必要这样争斗。

但除了南屏郡那位被戏称为“乌龟”的朋友之外,再没有别人支持他。

“喂,干脆我们决斗吧!既然谁都想要坐那个位子,干脆我们就在皇宫大殿里面决一死战好了!”熊达向诸侯们提议,“活下来的人坐上那个位子,死掉的自然就只能认输,怎么样?”

没人理睬他,就算是比他武功更强的那几个诸侯也是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忌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觉得有谁比熊达更适合坐那个位子,那么只要让其它想坐这个位子的人死掉就好。

多简单啊!这正是他擅长的事情!

于是他拔出剑,开始杀。

一次次杀戮,一个个诸侯倒下。

他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但每一次的成功,都让下一次成功变得更加艰难!

诸侯们不是傻瓜,相反他们很聪明,他们懂得利用各种手段来保护自己。即使忌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杀人专家,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

终于,他在围攻之中倒下了,身体残缺,血流满地,连从不离身的剑,都随着手臂一起离开了他。这一次,他看来就要死了。“不行啊!”忌对自己说,“新的时代还没能建成,我在这里倒下的话,谁来帮熊达那家伙解决麻烦呢?难道又要千军万马厮杀,又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吗!”

“如果一定要死人的话,死得少一点,难道不好吗!”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听到了奇异的声音。

那声音不知dào

在说什么,也不知dào

发于何处,但他却明白这声音的意思。

【如果你能够坚持这样的想法,那就继xù

战斗下去吧,直到你真的已经无法再战斗为止】

下一瞬间,血泊之中残缺的尸体跳了起来,神mì

的力量化为了他的手足,更让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dà

!

忌复活了,或者说,他以不生不死的状态返回了人间。他的身体一半是人,而另一半则是魂魄。

他知dào

这是因为“人道”认可了他的理念,授予了他继xù

战斗的力量。只要他能够坚持这样的理念,能够坚持这样守卫新的国家,人道将一直支持他,让他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接下来的那些岁月,是一段传奇。

半人半魂的剑士扫荡了各地的诸侯,高高在上的脑袋一个个跌落尘埃,但鲜血流得并不多。

相对于很多别的国家,大楚国这段开国平乱之战,流下的鲜血简直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就是熊达所承诺的新时代,新国家。

忌继xù

守护着这个国家,他依然在黑暗中挥舞着剑,消灭一切想要破坏这个国家的东西。无论对手是人还是妖怪,他都毫不畏惧,也从不曾失败过。

然而东楚国也存zài

他无法对抗的力量,那是仙人的集团,名为幽魂宗,天下邪派的魁首。

幽魂宗的总部就在东楚国,仙人的力量是无比强dà

的,就算集结整个国家的力量也无法与之对抗。

更重yào

的是,相对于和仙人对抗而导致生灵涂炭,人道默认了这些邪恶仙人们的各种掠夺和杀戮。

人道是很残酷的,对它来说,生命只是个数字,简单地比一比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诸如幸福、尊严……等等人们所重视的东西,在它眼中毫无价值。

既然连人道都不支持,忌自然更拿幽魂宗没有办法。纵然他对这些家伙的行径深恶痛绝,但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他遇到了弃剑徒。

那是一个超乎想象的人,或者说,是一位超乎想象的存zài



不可战胜的,连人道都不得不妥协的幽魂宗,被弃剑徒轻而易举地覆灭了。当那个人挥舞着一把寻常的铁剑在大地上奔跑,追杀那些犹如丧家犬一般在空中飞行的仙人们的时候,忌简直觉得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他和弃剑徒聊了一次,对方颇为赏识他,指导了他一些。

这一次的指导,他用了接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完全吸收理解,将其转化为了自己的剑术。那是一招超乎他想象的剑法。“我少年时代常常幻想,自己化身顶天立地的巨人,肩膀倚着通天神山,双手握着巨大的剑,就那么狠狠地砍下去——”弃剑徒做了个手势,“很帅气吧?”

这一招剑法,在忌的手上化为了现实。

剑名,倚天。

这一剑出世的时候,是面对东楚国继幽魂宗之后的又一个邪派,老君观。

忌一剑斩破了他们的护山大阵,斩倒了他们的山门牌坊,斩塌了他们的掌门大殿,斩断了他们山脚下的地脉。

就是这一剑,逼得原本万丈雄心的老君观从此成了缩头乌龟,也吓得天下邪派不敢再踏入东楚国。

此后的岁月很漫长,漫长,而且平静。

忌手持着剑,守护着这个好不容易才建成的国家。他看着熊达的子孙一代代继承,有的聪明,有的愚笨,有的和善,有的凶狠。但就算是最笨的或者是最凶狠的,也不曾动摇这个国家的根基。

他很满yì

,他觉得,或许日子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这不就是自己所理想的生活吗!

但是他错了。

他会老,国家也会。

不知不觉中,他发xiàn

自己已经渐渐衰老,衰老得非但挥不出倚天之剑,甚至连长宁城都无法离开;而国家也在慢慢衰老,暮色重重,各种各样糟糕的征兆不断出现。

可这一次,他真的没办法了。

他将自己锁在地穴之中,希望可以多拖一段时间,保留这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的身体,努力支撑到为国家再次出力的时候。可结果反而是被人算计,错过了一次几乎令国家覆灭的大灾难!

如果不是几位年轻人的杰出表现,东楚国大概已经变成历史了。

这一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甚至于直接动摇了他原本坚不可摧的意志。于是他飞快地衰老,甚至于不借助玄冰来封冻的话,身体早已崩溃。

当他已经只能被封在冰块里面,无奈地看着国家气运衰微的时候,他能够做的只有叹息。

似乎……自己已经真的无能为力了……

但命运似乎并没有放qì

他,居然又一次给了他机会!给了他拔剑而起,为国家作战的机会!

当那把老师昔年用过的剑落在他手上的时候,他的心中一片清澈,再没有半分杂念。

他的全部精神,全部意志,已经完全集中了起来。

只为这一剑!

为了挥出尽可能完美的一剑,他向长宁城的百姓们借力量,向人道借力量——这些是要还的,赖不了帐。

作为代价,片刻之后,他留在人间的痕迹将会消失,谁都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剑士,在黑暗之中默默守护着这个国家,守护了一生。

【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谢谢你愿意再帮我一次!”

站在空中的年轻人心中微笑着回答,同时挥出了手上的剑。

璀璨的光芒从剑尖延伸出去,朝着天空不断延伸,刺破云层,一直衍生到了几乎看不见的高度。

然后,这道光芒便随着他的手臂挥落,朝着那如山巨浪斩落。

剑光斩落的速度似乎并不是很快,然而当它落下的时候,天地间的万物仿佛都凝滞了,似乎一切都停了下来,静静地一动不动。

在这片静止之中,唯一移动的是那道一直延伸到天空中的剑光。

剑光斩落,斩中了巨浪,余波不绝,一路斩出去,从火海斩过,又一直斩到了无尽的乌云之中,将一艘浮在空中的扁舟一剑两段,扁舟上的二人狼狈逃窜,只差一点就被砍成了四段。

“差了一点点,可惜啊!”

忌默默地叹了口气。

【结束了,你做得很好】

“谢谢。能够得到你的夸奖,我很满足。”

他向冥冥之中道谢,然后用正在不断破碎,不断化为光芒的右手抓向自己身边的红光。

“最后……再努力一把吧!”

因为失去了相关记忆的缘故,人们只见到无数武运凝结成的光球飞了出去,飞向火海中那个满面疑惑的青年手上,却不记得是谁将它掷出。

天空中,已经再没有半点痕迹。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七章 人各有志

当红色的光球飞出的刹那,因为相关记忆消失的缘故,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有了一瞬间的茫然。

在他们的记忆中,只看到一道冲天的剑光落下,犹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挥舞着巨大的宝剑砍下来,一剑砍来。

这一剑砍中了如山巨浪,砍中了远方的火海,余波一直延伸到了弥漫黑夜的乌云之中。

起初,剑光所至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没变化,但变化很快就来了——从最远处的乌云之中开始,剧烈的爆鸣声一路传来。

首先爆zhà

的是乌云,然后是海面——沿着当初一剑砍中的那条线,线上的一切都在爆zhà



当这爆zhà

经过火海的时候,火海中的无数妖怪都犹如被巨大的锤子狠狠砸中,七窍之中鲜血狂喷,几乎一瞬间就全部倒下,化成无数漂浮的尸体;当这爆zhà

经过巨浪的时候,巨浪轰然崩裂,连着里面的那些海妖们一起炸成漫天血雨,淅淅沥沥洒落在海面上。

一阵海风吹来,将潮湿腥臭的血雨带进了长宁城。不知dào

多少人顿时脸色发自,更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是真zhèng

的腥风血雨,别说凡人没见识过,就连见多识广的修士们,大多也没经lì

过这种场面。

不过呕吐的毕竟只有凡人,修士们就算没有经lì

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坚韧的心志也足以将心中的不适感压下去。而且更重yào

的是,他们现在有需yào

注意的事情,无暇顾及诸如腥风血雨这种小事。

修士们的目光,大多盯着那颗鲜红的光球。

那是无穷武运的凝结,如果可以得到它,将它吸收,立kè

便能拥有庞大的气运。纵然武运的护主效果并不怎么好,但有这么一份庞大的气运护身,从此无论修行还是历练,都能够得到很大的帮zhù



最起码,从此会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有更大的踏入更高境界的可能。

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让修士们为之心动,对其趋之若鹜了。

一瞬间,至少有十几个人驾着遁光飞出去,追向那个红色的光球。

因为之前被震撼的一下的缘故,他们的起步稍稍有点迟,没能追得上这个光球。但他们全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光球的下落——这团无数气运的凝结,落在了火海之中那今年青人手上。金白色的火光和鲜红的气运之光交相辉映,映出了他略有些迷惘的脸色。吴解的确在迷惘。当看到忌前辈挥剑斩落的时候,他最初是觉得很震撼也很高兴的,但仅仅一刹那之后,他就和所有人一样,受到了人道之力的影响。

无形的人道之力一瞬间就侵入了他的魂魄,要将关于忌前辈的记忆抹掉。但还没等它找到目标,一直在吴解魂魄之中沉睡的无数奇异文字就剧烈地震动起来,顷刻间化作一张长长的卷轴,猛地将人道之力裹住,然后只见卷轴上奇光四射,片刻之后重新平静下来,却已经化成了一本书。

一本封面上有着“天问”二字,犹如当初吴解在藏中所见到的书。

直到这时,吴解才反应过来。他立kè

就明白了自己魂魄之中发生的一切——人道之力侵入,但立kè

就被当初那位穿越者前辈留下的天问剑意吞噬,不仅没有能够将自己关于忌前辈的记忆抹掉,反而让天问剑意得到了滋养,有所进化。

他试着用精神去接触那本书,书的封面很轻易地就翻开,第一页是十六个五彩缤纷的大字。奇功绝艺,何迹可循?无招不破,无招何破?伴随这十六个大字,一股澎湃的剑意在他心中流淌。这是他早已学会的那一招天问剑法,但比起他当初所领悟的模模糊糊的东西,现在的领悟更加清晰明白。

这是天问剑诀最入门的一剑,它的思路类似于武侠小说里面的“独孤九剑”能够从敌人的招数之中找到破绽。一旦找到破绽,无论什么武功或者法术,都可以应手而破。

这一招又分为两个部分,前一个部分讲的是破解各种武功,后一个部分讲的是破解各种法术。

武功都有招数,有招数就有脉络,有脉络就可以顺藤摸瓜,无所不破,倒也不难理解。

而法术虽然没有招数,却也一样有法力流动,有法力流动就有痕迹,有痕迹就同样可以被摸清脉络,然后一样可以破解。

和吴解当初领悟的剑诀相比,这次领悟的剑诀威力略有下降,但针对性更强。

虽然它对于吴解的御剑术帮zhù

有限,然而这种巧妙的思路却大大开拓了他的视野,犹如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使他觉得似乎整今天地都变得开阔起来。

但他并没有过分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之中,而是试着用精神的力量继xù

翻动书页。

第一页被翻了过去,第二页上的文字古朴而浑厚,有一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天思其高,赤焉何落?地思其厚,冥渊何崩?伴随这十六个字而来的,是一股无可比拟的毁灭力量,仿佛能够将茫茫天地全部摧毁一般。吴解仅仅只是用精神稍稍接触了它一下,就觉得心神剧震,急忙收回精神不敢再看

但即使如此,他也被震得头晕眼花,胸口更是隐隐作痛——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受了内伤。

这天问剑诀实在太过玄奇,果然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够学习的层次。还是先多花一些时间,把第一招充分领悟了再说吧!

吴解正在感叹,突然心有所感,抬起头来,正看到一团鲜红的光芒飞到面前。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这团红光,于是便在红光之中感受到了忌前辈留下的最后一股意念。

那是犹如遗言一般的东西,很短,也很简单。

这些,都给你了。

忌前辈身无长物,双剑早已赠送给徒弟绿姬,剩下的就只有这数百年来凝聚的武运。他在最后时刻,将自己的武运转交给了吴解,其中的意思并不难理解。

这份武运,是他预付的报酬,是请吴解帮忙守护大楚国的报酬。

吴解注视着这团红色的光球,他可以感觉到光球之中蕴含的浩瀚气息。仅仅这一团光,只怕就蕴含了丝毫不比林麓山差的气运。

更难得的是,这份气运经过了忌前辈借用人道之力的凝练,作为忌前辈指定的接收者,吴解可以很轻易地吸收它,将其化为自己的气运。

如果能够吸纳这份气运的话,吴解大概会成为九州世界里面气运最强盛的人,就连那些名门大派的长老们,也未必能凝聚如此之多的气运!

有了这份气运,从此在修道之路上将会一片坦途。就连日后还丹的时候,也能借助气运之力强行冲破关卡。甚至于在还丹七八转,面对天劫的时候,有这样的气运护身,天劫的力量都能削弱很多,渡劫成功的希望将会大大提高!

但吴解并没有急着吸收这份气运,反而有些犹豫。

吸收了这份气运,就等于接下了忌前辈最后的委托,有义务帮他守护大楚国。

当然,这绝不代表吴解需yào

做到忌前辈那个地步,大概……只需yào

他从此一直坐镇在大楚国,不让这个国家因为意wài

或者别的非正常原因灭亡就行了。

看起来,似乎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天下没有永不灭亡的国家,大楚国延续了三百年,国运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吴解努力守护,就算萧布衣那边的仪式成功,最多也就再帮它延续上百年的运势。等到百年之后,国家依然会灭亡。

如果这中间没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的话,吴解所要做的,其实就是守护东楚国上百年而已。

花个上百年时间,得到如此庞大的气运,乍看上去似乎是很合算的交yì

……可他不喜欢!对于祖国,他是有爱hù

之心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介yì

花上若干时间精力来保护这个国家。但是……这不能成为他的责任!

他是一个修仙者,他的目标是在通往无上境界的道路上前进,追逐永恒、不朽和超脱。只有在不妨碍这条路的前提下,他才会去关注那些相对不怎么重yào

的事情。

对于东楚国,他已经做得很多。虽然他不介yì

做得更多,但这必须走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不走出于什么责任或者交yì



超脱,既是要超脱生死也是要超脱凡俗。或许他放不下做人的原则和心中的情感,但他更不会为了一份气运,给自己加上一个枷锁——哪怕只有上百年!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

他不喜欢,这就足够了!

因为心中在思索,情感在激荡,所以吴解就显得有些迷惘。在那些修士们看来,他这是被强dà

的气运冲激,一时间心神失守。

这是机会!

几乎是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修士都明白了这一点,不假思索地出手了。

在这个时候,他们一点也没考lǜ

到吴解的身份或者本事,因为他们知dào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能够抓住现在的机会杀死吴解,那么就有将这份庞大气运纳入掌中的可能;就算不能得到全部,得到一部分也已经十分足够。

相对于这个好处,得罪青羊观又怎么样!要和吴解恶战一场又怎么样!

面对大道机缘,他们没有半分犹豫,也不在乎任何手段,更不怕什么后果!

通往大道的机会就在眼前,此时还不出手,那还算得上是个修仙者吗!

一道鲜艳的光芒直奔吴解袭来,紧随其后的是两件犹如飞针一样的法器,再后面是一红一绿两把飞剑,最后是一颗暗金色的雷珠。

面对着青羊观的高徒,在天下炼罡修士之中威名赫赫,甚至据说能够力抗凝元修士的吴解,这些人不敢有半点手下留情,全都施展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法术,或者拿出了最厉害的法器。

这些手段,有的极快,犹如迅雷不及掩耳;有的虽然不那么快,却具有绝大的威力,能够劈山震岳,当者披靡。

如果被这些招数打中的话,别说吴解只是炼罡修士,就算他摇身一变化为凝元境界的长老,也未必能够保住性命!

眼看着各种手段都要打上来,吴解眼中的迷惘之色终于消失,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那些前来袭击的修士们。

在这些人的脸上,他看不到半点仙风道骨,只看到了迫不及待的贪婪,看到了掠夺和杀戮的凶狠,看到了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癫狂。

他摇了摇头——这还像个修仙者吗?凭借这样的心态,又怎么能够踏上通往无上超脱的道路呢?

下一瞬间,他就化成了一片火焰。

火焰被来势汹汹的各种攻击打得粉碎,但吴解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了火海的另一端。

“真是可悲!”他注视着那些因为失去了目标而惊讶,正在到处搜寻自己的修士们,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他跺了跺脚。覆盖方圆数里海面的火焰猛地腾起来,犹如巨大的包袱,将这些修士们全都裹了进去。

火焰里面发出了轰鸣、战斗、求饶和绝望的怒骂声,然后渐渐平息。

看到这一幕,那些随后来的修士们都停下了脚步。

为了得到追求大道的机会,他们不怕冒险。但冒险不等于送死!吴解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本事,举手投足之间就杀死了好几个从通幽到炼罡不等的修士,那就算他们一起上,只怕也是白搭。

再大的好处,得不到的话,就没有意义!

如果说刚才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的话,现在他们看到的就只有危险,没有机遇了。

所以他们便熄了那点龌龊的心思,老老实实地退去。

吴解并没有追击,这些人想要害他,诚然可恶,但既然他们还没有真zhèng

动手就放qì

了,那也就算了。

不招人恨是庸才,他吴解从修道至今,得罪的人已经不少,其中想要对付自己的也很多。多出一些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就凭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家伙,又怎么能对他构成多少威胁呢?

修士求仙,连生死循环的天理都敢违逆,又岂会害pà

区区一些本事低微的弱者!

他笑了笑,神识扫过周围,只看到了诸位经lì

了一场大战,正累得气喘吁吁的战友们,却没有看到半个海妖的踪迹

看来……这场大战,终于是结束了!

吴解露出了笑容,脚下一卷,将火海连同着刚才那些送死的家伙贡献的战利品一起收了,然后踩着火云,整个人缓缓升起。

“诸位辛苦了,我们回长宁城去喝一杯吧。”他向战友们打招呼,“我觉得今晚夜色不错,很适合大醉一场。”

“好!”

“不醉不归!”

“今天要喝干长宁城的美酒!”

那些大战了一场的修士们虽然疲惫不堪,却纷纷打起精神来,笑着回答。

他们一个个驾着遁光或者法器,飞到了火云之上。然后其中一大半就直接坐在了犹如垫子一般的火云上,继xù

喘着粗气。

刚才那场大战,实在是太辛苦了!

吴解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但直到最后,他也只等到了不足十人。

出发时候的数十位修士,剩下的只有这两只手就能数清的寥寥数人。

他环顾着周围,看到了已经毫无风度地躺在火云上,披头散发犹如难民一般的林野;看到了浑身是伤,连眼睛都少了一只的朱闻无dí



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

甚至就连他的二徒弟秦静,也不在这不足十人的生还者之列。

吴解又沉默了一会儿,用神识在大海上努力搜寻了好几遍,却没有能够找到秦静的下落,声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驾着火云,朝长宁城飞去。

逝者已矣,活下来的人还要更加珍重。这些战友们差不多都已经将真气和法力消耗到了近乎枯竭的地步,他们现在急需休息。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他们先送回去,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休息。

等萧布衣那边的仪式成功了,吴解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寻找秦静的下落——作为一位武修士,秦静即使不幸死去,他的尸体也像钢铁一样坚硬,不会那么容易损毁的。

火云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但再怎么不快,终究也是炼罡修士腾云驾雾的手段,数十里的距离,一会儿就能飞跃。

不久,雄伟的长宁城便已经从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变成了一座倚海而建的壮观城池,只要再过片刻时间,就能够回到城里休息。

从吴解的位置,已经能够看到皇宫上空那正在翻滚的气运,青光和紫气不断缭绕,将一缕缕气运转化过来。

一切似乎者都很顺利0。

但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心中突然升起了奇异的感觉,似乎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

他猛地一惊,眼中火光大盛,看向长宁城中。

在他的注视下,只见两个身影带着耀眼的光芒,分别朝着皇宫大阵的枢纽法台和皇宫上方凝聚的气运撞去。

这两人的法力了得,留守众人根本抵挡不住。只一撞,法台便应声而倒;天空中的气运更是被撞得支离破碎.

这两个人,竟然破坏了延续大楚国气运的仪式!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八章 转瞬激战

出手的自然是老君观的二人组。

当朱权从忌前辈犹如天地之威的神剑震撼下清醒的时候,便看到了无数武运凝结成的光球飞到了火海上方。他根本不用考lǜ

,便知dào

这是给吴解的。虽然脑海中迷迷糊糊似乎忘了什么,但他素来机敏过人,立kè

便将那些模糊的念头抛开,专心考lǜ

现在该做什么。

那份武运不知dào

从何而来,但已经确确实实地落在了吴解的手上。不管吴解是不是会吸收它,总之已经跟自己没关系。既然没关系,那就不去想。只用了眨一眨眼睛的瞬间,朱权便将令诸多修士为之眼红心热的庞大武运置之脑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皇宫之中的仪式上。

看着仪式顺利地进行着,他心中升起了急迫的焦虑感。

刚刚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惊天一剑已经击溃了海妖们,那些去追逐武运的废物们也肯定拦不住吴解很久。用不了多长时间,吴解就会回来。

等到他回来之后,有他坐镇,自己想要夺取气运,就很难了。

朱权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有信心不代表盲目自信。他很清楚,别说自己和大师兄联手也打不过吴解,纵能够侥幸取畦,也不可能在有吴解阻拦的情况下夺取到那份气运。

更何况……从刚才那一战看来,这乡下郎中已经成为了超乎想象的绝代高手,实力直追本门诸位凝元长老。真打起来的话,他自己或许能够抵挡一阵,但大师兄绝对三两招就会败下阵来。

名门真传,果然是不同凡响!

……所以想要动手的话,就只能抓紧现在这最后的机会了o

朱权转头看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正傻傻地盯着武运飞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渴望。

“唉!这人的格局也就如此了!”他暗暗叹了一声,却也并不惋惜——如果这位大师兄当真志向高远、心志坚毅、果duàn

敏锐……那又怎么会被自已经易收服呢?

好骗和能干之间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朱权是宁可选择前者的。

一个能干而不好骗的大师兄,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所以他甚至都懒得劝说,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默默推演起阵法的流向来。

这个阵法十分复杂,想要在其中找到破绽并不难,但想要利用这些破绽来夺取气运,就很不容易了。之前他已经对阵法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推演,大致上分析了四五成的样子,可惜自从皇宫一角裂开,那已经记忆模糊的事情发生之后,阵法就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在阵法构建的过程中,朱权不止一次迷惑大楚皇宫中的侍者,一点点盗取关于阵法的资料。所以他比较清楚这个阵法的设计原理,对于其结构也有相当的了解。知dào

这种情况,是当初萧布衣为了防止意wài

,预先就设计好的应变之一。

“这姓萧的不愧是继承了‘布衣神相’之名的人物,设计之精妙,简直令人咋舌!”朱权才华横溢,不仅剑术方面极具天分,在阵法方面也颇有水平,但他的水平越高,看那个阵法就越觉得震撼。

设计一个阵法不难,难的是以手头上这点可怜的资源,设计出一个能应对多种情况,确保如此大规模仪式无论如何都能顺利完成的阵法。

须知,就算天下那些大门派的护山法阵,所讲究的也是“强dà

”而非“机变”——阵法一道,原本就是不善于变化的,能够将阵法设计出这么复杂巧妙的变化,萧布衣的本事的确让人瞠目结舌!

别说是朱权自己,只怕老君观的几位凝元长老都没有这种本事,甚至于放眼天下,恐怕都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天下有这种本事的人,除了萧布衣之外,其余的恐怕不是数千年的老妖,就是还丹几转距离飞升已经不远的大宗师吧……

如果易地而处,朱权一定会设法跟萧布衣搞好关系。这样的人才大概是不能收服的,但可以发展为盟友。

可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没有选择,只能和萧布衣为敌。

如果是刚刚知dào

这件事的时候,或许还有转圜。但现在他已经将那份气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更重yào

的是,他已经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征兆。

这种感觉告sù

他,这份气运的争夺,牵涉到他成道的机缘,得失之间,是天与地的距离。

气运其实是小事,但如果牵涉到自己的成道机缘,那就是大事了!朱权当年为了改变资质踏入道途,不惜将整个宁王府上下全都血祭,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对他来说,成道是最重yào

的事情,为了成道,他可以和任何人为敌,可以做任何事情!

所以当那种奇异的感觉升起之时,他就下定了决心。

刚才,看到武运的光球远去的时候,这种奇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朱权明白,这是命运在提示自己,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l他仔仔细细地研究着阵法,尤其对于按照自己推算的“二龙相争”而产生的变化特别用心。大概推算了片刻之后,暗暗点了点头。

差不多有六七分把握了,想要再提高把握,至少需yào

花上一两刻钟的时间慢慢推算。

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吴解很快就会回来。

所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传音之法通知了大师兄:“等一下听我号令,我们一起出手。你去捣毁地上的法台,我去冲散天上的气运。”

“咦?这么着急?不是应该等外面的消息吗?”

“嗯,不急不行了!海妖们既然出现,就意味着本门的计划已经全力发动。但是按说应该有长老和我们联系……海眼那边的情况可能有变,所以我们这边已经不能再等了!”大师兄略一犹豫,便点头答yīng

。在他看来,朱权的眼光是极为可靠的。虽然修为还不够高,但如果说看事看人的本事,小师弟甚至已经超过了掌门师尊!

既然小师弟觉得现在应该出手,那就出手吧。

反正就算出手无功,这长宁城里面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们逃跑,怎么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他们怎么做,死的都只会是别人——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当朱权发出命令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凝聚全身真气,整个人犹如一颗投石车上砸出去的巨石,朝着法台轰去

这位老君观大师兄已经是炼罡后期的修为,罡气深沉浑厚,冲锋之际发出猛烈的呼啸,吹得方圆数百丈里飞沙走石,犹如台风过境一般。

林孝和绿姬倒是及时作出了反应,但无论是林孝的飞剑还是绿姬的剑qì

,在他面前都显得软弱无力,甚至于连他的罡气都刺不破,自然更无法阻拦他一分一秒。

顷刻问,这位老君观年青一代的最强者,就已经伴随着狂野的风声,狠狠地撞在了高耸法台的中部。

那法台虽然是石头砌成,还用法术加固过,但又怎么经得起一位炼罡飞仙的全力一击?只一下就被拦腰撞断,碎石乱飞。

强dà

的气运流立kè

就变得混乱起来,纵然萧布衣和宁风及时作法想要挽救,却怎么都改变不了半截法台缓缓摔倒的势头。

这一切说起来似乎很长,其实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从这位大师兄呼啸而来到半截法台在飞沙走石之中缓缓倒下,前后甚至还不到眨一眨眼睛的时间!

仪式骤然被破,萧布衣只觉得胸口一痛,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紧接着便是眼前发黑浑身发软,却是已经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该死!我的占卜果然出错了!”他心中暗骂,嘴上却大叫,“保护皇子!”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仪式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勉勉强强收拢来的那些气运,大概也已经可以让大楚国再苟延残喘几年。所以只要皇子们不出事,那这一场辛苦、这一番重伤,就不能说是白费。

但他似乎注定要白费力qì

,因为宁风的第一反应是将天佑帝熊洱陛下从乱石纷飞之中救出来,而林孝的反应则是救自己老爹。在场三位高手之中,唯一能够腾出手来的绿姬却又不擅长飞遁之术,根本来不及赶到。所以当萧布衣好不容易勉强提起真气,抢在法台摔到地面之前跳出来,避免了活活摔死的下场时,看到的却是两位皇子被乱石砸得瘫在地上,鲜血横流。

见到如此情况,就算萧布衣的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究竟是谁啊!这究竟是谁干的!他恶狠狠地四处扫视,结果还没来得及找到罪魁祸首,就感觉头顶的气运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仰头看去,一个人影撞进了浩浩荡荡的气运之中。这人一开始拥有强dà

的气息,但撞进气运里面之后,他的气息就飞快地虚弱下去,眨眼之间便虚弱得简直跟凡人无异。可正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使得周围的海量气运很自然地发生了流动,遵循着“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原则,飞快地被这来历不明的家伙吸收进去,只一会儿功夫,就少了一大半。

“强行散功,身若虚空!”萧布衣几乎惊叫出来,“竟然有人为了吸取气运,将一身真气直接散掉!”

要吸收气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散去真气,修士的真气和天地间的气运略有相通之处,一旦散去真气,自身就会出现极大的空缺。然后外界的气运自然会流入进来,填补这个空缺。

然而这种做法虽然简单,却几乎没有人会用——真气是修行的根本,一旦散了真气,多少年的苦修就至少要有一大半付诸东流。哪个修士愿意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萧布衣一直以为,世界上绝对不会有那种神经病。可是现在,就在他的眼前,一个神经病用这种方法,将庞大的气运硬生生夺走了。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萧布衣心中并无愤恨,更多的却是赞叹。

想不到世界上竟然真有能够下得了如此决心的人物!被这样的人算计了,不冤!

但下一瞬间他就回过神来,用嘶哑的声音大吼:“拦住他们!”

不等他指挥,林孝已经身剑合一,整个人犹如一道电光,冲向了空中的朱权。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这人显然跟破坏仪式,几乎害死父亲的贼人是一伙的。那么就先杀了他再说!

林孝修道时间不长,但颇有资质,也十分刻苦。如今已经修liàn

到了通幽境界,正在试着凝练罡风。他这一剑含怒出手,几乎将全部的精气神都凝聚在其中,只见剑光闪烁,顷刻间就到了朱权的面前。

而直到剑光飞远,才有如同雷霆的轰鸣之声响起。

无意之中,林孝竟然突pò

了自己以往的极限,施展出了一般需yào

炼罡境界才能修成的高妙剑术“剑qì

雷音”。

可这一剑并没有能够奏效,因为一个身影已经后发先至,抢在剑光之前赶到,一掌挡住了他的剑光,掌力柔韧深沉,将他的剑势化去;随即又转为极度刚猛之力,不仅把他连人带剑打飞,更将他辛苦温养多年的飞剑直接打折,连带着震动脏腑,鲜血狂喷。

纵然突pò

了极限,林孝和老君观大师兄之间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但林孝这一剑总算拖延了一会儿时间,也就是这一会儿,宁风和绿姬已经一起出手了。

绿姬纵身跃起,脚下鬼火森森,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似的飘起来,冲到了大师兄的面前,拔出背后长剑,当头砍下大师兄浑不在意,挥手便将绿姬震退。可在他挥手之际,一道鲜艳的火光却借着绿姬的身影作阻挡,呼啸而来!

宁风知dào

自己本事有限,平素的修liàn

也多半在占卜而非斗法方面。所以根本就没有冲上去,而是按照本身灵明的推算,直接抓住“应该会出现”的空隙,全力祭出了萧布衣为他搜罗来的一件特殊法器。

这件法器形如梭子,用赤火精铜打造,有七孔三窍,能够储藏大量的法力,更能在一瞬间将这些法力完全释fàng

——这么做的代价,自然就是法器损毁,施法者震伤经脉。

这么多年来,宁风已经在这件被称作“赤火梭”的法器之中贯注了自己都不清楚分量的法力,此刻全力一击,威力之大,不仅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也超乎了老君观大师兄的想象。

大师兄原本见这法器打来,并没有特别在意。但却不料当它距离自己不远的时候,却猛地爆fā

出了令自己都要为之晾惧的力量!

他心中大惊,立kè

就想躲闪,却又想起小师弟正在自己身后全力吸纳那些气运,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祭出法器,迎向那道火光。

他刚才将绿姬震退的时候,全身力量已经发出了一半以上,此刻仓促问变招,只能凝聚出不到六成的真气,操纵着自己采取幽冥世界妖鬼的头骨炼制的“黑骨阴风杖”希望用这件法器挡住那道火光。

顷刻间,火光环绕的金色长梭便和黑气缭绕的短杖相遇,两股力量的撞击并未发出什么剧烈的响声,只是一阵低沉的“兹兹”作响,黑色的阴气被灼热的火焰不断灼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短短的骨杖上就出现了裂纹。

“走!”朱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很虚弱,却异常坚定。

大师兄咬了咬牙,手一指,那件辛苦十余年才炼成的法器轰然炸开,化作一片黑雾,不仅挡住了赤火梭的进攻,更将众人的视线也全部遮住。抓住这个机会,他用真气裹住朱权,驾起剑光,便要朝着远离长宁城的方向逃跑。

但还没等他的飞剑速度提起来,一道颜色跟赤火梭相似,威力却大了好几倍的火光便轰然而来。那火光之中,隐约有一把长刀,正散发出无穷的杀意,犹如一只想要寻人而噬的猛虎!

因为火遁可能来不及的缘故,吴解直接用脚下的火云作为燃料,将本命法器裹在一团烈焰之中,轰了过去。

这两人极其卑鄙,竟然趁着他们去抵挡海妖的时候出手破坏仪式,当真是丧心病狂!

所以他这一出手便没有半分留情,那一刀不仅疾若奔雷,更蕴含着远超一般炼罡修士的法力,存心要把两个敌人烧成灰“哼。

吴解现在很烦很累,不想浪费时间追究这两个王八蛋的来历,直接烧死他们就是!

他这含怒一击的威力非同小可,宝刀破空之际,只听得轰鸣之声连成一线,夜空中被激荡的火光冲出了一道赤红的痕迹,就像是夜色被割伤,流出了鲜血一般。

老君观大师兄眼见这一招来得极为凶狠,知dào

已经逃不过去,只好再次奋力迎上。

但吴解的本事,可不是林孝、绿姬或者宁风能够比的。那件本命法器的威力,更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祭出的几件法器一下子就成了粉碎,宝刀的去势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直接洞穿了大师兄的身体,刀锋掠过了朱权的脸,将二人化作一团烈焰。

大师兄眼见自己被一刀洞穿,惨呼一声,身上鲜血狂喷,速度在刹那间竟然快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顷刻间便消失在天空尽头。

吴解收回宝刀,站在天上,阴沉沉看着那边。

“这一刀未尽全功!”他冷冷地说,“但不管你们能不能活下来,我已经记住了你们的气息——下一刀,你们绝对逃不过去!”

第十一卷传灯 第三十九章 灯火相传

老君观大师兄用真气裹着朱权,两人被火焰和血光缭绕,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掠过天空。

这正是当年老君观祖师被弃剑徒追杀时候所领悟出的“天机”之术,不过和朱权所练成的只能隐匿的“天机”之术不同,他练成的才是完整的版本。

光靠隐匿,哪里能够从弃剑徒那杀神手上逃走!所谓天机之术,其实是“藏”和“逃”的结合。

隐藏的时候,气息完全消弭,几乎不可能被觉察;逃遁的时候,以牺牲自己的精血为代价,遁术快得不可思议。

朱权再再怎么天才,终究地位还没确定,老君观内定的未来掌门人,依然还是这位大师兄。所以完整的天机之术,依然还是只有他懂得。

可惜的是,就算是天机之术,也救不了他的命。

鲜血不断地从他胸口流出来,吴解的那一刀已经是致命伤。更可怕的是宝刀之中蕴含的杀意透入了他的身体,彻底击溃了他的无漏之身。

所以还在空中疾驰的时候,他的容貌就在飞快地变老,片刻之间,就从一个健壮的中年人变成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身体的老者。

大师兄修liàn

多年,如今已经是快二百岁的人。当他功力犹存的时候,无漏之身可以抵挡岁月的侵袭,让他不会衰老;但当他被吴解一刀破了法身之后,二百年岁月应有的痕迹便飞快地在他身上出现,让他简直衰老得不成样子。

大概也就是喘几口气的功夫,他重新降到了地上。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位老君观年青一代的最强者剧烈地喘息着,小心翼翼地将小师弟放下,目光看过还粘在他们身上不断燃烧的烈焰

“好一个吴解!真是厉害!”

他心中暗暗感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本以为吴解再怎么厉害,以自己炼罡后期的修为,至少也该能够抵挡几招。却不料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连一个照面前挡不住!

老君观的真传和青羊观的真传,差距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一股眩晕之感传来,提醒他自己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死亡迫在眉睫。

惨笑一声,这位在朱权入门之前的老君观数百年来最天才弟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口血喷出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枯槁苍白,简直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但这口血却有着奇妙的功效,它在空中化为一蓬血雨,洒向朱权。血雨所至,朱权身上还在不断燃烧的火焰顷刻间完全熄灭,连一点烟雾都没剩下。

但即使如此,朱权的身体也已经被烧得处处是伤,尤其当初被刀身掠过的脸部,更是完全烧焦了。

那张昔日卓尔不凡、风姿优雅的俊脸,此刻已经化成了一片焦炭,焦炭上甚至看不出五官。若是凡人看到了这张脸,只怕会吓得失声尖叫。

就算是妖魔鬼怪,恐怕也未必有这么丑陋狰狞!

大师兄自然也看到了朱权的惨状,但他也没有办法——他自己还正在被烧得兹兹作响,犹如一块点燃的木头一般,哪里还能顾得了人!

老君观掌门弟子才能习得的秘法之中,有运用本身精血化作各种妙用的奇术。然而他的精血已经即将枯竭,仅剩的最后一点点,还要用来做一件很重yào

的事情,再也不能浪费了o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必在乎区区相貌……小师弟他素来聪明机智,这次又夺得了那份大气运,早晚可以找到转机的。”

他如此对自己说着,同时提聚起最后一口元气,拿出了一块玉简,将一些事情记在里面,然后一口精血喷出。

这口精血分量极少,仅仅只够护着这块玉简从火焰之中飞出去,落在朱权的身边。

做完这个他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下。

随着体内的精血耗尽,失去了阻碍的火焰立kè

从他的伤口和七窍之中钻进去,将他五脏六腑全都点燃,将他变成了一支人形的火炬。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痛苦了。精血耗尽之时,就是性命断绝之时。留下被焚烧的,不过是一具残骸罢了。

片刻之后,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草地上一片焦黑,还有远处趴在那里不省人事的朱权。

“想不到九州修士里面,也有这种硬汉子。”一个声音突兀地从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然后便有两个魔门弟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如果吴解在这里的话,肯定可以从这两人身上标志性的穿着认出来,他们一个是心魔宗弟子,一个是血魔宗弟子。

那心魔宗弟子身上罡气薄弱,显然才刚刚踏入炼罡境界;而血魔宗弟子身上的罡气则极为厚重,已经距离炼罡巅峰不远了。

“我按照宗主的指示陪你在这里守候,准bèi

等吴解逃遁路过的时候拦截——没想到啊没想到,虽然的确有人逃遁路过,却不是吴解,而是两个不认识的家伙。”

这二人显然私交不错,血魔宗弟子笑着说:“我一向都在天外天修liàn

,对于九州这边的情况不熟悉。你们心宗消息灵通,知不知dào

这两人的来历?”

心魔宗弟子盯着朱权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

“这人都烧得跟僵尸似的了,我哪里看得出来……对了,那块玉简!”

他手一扬,将玉简凭空摄来,神识一扫,便笑了起来:“原来是老君观的,他们真不愧是当年从弃剑徒手下捡了性命的货色,逃跑的本事果然一绝!”

“哦?这玉简讲的就是他们逃跑的方法?”

“差不多,感觉跟你们血宗的‘血遁术’有些相似,不过消耗可太大了。”心宗弟子将玉简递给朋友,“用一次就要去了半条命,这样就算逃了性命,又有什么用处?”

那血宗弟子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也忍不住笑了:“这种小门派,大概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既然情况已经危急到要把全身精血都凝聚起来运用了,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爆fā

一两条经脉,拼着将经脉烧毁以全力提升速度呢?那样的话,虽然身体伤势更重,起码逃跑之后还能保留基本的战斗力啊……

“所以说嘛,九州界的这些个所谓‘邪派”当真是太不成气候了!”

两人说说笑笑,将那块老君观大师兄拼着最后一口气留给朱权的玉简说得一文不值,又随手将它扔回了朱权身边。

“不知dào

长宁城那边的事情怎么样……”心魔宗弟子有些担心地说,“看这两人受伤的样子,有点像是被火部正法所伤。难道那边已经输了?可我记得那边可是有十几位师兄,还有本门法宝‘翠玉天罗’啊!”

心魔宗弟子沉思了一下,摇头说道:“我觉得你可能多虑了。长宁城靠近海边,已经差不多算是还丹祖师们可以隔空施法的范围。如果事情真的很糟糕,祖师们至少可以保护他们退走。”

“吴解真的这么厉害?”

“谁知dào

呢……当初三教演法的那一战,以入道境界水品来说,他的确厉害得过分。可从那时到现在才不过二十多年,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强dà

到足以横扫成群的炼罡修士吧!”

“可是……从本宗的消息看来,不久之前,他的确在东海之上,横扫了一群炼罡散修。”

“散修?那都是一些蝼蚁般的货色,杀起来就跟砍瓜切菜一样,横扫他们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可惊讶地。”这位血魔宗弟子显然自视甚高,傲然说道,“换成我去,也一样可以一个打一群,这不能证明他厉害。”

正在二人聊天之际,趴在地上的朱权突然手指微微动了两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咦?这样都没死?!”那个血魔宗弟子顿时来了兴趣,“这家伙的命还真硬啊!”

二人好奇地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血魔宗弟子倒也罢了,心魔宗的弟子却双眼放光,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真走出乎预料!这人身上竟然有这么强烈的气运!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谁知dào

呢……不过按说气运可以护身,他有这么强的气运,怎么还被烧得跟块木炭似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倒是便宜了我!”一l5魔宗弟子笑道,“你知dào

吧,我正在追求一位幽宗的师妹……”

“你打算拿这个当礼物?”血魔宗弟子仔细打量着朱权,“对于幽宗来说,的确是不错的材料,可是你有没有考lǜ

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男的。”作为一位对于人体有着深厚了解的高手,这位血魔宗弟子光凭朱权此刻的模样,便能判断出他的相貌,“而且如果他的伤养好了的话……最起码比咱们帅得多,属于特别能吸引女人的那种小白脸。”

心魔宗弟子脸色一变,挥手扬出一道剑qì

,只见鲜血飞溅:“现在没问题了。”

血魔宗弟子哈哈大笑,翘起大拇指,然后手一挥,一道血光落在朱权身上,原本正迷迷糊糊要醒过来的朱权顿时再次昏昏睡去。

心魔宗弟子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犹如棺材的法器,将朱权收了进去,顺手把那块玉简也扔了进去。然后收好法器,有些期待地看向天空。

“等这件事结束,我就去幽宗山门送礼!”

片刻之后,他们收到了一道传讯法术,便驾起遁光,朝着天空飞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草地上,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

这个时候,海妖群妖已经在几位妖王的带领下开始撤tuì

了o

忌老人的最后一剑,威力惊天动地,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狂妄和贪心。现在他们已经完全不敢考lǜ

吞噬长宁城以立威的事情,而是决定回到海眼里面,再老老实实闭门几千年。

“其实海眼里面的地方很大,咱们完全住得下。”乌念嘟嘟嚷嚷地说,“没必要回九州的,就算回来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这夯货说得也有理,咱们自家安稳日子过得挺好,何苦出来受这一番惊吓!”海青脸上也没了一贯的桀骜之色,心有余悸。

龟丞相当初就是反对离开海眼的,此刻更是摇头晃脑,强调自己的先见之明。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漂亮,可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险啊!”他叹道,“我老了,受不起惊吓了,还是安安稳稳在海眼养老吧。”

金霞子面沉如水——这次的行动,最为积极的就是他。身为高贵的龙族后裔,他一直都梦想着重振东海海族的威风,甚至于重建东海龙宫。却不料出山的第一战,就一脚踢上了铁板,非但没有能够捞到好处,还白白葬送了数十万海族小妖!

虽然海眼之中妖怪多得是,死个几十万小妖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这对于他的威望可是很大的打击啊!

正当他恼火的时候,突然眉心一动,抬起手来,接住了一道从远方水中疾驰而来的明黄色光芒。那是一片小小的梅花花瓣。

“香独秀怎么突然传信过来?他不是驻守海眼,在炼制那支毒舌杖吗?”

他有点疑惑地将花瓣送到耳边,便听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金老大,你认识的那两个朋友不靠谱,很不靠谱啊!”

“刚才他们居然带着十几个炼罡修士来海眼,说是要占了这地方。为什么他们会觉得靠两个凝元修士和十几个炼罡修士就能占下海眼呢?们以为海眼就是眼睛那么块大的地方吗?金老大你再怎么想衬托自己,也不用拿这些智障朋友来现实显示自己的超群吧?你这手真心不高明啊!砍死他们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忍不住要给你发个消息。”

“金老大你以后交朋友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别再跟这种人来往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了,按照一般的观点,很多疾病都是从动物传染给人的……金老大,你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不能讳疾忌医啊!你要知dào

,如果真的是你传染给他们的,那整个海眼的智商都会被你拉低的!”

金霞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乌念好奇地看着他,“香独秀那家伙又在搞什么?”

“没什么!”金霞子铁青着脸,默默地将花瓣捏碎,心里把那两个当怂恿自己离开海眼的死鬼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长宁城,皇宫中,一片废墟。倒塌的法台压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大皇子和太子。大楚国好不容易选出来的两位皇位继承人,全都死在了朱权二人的袭击之下。

“这是天亡我大楚国吗?”因为气运衰弱的缘故,林麓山已经陷入了弥留,他双目无神,看着倒塌的法台,看着废嘘之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有气无力地叹道,“天命……果然是人力不能违背的吗?”

“其实也未必。”萧布衣刚想要劝他,但却又摇头。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熊洱也好,林麓山也罢,都已经奄奄一息。大楚国的国运更是因为继承人的死去而变得极度衰弱……不出意wài

的话,等他们俪断气的时候,大楚国国运也就完了。他们的这一番心血,终究还是一场空!

“我占卜的结果明明是有惊无险来着!为什么完全不对呢!”他忍不住又郁闷地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占卜结果和事实差距这么大的情况,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吴解缓缓落在他的身边,手上一团鲜艳的红光亮了起来,“这里还有气运。”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凑出一个仪式来了……”萧布衣有气无力地说,“就算勉强凑出来,我也已经没力qì

再主持仪式了。”

“何必那么麻烦呢?”吴解笑了,“我之前也跟你一样,觉得需yào

把文运转化成国运什么的……但刚才,我想通了

他走向剩下的几个皇子,手上的武运之光越发明亮。

“大楚国的情况,你们也是知dào

的;今天晚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话音有点冷,却带着一股自然而来的威势,令诸位皇子不由得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乖乖地听他说话。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楚国现在需yào

一位继承人,这必须从你们之中选出来。”

不等皇子们开口,他又冷冷地说:“我知dào

你们四个各有各的问题,但是,现在不是考lǜ

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手上的红色光球慢慢变得耀眼起来:“这是武运,是一位用三百年岁月和全部的人生守护大楚国的英雄,最后留下的东西。我知dào

你们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但我命令你们,不许用你们的怯弱,玷污他的理念!”

说着,他拿出了一盏古朴的青铜灯,那是当初丹枫真人制作出来,帮zhù

他凝练神火的。

随着真气流动,古灯变化了形状,犹如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在他的手上亭亭玉立。他将武运的光球放入莲花灯中,于是莲花灯刹那问便焕发出了惊人的光芒,这种光芒堂皇大气,仿佛可以照到人的心中,驱散所有的胆怯和懦弱,给予人们无尽的勇气。

“我现在需yào

一个男子汉,接替就要死去的天佑帝,继xù

肩负这个国家!”吴解大声说,“是男人的,就站出来,从我手上把这盏灯接过去!”

“国运在于天运,天运在于人心。大楚国的人心还没有衰败,就算没有国运了,也可以自己努力去延续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们四个里面,还有没有哪怕是一个男子汉!”

说着,他的目光犹如闪电一般,照向了四位皇子。

过了仿佛有上百年那么久的片刻,一个皇子站了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吴解面前,握住了那盏灯。

“熊家的男人还没有死绝!”他的声音有点发抖,但还算坚定。

吴解松开了手,让他把莲灯接过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莲灯被举起的那一刻,强dà

的紫气从天而降!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一章 地炎铜

“师父,云阳山的使者求见。”林孝的声音从静室外传来,“他们说,已经找到了地炎铜的矿脉。”

正在打坐凝练罡气的吴解闻言眉头一扬,面露喜色。

片刻之后,静室的石门打开,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顿时让静室外面院子里的草木都精神了几分。站在外面等候的林孝更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差点就下意识地开始修liàn

起来。

在红尘俗世之中,如此纯净的灵气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吴解的这座静室却是个异数,它采用了很多虽然听不明白但光看名字就很厉害的法术,不仅将周围十余里的地脉灵气集中了起来,更对灵气进行筛选和纯化,营造出了堪比青羊山那等洞天福地的上品灵脉。

吴解的朋友和弟子都常常借用这座静室修liàn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名门大派的深厚底蕴。然而只有吴解自己才知dào

,这静室的设计建造,压根就和青羊观没多大关系,纯粹是依靠天书世界的妙用!

过去的这几年,他利用天书世界能够将资源反复利用的优势,不断探索试制一些上古时代的高级阵法。这些阵法每一个都有偷天换日的奇效,放在如今之世,简直是超乎想象的至宝。

这不是因为上古时代的阵法技术比当代高明很多,而是随着这么多年的开发,一些珍稀的资源已经渐渐耗尽,修仙者们便采用种种替代手段,尤其是采用了一些“可持续发展”的手段,来建设新的修真界。

现在的修真界,在资源再生和利用效率方面远胜于上古,但却摈弃了很多已经失去实用价值的东西——这就像地球上的技术革mìng

一样,新事物取代旧事物未必是因为前者更好,或许只是因为后者已经不适合新时代罢了。

可吴解不同,因为天书世界可以创造一些原本已经绝迹的特殊资源,所以他能够重现一些上古时代的技术,制造出一些当代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情。

比方说,这个静室所采用的“上品微型灵脉”技术。

当代的修真界也能制造出这种上品灵脉,但那需yào

巨大的阵法,将数百里甚至上千里的地脉扭转,再将灵气完全封锁,才能够营造出来。比方说青羊山,就是被那样的阵法笼罩着,从而营造出适宜修liàn

的洞天福地。

而想要制造微型的上品灵脉,需yào

消耗名为“须弥石”的宝物,这种东西需yào

用佛法炼化地脉核心制成。可这个时代,哪个佛门高僧会去采取地脉核心?那是很容易引起大地震的!一不小心就要造下无边杀孽!

吴解在天书世界里面当然不用担心无边杀孽的问题,他反复试验了好几次,成功地制造出了一段地脉,然后从里面采得了地脉之心——当那颗土黄色的石头离开地脉的时候,剧烈的震动几乎将整个地脉完全摧毁,以至于他不得不动用天书世界主人的绝对管理权,才将震动到几乎崩溃的地脉护住。

可就是这样,那块原本郁郁葱葱的小山包也变成了一片荒漠。根据茉莉估计,至少需yào

五六个“炼罡”才能将其修复。

……三年前的那场恶战,让茉莉收获了无数的魂魄,天书世界核心灵木足足消化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将其完全分解。对于这份丰厚收获眉开眼笑的茉莉,从此便用一种诡异的数量单位来对源力进行计量。她的单位是:魂魄。具体地说,她用“个魂魄可以转化成的源力……”来作为计量单位,比方说一个通幽境界的魂魄大约可以转化成相当于吴解平时积累一个月的源力,那么就是一“通幽”;而“炼罡”自然也是类似的意思。

对于这种计量方式,吴解起初不以为然,但当杜馨则声称“从中感觉到了对于整个世界的恶意……”之后,他便恍然大悟,进而有一种“细思恐极”的惶恐感。

……原来在茉莉看来,这世上的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只是天书世界预备的资源!

这件事对吴解的触动很大,以至于他一直在反思。

究竟要怎么样的世界,才会营造出茉莉这种扭曲到了极点的世界观?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跟茉莉之间会爆fā

不可调和的激烈冲突?

“如果师傅您担心这个的话,等修成阳神之后把我炼化了就是。”当他忧心忡忡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时,茉莉满不在乎地说,“法宝是为主人服wù

的,对器灵不满yì

,那就炼化了重新制作呗。”

“你这什么态度啊!严肃点行不行!”

“我很严肃啊,我们那时候就是这样的。”茉莉一点都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把有资质但是不好控zhì

的弟子炼化成法宝的器灵,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既能够妥善运用他的能力,也可以在需yào

的时候随时炼化——仔细想想,如果师傅您转世的时候没有失去记忆的话,应该是有办法直接炼化我的吧。”

“啊?”

“嗯,按照您的风格,其实转世之后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把我炼化了。将我的元气完全吸收,可以一下子就跳过炼气、筑基、金丹、阴神、法相等多个境界,虽然不能直接成就阳神,却免去了修liàn

初期的种种艰难……”

“喂喂!你的想象也太危险了吧!”吴解不禁有些惶恐,“就算无上神君转世的时候没有失去记忆,也不会对自己仅有的忠心弟子下毒手吧!”

“能够派上用场的弟子才是好弟子啊。”茉莉很随意地耸耸肩,“对于师傅您来说,还有什么比尽快提升修为,跳过基础阶段更重yào

的事情呢?反正如果不是失去记忆的话,对于天书世界的运用,其实师傅您比我在行多了……”

“我的存zài

,大概就是两个作用。第一是当您不在的时候维持天书世界的运作,第二是当您转世归来之后作为应急储备使用……”说着,茉莉显得有些寂寥,“我猜,后一个作用其实才是最主要的。可惜计划跟不上变化……作为一份储备粮,我真是太失败了!”

吴解浑身发抖,怒眉倒竖,挥了挥手,一圈五彩的光芒将茉莉困了起来。

“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什么无上神君!”他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当初的时代了,你不要总抱着当年那些错误的想法!”

说完,他飞快地离开了天书世界,然后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湿透了衣衫。

刚才当茉莉说出“可以炼化她以提升修为……”的时候,吴解顿时感觉到了天书世界正在发生令他十分不安的变化,虽然被他强行将其中断,但仅仅是这刹那工夫,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变化的意义。

天书世界的持有者,的确可以将身为器灵的茉莉炼化,掠夺其元气提升修为,从而一下子就跳升到极高的境界!

要做到这件事,根本不知dào

任何的法力或者神通,只需yào

一个念头而已!

正如茉莉所猜想的那样,当初无上神君制造天书世界,点化茉莉成为这件无上至宝的器灵,根本就没有安好心!

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立kè

中止了天书世界的变化,只怕炼化过程已经开始了……

“究竟要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弄出这样的设计来?”

他手脚颤抖,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停止了战栗。但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极度的恐惧几乎让他的道心为之崩溃!

在这一刻,他仿佛越过了亿万年岁月的长河,与昔日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将万千世界一切仙凡都视为工具的无上神君面对面。

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残暴和冷酷,没有半分人情味,只有森然之意。

吴解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是无上神君本人转世的缘故,只怕仅仅在感受到那份森然之意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震散了心神,化为无知无识的行尸走肉!

无上神君这家伙,果然不愧是超乎想象的魔头,不愧是让天道为之震怒,降下灭世神雷来轰杀的极恶!

这次的事情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让他用了差不多小半年的时间才慢慢恢复。但也正是因为这次冲击的缘故,他的道心修为突飞猛进,进步之快,甚至让来定期查看他情况的韶光真人为之震惊。

“你究竟经lì

了什么事情啊?”韶光真人当时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呆滞”来形容,“这才几年不见,怎么你的道心就稳固到这个地步了?莫非你捡到了传说中的封神榜?还是某个佛门大德的舍利子?”

“那些是什么?我听说都没听说过。”

“封神榜传说是天道和人道相合而产生的至宝,只要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成为不死不灭的神祗,虽然从此要困于神职日日操劳,但毕竟是不死之身;舍利子是佛门大德毕升修为的结晶,只要吞下去并且炼化,就能获得那位大德的修为,摇身一变成为佛门高人。”韶光真人解释说,“你真的没捡到那些东西?”

“我的修为进步很大吗?”

“不……不是修为的缘故。只有捡到了那些东西,并且拒绝了天大的诱惑,从而坚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才会在短时间内得到这么巨大的进步。”韶光真人又问,“你真的没捡到那些东西?”

“如果我捡到它们的话,就算自己用不着,也会上缴师门的。”

“不!千万别!”韶光真人连连摇头,“那种东西你自己处理就好!千万别上缴!我可不觉得有多少人能够像你这样经受得住诱惑!”

他随即想通了什么,叹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提,你也不要再提了——唉!我的道心修为果然还是不够啊!一旦感觉到什么,就忍不住再三追问……难怪这些年一直停滞在还丹三转的境界!我和掌门师兄差不多同时成就还丹,可他都已经还丹五转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因为韶光真人的确一转头就强迫自己将这件事忘掉,而吴解也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关一年,以消化自己在道心方面的进步。

正如韶光真人所说,当吴解果duàn

地拒绝了那份巨大的诱惑,甚至直接向天书世界下达命令,封锁了这个近似于电脑系统后门的指令之后,他的道心修为有了极大的进步。虽然法力和真气并没有显著提升,可却觉得心灵更加通彻,犹如经过寒冬,脱掉了厚重的冬衣一般,整个灵魂都变得轻松起来。

“你知dào

吗,你的魂魄在发光。”在幽冥世界又一次遇到尹霜的时候,她很惊讶地说,“这种光芒,简直不像是炼罡修士,倒是跟本门的那些长老颇为相似呢!”

不过这些事情都只是插曲,对于现在的吴解来说,眼前最重yào

的大事,还是协助师门长辈,为拦截那颗即将到来的彗星做准bèi



这两年,九州界的旱灾越发严重。很多地方的土地已经完全干涸,干枯的土地只能捏出一把把沙灰,甚至连仙人掌都枯死了。

纵然正道仙人们努力地从极北冰原运送冰块来化作阵阵雨水,他们能够挽救的地区,相对于整个九州大地来说也显得微不足道。

如果不能拦截那颗彗星,化作泽被人间的及时雨,那么毫无疑问,九州世界将会展开超乎想象的残酷战争。各个国家、各个民族,将会为了争夺生存所需的水源,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用鲜血染红大地。

吴解他们绝对不想见到那种情况,所以他们这次的行动,就一定要成功!

为此,各大门派已经联手起来,为了被命名为“摘星”的行动做准bèi



吴解所负责的是收集一种叫“地炎铜精”的材料,这种材料能够和很多材料完美地融合,是制造阵法的核心基材之一。

地炎铜精,需yào

通过用南明离火炼化地炎铜得到。但地炎铜的产量并不高,各大门派的库存加起来,也不够炼制法阵所需。

所以各派略一讨论,就传令天下,让所有发xiàn

了地炎铜的修仙者们,都把自己的收获送到吴解这里来,以便生产足够的地炎铜精。

但即使如此,直到现在,所生产的地炎铜精,也只够炼制一套法阵。

像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当然不可能只准bèi

一套法阵,万一出了什么意wài

的话,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吗!无论如何,至少要准bèi

两套才行!

所以吴解一直希望得到更多的地炎铜,甚至于已经在考lǜ

使用天书世界直接制造。

他的这个想法,茉莉和杜馨全都反对,理由也很简单:怀璧其罪。

地炎铜可不是什么大路货,它是大地之中非常稀有的矿产,吴解如果拿出大批地炎铜来,要怎么才能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

当然,因为当务之急是完成摘星行动,所以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追究这件事。但等行动之后,必定会有人追问一一整个九州界那么多门派的库存,那么多修士都在寻找,结果只凑出一份材料,可吴解你一个人就能凑出另外一份……你的地炎铜究竟是哪里来的?

吴解当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至少拿不出一个可以合情合理说服大家的答案。所以他就会有麻烦,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行善也要量力而为。”杜馨平静地说,“不考lǜ

自己能力的话,大光明神教的覆灭,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她的话音很平静,但言下之意,却让吴解不由得叹息。

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做好事也是需yào

考lǜ

方法的,否则的话……好的想法和行为,并不一定就会带来好的结果啊!

所以他一直在苦苦期待,期待能够再有人发xiàn

地炎铜。

而今天,他等待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云阳山是一个很小的门派,掌门人罗云阳不过是个炼罡修士,门下六个弟子,境界最高的才不过百炼中期。但就是这么一个小门派,却意wài

地在本门山下那座小得可怜的灵脉深处,发xiàn

了一条地炎铜的矿脉。

而且经过初步探测,这条矿脉的储量实在有点惊人,甚至于超过了九州大地各门各派全部的库存!

当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无数的人为之欢呼雀跃,吴解也只是其中之一。欢呼之余,就是辛劳。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甚至连自身的修liàn

都停了下来,专心地炼化似乎怎么也用不完的地炎铜。

地炎铜是一种黄色之中微微带着少许红色的金属,经过南明离火的萃取,它会变成金红色——绝大部分是金色,红色的线条就像是细小的微血管一样,密密麻麻分布在金属之中。

这种红色的线条便是它亲和力的来源,能够极好地跟各种材料融合,成为近乎完美的法阵基材。

吴解足足忙了两个月,才把堆积如山的地炎铜炼制成不足一丈见方的地炎铜精。而这个时候,那座原本还算雄伟的云阳山,已经因为过度采挖的缘故而塌陷,成为了历史遗迹

失去山门的罗云阳等人并没有无家可归,至少有好几个门派都向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包括青羊观在内,正道各派都表示愿意为他们建设一处合适的山门,并且在未来的千年之中给他们提供保护,让他们可以放心地发展。

仙人的世界,也一样是有功必赏的。

不过这些跟吴解的关系都不大了,当终于炼化完了所有的地炎铜之后,累得精疲力竭的他倒头就睡,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章 炼化云钢石

身为当今世上唯一掌握了南明离火的高手,吴解注定了劳碌命。当他刚刚从炼化海量地炎铜的疲惫之中恢复过来,另一件大任务又压了下来。

“喏,就是这些。”陶土拿出一个坚固的法器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深褐色的皮袋。

乍看上去很普通的皮袋,如果不是流动着法力光华的话,它们就和寻常旅人所用的袋子没什么分别。

这东西叫储物袋,是一种临时的储物法器。优点在于制造方便而且容量很大,缺点在于生效的时间太短——大多数的储物法器都能够正常使用几百年,差一点的至少也能用个上百年,但储物袋一般只能用三五年而已。

这是因为材质的差距,储物袋用的材料是很低级的妖兽皮,这种材料本身存zài

不稳定性,物性的纯度相当差。所以一旦时间久了,驳杂的物性就会使得构成储物法阵的法力凌乱分散,最终失去作用。

到那个时候,储物袋内部的空间就会直接崩溃,所有储藏在里面的东西都会掉出来——当然,一般都是碎屑,因为很少有东西可以承shòu空间崩溃时候产生的可怕破坏力。

在这个盒子里面,一个又一个叠放着许多储物袋,略微数一数就知dào

,一共有十个。

吴解顺手拿起了一个解开袋口,神识往里面略微一扫,顿时变了脸色。

他看到了一堆青灰色的石头,每一块都二尺见方,层层叠叠,堆得比一间屋子更加巨大。

犹豫了一下,他又拿起了另外一个储物袋,里面的东西和这个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多?”

看脸上的表情就知dào

,陶土分明是想要笑的。但他也知dào

这时候笑的话,很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幸灾乐祸这种事情,做做无妨,当面表现出来,就实在不够厚道了。所以他终究忍住了笑容,向吴解详细说明起来。

那种青灰色的时候叫云钢石,这种石头产于九天罡风之上,前身是陨落的星辰。但凡有星辰陨落,往往会在罡风之中破碎。而其中某些特别坚固的成分,就连罡风都无法将其损坏。其中一些碎块本身的质地特殊,和九州大地气脉相激,浮在空中不会落下,就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

这种碎片往往会凝聚起来,形成一座座在罡风之中浮游的大山。如果有修士从地面出发,透过一些特殊的节点冲出罡风层,那么这些浮游的大山就是天然的落脚点,可以让他们在中途休息。

然而天外陨星不断增加,这些浮游的碎片也在不断增加。为了防止它们增加得太多,造成不必要的危险,一些将山门建在罡风层中的门派就会定期对其进行清理。清理出的碎片聚集起来,用真火淬炼一番,就形成了云钢石。

云钢石又轻又坚固,而且还具有和九州大地相排斥的奇异天性,所以是制造浮空建筑的最佳材料。而陶土带来的这些,就是青羊观这些年来收集的库存。

“师门的意思,是让我用南明离火淬炼它们,净化物性,以制造前往罡风大气之外的浮空法台?”吴解闻言微微点头,大致猜到了几分。

“没错,各派长老们经过讨论,决定制造三十六个浮空法台,让前往罡风圈外的修士们在中途有落脚休息的地方。”陶土转述着师长们的命令,“只是要制造那样的浮空法台,云钢石本身的强度就显得不够了,而且它们本身也不是很适合镌刻法阵……”

吴解笑了笑,取出了一块云钢石。

这石头在储物袋里面看起来是很厚重的一块,但拿在手上却显得极轻。而且还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正在上面滋生,就像是磁石的同性相斥一般,隐约与脚下的大地排斥,似乎想要朝着天空飞去。

吴解以真气束缚住它,也不需yào

额外运功,只是眼中火光一闪,手上便腾起了无色无形,几乎看不清的火苗。

这边是南明离火,天地间最奇妙的火焰之一。它温度不高、烈度不强,几乎烧不坏任何东西。却有造化之能,可以激发各种物质隐藏的潜力,无论在炼丹炼器之中都能发挥出强dà

的效能。

古往今来,修士们想要获得南明离火,只能在炼炉中不断制造各种各样的火焰,让它们互相吞噬融合,以凝结出离火之精。再以离火之精为载体,以无穷法力为媒个引出神妙莫测的造化之力。造化之力会很自然地与离火之精融合,就形成了南明离火。

南明离火来得很不容易,离火之精的制造成本极大,而造化之力是否出现,更是纯粹只能碰运气。所以各个门派一旦制造出南明离火,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就将其用完——想要淬炼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不过,对于吴解来说,南明离火并不难获得。他可以用火部正法凝练离火之精,再用天书世界分解各种东西以萃取造化之力,理论上要制造多少都没问题。

这件事情是青羊观的秘密,虽然门派之中知dào

此事的人不少,但却没有谁会泄露出去。

怀璧其罪和能者多劳的道理,在修仙者的世界也一样。若是天下各派知dào

吴解有如此神异的本事,就算不来找他的麻烦,光是上门求助的人,就会把青羊山的山门给踩平了!

别的不说,光是本门急需以南明离火纯化的材料,就让吴解当初每日每夜地忙了好几个月。

从那之后,本门师长们并未再次烦劳过他。按照掌门真人的说法,这——缘一会。当初吴解炼成南明离火,是一次缘法,可既然当时积压的材料已经处理完了,那次的缘法就尽了。大家应该有知足之心,不可再有事没事来烦劳他。

但这次摘星行动事关重大,准bèi

得充足一些,成功的可能就大一分。而若是可以成功,将会是泽被苍生的无上善举。所以掌门真人便颁下命令,让吴解暂时放下手头的其它事情,专心炼化材料。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青羊观开启了祖师留下的秘藏,其中有一尊储存了大量南明离火的法宝,这次为了天下苍生,青羊观不惜将这些珍贵无比的南明离火消耗殆尽……

嗯,不管别人信不信,总之就是这个说法!

至于一件法宝怎么可能储存这么多的南明离火——青羊观好歹是当年神山五子之一的道统,有些神异之处,何足为奇!君不见白帝阁整个门派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吗!同为神山五子的道统,他们可以高端大气上档次,为什么青羊观不能低调奢华有内涵?

吴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催动南明离火,将那块云钢石不断炼化。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二尺见方的云钢石便被炼成了一块薄薄的石板。

这个时候,原本青灰色的云钢石已经变得晶莹透明,犹如上等的白玉一般。上面一层一层的花纹就像流动的云雾,展现出天然的雅致韵味。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石板内部有奇异的光泽正在缓缓变化,让人心驰神迷,美不胜收。

“咦?!真想不到那块灰不溜秋的石头竟然能炼化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来!”虽然亲眼目睹了整个炼化过程,陶土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他从吴解手上接过那块薄薄的石板,却因为估计不足,差点被它脱手飞去——这石板乍看上去似乎沉甸甸的,但实jì

上却在和大地激烈地排斥,要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只怕此刻已经直接飞了出去,直上重霄去也!

陶土抓牢了那块石板,便仔细地研究起来。

越是研究,他越是惊讶,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石板虽然很薄,却坚固得超乎想象,就算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也已经堪比很多防御法器;而它所蕴含的飞天之力,则可以衍生出许多巧妙的用途。更神奇的是,他能够感觉到石板之中光泽流动的韵律很特殊,似乎和天地间的某些规律暗暗相合,如果可以仔细参悟一番的话,没准还能对于修行有所裨益!

陶土修为不高,修道近四十年,才刚刚踏入通幽境界。但他擅长炼器,对于物性的理解和运用,不仅在青羊观二十七代弟子之中首屈一指,就算很多长辈都望尘莫及。

这块以云钢石炼化而成的石板,在他眼中无异于一个天然的宝藏,可以挖掘出无尽的潜力!

“哎呀……我现在觉得,拿这东西来炼制什么浮空法台,真是暴殄天物啊!”他忍不住叹道,“这种好东西,应该用来炼制法器或者别的什么。那个什么‘浮空法台’说白了就是几块踏脚板,不值得用这么好的材料来做!”

“掌门真人这么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正在炼化第二块云钢石的吴解淡淡地说,“如果你实在觉得很浪费,可以带着这块石板回去禀报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说法。”

陶土点了点头,收起石板,转身便驾起青色遁光离去。这道遁光颜色晦暗而不明亮,但速度却是奇快,远远超出了通幽境界的水平,简直堪比炼罡修士腾云驾雾的速度。

他所修liàn

的青木长生诀,核心思路就是“保全性命”所以虽然在修为进步方面相当地缓慢,但在延年益寿和趋吉避凶方面却有非同寻常的优势,得失之间究竟如何,倒也很难说。

能够被青羊观收入藏第一层的无上功法,哪一个不是神妙绝伦!

吴解看着陶土转眼间远去,为他的遁术之快而赞叹了一番,便开始专心炼化。

他不知dào

三十六座浮空法台需yào

使用多少材料,但想来应该多多益善。就算数目太多用不完,这种经过南明离火纯化、激活了种种妙用的石板,也是极好的材料。

按照许多仙门高人的反复推算确定,距离那颗彗星掠过天空,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它比最初算出来的时间要迟到了很多,但再怎么迟到,终究是要来的。

在那之前,如果能够准bèi

得更充分一些的话,就算最终没有成功,他也可以问心无愧。

人生在世,或许不能事事如意,但至少应该求一个问心无愧!

几年前大楚国的那场风波,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

一番恶战,无数海妖浮尸沧海,足足过了大半个月,长宁城外的海面上还能不时看到海妖们的尸骸。而被海浪打到海滩上的残骸,更是让许多闻风而来的修士们得了无数的好处。

这些小妖们的尸体,在吴解、林野这种炼罡飞仙看来不值一提,但对于那些入道层次的修士来说却颇有价值。尤其对于一些才踏入修道之路不久的修士更是非同寻常的滋补圣品——前提是,要小心别被毒死。

吴解他们并没有阻拦这些入道修士们的寻宝之旅,只是提醒他们:这次的大机缘大造化,其实来自于大楚国。他们就欠了大楚国的人情,日后有机会的话,要记得偿还。

吴解对大楚国如此尽心,让林野有些费解。在这次战斗中找到了突pò

凝元的契机,正打算找个地方闭关的朱闻无dí

则将他嗤之为“婆婆妈妈不干不脆……”。但他们都不知dào

,吴解这么做,其实只是在替那位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的老人,完成一份未了的心愿。

这次有这么多修士欠了大楚国的人情,就算其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知恩图报,也是一个颇为惊人的数量。有这些神通广大的人物在暗中相助,大楚国未来几十年应该可以过得比较太平才是。

保佑大楚国太平安宁,这即是忌前辈的遗愿,也是林麓山和天佑帝的遗愿。

在那个惊涛骇浪的夜晚,大楚国最重yào

的三位人物——逝去。守护国家的老剑士、支撑国家的重臣,还有管理国家的帝王。

和去得了无痕迹的忌前辈不同,林麓山与天佑帝的葬礼规模极大。按照天佑帝的遗诏,他的陵墓分为三个部分,南边的主陵属于他和早已去世的皇后,东北边的副陵属于宰相林麓山,西北边的副陵则空着,似乎是为了纪念什么人。

有人猜测,这是留给那天夜里死于倒塌的法台之下的两位皇子的,后来也的确如此布置。但只有吴解知dào

,天佑帝最初的设计,其实是要将那一处副陵留给忌前辈。

这三人一文一武一帝王,支撑着大楚国度过了一段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内里十分艰难的岁月。天佑帝在设计自己陵墓的时候,想必是很有感触的。

只是他大概没有想到,他们三个人会在同一个晚上接连去世……

因为仪式失败造成的伤害,林麓山和天佑帝虽然被救了出来,也已经身负重伤,连遗言都没留下就去世了。继位的新帝以极为严肃和尊重的态度对待已故的宰相大人,甚至于在送林麓山的棺木进陵之时执弟子之礼,与林孝一左一右扶棺而行,令他极尽哀荣。

但即便如此,士林之中对于林麓山也依然很缺乏好评。

究其原因,自然是林麓山所宣扬的新文学,大大妨碍了他们,令他们在深觉羞辱的同时,更感觉到了重重的危机感。

如果文学不掌握在士人们的手上,那他们就失去了天然的骄傲,更失去了高高在上的重yào

凭借。这对于大楚国、对于整个天下大概是好事,但对于文人们却绝对是坏事。

所以即便有皇帝陛下的尊崇,士林间也不断传出对林麓山的批评,其中某些狂妄无礼之徒,说得极为难听,让吴解忍不住火冒三丈,想要去动手揍人。

然而他没有动手,因为有人行动得比他更快。

当林孝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这位性格有些偏激的青年连夜出发,一个晚上就杀了六个小有名气的文人。

“言语无礼辱及父母,乃是不共戴天之仇!林某虽然出世求仙,却不敢与如此深仇大恨之人并立于天下!”数日之后,他的一段话传遍了九州,“我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但却绝不会放过那些侮辱我父亲的人!想要嘴上占便宜的,日后被一道剑光摘了人头的时候,也请不要有什么怨言!”

这话说得极为凶恶,而他的行为则已经证明了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原本几乎沸沸扬扬的批评之词便迅速平息了下去,各地的文人们纵然心中颇有怨言,也不敢再胡言乱语。

“我是半妖之身,只要不在求道之路上陨落,活个两三千年应该没问题。”当吴解询问的时候,林孝回答,“两三千年之后,父亲的理论应该已经通行于天下,到时候再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看着自己资质最高的弟子身上腾起的那层因果血光,又想到陨落在那一战中,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的二徒弟,吴解不由得暗暗叹息……

数日之后,陶土返回,带来了掌门真人的口谕。

“就这么办吧,虽然的确有点浪费,但我们青羊观一向低调,偶尔奢侈一次,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得到了这个命令,吴解便火力全开,加快了炼化云钢石的进度。

距离摘星行动已经不远,现在要抓紧时间!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章 前路

从夏到冬,吴解一直都在忙着炼化各种材料。

每次他将一种材料炼化完了,就会有新的任务分派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些任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对某种特殊的材料进行炼化。但同样的炼化也是有区别的,各种材料的性质天差地别,对它们进行炼化的时候,不仅依靠南明离火的神妙天性,吴解本人也要聚精会神,充分揣摩掌握原料的性质和炼化之后的需求,才能尽可能炼化出合用的东西来。

这个过程是很艰苦的,费时费力倒在其次,最重yào

的是枯燥无味。

某一种材料,第一次炼化的时候是在摸索,第十次炼化的时候是在提升,第一百次炼化的时候是在精益求精,但等到第一千次炼化,就只是简单的机械式重复了。

而这种机械式的重复,便是他这段时间主要在做的事情。

武林中有一句谚语“将普通的招数练上十万次也能练成厉害的绝招……”然而这话对于仙人是不成立的。仙人们拥有超越凡人成百上千倍的魂魄和心力,所以就算是再怎么复杂的技术,他们也只需yào

略微练习一下就能掌握。妨碍他们进步的,往往是一些硬性的指标——比方说功法本身是否合适?修为境界是否达到?真气和法力是否充足?

吴解的修为目前还只是炼罡中期,但他魂魄和心力的积累已经远远超出了炼罡中期的层次。灵霄火部正法不愧是天界斗神的绝学,吴解每一次战斗都会有所积累,虽然真气和法力的积累不明显,但道心的淬炼、心力的成长、魂魄的加固……这些都远远超过了正常的水准,让师门长辈们不禁为之感叹。

曾经和太虚祖师并肩作战的长孙长老就感叹过:“每一次战斗之后,你的境界就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这样下去,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跨越几千年的岁月,后来居上超过我了……”

吴解这段时间炼化的材料里面,最复杂的是一种名叫“月狼眼”的东西,是一种叫“月狼”的妖兽的眼睛。这种材料很稀有,因为只有自然死亡的月狼,眼珠才能够成长为这种材料,而作为妖兽,月狼的寿命颇长……落日派积攒了好几千年,也才积攒了百来颗。

如果不是因为大草原已经干旱得连寻常妖兽都活不下去了,落日派是绝对舍不得把数千年的积累都拿出来的——要知dào

,月狼可是草原之民所崇拜的“神兽”月狼眼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炼器的材料,更是重yào

的纪念品!

因为太过珍惜这些月狼眼,所以落日派派出了一位凝元长老,来到安丰县城坐镇,负责保证吴解炼化月狼眼期间,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那位兼职某个大部落酋长的落日派长老瞪着牛眼,将吴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叹了口气,满脸心疼地将装着月狼眼的玉盒交给他。

“总觉得把这些宝物交给一个炼罡小辈来提纯,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情……”他嘟嚷着,摇头叹气,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在吴解的院子门口竖了块“闲人免进”的牌子,然后便坐在牌子下面充当看门的保镖,一坐就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面,吴解将百来颗月狼眼一颗颗细心地炼化完毕。这种材料既精细又柔弱,别说用力大了,就连吹上一口气,都可能会令其中纯净的月之力被污染。吴解炼化的过程相当辛苦,即使他再怎么谨慎小心,一开始也接连炼废了三颗。

但是,从第四颗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失手过。

事实上经过前三次失败,他已经完完全全掌握了这种材料的物性,大概在第五次炼化的时候,就已经把整个流程完全整理出来。等到第八次炼化的时候,他还对流程进行了优化,优化的流程能够让炼化的质量更好,炼化出的月狼眼效用更为强dà

和奇妙。

经过了他的炼化,原本只是一颗眼珠的月狼眼变成了大小跟一截尾指差不多的椭圆形珠子,这颗珠子的颜色黄而微白,犹如夜空中的满月一般。

它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乍看上去好像只是寻常的琉璃珠。但如果用神识探查,就会发xiàn

其中蕴含着纯净的月之力,那份月之力形成了奇妙的天然循环,一点都不会外泄。

事实上月狼眼可以炼化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现在这种处理方法,最适合它将要承担的任务。

这些被炼化出的奇异宝珠,将会成为在九霄天外接应月华的法阵核心。它们本身的力量一点也不会被消耗,法阵需yào

的,只是它们和月华之间的感应。

为了让这种感应被强化到极点,吴解抹去了月狼眼的其它所有灵效,只保留了这唯一的一种。但正因为其功效单一纯粹,便将这种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将它拿在手上的时候,就算是大白天,也能感觉到月华之力从遥远的天外落下,和手上琉璃一般的珠子呼应。如果是晚上的话,只需稍稍运转真气,就能收拢到惊人的月华之力,让整个人都笼罩在微白的月华之中,简直就像是传说中来自月宫的仙人一般!

那位酋长一开始对于吴解颇为不屑,但当他见到第一枚真zhèng

完成的月狼眼时,他就改变了态度。

“草原虽大,却从没有人能够将月狼眼处理得如此巧妙!九州大地果然英雄辈出,我们望尘莫及啊!”

他如此感叹着,整个人似乎都老了许多。

即使是最精密的月狼眼,吴解也只用了不到二十次,就彻底完善了整个炼制手法,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提升或者优化的可能,剩下来的只是单纯的重复罢了。

这种重复,和他这段时间所做的其它炼化,没有任何分别。

但枯燥而单调的重复炼制并非毫无意义,它不仅为摘星行动的准bèi

工作提供了许多预料以上的珍贵材料,使得整个行动的成功率大大提升,也让吴解的心灵得到了一次沉淀,一次磨练。

修liàn

数十年来,他虽然常常闭关苦修,但修liàn

是逐渐积累的过程,而且修liàn

的同时,也会伴随新法术的练成、法器的炼制等等,所以从不会有枯燥之感。

但这一次,他经lì

的就是彻彻底底的枯燥。这种枯燥充分磨练了他的心志,让他精神状态变得更加沉稳。

当他刚开始炼化材料的时候,他的身上充满了大战带来的锐气,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随时准bèi

和任何敌人大战一场。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和沉淀之后,他的气质就变得深沉和内敛起来。在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的非凡,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在街上随处可见。

此刻的他如果走到人群里面的话,就算是富有阅历的老江湖,也无法将他和那些寻常行人分辨出来。

“磨去繁华,返璞归真。”瑞龄长老来取一批请他提纯的药材时,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赞道,“能够领悟到如此境界,你在心性上已经达到了凝元层次。接下来需yào

的就只是积累法力,将罡气培养到极致而已。”

吴解笑了笑,微微欠身以示礼貌:“弟子能够有所成长,都是师门的栽培。”

“哈哈,不用这么客气!你积极上进,那是你自己的功劳。师门可以帮你设计一些针对性的修liàn

项目,却不能真的代替你修liàn

——要是靠栽培就能栽培出你这样的人才来,本门早该有成百上千个还丹祖师了!”

说着,这位随和的长辈就笑了:“要是真的有那么多还丹高手,我们呼啦啦涌出去,直接就把天上那颗彗星拽下来算了,何必这么麻烦!”

吴解也笑了,他知dào

瑞龄真人是在开玩笑——整个九州大地,所有门派明面上的还丹祖师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五十位。就算把各个门派的家底子都掏空了,只怕也凑不出上百位还丹祖师。

瑞龄真人还丹三转,在青羊观二十四代弟子里面,大约可以排在前五。而整个青羊观,一共有十六位还丹祖师——这还没有把镇守星辰殿的两位算进去。

就吴解所知,九州界还丹祖师最多的,大概便是本门。然后是白莲堂,修为相当于还丹境界的高僧约有十二三人;白帝阁紧随其后,大约有十位还丹祖师。

除去这三大派之外,其余的门派还丹祖师最多的就是玄门魁首的万寿山,应该有六到七位,接下来瞰天宗和神刀堂都有五位;再接下来就轮到了以通天派为代表的那些有两位还丹祖师的门派,以及只有一位还丹祖师的门派。

当然,九州界之中绝大部分的门派是没有还丹祖师的。比方说几年前莫名其妙就高手死绝,只剩下一群入道弟子的老君观,他们就只有两位凝元境界的太上长老,其余的包括掌门真人在内,都只是炼罡境界而已。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时了……

修士要进步,一方面需yào

本身足够努力,另一方面需yào

上乘的功法,最后还需yào

一定的机缘。

机缘表现在各个方面,其中最显著的就是道心。

就算是号称盖世奇才的太虚祖师和弃剑徒,也不是生下来就道心坚固通彻的,他们同样需yào

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成长。这个成长的过程往往会伴随着很多的艰难困苦,伴随着许许多多的磨难。

这些磨难,有的针对身体,有的针对心灵。熬不过去的人,要么身死道消,要么走上邪路。只有能够熬过一次次的磨难,才能淬炼出坚固稳定、通彻清明的道心,从而在纷乱的思绪之中明晰本心,最终得以成就还丹。

想要经lì

种种磨难而不陨落,各种各样的帮zhù

是一个方面,本身的感悟是一个方面,神mì

莫测的运气也是一个方面。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便被称之为机缘。

师门可以提供部分机缘,然而归根究底,机缘的核心还是在于自己!

所以古往今来,从没有人能够仅仅依靠外来的帮zhù

成就还丹。每一位成就还丹的祖师,都是心志坚定、心思清明的人物。无论他们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在做人方面都有着令人敬佩和仰望之处。

吴解当然也是想要明了本心成就还丹的,所以他很感谢师门给自己提供的这些磨练,将其视为机缘的一部分。

“哪有那么复杂啊!”茉莉很不屑地说,“当年我们培养弟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多关窍!”

“我一直有所怀疑……”吴解说,“按照你的说法,当年你们是把大批有资质的年轻人聚集起来,然后统一进行残酷的培养。在培养的过程中,绝大多数的修士死去,大概十万个人里面才能成就一个金丹,对吧?”

“是啊,我觉得效率挺高的……”

“但我就奇怪了,按照你们那种培养方法,弟子们真的能够道心坚固,最后明了本心,成就还丹吗?更不要说他们还得一步一步从还丹一转走到九转,最后成就金丹……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这个……低级弟子具体怎么培养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茉莉有些尴尬地笑了,“但按照我的印象,我们那个时代的修liàn

者,似乎并不考lǜ

什么明了本心的问题。”

“啊?”这次发问的却是杜馨,她的语气很罕见地上扬了一下,表现出了内心的惊讶,“不明了本心,如何成就还丹?又如何能够还丹九转直至金丹大成?”

“我们那个时候嘛……大致上就是不断积累,不断消耗资源,然后一点点成长。从炼气到筑基,从筑基到金丹,从金丹到阴神、法相、天人、道果……反正就是积累呗。”茉莉有些语焉不详,看来她对于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只要积累就行?”

“是啊,只要积累就行。”

“那……遇到瓶颈的时候怎么办呢?”杜馨问,“凝元境界达到巅峰的时候,世间法已经到了尽头,唯有认识本心,才能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由此衍生出‘超出此世之法”为自己打开通往天阙的门户。如果不能认识本心的话……该怎么突pò

这个瓶颈呢?”

“吃药呗!”茉莉笑了,“从凡人到炼气,有元气丹;从炼气到筑基,有筑基丹;从筑基到金丹,有结金丹……反正到了瓶颈的时候就吃药,一颗药不够就吃两颗三颗……只要吃得足够多,总是能突pò

的!”

“这是外丹之道吗?”作为专业人士,杜馨露出了少许沉思之色,“但……就算是外丹之道,外丹可以提供的也只是道行和法力,心灵的修为同样要依靠自身啊……”

“时代不同了嘛。我们那时候还没有人道,也没有什么道祖呢!”茉莉满不在乎地说,“每个时代都是不同的,太古时代,人族的修士都是把自己当成妖怪在修liàn

,修liàn

到最后便会化成犹如洪荒大妖的强悍存zài

,其名为祖神。可在我们的时代,继xù

祖神之路的修士已经极少了……如果有一个太古祖神活到我们那个时代,当他和我们那个时代的修士交流探讨的时候,彼此大概都会觉得很纳闷吧。”

杜馨还在沉思,吴解却不由得微微点头。

茉莉虽然平时很不靠谱,但毕竟是跟随无上神君修liàn

过的,耳濡目染之下,眼界的确很高。

当他和杜馨还在思考两个时代的功法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有几乎南辕北辙的差别时,茉莉却已经很自然地跳过了这种差别。

在她看来,这是时代的差距,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只不过每个时代都有适合自己的修liàn

方法而已。

茉莉的时代,祖神之路已经基本断绝;而到了现在这个时代,茉莉那个时候的道路也已经无人问津。

这就是时代的更替。当站在亿万年岁月的高度看去的时候,别说是区区一个修士,就算整个修真世界,都只是一幅幅正在不断翻转的画卷而已!

修士们的修liàn

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超脱于时间和生死从岁月的河流之中走出来,从画卷里面的芸芸众生,变为画卷外悠然的旁观者吗!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心中微微一震,只觉得仿佛推开了一扇大门,思绪顿时清晰了很多。

虽然这种奇妙的清晰状态只存zài

了很短的时间,可就是这很短的时间,便让他对于自己所修liàn

的灵霄火部正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套功法,是不完整的!灵霄火部正法的全部内容,讲的都是怎么提升自己的修为,怎么和敌人战斗,怎么通过战斗磨砺,然后进一步地提升——它犹如一本战斗的大百科,通篇都是跟战斗有关的内容。

至于怎么磨砺道心的问题,火部正法里面几乎完全没有提及。大概对于那些天界斗神来说,能够经lì

无数战斗而不迷茫的人,自然会有坚固通彻的道心,根本不需yào

额外的针对性修liàn



这和青羊观的太上九转丹经截然不同,九转丹经与太上天真论紧密相连,一方面以命运为炉火,以际遇为炉鼎,将自身为丹药,反复炼制;另一方面通过不断剖析心灵,不断摈除杂念,使得道心不断进步。

两者相辅相成,才是完整的太上九转丹经。

吴解不知dào

两条道路哪条更好,但他可以很有把握地说,相比太上九转丹经的不断剖析自省之路,他的确是更加喜欢灵霄火部正法的战斗之路。

真zhèng

的强者,终究是要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

第十二卷摘星 第四章 神相、魔门

“时间,对于我辈修道者来说,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萧布衣虽然坐在吴解触手可及之处,但他的眼神却迷离悠远,仿佛人的躯壳在这里,魂魄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带着一种异样的韵律,似乎是从天外传来一般。

他明明在说话,可一种宁静之意却在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整个厅堂都显得静谧起来。看着他的样子,吴解不禁暗暗叹息。布衣神相一脉的功法虽然精绝神妙,却终究不是长生大道。平素身体状态很好的时候看不出来,可一旦受了某些要紧的伤,这种缺点就会展露无遗。

帮zhù

大楚国延续国运的仪式,已经是三年多之前的事情了。但这三年来,萧布衣虽然一直深入简出,专心养伤,伤势却依然在不可逆转地慢慢恶化。

他的伤势很奇特,既不在肉体上,也不在魂魄上,而是在“命运”上。

从身体上来说,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甚至于还充分消化吸收了吴解用神圣之泉泉水为他炼制的伤药,使得修为再进一步,完全巩固了炼罡飞仙的境界。

从魂魄上来说,他的神念不断增强,证明魂魄也处于蓬勃上升的状态。

但他的情况很糟糕,谁都看得出来。

最初的时候,他只有在伤势发作之际,才会给人这种悠远的感觉;但随着他身体的伤势渐渐痊愈,这种悠远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渐渐地加剧。

大概在伤势恢复到七八成的时候,这种悠远感就出现在了修liàn

之际;又过了大半年,只要他将法力提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悠远感;再过差不多三个月,他只要运用真气法力,就会让这种悠远感出现;等到一年前,甚至已经到了哪怕丝毫不动真气,犹如凡人一般生活,都会不时出现悠远感的地步。

这种悠远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萧布衣不清楚,吴解也不清楚,甚至于连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和杜馨都不清楚。

茉莉的时代,修士们对于“命运”的研究并不深入。或者说,无上神君这一支的修士们,并不去研究命运,因为他们坚信世上的一切都在于人力,只要自己好好把握,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既定的命运。

而杜馨出身的大光明神教,则认为命运是“圣父”所持的权柄,作为被圣父创造的生灵,不该窥探这种权柄,所以也同样不研究这个。

吴解也曾询问过师门的长辈,但就算是已经成就还丹的韶光真人和瑞龄真人,对于萧布衣的情况也十分茫然——在他们数百年的人生之中,从未见过这样奇妙诡异的伤势。

唯一对萧布衣伤势有所帮zhù

的就是苏霖,这位千年老妖虽然修为不高,可眼界着实了得。当年布衣神相一脉的祖师李布衣活着的时候,苏霖就曾有幸见过这位前辈,还得到过他的提点——正是因为有了李布衣的提点,苏霖才能在他死后寻找到他留下的功法传承,成为布衣神相一脉的继承人之一o

“这种伤势……当年李布衣身上也曾经出现过。”苏霖说,“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就是这种恍恍惚惚迷迷离离的样子,而且情况比萧师弟更严重,甚至于让人感觉到他马上就要消失一般。”

“后来怎么样了?”吴解急忙追问。

苏霖摇了摇头——当时李布衣自觉情况不妙,行踪很是诡秘,就算他的老朋友们都不清楚他在做什么。苏霖只不过是个偶然得到了他几句指点的先天境界小树精,哪有可能知dào

他的详细情况!

好在这世上长寿者甚多,苏霖不知dào

,并不代表别人也不知dào



通天派掌门人老榕公和太上长老松柏生,都是年纪超过万岁的超级老妖。尤其老榕公,修为既高、人缘也好,当初是李布衣的好友之一,对他的情况颇为了解。

苏霖向他请教的时候,这位老前辈摸着白如霜雪的长须沉思许久,然后总算是从记忆的深处将那些事情找了出来。

当他说出答案的时候,苏霖为之愕然;而当苏霖将这个答案告sù

萧布衣和吴解的时候,二人的反应也是一样。

李布衣当年得到的是一卷天书的残页,残缺的程度十分严重,几乎已经十不存一。他才华过人,居然将散修之中流行的低级功法和天书残页的记叙融合起来,创造了一门专精命运神通的奇妙功法,也算是独树一帜。

但李布衣的根基毕竟太过浅薄,他的功法到了炼罡阶段就已经是极限,再往上已经无路可走。

命运之路,不进则退。不能继xù

进步的话,长期窥探和改变命运所积累的业报就会慢慢发动,令修士渐渐地被命运排斥,本身运势不断消磨,最后运势消磨殆尽,自然衰败而亡。

萧布衣此刻的情况,其实就是伤势引动了业报。虽然他不像李布衣那样仗着神通游戏人间,积累了大量的业报,但终究也积累了许多,现在就——发动了。

“原来如此……”萧布衣闻言,轻轻一叹,“就我所知,当年李祖师突pò

了炼罡境界的极限。他死的时候,已经是凝元修士——不知dào

他是用什么方法突pò

的?”

“双修。”

当时吴解和萧布衣的表情,就和苏霖听到老榕公说出这话时候,一模一样。

李布衣对于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可他实在想不到更进一步的功法了。没有更进一步的功法,就算靠吞服丹药之类手段将修为提升到炼罡境界的极致,也没办法突pò

瓶颈踏入凝元之境,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他一边疯狂搜集丹药提升修为,一边在日日苦思解决之法,最终真的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找一个运势强dà

的女子双修,借助妻子的运势将自己的命运镇住,然后等妻子的运势达到极点的时候,他就有可能借势突pò

自己固有的命运,进而冲破修为上的瓶颈。

这办法简直荒唐,却是他唯一的选择。于是他找了好几年,最后选择了当时大梁国的一位公主作为双修的对象。

那位公主气运不凡,乃是顺应天命,将要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的大人物。李布衣隐藏在妻子背后,不断出谋划策,帮zhù

妻子在宫廷斗争之中步步前进,最终顺利成就了一代女皇。

当妻子登基之时,那份澎湃而来的运势果然冲破了命运对李布衣的束缚,也让他借助这个机会突pò

瓶颈,踏入了凝元之境。

可惜的是当他踏入凝元境界之后,便再也找不到更进一步的办法。最终一直到死都只是凝元初期的修为,没有能够有半分进步。

“就算我也学李祖师的办法,当今天下也没有哪个国家有女子称帝的迹象啊。”萧布衣皱眉说道,“这办法不可行。”

“但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苏霖劝道,“我反正无所谓。身为植物,我有化为种子重开道途的办法。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却能够躲过命数之灾。但你可是人类,除非转世重来,否则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萧道友尚未成就还丹,转世重来之后,纵然再次踏入道途有所成就,也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吴解长叹一声,“李前辈的办法不能用,苏道友的办法用不了,这该如何是好!”

萧布衣沉思许久,最终淡淡一笑。

“无所谓,一切随缘吧。”

不等吴解和苏霖劝说,他便站了起来,飘然而去。

从那之后,他的确是“随缘”了。

他不再修liàn

,反而提着长幡,犹如寻常相士一般在人间游荡,过着和很多年之前一样的生活。

他给别人占h的时候,不用任何的法力神通,就是按照相法之理推算。推算的结果自然有对也有错,有时候被人奉为半仙,有时候则被人追着打,饥一顿饱一顿,过得煞是潦倒。

随着命运的业报之力渐渐加剧,萧布衣推算的正确率也在不断下降,日子渐渐地越来越窘迫。当乔峰在街头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了十几天,纵然炼罡修士有无漏之身,几乎可以不用吃喝,却也已经面有菜色,神思茫然,简直就像是一个快要饿死的饥民一般!

乔峰大吃一惊,不明白为何这位前辈竟会潦倒至此,急忙将他请到家中好好款待。萧布衣也不矫情,好吃好喝了一顿,才向乔峰说明了情况。

“晚辈道行低微,不能明白前辈的境界。但以我看来,前辈这随缘的做法,却是有些不大妥当!”乔峰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即劝道,“我不知dào

前辈能不能渡过眼前这一劫,可就算是渡不过去,至少也该留下传人吧。”

萧布衣笑了:“我师侄宁风资质不凡,当可以继承布衣神相一脉的道统。”

“钦天监宁大人的确很有本事,可他是大楚国的国师一一说句不客气的,日后要是大楚国有覆灭之日,他必定是要以身殉国的。”乔峰也不管萧布衣的脸色渐渐难看,径直说道,“大楚国的国运如何,想必前辈也是知dào

的。按照家师所说,至多再过个百来年,大楚国就该走到尽头了——前辈啊,您难道打算让布衣神相一脉的道统在百来年后就断绝吗?”

萧布衣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停止了一年多的随波逐流,在安丰县住下。

他找了十几个聪明伶俐的少年,开始教他们占算之术,希望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下去。

对于修道者来说,自身的修为固然重yào

,道法的传承也是一件大事。就算自己不能飞升,徒子徒孙若是能够有所成就,将来自己转世重来的时候,他们因为气运相应,多少也能帮得上忙。而若是徒子徒孙里面有谁能够成就无上大道,成为传说中道祖那个级别的人物,带挈着祖师爷脱离生死轮回,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这就是门派薪火相传之意,对于很多修士来说,自身的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道统断绝。自己死了,日后还有转世重来的机会;可道统断了,就算自己能够转世,失去了接引的话,又能走得了多远?

乔峰想得没有萧布衣那么深远,他就是从修士们的常识出发考lǜ

问题,但偏偏就是这种最基础的常识说服了萧布衣

于是沉寂了几年的布衣神相便留在了乔峰专门为他准bèi

的府邸,每天除了教学生之外,就是来找吴解谈论天下大事。

萧布衣虽然正陷入命运的业报,可他一身神通非同小可,哪怕不刻意推算,灵明之中的一点灵感,就足以窥探天机。吴解此刻正在协助摘星行动,所谋者极大。能够得到他的帮zhù

,实在是帮了大忙!

“你也不用谢我。”当吴解道谢的时候,萧布衣淡淡地说,“我只是无聊了,找点事情做而已。”

吴解当然不信这种话,萧布衣的情况明明越来越糟糕,而且对于他来说,占算的行为显然是会加重那种来自业报的奇异伤势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坚持帮zhù

自己,这份人情可是太大了!

萧布衣的行为,从小的角度说,是出于友谊,是希望朋友所做的大事能够成功;而从大的角度来说,则是为了天下,是在为九州界的亿万生灵出谋划策,为他们从可怕的干旱死亡危机中谋求一线希望而努力。

虽然吴解自己不擅长占算之法,但他觉得,萧布衣现在所做的事情,远比去找一个拥有帝王之命的女子辅佐,然后借助老婆的运势更靠谱。

要说运势,九州大地这亿万生灵的运势,难道还不如一个女皇吗?

但这些想法吗,他都只是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没什么把握的事情,不说也罢。反正无论说或者不说,萧布衣做的事情都不会有什么分别,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想用自己的猜测,给或许时日无多的朋友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绝望,而是在绝望中看到希望,但等走到面前,才发xiàn

只是错觉!

就像他们这次的摘星行动,随着准bèi

越来越充分,成功的希望已经越来越大。但只要是心性修为较高的修士们,都不会真的以为现在有什么希望可言。

在真zhèng

拦截到那颗彗星之前,准bèi

得再多,也谈不上希望。现在就开始满怀希望,那就是过分的强求,已经有魔障的嫌疑。

更何况……他们的行动,绝对不会一帆风顺。这世上固然有想要努力挽救九州界苍生大劫的人,也有希望九州界越惨越好的人。

比方说,天外天的魔门。

“你们最好当心一点。”幽冥世界昏暗的天空下,尹霜的脸色显得有些苦恼,“神门八宗已经发xiàn

了你们的行动一一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等到你们真zhèng

开始拦截彗星的时候,只怕会腹背受敌。”

“这可是关系到九州界亿万苍生的大事啊!魔门中人疯了吗?”吴解吓了一跳,连声音都高了几分。他得到的,是尹霜有些讥讽的笑容。“你什么时候产生了‘魔门中人会在意九州界亿万苍生’这种奇怪的错觉?”

“啊?”

“吴解啊,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和了解,我呢,通过你去了解那些正道中人的情况;你呢,通过我来了解魔门中人的情况……可是我要提醒你,你或许是一个比较标准的正道中人,我却是魔门的另类!如果你把我当成魔门的一般标准,将来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吴解顿时心中一惊,看着尹霜讥讽的笑意,这才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他所熟悉的魔门中人有两个。一个是天书世界的茉莉,一个就是经常跟他在幽冥世界见面的尹霜。这两人虽然常常有惊人之语,但对他都是很好的。而且信用良好,做事靠谱一这就让他不知不觉之中,将茉莉和尹霜作为了魔门中人的代表,将她们当成了魔门的一般水平。

但事实上,他错了,错得离谱!

茉莉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忠诚。面对除了他之外的人,茉莉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尤其是面对那些与他为敌,被他斩杀,魂魄被摄入天书世界的敌人,茉莉的行为其实非常残酷狠毒——或许那个时候的茉莉,才真zhèng

体现出了魔门中人应有的态度。

而尹霜虽然是魔门中人,却早在加入魔门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她并没有被魔门完全污染,还保留着自己内心的光明。尤其她和吴解是这个世界上当代仅有的两位穿越者,彼此之间守望相助,平时在他面前所表现出的,自然也是正面的东西。

可事实上,绝大部分的魔门中人,和他没有任何的交情,对他没有半点善意。与那些人相处的时候,不可存着半分姑息侥幸的心理,哪怕是从最恶意的角度来揣测,或许都有些不够!

正如尹霜所说,魔门中人根本不会在意九州界的亿万苍生,他们只会为得到了打击正道的机会而高兴!

想通了这一点,吴解纵然是魂魄状态,也觉得冷汗涔涔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明白就好。”尹霜嫣然一笑,身影渐渐淡去,“记住,如果你也去拦截那颗彗星的话,千万小心!”

幽暗的静室之中,她睁开了猩红如血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从白骨和人皮制作的法台上站了起来,对周围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视若无睹,平静地走了出去。

在静室门口,苍老的天眼老人正在仰观天象。

“该说的事情,已经告sù

他了吧?”

“是的。”

“那就好。”天眼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这样,事情才有趣……”

看着这个只为了有趣就毫不犹豫出卖魔门的老人,纵然尹霜早已被锻炼得心坚如铁,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

这,才是真zhèng

的魔门!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五章 龙君归来

“锦湖……我又回来了……”站在云空之中,注视着下方波光涟漪的湖面,墨玉感慨万千。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站在那里半天,却除了开头的那句话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吴解不是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大概知dào

是怎么回事。

一方面是近乡情怯,另一方面应该是被勾起了心中难过的往事吧。

她和前任锦湖龙君青霜在这里住了八百年,花了八百年的岁月,筚路蓝缕,将原本一片荒芜的锦湖建设成小有名气的水族居所,也让原本没有多少人口的锦湖县成为了云梦郡的名镇之一。

那是一个漫长、辛苦和幸福的过程,虽然平时只见辛苦不见收获,但每过一段时间回头看去,就会看到锦湖县的成长。就像是父母养育孩子,平日里只有点点滴滴的付出,可回头看去,点点滴滴全都是幸福的回忆。

然而,所有的一切,八百年来的积累,已经毁于一旦!

因为心魔宗卞烈泉的阴谋和操纵,锦湖水族已经灰飞烟灭,连龙君青霜都死于非命。整个锦湖水族之中,除了几个恰巧没有被卷入阴谋的幸运儿之外,就只有墨玉因为吴解的帮zhù

捡回了性命。

八百年的心血,旦夕之间毁灭。纵然吴解当时只是旁观者,都感觉到难以形容的悲凉,墨玉作为直接的当事人,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都过去了。”吴解见她一脸悲戚之色,劝道,“这三十年来,锦湖在骆师妹的管理下蒸蒸日上,虽然还不如你们当年,但也已经恢复了许多元气——等一下你可以亲眼见证一番。”

“多谢道友!”

“这话你说了几十年了,你不腻我都听腻了。”吴解哈哈大笑,“走吧,我们先去龙神庙,将一直就寄放在那里的龙君符诏取回来。”

近三十年前,锦湖一场大乱,原定的继任龙君墨玉肉身被毁,魂魄在天书世界之中慢慢修养。鉴于锦湖水族不可无主的想法,吴解的师妹骆瑜以墨玉弟子的身份担任了临时龙君。

在吴解的建议下,骆瑜将属于墨玉的龙君符诏寄放在祭祀龙君的龙神庙里面,日日接受百姓的香火,以便帮zhù

墨玉重塑真身。

其实这没什么用处,因为墨玉的魂魄藏在天书世界里面,天书世界隔绝三界,就算灭世神雷都轰不到,人间香火自然也无法传达。

但这种做法也是有意义的,一则可以作为证明,证明墨玉这位正牌的锦湖龙君尚在;二则凝聚了人间香火的龙君符诏,日后在墨玉归来的时候可以帮zhù

她早日掌握龙君的权柄

当然,那时候就连吴解都没有料到,墨玉在天书世界里面足足修养了三十年!

重新凝聚肉身的过程并不漫长,漫长的是凝聚肉身之后,消化和理解龙族之力,充分适应新生的真龙之躯的过程。

墨玉用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才完成这件事,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墨蛇君,而是一条头角峥嵘的黑龙,是实实在在的真龙之身!

这是她八百年来一直在梦想的事情,如今梦想成真,付出的代价却超乎想象。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大概她宁可一辈子只做蛇,也不会愿意发生当初那场变故吧……

吴解如今的法力已经十分高明,大白天施展障眼法进入龙神庙,不仅来来往往的香客信众没有发xiàn

,就连庙里的修士们都没有察觉。

严格地说,龙神庙其实应该算是吴解的道统,因为这庙里较为年长的修士们都接受过他的教导,算是他的弟子。

比方说现任的龙神庙庙祝麻婆道人,这位已经百炼巅峰,距离通幽境界不远的修士曾经做了一百多年的和尚,靠着零零碎碎的修行法门,勉勉强强踏入了百炼境界,从此便不得寸进。

二十九年之前,包括他在内的,数十位修士得到了吴解的传授,从日常修行的一些要点着手,为他们讲解正确的修道知识。直到最后,还给他们讲了一篇真zhèng

通往大道的法门,掌心雷。

如果说之前那些讲解的东西只是出于友好的话,那么最后一堂课的“掌心雷”就等于立下道统了——掌心雷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大道法门,虽然是大道法门之中最浅显的,却绝对不属于可以交浅言深的东西。

吴解当初被卞烈泉心魔大法影响,强行施展了心意传道的法门,向那群聚集在龙神庙听他讲道的散修们讲了掌心雷。虽然其中大多数人都没有能够理解,可终究还是有几人或者因为积累足够,或者因为资质不凡,领悟了他所说的东西,找到了通往大道的正路。

按照修真界的规矩,这几个领悟了掌心雷的人,便至少可以算是吴解的记名弟子了。

以吴解此刻的修为,神识一扫便将龙神庙内外看了个通彻,也将庙中修士们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庙里现在一共有近三十位修士,人数比他当初讲道的时候少了一些。但这些弟子们每一个身上都有功德之气,显然都遵循了他当初的教导,平日里不忘行善积德。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颇为高兴。

而整个龙神庙中,在神识扫描下出现了心意波动的修士一共有三人。第一个是庙祝麻婆道人,第二个是正在内堂闭关的空观道人,第三个则是坐在侧院里面给人看病的西瓜道人。

当吴解的神识扫过之时,这三人心意之中微微震动,隐约有雷霆之意,正是修liàn

掌心雷有成的征兆。

掌心雷并非真zhèng

的雷电,而是道门之中统摄身心,感应天地的法门。

天有五行,人亦有五行,五行在内为脏,在外为情,以五情引动脏腑之气,便能感应天地,运化五行而为雷。此雷并非符篆,乃是心意气息相合,自然而生法力。

怒引肝木,喜动心火,思起脾土,悲凝肺金,恐生肾水,此内外五行相合之妙,木为青雷,火为赤雷,土为黄雷,金为白雷,水为黑雷,此天人感应之像。

所以只要按照正确的法门,凝神静气,存念勿思,内体五情,外感五行。以至于内外相通,就可以由自己的五情引发天地的五行,进而将五行变化显化成雷霆,化为神妙莫测的掌心雷。

掌心雷之名,指的不是施法放出的雷电,而是“以此法掌控心意显化为雷霆……”。

当初听道的散修之中,原本有三人最为出色:龙神庙当时的庙祝安闲道人,弃佛入道的麻婆道人,还有谨慎仔细却又不乏急智的西瓜道人。可惜安闲道人在那场大乱的时候为了救灾而活活累死令吴解嗟叹不已。

空观道人是安闲道人的弟子,当时才十二三岁。如今他已经三十多岁,或许得益于从小打好了基础,他的道行颇为稳固,已经踏入了百炼境界,正在静室之中观想雷法,以掌心雷淬炼身躯。

麻婆道人此刻气息稳固,隐约有一股魂魄之力散出,应该是已经到了通幽境界的边缘。但或许是因为缺乏足够的磨砺,他尚未能够踏出最关键的一步,考lǜ

到他年纪已经不小,情况让吴解略略有些担心。

西瓜道人年纪也不小了,修为比麻婆道人还差。但他身上的功德之气颇为厚重,想来这些年悬壶济世,救了不少人,也积攒了许多的功德。吴解估算了一下,确定倘若他不能靠自己的修为突pò

通幽境界的话,应该能够以功德为引子,帮zhù

他强行突pò



除了这三人之外,龙神庙的其余修士们都不算出色。或许有一两个小道士的资质不错,但修仙一途最重yào

的是心性,其次是机缘,资质——至少对于青羊观弟子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年前往青牛镇求道,最后留下的那二十个弟子,除了一位年纪实在太大而没有能够踏入道途的之外,其余十九人已经全部踏入了修道之路,就算修为最浅薄的也已经达到了百炼境界——陶土就经常嘟嚷,自己身为师兄,要是被五位师弟后来居上的话,面子上颇不好kàn



遗憾的是,这恐怕会是必然的事情,因为那五位由外门弟子转正的师弟,已经有三位超过了他,剩下的两位,只怕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想到这里,吴解忍不住暗暗笑了。他很期待看到全部师弟都后来居上的时候,陶土是什么样的表情。

希望到那个时候,这位有些懒散的师弟会再次发奋,努力个十年八年的吧……

心中转过种种念头,吴解的脚下却没有停歇,陪伴着墨玉从龙神庙大门一路走进来,走到了正殿之中。

龙神庙的正殿规模不小正对着殿门的是龙君墨玉的塑像,稍后一些则是代理龙君骆瑜的塑像。两尊塑像都是凡人的手笔,自然谈不上“像”。不过像不像本来就不是问题,重yào

的是神灵留在塑像上的心念,以及凡人对神灵寄托的信仰。

只要有这些东西,别说是一尊塑像,就算是一棵树、一块石头,都能成为神灵心念寄托的居所,成为显化灵异的媒介。

吴解和墨玉站在那尊一身黑衣的塑像前面,仰视着塑像,微微感叹。

塑像之中凝聚着强烈的信仰,凡人看不到这种光芒,却会不由得生起敬畏憧憬之心,而在修士们看来,这信仰凝而不散,更有一股隐约的光华吞吐不定,意味着神灵虽然不在,功德却没有落下。

在塑像眉心,有一点就连寻常修士也看不到的金光,金光之中,隐藏着一份金色的符诏。那是云梦泽龙后亲手颁发的诏书,册封墨蛇君墨玉为锦湖龙君。

这东西,便是龙君的符诏,也是执行龙君权柄最重yào

的凭证。

当然没有符诏并不代表不能执行龙君的权柄,行云布雨、兴风作浪这种事情,只要法力足够,谁都可以做得到。但没有符诏的话,很多专属于神灵的灵异便不能施展——这些年来,锦湖代理龙君骆瑜就是如此。她虽然行云布雨从不懈怠,但在一些其余的灵异方面,就显得力有未逮了。

举个例子:假设一位对神灵虔诚信仰的信徒患有不育之症,修士若是不懂得针对性的治疗法术,就无法可想;可神灵只要权柄在手,哪怕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也能借助权柄将香火之力显化为灵异,让他暂时恢复生育之力。

这就是神力,相对于修士的法力和神通来说,它适用的范围更加广阔,可惜限制也更大。

毕竟……信仰和回报是相对的,得到了虔诚的信仰,就有义务对此作出回报。若是只要信仰不肯回报,那就会有损神灵的香火,一分的损害,往往需yào

十分积累才能弥补。

这些年来,骆瑜不止一次传信师门,大多都是向安子清求取灵丹的。

没有龙君权柄的她很多事情都做不到,自然要找本门师兄弟里面最擅长炼丹的安子清帮忙。

对此,安子清一直很不满,每次都要碎碎念。他因为某个原因,对于妖怪和龙族都十分憎恨,用他的话说“但凡妖怪,肯定是坏的;但凡龙族,即使暂时不坏日后多半也会学坏……”。所以对于妖怪也好、龙族也罢,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骆瑜原本是人类,可现在已经转化成了半龙半妖的存zài

,正是他最厌恶的类型。然而厌恶归厌恶,对他来说,骆瑜还有一个比妖怪和龙族更重yào

的身份——

她是他的同门师妹!

在这个身份面前,妖怪啊龙族啊,那就都只是枝节问题。所以安子清纵然每次都碎碎念,但却从来没有拒绝过骆瑜的请求,甚至不止一次专门去采集药材,为她炼制那些修士们绝对用不着的丹药。

对于安子清的这种行为,吴解抱着一种有趣的心态看着。他记得前世地球上似乎有个专门的词语可以形容安子清这类人——大概是叫“傲娇”来着。

男人可以用这个词吗?吴解前世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熟悉,但想来大概没问题吧……

墨玉站在自己的塑像前看了许久,又朝着在后面陪祀、摆出明确从者姿态的骆瑜雕像看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叹了。气。

“这些年来,辛苦佩玉了!”

佩玉是骆瑜的“字”按照九州界的规矩,“字”应该由老师为弟子取。没有明确的老师,那就没有字——不过可以有号,号则是自己给自己取的。

骆瑜的字是墨玉为她所取,名为佩玉;吴解没有字,他自己为自己取了个号,叫“知非斋主人”。

很多朋友都问过这个问题,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在安丰县静修之所取名叫“知非斋”。在他们看来,吴解为人勇猛慷慨,行得端做得正,简直是修道者的楷模,哪里有什么“非”可以知的!

他们当然不知dào

,吴解的“知非”是针对自己前世的。

前世的无上神君,毫无疑问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用头上长疮脚底流脓都不能形容,坏得天地不容,甚至于让天道降下灭世神雷来轰杀。吴解以“知非”为号,就是提醒自己要牢记无上神君的教xùn

,千万不要再走上邪路。

这是他对自己的警醒,不足为外人道也。

相比之下,“字”多半就是一些美好的希望或者赞誉。比方说骆瑜字佩玉,便是和她的名字相应的赞誉一虽然吴解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佩玉”算是赞誉,但考lǜ

到墨玉自己的名字就有一个“玉”字,殷切之意可见一斑。

墨玉感叹了一句,便朝着塑像伸出手去。随着她伸手,塑像上腾起了淡淡的金光,然后那一点金色便从塑像的眉心飞出来,化为一卷金色的诏书,落在了她的手上。

当这诏书落在手上的时候,墨玉的身体微微一震,原本已经炼罡中期的修为猛地提升了一截,周身罡气变得浑厚如山,踏入了炼罡后期的境界。

不仅如此,她的眼神更是在刹那的迷离之后重新变得清明,顾盼间少了几许迷惑,多了一份凛然,隐约有了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意味。

这种态度是神灵所必须的,因为神灵作为权柄的持有者,必须做到无私。由于无私,所以便免不了与芸芸众生有所隔阂。对它们来说,除了能够超出众生之上的修士们,别的生灵是不值得也不能太过重视的。

神灵的权柄并非私有之物,乃是众生愿力所具现,是人道伟力借香火而呈现。唯有以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才能最为恰当地运用权柄,不至于发生因私害公的事情。

墨玉的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片刻,便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神灵的心态不需yào

时时刻刻摆在脸上,存zài

心中就好

她朝着吴解深深一拜,然后没有说什么,就向着塑像走去。

她的身影犹如虚幻一般,从塑像上透过,然后原本显得有些呆板的塑像顿时多了一种灵动之意,凛然之中蕴含生机。

从这一刻开始,墨玉的心念便寄宿在了神像之上,也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她正式接过了锦湖龙君的职务。

“走吧,我们去锦湖。”墨玉微微一笑,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佩玉她应该已经感觉到我回来了,正好可以款待道友一番。”

吴解点了点头,随她而行。

对于龙宫的美食,他一向有所耳闻,不过上次来得不巧,没机会享用。这次机缘巧合,倒是可以弥补一下上次的遗憾。

二人走到了锦湖湖边,正打算施法踏入湖中,墨玉突然笑道:“吴道友,之前我说的事情,可不会因为我成了龙君就作罢哦。”吴解一愣,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她怎么还记在心里啊!

第十二卷摘星 第六章 骆瑜回山

在九州界的龙族之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从蛇修liàn

成龙的龙君,名叫白素贞。

她当初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曾经蒙受了一位牧羊人的救命之恩,修为大成之后,便化作人形,到人间寻找这位牧羊人的转世。

有道的苍天不负苦心人,白素贞花了很久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转世的恩人。

那是一位颇有才华的敦厚青年,一个有些落魄的读书人,名叫许仙。

后续的故事,大概就是白蛇传的剧情。

不同的是,故事中的法海神通广大,白素贞在他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凭借计谋和运气勉强逃脱了两次,第三次再也逃脱不掉,被抓了去,压在了雷锋塔下。

按照白蛇传的故事,接下来就该是十八年后状元拜塔,不过这个世界流传的故事在这里有了极大的变化——许仙和白素贞情深意重,得到仙人指点的他,为了救出妻子,考取功名之后便开始禁止佛教。

许仙禁止佛教的手段很高明,纯粹用引导而非强制,恰恰踩在仙门中人可以出手的警戒线外。

佛门诸位高僧虽然怀有大神通大法力,却限于他的做法并未直接攻击佛门,不便对他出手……最后双方妥协,那位法海大师放出了白素贞,并且和许仙约定,只要许仙从此不攻击佛门,他就不再与白素贞为难。

这个故事显然并非原版,想来应该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留下的。

这位前辈显然不是那种尊重原作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将白蛇传的故事大加删改——但吴解不得不承认,这位前辈修改过的版本,比他所知dào

的原版给力很多,爽快得很!各种桥段的安排,抑扬顿挫,高潮迭起,完完全全是畅销小说的风格。

那位前辈,只怕在穿越之前,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吧……

这个故事在龙族之中流传甚广,已经成为了“典故”一样的存zài



龙族更由此衍生了一个规矩——如果一位龙族受了别人的救命之恩,最好的报答方法就是以身相许。

恩,仅限女性,这个大家都懂的。

身为一个熟悉白蛇传故事的人,吴解自然不会把这传说当回事,最多心中腹诽两句“好几个桥段都是抄了畅销小说的”之类。

但身为龙族的墨玉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身受吴解大恩,无以为报,打定了主意要用传统的方法报答,为吴解生下一男半女延续香火。

凭良心说,墨玉相貌美丽,身材性感,品行也算正直,的确可以算是良配。

如果吴解真的打算要娶妻生子的话,她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吴解很清楚,墨玉对于自己并无爱慕之情,完全抱着报恩的心态而已。

他吴某人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也有七情六欲,美色在前也是颇有幻想的。

但他终究是仙门中人,怎么也不会做出挟恩求报,让黑玉用这种方法来报答的行径!

节操这东西,积累起来很慢,丢起来却很快。

吴解觉得目己的节操还没有多到可以乱扔的地步,所以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做不得!

他这样向墨玉解释了一通,可墨玉的态度相当顽固,摆出了一副“虚心接受、绝不悔改”的架势,让他十分头疼。

对方就这个问题讨论了数十次,纠缠了许多年,吴解始终没办法说服墨玉,最后不得已,请茉莉出手,施展大神通给黑玉洗脑,希望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墨玉记忆中的那个改版白蛇传的故事,被一股玄妙的力量保护,茉莉的神通在它面前根本无从施展。

按照茉莉的判断,这种力量应该是当初编造故事的那位前辈穿越者留下的,那位前辈身为堪比无上神君的绝代强者,一言一行都由改天换地的威能。

纵然是他编出来的故事,也有着近乎于法则的效果。

动用天书世界的力量,应该能够强行抹去墨玉心中关于那个白蛇传的记忆。

但那样的话,很可能会伤到墨玉的魂魄,颇为不美。

所以这件事到最后还是没有实行,吴解只是让茉莉修改了墨玉的少许记忆,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吴解偶然发xiàn

的一处隐秘灵泉修养,花了三十年时间吸尽了灵泉的精华,治好了自己的伤势……吴解还为此专门建造了一个“灵泉遗迹”,只要不是传说中的李布衣那种能够上看星辰下看地脉的神话级人物来探查,就连各派长老都别想看出半点破绽。

这件事前前后后筹划施行了很久,直到前一阵子炼化各种材料的时候,吴解控火的能力又有进步,才算是将最后的一些细节完善,把“灵泉遗迹”安排得尽善尽美。

做完了这件事之后,吴解就趁着手头上忙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的机会,将墨玉运出天书世界,陪着她从“灵泉遗迹”出发,返回锦湖县。

骆瑜师妹代理锦湖龙君之位已经快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她日日辛劳,虽然于功德一道有了不少积累,可修为上却被拉下了很多——当初四大弟子踏入通幽之境前后相差不超过十天,可如今吴解的修为已经接近炼罡后期,易悌和安子清也已经快要踏入炼罡中期,骆瑜却依然停留在通幽境界,和当初相比,几乎没有多少进步。

虽然她已经是长生的龙种,可作为师兄,吴解还是希望能够帮她从繁杂的神职之中解脱,可以回到仙山专心修liàn

。毕竟……她是仙人,不是神灵。吴解和骆瑜认识多年,对她的性格也算是有所了解。倘若这几十年来,骆瑜没有改变志向的话,那么她应该还是一位专心追逐无上大道的修士,在锦湖县当代理龙君这件事,对她来说,是负担而非机遇。

她已经辛苦了三十年,也该得到解脱了!

想到这里,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

“咦?道友为何叹息?”

“看锦湖县这么繁荣,骆师妹她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墨玉的脸色顿时阴了几分,幽幽地长叹一声:“别人收徒弟,都是师傅给徒弟指点,帮徒弟撑腰;我收了这个弟子,却不仅没有能够给她像样的好处,反而害得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她带来的缘法,我也没机会遇到道友。那样的话,大概早已魂飞魄散了吧……”

“自古师徒如父子,你们之间就像是亲生母女一般,有什么好计较的?”墨玉微微一愣,旋即莞尔。“不愧是有道之士,墨玉受教了!”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锦湖之中。锦湖湖水在他们脚下缓缓分开,流淌的碧波犹如一条长长的斜坡,让他们可以很方便地走进去。

斜坡前面有迷离的光芒,那是守护龙宫的阵法。二人前行不远,便触到了这圈光芒。

当初吴解他们锦湖大战的时候,这守护法阵给他们造成了不少麻烦。但如今这法阵却一点都没有展现威力,他们只是缓步走去,周围光影一闪,便轻轻松松穿过了法阵。

法阵前方是一个扣在湖底的巨大气泡,气泡中有一座虽然不大却颇为华丽精致的宫殿,正是锦湖龙宫。

龙宫的门口,以代理龙君骆瑜为首,锦湖水族整整齐齐地排成了队伍,恭迎正牌龙君墨玉的归来。

墨玉见此情景,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羞色,脚下也有些踌躇不前。吴解笑了笑,以真气轻轻一推,才将她惊醒,深深地吸了口气,迈步向前。

而这个时候,吴解却走慢两步,刻意落在了她后面一点。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锦湖水族的队伍面前,不等墨玉开口,骆瑜却率先拜倒,双手捧着一枚美玉制成的印玺,高呼:“恭迎龙君回宫!”

随着她这声欢呼,锦湖水族便齐声高喊起来,“供应龙君回宫”的声音汇成一片,犹如波浪一般震得守护龙宫的水泡不断泛起涟漪。

吴解不用看也知dào

,此刻的墨玉定然已经泪流满面。

接下来的时间,便属于这对久违的师徒了。而吴解则在几位侍者的陪伴下来到了招待客人的厅堂,专心享用他闻名已久,却从未有机会尝过的龙宫美食。

龙宫的美食的确不凡,虽然所用的材料都是水产,但风格却一点也不单调,滋味更是千变万化。光是主菜之前的开胃小吃,吴解就一连吃了三十多道,每一道都极具特色,令人齿颊留香,赞叹不已。

也亏得他修为高深,消化能力不同凡响,若是换个凡人在次,只怕会被馋虫上身,不停地吃啊吃啊……最后把自己给活活撑死吧!

吴解这顿饭吃了很久,从早上吃到晚上,又从晚上吃到早上。直到第二天中午,就算他再怎么厉害,终于也到了极限,再也吃不下去了。

看着面前案桌上那道才夹了一筷子的“青翠碧莲根”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这次真是大饱口福!”他由衷地赞道,“龙族的底蕴果然不凡!我从未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美食!”

他看着身边侍者将菜肴撤去,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锦湖龙宫究竟有多少道菜?我这样吃下去的话,还能吃多久才会重复?”

“回禀贵客,按照您的这个速度,大概还要再吃一天,才会将我们这里的主要菜色尝遍了。”那位一看就知dào

很老练的侍者微笑着回答,“不过锦湖和云梦泽之间有挪移法阵,到时候我们可以从云梦泽运送菜肴过来——不出意wài

的话,贵客就算吃上一个月,也不会吃到重复的菜色。”

吴解顿时瞪大了眼睛,深深地震撼了。

“九州界一向有‘吃在龙宫’的说法,又有人说‘龙族是生活在舌尖上的民族……”我一向以为这样的说法是夸大的,却不料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贵客若是有兴致,云梦龙宫欢迎您的来访。到时候我们必定特地准bèi

一桌大餐,让您吃个尽兴。”吴解哈哈大笑,连连摇手。“这一顿已经很尽兴了,再有所奢求的话,就是过分的贪念,不妥,不妥!”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骆瑜的笑声,紧接着她就走了进来:“大师兄你愿意登门的话,天下各门各派想必都会欢迎,我们锦湖龙宫能够招待你吃这么一顿,日后也可以作为轶闻流传。他们几个日后少不得要向别人吹嘘‘那位神通广大的知非真人’当初在我们锦湖龙宫大吃大喝当时我就在旁边服侍……”……”

吴解微微一愣,然后也跟着笑了。

“墨龙君的情况如何?”他问,“三十年没有接触龙君的工作,上手的时候有没有一些碍难?”

“老师的情况很好,她原本就很熟悉龙君的工作。虽然修养了三十年,可当初的那些经验并没有忘掉。”骆瑜笑着说,“更何况,现在锦湖之中的那些辅佐官,要么是从云梦泽调拨过来的,要么是寿元已尽主动化身水精的龙神庙修士,彼此合zuò

得很愉快——看她做事时候举重若轻的样子,比我这个赶着鸭子上架的代理龙君可强多了!”

吴解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骆瑜的脸颊。她的双颊下方依稀可以看到细小的鳞片,而双额的龙角也并未掩饰,看上去就是一位龙族的模样。只是双角有些细小似乎还没有成年o

“我还没有完全转化成真龙。”骆瑜注意到他的目光,坦然说道,“我原本是人类,因为龙神印的缘故转化成了龙精,又吸收了敖三太子的精血,这才得以化为神龙。可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需yào

慢慢转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再过上百年,我才会完全转化成真龙。其实这就相当于一位龙族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罢了,”

吴解点了点头,然后略一犹豫,还是问起了她何时返回青羊山的问题。

他这趟送墨玉过来,既是为了了结当初锦湖的这段往事,也是为了接骆瑜回山。

骆瑜并没有因为他催促得这么急而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她笑着挥挥手,手臂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早就准bèi

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她笑着说,“我已经耽误了三十年的事情,正急着回山潜修呢。其实这趟过来,就是想叫上你一起出发的。”

吴解一愣,问:“你在外面等了很久?”

“等一等有什么不对的吗?”

吴解轻叹一声,苦笑着摇头:“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师兄妹之间就像亲人一样。你急着出发,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好,何必在外面等我吃完呢!”

“大师兄你为了给老师疗伤,花了三十年的时间,废了一眼妙用无穷的灵泉。这份深情厚谊,我们师徒铭感于心。别说是等你吃一顿饭,就算是……”骆瑜突然露出了几分促狭的笑意,“那是老师的私事,我这个弟子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你大可放心!”

吴解立kè

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实在没有料到,墨玉竟然连大恩无以为报,想要以身相许的事情都告sù

了骆瑜!

这对师徒的关系也太好了吧!那种私密的事情,怎么能随便乱说呢!

他苦笑两声,只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钻进去,急忙随便找了个话题,将这件事略过不谈。

好在骆瑜也没有不识趣地盯着这件事穷追不舍,让他免去了几分尴尬。

二人这就动身出发,吴解身为炼罡飞仙可以腾云驾雾,骆瑜虽然修为不够,但龙族天生就有驾云的本事,借助吴解的云雾飞行,速度一点也不慢。

他们在路上边走边聊,详谈了一番,介shào

了彼此这些年的情况。

相比吴解这几十年经lì

的种种波澜壮阔的事情,骆瑜这三十年就过得有些枯燥和单调。身为一位代理龙君,她需yào

付出比普通龙君更多的精神和时间来做事,才能把锦湖龙君理应履行的各种神职——做好。

这其中自然免不了各种辛苦,但她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带了过去,反而对于门派中调拨过来的那几位水族妖怪大有赞誉。

“当初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难做!要不是有那几位前辈指点,不知dào

会闹出多少麻烦,捅出多少漏子来呢……”

吴解听着她的叙述,脸上带着微笑,一言不发。

三十年不见,这位师妹的脾气却一如既往,把辛苦的事情埋在自己心底,表现出的只有一派云淡风轻的落落大方。

三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她虽然忙于龙君的工作,导致修行落后了很多,但修仙原本就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三十年岁月对于仙人们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

看骆瑜的样子,应该很快就能重新赶上来吧——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够修成罡气。

抱有这种想法的并非只有吴解一人,当二人回到青羊山的时候,安子清就特地从丹房出来,拦着骆瑜上上下下看了一通。

“你的情况还不错,”他说,“我本来担心你会在龙宫学坏,现在看来,总算还没有。”

“那是当然,师兄的提醒,我时刻不敢忘怀。”

安子清脸色微微一红,转身走了:“不要贫嘴!快点去修liàn

吧!我们四大弟子一起入门,一起通幽,你可不要落后太多!那很丢我们的脸!”

看着这言不由衷的家伙飞快地走远,吴解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七章 前世今生

对于的骆瑜的归来,青羊观上下都抱着欢迎的态度。虽然特地跑来迎接的只有安子清一个但在她回来之后的一两天里面,几乎所有认识她的同门都来拜访了一番,而且他们大多数带来了一些小礼物。

这些礼物真的很小小到都是用玉盒装的,每个玉盒不过巴掌大,里面往往只装了一颗。

没办法,能够比较稳妥地增长修为的丹药,实在太过稀有。据说现有的这么多,基本上就已经掏空了丹房的常规库存。

“大家的想法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有默契啊!”将数十个装着灵丹的玉盒一字排开,骆瑜坐在桌子前面,注视着这些玉盒,很是感慨。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红色的光芒将半透明的玉盒映得犹如那些在人间首饰店标着天价的红玉血玉一般一那种东西其实是颇为珍贵的炼器材料,在炼丹方面也很有价值,不过如果没有用法术加工的话,充其量也只是玩物罢了。红尘中的富豪们,最常做的就是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

这种玉盒上镌刻着精巧的法阵,只要定时补充法力,正常运作的法阵可以将玉盒内外几乎完全隔断,最大程度地确保这些丹药的药性不会散失。青羊观所制造的玉盒自然是同类中的佼佼者,理论上可以保存丹药上千年。

……当然,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丹药需yào

保存上千年那么久。因为往往在那之前,它们就会被使用掉。

这些珍贵的丹药其实真的很容易被用掉,可以用到它们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事实上,对于负责管理它们的人来说,主要的任务不是考lǜ

“哪些丹药的保质期已经快到了……”这么奢侈的问题,而是尽可能延缓这些珍贵丹药的消耗。

然而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在以超过预期的速度消耗着。尤其当发生某些意料之外的事件时,消耗的速度会更快。

目前所发生的事情,就属于会严重加快库存灵丹消耗速度的那种。

骆瑜感叹了一会儿,打开了一个盒子,伴随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清香,一颗金色的药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金玉七宝小还丹,原出于佛门,经过一位自称姓韩的散修调整改进之后,成本得以降低,适用范围也有所削弱。原本这种灵丹能够在促进修为提升的同时,帮zhù

修士淬炼肉体,使得修士的身体更加坚固,日后炼成罡气的时候可以有一个较好的基础。但那位韩姓散修取消了这种功能,将其改变为单纯增长修为。这么一来,炼制的难度就大大降低,而且对于服用者的限制也基本被消除了。

原版的金玉七宝小还丹,必须配合佛门心法服用,才能将其药效充分吸收。而经过调整的这种,只要在服用之后正常地调息打坐,就能很好地吸收药性。

所以自从这种改进药方被推广之后,很快就取代了原版。目前除了一些在炼体方面有特殊需求的佛门宗派之外,几乎各门各派都在炼制改进版的那种,原版的反而已经逐渐销声匿迹了。

说来有趣,这种灵丹的配方当初还是将岸师伯推广的。当年将岸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在一处真的叫做“青牛镇”的地方开过书店,某次偶然遇到了那位姓韩的散修。那位散修用一份鬼道秘籍交换了原版金玉七宝小还丹的配方,大概一年之后,用这份改进过的配方交换了一些东西。

将岸对这份缘法颇为感慨,就将配方公诸于众。当然,应那位散修的要求,他只透露了那位散修的姓氏,却一直对其的名讳保密。

事实上就算泄露了姓名,大概也是找不到的。因为那位大师面色黝黑相貌普通,除了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灵光之外,简直普通得走进人群就看不出来,他唯一的标志就是喜欢穿着一身青衣,然而换套衣服是很容易的事情……

天下散修很多,其中姓韩的自然也不少,而且这个姓氏还很可能是捏造的,所以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没人再去寻找这位姓韩的丹道大师了。

这位韩前辈在人间没有留下什么故事,唯一被人所知的,大概就是这种灵丹的配方了。然而这个成就已经足以让他流芳千古,成为后世敬仰的大师。

骆瑜博闻强记,心中一瞬间就流过了关于这种灵丹的轶闻。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如同流水一般在心头滑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保持着平和宁静的心态,她服下了一枚灵丹。

它不像寻常灵丹那样入口即化,吞进去之后依然保持着原样,但却悬浮在胃里,不断散发出温和却持久的暖意,这股暖意渗透力极强,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全身。

骆瑜微微一笑,将太上九转丹经的功法运转起来,体内真气便按照早已运行了无数次的轨迹流动。随着真气的流动,那股暖意不断地被吸收到经脉之中。

起初,它和真气之间泾渭分明。不过只要运转真气两三回,它就会迅速地被真气同化,用不了多久,经脉之中的暖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丹药所蕴含的效力完全转化成了自身的修为。

这一次修liàn

,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等骆瑜闭关结束的时候,修为已经增进了一大截,至少抵得上半年修liàn

的成果。

这种效果,在各种增进修为的灵丹里面大概算到中上等。但它却胜在药性温和,几乎没有副作用,完全不用像别的同类丹药一样在体内积累出丹毒。正因为这个优势,它才被奉为增进修为的第一灵丹!

遗憾的是这种灵丹的效果到了炼罡境界就会很差,更重yào

的是它对于见性通幽毫无帮zhù

,所以……安子清就曾经设想过,如果能够研究出一种能够帮zhù

见性通幽的灵丹,一定会大受欢迎!

遗憾的是当他炼罡有成,接触到高深丹道知识之后,才发xiàn

那样的东西早就被发明出来了——那是一种剧毒的灵丹,却又不会让人立kè

就死修士在吞服它之后会深深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足足持续很长时间。

利用这种方法突pò

见性通幽的瓶颈,速度是相当快的。然而成功率之低,则颇有些令人发指……只看这“见性丹”在修仙界始终没流传开来,就知dào

这玩意儿是多么的不靠谱!

“不成功的话会怎么样呢?”当时也在场的易悌好奇地问。

“当然是死了。”叁云子师叔面无表情地说,“而且就算破关成功,也未必不被毒死。”

“这东西也有人会去吃?!”安子清吓了一跳,“简直是拿性命开玩笑啊!”

“所以这东西被淘汰了。”叁云子师叔冷笑,“见性、明心、渡劫,这三关是修仙之路上最大的障碍,怎么可能靠一颗灵丹解决!你与其浪费时间研究这种超出人间难度的课题,不如老老实实提升修为。没准等你飞升天阙之后,从更高层次的角度看问题时,可以设计出解决之道。”

安子清被训了一顿,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回去修liàn

了。

这些年来,安子清也曾经仔细研究过金玉七宝小还丹的配方,想看看有没有改进的余地。他送给骆瑜的那颗,就是经过他改进的配方,号称药效更强,一颗能顶两颗用。

但他的吹嘘很快就被陶土给戳穿了,因为炼丹炼器不分家的缘故,陶土对于药理也颇为熟悉,骆瑜服了那颗药效的确有两倍的灵丹之后,出关时遇到了陶土。陶土只是用鼻子闻了一下,就感叹:“师姐你这次服的药很高端啊,里面居然有炼罡境界才会用到的几种材料,而且还是比较珍贵的那种。”

很显然,安子清所研究出的配方,纯粹是在糟蹋东西。

因为要准bèi

不久之后的摘星行动,这段时间青羊观四大弟子都留在山门之中修liàn

。不仅如此,第二十七代的其余弟子们碰巧也都在山门之中。

自从以吴解为首的四大弟子——入道有成游历天下之后,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一转眼的时间,小孩子们都长大了。”祖师堂中,韶光真人注视着精舍区那些亮起来的竹楼,不由得感慨万千,“我还记得当年咱们入门不久,专心潜修时候的情景呢!”

“二十五代前后有近二百位弟子,可最后留下的只有十分之一。”枕石真人叹道,“如今只剩二十一个了。眼看着又是一场大战,不知dào

这场大战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千棺从门出,其家乃兴旺。凡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师兄你又何必难过!”韶光真人劝道,“何况,我们修行一世,求的就是超脱凡尘。要超脱凡尘,就要秉持自己的本心而为。这些年来陆续倒下的师兄弟们,大多都是秉持着本心而去的,无怨无悔!”

“是啊……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倒下。不过正如你所说的,为了坚持自己的本心,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枕石真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出了让韶光真人为之震惊的话语。

“师……师兄!你怎么说这种话!”韶光真人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甚至有些恐慌。

以枕石真人的修为,他所发出的感叹当然不会是信口开河,必定是心有所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就是说,这位青羊观的当代掌门人,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自己可能死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才会有此感叹。

这让韶光真人如何不惊讶,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害pà

!

枕石真人身为青羊观的掌门,如果连他都倒下了的话,那将会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连掌门人都殉道而死的青羊观,又将会遭受多么可怕的损失啊!

在这一瞬间,纵然韶光真人修为深厚,也忍不住起了退缩之心。

正派修士为了捍卫人间正道,是不惜赔上自己性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许韶光一点都不介yì

舍身卫道。但他身为青羊观弟子,对于门派有着深深的眷恋和殷切的爱hù

,如果要把青羊观和人间正道之间做个取舍的话一这样的选择太过残酷,简直等于在他的心头狠狠地捅刀子,而且还不是一刀,是两刀、三刀……

“不用担心。”枕石真人自然明白他的担忧,微微一笑,从容地说,“若是整个青羊观都会遇到危险的话,你们不也一样会有所感觉吗?可你扪心自问,有没有感觉到死亡迫近的气息?”

韶光真人当然没感觉到,如果他有所预感的话,又怎么会震惊到如此地步呢?

“所以啊,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枕石真人笑道,“我可能会死却并不代表整个青羊观都会遭遇危险。摘星之战必定十分凶险,谁都可能倒下。我身为青羊观的掌门,或许所处的位置会相对安全一些,但这个安全也只是相对而已——没准当魔门发动突袭的时候,我就会处在抵御他们攻击的最前线。”

“假设发生了那种情况,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牺牲自己,来为大家争取时间——或许,那就是我之所以会感觉到死亡危机的原因吧。”

“师兄你也知dào

了魔门会袭击我们?”韶光真人一愣,“吴解报gào

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场吗?”

“我既然感觉到了死亡,当然会比别人多想一些。而只要多想一些,这种事情是很容易猜测的。”枕石真人微笑着说,“我没听到吴解的报gào

——这孩子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据他所说,是一位在幽冥世界结识的友人。”

枕石真人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周身法力涌动,开始推算。

过了片刻,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奇怪!为什么我一点都算不出和那人有关的消息呢?明明能够感觉到那人的存zài

,但关于他的一切却都犹如被什么东西笼罩着似的……”

“是啊,我也试着推算过,结果和你一样。”韶光真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另一件事也说了出来,“我还推算过吴解,也是一样的结果。”

枕石真人顿时变了脸色,急忙闭目推算。这次他足足推算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因为真元消耗过度而有些疲惫,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除了可以肯定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之外,别的完全一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从没听说过世上有能够不借助任何手段,直接屏蔽推算之法的人!”

青羊观的两位掌舵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枕石真人才长叹一声,说:“吴解一贯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的为人。就算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除非他愿意说出来,否则我们不应该追问。”

“没错。无论他是天界的谪仙人也罢,或者是转世为人的域外天魔也罢,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前世的因果,自然由跟他前世相关的人承担。对我们这些局外人来说,吴解就是吴解,看他如何,只看今生就好!”

纵然已经猜出了几分吴解的来历,但韶光真人和枕石真人的意见却完全一致。

转世重修,在修仙界并不是特别稀罕的事情。谪仙下凡,天魔托生,这种事情在传说里面也发生过。不过对于转世重修的人来说,前世的一切纵然记得再怎么清楚,也不过相当于坐在酒馆里面旁观而已,种种悲欢离合,种种爱恨缠绵,都已经是别人的事情。

所以无论吴解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他今生为善,那么他就是正道中人。别的一切,他不说,两位真人就不会问。

“其实要推敲他的来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韶光真人突然笑道,“我听说他在人间,将自己修liàn

之处命名为知非斋,自号知非斋主人……知非,知非……从这个词,大概就可以看出他前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是啊,人间常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说法。可天下的浪荡子那么多,有几个能够回头的?无论吴解前世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既然他回头了,就是好事。”韶光真人点头应道,“至于他前世的事情……当初轮回之际,他想必已经在地狱里面吃够了苦头,既然他都出狱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但他说着话锋一转,脸上泛起了一些阴云:“不过他的那个朋友……实在让人有点担心!”

能够跟吴解有着同样的占h结果,那人的来历自然跟吴解也差不多。而他们两人在幽冥世界认识,不声不响地就成了好友,交情好到能够把这种隐秘的事情相告——要说这两人前世没关系,枕石真人和韶光真人是绝对不相信的!

“能够知dào

魔门隐秘的,只会是魔门中人,而且很可能地位还不低。”枕石真人皱眉说道,“吴解已经迷途知返,可那人却未必啊!”

“要不……我去找他谈谈这件事?”

枕石真人沉思了很久,最后还是摇头,否决了韶光真人的建议。

“吴解这孩子虽然修为还不算高,但心性和品行都很好。他既然是那种大人物转世,眼光自然也是很可靠的。他愿意相信那人,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去劝的话……你有没有猜想过一种可能?”他突然笑了,笑容有些暧昧,“一位魔道巨子,甚至可能是天界仙人或者域外天魔,莫名其妙就跟一个身份差不多的人一起陨落,然后一起转世到了人间,还在短短的几十年中就重新相认,重新成为了好友……”

“师兄你有话直说吧,不要绕来绕去的!”

“这就是‘爱’啊!”枕石真人此刻的表情,和人间的那些闲扯八卦新闻的说书先生们,没有半分区别。

第十二卷摘星 第八章 前途如何,预作准备

命运是神mì

的,神mì

莫测,难以窥探。一直以来,修士们对于“轮回转世”的了解都并不详细,他们知dào

大概的流程,但牵涉到具体的内容,比方说究竟谁转世成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面,对于这种事情,往往只有成就还丹的大神通者们,才能凭借本性中的一点灵明去模糊地感知。直到后来李布衣横空出世,将混乱芜杂的占算之术归纳整理,凭借非同寻常的才华,用很久很久以前流落九州界的一份天书残卷为基础,整理出了一个相对完备的占算法体系——从他开始,九州界才有了真zhèng

的可以明确占卜前生后世的法门。

然而,即是是这样的法门,受到的限制也是很大的。当被占h的对象拥有强dà

的力量、深厚的气运或者牵涉到巨大因果的时候,对于他们的占h就会出现模糊,犹如被什么东西遮住一样。而这种模糊发展到极致,就是“天机蒙蔽”一一也就是枕石真人占h吴解和尹霜的时候,所见到的情景。

那人的确存zài

,但无论怎么占h,都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想要深入地了解,知dào

那人的具体情况,却完全不可能。

就像是自己的灵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看清。

在枕石真人看来,这大概意味着吴解和尹霜是从境界远高于九州界的天界被谪落的仙人,或者是失去力量坠入人间的域外天魔。

他的理解和事实偏差得略微有点远,吴解和尹霜既不是谪仙也不是天魔,他们只是穿越者而已。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地球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初的无上神君面对着混沌灭世神雷的惩罚,虽然被轰得灰飞烟灭,一缕残魂却逃到地球而活了下来,经lì

无数岁月之后,化成吴解,再次转世归来

这意味着地球和这个世界的距离,遥远得甚至能够阻隔灭世神雷的追杀!而其中的阻隔之大,甚至连那位神通不亚于无上神君的穿越者前辈都只能望洋兴叹,日日思乡却没办法回去!

想要占算地球上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当然,无论是枕石真人还是天眼老人,都不可能知dào

“穿越者”的真实情况,他们用各自的思维去理解,得到了很相似的结论。

能够让自己占算不到任何情报,必定是谪仙一流。两位谪仙同时下凡,同年同月同日生,见面之后一下子就成为了好友,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两位还丹有成的大神通者不约而同地将原因归结于爱情,由此可以看出两点:第一,英雄所见略同;第二,无论善良或者邪恶,只要还没有太上忘情,人们对于八卦的天性就是永远都无法磨灭的!

这些事情吴解完全不知dào

,尹霜虽然有所觉察,但知dào

或者不知dào

,其实也没什么分别。至于枕石真人和天眼老人,前者很快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不去想,后者则正在期待着故事的发展,想要看到更有趣的事情。

相对于枕石真人的豁达,天眼老人显然就属于包藏祸心之辈。他那种纯粹只追求有趣的态度,往往比心怀恶意什么的,更加危险。

不过至少在目前,他还没有对尹霜和吴解不利的意思。因为对他来说,眼前最有趣的,是九州正道和天外天魔门即将展开的大战!

正道仙人们想要突pò

天宇,直上九霄之外,将那颗含有大量水分的彗星拦下来,化为泽陂人间的及时雨。这件事的确功德无量,可是功德无量什么的,关魔门什么事?

对于魔门中人来说,那些正道的傻瓜们自己放qì

了主场优势,想要冲到九霄之外来拦截寄宿着大量天魔的彗星,这妥妥的是在作死!既然他们作死那么就应该抓住机会成全!

九州界的苍生是死是活,他们不感兴趣;但能够抓住机会狠狠地痛宰正道修士们,却让他们欣喜若狂!

尹霜漫步在山门之中,所见之处都是一派厉兵秣马的景象。很显然,魔门这次要大举出动,凭借常年居住天外天、熟悉九霄之外地形的优势,给正道中人狠狠的当头一击。

见到这样的情景,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很是担忧。

吴解也是正道中人,而且很可能会需yào

参加这场战斗。到时候乱战起来,可不是三教演法那种规规矩矩同辈相争的擂台,各派高手都会毫不犹豫地冲着对方有潜力的后辈们大开杀戒——此刻的晚辈,就是日后的前辈。今天杀死一个炼罡修士,很可能就会让敌人日后少一位还丹祖师!

在那些有潜力的后辈之中,吴解显然是最引人注目的。如果他真的参加这场战斗的话,只怕将会面临无以伦比的大危险!

尹霜可还记得,当初在三教演法之时,武宗宗主伯符心爱的小徒弟不幸战死当时伯符宗主怒发冲冠,如果不是被及时拉住的话,可能当场就翻脸动手了。

这些年来,伯符宗主不止一次说过“青羊观杀了我的徒弟,这事没完!”只要有机会,他绝对会不顾前辈高人的身份,出手偷袭吴解!

不仅如此,心宗宗主上次进入人间的时候,似乎也因为吴解的原因吃了一点亏。心宗门人素来以心思阴沉、睚眦必报而著称,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吴解;而且心宗长老胡光当初在仙山一战的时候还吃了吴解的亏,修养了好一段时间……他也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只觉得心乱如麻。

“吴解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就惹了这么多的麻烦!他难道就不能低调一点吗?就不能让别人省心一点吗!”

她心中抱怨着,但抱怨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骄傲自豪。

纵然不敢向别人说明彼此的关系,但作为吴解的好友和唯一的同乡,她在抱怨之余,也深深地为吴解取得的成就而自豪。

当听到有人在说“吴解那家伙,如果这次不趁机杀了他的话日后必定会成为我们神门的心腹大患……”她差一点就露出了笑容。

那个才修liàn

了不到四十年,道行不过炼罡境界的吴解,那个被你们视为眼前的祸根,日后心腹大患的家伙,是我的老乡哦!而且我们还是好朋友哦!我们还经常在幽冥见面聊天哦!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旋即被她压了下去,就连目光最锐利的魔徒,也没有发xiàn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豪之色。

尹霜顺着用炼制过的石板筑成的台阶走去,来到了位于本宗山门最高处的“血光堂”。

血宗宗主彬林已经在这里等她了。这位占据宗主之位近三百年的老者,身体已经衰老得几乎皱了起来,纵然不断吸收精血,也已经无法延缓他的衰老之势。按照天眼老人的估算,最多再过百来年,彬林的寿元就会完全耗尽,如果到那时他还不能成就天魔破界而去的话,等待他的就将是犹如尘土一般的消亡。

滔天气焰,一世雄心,无上法力切的一切,在岁月面前都会被慢慢磨尽,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尘土,一文不值的尘土。

尹霜单膝跪下,平静地看着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的彬林,等待命令。

纵然这老人已经真的风烛残年,但只要他一刻没有真的死去,他就还是血宗第一强者!凭借还丹六转的修为,整个神门之中能够胜过他的人都没有几个。

常言道还丹有九转,可实jì

上九转几乎不可能,八转修士一般就已经不得不迎来天劫,所以正常情况下,还丹七转就是世上的最强者。

整个神门之中,确定还丹七转的只有驭宗(兽魔宗)宗主韩德,这位韩宗主神通广大,只凭一人之力,就将原本衰落到几乎要灭宗的驭宗重新振作起来,并且提升到了下五宗之首。本领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除了韩宗主之外,可能还丹七转的还有心宗宗主和武宗宗主。心宗、血宗和武宗同为上三宗。在明面上,三位宗主都是还丹六转,但天眼老人曾经说过,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心宗和武宗那两位宗主,都已经部分达到了还丹七转,只是还有少许关隘尚未完善而已。

这么一比,血宗彬林就被比了下去。更糟糕的是,血宗除了宗主彬林之外,还丹高手只有一个天眼老人。天眼老人年纪也很大了,而且他擅长的是占算而非战斗……如果在彬林老死之前,血宗的新生代还没能成长起来的话,很可能会失去上三宗的地位。

对于生存竞争非常激烈的神门来说,失去上三宗的地位,就意味着失去很多资源和各种福利。也意味着整个宗门陷入了衰败之中,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当年东海大战之后,神门从九州界败退天外天,一开始的时候是有十几个宗门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内部的竞争,一个又一个宗门因为衰败而消亡,仅仅五千年的岁月,便已经只剩下了八宗。

如果不是驭宗横空出世了一个韩德的话,只怕神门已经只剩七宗了。

虽然说在一般的说法里面,还有一个“神门真宗”存zài

,但能够踏入炼罡境界的弟子都知dào

,所谓的神门真宗,只是一个废品回收站,只是让那些连宗门都没有的家伙们,好歹有一个名称罢了。

这就相当于九州大地上的“散修联盟”听起来似乎还有点意思,事实上倘若随便找个散修问一下的话,一百个散修里面会有九十个满脸茫然地反问:“散修联盟?你真的见过散修联盟的人吗?”

尹霜自问对于血宗并没有多少归属感,但若是血宗也衰败到这个地步的话……即使不会对她本人造成太大的影响,也依然是一件让人非常不高兴的事情!

就算是一只狗,养久了都会有感情的!更不要说血宗好歹还算是她的家——就算再怎么危险,再怎么糟糕,她毕竟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啊!

身为一个神门中人,尹霜却始终没办法真zhèng

学会神门中人那种深入骨髓的凉薄心态,她始终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割舍。

如果没有遇到吴解的话,或许她已经割舍了,又或许已经因为心灵陷入矛盾而发狂死去。但她很幸运地遇到了吴解,遇到了一个和她有同样出身,却有着截然不同境遇的老乡。

在吴解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通过吴解,她可以幻想自己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有更加光辉的未来。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等到日后渡劫飞升,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到时候就算是她,也一样会有新的选择,去过像吴解那样光辉的人生!

这份希望有些渺茫,可正是抱着这份渺茫的希望,尹霜才能保持着坚定平和的心态,在凶险四伏的神门顽强地活下来,而且不断成长前进。

“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彬林的声音衰老得可怕,喉咙里面似乎有一口痰塞着,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钟就会被那口痰塞住,气绝而死“这次战斗,那些正道的伪君子们一定会用阵法构筑出一个基地来。他们不熟悉九霄之外的情况,没有落脚之处的话十成的本事最多只能发挥出三成来……”

o尹霜低下头,等待他继xù

说完。“那个阵法一定会很坚固,很牢固,坚不可摧。但是……在你面前,天下没有坚不可摧的东西,对吧?”

尹霜沉默了一下,低声应道:“弟子虽然不敢保证,但必当全力以赴,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尽lì

去打破那个阵法!”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彬林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带着显著的怒气,“尹霜!你给我记住!这场大战,是神门和正道的大战,可不是我们血宗和青羊观的大战!就算打破那个阵法又如何?如果本宗在大战之中损失太大的话,等我一死本宗必定就会衰败下去。”

“难道你觉得,其它各宗会因为本宗是为神门而战导致了巨大损失,就对我们手下留情吗?”

尹霜默然——那种天真的家伙,在神门之中是活不到这么久的。

“所以我要给你的命令是: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优先确保自身的安全!我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我也不在乎你牺牲谁,总之,你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尹霜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彬林。

那张已经苍老得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上,此刻充满了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战栗的气势。

“神门的胜负,关我们什么事?只要本宗能够延续下去,只要本宗能够继xù

兴盛,我巴不得其它各宗都灭了才好!天外天总共就这么大,还要给八宗分享,难道你不觉得平时资源有点缺乏吗?”彬林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对神门其它宗派的恶意,“最好只剩下血宗一宗,从此我们独霸天外天……拥有了整个天外天的资源,我们就算闭起门来慢慢发展都没问题!”

“可是……其它各宗的高手们会看出来的……”

“那是你的事!”彬林很不负责任地说,“事后问责的话,我可以挡下来;但如果你当时做得不够漂亮,被人以临阵脱逃的名义给当场杀了,我可没办法。”

尹霜沉思了一下,将头点在了膝盖上。

“弟子遵命!”

而在九州界的青羊山,吴解也同样被掌门枕石真人私下召唤到了祖师堂。

“这次摘星行动,其实我并不想带你去。”枕石真人叹道,“眼看着就是一场大战,而且我打赌那些魔门高手会不顾面子地来袭击你们这些后起之秀。如果不是人手不够的话,我甚至连凝元境界的都不想带,就靠我们这些还丹境界去跟他们死磕就好……”

吴解笑了笑,没有搭话。他知dào

掌门真人一定还有要说的。

“但是……不行啊!那见鬼的阵法居然必须要还丹、凝元和炼罡境界的人都有,才能将威力充分发挥出来——我就说万寿山那群家伙不靠谱!天晓得他们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古代典籍!那阵法肯定是有问题的!”

枕石真人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了,但他很快平息了情绪,叹道:“总之,包括你在内,本门将会出动十二位炼罡弟子——其中十一个都是你的师叔,作为二十七代大弟子,你是师兄弟们之中唯一参战的。”

“弟子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掌门的信任!”

“我就是担心这个啊……”枕石真人露出苦恼之色,“这种事情,应该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去拼命才对……”

看着他的样子,吴解顿时明白了他的苦恼,心中一股暖意流过。

“掌门,我身为这一代的大弟子,有些时候是必须要主动一些、勇敢一些的。”他劝道。

枕石真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就知dào

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啊,如果可以的话一我是说,如果不是真的非得要连你都顶上去的话,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知dào

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记住,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还丹真人去顶!我们顶不住了,还有那些凝元长老们。不要把你自己当成传说中只手擎天的巨人,传说只是传说!或许几百年后,你也会走到我们现在的高度,也会成为撑天的人,但不是现在。知dào

吗,不!是!现!在!”

吴解看着掌门眼中的关切之色,默默地点头。

第十二卷摘星 第九章 出发

十位还丹祖师,十位凝元长老,十二位炼罡护法,一共三十二人集结在青羊观大殿之中。

一贯懒散的枕石真人今天穿得非常整齐,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道袍、发簪、一应饰物应有尽有,全不见了往日的随和气质,显得十分严肃。

然而他一开口,严肃的气质就丢了大半:“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青羊观当代的掌门人目光扫过大殿中的诸人,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方师叔,林师叔,你们二位真的也要去吗?”他看着坐在还丹祖师们最前方的两位老者,有些担心地说,“你们的身体……”

两位老者须发皆白,虽然身上道意盎然,却有种从骨子里面透出的暮气,却是青羊观第二十四代的两位祖师,论辈分还是掌门真人的师叔。这二人的相貌迥异,坐在左边的方祖师慈悲善目,一看就知dào

是个慈祥温和的人;坐在右边的林师叔却细眉尖眼、勾鼻薄唇,看起来煞是阴沉刁钻。

听到枕石真人的问话,方祖师笑道:“我们的情况,我们自己最清楚……我们是不成了,这辈子也到不了还丹七转,飞升天阙已经没有希望了。与其将剩下的几百年都毫无意义地浪费掉,还不如抓紧时间,趁着身体还硬朗,还能打,再为师门,为天下苍生,最后出一次力qì

!”

众弟子闻言,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二人。

这两位祖师年纪自然已经极大,怕是有七八百岁了。可对于还丹修士来说,这个年纪也不算怎么老,至少还有二三百年好活。如果细心保养,再服用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再活五百年也不是问题。

可听他们的意思,似乎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似的……

两位祖师神通广大,自然觉察到了从身后传来的目光。依然还是和气的方祖师开口说道:“我们当年和心魔宗那个总是用袍子遮住脸的宗主交过手,很吃了一点亏。养伤百年,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但本源受损太重,从此修为进步的速度就慢得可怕……我们三百年前和他交手的时候,就已经还丹二转,可直到现在却还只有还丹四转……”

“那人的确神通广大,我们败得不冤。”林祖师淡淡地说,“不过当初的一战,却是他们输了。他被我们两个拖住,无法救援同门。心魔宗六个还丹、十四个凝元,死了一大半。”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凝元长老们不少人都知dào

当初那一战,但很多人对于具体的情况并非很了解;炼罡护法们则大多根本不知dào

这件事,听林祖师轻描淡写地将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揭过去,顿时被震撼了。

九州界之中,最高等级的战斗,差不多就是凝元层次的交锋。还丹祖师们就算要动手,往往也会选择在九州之外的荒芜之地,更多的是直接去一些小世界交锋。所以若非达到一定层次的修士,便连目睹他们战斗的机会都没有。

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还丹修士们都是飘飘若仙,仿佛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已经超出了尘世的束缚,领悟了“自我之法”的他们,可以算得上真zhèng

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可是,就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仙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牵挂。

有牵挂,他们就无法拜托爱恨恩仇,无法真zhèng

超然物外。他们就不得不战斗,不得不一次次做着和长生久视背道而驰的事情。

两位祖师的境遇,给众人敲响了警钟。

就算成就还丹,也不意味着真的超出尘世。对于修士们来说,唯有飞升天阙之后,才算是真zhèng

超出此世,才是这一世修行的终点——或者,那又将是通往更高之路的崭新起点o

“你们不用想得太多。”方祖师笑道,“想得太多,有什么用处呢?我们是正道,一生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修行和人间的安乐统一起来。我们不是孤零零活着的,是作为九州世界众生的守护者而活着的。如果可以飞升,那是一世积累开花结果;如果不能,也不过就是积累不足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显得很洒脱,一点都不把“求道失败”当回事:“其实我们当初也苦恼了很久,直到后来目睹一位老朋友渡劫成功白日飞升,才恍然大悟。”他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众人:“在场众人,其实绝大部分都已经修行了不止一世。不过你们之前的各世全都失败了,不得不重头来过——我也是一样,这九州世界的还丹修士们,大多都是如此。”

“我们一世又一世地努力向前,有时候能够前进许多,有时候则一无所获原地踏步,还有时候甚至会倒退。但无论如何,我们一直在朝着心中所向往的大道前进,直到最后的那一刻……”他的语气渐渐低沉,眼中却仿佛有无穷雷电在闪烁,“要么渡劫飞升,要么灰飞烟灭,那才是我们累世修行的终点,是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积累最终开花结果的一刻!”

“和那一刻比起来,眼前的成败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为之悚——他们从没有站在这种高度去看待人生,从没有像方祖师这样,将一世又一世看做浑然一体。

如果一次次的生命都只是一体的,那么某一世的死亡自然也算不了什么。只要没有走到最后的那一步,所有的一切就都只是人生的一段经lì

罢了。

“天道不灭,人道不灭,我道也不灭。”沉默寡言的林祖师又开口了,他的话音之中带着奇异的震颤,仿佛有金铁交鸣之意,“我们是遵循人道的指点,沿着自己的道路去追逐无上天道的行者。只要没有偏离正确的道路,死亡也不过是暂时歇歇脚,或者倒退个几步罢了。”

两位祖师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言,让众人自己思索。

吴解坐在炼罡弟子们的最后面,注视着两位衰老苍暮的祖师以那种近乎平静的口吻说着一世的生死成败,不由得很是感慨。他没有前世无上神君的记忆,但他在梦里,却无数次经lì

了无上神君渡劫失败的那一刻。对于“失败”的印象,对于“死亡”的理解,他甚至超过了两位祖师。

但正因为如此,当听到两位祖师浑然不把一世的生死放在心上的说法,他才特别受到震撼。

正如两位祖师所说,如果连生死都不是什么大事了,那除了追逐大道之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吴解和众人不同,他曾经距离大道很近,近得几乎触手可及。那混沌灭世神雷之所以降下,一方面是因为无上神君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足够强dà

,强dà

到除此之外,别的手段都奈何他不得。

按照两位祖师的说法,吴解今世应该还走着无上神君的道路,才算是追逐大道的常态。然而吴解和他们完全不同,他彻底放qì

了无上神君走过的道路,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他没把握。这条路能不能走到无上神君昔年的高度,他没把握,这条路能不能走到飞升,他也一样没把握。

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喜欢这条路。

有那么一句话:人的一生,犹如旅行。重yào

的不仅仅是终点,还有路上的风景。

在吴解看来,就算自己一世修行不能成就大道,也不过是失败罢了——失败而已,怎么都不会比当初无上神君失败得更加惨烈——但自己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东西,却是无上神君绝对见不到、感受不到的。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要怎么想、怎么做,才能够如同无上神君那样,过着彻彻底底冷酷自私的生活?究竟要偏执疯狂到什么地步,才能在那样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那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过!庄子曾说,就算是世上最神骏的马,喜欢的也是自由自在地吃草嬉戏,而不是被套上笼头和缰绳,背着骑士驰骋;活了很久的灵龟,宁可在泥地里面拖着尾巴慢慢爬,也不愿意成为神圣的占h工具。对于一切生灵来说,爱hù

生命,爱hù

本性,乃是最重yào

的本能。修士们孜孜不倦地求仙,其实也只是出于同样目的罢了。

而无上神君那条路,为了爱hù

自己的生命,就要掠夺其它的生命;为了爱hù

自己的本性,就要扭曲其它的本性……这绝对不是吴解所追求的东西,这也绝对不是他的本性!

所以,就算那条路能够走得很远很远,他看着路上片片白骨阵阵哀嚎,也只会无奈地摇头。这种事,实在是做不到啊!两位祖师讲话之后,掌门真人也讲了许多。大致上都是一些关于此战的布置,以及提醒大家要多多注意安全的话。

正道对魔门的战斗,为了拯救苍生而战,这样的战斗是用不着花费吐沫去做战前动员的。想要维护九州世界芸芸众生的心情,早已在众人胸中激荡。掌门真人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临阵退缩,他担心的是相反的问题。

每当正道和魔门战斗的时候,都有很多人会在情况不利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对于正道修士们来说,自己是九州大地的一份子,为了众生而牺牲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掌门真人自己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作为青羊观的掌舵人,他不能完全按照自己想的去做,他必须对整个门派负责

所以他不厌其烦地向大家反复说明,强调战斗的时候要尽可能保全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轻言牺牲。

吴解知dào

,掌门真人说的这番话,很可能只是对着自己一个人说的。

这里除了自己之外,最年青的李逍遥师叔都已经一百多岁了。那些凝元乃至还丹境界的长老、祖师们,更是一个个都四五百岁甚至更加年长。他们的想法,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凝固了下来,想靠几句话就让他们改变态度,无异于天方夜谭!

更何况,两位老祖师就在想着要发挥余热,就已经在做牺牲的准bèi

,又怎么能够要求别人不牺牲呢?

这就像战场上,一个全副武装准bèi

去冲锋的勇士,对身边的战友说:“你们要注意安全,别像我这么莽撞……”这话一点都没说服力,简直是在搞笑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在青羊观这种正道门派里面过得很好,能够在正道之路上不断前进的人,是绝对不会理睬掌门真人那些老生常谈论调的。

也正是因为他们有着如此坚定正直的心态,他们才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到如今的高度。两者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比方说吴解,他是爱惜生命的,但如果说为了九州大地的苍生,需yào

他来做出牺牲,那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要说惋惜,要说难过,肯定免不了,但正所谓“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亿人……”自己的牺牲可以让无数的人幸福,那这牺牲也就是值得的。

何况,九州界可不是地球,这里有生死轮回,这一世的死亡并非终点,只是暂时停歇,迟早还会再次开始下一次的旅程。或许,当旅程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甚至还能再次回头看见这一世的风景。那样的话,选择牺牲的压力就更小了。吴解修仙至今,已经过了几十年。几十年来,他见过了很多的牺牲,许多原本追求长生大道的人,在他的亲眼目睹中倒下,无怨无悔。

走上这条路,就超越了凡人。其中要超越的一个重点,就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爱生而不畏死此之谓见性;能见性,方能超越生死魂魄出入幽冥;此之谓通幽。

掌门真人浪费了那么多的吐沫,号召一群早就已经看透生死见性通幽的修士们爱惜自己,不要牺牲……吴解觉得,这实在有点滑稽。这简直不是他的风格啊!“临死转性嘛,不奇怪。”茉莉懒洋洋地说,“你们这位掌门真人已经出现了死兆,大概是劫数到了吧。”吴解并没有被吓一跳,他自己也早有预感。“可惜了啊!”“嘿……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呢?有生就有死嘛。”茉莉笑了笑,满不在意,“其实他对于青羊观,感觉真的有点多余。还不如那个韶光真人有存zài

感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你很有恶意啊!”

“我的确有恶意啊,我巴不得这些正道中人都死了才好!他们的各种言行举动,怎么看怎么假,很不舒服啊!”

“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虚伪,都是真心的。”

“所以才让我不舒服。”茉莉嘟嚷着,将脑袋埋进草窝里面,只有两条耳朵露在外面晃啊晃啊,“太耀眼了!”

吴解哑然失笑,摇摇头,没有计较茉莉的感叹。

他的思绪回到大殿之中,此刻掌门真人已经在韶光真人和两位祖师的陪同下走到了大殿门口,扬手发出一张金色的符篆。

这张符策飞出去,在空中轻轻地旋转了几圈,然后悄无声息地散开,化作无数金光。金光之中,一个虚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只巨大的船,通体用青玉雕刻,无数奇异的符号在它的上面流动,犹如一道道闪电,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本门重宝之一,巡天神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长孙师叔祖低声说,“记得当初参加三教演法时候,称作的穿云龟吗?”

“记得。”

“其实穿云龟就是仿照巡天神舟制造的,不过因为缺乏一些特殊的材料,而且也不需yào

像巡天神舟那样拥有强dà

的功能,所以它进行了许多修改。”长孙师叔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当然,外形可能是最重yào

的修改。”吴解被这句话惹得差点笑出来。“好了,我们先上船。上船之后,我有事要跟你说。”长孙师叔祖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其实现在说那些还有点太早,但是……唉,计划跟不上变化啊!”他说着摇摇头,跟在还丹祖师们身后,纵身向着巡天神舟跳去。

当他跳出大殿的时候,身影还是很清晰的;但当他越是接近巡天神舟,身影就越模糊。最终化作一个虚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余的众人也一个个朝着巡天神舟跳去,每有一个人跳进去,巡天神舟上就会泛起一道奇异的光芒,犹如水波流动似的荡漾着。等到数十人——跳进去,流动的波光已经好像风中的湖面一般,涟漪不断。

吴解自然是最后一个跳进去的,当他的身体朝着巡天神舟不断接近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然后似乎一瞬间突pò

了什么屏障,又似乎是被挪移了一下,就站在了一间极为宽广的大殿之中。

大殿周围有许多的厢房,祖师、长老和护法们已经各自找了一间休息,养精蓄锐。

但长孙师叔祖却没有离开,还在大殿里面等他。

见吴解过来,这位长老微微一笑,拿出了一块玉简。

“先看看吧,这是我特别设计的东西,很有趣哦!”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章 问天多高,且上重霄

吴解满怀疑惑地找了间厢房住下,研究长孙师叔祖交给他的玉简。

玉简里面记载着一个很奇妙的阵法,这个阵法暂时还没取名字,从有些凌乱的布局看来,应该还是尚未经过精雕细琢的半成品。而它的功效则是把一群修士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大规模的辅助和强化系统,从而将不动火界的威能发挥到最大。

玉简里面介shào

了这阵法的来历:当年长孙武亲眼目睹了太虚祖师神勇无dí

的战斗之后,就一直心驰神往。他花了几千年的时间研究和琢磨火部正法,虽然因为入门方向不同的缘故只能练成一部分,但就凭着这一部分,将不动火界做了细致的掌握和研究。

五千年岁月的积累,是一份超乎想象的丰厚财产。虽然长孙武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法武合一绝技上面,虽然他修不成完整的火部正法,但凭借着远超过寻常修士的寿命,他专心推敲不动火界,终于成功地破解了这门天界斗神的绝技,并且将其拆解为了几个核心的组成部分。

在玉简之中,他信心十足地说:“所谓的不动火界,其实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是控zhì

整个阵法的枢纽,这枢纽是修士本人,或者说,是控zhì

阵法变化的.头脑,;这个部分是强调的是精确细致的控zhì

力,在这个前提下,只要本身法力能够和火部正法融合,理论上用其它功法替代也并非不可能。”

“第二个部分是核心,核心必须由修成火部正法灵诀的修士担任,因为它负责的是发动各种法术,只有掌握了真传灵诀的人,才能将各种法术流畅地施展出来。原本这个位置的人选是最难的,按照我当初的设计,它本该由我担任。但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作为完全修成了火部正法的真传者,你应该比我更适合

“最后一个部分是外围,外围是那些本身法力不和火部正法抵触的修士们。他们虽然不能直接操纵不动火界的力量,但却可以被动地接受辅助。而且他们的力量经过枢纽的调整之后,同样可以成为不动火界的补充,令不动火界的范围更大,威力更强。”

“按照灵诀本身的思路,这三部分要靠同一个人施展出来,虽然非常灵活巧妙,可威力却受到了限制。而如果由许多修liàn

火部正法的人一起运用,固然威力会极大程度地提升,但却并非人间能够实现的事情。所以我对于灵诀做出了修改,将其化为了阵法。”

“这阵法其实只是个半成品,有很多地方还没完善。所以压力最大的枢纽位置由我来担任,你负责担任整个阵法的核心,至于其他同门如果你能够及时掌握这套阵法的话,大家就是外围。”

“想象一下吧,当不动火界在九霄之外展开,赤红的光芒笼罩数百里方圆,炼罡、凝元甚至还丹境界的强者们一个个身披赤红色的火焰战袍,每个人都能从阵法之中得到辅助和增益,可以无需后顾之忧,全力出手……那时候,就像是几十位太虚师叔一起出手那将会是多么壮观的景象啊”

吴解没有像长孙武那样亲身经lì

过太虚祖师的辉煌时代,所以他并不能理解长孙武的激动。但不理解没关系,他只要知dào

一件事就行。

这阵法如果成功的话,可以大大增强整个青羊观的战斗力,甚至能够让整个正道的力量得到飞跃式的提升

这就足够了

所以和长孙师叔祖简单地联系了一下,他就开始专心研究阵法,试着去掌握核心部分的内容。

有道是“事非经过不知难”,那阵法乍看上去似乎挺简单的,但当吴解真zhèng

开始去修liàn

的时候,才发xiàn

它的难度真的是超乎想象

长孙武绝对属于不擅长教徒弟的那种人,他对于很多细节语焉不详,甚至有“这时候就要用气势补足”、“这里需yào

以坚定的信心克服阻碍”、“只要把男子汉的热血燃烧到极点的话,这个就不是问题了”之类的话。

每当看到这样的话,吴解就很想跑到这位师叔祖面前,大声地吐槽一句:“您是从哪个热血少年漫画里面跑出来的人物吗”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只是那位活了几千年的前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没办法把精微之处说清楚罢了。

这就像地球上,春秋时代的老子只能用模糊的概念描述“万物之间的转化”,而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家们却可以通过一系列的公式和证明,将转化的过程描述得相当清楚虽然作为文科生的吴解一直看不懂那些公式,但这不妨碍理科强者们熟练地运用它们。

时代是在不断进步的,比方说吴解手头上的火部正法真传,里面就有显著的进步痕迹。

火部正法的真传秘典由几个部分组成,首先是当年辉夜祖师击杀天界斗神抢到的原典,那份原典绝对不适合人间界修liàn

,因为里面缺乏多处重yào

的环节;然后就是辉夜祖师对其进行的修改,以及事实上第一位修成者红姑祖师对其作出的完善,正是有了这两位祖师的贡献,火部正法才真zhèng

成为了可以直指飞升的无上妙法,而不是屠龙之技。

不过,火部正法真传秘典里面,占篇幅最多的,还是一份将火部正法拆解,从入道境界到还丹境界,一步一步详细描述的“火部正法详解”。吴解猜测这份详解的作者可能就是太虚祖师,但并不确定。

这部真传秘典的存zài

形式很奇妙,当吴解仔细阅读了那份传承玉简之后,精神世界里面就出现了一团火苗。只要将意识沉入火苗,就能看到真传秘典的内容。

但当他修为不够的时候,看到的内容是很简略的,除了功法的来历之外,就是几乎删去了全部衍生,只保留核心梗概的详解内容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吴解才误以为这套功法的资料不够详细,还跑去藏寻找资料。

事实上,他根本不需yào

找资料。当他的修为渐渐精深,可以看到的资料就越来越多。尤其当他踏入炼罡中期之后,就连火部正法的原典都已经可以阅读了很多原本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将详解和原典对照之后,便豁然开朗。

原来之所以这些地方要设计得如此奇怪和繁难,是为了避过一些在人间界根本无法实现的难关。

灵霄火部正法是天界斗神的功法,修liàn

过程中需yào

熔炼各种火焰,那些火焰之中许多都是人间界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比方说,南明离火。

这种条件显然是不可能达到的,红姑祖师也好,太虚祖师也罢,都没有办法在人间搞到那么多只在天界出现的神火。所以就只能退而求次,通过推演各种火焰,来满足火部正法修liàn

所需。

这种做法自然又繁又难,而且还很浪费时间。但从常理说来,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路子。

可吴解不同,依靠天书世界源力衍化,他可以借助茉莉的见识,将多种超出人间界的火焰创造出来,吸收到身体里面,成为自身妙法的一部分。

当然,那些火焰只能创造和吸收一星半点,再多的话天界斗神们要么是身体强悍尤胜域外天魔的斗神族裔,要么是修为深厚已经成就金丹的大神通之士,吴解既没有那种体魄也没有那等神通,按照原典标准吸收的话,一瞬间就会被烧成灰。

这是经过事实验证的,在天书世界里面,他已经至少被烧了十几次。每次都只能靠天书世界赋予的无上权限将体内超出限量的火焰强行抽出来,为此浪费了无数的源力。

一贯勤俭持家的茉莉却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吝啬过,她甚至非常赞成吴解的浪费行为。

“天书世界是为了师傅你而存zài

的,这里的一切,存zài

的意义都是为了帮zhù

你成长,让你变得更强。为了这样的目标,哪怕只能增强一点点,就值得消耗资源,消耗得再多也不算浪费”茉莉如此说道,“其实天书世界最核心的资源是我,只要把我给分解吸收了……”

她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吴解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一手犹如钻头一样狠狠地在她脑袋上钻啊钻啊。

“真应该在你头顶上钻个洞,把你脑子里面这些奇怪的想法都给抽出来”吴解恶狠狠地吼着,俨然一副恶霸欺负柔弱少女的架势。

对于茉莉那种被深度洗脑而产生的疯狂念头,吴解是极为愤nù

的。当然,他愤nù

的对象其实不是茉莉,而是茉莉的影子里面,那远在时光彼端的无上神君。

那个疯狂的恶魔,真是毫无下限啊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小的插曲,不值一提。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却让人不得不考lǜ



吴解的修为虽然不高,可他火部正法的精纯程度却远远超出了长孙师叔祖的估计事实上,如果以精纯程度来说,他的火部正法早已超出人间的极限,别说是炼罡修士,就算凝元修士也绝对达不到这个高度。

恐怕只有成就了还丹的红姑祖师和太虚祖师,才有可能凭借超出人间的“自我之法”,将功力提升到他目前的精纯程度而且还只是“可能”而已,更大的可能则是连他们都做不到。

毕竟,吴解已经熔炼了超过十种人间基本上不可能出现的奇妙火焰,虽然他暂时还没办法动用这些火焰,无法发挥它们的神奇力量,但通过对它们的熔炼,他的修为被提纯得十分惊人。

当吴解向长孙武展示自己的火焰时,这位修liàn

了几千年的师叔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犹如看怪兽一般看着他。

“红莲业火?你什么时候掌握这种火焰的?这种火焰究竟要怎么才能掌握?它不是能够把一切罪业都烧完吗?沾上一点就会完蛋啊一怪不得魔门大动干戈地围攻你,这个可是魔门恶棍们的克星啊”

“咦?这个……我看错了吗?这是天劫雷火绝对是看错了……肯定是因为我这些天都忙着推演阵法,疲劳过度产生了幻觉……天劫雷火怎么可能被人控zhì

嘛哈哈哈哈……我要去补个觉……”

当然,事实上他没有幻觉,吴解的确掌握了那些超乎想象的火焰。

而且……限于修为,吴解暂时还没办法将自己熔炼的最高级的几种火焰展示出来,否则的话,这位师叔祖恐怕会直接惊吓过度吧……

因为吴解的修为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所以长孙武欢喜之余,也只好对自己已经计算得差不多的阵法进行再次修改。

“明明能够做到十二分的效果,却只做到八分……这不是我的风格”当吴解劝他没必要这么精益求精的时候,他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大声说,“时间不够,就用毅力来补足只要有毅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要有毅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吴解并不这么看,按照他的估计,长孙师叔祖就算再怎么有毅力,再怎么殚精竭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原本就设计得不是很完善的阵法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那样的话,大概只会让阵法从“半成品”降低到“雏形”的层次吧。

但事实证明,他小看了这位师叔祖。

当巡天神舟绕过一道又一道空间乱流,沿着奇妙的路线穿越一个个小世界,最终来到九霄云外的时候,长孙武真的把那个阵法修改好了。

虽然它依然还是半成品,但是就完成度来说,和之前相比不仅没有下降,反而略有提升呢

作为代价,就是长孙武本人疲惫得跟连续熬夜好几天的凡人似的,非但两眼挂上了黑眼圈,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走在巡天神舟内部的青玉地板上,就像是踩在棉花里面一样,软绵绵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

这次就连韶光真人都看不下去了,凭借自己还丹修士的功力,强行制服了嘟嚷着“我还能再战”、“男子汉的毅力是无穷无尽的”之类话的长孙武,将他押回去休息了。

临走的时候,韶光真人对吴解说:“这些天来你们都辛苦了,现在距离真zhèng

开战其实还有一段时间。你也好好休息两天吧顺便可以看看九霄之外的景色啊。人间的修士们,可是很少有机会看到这种景色的。”

吴解接受了韶光真人的意见,来到了巡天神舟的观天台那是一座颇为宽广的大厅,奇妙的阵法会将外界的所有景色都投影在大厅之中。站在大厅里面,就像是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一般。

九州界的宇宙,和地球截然不同。从这里向脚下看去,看到的不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而是流动的五彩光芒。

这些五彩光芒看上去并不强烈,却很自然地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其中更有好几种光芒,让吴解看上去非常眼熟。

那是他所掌握的一些强力火焰,诸如太阳真火、九霄神火之类。

这是守护人间的第一重防线,天界太火。

天界太火厚度不高,但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有独特的功能。无论哪一种域外天魔,都会遇到专门克制它的那种火焰。

九州界能够抵御域外天魔们的袭击,这天界太火居功至伟

天界太火下面,可以隐约看到有东西在剧烈地流动着,那是罡风层。

从九州界的地面向天空飞去,飞了一段路之后,就会遭遇罡风。具体的高度大概是五万丈。而超过十万丈之后,罡风之中会携带极其猛烈的真火,连还丹修士都难以抵挡。

青羊观的本门历代祖师之中颇有一些挑zhàn

高空的强者,但他们留下的笔记里面,飞得最高的也只有大概十三万丈左右,没有更高的记录了。

杜馨那个时代的强者们倒是能够去得更高,甚至于抵达了九州界的极限,名为“因果之壁”的地方。一旦接触到因果之壁,无论修为多高,都会被直接挪移到九州世界里面,就像是一下子穿越了回来似的。

吴解他们此刻当然还没有触及因果之壁,但这却让杜馨颇为惊讶按照她的估计,他们现在的高度应该已经超过了因果之壁才对

发生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一这几万年来,九州界变大了

“九州界变大了?”吴解惊讶地问,“九州界难道不应该从创造的时候就那么大吗?为什么会变大呢

“开天辟地这种事情,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杜馨露出了好奇之色,“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在我们的眼前从我们所在的高度再往上,应该还有太古元磁层,太古元磁会将那些体型犹如星辰一般的巨大天魔挡住,如果不是有它的存zài

,那种天魔冲下来,一个就能摧毁整个九州界”

吴解讶然,转头看向茉莉。

很难得的,茉莉也露出了尴尬之色。

“开天辟地……我也不熟……”茉莉很不好意思地说,“当年我也没机会旁观啊……”

吴解哈哈一笑,不再想这些,专心欣赏这惊人的美景。

既然来了,先好好欣赏再说吧。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一章 能用的才是最好的

世界演化的道理玄妙无比,就连茉莉也知之不详。所以对于为什么九州界会变大的问题,他们最终还是没讨论出答案来。

他们甚至于不能确定,九州界变大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世界变大了,意味着资源的增加,也意味着这个世界的“规则限制”会被削弱。换句话说,在九州界修liàn

会比过去更容易一些一或许现在还不明显,但如果再大一些的话,就会很清楚了。

可这同样也会导致凝元巅峰的修士们更难突pò

到还丹境界,甚至有可能提升渡劫飞升的难度——一方面,世界更加完善,就意味着形成“自我之法”更加困难;另一方面,世界更大,天劫的力量自然会更大。

好处和坏处都是这么的明显,当真让人无从确定究竟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担忧?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不用担心。

吴解特地找到了韶光真人,询问“直往上飞的话会怎么样……”这个奇怪的问题,韶光真人有些惊讶,但还是告sù

了他答案。

“从这里往上飞,会接触到一个超乎想象的边界。明明边界那边可以看到暴烈的元磁光芒,但元磁的力量却透不过来,我们也过不去。”韶光真人说,“有人试着接近那个边界,可发xiàn

无论怎么飞,和它的距离一点也不会缩短——哪怕飞了几万里,在别人看来,他还是停留在原地,一点都没有再前进。”

吴解连连点头,露出惊讶和赞叹的神情,然后又问:“那么,这个边界是固定的吗?会不会落下来,对我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韶光真人笑了:“和你猜想的恰恰相反,这个边界正在以很慢的速度向上移动。虽然速度时快时慢并不固定,但总的趋势却没有改变过。在过去的两千年里面,这个边界上升了大概两百里——呵呵,这点距离不算什么,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估计别说我,就连你也看不到边界接触到元磁的那一刻了。”

吴解这才释然,悬在空中的心放了下来。

但杜馨却又疑惑了——按照她的记忆,当初的“因果之壁”是用挪移的方法来阻止人们离开,只要接触到因果之壁,就会被直接挪移到九州大陆上面;可几万年后,因果之壁却变成了单纯的阻隔……诚然,这种阻隔看起来比挪移要高明得多,但如此奇异的变化,不能不让人心生疑惑。

“想那么多也没用,等我成就了还丹之后,自己来探查一番就是。”吴解笑着劝道,“世界演化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从圣皇时代到现在,几万年的时光,才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区区几百年,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发生的。”

“或许吧……总觉得有点好奇。”

“说起来还真是难得呢!居然连阿馨都会好奇……我觉得相比世界演化,你会好奇才更让我惊讶呢!”很难得没有在闭关苦修的杜若一边风卷残云地消灭各种甜点,一边调侃着。

她虽然在吃着东西,口齿却非常清晰,没有半点含糊。由此看来,鬼魂之身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杜若一直就有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的习惯,吴解记得当年她还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因此噎着呛着,就算没有遇到麻烦,说话的声音也会含含糊糊地听不清——偏偏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详细说明,实在有些尴尬。

但现在,她已经可以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两不打扰了。

这本事是鬼魂之类虚体特有的,但凡实体的生物,就算像吴解这样已经修liàn

成仙,可以飞天遁地出入青冥,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所以说,死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对于自己意wài

得到的特技,杜若一直颇为自豪,“反正人迟早是要死的,我年纪轻轻死了,乍看上去似乎损失很大。但这些年来,我不仅得到了活着时候得不到的力量,见识了原本不可能见识到的世界,吃够了本该一辈子都吃不到的美食,还能够做到连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我选择那个时间地点死掉,真是太明智了!”

四十多年的时间,足以冲淡很多东西。当日让吴解耿耿于怀,让杜若黯然神伤的事情,此刻已经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他们回忆当初和妖道三山的交手,回忆那段少年时光的时候,曾经的苦涩已经被时间冲淡,犹如经过沸水冲泡的茶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修士的生涯就是这样,很多你当时刻骨铭心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最后在不知不觉中,你就会很平静地看待这些事情一由此便产生了超脱。”杜馨说道,“超脱于尘世的心态不会凭空而来,需yào

经lì

许多的事情,经lì

许多的岁月。当人间那些爱恨情仇都已经被你经lì

过、看淡过,你自然就会得到超脱于尘世之外的心态。”

“那么……这种心态,究竟好还是不好呢?”吴解问。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杜馨平静地说,“谁都会经lì

这样一个过程,只有经lì

了这个过程,才能从尘世的纷杂之中抽身而出,反照心灵,看到自己的本心。”

“哦?难道每个还丹修士都要经lì

这样的过程?”关系到前进的道路,吴解顿时好奇心大起,急忙追问。

“也不一定……但的确大多数的还丹修士都会有这么一段经lì

。出世、入世、再出世。亲身投入红尘之中,体验种种事情,再让岁月淡化,最终得以超脱。这不是成就还丹必须要走的路,但却是一条早已经过验证,相对来说比较可靠的路。”杜馨的眼睛里面流动着宁静悠远的光芒,一瞬间让吴解生出奇异的感想,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流淌的岁月。

“那么……为了日后成就还丹,我还应该在红尘中游历,经lì

更多的事情吗?”吴解思索了许久,问道。

“这种事情,外人是没办法明白的。”杜馨摇头,“每一位还丹修士,成就还丹的契机都是不同的。虽然总的来说,经lì

的事情多一些,应该是更有好处的;但事实上经lì

的事情越多,心灵之中的杂念也就越多,杂念会蒙蔽本心,所以结果可能正好相反。”

“你这话太模棱两可了吧!”杜若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着头,满脸郁闷地叹道,“经lì

多一些应该会比较好,但经lì

多一些又可能不好,那究竟应该怎么样呢?”

“究竟应该怎么样……我不知dào

。”杜馨淡淡地说,“如何成就还丹,是修仙界最大的难题之一。我那个时候没有答案,看你们青羊观的藏书,似乎到现在也依然没有答案。”

吴解忍不住摇头叹道:“那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啊!”

“本来就是如此。”杜馨的目光之中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也平静地犹如说着“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在如何成就还丹的问题上,一切的经验和方法,都等于是废话。作为一位想要成就无上大道的修士,你只要努力把握你自己的真心,找到你真zhèng

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如果做起来也容易的话,世上就不会只有这么点还丹修士了。”茉莉凑了过来,“其实我倒是有个成功率很高的办法——”

“什么办法?先强调一下,不要跟我扯那些歪门邪道!”

“不,我说的是本门真传妙法!”茉莉扬了扬眉毛,眼中充满了信心,“只要多经lì

一些生死危险,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人的各种杂念就会很容易地被排除。一次两次、十次八次……只要不死迟早能够成就金丹的!”

杜馨摇摇头,走到神圣之泉旁边坐下休息。

杜若撇撇嘴,继xù

吃。

吴解深深地叹了。,满脸都是无奈。

“我早就该想到是这个办法的!”他叹道,“无上神君那一系,还能有什么靠谱的办法!根本就是玩大浪淘沙嘛!”

“这办法不靠谱吗?”茉莉疑惑地问,“效果很好啊。”

“效果或许真的不错,但有两个问题。”吴解叹道,“第一,生命是很宝贵的,不该用这么奢侈的方法来浪费。”

他见茉莉满脸的不以为然,摇摇头,又说:“第二,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那么好运,好运到可以在生死边缘十次八次地回来,不仅没有死掉,反而成就了还丹呢?”茉莉顿时语塞。所谓在生死边缘历险,自然是真的要拿性命去拼,而不能走过场。一般情况下,吴解有天书世界做后盾,就算再大的危险,他也能逃到天书世界里面去。能够让他来不及逃进去的情况,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那样的事情,就算只经lì

一次也嫌太多了,怎么还能十次八次!

这分明已经不是修liàn

,而是纯粹地作死了啊!

信心十足的好办法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打破,茉莉显得有些没精打采,蔫呼呼地走到一边吃萝h去了。

不过她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开始了一个新的课题研究。

这次她研究的课题是“利用法力构筑九州界的模型,探讨吸收世界本源之力从而借此成就金丹的方法……”。

这个课题听上去似乎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觉得很厉害……”的味道,但吴解细细地思量了一番,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

茉莉这家伙,居然想要抽取九州界的本源之力,来帮zhù

他成就金丹!

虽然这份好意的确值得嘉许,但这办法绝对有问题吧!绝对会被天打雷劈的!

吴解常常琢磨,为什么当初无上神君突然就被天打雷劈了呢?在他猜测的种种可能里面,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这家伙想要效仿荒神和墟祖去创造一个世界,但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于是动手抽取世界本源,借此将天书世界变成犹如大荒界、归墟海那样的世界。

扣除种种超出吴解目前境界能够理解的东西不谈,这个猜测就道理上来说,其实还真说得通。它唯一的破绽在于一一当年无上神君创造天书世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大量抽取了世界本源,结果一直到天书世界基本完工,也没见天道震怒,降下什么责罚。

反倒是天书世界基本完工之后,最困难最危险的步骤已经过去了,天道这时候才降下灭世神雷……实在是令人费解o

“莫非天道跟乌龟一样,反应很迟钝吗?”

“怎么可能!天道是最敏锐的,一旦触及到它的限制,天劫立kè

就到,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会耽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将无上神君轰得灰飞烟灭的灭世神雷,却姗姗来迟了呢?

吴解也好、茉莉也罢,对此都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同样冥思苦想,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人,还有长孙武。

“太难了!”某天,他突然从闭关的厢房里面冲了出来,手舞足蹈,大吼大叫,还用脑袋狠狠地撞着巡天神舟大殿中的柱子,撞得咚咚作响,“设计不出来啊!根本设计不出可以将那些火焰妥善运用的办法啊!”

看着他将那支合抱的青玉柱子撞得连连震动,原本想要等等的韶光真人坐不住了,急忙动手拉住他,询问究竟。

“隋况是这样的……”长孙武愁眉苦脸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然后无奈地叹道,“没办法啊!吴解的那些火焰……真的是太高级了!已经超出了我能够利用的层次了啊!”韶光真人微微点头,沉思不语。他的心中惊喜交加,不料吴解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练成了这些传说中的火焰。但高兴之余,却也一样感到苦恼——无论是红莲业火还是天劫雷火,都不是那么容易控zhì

的——不,别说控zhì

了,就连接触它们,都是极端危险的事情!

虽然在吴解的掌心上,红莲业火化作一朵小小的莲花,被功德白光托着静静绽放;天劫雷火则环绕着他的掌心游动,然若一条细小的青色灵蛇。乍看上去,似乎都挺人畜无害的。但实jì

上仅仅那么一点点火焰,就让身为还丹修士的他感觉到极大的危机感。

这就像是靠近了强dà

的修士,纵然对方并无恶意,但仅仅下意识散发的强者威压,就让人很自然地感觉到不适和危险。

“要怎么才能利用这两种火焰呢?”于是韶光真人也陷入了沉思,巡天神舟里面整天傻乎乎冥思苦想,不时笑一笑愁一愁的,又多了一个。

但很显然,他也想不出办法来。

这个问题,直到方、林两位祖师得知之后,才有了解决的方案。

两位祖师闻讯而来,仔细查看了吴解小心翼翼凝聚起来的红莲业火和天劫雷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这火焰来得有点蹊跷。”过了许久,林祖师阴着脸说,“未必是好事啊!”

“大机缘和大风险从来都是一起出现的,没什么可奇怪的。”方祖师的想法却和他不同,“机缘上门,岂有因为害pà

危险就将其拒之门外的道理!”

“但是……想要在短时间里面研究出妥善利用它们的办法,是根本不可能的!”林祖师斩钉截铁地说,“我做不到,你做不到,天下也没人做得到!”

方祖师并不反对他的判断,轻轻抚摸着雪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突然展颜一笑,恍然大悟。

“吴解,你除了这两种火焰之外,还能控zhì

很多别的火焰,对吧?”

“弟子的确有控火之能。”

“那么,为什么非得使用这两种火焰来构筑大阵的核心呢?”方祖师笑着说,“能够将数十位修士的力量联合起来,通过不动火界作为媒个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何必非要精益求精,使用这些几乎没办法控zhì

的火焰呢?”吴解一愣,顿时恍然。而旁边的长孙武这时候却还没回过神来,疑惑地问:“有强dà

的火焰不用,反而要用次一等的,不是很可惜吗?”

“能用的了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东西。”方祖师笑道,“反正吴解还年青,他掌握这那两种火焰,日后迟早能够想出妥善利用它们的办法。既然如此,就不用着急了,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就是。”

“可是……”

“长孙啊,你修liàn

几千年,怎么还没堪破这一点呢?力量无所谓大小东西无所谓好坏,本领无所谓高低——用得着的,适合当时情况的,就是最好的!”

方祖师说着抬起手来,在长孙武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被这么一敲,长孙武顿时呆住,目光有些迷离。

强dà

的气息从他身体里面突兀而生,绕着他急速旋转起来。

这气息充满了混乱和狂暴的味道,更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急躁和不安,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面的野兽,咆哮、冲撞,却始终冲不出来。

但突然之间,这股气息平静了下去,半点都看不到了。而长孙武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迷离,仿佛陷入了睡梦中一般。

两位祖师和韶光真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真是好机缘!”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二章 层层叠叠,大阵勾连

吴解真的是没有料到,长孙师叔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明了本心,踏出了从凝元到还丹的关键一步。

当他的气息平静下去,整个人仿佛沉沉熟睡一般,韶光真人便动用巡天神舟的力量在他周围覆盖了坚固的防御阵法,以预防可能发生的意wài



由凝元到还丹,需yào

渡过心魔劫。心魔劫并非外来的火焰或者雷电,而是从内心所生的幻影。在心魔劫之中,修士会面对自己的种种念头,每一个念头都会显化出一段幻境,只有坚持本心,渡过一个又一个幻境,才能最终渡劫成功。

心魔劫渡劫的过程看上去很平静,渡劫的修士就像是在睡觉一般,但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修士都在就此一睡不醒,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还有一些修士虽然侥幸醒来,却并没有能够渡劫成功,而是被心魔影响,陷入了魔念之中。

陷入了魔念的修士会性格大变,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更常见的则是极度凶暴,对同门和朋友大开杀戒——这是因为在渡心魔劫的时候,最常见的一种魔念就是“眼前看到的都是幻觉把它们统统消灭就好……”。

一旦陷入了这种魔念,几乎就肯定会失败。但如果不持着勇猛坚定之心,却也一样渡不过心魔劫……魔念和道心之间的微妙差别,除非亲身经lì

,否则永远也无法理解。

不知dào

多少还丹修士都根据心魔劫的情况留下了宝贵的经验,但就算得到了这些经验,渡过这一劫的机会也不见显著提高——散修之中有很多人在踏入凝元巅峰之后都会拼命收集前辈修士渡劫的经验,然而收效甚微。

按照青羊观前辈祖师们的说法,想要渡过心魔劫成功,就要坚持坚持修心。只有高强的心性,才能够帮zhù

对抗心魔

太上天真论,便是公认的最佳修心法门之一。

不过……按照一般的规律,妖族成丹是很难的。因为妖族的寿命比较长——寿命长并不一定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过于悠久的寿命,会让妖族修士产生一种“独立于岁月之外”的超脱感。然而这种超脱感是错误的,因为这根本不是道行修为带来的结果,只是自然的寿命罢了。

当妖族修士渡心魔劫的时候,最常遇到的情况有两种:

第一种是发xiàn

自己的寿命变得跟凡人一样,失去了那种悠然自在的气度,不得不像人族修士一样赶时间。如果不能克服这种紧张的气氛,就会从此一睡不醒,在无穷无尽的梦魇中耗尽寿命。

第二种则是发xiàn

自己渡劫成功,可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还是超脱于岁月之上。这会让妖族修士失去求道的决心,渐渐地放qì

求道之念,于是一身修为慢慢散尽,重新化为寻常的动植物,就此死去。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妖族修士都会在渡心魔劫的时候重新感受到自己的野兽本能,尤其是那些本体为凶兽毒物的,几乎肯定会被勾起本性中的凶恶之气。如果不能跨过这一关,就会恢复成凶恶的妖兽——很显然,这当然也属于渡劫失败的情况。

韶光真人之所以布下那个防御阵法,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别人打扰长孙武渡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预防他渡劫失败化为妖兽的情况。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您对长孙师叔祖这么有信心?”吴解一愣,好奇地问,“他属于那种特别容易渡劫成功的类型吗?”

“怎么可能!”韶光真人笑了,“心魔劫飘渺不定,只能依靠道心面对。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dào

他道心坚固不坚固呢?我只是说,他不大可能渡劫失败变成妖兽罢了。”

“能告sù

我是为什么吗?”

“这个啊……这是他本人的隐私,等他渡劫成功之后,你自己问吧。”韶光真人打了个哈哈,表示要保守秘密,“如果他能够渡过心魔劫,就一定不会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但如果他失败的话,就意味着他可能把这件事看得很重……”

吴解恍然大悟,不再追问。

长孙武开始渡劫了,他所负责的事情自然就要全部停下。但大阵的设计工作又怎么能够停下呢!所以枕石真人索性将设计大阵的任务交给了吴解。

“我?我恐怕不行吧!”吴解吓了一跳,急忙拒绝,“这种大规模的阵法,由祖师们来设计不是更好吗?”

“本门当代所有修士里面,除了长孙师弟之外,就只有你懂得灵霄火部正法。所以虽然你的修为的确是有点低,但却是眼前唯一的选择了。”枕石真人也不给吴解留面子,笑呵呵地说,“总之你努力去做吧,人手不够的话就来找我,我会帮你安排帮手的——哪怕是要请两位师叔出手都没问题!”

有了掌门真人的保证,吴解便放下了顾虑,专心思考该如何设计这个阵法。

按照长孙武的构思,这座大阵其实就是将不动火界里面众多修士的法力连接起来,以长孙武本人为纽带,将其源源不断地转化成火部正法的力量传导给吴解,然后吴解来发动各种火部正法里面的真传法诀,再由长孙武将这些法决的效果转化成各个修士能够妥善运动的类型,反馈给他们。

这样设计的阵法其实并不少,但那些阵法都存zài

功能单调、传导缓慢的缺点,毕竟不同类型的法力转换起来是很麻烦的。而长孙武设计的阵法巧妙就巧妙在将不动火界作为了辅助,各种不同的法力都会经过不动火界里面具有对应性的结构,在传导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化成了火系的力量——传导回去的时候自然正好相反。

这个设计的关键,其实就在于如何完成可以对应各种法力的转化手段。而这种手段又随着构成不动火界的火焰性质变化,有着无数的可能。

长孙武之前一直没能设计完善阵法,便是因为他想要基于红莲业火或者天劫雷火设计转化流程,但这个流程实在太过高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够设计的极限——或许整个人间界都没有人设计得出这套流程来。

有了长孙武的经验,吴解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他首先考lǜ

的不是火焰的威力或者妙用,而是其“广泛性”o

如果绝大部分的修士都能够领悟掌握这种火焰,那么流程的设计就将会变得简单很多,就算是吴解这个炼罡修士都可以设计得出来吧……

所以经过考lǜ

,吴解便选择以道门最广泛的神通之一“三昧真火”作为这次构筑不动火界的原料。

所谓三昧真火,指的是“天火”、“地火”和“人火”的结合,其来源多种多样,不一而足。不同来源组成的三昧真火,威力也不尽相同,甚至可以说千变万化。

但这只是针对入道修士而言的,当修士踏入了炼罡境界之后,随着罡气的不断淬炼,体内的三昧真火也会被不断地提纯,很自然地就会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发展——那就是道门最标准的神通之一,真zhèng

的三昧真火。

吴解当然早已淬炼出了真zhèng

的三昧真火,而参加这个大阵的修士们之中,他的修为和年龄多半是最低的。别人就算没有转修火系功法,靠着岁月的积累和功力的优势,应该也已经完成了这个转化。

所以,基于三昧真火进行设计,应该可以适应几乎所有的道门修士,甚至于连很多玄门乃至于佛门的修士都可能适应。

毕竟……三昧真火是一种很好用的神通,制器炼丹斗法都有其独到的优势。除了本性不合的魔道修士之外,几乎所有修士都会考lǜ

将其炼成,以备不时之需。

确定了方向之后,接下来就是针对性的设计。在这个方面,长孙武早已留下了许多资料,吴解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好几份极有参考价值的设计方案。

白手起家是很难的,但有了基础的话就简单多了。以长孙武留下的方案为参考,吴解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把初步的转化流程设计了出来。

当他把自己的设计交给擅长阵法的韶光真人审核时,韶光真人带着他来到了方祖师那里。吴解这才知dào

,原来方祖师也是擅长阵法之人——而且修为比韶光真人更加深厚!

“这个设计不错。”方祖师仔细看了吴解的设计,微微点头,“优点是适用范围非常广泛,只要懂得三昧真火,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毫无障碍地加入这套阵法,令阵法的增益效果发挥到了最大。”

但他话锋一转,就变得严厉起来:“可是,我要告sù

你,这个设计,很傻,很天真!”

吴解呆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之前才刚刚说这套设计不错的,怎么又很傻,很天真了呢?

“吴解啊,看来你对于我们接下来那场战斗的严苛程度,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bèi

呢!”方祖师见一句话震住住了吴解,叹了口气,语调缓和了几分,“这不是你们炼罡修士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以还丹修士为主战力的惊天大战!在这场战斗中,连凝元修士都只能当辅助打下手,炼罡修士们更是完全帮不上忙——如果不是因为阻截彗星所需的弥天大阵里面需yào

你们,我们根本就不会把你们带来!”

“既然如此,所有的设计就应该围绕着我们这些主战力来考lǜ

。只要能够把我们的力量增加得多一些,凝元、炼罡层次的修士们能不能得到增益,又有什么关系?甚至我可以说得极端一些一只要能够暂时加强我们的战斗力,哪怕是削弱凝元、炼罡层次修士的力量,也是完全正确的!”

“你的设计很好,如果用在炼罡甚至于凝元层次的战斗中,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辅助阵法。但你要记住,这个阵法的设计理念,不是为了帮zhù

那些层次和你差不多,或者只比你高一个境界的人,而是为了帮zhù

我们这些还丹修士!”方祖师拍拍吴解的肩膀,温和地说,“重新换个思路吧,不要担心我们能不能适应。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本事,可是超乎你想象的哦!”

吴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长长地惊叹了一声,连连点头。

他回到房中,开始思考要怎么才能设计出能够增强还丹祖师们战斗力的方法。

这个设计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但从这个角度看来,长孙武那些完成度很低的设计方案,却闪烁出了令人赞叹的光芒。

很显然,长孙武已经考lǜ

到了这种情况。

这并不是说吴解比他笨,而是因为吴解的修为不够高,眼界不够高。长孙武是已经站在还丹境界门槛上的人物,他的思考方式自然更加贴近还丹祖师们;而吴解虽然一直勇猛精进,但毕竟修道年浅,迄今为止连炼罡后期都还没达到。

不同的修为背后是不同的积累,相比这些修liàn

了数百年上千年甚至几千年的前辈们,吴解终究还是缺乏了一份深厚的底蕴!

好在,他的底蕴虽然不够,天书世界里面却有两位底蕴深厚的同伴。

“师傅你早就该来问我了!”当吴解向茉莉请教的时候,她高兴地挺起胸膛,显得喜气洋洋,“虽然我并不擅长阵法,但这个设计对我来说还是非常简单的,轻轻松松就能完成!”

她说到做到,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拿出了一整套设计方案,甚至于还直接做出了一块可以进行模拟测试的阵盘,只要把法力输入阵盘,就能推演出阵法的变化,让参与阵法的修士们可以提前熟悉。

吴解很高兴地接过阵盘,兴致勃勃地实验起来。

但才实验了一两次,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按照茉莉的设计,这个阵法将在运作的时候疯狂抽取周围的任何能量,无论是火焰还是雷电,无论是鲜血还是魂魄,只要是能量,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抽取过来,然后转化为纯净的真元,灌输给阵法之中的修士们。

这个设计不可谓不强dà

,然而——吴解觉得,如果自己把这个设计交出去的话,只怕非但得不到任何的赞扬,反而会被立kè

押回师门,关起来反省个三五十年。师门甚至可能会请来几位高僧,天天为自己念经,以洗刷自己心中的魔性o

“这哪里是什么辅助阵法啊!根本就是魔门大阵好不好!”他无奈地对茉莉说,“你就不能稍稍改变一下思路,按照我们正道中人的风格来设计阵法吗?”

“我不是已经按照你们的风格设计了吗?”茉莉眨着红宝石般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很无辜,“如果按照我一贯的风格,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把正邪双方外加那个彗星里面的域外天魔们一起炼化了,直接化为元气补益——有这么一大笔额外的收成,师傅你一定能够顺顺当当地将修为提升到金丹境界!”

吴解不禁以手扶额,深感自己和茉莉的层次差距太大。

在他看来已经魔气盎然,怎么看都属于魔门镇山大阵层次的阵法,在茉莉看来却是刻意朝着善良方向设计的东西。

无上神君那家伙,真是流毒无穷啊!

在茉莉不能依靠的情况下,他只好退而求次,找杜馨帮忙。

“这个……如果你不介yì

的话,我想参考当初我们那个阵法的设计理念。”杜馨看了几分长孙武的设计稿,又仔细听吴解说明了这个阵法的构思,沉思片刻,低声说,“我觉得,我们当初那个阵法完全可以用在这里。”

吴解一愣,稍稍回忆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通过阵法,将阵法里面的还丹修士们连接起来,让彼此的力量和心意可以直接沟通,这样当然能够把战斗的效率提升到最高。

这个想法的确很有诱惑力,但他仔细考lǜ

之后,还是拒绝了杜馨的提议。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万年,但当初大光明神教那件事肯定闹得极大,没准各个门派的秘密资料里面还有记载。突然拿出一份类似的东西来……如果他的设计被直接枪毙掉也就罢了,假如这个设计能够通过,但却在实jì

使用的时候被人拆穿的话……只怕会给青羊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坦陈了自己的担忧,杜馨自然也能够理解。所以只好退而求次,设法完善长孙武的设计。

二人讨论之际,茉莉也已经从失望的消沉之中恢复过来,加上好奇的杜若,天书世界四人组聚集在一起,讨论该如何设计这个阵法。

“这个阵法……真是有点出乎预料……”当吴解将最终的设计拿给方祖师审核的时候,这位修liàn

了七八百年的还丹祖师仔细看了好几遍,露出了惊讶和赞叹的神情,“虽然知dào

你在战斗方面极有天赋,简直可以说是天生的战士,但我却实在没有想到,原来你还有阵法方面的天赋啊!”

吴解顿时脸红,急忙谦虚了一番。

这谦虚发自内心,因为这个设计的主要出力者是杜馨,其中很多设计,他只是知其然,根本还没能知其所以然。加上茉莉提供的一些虽然不是很深奥,却在关键点上令人恍然大悟的建议……老实说,这份设计里面,吴解觉得自己的功劳大概只有不到两成。

即使杜馨和茉莉不介yì

,占了别人的功劳,也让他忍不住脸红。

方祖师可不知dào

这些,他翻来复去地看着这份设计,一次又一次发出了赞叹之声。

“真是太棒了!这个稍稍修改一下,就可以作为山门大阵了啊!”

在那份设计图上,一个又一个小规模的阵法层层叠叠,互相勾连起来,形成了令人眼花目眩却有充满美感的巨大构图。

这最终的设计方案,被取名为“天火大阵”。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三章 人道

一道道无形剑qì

在狭小的空间中飞驰,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然后将这轨迹印在下方的玉牌上。

这是在以剑qì

为笔,以玉牌为纸,勾画阵法。

剑qì

勾画的效率极高,很快整个阵法便勾画完毕。随着最后一笔完成,原本静静浮在空中的玉牌突然爆fā

出耀眼的豪光,豪光之中五彩流动,最后化为一片鲜红,犹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但这光芒只持续了相当于两三次呼吸的时间,然后就被玉牌吸了回去。于是青色的玉牌就变得鲜红如火,更透出一种迷离流动的光彩,叫人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心神摇晃。

化为鲜红的玉牌被真元裹住扔出去,犹如流星一般投入悬浮在空中的白色光环之中。那光环乃是一件可以淬炼灵物,使其物性内敛的特制法宝,一块块玉牌从光环中飞过,顷刻间便褪去了大半的光泽,变得不再耀眼,就像寻常的玉石一般温润剔透。

这些被淬炼过的玉牌就是成品了,它们一块块从诸位还丹祖师那里飞出来,透过玉环最终完成,然后被早已等待在这里的吴解等人接住,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旁边。

这些就是天火大阵的阵盘,只有借助它,才能将自己和大阵勾连起来,得到整个阵法的加持。如若不然,就算本身修为高到可以凭空刻画阵法,甚至于可以一直保持着阵法的效果,也会额外消耗大量的心力。

当然,但凡是需yào

借助天火大阵之力作战的修士们,每一位都会得到一块阵盘。阵盘会根据他们本人的情况作出细微的调整,以便和他们各自完全契合。

借助这块阵盘,就算不擅长火系法术的修士,也能够从天火大阵之中得到充分的支持。他们将会得到来自不同角度的额外视野,得到可以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或者趁胜追击的额外真元,得到其他战友最新最及时的战况消息……在最紧急的关头,作为大阵枢纽的吴解甚至还可以直接调动整个阵法的力量,给他们提供支援火力。

有这么一个阵法的帮zhù

,凝元巅峰的修士可以勉强抵挡还丹二三转的对手,而还丹修士则会被普遍提升至少相当于一转的战斗力。至于那几位还丹六转,已经逼近天人之限的绝顶高手,甚至能够把实力暂时加强到足以敲响渡劫门槛的地步!

“可惜长孙武还在渡心魔劫,否则如果由他来主持枢纽的话,应该能够支持更多的阵盘。”当讨论这些阵盘该怎么分配的时候,韶光真人忍不住叹道,“吴解的修为还是低了一点啊!真是太可惜了!”

“你想得太多而已。”枕石真人笑道,“吴解能够设计出这个阵法来,已经是意wài

之喜。有这天火大阵相助,我们至少等于多出五六位还丹高手。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韶光真人正想要说什么,一贯沉默的林祖师也出言道:“枕石说得对,原本就算没有这天火大阵,我们也要全力以赴打这场仗。现在有天火大阵相助,胜算至少提升了三成以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韶光,你性格好强,凡事都想要做到最好。这不是坏事,但要记住,人力总是有极限的。就算我们已经走到了人世间的尽头,看到了飞升天阙的曙光,情况也不会变。”

“你对于天火大阵的期待,就已经超出了极限,这种态度不可取!”

韶光真人悚然一惊,面容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正如林祖师所说,因为一直主持本门事务的缘故,他已经被俗事缠身,失去了平常心。

天火大阵的益处毋庸多说,而它有所不足,也是情理之中。能够得到这大阵的帮zhù

,本身就是意wài

之喜了,再强求更多,便不是修行者应有的心态。

此刻他猛地警醒,心中便有所感悟。如果是在平时,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去闭关,试着将这番感悟转化为心灵的修行,没准可以让修为更上一层楼,甚至于令再还丹一转,朝着无上境界靠近一大步。

但现在不行,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韶光真人暗暗一叹,将心中那份莫名的感悟放下,专心思考该怎么分配这些阵盘。

天火大阵虽强,但主持大阵的吴解同时却只能全力支持最多不超过十个点。就算考lǜ

到并非所有人都会同一时间需yào

大阵的全力支持,阵盘的总数也不宜超过十五个。

“总共就十五个阵盘……哪怕是还丹修士一人一个都不够啊!”旁边一人叹道,“本门就要用掉十个……”

“八个许师弟和陈师弟到时候会留在大阵中枢之中,一方面保护阵眼,另一方面作为机动力量。”枕石真人沉声说,“而且,长孙师弟随时都可能出关。一旦他出关,大阵便能至少支持四十人以上……所以我们不妨多分发一些阵盘出去。只要和同道们提前约好,就不会出问题。”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讨论也激烈了起来。

这次,他们讨论的不是阵盘如何分配的问题,而是在战斗之中该怎么安排批次,以便让天火大阵的威能充分施展出来。

讨论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众位还丹祖师的意见总算取得了一致。

一个个消息发了出去,向已经赶到和正在陆续赶到的各派传讯,邀请他们来巡天神舟一叙。

届时,想必会有一场更加激烈的讨论。

不过这些讨论跟吴解其实没多大关系,现在他正抓紧时间修liàn

,希望在关键的那一刻到来之前,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心念力量。

很少有修士会专门修liàn

心念,虽然一心多用是一种很厉害的本事,但对于修士们来说,一心二用或者三用四用,就已经足够了。吴解的心念比同级修士略强一些,最多能够将心念分为十份,这意味着当他全力爆fā

的时候,能够指挥天火大阵,同时给十位正在前方鏖战的还丹祖师提供最高强度的支持。

这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水平,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却远远不够!

所以韶光真人特地找了一份专门增强心念力量的法门,让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修liàn



虽然似乎可能太迟了,但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哪怕只能让吴解的心念增强少许,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帮上忙。

对此吴解自然没有意见,对他来说,修liàn

是一件很有趣、很快乐的事情。虽然心念力量的修liàn

格外辛苦,但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念不断增强,这份辛苦就值得!

那个法门源自于佛门的苦行教派,修liàn

者必须用真气模拟出各种不同性质的法力,刺激自己身上多处特别疼痛的穴道,细细分辨各种痛楚。每当能够将来自各个穴道的痛楚分辨清楚的时候,就再增加一处。

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将真气分成一股一股,模拟成各种不同的法力;还是在剧痛之中分辨各种痛楚的区别,都可以有效地磨练意志,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激发潜力,使得心念力量快速增强。

“我知dào

这办法的确很管用,但是……真是太疼了!”

又一次修liàn

之后,浑身冷汗的吴解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活像一条被晒干的鱼。

这种名为“地狱炼”的法门真的是玄妙异常,短短三天的修liàn

,吴解的心念就增强了明显的一截。这让他忍不住啧啧称奇,深深感叹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按照他过去的修liàn

速度,这种程度的增长,至少需yào

三五年的时间。可通过修liàn

地狱炼秘法,每天的进步都堪比平时一年!

“师傅你厚积薄发而已,这法门其实倒也一般。”茉莉在天书世界中不屑地说,“这么多年来,师傅你都没专门修liàn

过心念力量,在这方面原本就积累了非常深厚的潜力。这段时间的进步,只是把这几十年积累的潜力转化出来而已。不信你看,最多再过十天,你的进步速度就会明显降低。”

“这地狱炼一次最多只能修liàn

十八天,十八天之后不管成果如何都要停下,六十年内不可再次修liàn

——莫非就像你说的,它其实是在将六十年的积累转化为十八天的成长吗?”吴解若有所思地问。

“还能是什么原因?佛门那些秃子整天只知dào

嘟嚷什么厚积薄发,怎么可能设计出能够凭空把修为提升一大截的功夫来!”茉莉言语之中充满了一种强者特有的骄傲,“想要快速提升修为,我们魔道才是专家!”

“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升我的心念修为吗?”吴解好奇地问。

“当然有!”茉莉展眉一笑,“当初长宁城外海上那一战中,我收获了大量的魂魄。虽然其中多数都已经直接分解成源力了,可一些质地较高的却还留着——只要师傅你把这些魂魄吞噬吸收了,心念力量就能在短时间内增长很多!”

“而且这个办法还有额外的好处,这些魂魄的力量不会一下子被完全吸收,其中大多数会转化为你的潜力,使得你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修liàn

速度都会提高一大截!”茉莉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本门之所以高手辈出,这套法门便是其中最关键的原因之一!”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叹了口气。

“茉莉啊,你看我现在都累成这样了……就不能体谅一下我,暂时不提那些魔门的招数吗!”

“被天书世界吸收,或者被师傅你吞噬,有什么区别吗?”茉莉皱眉劝道,“没区别吧!”

“人死之后会归于大地,化成土壤之中的养分。而这些养分则会加入到生物链的循环之中,最终很可能再次成为粮食……那么,当我们吃粮食的时候,可以认为是在吃人吗?”

这样的辩论,吴解穿越之前在地球上就经lì

过,想都不用想,便做出了反驳。

“一切生灵都是循环的一部分,我们也不例外。就算那些魂魄被师傅你吞噬吸收,也依然是循环的过程。”茉莉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立kè

说道,“若是师傅你能够成就无上大道,自然可以从魂魄中分化出他们来,甚至能够让他们再次复活。而若是师傅你不能成就无上大道,日后转世轮回,这些魂魄之力自然也就再次进入循环。”

吴解笑了笑,反问:“我吃粮食,是否等于吃人?”

“就循环来说,没有什么分别。”

“对我来说,有分别。”虽然累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吴解却笑得异常轻松,“我前世的时候,看过一个人写的小说,小说里面有这么一段‘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为自然之道;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从万物中来而高于万物,正是因为人不仅仅遵循自然之道,。”

“这话可真够狂妄的!”茉莉皱起了眉头,“人不过是天地万物之一,相比其它万物,没有任何高贵的地方。”

“或许你这么认为吧,但在我看来,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一颗不愿意屈服于自然的心。”吴解笑着说,“人之道和天之道有相似之处,有吻合之处,但也有不同之处。所以我们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不是妖魔也不是灵兽,我们是人。”

他原本是躺在床上,用心念向茉莉说话的,但是当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体内的气运却突然不受控zhì

地震动起来,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澎湃流动,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功德白光之中。

吴解一愣,刚刚想要退入天书世界,却又放qì

了这个念头。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某个东西。

那东西无法言喻,也无法描绘,它是存zài

的,但除了“存zài

”之外,吴解想不出别的话语可以形容它。

它是人道,是在冥冥之中维护着大地生灵,维护着一切有灵众生的法则和意志。

吴解刚才说的那番话,无意之中触动了他自身的气运,然后便由此开启了通往人道的门户!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当吴解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xiàn

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东西充斥着他的心灵,让他无法编制自己的思路,只能用最纯净的心灵去面对。

所谓人道,是一种对众生的悲悯。它不拘善恶,只遵循众生所选择的道路,同时尽可能维护众生在这条道路上前行。

但是,人道本身也是有意志的,它希望众生能够繁荣,希望众生能够在自己的道路上尽可能走得更远。

所以有些时候,它会将自己的意志向有缘人展示,将自己的力量借给那些愿意将全部生命都用来维护众生,或者维护这种繁荣的人。

譬如说当初的忌前辈,便得到了人道的赞许,得到了人道授予的力量。

在刚才那一刻,吴解也一样得到了人道的赞许。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也可以如同忌前辈一样许下愿望,换取人道授予的力量。

但他拒绝了,他只是在感动,只是在欢悦,可他不需yào

人道授予力量。

“人是要自己前进的,我愿意在有利于你的道路上前进,这不是什么交yì

,是我自己的选择。”

吴解当时的状态不会说谎,所以人道对他的赞许便更加强烈。但他终究是拒绝了人道的力量,所以人道只是赞许。

虽然,在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开始后悔了。

“我太傻了!简直是白痴啊!”已经恢复了力qì

的吴解忍不住愤愤然地唾骂自己,“刚才只要稍稍点个头,立kè

就能够得到人道加持的伟力啊!”

“但人道加持,未必就一定是好事吧。”茉莉劝道,“那东西太诡异了,不见得是什么好来路!”她唯恐吴解不相信,又补充道,“当年一位师兄就喜欢幻化佛陀,骗别人许下宏愿,以得到他的力量加持。结果宏愿达成的那一刻,就是那个人被他吸收的时候……”

“你不明白……”吴解叹道,“你没有能够感受到它,所以你不明白的……它不会骗我,而且刚才它都已经点头了!都不需yào

我再为它做什么……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白拿好处啊!”

“天下哪有白拿的好处!”

“茉莉你不会懂的……”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遗憾,但遗憾之余,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面对着人道的期许,他所作出的回答,是他内心之中最纯净的真实。

虽然很傻,虽然很狂妄,但这份“自己前进”的想法,是他最真实的内心,没有半分虚假,没有半点粉饰。

即使那一瞬间的感受已经渐渐退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依然回荡着面对人道的时候,所做出的回应。

吴解相信,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经lì

多少事情,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的心情,不会忘记那一刻的回答。

“虽然和你的道路相同,但我要自己前进!”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四章 意外

吴解闭关了五天。虽然拒绝了来自人道伟力的馈赠,但他毕竟接触到了人道,以心灵直接感受了那超越尘世之上的磅礴浩大,更凭借自己的意志拒绝了人道的赐予,这都是客观的事实。

这一番经lì

,对于他心灵的冲击无可估量,对于他道心的进境也极有裨益。以至于他虽然闭关五天专心消化此间所得,但直到出关,却还是只消化融合了其中不到三成的领悟。

有一物存,不能名之,乃强言日道。此所谓道,言彼之意而不能得其实,姑且名之。

在感受到人道的存zài

之前,吴解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一一或者说,他能够“明白”这话该怎么解释,却不能真zhèng

了解“不能名之”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真zhèng

接触到人道,才总算明白了那个状态。

言语是思想的结晶,但道是超乎思想之上的。想要用言语把它准确地表达出来,根本就没有可能。

人道并不是“道”的全部,而是基于“道”而衍生之物。但即使如此,想要描述它,至少也要话上数以万计的文字,详详细细锱铢必较地来讲述,来演算,来表达。

可如果用了这么多的文字,文字本身就会产生许多的歧义,最终还是不能将自己的理解准确地表达出去。

更重yào

的是,因为冥冥之中法则的限制,当语言文字贴近“道”的时候,会出现“不能言”的情况,说不出来也写不出来,所以纵然洋洋万言,最终也只能绕着圈子,从一个个侧面来描述和展示。

真zhèng

能够描述“道”的言辞,必定蕴含着深刻的意志和强dà

的力量,两者相辅相成。

意志和力量的结合,才能够突pò

法则的约束,将“道”展示在人们的面前。而展示的程度,则由展示者的能力来决定。

吴解现在是炼罡飞仙,如果他想要讲道的话,大概可以展示那种“理论上能够成就长生……”的道。比方说掌心雷之类就道理而言的确是修行正路,但实践中却几乎不可能成功的道法。

当初他们在入门测试的时候曾经读过的《太上天真论》,看起来只是薄薄的一本书,其实每一册都是由凝元境界的长老以法力和心意写成。但级别如此,它们也只能存zài

于青羊观的洞天法宝“青牛图”之中。

以吴解此刻的境界,距离大道其实还非常非常的遥远,甚至于连大道的边都摸不着。正常情况下,他能够做到的,只是去尽量感悟那些通往大道衍生的道路。人道作为大道的衍生,或者说作为大道的一部分,正常情况下,九州界的修士一生只可能感悟到两次。

第一次,是他们明了本心成就还丹的那一刻。如果他们所选择的道路符合人道的理念,人道就会将自己的存zài

向他们展示。

这一刻会给修士们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是他们一生的瑰宝。就算日后他们不能飞升,重新转世轮回,这一刻的印象也会一直留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无论多少次的转世轮回都不会磨去,引导着他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偏离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而第二次,则是修士飞升的那一刻。当他们借助来自九州界的排斥力前往天界之时,就会感受到笼罩九州大地的人道。

这一刻的感悟,则是人道对于孩子临别时候的赠礼,是它对于累世苦修终于得到成功的人们的赞许。

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人们再没有固定的机会去接触人道。而除此之外的每一种接触,都是纯粹的偶然,和莫大的机缘。

吴解出关的时候,他的精神还有些恍惚,眼神还有点迷蒙,那是因为接触人道留下的感悟才消化了很少的一部分,绝大部分依然还没能消化。

这就像是一个吃了太多的美食,虽然的确是好东西,可还是吃撑了。

他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因为他发xiàn

自己似乎喝醉了似的,连路都走不稳。

犹豫了一下,他慢慢挪到墙角,扶着墙壁站好,然后缓缓向前。

按说现在应该继xù

闭关才对,可刚才,一种无法言喻的明悟告sù

他,到出关的时候了!

他不知dào

为什么现在就要出关,算算时间,似乎那颗彗星还没有抵达,应该还可以再继xù

修liàn

一些日子才对。

但那份明悟是非常清晰的,那种真实到极点的迫切感明明白白地告sù

他,必须出关!

如果不出关的话,会怎么样?

吴解不能确定,不过按照修道者的常识,拒绝这种明悟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悲剧。

青羊观当年有个自号“九尾喵”的祖师(大概是猫妖吧),某一次感觉到自己应该前往北方去,但他非常怕冷,所以就留在了南方。

结果……他练功的时候被敌人打扰,走火入魔,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给烧坏了。这位祖师倒也是个硬汉子,撑着眼看就要崩溃的身体奋力作战,将来犯之敌——斩杀,最后获得了胜利——但自己终究还是伤重而死。

这样的例子比较极端,事实上情况未必会那么糟糕。可无论吴解还是别人,谁都不想自己遇到最糟糕的情况。

因此就算是有些勉强,吴解还是接受了来自灵明之中的那份感悟,提前出关。

他扶着墙壁,吃力地走在巡天神舟之中。

“隋况有些奇怪。”只过了片刻功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巡天神舟里面,原本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两位炼罡修士巡逻,顺便帮正在渡劫的长孙武护法,可现在,却一个都不见了。人都哪里去了呢?吴解疑惑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脚步比之前轻快了许多,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身体的状态已经慢慢恢复到了最佳。

但他的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紧张感升起,无法言喻。

他知dào

,身体的变化,正是因为感知到了危险,自然产生的反应。

对于危险的预感,优先度是要高于对大道感悟的。所以当这种危机感出现的时候,悟道状态就很自然地被打破了。

于是吴解迅速恢复了正常,恢复到了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

可是……身处于巡天神舟里面,为什么会感觉到危险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放慢了脚步,脚下走得更加稳定,但呼吸的节奏、行走的步伐,全都已经在调整。

当他走到可以观测外界的那座大厅时,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都可以和敌人大战一场。

然后,他就知dào

了原因。

所有的炼罡和凝元修士都集中在了这里,紧张地注视着远方的天宇。

在幽冥的黑暗之中,以不时闪烁的元磁光华为背景,一个灰白色的影子正在靠近。

“那是什么?”吴解问。

“大概是那颗彗星吧。”一位师叔回答,“只是……跟我想象的样子,实在差了太多……”

吴解闻言,也看向了那个灰白色的影子。从影子之中,他的确感受到了水的意味,而且非常强烈,这说明那影子的确是由大量冰雪组成的彗星。

但相比之下,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感觉,却也同时传来。

那是一股贪婪凶残的意志,仿佛想要将世界上的一切全都吞噬,吞噬不了的就将其破坏。吞噬、破坏,所过之处只留下寂静的断壁残垣,连哀嚎哭泣之声都不会听到。

因为所有的生灵,都将成为它的食物!

这是彻头彻尾的恶意,邪恶到极点,简直超乎想象之上!

吴解在感受到这股恶意的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发动了火部正法,熊熊燃烧的烈焰从他身体里面喷发出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火焰之中,更在火焰周围形成了一个个玄妙的灵符和文字,随时可以发动强dà

的攻击。

但他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收起了法力。

这里可不是战场,而是巡天神舟之中!是在诸位师门长辈面前!怎么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呢!

他忍不住有些尴尬,但却听到了善意的笑声。

“我们刚才就在打赌,赌你进来的时候会不会被那股恶意引起激烈的反应。”坐在不远处的张龙笑着向他打招呼,招呼他坐过去,“老幺还说你性格稳重,应该不至于呢!”

“我可真没想到啊!我本来以为只有我这种好斗之徒才会被那股恶意激得忍不住出手,以至于当众出丑。哪想到吴解你这么稳重的人,也会犯跟我一样的错误呢!”李逍遥呵呵笑了,笑容之中没有半点讥讽之意。

吴解尴尬地笑了笑,坐在他们旁边。

“李师叔你也跟我一样?”

“是啊,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就是一飞剑过去,直接扎在了巡天神舟上。飞剑被震了回来,反而把自己摔了个跟头。”

吴解吓了一跳,不料这位师叔的反应竟然激烈到这个地步。

相比之下,自己的反应倒也算不了什么。

“那张师叔呢?”他又问。

“我还好,也就是跟你差不多吧。”张龙淡淡地说,“其实你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几乎每一个人感觉到那股恶意,都会下意识的做出战斗的准bèi

。如果感觉到了那么强烈的恶意却无动于衷,这人要么已经将心灵锻炼到了比石头更加坚固、比冰雪更加冷酷的程度,要么就是根本缺乏战斗意识。”

“师兄,你在背后说掌门真人的坏话,真的没问题吗?”

张龙摸了摸鼻子:“他老人家不会跟我计较的。”

但他还是很明智地将这个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话题扯开,对吴解说:“其实你来得正好,等一下我们就要出去,进行第一次周天大阵的演练。到时候就算你不来,我们也要派人去叫你的。”

吴解微微点头:“那是当然,正事要紧。”

周天大阵,是这次为了迎击那颗彗星而作的布置。九州界历史最为悠久的门派万寿山找出了一份上古时代的阵法,这个阵法最大的优势就是范围广阔,能够笼罩方圆数千里的范围。只要将它施展开来,就能确保拦截彗星的效果。

这座阵法的名字叫周天大阵,按照古代留下的资料,要布置数百个阵眼,和天空中的星辰——对应。等到阵法发动的时候,便能引来周天星斗的力量,将无穷星光化为罗网,把周围上千里全都笼罩在其中,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会被无穷星光困住,就算不能立kè

杀死也会慢慢磨去力量,最终遭到镇压。

无论是谁,只要进了这周天大阵,就休想逃脱!

可惜万寿山的那份资料并不完善,虽然他们历代都对其进行修补,可直到现在,能够布下的也只是一个半成品。现在这个周天大阵依然还能接引星光,依然还能用星光化为罗网困住敌人,可却没了攻击杀伐的效果。

按照万寿山的说法,这是因为资料的残缺。但吴解曾经听长孙武说过,其实万寿山的资料再怎么残缺,这么多年也该修复了。他们之所以没办法布成真zhèng

的周天大阵,是因为在九州界接引不到足够强烈的星光。

“也不知dào

是布阵需yào

一些人间界没有的材料呢?还是这阵法根本就不能在人间界充分发挥威力。总之万寿山内部的几次演练,都发xiàn

接引不到能够把大阵威力完全发动的星光。”长孙武说,“真是奇怪啊!按说要么就失败,要么就成功。明明接引到了星光,明明星光已经形成了阵法,可星光的强度就是不够……这是怎么回事呢!”

吴解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茉莉却知dào



“这个家伙五千年总算没白活,脑子还算好用。”她略有几分赞许之意,“周天大阵……按照他的描述,大概是将周天星斗的力量接引出来,从而形成阵法。但是你知dào

周天星斗究竟是什么吗?”

吴解有些疑惑地问:“难道不是一颗颗的星球吗?”

“有些是星球,但也有些不是。”茉莉笑道,“有些星斗,的确就是一颗颗巨大的火球,或者是火球周围环绕着小小的星球,也许上面还有各种生灵。但这样的星斗,在所有星斗之中,只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样子。”

“剩下的百分之一呢?”好奇宝宝杜若问。

“剩下的百分之一,是那些大能者开辟的世界。”茉莉淡淡地说,“当年本门开辟的世界也是周天星斗之一,而且是周天星斗之中最为璀璨的那一颗!”

“咦?那究竟是哪颗星呢?”杜若急忙追问。

茉莉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天空,跟我们那时候差别太大了。很多星斗都看不到了……”

她的言下之意,众人全都明白。

当初无上神君开辟的那个世界,已经从周天星斗之中消失,看不到了。

“一整个世界……都没了?!”杜若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谁知dào

呢……反正没了。”

当时吴解并没有插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杜若不知dào

,茉莉也不知dào

,杜馨更不知dào

,但是他知dào



当初那个庞大的世界,已经在混沌灭世神雷之下灰飞烟灭,成了无上神君的陪葬品。

这种说法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他却很确信,因为无数次的噩梦之中,化身为无上神君的他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整个世界的破灭。

无上神君为了对抗灭世神雷,做了很多的布置。他将无数的星辰布成了大阵,又提炼萃取了无数的珍贵材料制成宝物,想要抵挡灭世神雷的威力。

但所有的准bèi

,所有的布置,全都没有用处!

当黑色的暴风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纵然星辰粉碎也不会稍稍损坏的宝物在黑风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粉碎。

当赤红色的雷光在天空中闪耀的时候,以无数星辰构成的大阵似乎根本就不存zài

一样,半点也阻拦不住它。

而这个时候,依稀化为无上神君的他,就站在接天法台上,仰望着即将落下的雷光,心中满是绝望。

然后……雷光落下,一切都灰飞烟灭。

他也就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这梦困扰了他很多年,当初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不知dào

找了多少医生,内科的外科的神经科的,催眠师什么的也找了许多,甚至还找了很多道士和尚巫师之类。

结果当然是没用的,因为那根本就是他前世留下的印象。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

“这颗彗星来得比预料之中更快——它的速度好像有点问题,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李逍遥正在抱怨,“人不守规矩也就罢了,为什么星星也不守规矩?”

“看它的模样就知dào

了,它与其说是一颗星星,不如说是一个域外天魔的移动要塞。里面不知dào

住了多少天魔呢!”附近的一位长老微笑着说,“那些域外天魔可不会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做事。它们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真是麻烦!”

“不过……它们终究还是来了!”那位长老抬起头,仰望着距离还非常遥远的灰白色影子,“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吴解也点了点头,正打算朝着那边看去,却突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在那边,原本应该很空旷的虚空之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的星光。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五章 周天大阵

九霄之上的虚空一片漆黑,深沉不见底的黑。纵然向下能够看到覆盖九州大地的激荡云气,向上能看到光芒万丈的日月星辰,但夹在中间的这片虚空,却是完全黑暗的。漆黑如墨,没有半点光芒。正因为它黑得这么彻底,所以在这个背景之中,任何一点光亮都会特别显眼。

比方说那颗被域外天魔改造成要塞的彗星,颜色其实非常黯淡,只要周围有一点光都可能将它的踪迹掩盖掉。但正因为周围一片漆黑,它的那点灰白光芒才会显得那么刺眼,让人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而相对于彗星的黯淡白光,那片突然亮起来的星光明亮得多也耀眼得多。星光灿烂,一点一点仿佛连成一片,仔细看去,却是和周天星斗颇为相似。

“周天大阵!”纵然吴解对于星象之学并不精通,也一眼就看出了这片星光的来历——除了万寿山将要布置在这片虚空之中,接引周天星斗之力以拦截彗星的大阵,哪里还会这么巧,出现这样的光芒呢!

吴解并非唯一惊讶的人,几乎就在他想到星光来历的同时,至少有四五位同门已经不约而同地惊呼出来。

能够被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摘星之旅的,自然全都是青羊观的精英。这些精英人物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周天大阵呢?

大概就是眨几次眼睛的时间,已经在虚空中悬浮了好一段日子的巡天神舟微微一震,重新开动起来,朝着那片突兀出现的星光飞去。

巡天神舟飞得很快,于是那片星光就在吴解等人眼中不断变大,不一会儿就化为了一片灿烂的星河。

这片星河乍看上去和站在地上仰望天空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星河之中却又有无数的光点在流淌,仔细看去,每一颗光点都散发出不同的气息,有的深沉,有的轻灵,有的厚重,有的锐利……吴解只是眼睛略微扫了一下,就看出了至少二十几种不同的气息。

“这又是什么手段?”他好奇地问。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修仙者啊!”茉莉眼中也略有惊讶之色,“周天大阵其实并不稀罕,不过就是以法力沟通星辰,借星辰之力的手段罢了。但这些人却能够将星辰之力进行改造,整理为不同的类型……我们那个时代,可没有人会这么做。”

“这样做比较厉害吗?”杜若问了个最直截了当的问题。

茉莉想了想说:“阵法无所谓厉害与否,关键在于怎么用。借助周天星斗的力量化成大阵,这已经是很厉害的手段。但这种力量略显分散一主要是因为你们所处的世界层次太低,和无尽星海之间的阻隔太大,所以能够借到的力量很有限。”

“因为星辰之力不足,所以万寿山就修改了阵法,把星辰之力分门别类凝聚起来——这个思路果然厉害。”吴解叹道,“的确有想人所未想之处啊!”

“是啊!其实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可世上修士大多崇古,周天大阵可是实实在在的著名阵法,威力和名声都不同凡响。那群自号万寿山的修士们居然敢对它进行修改,这份魄力的确了得!”

茉莉说着,又不禁赞了一声:“你们九州界的修士,若说修为,那当然差得一塌糊涂,完全不值一提;但若说心性,当真是颇有出色之处。如果在我们那个时代的话……不少人都挺值得培养的。”吴解微微一笑,心中颇感自豪。茉莉的眼光之高,他早已见识了无数次。能够让这位太古妖神赞上一句“颇有出色之处”着实需yào

一点出类拔萃的本事。

难得的是,茉莉赞的不是具体哪一个人,而是整个九州界的所有修士,这就不是对某一个人的赞赏,而是对于整个九州界的肯定!

茉莉可不是一般人,她乃是昔年统治诸天万界的无上神君麾下弟子,而且是修为远超九州界任何人的不死妖神。对她来说,就算是成就了金丹,也未必值得多看一眼,而九州界这群连金丹都还没成就的修士们,却得到了她的如此赞许!他理所当然地应该自豪!吴解心中热潮涌动,身上的气息便不由得高涨了两分。旁边的张龙自然感觉到了,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在那阵法里面感觉到什么东西了吗?”

吴解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呵呵笑了两声,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在试图凝练星辰之火,但始终没有半点头绪。这次看到他们的阵法,突然心有所感一可惜大概是积累太浅了,终究还是没能够突pò

瓶颈。”

张龙顿时恍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在意。你这么年轻,将来大有可为。连从未有人能够炼成的南明离火神通都被你炼成了,这星辰之火又怎么难得倒你!”

“是啊,放宽心,不要着急。其实你的进步速度已经很快了!”李逍遥也劝道,“不要整天都想着修liàn

的事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让自己多放松放松。”

在他们看来,短短四十年就从一介凡人修liàn

到了炼罡中期,甚至已经隐隐接近了炼罡后期,吴解的修liàn

速度当真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须知寻常的修士,修liàn

百年成就罡气,都已经可以自豪地说“我资质颇高修liàn

的速度比寻常人快上不少……”。吴解十七岁入门修liàn

,三十二岁炼罡有成,前后只用了十五年!

这个速度已经不是“快”的问题,而是“疯狂”!

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之中,天资过人的比比皆是。诸如朱三七、常思等人,都已经是进步颇快的,有望在百年之内修成罡气;而易悌、安子清、解铭寰、言峯这四人都可以算是天才一流。

那四人各有际遇不同,起点就比常人要高上很多,所以才能在短短的数十年内一个个修成罡气。

但吴解的来历十分平常,就是一个偶然吃了千年人参的少年郎中。他能够在短短的十五年中修成罡气,甚至于连基础雄厚的安子清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当真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说他十五年修成罡气就算是不可思议了,那么在二十四年之后,又已经修liàn

到接近炼罡后期,这就已经是超乎想象的存zài

了!

从炼成罡气到最终凝成真元,快的人大概用一百年就能做到——青羊观二十六代弟子之中就有一位修liàn

狂,从炼罡到凝元只用了九十八年。

但是……按照吴解现在这个速度,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他大概再用二十到三十年,就可以凝成真元了。

十五年修成罡气,再用五十年凝成真元,寻常修士可能还在慢慢磨百炼这一关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凝元修士,一般意义上人间修liàn

者的顶峰……

想到这种可能,二十五代的长老们或许还能淡定一些,但二十六代的护法们往往会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们身为长辈,入门比吴解早了至少六十年,有些人甚至在吴解之前三百年就已经入门。可直到现在,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还停留在炼罡阶段,就算有人凝成了真元……按照吴解这种进步速度,被后来居上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想到会被晚辈超越,而且是被以碾压之势超越,他们就忍不住有些郁闷。

吴解的修为突飞猛进,作为长辈,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宁可吴解进步得不要那么快,不要那么妖孽,不要让他们太没面子。

虽然没面子是肯定的了,但至少可以稍稍好一点吧……

李逍遥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身为青羊观第二十六代弟子之中最后一届,天赋奇才,资质过人。短短的数十年时间,就修成了法武合一的绝技,更在三教演法之时大放异彩,成为天下闻名的剑术高手。若说心中没有一点傲气,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和吴解比起来,他过去引以为傲的成绩,就显得不够闪亮,甚至于不起眼。

入门十四年,就在三教演法之中以一己之力击溃魔门八宗联军;十五年修成罡气,三十二年一人一刀斩山分海,震慑群修;三十五年长宁城一战,力压魔门和邪道,火烧无数海妖,威震天下……

过去人们提起青羊观,往往首先会提到将岸、张龙、大衮、周洲、李无伤、李狗蛋、李逍遥这七大弟子,但现在人们提到青羊观,多半会首先提到吴解,甚至于连和他同为四大弟子的安子清、易悌和骆瑜都没机会分到一点光芒。

这种情况,实在让李逍遥郁闷得很啊!

所以他只要有机会,就会劝说吴解放缓修行,好好享shòu

人生——这倒不是出于恶意,而是他觉得,吴解再这么光芒万丈下去,人生总是不断地惊涛骇浪,实在是……人生在世,总要能够悠闲一阵子才好啊!

嗯,至少他自己是真的这么想。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岁的前辈,他觉得自己对于人生的理解还是颇有价值的。

然而吴解根本没把李逍遥的话听进去,他只是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就把这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看来,自己绝对不算修liàn

狂人,每天还有很多的业余时间,不仅可以休息和消遣,甚至还能进行一些业余爱好呢!

如果问他谁才算修liàn

狂人的话,那当然只有杜若。一天十二个时辰,杜三姐至少要花十个时辰来修liàn

。这份刻苦的劲头,当真让吴解望尘莫及!

每当他想要偷懒的时候,就会看看正在天书世界里面苦修不辍的杜若,于是心中那点懒洋洋的念头就被无情地碾碎,踢到了路边的阴沟里面。

人就是这样,学好学坏都很容易。荀子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

若是天书世界里面只有一个整天吃吃睡睡和不断出坏主意的茉莉,没准吴解已经跟着学坏了;就算再加上一个本性善良正直的杜馨,吴解最多也就是不学坏,学懒了却是必定的事情一茉莉固然吃吃睡睡,杜馨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天到晚大多数的时间都坐在神圣之泉旁边发呆,也不知dào

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天书世界里面不是只有这两个不靠谱的,还有杜若。

如果论本事,杜若在天书世界的三位居民之中肯定倒数第一。但如果论及对吴解的影响力,茉莉和杜馨加起来都不如她!

茉莉也好,杜馨也罢,她们终究是外人。或许茉莉听了这话会很难过,但事实就是如此。

可杜若不同,她是吴解的结拜姐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姐弟并无区别。加上两人年纪相仿,平时一向很谈得来,感情极好一当年杜若得到了机缘,首先想到的就是顺便拉吴解一把;而一贯性子平和的吴解平生第一次怒发冲冠,也正是因为杜若之死。

吴解不可能忽略杜若的存zài

,对他来说,天书世界里面最关心的首先还是这位命运乖蹇的结拜姐姐。看到杜若每天勤奋地苦练,他很自然的就受到了感染。

李逍遥说他修liàn

太刻苦,或许相比一般的修仙者,吴解的确算是比较刻苦的,但和杜若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自古以来,杰出人物常常有抱团出现的情况,其实便是差不多的道理。一个人的勤奋,能够带动一群人的勤奋;一个人的成功,往往也会带动一群人的成功!

吴解有时也扪心自问,他和杜若之间,究竟是谁对谁的帮zhù

比较多一点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没有吴解,杜若要么会成为枉死的糊涂鬼,要么会成为被妖道三山驱使的凶魂厉魄,无论哪一种下场都很悲惨;而如果没有杜若,吴解要么会成为那些勾心斗角纷争不休的散修之一,要么会成为某个门派里面懒懒散散不求上进的寻常弟子。

究竟谁对谁的帮zhù

更多,这是一笔糊涂账。人和人之间,原本就是互相帮zhù

互相扶持,才能走到更高的地方。

就算无上神君那个无亲无友的怪胎,当年修道的时候也必定得到了很多人的帮zhù

。吴解的本事比无上神君还差得远呢,当然更需yào

和人们互相帮zhù



比方说这次摘星行动,他便是在天书世界众人的帮zhù

下才设计出了天火大阵,而大阵的阵盘则是还丹祖师们亲手制作。在实jì

作战的时候,更需yào

人间各派高手齐心协力,才能够将大阵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而万寿山的周天大阵同样如此,这座大阵虽然能够接引星辰之力,化为笼罩千里的天罗地网,可也一样需yào

天下各派支持一光是炼制大阵所需yào

的几种特殊材料,就搜光了各派的库存,其中地炎铜那一项,还是托了老天爷的运气,挖空了云阳山才凑齐的。

吴解在其中也很出了一份力qì

,几乎所有的地炎铜都是由他负责提纯的。地炎铜可以提纯为地炎铜精,它能够极好地跟各种材料融合,是已知的各种产量较高的法阵基材里面最高级的。而经过吴解运用南明离火提纯出来的地炎铜精融合力远超同类,几乎已经达到了那些稀有材料的等级。

就凭这一项,吴解在整个周天大阵构筑过程中的贡献就是不可忽略的。更不要说他还参与了另外好几种材料的提炼——那段时间,他忙得几乎日夜连轴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无漏之身耐力惊人,只怕能被活活累死!

据吴解所知,在周天大阵构筑过程中,像自己这样的苦力还有好几个都是那种在炼器方面有一技之长,别人无法取代的。

若在平时,他们这些人不敢说高高在上,至少凭借这身本事可以混得风生水起,无论散修还是宗门,都要对他们客客气气——吴解当初施展南明离火给同门炼化各种材料的时候,别说是师叔们了,就连师祖一辈的高手都曾经很不顾脸面地跑到他的门外排队,脸上的笑容当真是热情到让他不安的地步。

可这一次,面临关系到整个九州界的大事,他们这些技术人员也只能放下身段,老老实实地转职当了苦力。

吴解从不觉得自己能掌握南明离火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所以他也并不觉得辛苦或者丢脸,但陶土曾经告sù

他,那些炼器大师们却对此颇有怨言。

“居然连轻重都不分了!难怪这些人明明很有天赋,修为却都不算很高。”陶土当时不屑地说,“修道先修心,这些人已经迷失在自己的才华之中,失去了当初的求道之心啊!”

吴解对此深以为然,更暗暗警惕,提醒自己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那些前辈们的例子可就活生生的近在眼前,求道之人若是被自己的才华所迷惑,那就会落入“能者多劳”、“智者多虑”的困境,日后想要有所成就,难上加难!

这番思考间,巡天神舟便到了周天大阵面前,在法术光芒的引导下,绕过了尚未发动的大阵,来到了阵法后方。

吴解回头看去,只见无数五颜六色的珠子浮在空中,几颗珠子构成一个阵法,而一个个小阵法又联系起来,形成了一眼看不到边的庞大阵势。

虽然阵法尚未完全发动,但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这大阵正在和天空中的无数星辰产生奇异的联系,将一缕缕星光吸收进去,炼化为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

那一个个小型的阵法之中,有些已经积攒了许多星辰之力,使得整个阵法都在散发出微微的光芒——刚才他们看到的满天星光,大概就是这些阵法发出的。而更多的阵法则还在积攒星辰之力,但随着时间的经过,星辰之力越攒越多,开始发光的阵法也越来越多。

当吴解他们被引导着来到了青羊观负责的大阵防区之时,整个周天大阵已经亮了八成以上。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置身于灿烂星海之间,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将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握在手中。

与之相随的,是汹涌澎湃的星辰之力,犹如海潮一般在他们身边不断激荡。

“真是了不起的阵法!”吴解忍不住赞道,“凭着如此大阵,必定可以给人间争来救命的及时雨!”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六章 星辰为舟天魔渡

经过一番讨论,吴解最后被安排在整个周天大阵之中的圆神星位,而不是按照原定计划前往火部星神的方位。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火部星神的方位虽然可以大大加强吴解火部正法的威力,却利于攻击而不利于防御。吴解身为天火大阵的枢纽,主要的责任是维持天火大阵运作,给前方作战的还丹祖师们提供助力,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其实是防御而非攻击。

圆神星位对应的是诸天星神之中防御力最强的那一位,这个世界的星神和地球的传说差别甚大,虽然也有不少吴解熟悉的,但更多的则和地球完全没关系——考lǜ

到那位前辈穿越者的神通和兴趣,吴解怀疑所谓“灵霄四部”、“十二诸天”可能都是这位前辈刻意捏造的传说……

至于诸如“青灵神”、“赤霞神”、“紫罡神”、“太初神”之类,想来就是这个世界原汁原味的,没有受到穿越者毒电波的污染。

圆神是诸天星神之一,这位星神的来历有点神mì

,至少九州大地上并没有留下和其有关的记载,若非飞升的祖师们从天界传来消息,那一圈形成粉红色圆环的星星原本是被叫做“大赤焉”的——吴解觉得这个名字真的不妥当,那些星星既不赤也不大……

这位星神的资料很粗略,按照万寿山的说法,这个星位可以提供最强的防御,吴解呆在这里的话,除非整个周天大阵被攻破,否则哪怕是还丹祖师全力攻击,也能抵挡个两三下。

“再多会怎么样?”吴解当时稍稍有点好奇的地问。

“当然是直接被轰死了。”那位带领他前往圆神星位的万寿山道友面无表情地说,“还丹祖师全力出手,自然是本命道术,圆神星位再怎么厉害,挡两三下也就是极限了。”

吴解笑了笑,有点遗憾。

他问这个问题,自然不是好奇“挡不住会怎么样”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想看看这位万寿山高徒是否真的已经太上忘情,连笑都忘了。

他的这个问题其实等于是在故yì

搞笑,按说对方怎么也应该有所动容,却没料到对方居然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沉默寡言”或者“面无表情”境界,简直到了传说中的面瘫层次啊!

“太上忘情的玄门之路,果然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理解的!”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

的确,这条路简直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看来,所谓太上忘情,应该是不被一般的事情影响,但不管怎么说,寻常的喜怒哀乐毕竟还是要有一点的。

或者说,一个真zhèng

不在乎任何事的人,没必要刻意装出一副冷冰冰没表情的模样。

随和而不牵挂,才是理想的状态吧?

但很显然,吴解对于玄门太上忘情之路的理解是完全错误的,玄门弟子所追求的,的确就是将自己的心灵化为石头,最终成为这浩瀚天地的一部分,自然地按照“清者上升浊者下降……”的原理前往天界,乃至于前往至高无上的道路。

“茉莉,这条路真走得通吗?”吴解忍不住问。

“谁知dào

呢?反正当年的确有走这条路成为神君的。不过那家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我就不清楚了。”茉莉说,“那种家伙和别人完全不会有交集,无论是友谊或者冲突都没有。他们虽然存zài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跟不存zài

也没多大区别。当年咱们在意的是那些对于世界有利益追求的家伙,因为那些家伙是潜在的敌人,至于这种太上忘情之辈,谁在乎呢?”

吴解沉思了片刻,轻轻地点点头。

他不知dào

九州界的玄门弟子们是否有新的道路,但如果那些人追逐的就是最终成为世界的一部分,连自己的存zài

与否都已经变得不再重yào

一那么他只能说,他尊重这些人的选择,但绝对不赞成!

这时,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尹霜曾经提到过的魔门心法。

魔门的心法非常简单,就是通过不断追求外界的刺激,来追寻自己的本心。他们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而不在乎可能造成的后果——对他们来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们想要这么做。

念头通达,是魔门弟子们唯一的追求。为了这个他们不在乎牺牲别人,甚至于连自己都可以牺牲。他们是极端的自私自利者,却又充满了一种殉道者的狂热……反正在吴解看来,这些家伙似乎比茉莉曾经提到的无上神君更加难理解。

无上神君的思路很简单,就是一切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为了利益,他并不在乎是否符合自己的本心——或者说,对他来说,“获得利益”就是他的本心。

这种态度是穷凶极恶的,却也是很容易理解的。相比之下,不仅仅在乎利益,还在于有趣或者别的精神追求——这样的家伙才真的让人无法理解,甚至于从骨子里面感觉到寒冷!

道门、玄门、魔门……天下三教有着截然不同的思路,这种思考方式的差别,是最根本的矛盾。其中玄门和谁都不为敌,或许还好一些,道门和魔门之间,终究是要打个你死我活的!

从当初道门和魔门出现到现在,双方经lì

了无数的战斗,遭受了无数的损失,可谁都没有退缩过。

道门当年神山听道,五子立派,三百道徒,势头何其旺盛!但传到现在,大道不过青羊、白帝两派,别传不过十余宗,已经只剩下了零头。

魔门当年最初建立的时候,号称一百零八宗,可到了现在,也已经只剩下了八宗。

这惨烈的战争,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吴解知dào

,这次的摘星行动,必定会引来一次道门和魔门的大战。道门这边有九州各派的支持,魔门那边有域外天魔作为战友,双方究竟谁强谁弱,尚未可知。

但无论谁强谁弱,这一战是必须要打的!

吴解已经从尹霜那里得到了消息,魔门很可能趁着九州各派迎击域外天魔的时候直接从背后偷袭。虽然他们人数比较少,但他们常年住在天外天,对于九霄之外的情况非常熟悉,也很习惯在这里战斗。如果真的被他们抓住机会偷袭的话,只怕九州各派立kè

就要损失惨重,一些宗门的核心传承甚至可能就此断绝。

不过现在,九州各派已经有了准bèi

,情况可能就会反过来了。

偷袭的人最怕什么?不是怕敌人戒备森严,而是怕敌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准bèi

,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早已得到消息的九州各派,必定已经针对魔门可能的偷袭做好了准bèi

。吴解不知dào

那些准bèi

会是什么,但想来必定会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从潜伏的地方冲出来,却遭到了迎头痛击。吴解暗暗想象了一下,不禁为将要遭受惨重损失的魔门暗暗鞠了一把同情之泪。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最重yào

的事情需yào

做。

迎击域外天魔,拦下那颗蕴含了大量水分,能够给九州世界带来甘霖的彗星!

周天大阵的每一个星位之中都有很多辅助的东西,比方说吴解所在的位置,就能看到身边有许多星光化成的摆设。他在里面找到了关于周天大阵的说明,又找到了一些激发星辰之力进攻或者防御的法器一这些都是由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很多空余的星辰之力,等待着他的操纵和使用。吴解用其中一些做了个椅子,坐得稳稳当当,默默注视着正在不断逼近的彗星,等待着战斗开始的那一刻。

这颗彗星庞大得超乎想象,距离至少还有上百里的时候,吴解便估算出了它的大小——它的形状类似于鸡蛋,靠近这边的地方弧度比较大,远离这边的地方就显得有点尖尖的。从这一端到那一端,直径至少有三四十里,而高度和宽度差不多,都在十里上下。

“真是个超乎预料的大家伙!”看着那颗星辰渐渐逼近,吴解忍不住赞道,“我本来以为彗星再怎么大也是有限的……结果看来是我小看了它啊!”

“也就一般般吧,到了星海里面,比这大得多的彗星到处都是。”茉莉不屑地说,“不过对于你们九州界来说,这种规模的彗星已经够麻烦了——注意到了吗?在彗星中间偏后面一些,可以看到很多天魔正在飞来飞去。”

吴解当然也已经注意到了。正如事先估计的那样,这颗彗星的确是域外天魔的移动要塞,即使不考lǜ

那种凶恶的气息,光是围绕着彗星飞翔的那些天魔们,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些天魔的形状有点像鱼,但身体更加修长,而且都有两双手臂。每一个天魔手上都拿着武器,没有哪怕一个空手。

吴解将法力运到眼睛上,增强了自己的视力。于是便看到了天魔们手上拿着的武器一个个都在放出法力的光芒,原来都是法器一类。

从他的角度看去,环绕着彗星飞行的域外天魔至少有上千个如果每一个手上都拿着法器,那就是好几千件法器……这么多法器一起打过来的话,只怕就算还丹祖师都吃不消吧!

吴解心中暗凛,但他知dào

主持行动的那些还丹祖师们绝对不是傻子,不可能让这些域外天魔自由自在地攻击。现在他们还没有出手,可能是因为彼此的距离太远,一旦距离到了某个地步,他们立kè

就会进攻!

不过……茉莉很快就提醒了他。

相对于这些连进入要塞的资格都没有的家伙,那些住在要塞里面的域外天魔,才是真zhèng

麻烦和危险的敌人!

吴解一惊,急忙将视线朝着彗星看去。但可能是他的修为不够,虽然他的确已经尽量加强了视力,可看到的却依然只有冰雪形成的外壳,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其实他此刻已经施展了一种可以看透寻常山石和冰块的法术,但这种法术却一点都没有起到效果,想来那些域外天魔们果然在彗星上做了很多手脚。

“等战斗的时候,只怕这颗彗星本身就可能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吴解听到不远处的焰神星位上,有一位道友在喃喃自语。

果然,能够被各派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摘星行动的,没有一个是无能之辈。那位道友的本事如何暂时还不清楚,但这份眼光便不在吴解之下!

“老四你还真够骄傲的,那边那位貌似是凝元境界的修士吧。”杜若笑嘻嘻地说,“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自己水平和凝元修士一个层次的错觉?”吴解有些尴尬,却没有争辩。事实上,他还真的觉得,自己的实力恐怕跟旁边那位是一个层次的。

这是一种直觉,或者说,是强者之间下意识的感应。

他忍不住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却正好和对方有!堂晾讶的目光相对。

那位道友愣了一下,对着吴解和蔼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吴解却已经明白,这位暂时还不清楚身份的凝元修士,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实力,并且认可了自己身为“战友”的资格。

这让他不禁有些骄傲,更充满了斗志,准bèi

接下来大干一场。

虽然彗星之中的域外天魔很多,虽然背后有魔门众人想要偷袭,但他相信凭借九州各派的充分准bèi

和齐心协力,必定能够赢得这一战!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七章 雷霆为锋

时间这东西,有时候过得很快,有时候却过得很慢。当吴解专心修liàn

的时候,时间就像是江河流水一般,不知不觉便流逝过去;而当他全心戒备准bèi

战斗的时候,时间却又像是树叶上面的蜗牛,慢慢慢慢地爬,让人等得心焦。

悬停在虚空之中的周天大阵是不会移动的,但那颗彗星飞行得很快。按照吴解旁边那位凝元高手的说法,这东西在天宇之中飞驰速度,只怕就算凝元修士全力施展遁光也不过如此。

但它的速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在距离周天大阵不足二百里的时候,甚至几乎停在了空中。

吴解知dào

,这是域外天魔们已经发xiàn

了周天大阵,正在做战斗的准bèi



域外天魔或许没长眼睛,却绝对不是瞎子。九州界的修士们摆出了如此庞大的阵势,周天大阵凝聚了无穷的星光,化为一道浩浩荡荡的星河,威势笼罩千里。域外天魔们除非真的脑残了,否则肯定已经发xiàn

了这边的异状。

“它们现在所停的位置,大概是最适合战斗的距离吧。”附近一位凝元高手自言自语,“只是……如果以为区区两百里的距离就能够妨碍我们进攻,可就太小看人了!”

话音未落,周天大阵前方不远处,青羊观的巡天神舟露出了身影。

一般情况下,巡天神舟整个被隐形阵法罩住,肉眼是看不到。但此刻控zhì

巡天神舟的枕石真人却撤去了遮蔽它的隐形法阵,甚至于连很多其它的法阵都——失去了光芒,反倒是位于巡天神舟最前方的一个赤红色法阵开始发光,光芒越来越亮。

“一千五百年了!自从当初青羊观和白帝阁联手对抗赤魔宗宗主王紫炎所化的巨型天魔……就再也没见到巡天神舟发威!”另外一处星神位上,一位头上长满了树叶的妖族修士叹道,“记得那时候紫云真人曾经感叹,希望永远也不会再用到这专司杀伐的重器……”

吴解不禁有些好奇,但他知dào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便暗暗记住了那位高手的相貌,打算等这一战之后再去询问究竟。

青羊观藏中笔记甚多,但这些笔记终究不是历史书,那些前辈们记下的多半只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若是一件事不能让他们感兴趣,就算再怎么重大,也不会留下记录。

吴解看过很多笔记,可惜却从未看到过关于巡天神舟在战斗之中的记载——事实上直到现在,他才知dào

原来这巡天神舟最重yào

的功能不是运输,而是战斗!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正在不断发光的巡天神舟,想要看看这件青羊观历代相传的杀伐之宝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于是他很快就看到了。巡天神舟前段的红光越来越强烈,伴随着红光而生的则是一股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的狂野战意。

当这股战意掠过周天大阵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星光犹如被风吹过的水面一般泛起了涟漪。而大阵之中的很多修士都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将自身的真气激荡起来。

吴解是少数没有受到影响的人之一,当战意掠过他的身体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自己的福运化作白光缭绕,而那股战意则化作了一道如同火焰般炙热的红光。

“这是人间武运?!怎么会这么强烈?”身为同样身具大气运的人物,吴解自然识货,一眼就看出了这股战意的真面目,不禁大吃一惊。

世间五运,乃是凡人的所作所为得到人道认可而得的授予。治世得天运,教化得道运,行善得福运,诗书得文运,征战得武运。五运的获得过程没有半点可以投机取巧之处,只能靠扎扎实实的实干,虽然这件事未必要现在就做,但若是没有相应的行为,就绝对得不到相应的气运。

当然,气运的问题也有可以投机取巧之处。比方说可以立下誓愿来换取气运加身——守护了大楚国三百余年的忌前辈就是立下了“以手中之剑外斩妖魔内斩奸邪守护大楚国太平安宁……”的誓愿,才得到了人道加持的浩荡武运。

但毫无疑问,只有遵守承诺说到做到的人,人道才会给他们提前降下气运。至于一个人能不能遵守承诺——未来的事情,凡人未必算得清,但人道显然是知dào

的。

吴解所疑惑的问题就在于此:青羊观纵然是入世程度最高的正道中人,可毕竟也是世外隐居的潜修之士,要说行善积德得到福运,或者广行教化得到道运,倒还都能理解,但这武运却是怎么回事?

武运是征战杀伐之运,只有为了人间的稳定和繁荣而战的战士,才能得到这种气运。青羊观虽然也在为了维护人间繁荣稳定而战,可他们身为世外之人,这么做只会得到福运作为回报,却绝对不会得到武运的。

五运之中,天运、文运和武运,都是红尘之中特有的气运,世外之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这三种气运。

吴解注视着巡天神舟上不断升起的武运光华,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巡天神舟前段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无数赤红色的光芒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里面层层叠叠,是让人一看就眼花缭乱,甚至于会感到眩晕的复杂阵法。

当这个法阵完全形成之际,整个巡天神舟上的全部光芒便如同流水一般注入法阵之中,然后整个法阵便亮了起来,耀眼得让人难以直视。

可包括吴解在内,每一位修士都没有移开目光,一个个全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个法阵。

谁都知dào

,这是巡天神舟即将发动攻击的征兆!

果然正如他们预计的那样,巨大的赤红法阵在光芒达到了顶点的时候便骤然溃散,与此同时,一道明亮得刺眼的光华划破漆黑的虚空,顷刻间就轰到了那灰白色的彗星面前。

“真是巧妙的设计!”茉莉忍不住赞道,“用充满了法力的法阵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将攻击的反震之力完全化解,使得船身不受任何损伤。设计出这件法宝的人虽然修为不够高,但却当真是才华横溢!就算在当年我们门派之中,也称得上是颇有天赋了!”

吴解笑了笑,心中不由得充满了自豪。

自从认识茉莉到现在,整个九州界的修士之中,得到茉莉这种评价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剑术通玄,号称古往今来无双剑神的弃剑徒,另一个就是这位打造巡天神舟的祖师。

“只是不知dào

巡天神舟是谁打造的……”他忍不住想。

“多宝真人已成绝响。”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沉声说道,“当初他渡劫之际,一口气折损了十二件上品法宝,任凭天雷无尽轰击都不能伤到他的本身……那是何等的气势啊!”

吴解一惊,这才明白当年制造巡天神舟的,竟然就是自己所住那间竹楼之前的主人。

青羊观同时只存zài

五代人,而所有的精舍竹楼之中,最贴近精舍区外围的五间便属于这五代的大师兄。吴解是第二十七代大师兄,他所住竹楼的位置,当年正是第二十二代大师兄“苍暮真人”所住。

苍暮真人号称多宝,最擅长炼制法宝。他所居住的竹楼当年也被炼成了一件上品法宝,后来抵御天劫之时损毁。吴解现在居住的这座竹楼,是依照当年那座竹楼的式样,在其原址重建的。

吴解在那座竹楼里面住的时间并不久,不过当初住在竹楼里面的时候,他就常常遥想苍暮真人当年的风采——即使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天劫,这位前辈祖师也能祭出一件又一件法宝去抵御,最后直到渡劫成功,整个人甚至一点伤都没有受……

如此本事,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这巡天神舟原来是他的手笔,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巡天神舟放出的那道光芒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彗星的正面,却并没有能够轰进去。当光芒落在彗星上面的时候,只见灰白色的彗星表面腾起妖异的绿光,犹如盾牌一般将光芒挡住。

但包括吴解在内,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那道绿光虽然挡住了巡天神舟的攻击,但整个彗星却猛地震动了一下。

“攻击有效!”吴解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只要多轰几次,一定能够轰穿那层绿光!”

控zhì

巡天神舟的枕石真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见巡天神舟前段的法阵再次开始发光,红色的光芒又连贯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域外天魔们可不会傻乎乎呆在那里等着挨打了。还没等巡天神舟做好攻击准bèi

,彗星之中便飞出了许多通体金色,犹如黄金打造的域外天魔。

这些域外天魔的身体扁扁的圆圆的,就像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金色盘子,它们的身体上看不到四肢五官,只有金盘中那些复杂的花纹,似乎可能是眼睛鼻子。

“糟糕!是金光魔!”之前那位和吴解打过招呼的凝元高手突然惊呼,“这东西可是最擅长联手的!”

话音未落,那些金盘子一般的金光魔全都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但这些金光并没有直接化为攻击,而是朝着位于它们之中那些块头特别大的天魔聚集过去。

金光的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聚集在了那些块头较大的金光魔身上,光芒顿时强烈了好几倍。

吴解心中暗惊,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无数的金光已经划破虚空,轰到了巡天神舟的面前。

“糟糕!”

吴解忍不住惊呼,可他的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巡天神舟前方的黑暗里面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座金色的宝塔。

这座宝塔八棱八层,每一层都装饰着各种小雕像,仔细看去,这些雕像乃是如同故事一般,记录者一个个劝人向善的事情。

宝塔虽然是金色的,但却被浓厚的白光笼罩,那是吴解也很熟悉的东西,福运光华。

所有的金光射到宝塔前面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偏了方向,被宝塔吸了过去,犹如百川归海一般汇集成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宝塔顶端汇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不用别人说,吴解也认出来了——这是九州世界最著名的法宝之一,白莲堂的镇山之宝,八宝功德塔!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八章 虚空大战

和域外天魔的第一次交锋,双方差不多打了个平手。

虽然在攻击效果方面,巡天神舟的那一击明显比金光魔的还击得到了更大的优势,但考lǜ

到巡天神舟和八宝功德塔乃是青羊观和白莲堂两派差不多最高等级的法宝,而金光魔却只是域外天魔里面相对不怎么厉害的一种,对比之下,优劣就被扭转了很多。

吴解不知dào

彗星里面究竟居住了多少域外天魔,也不知dào

这些域外天魔里面有没有几个差不多只在传说里面出现的强力种族,但他知dào

,刚才的交锋,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而已。

若是在九州大地,双方的攻击都足以将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直接夷为平地,或者将一座颇为壮观的山峰化为沟渠,威力已经惊世骇俗。但在这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种族之战的战斗中,这种程度的攻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水花,连开场白都算不上。

要作为这样一场战斗——或许称之为“战争”更加合适——的开场白,怎么也得有更大的规模,更大的气势,更大的威力吧!

事情的发展果然就像他猜测的那样,眼看金光魔们一击无功,彗星之中发出一股凶恶的波动,紧接着便有许许多多大概六丈高,略具人形、通体灰绿、独角独眼的域外天魔从虚空中出现,形成一道灰绿色的波浪,浩浩荡荡朝着这边冲杀过来。

这种域外天魔吴解倒是认识,是非常有名的类型,叫做“六号”。

域外天魔的种类千变万化,就算是学识最渊博的前辈高人也没办法全部认识。不过很多年前,有位叫吉恩的前辈写了一本册子,列举了二十二种他详细研究过的,将其从一号编到二十二号——这六号,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吴解记得,吉前辈所列举的二十二种天魔,其实每一个都有单独的名字,比方说第十八种叫金宝幡,第九种叫多磨,第十五种叫强人……包括他在内,世上无人能够明白这位吉前辈的命名规则,所以除去一些研究狂,绝大部分的人宁可用序号来称呼这二十二种天魔。

吉前辈列举的这二十二种天魔大多略具人形,数量极多,可谓是域外天魔的主战部队。吴解此前并不明白“数量极多”究竟是个什么概念,现在却完全明白了。

看着从彗星那边浩浩荡荡犹如海潮一般涌来的无数天魔,周天大阵之中的许多修士都变了脸色。

“这也太多了吧!”吴解忍不住嘟嚷,“域外天魔怎么也搞人海战术这么掉份的事情啊!”

然而事实上,人海战术正是域外天魔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这些据说来自于魔界,在虚空宇宙之中不断游弋的奇异生灵,最大的优势就是数目——据说天界曾经有强者观测到超过万亿的域外天魔聚集在一起,形成比星辰更加庞大的“天魔球”一路所过之处,无论是神仙还是妖怪,是坚冰还是火焰,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虚空宇宙。

幸运的是,吴解他们面对的不是那种超乎想象的庞大军团,除了这一波浩浩荡荡的天魔大军之外,漂浮在虚空中的彗星就没有再放出别的部队。

或许……躲在彗星里面,指挥着整个域外天魔军团的主脑,也正在等着看九州界修士们的反应吧?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天魔大军,一件又一件大型法宝出现在了周天大阵前方的虚空中,这些法宝一个个发出璀璨的光芒,将强dà

得足以在人间造成灾难的法术朝着天魔大军轰去。

每一道法术光芒扫过,就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天魔被消灭;但每一波攻击之后,天魔大军都会逼近许多。数量的优势,实在是太庞大了!那些法宝的威力并不弱,每一件都不亚于巡天神舟。而操纵这些法宝的,也全都是还丹境界的祖师们。在他们的控zhì

下,这些法宝的每一击都会消灭许多天魔。

但是,他们攻击的速度,他们消灭天魔的速度,相对于简直已经汇成海潮的无数天魔来说,实在太慢了!

眼看着这些天魔渐渐靠近,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天大阵开始发光,准bèi

酝酿大规模的攻击。

周天大阵作为能够以星辰之力笼罩千里的庞大阵势,当然不会没有攻击的手段。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才刚刚开战,居然就需yào

用到这种手段了。

域外天魔们的进攻,实在太过犀利,不用这原本应该作为预备的手段,根本抵挡不住!

随着星光的闪亮,吴解感觉到原本环绕在自己周围,如同流水一般激荡的星辰之力开始飞快地流动,朝着不远处的焰神星位流去。

在周围的这些星神之中,焰神星位是最为有利于攻击的。

那位凝元修士起初一愣,随即明白了阵法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双手在空中飞快地划过,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篆凭空刻画了出来。

这符篆里面有许许多多的符文层层叠叠,组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结构。吴解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眩晕,只得赶快转移视线,看向前方那些越来越近的天魔大军。

随着距离接近,这些被称作“六号”的天魔们肩上都开始发出妖异的光芒,然后一整条右臂便迅速变形,变成了一个酷似炮管的东西。

吴解甚至不用看就能感觉到,那一支支连在天魔们身上的炮管之中,正凝聚着可怕的法力!

“靠!居然用法术?!”饶是吴解定力不凡,也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吉前辈不是说这些家伙只会把手臂变成斧子砍吗?怎么还会远程攻击啊!”

“那个吉恩是七千多年前的人了,没准这七千多年来,域外天魔也进化了。”杜馨说,“域外天魔也是会进化的,不断进化出新的品种、新的能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早就已经把它们给歼灭了吧。”

吴解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但无论怎么有道理,对于眼前的情况似乎都没什么帮zhù

一道道白亮的光芒从天魔们右臂变化的炮管射出来,刹那间化作白色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战场。

但白光化成的浪潮还没来得及完全席卷过来,一道金色的光芒已经从七宝功德塔上腾起,将整个战场完全覆盖。

这片金光看上去并不强烈,却坚韧得超乎想象。无数的白光轰在上面,只溅起朵朵涟漪,就像是小雨点落在水面一样,轻飘飘看不出半点效果。

域外天魔们的攻击非常密集,白光几乎连成了一片,只见那片金光在冲击之下不断晃动,却依然保持着牢固,没有一点要破损的样子。

而片刻之后,周天大阵中已经腾起了数十道璀璨的星光,越过金光的防护,冲散了潮水一般的白光,直接在域外天魔大军之中来回扫了好几圈。

伴随这几下扫荡,无数的域外天魔轰然炸开,化作漂浮在虚空之中的血肉碎末。

顷刻之后,白光消散,金光也随之消失。只见那座原本光芒灿烂的七宝功德塔已经一片黯淡,整个塔身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仿佛随时都会崩碎一般。

遁光一闪,白莲堂的渡厄大师出现在七宝功德塔之外,白眉白须的老僧看着这件已经濒临崩溃的镇山之宝,轻叹一声,将它收了起来,然后又放出了一件形如钵盂的法宝,纵身化作遁光飞入其中。

这件法宝吴解倒也认识,是白莲堂的另一件镇山之宝,名日“灰石钵盂”。虽然材质普通,炼制的手段也很寻常,但却从九州界佛门创立开始,就在历代高僧手上辗转,不知dào

经过了多少大德高僧以佛法加持,早已化腐朽为神奇,堪称佛门妙用第一的至宝!

先是无上功德凝聚的七宝塔,然后又是历代高僧佛法加持的灰石钵,白莲堂这次当真是出了血本!

但这份牺牲也是很有价值的,刚才那一战,域外天魔们的攻击全部被七宝功德塔挡了下来,而九州界修士们的攻击却实实在在地轰进了域外天魔的军团之中。这一番交换使得域外天魔损失惨重,原本密密麻麻犹如潮水一般的大军已经变得稀稀拉拉,再不复之前的恐怖气势。

更重yào

的是,九州界修士们的攻击,这才刚刚开始!

之前的那一击就像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一般,只见无数的星光从周天大阵的各处涌起,朝着已经被打散了的天魔大军轰去。更有不少星光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位于天魔大军后方的彗星上,想要把彗星的防御给打破。

前一种攻击着实有效,原本就少了很多的域外天魔大军飞快地变得稀疏,一会儿功夫就少得几乎看不清;可后一种攻击却没起到什么效果,彗星上绿光闪烁,将星光全部挡住,只见水波荡漾,看不到任何的效果。

……说“看不到效果”却也不对,至少这一波攻击完全激怒了域外天魔之中的首脑。

一声奇异的鸣响从彗星之中传来,紧随其后,便是一道灰色的光芒在空中铺展,化为几只至少有数里高下的巨大天魔。

这些天魔的形状犹如一颗颗头颅,双眼或绿或红,血盆大口之中看不到舌头和牙齿,只有无穷的黑气在涌出。明明周围的虚空已经是一片漆黑,但它们嘴里涌出的黑气却竟然比虚空更黑!

修士们自然不会等天魔做好准bèi

再进攻,还没等这些形如头颅的天魔们稳住身体,一道道星光就犹如利刃一般向它们刺去。

但这些天魔着实有非凡之处,那些星光轰到它们身上,却没有产生半分效果,而是直接透了过去——就像是它们的身体是一片虚空,根本没有实体一般。

这些家伙真的没有实体吗?

看着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这边飞来,谁都不会天真到觉得它们只是幻影。那么,该怎么抵挡呢?正在吴解沉思之际,巡天神舟突然光华大盛,显出好几个虚影。每个虚影都像是有人操纵一般,径直朝着一个敌人飞去。

巡天神舟的虚影飞到那些形如头颅的巨大天魔面前,毫不迟疑地撞了上去。这次双方便再不是虚影,只听得轰然巨响,虚影和天魔同时爆zhà

,化为一朵金色火焰和绿色魔光混合的璀璨烟花。

只是……每一道虚影爆zhà

,巡天神舟的光华就黯淡一分。

吴解看着本门至宝就这么渐渐耗尽威能,最终化为一个玩具一般全无光华的三寸小船,落回枕石真人手上,不禁心中暗叹。

所谓“身份越高责任越大……”青羊观和白莲堂身为九州界正道的首领,自然就要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人间对于他们的敬仰,正是因为他们一次次在关键时刻的付出而来!

第十二卷摘星 第十九章 无形天魔

巡天神舟耗尽lì

量之后,枕石真人没有半分在意,随手收起这件宝物,又祭出了另一件法宝,再次催动威能,幻化出虚影来和那些身体犹如虚空的天魔们一个个同归于尽。

那件法宝的威能显然不如巡天神舟,几下便耗尽了力量但枕石真人又拿出了第三件。

“真不愧是天下正道之首”吴解旁边一位凝元修士忍不住赞道,“这种级别的法宝接二连三地拿出来,而且都是这么用……青羊观的家底简直丰厚得让人眼红啊”

“上万年不曾断过传承的大派,当然不同凡响”另一位大概出身妖族,见多识广的修士说道,“不过要说身家丰厚,其实还得数当年的赤霞派。赤霞派的根本大法.百炼金丹成就,讲究在炼器和炼丹的同时体会琢磨金丹的奥妙,由此衍生出了几套特别有利于炼器的法门多宝真人所练的.九天元鼎还真妙法,就是其中之一。记得当年东海大战的时候,赤霞派虽然已经因为之前被魔门攻破山门而衰败,但依然拿出了近四十件法宝来……当时的场面,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可那一战之中,赤霞派不是灭门了吗?”有人好奇地问。

“那是因为他们仅剩的长老死了,几件载道之宝也毁了,连弟子们都所剩无几……其实当初那一战,原本就是魔门大占上风的局面。若非如此,以魔门的狡猾,又怎么可能摆开阵势真刀真枪来个大决战呢?

“可东海一战,最终是正道惨胜,魔门大败……”

“那是因为正道当时出了一个火灵子,其实火灵子本人的神通并不见得真有那么无dí

,可他抓住了一个极好的时机,率领青羊八子突袭龙宫,一举击溃了龙魔宗,更破坏了魔门的大阵枢纽但他们的牺牲也是极大,青羊八子一个都没能活下来,最后从烧成白地的龙宫回到青羊山的,只有身负重伤的火灵子和一个刚入门的妖修弟子……”

几位凝元前辈们一边聊天,一边感慨。吴解听在耳朵里,心中也在感慨。

虽然说修士的根本在于本身的修为,可修为是基础,具体实用方面的东西却也不能忽略。

有道是修仙三才七艺,三才指的是肉身、真气和魂魄,想要修成大道,三者都需yào

不断进步,随便哪一个都不能有显著缺陷。而七艺指的是炼器、炼丹、符箫、法术、御剑、驭兽、武艺这七种本事,就提升修为来说,七艺并非必须的东西,但修士安身立命,总是要有点本事的,若是真的除了修liàn

之外什么都不会,那恐怕也没机会修成大道。

吴解之前最擅长的自然是武艺这一项,他本身就是武林高手,灵霄火部正法同样是有利于武斗的功法,再加上他还练成了法武合一绝技以武艺安身立命,自然顺理成章。

除了武艺之外,吴解在法术方面的造诣也极高,甚至于不亚于他在武艺方面的成就。除了道门真传二十七道法决之外,他还将很多别的法术也练得炉火纯青,尤其是在火焰法术方面,简直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令人叹为观止。

因为火部正法特别有利于炼器的缘故,吴解在炼器方面也算是熟练。不过除了提炼材料这一块特别精通之外,别的只能说马马虎虎,闲来练练无妨,以此安身立命却是不够。

今天见到了法宝的厉害,吴解不由得就动了心思,考lǜ

自己是否要调整一下对本命法宝的选择。

灵霄火部正法里面一共设计了二十六种本命法宝,其中既有专长战斗的,也有辅助修liàn

的,还有本身并不直接用来战斗,却能够在战斗中帮上忙的……吴解此前比较倾向于炼制“大日光明刀”或者“斩魔不二神锋”,这两件法器都是杀伐之宝,威力不同凡响。

炼制本命法宝并不容易,吴解用那件得自金山派藏宝库的法宝胚胎试验了一下,按照大日光明刀的炼制方法进行改造。改造出的法器果然威力非凡,这让他更加期待真zhèng

炼成本命法宝之后的情况。

但他此刻灵机一动,却觉得与其专注于战斗,不如利用本命法宝,将自己在炼器方面的优势发挥出来,免得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自己一身火焰神通。

如果选择这个方向的话,他需yào

炼制的本命法宝就是“天地洪炉”或者“九莲灯”。

天地洪炉能够聚集天地间无穷火力,不仅在战斗中具有极大的威力,更能够在炼制法宝的时候提供极为强烈的火焰,使得炼器的效率大大提升。

九莲灯的思路却和天地洪炉相反,它强调的不是火力,而是对于火力的控zhì

。以这件法宝为辅助,可以将操控火焰的能力提升一个层次,在炼器方面更有精密入微的效果,更容易炼制出超出一般水准的精品

这两件法宝自然都是极好的,但它们所需的材料却有很多重复。而且不仅需yào

很多时间炼制,更需yào

几倍的时间来温养。

更重yào

的是,本命法宝从来就只有一件

一个修士,除非他修liàn

的是某些会导致元神分裂的特异法门,否则便只能有一件本命法宝,不管他的修为多高都无法例外。

所谓本命法宝,是寄托着主人的心神,犹如分身一般的存zài

。甚至可以说,它就是主人的一部分,两者不分彼此。

仙家虽然有分身之法,可分身并不代表真的变成了两个人。既然只有一个人,那自然也只有一份心神,只能寄托一件本命法宝。

吴解的那把仿制大日光明刀而炼制的斩岳宝刀虽然已经很接近本命法器,却终究不是,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他不曾向其中寄托心神。

斩岳宝刀终究不是他亲手从无到有炼成的法宝,精妙细微之处尚有不足,虽然经过了他的很多温养,却依然不能寄托心神。

一份心神,一份寄托。所以本命法宝只能有一件,就连当初的无上神君,为了将天书世界炼制成自己的本命法宝,也一样毁了此前使用多年的本命法宝,才得以确定新的本命法宝。

如果吴解真的打算选择天地洪炉或者九莲灯作为本命法宝的话,他甚至需yào

暂时放缓对斩岳宝刀的温养力度,以免干扰了自己的心神,使得将来寄托本命法宝的时候出现意wài

的麻烦……

正在吴解沉思之际,突然听到另一位凝元修士叹道:“……不过就算是如此大派,积累终究也是有极限的。那几件法宝威能虽然强dà

,却并非针对这种天魔设计,所以枕石真人只好强行以本身法力将法宝幻型去和对方同归于尽……这损失的不仅仅是法宝的力量,也是他自己的本源啊”

吴解闻言一惊,急忙追问究竟。

“世上或许有这种专门将法宝幻出虚型以进行自杀攻击的手段,但道门魁首青羊观掌门却绝对不会擅长这种手段。”那位高手说,“枕石真人现在的做法,其实是在用自己的元气催发法宝威能制造幻影,然后分出一份心神融入其中,以维持幻影的力量……每损失一个幻影,他就要损失许多元气和一缕心神。”

“如果是贫道的话,大概分个两三次就要头晕眼花。可枕石真人他前后分了十四次若是贫道这么做,恐怕已经耗尽元气和魂魄,一命呜呼了吧……”

“那掌门真人呢?他会不会有问题?”吴解急忙问道。

附近几位凝元高手这才想起吴解也是青羊观弟子,犹豫了一下,脸上都有为难之色。

但他们的表情已经将结果告sù

了吴解,看他们的脸色,吴解就知dào

不用再问。

世间修liàn

,到凝元已经是极致。还丹修士比起凝元修士,胜在领悟本心,超出尘世。可要说元气更足、心神更强,却并不尽然。枕石真人接连分化十四次幻影,已经是足以让凝元巅峰的大高手活活累死的消耗,纵然他已经还丹五转甚至接近六转,这份消耗也是个极其沉重的负担。

想到这里,吴解不禁为依然坚持在最前线的掌门真人担心起来。

泽被苍生、保护人间,自然是正道中人不容推卸的责任。可这里明明有这么多人,高手如云,掌门真人为什么非要在前面坚持呢?就算他退下来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啊……

吴解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但还没等他想出原因,突然感觉到心中警兆大起,还不等头脑思考出该怎么办,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两道炼魔神火犹如刀锋一般交叉斩出,正站在前面不远的虚空中。

“咦?”

吴解一愣,却见到虚空之中突然泛起层层水波般的涟漪,涟漪后面,露出了一个灰白色半透明的身影,却是一只犹如一块漂浮在空中的白布一般的域外天魔。

这家伙竟然能够隐身,甚至于在场这么多高手都探查不到

他心中大惊,急忙将炼魔神火源源不断发出,四面八方泼洒出去。果然神火所至,一个个灰白色半透明的域外天魔现出了身影,它们愤nù

地大叫着,一时间却冲不破周天大阵自带的防护罩,反而被吴解的炼魔神火一下一下烧个正着,烧得吱吱哇哇不停惨叫。

凭借直觉感觉到危险而出手的并非只有吴解一个,事实上大多数的修士此刻都已经出手。但攻击有效的却寥寥无几这种不过一人多高的天魔,居然也和那些需yào

用法宝幻影同归于尽的域外天魔一样,能够免疫几乎所有的攻击

吴解的炼魔神火是少数几种对它有效的攻击手段,但吴解只攻击了几次,就得到了周天大阵中枢“紫微帝星”传来的消息,让他节约法力,不必出手。

片刻之后,不仅吴解停止了攻击,其余众人也纷纷停手。而周天大阵的“斩魔神君”星位上突然光华大盛,化为一片紫色光雨,朝着这群近乎透明的无形天魔洒去。

光雨所至,无形天魔们纷纷发出惨叫,犹如落在热汤之中的薄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还没有等大家松口气,另一股更加强烈的危机感却又涌上了心头。

这次,出现的是璀璨的星光…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在这九霄之上的黑暗虚空之中,原本是不该有星光的。因为星辰都还很远,别说这个高度,就算再往上飞个万儿八千里,或者飞上几个九州大地的距离……也根本不够看。

即使因果之壁不存zài

,星辰和大地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本身就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但是今天,这个天堑连续被打断了两次。第一次是周天大阵引来的璀璨星光,第二次则是这来历不明的星光。——不,不是什么“来历不明”其实谁都知dào

,这星光只可能有一种来历。

除了魔门中人,世上哪里还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布置那么大规模的阵法!

“终于来了!”看着璀璨的星光在远处亮起,吴解心中紧张之余却又有些难言的放松感,虽然魔门中人来袭,对于摘星行动会造成极大的妨碍,甚至会让大家遭遇到大危险,但既然已经是必然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迟到不如早到,早一点打完,早一点去做正事。

抱着和他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比方说他附近的几位凝元修士就纷纷说出了“总算来了!”、“我就说嘛,再不来可就太迟了!”、“来得好,正好大战一场!”之类的话语。

魔门中人会在摘星行动的时候出手妨碍,这一点是早就已经向所有人说明了的。这倒不是诸位还丹祖师们要讲究堂堂正正,而是有准bèi

好过没准bèi



当然,那些真zhèng

专门为了迎击魔门而进行的准bèi

,一般人自然是不可能知dào

的。

比方说青羊观的天火大阵,除了参与此事的少数人之外,再无旁人得知。就连青羊观内部,除了还丹境界的高手们之外,也只有吴解和长孙武知情而已。

地球上的孔子曾经说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人做事说话都仔细小心,该保守的秘密一定要认真保守,绝对不要泄露。

虽然世界不同,但做人处事的道理却是相通的。吴解身为正道中人,却不知dào

正道迎击魔门的核心手段是什么;尹霜身为魔门中人,也不知dào

魔门进攻正道的核心手段是什么

这些秘密,不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让更多人知dào

的。

不过相对于魔门对正道的一无所知,正道这边就稍稍有点优势一因为魔门之中,有一个只为了“有趣”就出卖机密的还丹祖师!

天眼老人自然是有资格知dào

很多机密的,按说他身为魔门八宗的核心人物,理应保守秘密。但对于这个疑似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老头子来说,什么魔门机密都不如“有趣”来得重yào

。所以他一点都不客气地将自己知dào

的机密直接出卖,托尹霜之口转告了吴解,又由吴解告知了青羊观的掌门真人。

按照天眼老人的说法,魔门将会布下“四灵锁天大阵”,夺取周天星辰之力的控zhì

权,从源头上摧毁正道的周天大阵。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说谎。璀璨的星光在距离周天大阵很远的地方流淌,很快便汇成一条蜿蜒的长龙,这龙头角峥嵘、鳞爪具备,游动之际将无穷星光化为一股泛黑的深青色,正是传说中四大灵兽之一,青龙!

这个世界也有四灵之说,分别是青龙、朱鸟、白虎和玄龟。吴解不知dào

这说法是否来自于那位曾经在《天问三篇》之中见过的前辈,但从眼前所见的景象看来,这四灵之说,似乎还是很有道理的。

随着四灵之首的青龙成型,另外三处虚空之中也有无穷星光流淌,汇聚成灵兽的模样。

只见青龙夭矫,周围青气笼罩,宛如无数古木郁郁青青;朱鸟飞腾,环绕着熊熊烈焰,就像是在火海里面舞蹈;白虎咆哮,双翼每一次鼓动,都会有无穷白毫凝出刀光剑影;玄龟沉默,但环绕着它的黑色汪洋却在不断震动,发出令人惊骇的轰鸣。

这四大灵兽一旦成型,便各自放出强dà

的法力,将正被周天大阵引来的星辰之力牵引得变了方向,不但没有继xù

流进阵中,反而环绕着周围化成一圈一圈的光环。若是朝着光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无数的符篆在光环之中不断流淌。

吴解试着研究了一下那些四面八方环绕的光环,但他只是略微推演了一下那些符篆的意义,便发xiàn

心神消耗极大,简直跟全力战斗的时候差不多。由此便知dào

这阵法早已超出自己目前可以研究的程度,只好借用天书世界的效果将其录下来,等以后修为增长了,再慢慢研究。

他这边的事情不用着急,但战场上的事情可不能不着急。彗星之中的域外天魔首脑虽然和魔门中人并未事先联系过,但强者之间做配合,原本也不需yào

事先准bèi

,此刻它们一见到情况变化,就立kè

敏锐地抓住了机会,派出了大批的部队,浩浩荡荡地朝着周天大阵冲杀过来。

它们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将寻常天魔里面速度最快、最擅长奔袭强攻的第十八号派了出来。这战术完全没有技术性可言,但却最为适合眼前的情况。

民间传说里面,“智将”们往往喜欢施展各种计谋,临敌作战的时候让部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但事实上,真zhèng

的名将佣兵,多半不过就是“稳、快、狠”三个字罢了。

稳,是用兵的基础。打仗的目标是克敌制胜,在那之前首先要不被敌人给克了。所以但凡名将,或许平时看不出来,但在关键时刻,他们必定是很稳重的,他们的军队也必定是能够稳住形势的。

快,是用兵的核心。所谓兵贵神速,行军作战,若是我强敌弱倒也罢了,敌我相差不多,甚至于敌强我弱的时候,凭借一个快字,往往就能够形成局部优势,化不利为有利。历史上很多神奇的战力,归根究底其实都在于一个“快”字

狠,是用兵的秘术。人在战场,便只是一个数字,是血肉的消耗品。一位优秀的将领,必定是一个懂得利用这种消耗品的人。该牺牲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不决;而该杀戮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秦赵长平之战,赵军固然全军覆没,秦军死者也接近一半——这份损失,大多是在阻拦赵括突围的时候造成的。若是白起不够稳,不能沉得住气,学赵括一样亲自带兵冲杀,就可能跟赵括一样战死沙场;而若是他的奇兵行军不够快,就来不及截断赵军的后路,合围之势无法形成;如果他不够狠,没有在战斗果duàn

进行大屠杀,赵国便不会在这一战中大伤元气,以至于很多年都没缓过劲来。

彗星之中的域外天魔首脑自然不是什么名将,可以它们的年龄和见识,只怕人间的名将在它们面前也算不了什么。此刻的出手,便是深得兵法的要诀,毫不犹豫、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一出手便直奔被削弱了的周天大阵打来。

虚空之中,数以千计的域外天魔一声不发,带着沉重的杀意,静静地疾驰着。

这种被吉恩前辈取名为“金宝幡”的天魔身上没有金光宝气,长得也不像是一面旗幡一事实上它通体蓝色,身材修长,看起来似乎很秀气,但锋利的爪牙却证明了它绝对不是和善之辈。

这种天魔最大的优势就是飞行速度奇快,吴解的火遁术在它们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一般。若是让这至少数以千计的域外天魔大军冲上来的话,只怕周天大阵都不一定顶得住!

毕竟,这第十八号域外天魔,除了速度快之外,攻击力也是极强的!

眼见这些域外天魔一边飞快地靠近,一边变化形态——它们背后那对形如短翼的骨刺慢慢伸长,化为两个黑黝黝的管子,然后开始慢慢旋转,对准了这边。

“有没有搞错!又是炮击?!”吴解忍不住想骂,“吉前辈的书里面可没说这家伙也会炮击啊!它不会只会近身战,最多将双手利爪化为长剑吗?”

那位资料不准确的吉恩前辈早已作古多年,吴解再怎么抱怨也于事无补,所以他只好提起一口真气,催动法术,将一道火光化作飞翔的火龙,随便找了个域外天魔当目标,轰击过去。

选择和他类似做法的人还有很多,大家都知dào

周天大阵受到了干扰,目前只能使用储存的星辰之力作战,而这些星辰之力是要在击败敌人之后拦截彗星碎片的,不能浪费——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动手呗!

在场众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也是炼罡飞仙,每一个都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他们这一轮出手,只见各种法术和法器犹如雨点一般朝着来势汹汹的天魔大军轰去。

轰鸣四起,雷光到处乱炸,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就有至少好几千的域外天魔被直接歼灭。

吴解的法术也打到了目标,将一个天魔烧成了灰烬,而且余波还四散出去,将另外好几个天魔烧得五劳七伤。他看着炼魔神火轻轻松松地击溃了一小群天魔,忍不住就想起了当初和三山道人的那一战。

那一战的时候,他面对一个域外天魔的虚影,尚且打得束手束脚,几乎拿对方全无办法。可现在,面对域外天魔本体,他却一出手就能打死一个、打伤一片——这几十年不知不觉间,他的本事的确长进了很多!

吴解接连不断地发出炼魔神火,将一群又一群域外天魔击溃,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

不过魔门中人可不会给他慢慢感叹岁月流逝的时间,正当域外天魔们前仆后继地硬冲周天大阵之时,那四只阵法幻化的灵兽身上也腾起了强dà

的法力光华,凝聚成四个极其强烈的法术,朝着周天大阵轰来!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一章 出手与否

四灵神兽的力量之强,远远超出了尘世所能触及的极限。即便魔门召唤的只是四个虚影,也拥有惊天动地的力量。此刻四个虚影一起施展法术,威力之大,当真令人惊骇!

只见青红黑白四色光芒从灵兽虚影身上腾起,化作四道光柱轰出。但这四道比巡天神舟更粗的光柱轰击的目标却并非周天大阵,而是它们彼此。

四道光柱在虚空之中相遇,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爆zhà

,只是四种颜色无声无息地融合在一起,青红黑白互相混合、互相掺杂,渐渐化为一片模糊的混沌。

这片混沌尚未成型,通过和吴解分享视线的茉莉就看到了这一切,她的脸色很罕见地变了颜色,失声大叫:“糟糕!”

吴解一惊,急忙询问究竟。一向有问必答的茉莉这次却阴沉着脸什么都不说,只是紧张地盘算着什么,目光之中充满了急切和担忧。

“她究竟是怎么了?”

“那法术很危险。”因为要准bèi

大战的缘故,正坐在神圣之泉旁边发呆的杜馨说,“四灵神兽演化的大阵有两种,一个是五行各居其一,青龙为木、白虎为金、朱鸟为火、玄龟为水,中央再以大功德演化后土麒麟,可以形成五行神威之阵。阵法运转之下,但凡五行之内的万物全都会被克制,动弹不得。”

“但我没看到麒麟的影子……”

“所以他们应该用的是另外一种大阵,青龙为地、玄龟为水、白虎为风、朱鸟为火,以四灵演化地水风火,此名为四象回天之阵。阵法融合地水风火而成混沌,能够融化万物,令后天万物重归于先天混沌之中。”

吴解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变了脸色:“魔门用的就是四象回天之阵?”

“不是很确定……其实无论五行神威之阵还是四象回天之阵,都只是传说中‘理论上存zài

’的东西。至少在我那个时代,它只是书本上提到过的轶闻。”杜馨神色平静,但不断轻轻敲着身边台阶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告sù

吴解她其实心中正在苦苦思索。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刻周天大阵之上,当今九州世界修仙各派几乎都云集于此,就算魔门有什么奇异的手段,他们也必定挡得住。”

吴解知dào

她说得有道理,但是看茉莉那么严肃紧张的神情,再想想杜馨提到的“四象回天之阵”的恐怖威力,不由得心中打鼓、额上冒汗。

倘若那真是什么“四象回天之阵”的话,周天大阵挡得住吗?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那片正在缓缓成型的混沌。

虽然到现在依然不清楚那个法术究竟是什么,但需yào

四灵神兽虚影联手的法术,用脚趾头想都知dào

是极为厉害的,尤其这片正在形成的混沌,更给他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不是危险感,而是熟悉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场面的样子。

可是,这种熟悉感带来的,却是加倍的担心。

吴解自问记忆力不错,尤其是自从见性通幽之后,魂魄之力大大增强,自然连带着记忆力也飞速提高。虽然不敢说过目不忘,但若是像香港电影里面警察常常问的那样“上个月七号你在哪里?做了什么?”他必定能够详详细细地说上一大通,将一天的事情从早到晚交代得明明白白。

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种混沌

这可不是好事!因为那很可能意味着——这份熟悉感不是来自于“吴解”的记忆,而是来自于“无上神君”的残留

虽然不确定这混沌究竟是什么,但吴解早就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甭管什么事情,只要跟无上神君扯上关系,就绝对不会是好事!

无上神君那家伙的强dà

和邪恶,早已超出了常人能够想象的极限,能够让这家伙灰飞烟灭之后还残存一点印象的事情……吴解摇摇头,将可怕的联想从脑子里面赶出去。

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吓死人!不管那混沌究竟什么来路,大不了就是战上一场而已,何必自己吓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中豁然开朗,露出了一丝笑意。

“咦?师傅你也想通了?”茉莉这时候已经盘算完了,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赞道,“你连金丹都还没修成,居然跟我差不多同时想通——果然师傅就是师傅啊!”

“是啊,无论那是什么招数都一样,反正我们就是来打架的!”

茉莉一愣:“你不是算出了那法术的攻击范围?”

吴解也一愣:“为什么算出了法术的攻击范围,就可以变得轻松起来?”

“那法术威力再大,但攻击的方向却不是这边。只要打不到你就没问题,别人被打死就打死呗,关我什么事?”茉莉得yì

地挑了挑眉毛,“反正这阵法是靠消耗什么东西维持的,无论威力有多大,那东西消耗完了也就结束。按照我的估计,它最多也就攻击个两三回。两三次攻击,并不足以摧毁周天大阵的核心结构——所以嘛,当然也就不用担心喽。”

茉莉说得轻轻松松,吴解却忍不住想要叹气。

什么叫“只要打不到你就没问题……”啊!茉莉这自私自利的思维方式,可不是好事啊!

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没空去给茉莉做心理辅导,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问:“那你有没有办法干扰那个阵法?”

“咦?为什么要干扰它?”茉莉纳闷了,“师傅你放心,打不到你的。”

“可是,会打到别人吧?”

“当然,这是混沌开天之法——虽然只是皮毛,但你们那个周天大阵也不是什么完整结构,皮毛遇上次品,免不了轰轰烈烈打一场。这次可有热闹看了!”茉莉说着眼睛都亮了,显得很是兴奋。

“别这么兴高采烈好不好!那打上去可就是人命啊!”

“死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准这些人还可能跟你有利益冲突呢。死了好,早死早好!”茉莉笑呵呵地说,“师傅啊,你要当天下最有力量、最有权势、最有威望的人,这些老家们都可能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要你自己亲手干掉他们,我估计你是不肯的,但魔门出手,可就不关你的事了。”

“那又怎么样?”

“这是好事啊!现在多死几个将来拦你路的人就少几个——如果不是担心死太多可能导致正道打不过魔门,我巴不得这里那些所谓的‘正道前辈’们都死光呢!”

“胡言乱语!”吴解忍不住怒了,“大家辛辛苦苦来到这九霄之外,都是为了给九州苍生争一场救命的及时雨。不管过去有过什么矛盾,或者将来可能有什么冲突,在为了拯救苍生而战的时候都要抛开,我怎么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什么都不做,看着战友们去死呢!”

“这一战总是能赢的。”茉莉劝道,“以这个世界正道和魔门的力量对比来说,这一战应该能赢。何况你又不是在背后捅他们刀子,只是不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罢了——师傅你想啊,这场大战其实是那些还丹修士们之间的战斗,你们这些只要乖乖在后面提供支援,就算是尽lì

了……”

“你究竟有没有办法?”吴解打断了她的话,“有,还是没有?”茉莉沉默了。吴解叹了口气,说:“茉莉啊,我知dào

你是为我好。但是你想想,此刻前有域外天魔,后有魔门偷袭,战况已经到了很紧急的时候。如果我能够帮上一些忙的话,或许九州正道就可以少受一些损失……将来我行走江湖,这些正道中人能够和我互相帮zhù

的机会远远多过他们和我为敌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因为一点点可能的麻烦,把可可能得到帮zhù

的机会给推掉呢?”

“枪打出头鸟,你这一出头,会有麻烦的!”

“不遭人妒是庸才,有本事的人就该挑大梁!当年看无上神君不顺眼的人很多吧,可他有没有遇事退缩?”

“这是两码事!师傅您当年是为了得到好处……为了自己的利益冲锋陷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现在出手,设法帮zhù

大家对付这四灵大阵,也是我的利益所在!”吴解苦口婆心劝道,“我的道路和无上神君是不同的,我的利益也和他是不同的。你不要总是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问题!”

茉莉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问:“真的?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你认识我几十年了,我是不是一个喜欢说谎话骗人的人?”

茉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好吧,我想想办法……可师傅你要答yīng

我,千万别胡乱冒险啊!以你现在的修为,真的卷进了这场战争最前线的话,恐怕连逃进天书世界都不一定来得及!”

“放心吧,师傅我一向很爱惜自己的。”吴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早点把对付四灵大阵的办法想出来,我就少一分危险。”

茉莉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始沉思,寻找合适的办法……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二章 星光下的思绪

天书世界里面,回荡着玄奥晦涩的气息。

这气息来自于茉莉,当她低头沉思的时候,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玄奥气息从她身上缓缓腾起,吴解和杜若限于修为,看不出这气息的奥妙,但杜馨却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在这气息之中,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一种属于超越九州界极限之上的境界,那不是茉莉平时施展法术时候展露的神通,而是实实在在的“道境”。

茉莉平时经常施展一些金丹境界之上的神通,但像现在这样,流露出这么强烈和清晰的气息,将自身的境界犹如教科书一般展示出来,却还是第一次。

生于数万年前的金丹高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茉莉,细心揣摩着那种气息之中蕴含的奥妙,从中隐约看到了一丝光明。

那是在九州界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是金丹境界之后的前进方向,是可能给已经走到九州界修liàn

之路尽头的她带来指点,甚至或许能够让她突pò

眼前困境的契机!

虽然没有说过,但杜馨的修为其实存zài

极大的隐患。她大光明神教制造的人造金丹,本体是上古时候一位善于使用雷电法术的大宗师。可是,那位大宗师的道路和大光明神教制造护法神将们目的是不同的。所以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本心冲突。

杜馨的本心是让光明净土出现在人间,叫天下再无饥饿困苦,再无颠沛流离,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一切鳏寡孤独废疾皆有所养。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而且在神仙鬼怪的世界里面,的确是有可能实现的。

但是……这并非当年向大光明神教提供血肉,尸解飞升的那位强者自己的道路!

对于当初的事情,其实杜馨也并不很清楚。比方说她就不知dào

其实那位强者并非大光明神教的成员,也不知dào

那人并未真的牺牲了性命,而是以蝉蜕之法舍去肉身,元神早已飞升天界。更不知dào

那人其实是雷部斗神转世,她留下的东西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杜馨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当初身负重伤、几乎油尽灯枯之际倒也罢了,如今她借助天书世界重生,沉疴尽去,修为已经又开始缓缓提升——这时候,一个天大的问题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体内真元流动之际,会很自然地生出一股自在洒脱之意,犹如雷光掠过天空,虽然威势无穷,其实却超脱于红尘之外,不染一丝尘埃。这股超脱之意想来便是当初那位强者残留,如果能够好好把握,细心体会,遵循着这股超脱之意前进,未尝不能遵循那位强者的道路,走到更高的境界。然而那并非杜馨所追求的道路!她追求的不是超脱,而是救世。这两条路有着根本冲突,以至于她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舒缓自己的真元和法力,将心中不断升起的超脱之意散去,否则若是被这股超脱之意冲乱了本心,一颗金丹转眼间就要烟消云散,一身修为自然也会化为乌有。

成丹是修道,也是修心,心若乱了,道便会衰败。

要是再这样下去,杜馨大概只能请吴解和茉莉帮忙,因为那位强者留下的超脱之意是扎根在魂魄之中的,所以她必须在那个小型的生死轮回之中转上不知dào

多少圈,才可能洗去魂魄里面残留的超脱之意。

这么一来,她的一世修为大概也就完蛋了……

可是现在,她却看到了另外一个希望——茉莉流出的气息玄奥奇妙,隐隐有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掌控万物、尽御万法、无上至尊的道意,这种道意虽然具有强烈的邪恶味道,但究其根源却并无善恶之分,甚至于和杜馨自己的道路并不抵触,可以作为她前进的方向之一。

要是可以把握住这种气息所蕴含的道意,沿着这个方向前进的话,那么当初那位强者残留的超脱之意也就不是问题了——既然能够掌控一切,自然也能够掌控这份超脱之意。一切尽在掌握,前进的路上不会有任何障碍。

这次的机缘来得出乎预料,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沉浸到了玄妙的领悟之中。

茉莉沉思,杜馨悟道,于是天书世界里面只剩杜若百无聊赖地坐着,一边将一颗颗糖果扔进嘴里,一边对着吴解唉声叹气。

“难得有这么一次大战,我也想去战他一场啊!”

吴解虽然能够分心两处,同时控zhì

天书里面的备用身体和天书世界外面的本体,但此刻战场的情况却让他十分紧张,暂时不能分心。

无论茉莉能不能想出好办法来,他都要为这场大战竭尽全力,有多少热,发多少光!

眼看着那片混沌缓缓成型,慢慢地朝着周天大阵压下来,主持大阵的还丹祖师们自然也知dào

厉害,急忙施展法力,催动大阵幻化出一片星光,向混沌托去。

星光和混沌相遇,一瞬间就被化去了厚厚一层,紧接着又是一层……连续化去好几层之后,稀薄了许多的星光才总算拖住了缓缓压下来的混沌,暂时稳住了战局。但谁都看得出来,这种情况不会持久。周天大阵和诸天星辰的感应已经被截断,此刻消耗的乃是阵法之中储存的星辰之力,用一分就少一分。而那片混沌,看上去却只是法术的具现,相比正在不断消耗的星光,多半可以坚持得更久。

不过这时候,魔门之中却也并不轻松。

“宗主,我们为什么要把攒了上千年才积累出来的那点四灵圣血交出去?”尹霜站在血魔宗宗主彬林身后,有些郁闷地问,“我就不信心宗没有可用的东西!非要我们掏腰包干什么!”

“他们这是试探。”彬林淡淡地说,“其中的关窍想必你也明白——其实你是在担心吧?”

尹霜叹了口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见我示弱,担心我是不是身体已经恶化到难以作战,害pà

我会死在这一战里面,又或者会在你凝成真元之前死了——血宗没了我支撑,其余各宗必定会像饿了的豺狼一样扑上来……你担心的,其实是这个对吧?”

彬林老得几乎已经看不出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丑陋的笑容,眼中流出的却只有恶意:“你不用担心,我虽然老了,可还没老到不能打的地步。更重yào

的是…我的脑子还没糊涂……”

“这次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且放心就是。与其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等一下心宗那边肯定会发来号令,让你出手去震动对方的阵法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尹霜的目光落向周天大阵,眼中寒芒闪烁。

虽然乍看上去,周天大阵已经被四灵法阵压住,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情,但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不会持久。

四灵法阵的核心是血魔宗以秘法提纯的四灵圣血,正是靠着这些蕴含着四灵神兽气息的圣血,才能够部下大阵,召唤四灵神兽的虚影。可四灵圣血哪有这么容易提纯!血魔宗花了上千年的时间,也不知dào

杀了多少珍禽异兽,才提纯出了一点点,如今已经全部用掉了。

按照尹霜的估计,四灵法阵里面储存的圣血,最多只能再消耗两刻钟。如果两刻钟之内还攻不破周天大阵的话,战斗就要从斗阵化为斗法,届时人间各派背靠周天大阵,魔门各宗仗着地理熟悉,只怕便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而就像彬林所说,自己身怀天问剑诀,神剑之下无物不破,到时候魔门各宗的尊长们肯定会要求自己出手去攻击周天大阵——到时候,当真是极为凶险的局面!

就算有吴解帮忙改进功法,她的修为进度也不是很快,到现在勉强才刚刚达到炼罡中期。以这种修为,掺和到还丹祖师和凝元长老们的战场里面,简直和寻死没什么分别!

但是她还不能不去,因为魔门容不得在危险面前畏缩的弟子。

死亡固然可怕,魔门的门规却比死亡更加可怕!

“只是……不知dào

吴解会不会在周天大阵里面……”猩红色的双眼注视着那片璀璨的星光,尹霜心中怀着深深的担忧。

她不怕危险,却怕如果吴解在周天大阵里面,自己全力一击真的打破了周天大阵,那就会给吴解带来极大的麻烦。

虽然两人此前曾经商量了一个针对这种情况的办法,但那个办法是不是真的能奏效?谁都没有把握。

与此同时,吴解也在想着类似的事情。

从眼前的情况看来,正道尊长们是打算用周天大阵当诱饵,把魔门引出来,然后发动雷霆一击。这可真是超乎想象的大手笔、大阵势!

但若是魔门被引出来,遭到迎头痛击的话,尹霜会不会在里面?她会不会有危险?

吴解知dào

,尹霜和自己这个剑术天赋近乎于零的外行人不同,她是真zhèng

的剑术天才,天赋只怕还在青羊观当代第一剑术高手易师弟之上,尤其她身怀天问剑诀,无坚不摧、无物不破……若是魔门尊长们不让她参加这场战斗,那才反而是怪事!

可是……尹霜如果参战的话,就免不了要冲上最前线。身为一个炼罡修士,冲杀在一群凝元甚至还丹修士们的战场上,真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只希望能够在战斗中遇到她……”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我们遇不到的话,当初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三章 以火引火

相隔着遥远的虚空,彼此在不同的星光映照之下,吴解和尹霜互相担心着对方。

不过,其实他们自己也各自都有很大的麻烦,所以不得不将这份担心暂时放在一边,先庀各自的事情。

尹霜仔细观察着那片犹如星河一般灿烂的光芒,用天问剑意去理解它,理解它的组成、它的结构,从中寻找可以一击而破的空隙。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她不能将周天大阵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但天问剑意的玄妙远超人司的极限,随着剑意运转,她渐渐地感觉到了那片星光流转之时,的确存zài

着一定的规律。

可这还不够,感受到规律,只是天问剑诀发动的前提,她需耍更深入地

理解周天大阵的规律,才可能找出破绽,将其击破。

理论上说,天问剑诀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但如果不能以正确的方法去运用剑诀的话,这份威力是会打折扣的。

比方说吴解也会天问剑诀,但天问三篇对他来说最重耍的功能是体会万物流转之意,剑术方面的价值并不特别大因为以他拙劣的剑术天赈c,根本领会不到天问剑诀的精髓,无法以剑意理解万物,进而找出破绽将其击破。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问三篇落在吴解手上就很浪费那位穿越者前辈留下的原本就不是剑诀,而是一种感受、分析和理解世界的思路,尹霜和吴解二人以同样方式接受了这个思路,然后却依据不同的才能,从不同的方向来朝发这份思路,由此得到了不同的成果,仅此而已。

虽然尹霜的剑术的确充分展现了“天问”的精意,但吴解对于万物流转之意的理解却胜过她一等,这份理解已经被他广泛地用在各个方面,这又是只能将其理解为剑诀,只能用在战斗方面的尹霜所不及的。

尹霜专精剑诀,吴解领会道意,或许二人的领悟加起来,才是完整的“天问”吧……

吴解正在观察混沌和星光不断消磨的情况,试图从中找到可以插手的空隙,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转头看向灵兽玄龟的虚影。

他感觉隐约感觉到,那个方向上有谁在窥探着这里,而且虽然离得很远,却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怦动,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似的。

他微微一愣,精神内视识海,只见识海之中象征火部正法的熊熊烈焰和象征太上天真论的淡淡白光都没有任何变化,可象征天问三篇的那卷书本却突然轻轻翻动起来。

“天问……莫非尹霜在那边?她正在用天问剑诀感受周天大阵的情况?”吴解很容易地就猜出了正确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却让他颇为郁闷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尹霜根本没来参加这场战斗!

但尹霜毕竟还是来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混沌和星光交织、互相消磨之处。

尹霜的事情他暂时没办法,可这边的事情,他却应该是有办法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混沌和星光互相消磨的景象,心中努力地搜寻着。

这片混沌……这片混沌……为什么那么眼熟呢!

起初他猜测这东西是不是跟无上神君扯上了关系,但仔细想想,似乎不大可能无上神君的境界高得不可思议,按照茉莉的说法,像九州界这样的小世界,他打个喷嚏都能将其震散。

如果那混沌真的是由他传下的道统衍化,一则茉莉不可能认不出来,二则……威力不可能这么小!

而且,无上神君转世成吴解,一切的前尘往事几乎忘得千干净净,甚至连本命至宝天书世界和茉莉都忘了,能够记得的,只有对于混沌灭世神雷的无尽恐惧。若是这份印象真的来自于无上神君,难不成这混沌还能跟轰死无上神君的混沌灭世神雷扯上关系吗?

呸!天下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如果那混沌真的是灭世神雷的残余,那别说区区一个周天大阵,就算整个九州界大概都会一瞬司被摧毁掉,吴解只有躲进天书世界,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天书世界!

吴解心中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片混沌。

充斥着天书世界里面的那种灰云一般的混沌,不就跟眼前这东西一模一样嘛!

原来他之所以没能想起来,根本不是因为记忆久远没了印象,反而是因为天天看到,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下意识地忽略了。

吴解忍不住笑了。

天书世界里面的混沌,是“世界未开”的边际,这边际无穷无尽,就算当初无上神君也不能探测到它的尽头。这种混沌是不可能被利用的,它唯一的用途就是以源力来改造,演化成万事万物。

四灵大阵的法术,演化出的也是世界未开的混沌,不过相比天书世界里面无穷无尽的混沌,这座看起来威风堂堂的大阵演化出的却只是很可怜的一点点。

但就是这一点点混沌,便压得周天大阵的星光节节败退,依靠着几倍的消耗,才勉强撑住战线,不至于全面崩溃。

……可这样下去的话,周天大阵储存的星辰之力迟早会耗尽的!

吴解的目光沿着那片混沌移开,仔细观察起连接着混沌的四条光柱。

想要对这混沌下手,除非他动用天书世界的力量。但就算是动用天书世界的力量,他也要先飞到混沌旁边去这种很有作死嫌疑的事情,能不做,还是尽量别做的好。

既然不好直接对付那片混沌,就只能从另一个角度考lǜ

了。

这混沌是以四道光柱汇合而成的,如果能够破坏那四道光柱的话,应该就能够打破它。

只是……该怎么破坏它们呢?

吴解注视着青红黑白的四色光柱,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次他不是没办法,而是一口气想出了好几个办法,但仔细想来,却觉得这些办法都有点不靠谱。

他可以试着利用火部正法来扰乱灵兽朱鸟发出的红光。按说那应该也是火焰的一种,他或许是可以试着控zhì

一下的。

他也可以利用火和水之司的冲突,去干扰灵兽玄龟发出的黑光。比方说用能够点燃水的太阳真火试试。

他还可以利用火克金或者木生火的原理,去试着扰乱灵兽白虎和灵兽青龙发出的光柱,应该也能够有一些效果。

但是……无论哪个办法,他的力量都实在太弱了!以区区一个炼罡修士的功力哪怕已经眼看就能达到炼罡后期,对于那种覆盖了至少上百里范围的大阵来说,都实在太弱、太弱!

民间常用“四两拨千斤”来形容技术的高明,可换句话说,不管技术有多么高明,想拨动“千斤”的话,自己怎么也耍有“四两”的力qì

才行。

倘若四灵大阵的力量算千斤的话,吴解别说四两,只怕连一两都没有!

地球上的中国古代有一个传说:一个叫詹何的人,能够用单股的蚕丝做钓线,用芒刺做钩,用细小的竹子做钓竿,将一粒饭剖为两半来做钓饵,在有百仞深、流水湍急的深渊之中钓到可以装满一辆车的鱼。而且他的钓丝还不断,钓钩没有被扯直,钓竿没有被拉弯。

这境界实在高妙得很,远远超出了四两和千斤的差距。不过吴解觉得,如果自己要这么做的话,大概也可以用法力加固就行。

说到底,毕竟还是需yào

力量……

“师傅,用南明离火去攻击朱鸟发出的火柱!”一直在沉思的茉莉突然开口说道,“这个办法或许有效就算无效,也不会伤到你自己。”

正在发愁的吴解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催动火部正法,周身烈焰环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灯作掩饰,手一伸,用一个从油灯里面掏东西的动作,凝出了一小团南明离火。

这团近乎透明的火焰在他的控zhì

下缓缓变形,化作一道扁平细长的丝绦,朝着那道赤红的火柱飞去。

南明离火无质无形,也几乎完全没有颜色。在已经展开的大战之中显得毫不起眼,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魔门中人的注意,击中了那道赤红的光柱。

这道光柱被南明离火渗入之后,火焰顿时就变了模样,变得更加鲜红灿烂,更加热力四射,而且更有一股灵动之意沿着火柱倒转回去,诸如火柱源头的朱鸟虚像之中。

得到了这股灵动之意,正在飞舞的朱鸟虚影眼中一闪,有了一丝光彩。如果说之前它只是一股茫然的强dà

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就似乎有了灵魂,已经隐约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生灵。

对于朱鸟虚影来说,这自然是好事。因为法术的力量增强了,更重耍的是力量的眭质改变这让它的力量得到了整体的增强。哪怕增强得不多,因为它的底子就非常雄厚的缘故,增加的幅度也是很惊人的!

但是对于需耍四灵神兽联手才能施展的那个法术来说,这却是坏得不能再坏的坏事!

四灵大阵聚集四个灵兽虚影的力量,将地水风火演化出天地开辟之前的混沌,借此进攻,威力无比。但这耍求地水风火四种力量是均衡的,彼此完全相等。

阵法的设计过程中自然考lǜ

了这一点,所以四个灵兽虚影的力量原本的确是相等的。

但是现在……它们不相等了!

随着朱鸟灵兽的力量增强,原本灰色的混沌迅速变了颜色,渐渐变成暗红,又渐渐变成鲜红,只是眨几次眼睛的时司,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云!

这火云的威力自然也是极大,可却没了之前混沌的特殊力量,虽然也能烧得星光不断消散,消散的速度却比刚才慢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朱鸟大阵之中操纵的鼎魔宗宗主司徒雅大吃一惊,正耍催动法力,调整阵法的输出力量,却突然心中警兆大起,不假思索地手一挥,用法力裹住周围的弟子门人,脚下光芒一闪,退出了数十里外。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到那只硕大的朱鸟虚影转过了头,对着背上那座控zhì

整个阵法的枢纽喷出了烈焰。

烈焰所至,一片鲜红。那些反应慢了一步,没来得及逃走的魔门中人瞬间就全都变成了灰。

朱鸟是酷爱自由的灵兽,虚影一旦获得了灵胜,首先要做的事隋就是消灭束缚它的敌人!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四章 战果斐然

司徒雅的反应极快,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瞬司,他不仅自己逃了出去,还能顺手把徒子徒孙们给捞出来,这种快捷到极点的逃跑技艺,当真可谓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这本事不是天生的,是被逼出来的。

当初丹宗(鼎魔宗)试图在极西之地开辟山门,他们以双修采补之法为诱饵,吸引了很多凡夫俗子,更渗透到了极西之地好几个国家的权力中枢,势力蒸蒸日上,眼看着兴旺发达就在眼前。

结果……弃剑徒来了,丹宗的山门毁了,除了司徒雅等少数几个跑得快的捡了性命,整个丹宗几乎全军覆没!

当初弃剑徒那犹如天神降世一般的威风,化作了司徒雅日日夜夜的噩梦。他一边重新培养弟子、维持宗门,另一边拼命苦练逃跑的技艺经过那一战,他深深地体会到“善败者不亡”的道理,只要跑得快,打不过还能逃嘛!

君不见当时丹宗山门之中那么多人,也有修为比他更高的祖师,可到最后能够活下来的,却不是修为高的,而是跑得快的。

跑得快,才是硬道理!

抱着这个念头,司徒雅苦练数百年,终于练就了出神入化的逃跑绝技。如今牛刀小试,抢在灵兽朱雀翻脸攻击之前带着本门徒子徒孙逃出生天,护住了整个丹宗的血脉传承。

唱戏的常说“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司徒雅这出神入化的一瞬司,背后是两百多年的不辍苦练!

相比司徒雅出神入化的逃跑绝技,和他一同镇守朱鸟大阵的幽宗(兄魔宗)宗主萧奇就差远了。这位萧宗主虽然修为不亚于司徒雅,反应之快电并不比司徒雅逊色,可逃跑的技术却和苦练了几百年的司徒雅不能比。眼看着危机临头,他只来得及在自己逃跑的时候,顺便拉上了三五个人。

魔门八宗这次出动的人手很多,因为四座大阵都是需yào

很多人才能布置起来的。丹宗整个核心群体一股脑儿都逃了,幽宗却只逃了寥寥无几的少数人仅有一位的还丹祖师,两位凝元长老,还有被顺手带着逃出去的五六个核心弟子。

剩下的那些幽宗弟子们跑得不够快,又没有长辈带挈,便只能在绝望中迎接灵兽朱鸟喷出的熊熊烈焰。

生死关头,他们也拿出了各自的绝招,不少人使用了珍贵的挪移道符,也有人将多年辛苦积攒的宝物和傀儡都扔出去顶一下,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司……

但他们的努力,并没有起到很大的效果。

灵兽朱鸟的攻击直接封锁了空司,挪移道符发出一阵光芒之后并没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而是和绝望的主人一起化成了灰烬;各种各样的宝物和傀儡也不能为它们的主人争取到可以逃走的时司区区炼罡修士,根本不可能抓住这短暂的瞬息逃跑。

只有在朱鸟攻击范围的边缘上,才有一些幸运儿成功地逃了出去,这些人原本只是宗门里面的边缘人物,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可从今天开始,他们

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幽宗仅剩的火种,将会直接得到核心弟子的待遇。

这些幸运儿们几乎个个带伤,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是一个脸色白得毫无血色,身体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

在她的身边,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倒下,它的身体表面也被烧得几乎成了焦炭,连脸上戴着的铁面具都被烧得扭曲变形,差不多变成了废铁

按说这具傀儡被烧成这样,应该已经报废了,但它身上却腾起了一股奇异的气息,很快就将正在身上不断燃烧的火焰压了下去,然后竟然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这位幽宗弟子名叫凝霜,她的这具傀儡,是自己心宗的男友上次出门带来的礼物。当时这东西烧得几乎成了一团焦炭,但却顽强的保持着生命力,所以她就突发奇想,将其改造成了特别能够抗火的类型。

这一时的灵感救了她的命,刚才面对朱鸟神火的余波,被她命名为“铁面怪”的傀儡顶着烈焰,抱着她逃出生天。

看着烈焰过后一片狼藉的朱鸟大阵,看着倒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傀儡铁面怪,凝霜眼中爆出死里逃生的狂喜,更下定决心,一定耍把这铁面怪好好

改造一番!

这家伙实在是个幸运儿!没准下一次还能救她一命呢!

小人物的生死,对那些还丹祖师们而言算不了什么,但灵兽朱鸟这么一口火,整个朱鸟大阵便被直接毁掉了,朱鸟大阵一毁,非但混沌之力彻底消失,就连四灵锁天之势也顿时崩溃,再也无法锁住这片虚空。

一时司,周天大阵星光璀璨,无穷的星辰之力被接引而来,补充着大阵里面已经接近匮乏的力量,让整个大阵重新焕发出了强烈的气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原本眉头紧锁的九州各派尊长们喜出望外,一道道目光在虚空中相遇,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喜悦和信心。

那四灵大阵非同小可,却居然这样莫名其妙就被破了,可见当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次大家为了天下苍生奋力一搏,冥冥之中定然得到了人道

的护佑!

和其他人不同,韶光真人的笑容之中,却隐藏着一丝担忧。

他可不是那些不知情的人,从战斗刚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吴解那边的隋况,随时准bèi

在吴解遇险的时候出手救人,所以他也将吴解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那朱鸟大阵根本不是因为人道伟力而被破坏的,攻破大阵的,是吴解发出的南明离火!

许韶光不是很擅长火焰法术,所以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点点南明离火就能引起如此巨大的变化。但他身为还丹高人,心灵早已磨练得如同水晶一般剔透,一点点疑惑被他随手抛开,根本没有深思。

原理什么的,可以以后再研究。眼前的问题是,这一击可能带来的后果

或许吴解只是暂时的灵光一闪,又或许他在火部正法的传承里面得到了有关于朱鸟的秘密……但不管什么理由,吴解凭着奇妙的手段,当真做到了

能够不动用底牌就扭转战局,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隋。可是……一想到事后该怎么向万寿山解释,韶光真人就觉得头疼。

吴解这番举动,或许瞒得过别人,但肯定瞒不过主持周天大阵的万寿山。他以一道南明离火击溃四灵大阵,这份战绩简直匪夷所思,万寿山再怎么与世无争,也还是有好奇心的,韶光真人可以肯定,等大战结束之后,万寿山必定派出高人前来青羊观问个究竟。

如果只是万寿山一家,或许还好一点。可这周天大阵之中高手如云,难保就没人看出了一点端倪吴解“天界谪仙”的身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他此刻有凝元甚至还丹修为,这事情便只是锦上添花;可他现在才只是炼罡境界……

韶光真人简直可以肯定,若是吴解的来历曝了光,九州各派里面,想要找机会害死他的人只怕会比现在多出几倍!

别看现在大家联手对付域外天魔和魔门八宗,携手合zuò

一团和气。其实背后的矛盾是很多的,如果不是九州界抗旱多年,各派为了自家在凡人之中的根基,不得不通力合zuò

,只怕现在甚至会有人从背后捅刀子!

不说旁人,就说那来自大草原的落日派,他们从开宗立派的第一天起,就在不断扶植草原之主落日王庭,希望能够攻破九州西北防线,杀入繁华的九州大地肆意抢掠,是邪派之中的典范。

如果易地而处,青羊观弟子遇到落日派门人,只怕免不了动手过招,厮杀一番。

别看落日派这次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拿了出来,甚至连三位还丹祖师都全部出动,似乎很积极的在为天下苍生造福。那是因为大草原已经干旱得不成样子,再没有雨水的话,只怕整个落日王庭都没办法再维持下去了!

耍不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落日派只会借着这次机会,挑动整个落日王庭倾其所有,聚集超乎想象的大军猛攻西秦,用掠夺来对抗灾难!

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很多门派身上眼前正在忙着抗灾,大家彼此之司的矛盾被暂时压了下去。可等到灾难结束之后,彼此的矛盾肯定又会重新激化,到那个时候,吴解的身份……

韶光真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肩上的压力很重。

他的目光又看向吴解,此刻吴解根本不知dào

韶光真人在暗中注意他、保护他,正沉浸在一击奏效,获得超乎想象的巨大战果的喜悦之中。

这一战高手如云,他虽然自信在炼罡境界之中差不多已经无人可敌,哪怕是对上比较弱的凝元修士也能勉力一战,但在这场以还丹祖师为主要战力

的大战里面,其实还真的算不了什么。

但偏偏就是他,一举击溃了朱鸟大阵,并且瘫痪了整个四灵锁天大阵

而且看那朱鸟回头喷出烈焰的情况,多半还烧死了许多魔门的高手呢!

就算他此后不再出手,仅仅凭着这一击,取得的战绩多半就能在整个战斗之中名列前茅,没准很多还丹祖师苦战许久,得到的战果还不如他呢!

在这一刻,他理应欢欣鼓舞!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五章 魔门和天魔

吴解一击奏功,朱鸟大阵被破,四灵锁天之势崩溃,九州各派士气昂扬,魔门遭受重挫···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发生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前后也就是喘几口气的时间罢了。

正确的说,是喘两口气的时间。前一口气的时间里面。吴解施法、火柱变化、混沌变色、朱鸟

生灵,而后一口气的时间——就是朱鸟喷火摧毁了整个朱鸟大阵,将鼎魔宗和鬼魔宗两宗的门人

几乎一网打尽的恐怖烈焰,只是朱鸟喘一口气而已。

“这就是灵兽朱鸟的力量!”天眼老人远远地注视着一瞬间就彻底崩溃的朱鸟大阵,眼中没有

半点惊讶恐惧,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兔死狐悲之意,反而充满了炙热的欢喜,“果然和我想象的一

样啊!真是太有趣了!”

“有趣?你究竟做了什么?”彬林皱起眉头,冷冷地问。

“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天眼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

彬林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这位师弟从入门到今天,一步一步都在他的注视之下,但他始终无法理解这个人。

血魔宗天眼,性格孤僻冷淡,几乎从不跟别人有任何的交集;自从修行有成之后,他建了一座观星

台,每天都在观星台上观察星象,简直就像是人间王朝的星官一般。

天外天高悬在云空之上,只要愿意,任何时候都能看到满天星光,所以天眼几乎从不离开观星台,想

要他从观星台下来,除了迫不得已的大事之外,就只剩“有趣”而已。

有趣。

这是天眼的另一个怪癖,比前一个更难理解。

魔门中人性格怪异的比比皆是,纵情肆意的也十分寻常,但像天眼这般,将“有趣”看的比任何东西

都重yào

,也是绝无仅有的。

彬林记得,当初自己和前代宗主争夺宗主之位的时候,明明已经落在下风,眼看着就要不敌身死,一

直置身事外的天眼却突然出手相助,一举轰杀了前代宗主,坐上了血宗宗主的宝座。

事后他当然要询问原因,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比较有趣”。

“什么叫-这样比较有趣-?”

“师傅他老人家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已经快一千年了,开头的几百年我没看到,可我看到的这几百年里面,

他越来越保守,越来越固执,也越来越无趣。”天眼当时明明虚弱得似乎站都站不住,但却散发出让彬林

都为恐惧的癫狂气息,“虽然不知dào

你会不会这样,但至少换个宗主的话,会比较有趣啊。”

他说的轻轻松松,满脸的理所当然。

从那时开始,彬林就对这个师弟静而远之,甚至于不愿意和他离得太近。

因为他实在不能确定,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天眼会嘟囔这“或许这样会比较有趣吧”,然后突然出手偷

袭自己。

彬林是个老奸巨猾之辈,他对于自己的智慧很有信心。但再怎么聪明的人,面对疯子也是无计可施的。

在外人眼里,天眼是一个修为深厚、智慧高绝的孤僻智者;而彬林却知dào

,那家伙的确很强dà

,的确很聪

明,的确有很多出人意料的神通——但他根本不是什么智者,他是个疯子!一个强dà

的疯子!

“已经很久没有听他说过-有趣-这个词了···从他刚才的语气看来,莫非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彬林的目光却十分警惕地在周围扫过,从一个个徒子徒孙们身上看过去,

天眼几乎从不离开宗门,所以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必定是假手别人去做的。换句话说,替他做事的那个人,

只会在宗门之中找到的。

可是···宗门里面这些人,究竟谁会他觉得有趣,进而发展到了给予好处,让其跑腿做事呢?

这件事非同小可,愿意替天眼跑腿,而且能够得到他信任,能够在这事做成的人寥寥无几···彬林的目光很快

就落在了伊霜身上。

伊霜正在看着已经完全崩溃的朱鸟大阵,猩红色的双眼之中露出一些震惊之色。

看起来很正常。

彬林沉思这,在心中权衡。

过了一会儿,他无声地笑了。

好吧,有趣就有趣吧。

幽宗和丹宗倒霉,虽然对于整个神们是坏事,但是对于血宗却是好事。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天眼和伊霜做的,

他都不想追究。

更重yào

的是,他已经老了,已经活不了多久。

如果他死了,血宗就只剩下天眼这一个还丹祖师,而又潜力的弟子里面,伊霜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人;

血宗的现在属于他,可血宗的未来属于天眼和伊霜。

如果是这两个人惹出来的事情,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也要设法瞒住消息!

就算天破了,血宗的传承也不能断!而如果要让血宗传承好好延续下去,天眼和伊霜就是必须的!

对于他们这些还丹祖师来说,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追逐无上大道。彬林自问已经没机会修liàn

到破界飞升了,

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转世重来。可转世这件事情虚无缥缈,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传承和宗门——轮回一次

不知dào

要过多久,但只要自己的传承和宗门还在,转世回来之后,就能够顺利很多。

君不见那青羊观的太虚子,转世重来之后,因为顺利得到了宗门的支援,只用了短短的五十年就大放异彩,估

计百年之内就能凝成真元,彬林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活着看到那家伙成就还丹!

这就是有接引的好处啊!

血宗传承,未来的接引,是彬林现在最大的希望,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谁来破坏他希望!

和自己相比,神们的未来,其他各宗的死活,算得了什么?

衰老到极致的血宗宗主无声地笑了

“唉!”伊霜突然叹道,“不知dào

为什么朱鸟大阵会出这种漏子?莫非是幽宗有人想偷窃朱鸟之意,炼制什

么傀儡吗?”

“有可能。”天眼老人淡淡地说,“那些家伙从来都是贪心不知死活的。”

两个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地将大阵被破坏的责任推给了无辜受害几乎灭门的幽宗,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在数千里外的周天大阵中,另一个罪魁祸首正和天书世界里面的最后一个罪魁祸首弹冠相庆,为出乎意料

的大胜而欢呼。

但是···吴解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狰狞恐怖、仿佛让人的骨髓都要冻结的寒意。

寒意的来源,是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一动也的巨大彗星。

当四灵大阵和周天大阵交手的时候,域外天魔们几乎收缩了所有的部队,显然是不愿意它们被两个大阵交锋

的余波所伤,产生无谓的损失。不过等到双方交手结束,那躲在彗星之中的天魔首脑,便立kè

出手了。

在满天星光映照之下,彗星周围的虚空开始犹如水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涟漪之中传出了一股奇异的波动。

这股波动飞快地散布着,经过了周天大阵,也经过了四灵大阵,无论正道还是魔门,全都感受到了这股波动。

但每一个人所感受到的东西,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吴解就听到了奇怪的歌声,这歌声古朴苍凉,蕴含着深沉的崇敬和畏惧之意。他只是略微一听,就知dào

那是类似

于祭典之类场合唱的歌谣,是为神灵所做的赞歌。

不过,九州界所崇拜的神灵都是善神,虽然有时候也降灾,但大多数时候,他们是造福苍生的。所以这种赞歌里

面主要的感情是尊崇和祈祷,祈求神灵降福。

但域外天魔所崇拜的显然是邪神一类,吴解不知dào

那赞歌究竟唱的是谁,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赞歌里面蕴含着的恐

惧——那个被赞美的神灵是如此的恐怖,就连域外天魔都害pà

它!

“他们这是要召唤什么东西吗?”他有些担心地说,“莫非是传说中的天魔之王?”

域外天魔也是有智力的,也同样能够说话,自然也和人们有过交流,虽然他们说的话里面假话肯定比真话多,但将

大量的谎话对照分析,总还是能够抽丝剥茧地分析出一些东西来。

按照专业人士的分析,域外天魔之中也有社会结构,也有统治者。他们的统治者分为三个档次,分别是“魔王”、

“魔神”、“魔祖”。

这三个档次究竟威能如何,九州界的修士们无法考证。但哪怕是“最低等级”的魔王,对于九州界来说都是可怕的存zài



那可不是寻常的王,是域外天魔的王啊!

比方说这颗巨大的彗星,里面不知dào

居住了多少天魔,如果他们全部来到九州界的话,各派加起来都要苦战一番才能够

将其消灭。

谁都不确定,只能希望里面没有。

从这赞歌看来,似乎···好像···的确是没有的样子。

“没听过的歌。”茉莉有些好奇地说,“但节奏有点印象,其中几个段落···在我们那时候就有了。”

“咦?在你们那时候就有域外天魔了嘛。天魔这东西,据说是秉世界的混乱破坏之意而生,无论是大世界还是小世

界,一旦世界创造,天魔就会应运而生。我们那时候自然也不例外。”

“那么···你们那时候,天魔们也会唱赞歌吗?”

“没听说过···这赞歌不像是歌颂天魔的,倒像是歌颂···”茉莉一时语塞,想了好一会,才想出一个略微合适

的说辞,“你们九州界不是有所谓-道祖-的传说吗?如果天魔里面也存zài

所谓-道祖-的话,那么这赞歌的意境就

很符合。”

吴解悚然一惊,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

域外天魔的数量,比起修士来说只多不少。既然修士们之中出了道祖,那么域外天魔里面自然也很可能出现道祖这

个级别的存zài



如果···那些域外天魔能够借助道祖级别的力量···

“唱赞歌不代表能借用力量,借用力量也有大小之分。”茉莉劝道,“当年师傅您威压万界的时候,也常常有人唱

您的赞歌,借用您的力量。结果还不是该输的输,该死的死···”

吴解这才有些释然,放下心中的担忧,仔细注视着彗星周围那一圈依然在不断泛起的涟漪。

涟漪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浮现出来,就好像这涟漪是一闪巨大的门,那东西正在穿过门似的。

随着那东西出现,刚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狰狞之意再次浮现。

吴解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炼魔神火运转全身,才把那股仿佛连骨髓都能冻僵的寒意压下去。

随之而来的,却是烈火熊熊燃烧的战意!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六章 天魔和魔门

一扇涟漪的门,打开在虚空之中。

透过这扇水波一般的门户,可以看到周围的景物都在不断地晃动,显得模模糊糊,而这片模糊之中,隐约出现了虚幻的光彩。

那是一片黄色的光芒。

光芒缓缓变得清晰,就像是门口的东西正缓缓接近。随之而来的,是冷得连修士们都难以忍受的冰寒,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惊惧之意。

许多修士都下意识地施展了御寒的法术,但以往一向很有用的法术这次却失去了效果,虽然法术的光芒此起彼伏,可他们身上的严寒却半点都没有减弱。

只是喘口气的功夫,不少人的头发上竟然已经出现了白霜!

“不对!这不是寒气,是邪念!我们是被邪念所侵,自己的法力化成了寒气!”修士之中高手如云,很快就有人看出了端倪,大叫,“诸位道友,凝神守一,稳固心神,寒意自消!”

正在冷得几乎要哆嗦的几个修士急忙按照指点凝神守一,这本是修liàn

的基础,以他们的修为,按说一瞬间就能让自己进入这种状态,但这次情况却大为不同。明明已经消去杂念固守一心,却发xiàn

心中种种忧虑不断浮起,或者是担心自己战死,或者是担心摘星失败,又或者是担心一番辛苦毫无收获

修道之人凝神入定之时最怕杂念,杂念一起,体内真气法力便会不受控zhì

。轻则损伤经脉,重则因此丧命。这些人哪里想到平常轻轻松松的事情居然会平白生出变故,顿时一个个全都真气走岔,涌动的气血立kè

便冲出了应该走的经脉,朝着体内要害冲去。

眼看这几人便要走火入魔,突然听得一声梵唱,声音苍老枯槁,仿佛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断气一般。但随着这声梵唱,原本身上寒冷的人觉得不冷了,原本心中惊惧的人也不怕了,甚至连那几个已经气血走茬,眼看便要走火入魔的人都重新恢复了过来,虽然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却实实在在逃过了一劫。

“多谢渡厄大师!”

“神僧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多谢神僧!”

感谢之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吴解仰起头,注视着那位端坐在周天大阵正中央的白眉老僧。

这位老僧须发皆白,面容苍老不堪,一身僧袍也已经老旧,看起来就像是那种落魄的游方和尚。但就是刚才,他一声梵唱,便驱散了邪念,甚至让眼看就要走火入魔的修士恢复了正常。

如此神通,当真匪夷所思!

这便是安贫寺方丈渡厄大师,白莲堂的掌门人,当今佛门第一高僧,公认的天下最强者之一!

吴解记得以前曾经问过张龙师叔,当今天下修士之中,哪个是最厉害的。张师叔回答:“扣除那些隐居不出专心准bèi

渡劫的,再扣除那个超出道理之外的弃剑徒,天下修士之中最厉害的大概有四五个,彼此高下难说。”

“但是如果你非要让我选出最厉害的那个,我认为是安贫寺渡厄大师。”

吴解也曾问过将岸师伯这个问题,将师伯说:“天下既然已经有了弃剑徒,别人再说厉害也没什么意思。渡厄大师的修为虽高,神通虽大,也不见得就胜过白帝阁的颜掌门……不过要说德行深厚,那他的确远在颜掌门之上了……”

“佛门之中以渡厄神僧为最。”当吴解询问叁云子师叔的时候,他说,“道门之中大概是白帝阁颜开颜掌门,再加上通天派的老榕公和万寿山的清虚子,一般认为,除去隐世高人和弃剑徒之外,天下最强的就是这四位了。”

“咦?掌门真人呢?”

叁云子师叔叹了口气:“日后若是你做了本派的掌门真人,天下最强dà

概就是青羊观掌门了……”

吴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着哈哈忽略了这个话题。

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位渡空大师名义的师兄,实jì

上的师傅充满了好奇。只可惜当初三教演法的时候没能有机会见到神僧出手,今日才得以一见端倪。

“果然是名不虚传!佛法无边!”

吴解心中赞叹着,却听到了茉莉不屑的话语:“师傅你错了,真zhèng

厉害的可不是这老和尚,而是那个还没出来的天魔!”

被她提醒,吴解顿时一凛,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

正如茉莉所说,渡厄大师的确神通广大,一句梵唱就有莫大的威力。但相比之下,更可怕的却是那个依然还停留在“门”的对面,没有踏入这边的天魔。

那家伙甚至还没有到来,仅仅凭着自身的妖气,就让多少修士被邪气所侵,甚至几乎因此丧命……如此神通,已经不是“强dà

”两个字可以形容,简直超乎了想象!

能够以彗星为舟横渡星海的域外天魔,果然非同小可!

“师傅你明白了就好,等一下那个黄色的家伙出来,你要务必小心!”茉莉的话音都低沉了一些,充满了担心,“情况不妙的话,大不了直接舍弃了这具肉身,千万别让自己的心神和它相遇!”

“这么夸张?!”吴解吓了一跳,“你是不是有点过敏了?”

“你不明白!真zhèng

的强者,杀戮弱者的时候根本不需yào

使用力量。他们的存zài

本身,就是可怕的力量!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我可以离开天书世界,即使什么都不做,我本身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面让九州界崩溃。”为了加强说服力,茉莉举了自己为例,“而我的本事,说实话还不算什么特别强dà

的一一当年有一位师兄,他也是修liàn

火焰法术的,但凡是对他怀着敌意的人,看到他的瞬间就会被魔火灼烧,修为不够的,就算有千千万万,也会一瞬间烧得干干净净……”

吴解眉头一挑,心中除了惊讶震撼之意,却又升起了悲哀怜悯之意。

茉莉纵然不说,他也能够猜出来,当初那个“师兄”仗着这身本事,不知dào

屠戮了多少生灵,犯下了多少罪孽!罪行之重,当真罄竹难书!

可茉莉并不在乎,她只能看到那人的强dà



在无上神君门下多年,她的思维被毒害得完全扭曲,早己没有起码的是非善恶之心,想要引导她重新走上正路,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就算这条路再怎么遥远,吴解也会一直走下去。

茉莉的错误思想,是他前世塑造的;作为无上神君的转世,他有责任引导茉莉回归正途!

吴解如此想着,却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眼前这一遭,或许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黄色的天魔神通广大,在茉莉看来,它的强dà

本身就代表了正义,代表了道理。可若是如此强dà

的天魔败在了正道修士们的手下,应该就能稍稍扭转茉莉的错误观念吧!

想到这里,吴解的目光便落在了那模糊的黄色身影上。

虽然看着对方的时候,身上那股寒意顿时强烈起来,但他周身笼罩着炼魔神火,寒意一起便被烧得干干净净,半点也伤不到他。

他的心中除了警惕之外,却也有几分好奇。

这个黄色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可不知dào

。”当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茉莉摇头说,“反正我那个时候,还没听说有这么一个黄色的天魔一一不过看他的气势,再推算一下时间,就算我ff]n时候他已经出世了,想必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喽哕吧……”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一只看守药田的兔子都成就妖神,修得了不死之身;天魔之中出一些后起之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茉莉说着,显得很感慨:“时间真是奇妙啊,亿万年之后,我当初熟悉的那些强者全都没了踪迹,反而出现了很多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物,世界也完全变了模样……我原本以为,师傅你再次出现的时候,要么就是我履行最后职责的时候,要么就是我们重开山门成慑各界的时候……”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吴解淡淡地说,“站在山顶往下看,这种事情你当年不就做过了吗?现在从另一座山山脚下慢慢爬上去,不也很有趣吗?”

茉莉想了想,笑了。

吴解也笑了,眼神却须臾没有离开那涟漪一般的“门“没有离开“门”后面的黄色身影。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看出它具有人形。奇怪的是,它的个头并不高,很可能也就跟吴解差不多一一但那扇门却大得离谱,看起来很是诡异。

域外天魔不会做无用功,它们打开这么大的一扇门,必定有它们的理由

其实理由是很简单的,傻瓜都能想通一一门开那么大,当然是因为要从门里面过来的东西很大。至于为什么那东西明明很大,看上去却很小,肯定是吴解本事有限,看不到它的真实模样。

吴解很容易就推理出了这个结论,但他有点不敢确定。

这似乎有些荒谬。

“也不算很荒谬,换成我也会这么推理。”茉莉说,“反正等一下就知dào

了。”

是的,等一下就知dào

了。

那黄色的人影离虚空之中涟漪形成的“门”已经越来越近,渐渐地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终于,在无数双不安的眼睛注视下,它的手碰到了“门”。

当涟漪之中以它的手为中央,泛起黄色的波纹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的意志,这意志无法用“善恶”概括,无法用“是非”形容,甚至于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述。

但它确凿地存zài

着,即便那天魔尚未穿过“门“这股意志也已经浩浩荡荡地降临了!

“真走了不得!”彬林老得几乎要干瘪的脸上突然焕发了光彩,“本座实在小看那群域外天魔了!想不到它们压箱底的绝招竟然是这个!”

“哦?师兄你知dào

那是什么?”天眼老人的眼中又升起了“有趣”的光芒,“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哈哈!那可不是能够用‘有趣’来形容的……”彬林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恶意,“听我一句劝,不要试图去了解它,那不是我们该接触的东西。”

“天下哪有我们神门中人不敢接触的东西!”

“当然有。”彬林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诡异得令人连骨髓都为之冰冻,“如果你能够在有生之年修liàn

成功,破界飞升,你就有机会接触到那些。”

天眼老人的笑容凝固了,他的脸上很罕见地露出了惊惧之色。

而站在两人旁边的几位弟子,则已经全都吓得脸色苍白,连尹霜都不能例外。

魔门中人修liàn

到极致之后也会飞升,不过飞升的目标并不是天界,而是魔界。当他们修liàn

到还丹八转以上,就可以试着引发本命之中最深沉的魔念,试着将自己转化为天魔一一这可不是那种低级的域外天魔,而是仅仅凭着一个念头就有莫大神通的恐怖之物。

转化天魔的过程是很危险的,一旦转化成功,更大的危险也会随之降临一一天道根本不容许真zhèng

的天魔出现在九州之中,哪怕躲在高悬于九州之外的天外天,也会很快迎来无可回避更无可抵挡的天劫。

这个时候,新生的天魔要撕裂世界的屏障,在本能的引领下前往魔界。

如果它做到了,魔界就会引来一位新的强dà

天魔;如果它做不到,或者没来得及,就会被天劫毁灭,什么都不能剩下。

而按照彬林的说法,只有成为天魔、前往魔界之后,才可能接触到跟那黄色之物有关的事情。

那黄色的人影究竟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一时间,众弟子们纷纷转过头去,也不怕把脖子给扭了,只求让自己的视线尽快避开那黄色的身影,绝对不要再看。

就连天眼老人,也在沉思之后转过了头一一他的确是一个为了“有趣”连死都不怕的狂人,但是……因为窥探强dà

的魔王而死,实在一点也不有趣啊!

尹霜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她没有像师兄弟们那样徒劳地用法力对抗寒冷,更没有像一个不知死活的长老那样试图凝神守一去摈除心魔,甚至没有催动识海之中正在微微发光,似乎想要发动的天问剑意。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魔门弟子那样,因为恐惧和寒冷,不断地颤抖着。

没有任何人出手帮zhù

这些弟子,任凭他们无助地颤抖着。这倒不是彬林或者天眼小气,舍不得真元法力,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么想过。

魔门的世界里面,从来没有那种事情。

在颤抖的时候,尹霜想到了吴解。

他应该也看到了那黄色的人影吧?他是不是也遇到了麻烦?正道的长辈们,应该会出手帮zhù

他吧?

果然……相比这边的世界,还是那些所谓的“伪君子”们,更加可爱呢!

虽然亲眼目睹、亲身感受了天魔之王的无上成能,但她的心中却没有升起半分崇拜和向往,反而增加了对于魔门的厌恶,和对于人间的向往。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七章 突如其来,一触即发

黄色身影的手按在涟漪的“门”上,缓缓推来。

眼力好的人可以看到那原本无形的“门”顿时凸了起来,就像是一层皮膜被朝这边推过来一般。但推过来的其实并非皮膜,而是那层涟漪一一或者说,是空间本身。

就算是眼力不够好,看不清“门”那边具体景象的人,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发生变化,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倾斜,倾斜的方向正是涟漪的所在

吴解便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歪了一些,上半身似乎突然就向前倾了一些,对照周围的景象,就像是刻意俯出身子一般一一但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做,之所以出现这种奇怪的情况,是因为他所在的整个周天大阵都变了模样。

原本周天大阵是一片星光的海洋,一层一层都是璀璨星光,犹如无穷星辰落在这里,汇聚成宽阔星河一般。但现在,这片星河变成了类似漩涡的形状,正对着涟漪的那个部分向后退了少许,而其余的部分则很自然地前凸,星河的结构顿时变得不再整齐,隐隐有流动旋转起来的意思。

周天大阵当然不可能现在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真zhèng

变化的是周围的空间

以那个黄色的奇怪天魔想要出来的地方为中心,空间凸了起来,这个凸起形成了一个圆锥,并且带动了周围巨大的范围,即使上百里外的星辰大阵也受到了影响,化成了漩涡的形状。

“宗主,师尊,我们真的要跟这些天魔合zuò

?”尹霜远远地看着那片庞大的星河化为静止的漩涡,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低声问,“那个黄色的家伙……强得有点过头啊!”

她虽然语焉不详,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一一域外天魔可不是能够讲道理的对象,如果真的让这么强dà

的家伙轻轻松松踏入这边的世界,就算能够覆灭人间各派,只怕等待魔门的也不是辉煌,而是被统治被压迫。

对于天魔来说,就连同类都只是可以利用的物资甚至于食物,更不要说暂时还不算是它们同类的魔门中人!

彬林的目光深沉,显然正在思考。尹霜能够想到的问题,他当然也能想到。这黄色的天魔之王如此强dà

,若是被它闯入此界,肯定会造成一场浩劫。正如尹霜暗示的那样,魔门中人虽然可以算是预备天魔,但预备天魔终究不是天魔一一更重yào

的是,别说是预备天魔,就算是真的天魔,那家伙难道还会有所提挈吗?

简直是白日梦!不被它吃了就该谢天谢地啦!

彬林沉思片刻,便以秘法和其他几位宗主讨论起来。他们都是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人精,有的甚至出身妖族,活了好几千年。如此的岁月积累,给了他们远超凡人的智慧和眼光,也让他们看待问题的时候,会以一种极度冷酷的角度去看去想。

或许……这种态度,才是最适合做大事的。

“不用担心。”讨论到最后“心魔宗宗主说服了大家,“天魔之王是何等强dà

的存zài

,怎么可能踏入此界?它最多就是派出个分身或者投影什么的罢了。那些正道的家伙们难道连个投影都拼不掉吗?”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别忘了,这里虽然已经不在九州之中,可依然属于人道伟力笼罩的范围。如果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你们信不信弃剑徒会脚踩着突然喷发的火山飞上来?”

这话的确很有说服力,正道的那些宿老们本领高强,大家都是很清楚的;弃剑徒的战斗力,更是压倒性的强dà

。那黄色的天魔之王除非真身降临,否则谁都不信它能够赢得了剑疯子。

境界高有个毛用!死在剑疯子手下的那些高手,有哪个境界不在他之上的?

一想道哪个剑疯子的厉害,众位魔门宗主们齐刷刷打了个哆嗦,便将心中的担忧放下,安心地看准bèi

另外一件事。

既然不用担心那黄色的天魔之主,那么就按照原计划,准bèi

找机会动手袭击吧!

人间各派这次踏上九霄,就是自己闯进了魔门的地盘,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打击一番,怎么对得起他们送上门来的这份厚礼呢!

和信心十足杀气腾腾准bèi

作战的魔门宗主们不同,人间各派的尊长、宿老们此刻已经焦急万分。虽然他们看上去还算平静,可实jì

上那只是因为修养深厚,不会失态罢了。实jì

上若是将他们的心情表现在脸上,大约个个都已经满头大汗,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他们也在激烈地讨论,讨论的自然也是如何对付那黄色天魔的问题。

按照白帝阁颜掌门的意见,那东西暂时还没能出来,不如趁着现在去全力进攻,击溃域外天魔的大军。这么做的好处是没准可以打断召唤法术,就算不能打断召唤,至少也能斩断敌人的爪牙一一对付一个天魔之王,或者再加上一群天魔部下,难度还是差别很大的。

但青羊观枕石真人的意见却跟他相反。枕石真人认为,召唤那个黄色的天魔之王,应该对于域外天魔们也是一件颇为困难甚至于痛苦的事情,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它们用的办法很可能是血祭。现在大举进攻,很可能逼迫彗星之中的天魔首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于连自己都当祭品献上。

“那家伙暂时还过不来,但祭品更多一些了话,就难说了……”

这话的确很有说服力,就连颜掌门也不得不承认,枕石真人的想法比自己更妥当。

此次摘星行动,关系到整个九州界的安危,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兴亡,就算是一向霹雳火的颜掌门也不敢轻举妄动,害pà

一个失手惹出大祸,那就万死莫赎了!

一番讨论之后,枕石真人的老成之论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事情就这么定了。

正当诸位还丹祖师们准bèi

按照计划指挥各自门人调整阵法的时候,落日派的紫日狼主却突然说道:“大家好像还忘了一件事吧!”

说着,他指向那三座剩下的灵兽大阵:“既然我们现在暂时不打算全力进攻域外天魔,那为什么不去打魔门呢?”

“打魔门?”

“这岂不是要两面开战?”

“何必呢,反正我们早有准bèi

……”

面对诸位还丹祖师的质疑之声,魁梧豪迈,眼中紫光犹如两个小太阳一般的紫日狼主笑了,笑容之中满是嘲弄之意:“看来你们这些家伙和平得太久,已经忘记该怎么打仗了啊!”

“放着强dà

的敌人不去管,难道等他们找到机会来对付我们吗?”

“至于所谓早有布置……既然早有布置,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一下子击退他们?”

“我知dào

你们是害pà

打起来损失太大,可别忘了!我们这一次来,是为九州界争雨水的。如果我们成功了,九州界度过这场大难,这里众人之中定然会有不少人借着这份功德突pò

瓶颈,没准未来百年之后,九州界会出现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还丹祖师一一你们觉得,魔门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吗?难道你们觉得,他们会为了眼前的风险,就看不到未来百年之后压倒性的劣势吗?”

众位还丹祖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皱起了眉头,质疑之声也平息了下去。

“我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我就是好战,就是喜欢找强者厮杀。不管你们答yīng

还是不答yīng

,我都要跟魔门较量一下一一刚才那一下暗算,打得我很不爽!我要报复!”

“但是你们也要知dào

,我现在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一一我们现在是在打仗!打仗,我才是专家!你们这些家伙就算有从过军当过兵的,也不可能比我更懂得打仗!”

他这话当然不是吹嘘,落日王庭的狼主,历来都是通过战争产生的。虽然作为还丹一转的修士,他的修为在这些还丹祖师里面可能垫底,但要说打仗的经验,这些祖师们加起来恐怕都没他多。

这位狼主生于一个小部落,十二岁的时候部落被敌人攻破,他和许多族人都当了奴隶;十五岁的时候他带着一群小兄弟们成功逃走,在另外一个部落当了雇佣兵;二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统率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部队,攻破了仇人的部落,成为了酋长;从此他不断打仗,修为越来越高的同时,部落也越来越大;等到他五十九岁那年,终于击溃了草原上原本的霸主,成为了新一代的狼主,住进了落日王庭的金帐篷。

但他的战争斗未就此结束,此后的二百余年,他不断地四处用兵,和各个国家、各个势力作战。其中自然也输过,被西秦大军追得狂奔数千里,丢盔弃甲;但总的来说,毕竟是赢多输少一一就连强dà

的西秦国,也在草原狼军接连不断的骚扰下出现了疲态,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率领大军攻破关隘,又一次带来令西北各国谈之色变“狼祸……”

“我倒不怀疑你的本事,可我怀疑你的态度。”神刀堂沙掌门的声音犹如风沙一般呼啸,令人心惊胆战,“我们怎么能够确定,你不是打算借这个机会削弱我们呢?”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都没什么影响。”紫日狼主冷冷地说着,周身泛起淡淡红光,直接驾着火遁冲出了周天大阵。

众位还丹祖师哪里想到这家伙说打就打,一边为之气结,一边也急忙反应,各自调动弟子门人,转变布置,朝着魔门攻去。

他们就算有再多的矛盾,再多的不满,终究还是一条壕沟里面的战友。而且紫日狼主说得也有道理一一既然暂时不打算跟域外天魔决战,那就先把魔门逼退了再说!

随着一个个命令下达,周天大阵开始移动起来,璀璨的星光化作一条条巨大的战船,整个大阵化整为零,浩浩荡荡朝着青龙灵兽所在的阵法冲去。

还没等他们冲到面前,青龙大阵突然光芒大盛,然后猛地暗了下去,再也看不到半点痕迹。

紧接着,白虎大阵和玄武大阵也失去了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门居然这样就撤tuì

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生出荒谬的感觉一一凶狠的、残暴的、毫不讲理的魔门,这次怎么退得这么快?

就在疑惑之际,紫日狼主突然贯注法力,发出足以震破寻常人耳鼓的大吼。

“结阵防守!”

话音未落,虚空之中奇光流动,一个个魔门高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之中,二话不说就发动了猛攻。

远远地看着一瞬间就乱作一团的战局,永远将真面孑l藏起来的心魔宗宗主冷冷地笑了。

“虽然时机出乎意料,甚至于打乱了我们的布置,但这九霄之上毕竟是我们神门的地盘,我们几百年前就开始布置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捞到这么一笔大买卖而已!”

他举起手来,朝着正在厮杀的战场挥去,以这个动作,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八章 九州席卷

五千年前,东海大战。魔门大败,遭受了极为惨重的损失,连魔门之首龙魔宗都被灭了门。为了保存元气,避免被连根拔起,他们下定决心,抢在正道联军打上门来之前便带着大量的资源逃走,逃到了九霄之外的小世界”天外天”。

那是一段危险的旅程,在逃亡之路上,原本就已经因为战败而衰落的魔门不断损失,等到抵达了天外天,已经只剩下了十个宗门一一后来又经过几次内部的倾轧和兼并,魔门便只有现在的八宗。

从那之后,魔门弟子就生活在天外天,极少再踏足九州大地。

五千年来,他们的足迹遍布九霄,俨然将云空之上的世界当作自家后花园在经营。在这片虚空之中,他们做了无数的设置,埋下了数不清的陷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报复,将正道中人引到这九霄之上,利用这些埋伏和陷阱,给他们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礼物”。

他们等了五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九霄之上的虚空看起来似乎很大,其实并不尽然。如果仔仔细细地勘察,就会发xiàn

其中存zài

很多空间并不稳定的节点,通过这些节点,能够直接穿梭数百里上千里甚至上万里的距离。

魔门所布置的陷阱,大多就是依据这些节点设计的。刚才他们之所以能够一瞬间就冲进九州各派的阵型之中展开突袭,也正是依靠了这些节点的效果。

凭借着对于这些节点的熟悉了解,他们早已在四座大阵周围布置好了足够的阵法,随时都能传送到虚空之中的各处一一如果没有这个优势,他们又怎么会选择在距离周天大阵足有万里之遥的地方布阵呢?

就算还丹祖师飞遁速度再快,上万里的距离,也不是那么容易超越的。

但是……就算是上万里的距离,在五千年岁月面前,却也算不得什么。

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魔门的强者们就冲进了九州各派阵型的中央,将战斗从原本对于人多势众一方有利的阵地战,变成了对于好战者有利的混战。

而如果要说好战,九州各派之中能够跟魔门相比的寥寥无几,能够超过魔门的,一个也没有!

“痛快!”武宗宗主伯符身上的羽毛大氅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鲜绿魔火,为他挡住附近三位凝元修士的联手攻击,而他两只远比寻常法宝更坚硬的双手则击碎了另一个凝元修士祭起的盾牌形状法器,直接探进去,捏碎了对方的头颅。

以还丹六转,近乎人间最强层次的实力,不计身份地向凝元修士出手,只一招,他就杀掉了对方。

这被击碎了盾牌、捏碎了头颅的修士在人间也是成名赫赫的大师级人物,但在魔门最顶尖层次的强者面前,却跟凡人也没多大区别。

一招而已。

伯符一招杀了敌人,手下没半点停留,便朝着另外三个凝元修士攻去,打算一口气将这四人全部杀了。

他的动作的确极快,只是转瞬功夫,三位名闻天下多年的凝元高手就死了两个,眼看着最后一个也要死在他的手下,一道清澈明亮的剑光却已经出现在了十余里外,遥遥指向他的眉心。

于是伯符停下了动作,任凭那最后一个猎物仓惶逃走,英俊却充满戾气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道剑光。

“颜开,你来迟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我刚刚和清炎师叔合zuò

,斩了鬼魔宗陈登,所以来迟了一点。”

伯符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一一陈登是幽宗(鬼魔宗)仅有的两位还丹祖师之一,虽然因为年纪大了状态下降,实力已经从巅峰时期的还丹六转降到了还丹四转左右,却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被杀的!

“就凭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杀得死他!”

“我有必要告sù

你原因吗?”白帝阁掌门的脸上满是讥笑之色,“等你死的时候,自然会知dào

原因。”

他的话音未落,伯符已经化作一道电光,朝着他冲了过去。

“要死的是你!”

刹那间,方圆数十里内,剑光凛冽,电光凌厉,但凡靠近这个区域的,无论是魔门还是正道,都心神不安,哪怕要冒着再大的风险,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激战之中,一个魔门炼罡弟子被人一脚踹飞,不由自主地摔进了剑光和电光肆虐的这片区域。眼看着无穷光芒越来越近,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化作了飞灰。

而这一切,对于正在激战的二人,甚至没有造成半分影响。

白帝阁颜开,狂魔宗伯符,分别是正道和魔门之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人物,当他们竭尽全力展开死斗的时候,根本不会为任何东西分心。

就算山崩地裂,就算杀人盈野,他们也不会有半分动心。

在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再是人间的修士,而是只知dào

争斗的魔神!

同样打得不可开交的还丹祖师们还有很多:渡厄大师以一敌二,拦住了彬林和天眼;神mì

的心魔宗宗主正在和方、林两位祖师对峙;兽魔宗宗主韩德幻化了无数凶兽,将整个瞰天宗数十人全部困住;鼎魔宗司徒雅则身形如鬼魅,牢牢牵制了似乎并没有全力以赴的万寿山两位祖师……

这些还丹祖师们的战斗,有的暴烈凶狠犹如地狱恶鬼,有的却温和文雅犹如书生饮茶,甚至还有呆呆地一动不动好像泥雕木塑……但无论哪一边的战场,都自然散发出强dà

的力量,让实力较逊者根本不能接近。

吴解当然也属于实力比较逊色的,以修为来说,他大概是在场九州各派修士里面最低的一一能够被选来参加摘星行动的炼罡修士,几乎清一色都是炼罡巅峰的人物,诸如李逍遥这种炼罡后期的已经属于稀有动物,炼罡中期的便只有吴解一人。

或许打起来的话,这里任何一位炼罡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不要忘了,这九霄之上的战场,主要是还丹祖师和凝元长老们在打!

吴解除非施展真火法身,否则最多也就相当于某些实力较弱的凝元初期,在这样的战场里面,他这点本事,还真的不够看。

但是在场的所有炼罡修士们之中,他却是最安全的。

因为从混战开始的时候,韶光真人便驾着遁光来到了他的身边,专心保护他。

“你把天火大阵控zhì

好,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一向严肃的韶光真人眼中露出了凌厉的气势,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无论谁来捣乱,我保证他都没机会伤到你哪怕一根汗毛!”

吴解自然相信韶光真人的手段,所以他当真直接盘膝坐下,集中精神发动了天火大阵。

天火大阵开动,炼魔神火顿时在战场处处燃烧起来。这些炼魔神火威力并不很大,但已经足够对魔门中人的行动造成一些妨碍,对正道中人提供一些支援一一很多时候,这一点点的区别,就是生和死的差距。

更重yào

的是,在吴解的控zhì

之下,各处炼魔神火的力量聚集了起来,回应着那些身怀阵盘的还丹祖师们的需求,不时地向他们提供额外的力量,让他们可以暂时提升战斗力。

这个提升是很短暂的,大概也就一两次呼吸的时间而已。但高手相搏,差距往往只在毫厘之间,其中一方突然实力提升了差不多一个档次,纵然只有一两次呼吸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很足够了!

鬼魔宗陈登,就是白帝阁颜开掌门、白清炎长老同时出手,并且一起使用天火大阵提升了实力,使得他判断错误,才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

若非这个原因,以陈登修liàn

千余年,最高曾经还丹六转的本事,就算被两个还丹六转的修士围攻,也不可能死得那么快。

而且还不仅如此,片刻之后,另外一处战场上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通天派的松柏生身上火光一亮,一瞬间修为猛地提升了一大截,翠绿色的剑光刹那间分成几股,将原本与他打得不相上下的那个魔门还丹修士切成了几块

那人到死都有些茫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实力和自己差不多的松柏生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

作为天火大阵的核心,吴解能够清楚地知dào

各处战况。现在的情况是,炼罡和凝元境界的战斗方面,魔门大占上风;但还丹境界的战斗中,九州各派却凭借着天火大阵这一路奇兵,反客为主,获得了不小的优势。

这样下去的话,魔门非得退兵不可一一他们或许可以不在乎炼罡弟子的死活,也可以牺牲一些凝元长老,但绝对不可能舍得死太多的还丹祖师!

但是……他们想走,正道各派就会让他们走吗?

从开战之后就一直龟缩在后方,始终没有出手的一位白帝阁长老突然长啸一声,手上发出了一道明亮的光芒。

这道光芒出手之后便迅速扩展,顷刻间化作方圆数里的一片亮光,亮光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大地山河,看到城池村庄。

这片亮光飞快地变大,片刻之后,甚至变得比这片混战的战场更大,亮光之中的各种地理变得更加清晰,仔细看去,简直像是从空中俯视九州大地一般。

看到这一幕,魔门高手们纷纷变了脸色。

“九州山河图?!这不是一直供奉在万寿山,用来进行三教演法的法宝吗?怎么落到白帝阁手上了?”

“现在不是考lǜ

这些的事情……快跑!”

正如他们所说,九州山河图是从圣皇时代流传下来的上古法宝,虽然似乎并不很有威力,但这种上古的东西,天晓得有没有隐藏什么古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们可是魔门各宗的首脑人物,怎么能够平白无故地冒这种风险呢!

但因为战斗的缘故,他们逃跑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些,除了少数动作够快的之外,其余人等全都没有能够来得及逃脱,被九州山河图的白光罩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虚空之中,一副上万里的画卷正在展开,画卷之中,困了无数的魔门中人。

第十二卷摘星 第二十九章 五千年来,决战将至

九州界著名的的法宝很多,但如果要在其中挑选“最著名”的,九州山河图肯定是强力候选之一。

它虽然只是一张图,图里面却有九州山河。而且无论外界的山河地理怎么变化,图里面的大地山河也会随之变化,奇妙非凡。更惊人的是,这图里面甚至还有灵气!

相传当年圣皇制造这件法宝,是用来作为闭关修liàn

的场所。但炼成之后却发xiàn

它的威能和妙用超乎想象,用来当做闭关室,实在是暴殄天物。于是这件法宝就被挂在了国政厅,让重臣们用以督察天下灾变,好及时作出反应。

后来圣皇所建立的朝代破灭,九州山河图和另外几件重宝流落民间,经lì

了许多主人,最终落在了万寿山。

万寿山将这件法宝供奉起来,不断祭炼,随着祭炼,九州山河图产生灵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万寿山弟子们平常修liàn

的场所,也是万寿山明明根本没有势力范围,却可以给门下弟子提供充沛资源的关键所在。

这样一件重宝,可以说是万寿山一脉的根基所在,他们自然将其看得比性命还重。除了三教演法的时候会拿出来一下,平时都小心收藏,别说是借用,就算想要看一眼,都没那么容易。

但是现在,这件法宝却出现在了白帝阁的手上!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dào

情况不对劲了。

而下一瞬间,那位操纵九州山河图的白帝阁长老,更做出了令人惊讶得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事情。

他竟然抬起手来,一道剑光狠狠地朝着九州山河图斩去l

九州山河图虽然是天下闻名的重宝,却并不善于防御,用它来让入道境界的弟子们斗法自然是没问题的,用来抵挡炼罡境界的攻击也不在话下,但一位还丹修士全力催发飞剑砍上去,便超出了它能够承shòu的极限。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片悬在虚空之中的茫茫山河之中,出现了一条狰狞的裂缝。

以裂缝为中心,无数的黑气在九州山河图中蔓延,化作无穷黑色的电光,只要被电光沾到身上,无论是草木还是山石,是人还是法器,全都当场崩溃,化为一团黑气散开。

只一击,被困入九州山河图中的魔门弟子,就少了十分之一。

“他疯了!”有人惊呼。

“好气魄!好手段!”有人赞叹。

“快阻止他!”有人大吼。

“替他护法!”有人同样大吼。

这一瞬间,至少有十位魔门的还丹修士从各处冲出来,直奔那位控zhì

着九州山河图的白帝阁长老冲去,想要将他斩杀,夺下这件至宝,救出里面的众人。

但也是这个瞬间,所有值钱没有出手的正道还丹修士们全都拦在了这位长老身前,筑成了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壁,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数十位还丹祖师就这么展开了毫不退让的死斗,这次他们不再考lǜ

技术或者安全,出手全都是最强的手段,没有半点犹豫。

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刻,接下来的几次呼吸之间,将会决定几乎整个魔门的兴衰!

而剑光,又一次朝着九州山河图斩去。

“要结束了吗?”吴解一边控zhì

着天火大阵,向那些正在鏖战的还丹祖师们提供支援,一边注视着九州山河图中的景象,心中欢喜之余,更多的却是紧张和担心。

虽然能够重创魔门,的确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不知dào

尹霜在不在九州山河图里面……

当第二道剑光斩在九州山河图上,几乎将图中的整个茫茫九州斩成两半的时候,吴解终于看到了尹霜。

她果然在九州山河图里面!

当他看到那个白发赤眸的身影正在被黑色的电光追杀时,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人用法宝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想要失声大叫,张开嘴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救人,却发xiàn

整个人似乎被凝固住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但他的神识还可以动用,所以他看到了韶光真人正满脸无奈地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就是这只手,将他完全束缚住,既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dào

出问题了。”韶光真人的传音在他的耳中响起,“我不会让你犯下大错的——你可以陪她一起被贬下凡,为什么不能再等她一世呢?”

吴解很想告sù

他,他完全猜错了。

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件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天书世界里面光芒闪烁,一贯穿着白色长袍的杜馨身上换上了当初刚刚重生时候的那声软甲,软甲外面更有无数璀璨的光芒流动,迅速地变成一件件最高等级的法器。

她的表情很严肃,眼中却不像平时那么淡然,而是燃起了名为“斗志”的火焰。

下一瞬间,她就将离开天书世界,去前往即将崩溃的九州山河图中,将尹霜救出来,带走。

这很难,就算她是还丹九转成就金丹的人物,实力比在场任何一位还丹祖师都强,就算她身上那些不惜源力临时制作的法器每一件都有惊天动地的威力,足以震撼任何一个门派,以一人之力冲如重围救人,也是非常危险的。

而更难的,则是救了人之后怎么逃走。

不……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她这么一搞,吴解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

以杜馨的修为和那身宝物,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成功的机会其实很大;但她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办法同时救走两个人。

这意味着,吴解将成为正道的叛徒,甚至于为了活下去,必须立kè

逃回天书世界,至少几十年上百年内都不能再出来。

但是吴解并没有犹豫不决,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劫法场这种事情,不冒点风险怎么行!就算是因此坐个上百年的牢,也是值得的!

可正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还没等杜馨出发,九州山河图中异变突生。尹霜出剑了。她的剑势歪歪扭扭,看起来似乎像是刚刚学剑的小孩子,甚至连剑都还拿不稳的样子。但当她提起剑刺中九州山河图中那条黑色的裂纹时,整个九州山河图都为之震动。

那位控zhì

着九州山河图的白帝阁长老顿时吐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原本朝着九州山河图斩去的第三剑化为乌有,凌厉的剑光发出一声悲鸣,化为一把明亮的短剑,飞回主人的身边。

然后,偌大的九州山河图直接裂开了。

以尹霜的修为,就算有天问剑诀也不可能打破九州山河图,但如果这九州山河图已经受了伤呢?

那位长老原本打算用心神锁住法宝,尽可能多拦住一些魔门中人,然后击毁整个九州山河图,让图中的所有人和它一起陪葬。却不料尹霜一剑就提前打破了九州山河图,顿时心神受到重创,若非修行深厚,当场就要一命呜呼。

就算是靠着深厚的修为捡回了性命,他也已经无力控zhì

九州山河图,无法再阻拦里面的魔门中人冲出来了。

所以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裂开的九州山河图中白光四射,然后整个爆zhà



图中的魔门弟子正在飞快地冲出来,但他们的动作终究还不够快,在爆zhà

发生之前,除了还丹和凝元境界全部逃走之外,炼罡境界的弟子只逃出来了不到两成。

剩下的,自然就全都给九州山河图当了殉葬品。

眼看着九州山河图彻底崩溃爆zhà

,魔门中人纷纷逃走,正道长老们不由得暗暗叹息。

花了无数的心血,赔上了一件万古流传的至宝,最后还是没有能够尽全功。

不过……其实收获也已经很大了。这些炼罡弟子虽然暂时修为不算高、实力不算强,却是魔门未来发展的希望所在。他们不像入道弟子,距离成长起来还很遥远;也不像还丹祖师,数量少得惊人。他们如果不死将来迟早会慢慢成长,凝元……乃至于还丹。

这次的损失,至少可以让魔门的新生代在二百年内都不能完全恢复,而且在未来的二百到五百年这一段时间内,随着老一辈渐渐死去,新生代接不上来,整个魔门的实力将会出现一个极大的断层。

那时候,正道联军就将吹响总攻天外天的号角!

想通了这个正道长老们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虽然大胜的时间被推迟到了几百年后,但几百年的时间倒也不算什么,等正道的下一代成长起来,就是魔门覆灭之时!

同样的道理,魔门中人自然也明白,不过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凭空培养出一代人,更没办法让自己始终不老不死。

魔门将会面临的困境,是个无解的死局!

“与其日后倒霉,不如现在拼死!”狂魔宗伯符最是彪悍,大吼一声,便纵身扑了过来,“先杀了你们再说!”

而心魔宗宗主则恶狠狠地冷笑几声,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利用九霄之上的空间节点,直奔那颗彗星去了。

血魔宗彬林阴沉着脸,将脸色苍白的的尹霜交给天眼老人照顾,手一扬,一支灰色的人骨杖已经出现在了手上。

“伯符鸟,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说着,他整个人猛地崩散,化作一片血云,骨杖则化为血云之中的一个个骷髅头,发出尖锐的啸声,朝着正道席卷而来。

有这三位魔门当代首脑人物带走,残余的魔门高手们纷纷放下了一切顾虑,放qì

了带着弟子们逃跑的想法,纷纷反身回头,。

就像伯符所说,与其日后魔门因为弟子断代而衰落,不如趁着老一辈们还在,趁着还有域外天魔可以拉拢了当援军,直接下定决心,和正道中人决一死战!

他们的反应自然在正道长老们的预计之中,只听得几声长笑,一道道遁光从九州各地升起,直奔这九霄之上飞来。

那是各派留在人间的还丹祖师们。

既然魔门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正道各派自然也不反对——若论人手,有整个九州界作为根基的正道,终究是要比魔门更强的。

“事情果然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吴解听到韶光真人轻声叹息,同时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消失,“这样也好,让我们这一代把事情做完,留给你们一个和平的新时代吧!”

说着,这位数十年来一直主持青羊观日常事务的副掌门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魔门高手们迎去。

“自从五千年前东海大战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正道和魔门的决战。”吴解身边,接替韶光真人负责保护他的一位凝元长老叹道,“希望经过今天这一战,再也不要有这种惨烈的战争!”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章 曾有此战,曾有此人

彗星是冰的世界,但冰的世界里面,却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无数赤红色的火光将冰雪的大厅映得一片通红,就连影子似乎都带着一丝红光。

在这片红色之中,有两个黑色的身影。

左边那个穿着华丽而整齐的衣服,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年轻的脸上没有眉毛,微微凸起的眉骨下面,是一双充满了野心、欲望和威严的眼睛。

他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了眼睛里面,以至于整个脸上只剩下了冷,比冰更冷。

右边那个则整个人都罩在黑色的袍子里面,别说表情,就连相貌都看不清。

两人并未开口,只是以神识交流着,强dà

的神识犹如两股激流在空中撞击,爆fā

出阵阵的狂风,使得火焰不断摇曳,影子也随之晃动,仿佛幽冥之中的鬼怪在狂舞。

过了一会儿,右边那人稍稍解开了一点袍子,让自己的真实容貌出现在了火光之中。

冰冷的脸上刹那间出现了震惊之色,率领部下们在星海之中游弋,消灭了不止一个世界的天魔首领张开了嘴巴,差一点就惊呼出来。

但他随即就控zhì

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成了一贯的冰冷,只是微微向对方点头。

如此的礼貌,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黑色的袍子被重新罩好,整个魔门最神mì

的人物同样颔首致意,然后身影渐渐淡化,消失在火光之中。

当他完全消失之后,白发的天魔首领重新坐回了冰雪的宝座上,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只沉思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张开嘴巴,发出了奇异的声音。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冰雪大厅里面已经出现了数十个模样古怪的身影,它们彼此之间并不友好,不时地互相瞪着眼睛,散发出强烈的杀意。但在这大厅里面,在这白发的首领面前,却也不敢动手。

古怪的声音在火光中回荡,天魔的领袖们一个个俯下身体,表示对首领的臣服,接受了各自的任务离去。

等到大厅里面重新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天魔首领重新低下头,开始沉思。

他用手指敲打着冰的宝座,有节奏的敲打声陪伴着火光一起摇晃。

而彗星的外面,无数的天魔源源不断地出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茫茫大军在虚空中咆哮着,冲向正在重新组成周天大阵的九州各派联军。

但它们终究还是来得迟了一点,周天大阵之中已经泛起了耀眼的星光,一团团之前化作星梭疾驰的光芒重新勾连起来,再次组成了浩浩荡荡的滚滚星河。

当这片星河重新成型,就意味着周天大阵再次布下,这片乍看上去只是很美丽的星河,已经成为了坚不可摧的阵地,成为了杀机密布的陷阱!

但天魔们没有半点犹豫,前仆后继地朝着星光冲去。

只是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千百个天魔便化为乌有,在星光下消融殆尽,仿佛从来不曾存zài

似的。

不过下一瞬间,无数的光芒从天魔浪潮的后方涌来,接连不断地轰在星河之上。

这是那些擅长远程攻击的天魔,它们疯狂地射击着,甚至连身体都因为狂野的攻击而开始变色。

伴随着后方的支援射击,那些擅长近战的天魔们更是疯狂,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撞向星光,就像不是去送死而是去争夺什么好处一般。

而在星河的另一边,数十位正道和魔门的还丹祖师们正在激战,不断碰撞的法力,甚至让星河都为之震动。怒吼、震动、爆zhà

、轰鸣。无数的声音在虚空之中激荡,杀气四溢。涟漪化作的“门”后面,黄色的天魔之王身体微微震动,仿佛是在笑。

他的手按着那无形的门户,却没有真的冲过来。

正如很多人猜测的那样,像他这么高等级的天魔,根本没办法冲进九州世界来——或许他可以进来,但进来的代价就是会引起这个世界猛烈的反击,甚至可能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但他还是能够施展手段,只见黄色的光芒迅速蔓延开来,沿着无形的涟漪散开,最终将所有的涟漪完全化作了一片黄色。

如果有谁在激战之中分心看去的话,就会看到灰白色的彗星前面,一片黄色的圆盘正在缓缓旋转。

它慢慢地转啊转啊,形状也在慢慢地改变,渐渐地伸出了无数的触须,化作一个类似章鱼模样的东西。

一个……比彗星更大的黄色章鱼。

这黄色的章鱼缓缓地在虚空中游弋,似乎有点不适宜这边的情况,动作间有些迟钝,但很快就变得灵活起来。它划动着远比一般章鱼更多的触手,一边飞行,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在唱歌。它的歌声很古怪,上一个音节和下一个音节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更没有任何的重复和韵律,但却充满了强烈的节奏感。听在耳朵里面,让人觉得心脏也随之一起跳动,可跳动的强度却在不断地变化,难过得简直想要吐血。

周天大阵爆fā

出比之前更加耀眼的星光,却不能完全拦住这些歌声,反而因为将力量集中在这个方面的缘故,减弱了迎击天魔大军的能力。

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有天魔冲破了星光的阻拦。

于是战火立kè

就蔓延到了周天大阵的内部,源源不断冲进来的天魔,和周天大阵内部的修士们,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吴解挥动火焰的长刀,只一刀就将附近的几个天魔全部斩杀,但他的脸色却也随之变得苍白。

一边控zhì

天火大阵,为还丹祖师们提供支援,一边迎击靠近的天魔,实在是太难了!

在他的身边原本有一位凝元境界的师叔守护,但刚才战况紧急,那位师叔赶去救援附近的道友,结果陷入了重围,正在苦战。

因为失去了守护的缘故,许多天魔窥见破绽,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扑来。

好在吴解所在的圆神星位的确善于防御,星光之中泛起粉色的圆环,一层一层将这些天魔纷纷挡在外面,即使有极少数冲进来的,也已经被削弱到了极点,他祭起斩岳宝刀,一刀就能斩杀。

但这样的战斗,使得他的心神消耗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开始有些头晕。

还丹祖师们那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自己这边冲进来的天魔也越来越多,两边都需yào

他全神贯注,可他终究只有一个人,再怎么能够一心二用,也越觉得分身乏术。

“要是长孙师叔祖可以及时出关的话就好了!光靠我一个人来控zhì

天火大阵,终究是太吃力了!”吴解一边咬牙坚持,一边暗暗叹气。

……这个时候,他所期待的长孙武,却依然还陷在幻觉之中。

很多年前,青羊观主以为修《青木长生诀》直到凝元境界,大有可能冲击青木长生诀历史上从未有人达到过的还丹境界,号位“栾昱子”的祖师,某个魔头相斗惨胜,不但失去了和门派联络的用具,还中了一种针对魂魄的寒毒。

这位祖师为了对抗寒毒,不得不前往一处洋溢着神火灵气的洞天福地治疗。他有心告知师门,可当时实在找不到人送信,只好借助人间的驿站给同门送了一封信。

那封信在路上有所损毁,以至于同门只知dào

他去了某个地方解毒,但不知dào

具体在哪个地方。

来到了那处洞天福地疗伤的栾昱子祖师,遇到了出乎想象的意wài

。当他刚刚抵达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疗伤,便感觉到一个强dà

的魂魄冲入了自己的身体,想要夺舍!

那么魂魄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只蝎子。

这只蝎子天生异种,生而有灵智,或许前世还是某位修道高人。可它命运乖蹇,出生在神火灵气洋溢之地,偏偏却没有抵御火焰的能力。它生来就有求道之心,不断吸纳神火灵气修liàn

,最终身体无法抵御强dà

的火力,被烧得半死只能在不死不活之间煎熬。

所谓苦难令人成长,这只蝎子在痛苦之中成长得很快,尤其是魂魄之力,竟然突pò

了境界的极限,一直成长到了足以威胁凝元修士的地步。

而在这个时候,栾昱子祖师来到了它的附近。

已经被煎熬了太久的蝎子毫不犹豫地动手夺舍,然而它的本事相对于栾昱子祖师来说却又算不了什么。原本它或许会就此死去,结束悲惨的一生。但栾昱子祖师却突然触动灵机,不仅没有杀死它,反而将它保留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用自己的元气滋养它,让它不至于灭亡。

这是因为,栾昱子祖师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死期。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修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死期,栾昱子祖师自然也不例外。他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便开始考lǜ

处理后事。经过和蝎子精的相处,他发xiàn

这只蝎子其实本性并不坏——或者说,压根没机会学坏,所以便动了收徒之心。

栾昱子祖师仔细检查了蝎子精的本性,判断它是个凶猛好斗之徒。便给它取名为“武”将青羊观各种功法之中长生第一的青木长生诀和斗法第一的灵霄火部正法传授给它,并且自己修liàn

了一种特殊法门,将肉身进行炼制。

不久栾昱子祖师去世,临死之前将自己出家之前的姓氏“长孙”授予弟子,并将经过了炼制的肉身赠送给他,同时为他立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不可刻意为恶;第二,不可对善者见死不救;第三,不可背叛青羊观。

长孙武潜修百余年,在师傅传授的基础上,完善了修liàn

法门,从此踏入人间,开始了游历。

在游历过程中,他发xiàn

师傅长孙渊(栾昱子)的后人因为家门破败,已经断了血脉。便化身为一个寻常的铁匠,在人间留下了后代长孙一族——后来这一族出了好几位著名的猛将,家族繁荣直到今天。

了结尘缘的长孙武听说了正邪东海决战的事情,急忙赶去助阵。在那一战之中,他回归青羊观,也结识了威震天下的火灵子太虚。

东海一战之后,长孙武回到青羊山,一边向太虚学习火部正法,一边在师门的帮zhù

下洗毛伐髓,解决肉身不协调的问题。

数百年后,太虚飞升不成,黯然转世。修为大成的长孙武再次回到人间,却发xiàn

人间世事变化,长孙一族所支持的前唐王朝已经灭亡,他们家族也随着朝代更替而散布开来,子孙们从事着各种各样的事‘|肾一当然也有修道的。

事实上,他的子孙之中,甚至有人修为比他更高,成就还丹,名列白帝阁的长老。

还停留在凝元境界的长孙武感慨万分,试图冲击还丹境界,但在他寻觅本心的时候,却发xiàn

一个问题。

自己那位叫做“长孙雪”的后代是彻彻底底的人族,但自己修成的元神却是蝎子——那么,自己究竟是谁呢?是人族?还是妖族?他冥思苦想,却想不出答案,于是来到了幽冥世界,想要看看在幽冥世界里面,只剩魂魄的情况下,能不能帮zhù

自己理清思绪。这一住,就是几千年。几千年过去了,他依然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自己究竟是人族还是妖族?按说自己应该算妖族,人族绝对不可能活这么久;但如果自己是妖族的话,为什么无论法力还是魂魄还是后代,全都是人族的模样?

在思考之余,他不断钻研各种技艺,渐渐地修成了名为“法武合一”的绝技,也有了不错的传人。

然后,有一天……

“你为什么非要弄清楚自己是人是妖呢?”

无数的幻影之中,当年的栾昱子对坐在地上冥思苦想的长孙武问道。

“因为我想要更强!”长孙武回答,“如果不能知dào

自己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又怎么能够找到自己的本心,从而变得更强呢!”

“为什么要更强?”

“因为如果不够强dà

的话,就不能战胜所有的敌人。”

“战胜了所有的敌人,就是你想要的?”

“……”长孙武沉默了。

“太虚很强吧?他战胜了所有的敌人。”栾昱子微笑着说,“可他飞升了吗?你见过了不止一个飞升者,他们像太虚那么强吗?”长孙武摇头。“那么,为什么要战胜所有的敌人呢?”“似乎……并不需yào

……”“是啊,并不需yào

。”栾昱子笑了,“那么,你还想要更强吗?”长孙武思考着。无数的幻影在他周围闪烁,那是他人生中的一段段经lì



他在幻影之中思考,不知dào

过了多久,突然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其实我并不需yào

战胜所有的敌人,其实我也并不需yào

那么强dà

。”他对一直在旁边等待着他的栾昱子说,“但是,我还是想要更强!”

“为什么?”

“不为什么!”长孙武笑了,赤红的头发和胡须一起抖动,犹如火焰燃烧一般,“就因为我想要更强!”

所有的幻影全部静止,然后,栾昱子笑了,每一个幻影中的长孙武也都转过身来,对着他笑了。

“我想通了。其实我并不在乎自己是谁,也并不在乎是否能够战胜敌人,我只是想要更强而已!”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巡天神舟之中,巡天神舟的光芒黯淡,显然刚刚经lì

了一场恶战。

赤发如火的大汉长啸一声,整个人化为烈焰,冲出了巡天神舟,冲进了激战的战场。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一章 勇猛对凶顽

长孙武还丹初成,正是气势如虹之际。虽然面对的多是还丹三转四转的强者,却也毫无惧色,一边将本身法力与弥漫战场的天火大阵勾连,一边将法武合一的绝学尽情施展,只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面,就接连对六七个魔门高人发动了攻击,还重创了其中一人。

然而,他之所以能够取得这种战果,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一旦那些魔门高手们反应过来,很快就做出了应对。

“武宗伯符?想不到我这么有面子”看着那个已经化为半鸟形态的家伙逼近,长孙武不惊反笑,“居然出动了魔门第一勇士来对付我……那你们打算让谁去迎战颜掌门呢?”

“别人拖他一会儿还是可以的。”伯符的脸已经完全变了形,连嘴巴都变成了鸟喙,从里面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凶恶异常,“一会儿,足够了。”

“哈哈我倒要看看够不够”

伴随着长孙武的大笑,赤红的火焰毫不退让地冲向黑色的妖魔。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长孙武,伯符尖锐地笑了两声,身上落下几支羽毛,化作一把把利剑,迎着长孙武刺去。

伯符的本体是一只凶鸟,在悠久的岁月中,早已将全身上下都淬炼过无数次,它的每一根羽毛都堪比上等的法器,整个身体简直就是一部由无数凶器组合起来的组合法器,举手投足都能够致敌人于死地。

化羽毛为利刃是伯符惯用的手段。当年他在三教演法之中,不止一次用这种手段杀死了正道弟子。而他此前最后一次施展这种手段,是在争夺武宗宗主之位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万千利刃困住了竞争宗主之位的对手,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硬生生将那个修为犹在他之上的同门慢慢磨死。

当那个武宗高手最后断气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肉泥

面对这凶名卓著的魔道妖人,面对他成名的绝技,长孙武毫无惧色,整个人化作烈焰,直接迎着利刃冲去。

伯符的修为远在长孙武之上,他发出的利刃,绝非长孙武的火焰能够烧毁。但长孙武既然已经变成了火焰,整个人便聚散无形,被切上几刀根本毫不买账。

眨眼之间,利刃已经透过了烈焰,而烈焰也冲到了伯符的面前。

已经化为半人半鸟的伯符尖笑一声,根本不以为意,纵身跃起,一只漆黑的鸟爪骤然变大,化作数丈大小,迎着那团烈焰抓去。

这一爪抓出,所过之处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虚影,疯狂地将周围的一切朝着虚影之中吸取,赫然是将空间都已经抓裂。

当年伯符寻觅本心的时候,不知dào

花了多少时间心力,若非武宗有一件能够歪曲时间的法宝,只怕他也一样会像长孙武这样苦思数千年妖族想要还丹,从来就是这么困难。

伯符在那法宝创造的幽静黑暗之中冥思了无数的岁月,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本心他想要尽情地破坏,破坏各种强dà

的、美好的、有趣的东西。

这是他的本性,这是他的本心。

由此他得以铸就还丹,也因此修成了只属于自己的本命法术。

破灭之爪

这一爪抓出去,抓不中倒也罢了,只要是被它给抓住了,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无论防御力或者生命力多强,都会直接被抓得四分五裂。

自从修成了这门法术之后,伯符一直很少使用它本命法术是一个修士“真我”的体现,那些见多识广的前辈高人们,完全可以从这个法术去推断对方的“真我”,进而找到对方心灵之中可能存zài

的破绽

但是,本命法术毫无疑问是这个世上最特殊的法术。它们的威力或许不是很大,却有着无可取代的特殊性,因为它们并不依托于这个世界的法则,而是从修士“真我”衍生,是“真我”和大道契合的体现,超出于尘世之上。

正如伯符的破灭之爪,就完全超出了九州世界的限制,能够做到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放在平时,他会将这个法术小心地藏匿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一旦用了,就要将周围所有人都杀了灭口。但今天差不多已经是正道和魔门的决战,形势危险到了极点。如果现在还藏着掖着的话,没准直接就被人给杀了……

所以伯符毫不犹豫地施展出了自己的本命法术,试图用破灭之爪将长孙武直接杀死。

就算长孙武化身火焰之后能够聚散无形,只要被他的破灭之爪抓住,就必定会直接四分五裂而不能聚合,被当场分尸

长孙武并不知dào

伯符的破灭之爪,但他能够感觉到从那只漆黑的巨爪上传来的巨大威胁,只是看着那只巨爪,就从心底升起恐惧和危险的感觉,仿佛有人将刀子抵在自己胸口,准bèi

要一刀穿心那么恐怖。

不过他却没有后退或者躲避,反而猛地催动真元,整个人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的火球,四面八方散去,然后在空中连接,俨然形成了一朵莲台的形状。

这莲台共有九层,层层叠叠,无数的火焰在莲台之间跳跃,犹如精灵一般。

仔细看去,每一层莲台的火焰颜色也各不相同,各种不同的火焰有的激烈、有的缓和,有的明亮、有的昏暗,有的让人心情温暖舒适,有的让人内心恐惧不安……各种不同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瑰丽的火莲台。

长孙武整个人炸散,化作火莲台,自然就躲过了破灭之爪,而伯符一招用老,暂时来不及变化,只见火莲台上猛地梵音大作,无数的烈焰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裹在里面,狠狠地灼烧。

长孙武刚刚成就还丹,本命法术尚未完全修成,但他修liàn

火部正法多年,早就炼成了好几种厉害的神通,此刻施展的,就是“以身化器”的手段。

火部正法里面介shào

了很多厉害的本命法宝,每一种都有非同寻常的威力。长孙武修liàn

的根本功法虽然属于自创,但根基依然是青木长生诀而非灵霄火部正法,所以他修liàn

不成那些本命法器。但他多年苦修,冥思苦想之下,便研究出了以身为器,将自己化作那些本命法宝的手段。

此刻他所变化的,就是火部正法之中一件特殊的法宝,九莲灯。

九莲灯并非杀伐之器,而是炼器的道具,能够使得主人更容易地控zhì

火焰,在炼器方面能够突pò

原本的极限,再上一层楼,炼制出正常情况下无法制造的东西。

但是,长孙武却把它用在了战斗的方面。

他把伯符当成了炼器的材料,试图借助九莲灯的力量,将这个魔门第一勇士给炼化了

各种颜色的火焰纷至沓来,将伯符围得水泄不通。这只凶鸟一招失手,便知dào

情况不妙,眼看着周围烈焰熊熊,心中更是升起了生死一发的危机感。

如果不赶快做点什么以冲破包围的话,只怕他真的会被这些火焰给炼化了

眼看着危机临头,伯符心中狂暴之意大盛,发出近乎癫狂的吼声,又是一抓,朝着迎面的火焰抓去。

这一爪抓出来,他面前的火焰顿时四分五裂,甚至连火焰后方那一部分九莲灯都裂成了四五块,露出了巨大的缺口。

伯符怪叫一声,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从缺口里面冲了出去。

长孙武早已料到九莲灯奈何不了伯符,却没料到对方那一爪竟然有如此威力九莲灯被破,无异于他的真身受到重创,一时间神魂震动,连变回人形都做不到。

突围而出的伯符心中狂怒,不料竟然被区区一个晚辈逼到几乎丧命的地步。他怒吼一声,伴随着四溢的黑气,身影不断变大,转瞬之间化作了数百丈的一只巨鸟。

这鸟通体漆黑,羽毛犹如钢浇铁铸一般,两个翅膀上生就利爪,额头上有一对犄角,正在怒吼的嘴巴里面还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它的周身有无穷黑气犹如沸水一般不断翻滚,让人只一看就觉得心神动摇,胆小的人甚至光是看到那股黑气就会吓得五脏俱裂,死于非命。

这便是伯符的真身,一只无名凶鸟

显出真身之后,伯符二话不说,抬起比九莲灯更大的利爪,朝着长孙武化成的九莲灯狠狠抓去。

他平生狭隘,可谓睚眦必报。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早已将这长孙武列为必杀之敌,又岂能放过他

这一爪抓去,眼看着长孙武就要被抓成碎片,但一道清澈的流水却突如其来,挡在了利爪之前。

这道流水并没有直接阻拦利爪,而是缠住了它的小腿,让它无法发力。

流水之中,有一股奔腾不息之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无论伯符怎么发力,也无法将其挣脱。

“落日派,蓝月”伯符怒吼,“你为什么要替青羊观卖命”

“摘星行动,关系到我们草原之民的存亡。就算昔日有什么恩怨,如今也要放下。”清澈的流水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正是落日派的大祭司蓝月。

“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那就来杀吧,老朽活了快一千年,至少听过几百个人说要杀我,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蓝月大祭司淡淡地说道,同时催动真元,自身化作的那道流水流动得更加欢快,将伯符死死困住。

这就是他的本命法术,“奔腾不息长流水”。

片刻之后,流水和凶鸟依然在僵持,破裂的九莲灯却晃了一下,恢复成脸色苍白的长孙武。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直到将一口淤血吐出,脸色才开始好转。

“长孙武,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正当他打算再次朝着伯符冲去的时候,枕石真人的话音从远处传来,“去帮zhù

吴解控zhì

天火大阵那才是最适合你的战场”

红发大汉略一思考,点了点头,纵身化作烈焰,循着火部正法的痕迹,朝着周天大阵之中吴解所在的方向飞去。

而这片虚空之中,脸色有些憔悴的枕石真人穿着胸口裂开的法袍出现,手上提着光芒黯淡了许多的法剑,冷冷地注视着正被蓝月大祭司死死拖住的伯符。

“伯符兄,就让何某送你上路吧”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二章 何谓斗神?因战而生!

长孙武飞遁速度极快,片刻之后便来到了吴解旁边。

这时候,吴解正在竭力压榨自己的潜力,一边努力维持天火大阵,向还丹祖师们提供帮zhù

,一边挥动化为火焰长刀的斩岳宝刀,将靠近的天魔——斩杀。

他的脸色已经白得有点吓人,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歇,出刀之际反而更加巧妙轻灵,连一丝一毫多余的力量都不会浪费——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浪费哪怕是一丝力量的余地了。

长孙武化作火光来到他身边之时,正好几个长着老鼠一般的身体,却又有两只螃蟹一般大螯的天魔绕过刀光的阻拦,冲到了吴解的面前。

吴解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倒转刀势,抢在他们进攻之前将其斩杀,却见火光一闪,这些天魔全都被烧成了赤红的火炬,火炬摇曳了几下,便迸散为无数火星,流入了天火大阵之中,成为了大阵力量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长孙武也从吴解那里接过了天火大阵的部分控zhì

权,让他不必再将精神用在整个大阵的维持上,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吴解感觉到压力骤减,睁眼一看,只见长孙武正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

“你做得很好!”红发的大汉的眼神中满是赞赏,更毫不吝惜赞誉之词,“比我预料之中更加出色!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我原本以为,没有我的帮zhù

,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勉强撑起阵法就是极限了。想不到你却能够让阵法顺利地运作起来,给正在战斗的大家提供有力的帮zhù

……不仅如此,你竟然还能腾出精神去战斗,真是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叹道,“看到你的样子,就让我想起当年的太虚师叔——果然不愧是曾经站在整个九州顶点的人物啊,就算你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就算你的修为还远不及当年,但这份强dà

已经可以看得出来了!”

“其实我也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吴解笑了,“师叔祖你能及时出关,真是太好了!”

“哈哈,其实我刚才还跟魔门武宗宗主伯符打了一架。”长孙武有点尴尬地笑着说,“要不是掌门真人提醒,我都忘了这边的事情了……”

吴解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个武宗宗主本事如何?”

“厉害!比我强多了!要不是落日派蓝月大祭司相救,我早就被他给杀了。”

“落日派?他们居然会帮我们?”

“九州旱得最惨的就是大草原,他们已经没退路了——与其说他是在帮我们,不如说他是在为了草原子民们拼命。”

吴解了然地点了点头,分出心神制作了一块介shào

整个天火大阵的玉简递给长孙武:“既然师叔祖你来了,那么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有你这位还丹祖师主持大阵,我也总算可以轻松了。”

“想得倒美!我法力虽高,在火部正法的精微之处却不如你。所以你还是要负责一部分阵法——就像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我负责阵法的基础、维持、法力供给等等,你来负责阵法的输出,向正在激战的还丹高手们提供支援。”长孙武笑道,“其实事情并不像你预计得那么严重,我们这边高手数量比魔门多不少,所以真zhèng

需yào

你全力支持的情况并不多。”

“那就好!”吴解这才松了口气——他实在是被刚才那种要把最后一分潜力都压榨出来的情况给弄怕了。

“你放心吧,现在有我在,绝对不会像刚才那么吃力了。”长孙武拍着胸口,大包大揽地说,“而且……我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教你一些使用火部正法的心得。”

“咦?你不是给过我玉简了吗?”

“那是我凝元境界时候的感悟,现在我已经还丹境界了,又有了新的感悟一我发xiàn

我之前对于火部正法的理解是错误的,至少并不完全正确!如果你按照我之前说的那些去做,虽然不敢说不能成功,至少肯定会多走很多的路。”长孙武扬了扬厚重的赤红眉毛,傲然道,“自从你当年转世之后,这几千年来虽然也有很多人修liàn

火部正法,但真zhèng

能够修liàn

有成的就只有我了!”

“好了,是男子汉就不要婆婆妈妈地,跟我来!”

话音未落,长孙武周身腾起烈焰,带着吴解一起冲出了圆神星位,迎着犹如潮水一般冲过来的天魔大军冲去。

“这样太冒险了吧!”吴解虽然一贯胆大,却怎么也没胆大到敢迎着无数天魔冲锋的地步,眼看着数以万计的天魔越来越近,不由得觉得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冒险?对于凡人来说,的确是很冒险。”长孙武满不在乎地笑着,身上的火焰却越烧越猛烈,“但对你我来说,有什么冒险可言!”

说着,他带着吴解一起,化作巨大的火球,迎面撞进了天魔大军之中。

这团火球的热力惊人,沿途所过,无论哪一种天魔,只要被擦到一点边,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顷刻间烧尽了全部的生命力,反过来成为天火大阵的一部分。

浩浩荡荡的天魔大军之中,硬是被长孙武迎面烧出了一大块空档!

“吴解,你知dào

火部正法的来历吗?”二人在虚空中站定,眼见无数的天魔四面八方包围上来,长孙武冷笑一声,双手一拍,凭空变化出一条至少上百丈的大棒,随手一棒抽去,便是几十几百个天魔被烧成了灰。

吴解不假思索地回答:“火部正法是天界斗神的功法,昔年辉夜祖师飞升之后击杀斗神,获得这部功法,赐予人间弟子。”

“没错,它是天界斗神的功法……那么,你知dào

什么是斗神吗?”

吴解回答:“斗神是天界的护法神,他们穿梭于各个大小世界,到处降妖除魔。”

“对!斗神是守护天界的战士。他们所有的任务,总的来说就是这四个字,降妖除魔!”长孙武眼中腾起火焰,那支大棒猛地迸散,化作无数的火鸟,四面八方飞出去,将所有靠近的天魔全部点燃,同时又随手变化出一把长刀,抡圆了挥动,不知dào

把多少天魔砍成了碎片。

“你看,现在我们面前是什么?就是天魔!”他哈哈大笑,带着吴解朝着天魔大军的深处冲去,一边前进,一边不断斩杀,所过之处熊熊烈焰不断燃烧,硬是将天魔大军扰乱得不成样子。

吴解一边听,一边看,一边想,心中若有所悟。

“你前世的时候,要说本事,那真是通天彻地!什么武宗伯符啊,什么心魔宗主啊,在你面前都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角色。但为什么你到最后都没有能够飞升,不得不转世呢?”

“火灵之身无法飞升。”吴解按照当年太虚祖师笔记里面的说法回答。

“怎么可能!就连真zhèng

的火灵都有修成大道白日飞升的,为什么火灵之身就不能飞升呢?”长孙武嗤之以鼻,“就算是你,面对怎么也无法飞升的情况,也是会失去冷静的。最终将结果归诸于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真是可悲啊!”

“那么,是因为东海一战作孽太深,天劫太重吗?”

“天劫再怎么重,也可以去闯一闯嘛。”长孙武摇头,“你当年真zhèng

是那种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狂人,根本不会惧怕天劫。”

“那我实在想不出原因了。”

长孙武哈哈大笑:“我之前也一直想不出原因,直到刚才成就还丹,才恍然大悟!”

“你想,火部正法是天界斗神的功法,这么多年来,修成飞升的几位祖师,但凡可以考证去向的,都成为了斗神一一可见这门功法就是用来培养斗神的!”

吴解点头,但却不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用来培养斗神的功法,自然就应该按照斗神的道路去修liàn

!”长孙武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被他杀得乱七八糟的天魔大军之中回荡,“斗神应该干什么?就应该斩妖除魔,就应该不断去消灭那些邪恶凶残的魔怪!你自从东海一战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青羊山静修,这已经偏离了斗神的道路!”

“可我们还不是斗神。”

“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既然我们修liàn

了火部正法,我们就是预备的斗神。我相信天界的斗神们也不是生下来就是斗神,他们肯定也是从预备斗神开始慢慢成长的——他们肯定先修liàn

火部正法,修liàn

有成之后,就跟随正式的斗神一起去斩杀邪魔,一边战斗,一边成长,最终成为真zhèng

的斗神!”

他的推断很有道理,吴解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什么是斗神?不断战斗才是斗神!不断斩杀邪魔守护苍生,才是斗神!”长孙武说着,整个人又熊熊燃烧起来,他的背后展开巨大的火翼,双手举起火焰的长刀,将长刀伸展到百丈、千丈……只见一条长得几乎看不清的巨刃从他手上伸出去,朝着看不到边际的天魔大军斩去。一刀落下,无穷烈焰腾起。“我们是斗神,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战士,是苍生的守护者,是一切邪魔的死敌!”长孙武咆哮着,疯狂地挥动巨刃,将无数的天魔斩杀,“只有遵循着这条道路前进,才能成为真zhèng

的斗神!才能凭借火部正法突pò

世界的尽头,得到飞升天阙的资格!”

说着,他松开双手,将巨刀化为一个个爆zhà

的火球,炸得无数天魔东倒西歪溃不成军,手上却又凝练出了两把长刀,还扔了一把给吴解。

“现在,我们的面前就是邪魔,数不清的邪魔。那我们还等什么?杀光它们!”

他呼啸一声,带着吴解一起,抢在几个赶来支援这边战斗的还丹祖师们之前,向天魔大军的中央——灰白色的彗星——冲去。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三章 熊熊烈焰,惊天一战

九霄之上的虚空中,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正在展开。

战场以星光璀璨的周天大阵为分界,大阵的一边,是无穷的雷光和奔流的法力,数十位还丹祖师的战斗,甚至连虚空本身都为之震动,一阵阵无形的震波,让数百里外的彗星变得像风雨之中的小船一般上下颠簸。

大阵的另一边,则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魔大军,正在朝着密密麻麻法术洪流形成的防御阵地冲锋。这边的战斗层次比那边低,但惨烈程度却犹有过之,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有无数的生命消逝。

虽然其中九成九以上都是域外天魔,但修士们的损失却也不容低估。

世界上代价最高效率也最高的战术就是人海战术,面对域外天魔们不计代价的猛攻,就连周天大阵都不是很顶得住。光的防线不时被突pò

一两处,而每一处的突pò

,哪怕只有一个瞬间,都会有许多天魔抓住机会冲进周天大阵。

这些天魔们的力量未必很强,加上周天大阵里面还有不少机动防御力量,所以它们绝大多数都会在冲进来之后连一点战果都无法取得就被杀死。但是百密终有一疏,偶尔也会出现那些赶来防御的修士们无法及时抵达的情况。一旦遇到这种情况,那些实力较弱的修士们往往就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常常就因此丧生。

周天大阵的设计十分奇特,它不仅需yào

还丹祖师镇压阵眼,需yào

凝元长老主持阵势走向,还需yào

很多炼罡修士来进驻一个个星位,才能将整个大阵的威力充分发挥。在大阵之中,炼罡修士的数量是最多的,而他们遭受的损失,也是最惨重的。

各派尊长们早已考lǜ

到这种情况,额外准bèi

了不少替补,所以直到现在,整个大阵还没有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但是……当生命变成数字的时候,战事惨烈的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或许那些从九州大地上赶来九霄之外,为了人间而牺牲的修士们并不后悔,但看着周天大阵不断闪烁,不时有某个星位黯淡下去,然后又重新亮起来,正在大阵枢纽位置主持运作的老榕公便不由得有些黯然。

“想不到这一战竟然惨烈至此!”他向守在身边的老朋友松柏生说道,“无论是还丹道友还是炼罡晚辈……这一战之后,纵然能够重创魔门,九州正道的力量也必定会衰弱到极点啊!”

“正道衰落,便是旁门左道崛起之时。”松柏生淡淡地说,“总要过个几百年,正道的后辈弟子们成长起来了,而旁门左道的弟子们却纷纷止步于一个个关隘之前无法进步,强弱之势才会再次逆转……这是必然的事情,不用叹息。”

“是啊……在你我漫长的生命中,这样的事情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但我依然不喜欢那样的情况——正道或许有种种不好,可他们毕竟给九州大地带来了繁荣和稳定,他们毕竟是在全力以赴维护大地苍生的啊!”

“正道得到了统领各派的权利,自然就应该在关键时刻顶上去。”松柏生没有半分感伤之意,“智者多虑,能者多劳,他们所做的本来就不是长生护命之道。”

“只是……总觉得很可惜啊!”

“那也未必。”松柏生指了指突然出现混乱的天魔大军,“正道中人肯定也看出问题来了,你看,他们已经派出还丹祖师冲击敌阵。只要扰乱了天魔们的军阵,周天大阵面临的压力就会弱很多,牺牲也会减少。”

“可是……那几位冲进去的道友,只怕是回不来了!”

“求仁得仁,无怨无悔。”松柏生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并无讥诮之意,反而有几分尊敬,“你我始终做不到这种事情啊!”

“是啊……我们终究不是那样的人。”老榕公轻轻抚摸着翠绿的胡须,目光注视着天魔大军之中一处处混乱——在那里,正有来自正道的还丹祖师们在竭力作战,不惜自己的性命,努力减少周天大阵受到的压力。

其中打得最激烈的一处,只见无穷火光熊熊燃烧,将方圆数十里几乎烧得一片通红。

“哈!”吴解大吼一声,双手两道火光左右飞出,化作两个比自己身体更大的拳头,将两个隐匿在虚空之中,企图绕过火焰冲上来偷袭的灰色人影打飞,拳头上包裹的炼魔神火一瞬间就点燃了它们的身体,将这两个善于隐匿的域外天魔化成了两团火炬,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

“好!”正挥舞着一条百丈长鞭,疯狂地绞杀前方天魔的长孙武赞了一声,“干得漂亮!”

为了节约法力,更为了方便移动,二人并未展开不动火界,甚至没有化为真火法身。他们的战斗方法,是尽可能地点燃更多的域外天魔,一方面尽量打击敌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汲取火力,为正在苦战的还丹祖师们提供支援。

想要给还丹祖师提供支援,需yào

消耗大量的法力,此刻大战正酣,不能按照原计划从天火大阵本身汲取力量,只好寻找新的法力来源。

源源不绝的域外天魔,就是最好的法力来源!

只要把这些家伙统统点燃,就能汲取到海量的火力。长孙武的功法能够精粹各种力量,把各种火力高效地转化成法力,然后注入天火大阵,再由吴解操纵,提供给激战之中的各位还丹祖师。

这么一来,他们就必须要尽可能多地消灭域外天魔,尽可能多地点燃它们,获得更多更多的火力。

所以在各路冲击域外天魔军阵的高手之中,他们是移动最频繁的,一旦某个地方功力较低的域外天魔被烧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立kè

转移阵地,去寻找新的燃料。

按照长孙武的性格,原本是要跟那些域外天魔之中较为强dà

的家伙好好干上一仗的。但他纵然战意沸腾如狂,也还没有烧坏脑子,知dào

孰轻孰重。所以便一次次在强dà

的域外天魔冲过来合围之前,带着吴解驾火遁转移,只留下满地火星,让那些迟一步才赶到的强dà

天魔们气得嗷嗷叫。

一来二去,他倒也在这种游击战中找到了乐趣,还时不时做出各种挑衅的行为,激得那些强dà

天魔火冒三丈。

它们有心四面合围,但还丹高手的直觉何等敏锐!还没等它们展开布置,长孙武就会觉察到不对劲,立kè

毫不犹豫地带着吴解逃跑。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没准他会大吼着跟这些域外天魔之中的强者战上一回,用拳头告sù

他们“绵羊再多也打不过狮子……”的道理。但身边有吴解存zài

,他就不敢冒险了——如果吴解出了意wài

,天晓得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转世!而且一旦吴解死了,天火大阵的运作就会出问题——他的根本功法可不是火部正法,没办法像吴解这样,把海量法力操纵得如此细致,对于还丹高手那边的战斗,可以提供的助力会远远不及。

二人就这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会儿工夫,已经从域外天魔的军阵这边冲到了那边,几乎横贯整个军阵。

死在他们手下的域外天魔,早已无法用“成千上万”来计算了——虽然长孙武和吴解都没有计算杀了多少敌人的习惯,但战斗之中,他们也会下意识地估算一下战果,而战果的数量……

“如果此战之后计算战绩,我们恐怕能排在前几名吧。”吴解又一次施展法术,几只火焰小鸟尖叫着飞出去,将一个顶着烈焰飞进来,形状犹如巨型蚂蚁的域外天魔啄得狼狈不堪。

长孙武挥动火焰化成的长刀当头劈下,凭借深厚法力化成的锋利刀刃,将那个不怕火的天魔直接劈成了两半:“只要能够救苍生于危难,战绩什么的倒并不要紧。”

“说得也是。”吴解点了点头,手上火焰化成长矛,冲着一处虚空掷去。

长矛眼看就要刺中那片虚空,虚空之中却突然伸出一只骨质的利爪,将它挡了下来。

那是一个全身覆盖着骨甲的天魔,模样狰狞丑陋,行动间却一点气息都没有散发出来。它原本是想要来偷袭长孙武和吴解的,却不料吴解这边有个魔道大宗师在背后指点,一眼就看穿了它的隐匿之术,简简单单地一支长矛,便逼得它不得不显出身影。

于是下个瞬间,它便被长孙武扔出一枚烈焰大锤,整个砸成了碎片。

“吴解你的眼力很厉害啊!该不会但凡火焰覆盖到的地方,你都能将感觉延伸出去吧?”长孙武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记得当年你可是还丹四转之后才能做到这种事的,现在才炼罡境界……虽然说人总是要不断进步的,可你进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吴解揉了揉鼻子,没有回答。

这话题不好回答,还是装傻算了。

击溃了这边的天魔军阵,长孙武正要带着吴解再次火遁转移,却神色一变,停了下来,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虚空。

那片虚空,突然变成了暗黄色!

“你自己小心!”长孙武向吴解叮嘱一声,双手化出两把火焰长刀,深深地吸了口气,严阵以待。

然后,无数的触手从虚空之中涌出!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四章 奇形怪状

长孙武虽然不认识那些触手的来历,但光凭着还丹高手的直觉,就能感觉到从那黄色的虚空之中传来的可怕压力。这份压力和他以往见过的天魔截然不同,更加深沉也更加浑浊,还带着一种无法以言语来形容的混沌感,黏黏糊糊又冷又湿,让人从骨子里面感觉到厌恶和不安。

他活了几千年,历经无数的战斗,尤其是在幽冥期间,不知dào

跟多少妖鬼邪修生死相搏,见过的敌人需yào

用万来计算,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伙——或者说,他根本想都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那种黏黏糊糊、又冷又湿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来路啊!

事有反常必为妖,所以长孙武眼看无数触手涌来,立kè

双刀一挥,化作无数的火弹,密密麻麻犹如赤红的浪潮,迎着那些触手飞去。

他并不知dào

那些触手究竟有什么能力,但他很明智地选择和它们拉开距离,不要近身搏杀。

这些火弹乃是他参考佛门炼魔大法修成的真火,在破灭邪魔方面很有优势。刚才的战斗中,但凡是被他的真火扫过,各种天魔都会瞬间点燃,简直是当者披靡。但这一次,无往而不利的真火却遇到了对手,那些看起来似乎很普通的触手出人意料地很耐打,真火轰上去只能烧得一片焦黑,总要接连几颗火弹,才能将一根触手烧断。

不仅如此,被烧断的触手也没有被直接点燃或者失去活力,它们在虚空中蠕动着,迅速和周围的触手融合,化为奇异的怪物——那是一团蠕动的黑色软泥,在中央生长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张大得超乎想象的嘴巴,如果完全张开的话,大概可能比它的身体更加庞大。

某些怪物的身上还连着一条黑色的触手,触手的尽头是一团生着一只翅膀的黑色软泥,两只一点都不对称的黄色眼珠在软泥上到处转来转去,似乎很好奇的样子。但当长孙武和那眼珠对视的时候,却不由得从心底升起寒意。

“这究竟是什么?”他皱着眉头,正要继xù

进攻,却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猛地增强,连周身笼罩的火焰都发生了变化,从自己惯用的破邪真火,化成了更高级的炼魔神火。

“我不需yào

支援。”他皱了皱眉,没有回头,对吴解说道,“这种东西,我还应付得来。”

“那东西非同小可!”吴解大声叫道,“它是域外天魔专门召唤出来的!花了很多的时间,就召唤出了一个!”

长孙武一愣,不再拒绝吴解的帮zhù

,一口气发出大量的炼魔神火,在那些怪物面前布成了一道防线,暂时阻止了它们的靠近,然后飞回吴解身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解尽可能地将事情简单介shào

了一下,着重强调了当时那黄色的身影只用一只手推动涟漪之门,就使得整个空间都为之倾斜的异象。

长孙武越听脸色越沉重,看向那些怪物的眼神也越发警惕。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天魔,不料竟然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他自言自语,身上的火焰却渐渐炽热起来,“可是……很有趣啊!”

“有趣?”吴解一愣,不明白他什么会这么说。

“就是这样的对手,才配得上作为我们斗神的敌人啊!”长孙武身上的火焰已经由红转青,甚至连吴解都感觉到了一丝灼热,“天界的斗神们,应该就是在不断和这样的东西战斗吧!”

“之前那些家伙,只能算是预备斗神训liàn

用的开胃菜,只有砍翻了这家伙,才能证明我是个合格的斗神!”

“你那么执着于斗神的身份干嘛?”

“不为什么,我喜欢。”长孙武哈哈大笑,双手一展,两团烈焰化作巨大的双臂,背后展开火焰的翅膀,朝着那些怪物冲去。

吴解叹了口气,实在无法理解长孙武的思路。

“莫非还丹高人的思考方式都是这么奇怪吗?”他忍不住向天书世界里面的同伴抱怨,“可你们不是这样啊!”

“刚刚成就还丹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出现这种过度亢奋的状态。”杜馨说,“因为在纷乱的思绪之中找到了本心,所以本心会被无限扩大,使得整个人出现一种病态的狂热。过一段时间思绪沉淀下来就好了——本心狂热,是还丹一转;思绪沉淀,就是还丹二转了。”

“听起来似乎有点顺理成章的感觉?”

“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每一个还丹修士都能达到还丹二转的。”

吴解微微点头,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火部正法全力催动,一边尽可能多烧一些天魔,为天火大阵补充力量,另一边则给长孙武提供支援。

百闻不如一见,他刚才可是亲眼见到了那黄色人影的厉害。这触手自然是来自于黄色人影召唤出的巨大章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现在还藏在虚空中,只将触手伸出来战斗,但毫无疑问,这家伙必定是极为可怕的敌人,怎么谨慎小心、怎么全力以赴,都不算过分!

所以他略一思考,就催动了火部正法,放出不动火界,化身真火法身。

虽然有长孙武在前面,按说敌人应该无法靠近,但心中的警兆却让他十分不安。不动火界加上真火法身,几乎可以让他化身为不死之身,也能把他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甚至足够对付不少凝元境界的敌人——这样的战斗力,就算不能帮得上忙,至少应该不会拖后腿吧。

这个时候,长孙武已经跟无数的触手,还有那些断掉的触手化成的怪物们激战起来。他的战斗方式非常简单而有效,就是一边高速飞行保持距离,一边不断发出炼魔神火去灼烧敌人。

这样简单的战斗方式,却偏偏克制着敌人。触手跟不上他的速度,那些怪物们则抵挡不住他的火焰。于是触手被不断烧断,化成怪物,然后又被进一步地烧成灰“哼。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吴解心中依然充满了不安,他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他的目光在周围看来看去,鲜红色的火界之中一片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敌人。

“不对!”杜若突然惊呼,“那些天魔中高手怎么不冲过来?”

吴解顿时恍然大悟——按照他们刚才的战况,只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稍稍长一些,就会有很多实力不凡的天魔四面八方赶来,想要围杀他们。可这次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但周围出现的却只是寻常天魔,甚至还没能够靠近就被炼魔神火烧成了灰,那些比较强dà

的天魔,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这种情况显然是有问题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炮灰压根没有智力,只会低着头冲啊冲啊;但小喽哕好歹还是知dào

厉害的,那大章鱼显然是个出手没轻没重,压根没有战友观念的疯子,他们怎么可能冲过来送死!”茉莉撇了撇嘴,“如果哪个长孙武真的能够打死这大章鱼,那些在周围等了很久的天魔一下子就会涌过来!”

“他打得过那个大章鱼吗?”吴解问。

“应该打不过吧……”茉莉的语气并不确定,“你们这个时代的修士跟我们那个时代区别很大,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修心的境界也好,实jì

表现出的战斗力也好,都远远超出了我们那时候同等修为应有的水平——就说这个长孙武吧,要在我们那个时代,寻常金丹高手根本不够他打的,上去两三个基本白送。”

“那是因为功法被克制吧?”

“不,就是实力的差距。其实就算师傅你吧,要在我们那个时代,对上那些较弱的金丹修士,也是可以打不过但逃得掉的。”

“你们那个时代的金丹修士,真弱。”杜馨用很平缓的语调说。

“我们那时候有不死阳神,有洞虚真君,有不朽天君,有造化神君,你这种金丹修士,就算能够秒杀一般的金丹,又有什么用?”茉莉不屑地说,“我也不举别的例子,你来跟我较量看看!我只用千分之一的力量就能把你给碾碎了!”

“你修liàn

了几亿年。”杜馨依然很平静地说,“我,不到五百年。”

“活得久就是本事!”茉莉很骄傲地昂起头,可惜她的个头比杜馨矮了不少,就算昂起头来,也只显得可爱,一点都不见威严。

“活得久的确是本事。”杜馨点了点头,“你们那个时代没有道祖,神君以上就没有路了。”

茉莉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们那时候有荒神和墟祖的!”

“怎么达到那个境界?”

“你问这问那干什么!区区一棵金丹级别的小菜!你还是先修成阴神再说!”茉莉很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咧开嘴巴,试图露出獠牙来吓唬人。

然而杜馨早已熟悉了她的这种手段,迅速跑到了吴解在天书世界的分身背后。茉莉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冲着吴解龇牙,只得翻着白眼,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

吴解哑然失笑,劝了两句,这才让她消了火气。

而在这段时间里面,长孙武已经靠着那种简单有效的战斗方式,将那些一开始看起来似乎无穷无尽的触手减少到了十几条。按照目前的战况,大概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就可以将这些触手全部消灭。

但是,无论长孙武还是吴解,都感觉不到半点轻松。

他们很清楚,这些触手只是一个前奏,真zhèng

强dà

的敌人,还没有出场呢!

果然,当最后一条触手也被打断然后烧成灰之后,虚空开始剧烈地震荡,一个奇异的吼声在虚空中回响,黄色的光芒映得周围一大片虚空都变得明亮起来。

即使是那些没有智力的低级天魔,都开始疯狂地逃跑,不敢停留在附近。于是天魔的军阵之中,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

空白的一半,是鲜红的不动火界;空白的另一半,是昏暗的黄色光芒。

黄色的光芒流动起来,其中出现了犹如血管似的脉络,脉络之中,好像有心脏一样的东西在缓缓跳动。

长孙武已经退到吴解的身边,两个人全心戒备,如临大敌。

但预料中的敌人并未出现,反而是那些脉络越来越清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有力。

然后,某一个瞬间,吴解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糟糕!”他失声大叫,“我们在那家伙的肚子里面!”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五章 鬼蜮

被吴解这么一提醒,长孙武也反应了过来——周围这些黄色光芒汇集成的脉络,分明就是怪物体内的血管,而心脏跳动的声音之所以越来越强烈,也是因为那怪物正在逐渐成型。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竟然已经被这不知名的怪物包裹在了身体里面,成了它的腹中之食!

“想吃我?做梦!”他大笑一声,双手虚拢,炽热的烈焰流动起来,形成火焰的龙卷,从他的身上旋转腾起,一下子就升起了数百丈。

但这些火焰根本没有能够接触到任何敌人,那怪物的体型之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碰不到头顶……那么打肚子也是一样!”

长孙武大喝一声,操纵火龙卷改变方向,朝着距离最近的黄色脉络轰去。

狂风和烈焰的组合,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这一击如果放在人间,足以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直接化为废墟——而且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废墟。

这次他的攻击终于没有落空,火龙卷重重地轰在了黄色的脉络上,打中了可能是怪物内脏的地方。

阴沉的黄色光芒在火龙卷袭来的时候亮起,一霎那间,红色和黄色激烈地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更带起强烈的冲击波,化作连一座山都能吹塌的暴风,反而朝着吴解和长孙武吹来。

此刻他们已经被关在了密闭的空间里面,虽然这个空间很大,但终究是封闭的。在封闭的的空间之中,暴风的威力被大大加强。虽然长孙武及时用火焰布防,挡住了袭来的暴风,但只要看看那些犹如墙壁的火焰上深深的撕裂痕迹,听着接连不断的碰撞和轰鸣,就知dào

暴风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可无论吴解还是长孙武,都根本没有理睬这些暴风,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刚才被火龙卷击中的地方。

火光散去,那里的脉络并无伤痕,但黄色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

“比想象中的更结实啊!”长孙武摸了摸下巴,有些苦恼的样子,“我八成功力的一击,居然只是让它的光芒黯淡下去,可真是出乎预料呢!”

“但终究还是有效果的。”吴解说,“有效果就好。”

长孙武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有效果就好!大不了多打它几次!”

说着,他的身体周围,烈焰不断翻滚,凝聚成一支又一支赤红的火焰长矛。

“来试试这一招吧!”

无数的火焰长矛被连珠一般掷出,所有的长矛瞄准的都是同一个位置——就是刚才被火龙卷击中的地方。

从吴解这边看去,就像是从长孙武身边开始,一道鲜红的桥梁延伸出去,直接搭到了那处脉络的位置。

他知dào

,这是因为长孙武的攻击速度太快,一瞬间掷出的火焰长矛太多,几乎就是前一个紧跟着后一个所以才形成了如此奇异的景象。

为什么要这样攻击,他也很清楚——面对防御力强dà

的敌人,“点”的攻击往往比“面”的攻击更加有效。

长孙武掷出的火焰长矛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射到了那段黄色的脉络上面。黄色的光芒再一次腾起,试图将它们挡下来。

但这一次,它却没有能够像上次那样奏效。一口气抵挡了数十支火焰长矛之后,这种光芒便黯淡到了极点,最终犹如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一样,被一支和其它同类毫无区别的火焰长矛击穿。

当沉闷的破裂声传来的时候,至少十几支火焰长矛已经接连射中了血管般的脉络。它们有的被弹开,有的被震碎,有的被滑开,可积累了足够的数量之后,终究还是有一些取得了战果。

吴解清楚地看到,至少有两支火焰的长矛深深刺入了黄色的脉络之中,而且——在其中爆zhà

!

包裹住他们的这片空间猛烈地震动起来,显然那巨大的怪物已经感觉到了痛处。

这种震动非但没有吓到长孙武,反而让他深受鼓舞,掷出的火焰长矛速度更快,威力更大,爆zhà

更加强烈!

“以为把我们吞下去就赢了?蠢东西,这是你最大的失误啊!”他一边攻击,一边还在哈哈大笑,充满了狂热的感觉,“如果你始终躲在后面的话,我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把你揪出来呢!结果你居然自己跳出来找死……果然就算块头再大,域外天魔终究还是没脑子的!”

域外天魔没脑子吗?吴解可不这么觉得。

他亲眼看过那黄色人影的威势,也亲身经lì

了天魔大军整齐有序的战阵,这样的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傻瓜。

不过他也没有劝说长孙武谨慎小心——现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谨慎小心,还不如尽情燃烧斗志,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

他认识长孙武也几十年了,深知这位师叔祖绝对不属于那种智慧高远算无遗策的人物,就算再怎么谨慎,也免不了百密一疏,反而是全力战斗,倒能够逼得敌人没有施展阴谋诡计的空隙。

智力不够的话,就用力量来补足;技艺补足的话,就靠速度来抢先。

力量够大就能无坚不摧,速度够快就能无所不破,这是武道的基本常识。

在遥远的战场边缘,尹霜和一些侥幸活下来的魔门炼罡弟子们深深地注视着以璀璨星光为分野的惨烈死斗,眼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担忧。

就算傻瓜也能看出魔门现在的形势有多么不利,如果还丹祖师们再战败的话,只怕今天就是魔门的末日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身为魔门的精英晚辈,也是魔门日后复兴的种子。正道长老们只要能够击败魔门高手,必定会不顾身份对他们展开追杀,务必要斩草除根,避免魔门死灰复燃。

这种情况在修仙者的世界里面是经常发生的,一个门派,尤其是那些传承很久的大宗门,总是有设法保存传承,以待将来复兴的办法。青羊观当年就曾经被魔门的神焰宗绝代高手“千炎”苏德岚率领大军攻破山门,但却靠着隐藏在秘密传承之地的少数弟子延续了元气,最终在第十四代祖师王书手上得以复兴。

魔门也是如此,别看他们这次似乎损失惨重,但只要不是真的被断了传承,蛰伏一段时间之后,便能够死灰复燃,重新发展起来。

这就像是荒野上的杂草,光是烧掉地面上的草皮,并不能真zhèng

消灭它们,因为总有一些草根深埋地下。只要得到足够的时间,吸收了水分和营养,它们总是能够再次发芽,用不了几年,就又是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一个法宗(咒魔宗)弟子提议道,“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们现在赶回天外天,去请那些正在闭关的老祖们出世!”

“好主意!”立kè

就有人赞道,“那些老祖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要他们出手,眼前这点敌人根本不在话下!”

魔门中人做事一向果duàn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做好了撤tuì

的准bèi

,包括尹霜在内,几乎所有的炼罡弟子都准bèi

就此离开。

但尹霜没能走得了,她正要动身,就看见身边黑影一闪,正在和渡厄大师交锋的心宗宗主现出了身影。

尹霜一愣,朝着战场看去,却见那边赫然还有一个心宗宗主,正催动晦暗的光芒,化作一个个有形无形、奇形怪状的魔物,和发出无穷佛光的渡厄大师打得不相上下。

“身外化身?这不是传说中渡过天劫之后才能修成的神通吗?”她心中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却不敢有所表露,反而运起天问剑诀,慑服一切杂念,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你不要走。”渡厄大师显然给了心宗宗主极大的压力,使得他连说话都不是很利索,既慢且钝,就像是一把很久没磨的菜刀,却偏偏依然充满着穿透力。听着他的话音,好像是被这把钝刀慢慢地割到心里,难受得让人想要吐血。

尹霜心中一紧,眼角的余光看向战场,却见彬林已经被白帝阁长老,善于以秘法临时制造神剑,号称“剑匠”更身怀白帝阁十大神剑之中三把,战斗力仅次于阁主颜开的白清炎拦住,无法脱身。

而另一边,天眼老人虽然只是在和一个散修的还丹高手对峙,没有动手开打,但也不像是会来救她的样子。

她不由得暗暗叹息——归根究底,还是只能靠自己!

过了一会儿,心宗宗主找到了机会,让另一位魔门高手帮自己分担了少许压力,说话的声音也顺溜了起来:“你去击破周天大阵。”

“弟子必定尽lì

而为!”尹霜模棱两可地回答。

“打不破没关系。”心宗宗主的回答却大出她的意wài

,而他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尹霜惊讶得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最重yào

的任务,是去对付那个黄色的大章鱼——就权当它是章鱼吧。”心宗宗主说,“哪怕赔上你的性命,也要干掉它!”

“为什么?”尹霜忍不住问。

“那是不该存zài

于下界的东西,时间久了的话,天界四部斗神只怕会赶来。”心宗宗主很难得地向她解释了一下,“这里败了,我们未必完蛋;但如果雷火瘟斗四部斗神之中的强者降临,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去吧!这是关系到整个神门存亡的大事!”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六章 不约而同

心魔宗宗主神通广大,身家更是丰厚到了极点。他交代了任务之后,便给了尹霜一件名为“天霜翼”的法宝。没错,是法宝!这件法宝形如冰雪雕刻的蝉翼,极薄极轻,拿在手上几乎好像不存zài

一般。但当尹霜将法力注入其中的时候,顿时便发xiàn

它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脆弱——实jì

上,这件法宝坚固得超乎想象,里面更有一股猛烈的气息在流动,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面、不断咆哮的猛兽,随时都想要冲出来和敌人厮杀。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心神接触了一下那股气息,顿时在心中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魔门的狗崽子!天霜大爷我绝对不会跟你们善罢甘休的!有种你们现在就灭了我!否则我迟早会找到机会报仇的!”

这咆哮声中充满了癫狂之意,更有一股深沉阴郁的悲愤,犹如鲜血一般四溢,让尹霜一瞬间甚至产生了无法呼吸的错觉。

她立kè

就明白,这件法宝必定是心宗宗主抢来的,只怕还用了一些阴险卑鄙的手段,以至于法宝元灵深深记仇,誓死也要报复。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尹霜倒是不介yì

跟这法宝元灵好好交流交流,设法说服对方不给自己捣乱。但现在情况紧急,更有心宗宗主在旁边看着,实在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她只能按照心宗宗主的指点,以本身法力在法宝外层一个显然属于后来附加的法阵上面留下烙印,用这样的手段强行控zhì



这种方法当然不可能发挥天霜翼的真zhèng

威力,但对于一个炼罡境界的修士来说,原本就没必要发挥法宝的全部威力,能够借用几分就很足够了。

尹霜聪颖过人,只试着用真气操纵了两回,就基本掌握了天霜翼的用法。然后她便在心宗宗主的催促下,催动天霜翼,在自己背后化成一对透明的蝉翼,只是扇了一下,便瞬间飞出了数百里。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从还丹祖师们的战场中穿过,而是特地绕了个大圈子,从侧面靠近星光灿烂的周天大阵。

即使这样,她也冒着极大的危险——还丹祖师们的神通深不可测,而她却只有一件不听话的法宝,如果哪个正道的还丹祖师发xiàn

了她,随手一击就能把她给打成碎片!

但幸运的是,并没有谁发xiàn

她,或者即使发xiàn

了她,也没有真的顺手一击把她给灭了。

尹霜暗暗松了口气,用法术尽量隐去身形,站在距离周天大阵不算远的地方,仔细观察着这个阵法。

她却不知dào

,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枕石真人看在眼里。

刚才枕石真人和蓝月大祭司联手,试图击杀武宗宗主伯符。可惜那只凶鸟实在神通广大,二人竭力都没能干掉他,反而打得两败俱伤。蓝月大祭司不顾伤势,硬撑着继xù

追杀伯符,而已经精疲力竭的枕石真人则稍稍后退,暂且休息一下,希望能够尽快恢复伤势,再次投入战斗。

还丹修士之间的战斗大抵如此,就算再怎么竭尽全力,想要真的分出生死终究还是很难的。除非是有心算无心,又或者实力差距真的太大,否则战斗最后多半只能发展成追逐。

说来也巧,枕石真人体息的位置正好距离尹霜不远。他看着这个魔门弟子悄悄地靠近,在周天大阵之外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非但没有紧张担心,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区区一个炼罡修士,再怎么窥觑,再怎么偷袭,也不可能对周天大阵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除非……若是吴解出手,以那招从上古秘典《天问三篇》之中领悟出的神妙剑术全力一击,倒是还可能让大阵震动一下。

但是,也就震动一下罢了。再怎么精妙的剑术,也不可能跨越天堑一般的距离——周天大阵的强度远胜人间各大门派的护山大阵,而就算是当年的弃剑徒,也没有在炼罡境界的时候就能砍碎各派护山大阵啊!

枕石真人笑呵呵看着那个魔门晚辈作无用功,权当是养伤时候的一点消遣。但片刻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他只觉得有谁抡起大锤子,在自己脑门上迎面砸了一下,砸得自己头晕眼花,似乎产生了幻觉。

这个魔门的女弟子,怎么好像也在用天问剑诀?!

枕石真人曾经让吴解向自己演示过天问剑诀,对此印象深刻。尹霜为了击破周天大阵,出手之前先行蓄势,而她蓄势的动作,便和当初吴解出剑之前一模一样!

更重yào

的是,这一剑还含而未发,就流露出了一种奇异的气息,仿佛能够将世间万物全都破坏,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一般。枕石真人只是远远地感受着这份气息,就觉得心神震动,几乎要生出惧怕之意来。

除了天问剑诀,世上再没有这样的剑法,再没有这样的绝技!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联想起吴解的来历,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升起荒谬的感觉来。

“怎么会这样!这该怎么办?”

一时间,这位青羊观的掌舵人不由得心乱如麻,不知dào

该怎么做才好。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圆神星位的方向,想看看吴解有没有对天问剑诀产生感应。

结果这一看,他差点喷出血来——此刻镇守圆神星位的是一个凝元境界的佛门弟子,根本不是吴解!

他急忙在周天大阵里面找来找去,又在整个战场上找啊找啊,可哪里还有吴解的影子!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深入天魔军阵深处的还丹高手们周围,才看到了火部正法战斗的痕迹。

饶是枕石真人修养深厚,也忍不住怒火攻心,急忙施展法力,借用天火大阵的力量,对着长孙武发出了愤nù

的咆哮o

“长孙武!你个混账东西!我让你去保护吴解,你怎么带着他冲出去了!”

回答他的,是有点尴尬的声音:“这个……我一时打得兴起……”

“呸!快带他回来!你想打自己出去就是,拖着他一起冒险干什么!”

“抱歉,但是……我们暂时还回不去。”长孙武的声音里面透出一股疲倦,却又燃烧着如同火焰一般的熊熊战意,“在干掉这个奇怪的怪物之前,我们走不了。”

枕石真人又是一惊,目光迅速地扫过天魔们的军阵,最终锁定了一处奇异的地方。

在那里,本该密密麻麻的天魔军阵莫名其妙空了一大块,却也看不到战斗的痕迹,就像是这些天魔们主动让开一般。但当他凝聚法力看去的时候,却能够清楚地看到有人施展火部正法一路打过去,打到了那片空档里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显然,那片空档其实并不是真的空了,长孙武和吴解正在那里,和一个看不见的厉害天魔恶战!

这个天魔本领高强,以枕石真人的修为都看不穿它的隐匿之术;这个天魔战力惊人,以长孙武的骁勇,竟然都占不了上风!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枕石真人气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长孙武那混账揪出来,一拳一拳打成猪头!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向正在另一边战斗的韶光真人传音,让他赶快前往那边支援。

传音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把自己看到的奇异情况告sù

了这位负责青羊观日常事务的师弟。

“什么?!”当听说了尹霜的事情时,韶光真人也忍不住一惊,但他随即就想起之前吴解的异常表现,顿时了然。

于是他在飞回周天大阵的时候,便悄悄地向尹霜发去了一道神念。

这道神念没有半分攻击力,甚至不会破坏她的隐匿之术,但却蕴含着大量的消息,将此刻的战况、青羊观高层对于吴解来历的猜想,以及吴解目前面临的麻烦告sù

了她。

“该说的我都说了,想怎么做,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在神念的末尾,他如此说道。

说完,他就化作流光,穿过整个周天大阵,朝着吴解和长孙武那边的战场赶去。

在他的心中,却有最后一段话没有说出来。

“不管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历,也不管她究竟有什么本事,她终究是魔门中人!想要和吴解在一起……她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

尹霜原本正在默默推算周天大阵的破绽,陡然收到了这份来历不明的神念,顿时就吓了一跳,差点真气走茬受了内伤。但当她仔仔细细地读完了这份神念所蕴含的消息,心情却比刚才更加糟糕。

“吴解这家伙,怎么就那么不知死活呢!他以为那只大章鱼是什么?那可是连心宗宗主都忌惮几分,甚至认为可能引来天界斗神的超级大怪物啊!”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放心不下,目光沿着韶光真人指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密密麻麻的天魔军阵之中,有一片古怪的虚空。

当看到那片虚空的时候,她识海之中的天问三篇猛地震动起来,飞快地推演,让她得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那片所谓的虚空,其实是一团无可名状的怪异!

这东西大体上是黄色的,乍看上去有点像一只放大了上万倍的章鱼。但仔细看去,却发xiàn

它身上布满皱纹,黄色之下充满了污泥一般的漆黑的阴郁,更有远远比普通章鱼多了几十倍几百倍,多得数不清的触手,在它的身体下面不断摇动——或许那不是下方,而是它的顶端。

这些触手的行动毫无章法,每一条似乎都有着自己的独立思想,彼此之间时不时地还发生一些冲突,厮打一番。它们都长着利爪和牙齿,似乎每一个都是独立的怪物。

总的来说,这只怪异的大章鱼给她一种黏糊糊湿淋淋冷冰冰的感觉,比半凝固的血更加粘稠,比半融化的雪更加阴冷,犹如混合着血污和雪水的淤泥,却更加让人觉得恶心。

“这究竟是什么啊!吴解他怎么跟这种东西打起来了!”她忍不住暗暗抱怨,却不得不先按照心宗宗主的要求,挥出天问剑诀,朝着周天大阵装模作样地轰了一剑。

这一剑精妙异常,一剑刺出,整个周天大阵都晃了一下,就像是被巨大的天魔撞上一般。

可是这晃动并不能撼动整个周天大阵,只是让阵中众人惊讶了一下。他们纷纷朝着晃动传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再感受到第二次晃动。

因为这个时候,尹霜已经催动天霜翼,绕过了整个周天大阵,朝着吴解那边的战场赶去。

天问剑诀神妙莫测,刚才如果她全力以赴的话,或许真的能够打破周天大阵。但眼看着吴解遇到了大麻烦,而且又能找到合适的借口,她当然不可能把力量浪费在这里。

天问剑诀虽然厉害,但尹霜一段时间内能够催动的剑意却是有限的,与其在这里浪费剑意,还不如保留更多的剑意,去对付那只不知dào

算不算章鱼的大家伙!

来自正道的师长,来自魔门的挚友,被困在巨型章鱼体内,正和长孙武一起努力战斗的吴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区区一个人,竟然引得道魔双方一起来援!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七章 灵机一动

周围的空间已经变成了昏暗的黄色,不动火界的金红被这种昏暗的黄色压迫得不断后退,犹如一个技艺不错奈何体重不够的相扑手,被体重远超自己的对手压得节节败退。

这还是吴解和长孙武联手加强不动火界的结果,如果不是他们见机得快,在那巨大的怪物出手的瞬间就立kè

做出反应,只怕整个不动火界已经被完全压碎了,身处于火界之中的他们,自然也难以幸免。

那怪物的攻击手段说起来很简单,却实在很超乎想象它居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吸气声,然后身体像蛇一样猛地收缩,想要用身体把吴解和长孙武给勒死

这办法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但却正打中了他们的软肋吴解和长孙武二人虽然都是善战之辈,但在纯粹的“力量”方面,和这巨大的怪物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这种不考lǜ

技术,纯粹比拼力量的打法,完全克制住了他们。

不动火界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压得后退了至少三分之二的距离,长孙武不得不将法力大量注入火界之中,以维持整个火界不至于崩溃。

别看他之前打得那么威猛,一旦火界破碎,没了它的庇护,置身于那黄色的空间里面,就算是还丹高手,也未必能够坚持多久。

他们可都清楚地看到了,在黄色空间和红色火界接触的边界上,炼魔神火正在和黄色的气息不断抵消,犹如水火相遇一般,滋滋滋地不断消耗。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长孙武还是吴解,都不曾见过能够对抗炼魔神火的邪气,可今天,他们见到了。

怪物身体散发出的那种黄色的气息遭遇到了炼魔神火,不仅没有被烧得崩溃,反而能够和它抵消。虽然彼此抵消的比例差距很大,炼魔神火依然占据着相当的优势,但是双方的法力差距也很大啊

面对一只庞大到需yào

用“里”来计算的怪物,就算身为还丹真人的长孙武,也不觉得自己有跟它比拼法力的资格。

“或许……如果我的真身是五千岁的蝎子精,还能支撑一下吧……”他尽lì

维持着火界,感觉到体内的法力正在迅速消逝,不由得暗暗苦笑,“一直以来都以妖族自居,好不容易放下了人和妖的问题,结果一转眼到了生死关头,却发xiàn

我好像还是应该算人族……”

人族修士和妖族修士之间的差别极大,前者胜在法力精纯,后者胜在法力雄厚。长孙武虽然活了好几千年,可他的肉身是栾昱子祖师,魂魄也在不断的修liàn

之中渐渐洗去了妖族的特质这使得他能够比较容易突pò

妖族先天的限制,成就还丹;也使得他失去了妖族应有的优势,一身法力变得精纯起来。

他此刻的法力,比起同等境界的纯粹人族要浑厚不少,但比起同样活了五千年的妖族修士,“量”的积累却相差甚远。

但长孙武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就把毫无意义的感叹抛开了。不可能的事情,想了也没意义,浪费时间而已。

“可以试着反击一下吗?”吴解努力调整气息,将火界被不断压缩而带来的沉重压力尽量泻去,却还是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忍不住问道。

长孙武腾出一分力量,抬手化作许多火焰长矛,随便选了个方向掷出去。

火焰长矛冲出了火界之后,一瞬间就穿透了暗黄色的气息,和怪物的身体碰撞。战果和之前差不多,但怪物的身体正在不断地蠕动,被打得变色的部位一下子就恢复过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再多攻击一些呢?”

“不可能,这家伙给的压力太大了,我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尽情攻击。”

吴解皱起了眉头。

“师傅,退入天书世界吧。”茉莉劝道,“火界顶不住了。”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差不多了,现在不退,等一下火界崩溃的时候,就未必来得及退了。”茉莉很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那个红头发的正好帮你顶着,你现在退回来,等这怪物把红头发的吃了,然后它自己也会在大批修士围攻下完蛋,最多过个几天,你就可以离开。”

“我没有让战友在前面顶着,自己趁机逃走的习惯。”

“嗨朋友不就是关键时刻用来卖的嘛现在就是关键时刻啊”

“算了,换个建议吧。”

“这种时候,我哪里能想出什么好的建议啊”茉莉也有些急了,“你就算现在不退,等火界彻底崩了,也是要跟这红头发的一起被吃。虽然可以靠着天书世界里面制造的备用肉身复活,可结果不是还一样吗”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对门派来说,你就是在激战之中失踪,几天之后归来,怎么都没区别啊”

“对我自己有区别。”吴解淡淡地说,“别说我还有退路,就算我没有退路了,也不能做出让别人给我顶着,自己趁机逃跑的事情。”

“为什么师傅你这么固执呢”

“咦?难道当年的无上神君就不固执吗?”

茉莉顿时语塞当年的无上神君,早就不是用“固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那家伙根本就从来不理睬别人的意见,从来都一意孤行。

他甚至于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决定有任何质疑,对于门下弟子,他有一段名言:“能够理解我的意思,那就好好执行;理解不了,那就先执行再理解我可以容忍你们因为目光短浅而导致的愚蠢,但绝不允许将这种愚蠢上升为实jì

行动”

如果是无上神君本人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允许茉莉的劝告胆敢当面质疑他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也不是没办法。”一直在冥思苦想,琢磨怎么才能帮上忙的杜若突然灵光一闪,大叫,“老四你不是能够用天书世界来制造各种东西吗?制造一个对天魔特效的宝贝,轰的一下打死它,不就行了?”

吴解和茉莉同时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正如杜若所说,天书世界能够以源力化成各种东西,自然也能凭空制造出克制天魔的宝物。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真的将心思放在这个方面,甚至于习惯性地忽略了这件事。

这是因为,吴解一直都没有这么直接地使用过天书世界的造化之能,最多就是制造一些炼器的材料罢了。而茉莉的习惯就是尽量积攒源力,犹如一个小小的财迷一般,只攒钱,不用钱看着储蓄不断增加,她就很高兴了。

这时被杜若提醒,他们才猛地想起来,原来天书世界还能这么用

“虽然直接创造现成的东西会大量消耗源力,但现在不是吝啬的时候了”茉莉一咬牙,身影已经出现在作为天书世界中枢的灵木旁边,抬手一掌拍在灵木上。

“天地造化,万物创生”

随着她的命令,汹涌的源力聚集起来,在她旁边急速地翻腾着,飞快地凝聚,化为一团拳头大小的金光,犹如正在被揉搓的面团一般迅速改变着形状。

这个时候,茉莉却显得有些苦恼了。

“糟糕我不会做那些正道的宝物……师傅啊,我造个魔道的家伙出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吴解叹道,“事后没办法解释啊”

正如他所说,茉莉制造的东西,质量肯定没问题。无论正道法器还是魔道法器,都绝对能够克制这个巨大的魔物,但用正道法器克敌制胜,和用魔道法器克敌制胜,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他身边此刻可是有长孙武在的,如果拿出个魔道的法器,轰的一下打死了这只魔物,他该怎么向长孙武解释呢?

“交给我吧。”杜馨突然开口道,“我知dào

一件宝物,很适合这种情况。”

她向茉莉发出一个神念,详细地说明了那件宝物的结构和功能,然后茉莉便按照她的指点,操纵着凝成了金光的源力不断变形,最后化成了一枚看起来像是铜钱的东西。

“这就是一枚铜钱吧……”吴解看着那刚刚造出来的法器,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有点不够用,“为什么造一枚铜钱,会消耗那么多的源力?”

“不是铜钱。”杜馨接过那枚法器,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它,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和怀念,“放心吧,这东西是专门克制邪魔的”

“那该怎么用?”

“弹出去就行。”

“这么简单?”吴解很怀疑地嘀咕着,接过那枚法器,手上光芒一闪,处于外界的本体便做出了一个伸手入怀掏东西的动作,然后“拿出”了这枚貌似铜钱的东西。

说来也怪,这东西刚刚拿出来,周围的空间便剧烈地震动起来,那庞大的魔物似乎突然发了狂,拼命地进攻,似乎想要一下子碾碎他们。

“它认识这个”吴解还没明白为什么,长孙武已经失声大叫,“快用这个攻击”

吴解深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将那铜钱模样的法器放到捏成拳头的左手上,正放在大拇指上。

然后,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对着正在碾压过来的昏黄的怪物身体,将这枚法器弹了出去。

“铜钱”一瞬间就被弹飞,飞出了火界,穿过了昏黄色的空间,打在怪物的身体上。

下一瞬间,无穷雷光将他们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花白。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狂吼,他们感觉到自己被骤然抛起,一下子就回到了正常的虚空,看到了漫天的星光和周围的战场。

而在他们前面,一个无可名状的巨大怪物正被无穷雷光笼罩,发出凄惨的嚎叫。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八章 莫可名状

当初这怪物被那黄色人影变出来的时候,吴解是亲眼目睹的。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东西充满了诡异的感觉,不仅形状怪模怪样,更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息,就像是一团不断变化的光芒,更唱着明明节奏很好,音调却完全没有任何规律的奇怪歌谣……怎么看怎么奇怪,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现在,近距离注视着这东西,他才明白自己之前对它的认识实在太过肤浅!

这东西明明就在他的面前,跟他距离最多不超过百丈,对于炼罡修士来说,简直就是触手可及。但他注视着这东西,却没办法在自己脑海中形成任何清晰的印象,反而连之前的印象都开始模糊起来。

视觉、听觉、触觉……各种感觉都开始模糊起来,把握不住具体的印象,只能感觉到一片混沌,阴冷、潮湿、粘稠。

神识是他唯一还保持着正常的感知方式,但是在神识的视角中,看到的并不是什么黄色的大章鱼或者奇形怪状的软体怪,而是猛烈的暴风。

是的,暴风,黄色的、猛烈的、带着潮湿和阴冷感觉、正被无穷雷光笼罩的暴风!

吴解费了很大的力qì

,才将一句话说完整了。

“那是什么?”

他说完这个,却没有听到长孙武回答。也许并不是长孙武没回答,而是他其实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又或者长孙武已经回答了,他却没有能够听得到。

在这种几乎已经完全模糊的知觉状态下,想要进行正常的交流,是完全不可能的。

“果然是这种东西!”天书世界里面,茉莉老气横秋地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一种老江湖的口气感叹,“想不到居然在这么小的世界里面前能见到它,我还以为之前看错了呢!”

“那是什么?”天书世界里面的吴解便不会受到外面异象的影响,状态完全正常。

“无可名状之物。”茉莉淡淡地说,“就算在天魔里面,也算得上是个角色了。”

“什么意思?说详细点。”

“天魔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比较高等的里面,就有‘无可名状’这么一类。”茉莉说,“这一类天魔的特征就是形态不稳定,或者说,它们将高层次的存zài

以一种不稳定的姿态投影在常人所看到的低层次里面,使得看到它的人无法得到清晰的印象。”

吴解仔细思考了一下,试着问:“你的意思是说,它其实属于高维度生命体,但却强行把自己投影在了低维度?”

因为茉莉并不明白什么叫“维度“他还略微解释了一下。

“嗯,师傅你的说法很好。这就像是要在一张纸上画出一个完整的立体的东西,或者非得让一个不能动雕塑表现完整的运动……得到的自然只有模糊的印象。”茉莉点着头说道,“修成阴神,才能看透虚实之限;凝聚道果,才能看到时光之河……境界不够,有些东西就算在你面前,你也没办法看清楚。嗯要强行看清的话,除了让自己受伤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那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吗?”吴解皱眉道,“连看清它都不可能的话,该怎么对付它呢?难道这家伙还真是无dí

的吗?”

“没那么夸张,这毕竟是小世界,对于强者的限制是很大的。这家伙不能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一一其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原本是不想展示这个状态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状态固然很厉害,但也意味着自己将会受到完全的伤害,没办法在受伤之后舍弃一个投影逃走……主将带头冲锋固然能够振奋士气,可也带来了被人一箭射死、全军崩溃的危险啊。”

吴解顿时了然,微微眯着眼睛,透过依然处于精神模糊状态的外界的自己的眼睛,注视着那正在雷光之中挣扎的巨兽。

“它是被刚刚那个法器打伤了,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这种状态,对吧?”

“没错!”茉莉翘起大拇指,摆出了不知dào

在哪里学来的狗腿子风格,“师傅你真是神目如炬啊!”

“……别贫嘴!帮我想个办法让外界的身体清醒过来。”吴解忍不住笑骂道,“就算要贫嘴,也得先干掉那家伙才行!”

“再给它一发!”茉莉说着又动手将源力凝聚起来,打算再造一枚那种铜钱似的宝物。

“不要,这个……可能有麻烦。”杜馨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之色,下意识地劝道。

“麻烦?这东西很好用啊,怎么会有麻烦?”

“……我不知dào

……但是……这个……有问题……”杜馨试着去回忆,可她越是回忆,脑海中的记忆就越是模糊,“用多了……有麻烦……大麻烦“……

茉莉自然不会让吴解去招惹令一位金丹高手都觉得“大麻烦”的事情,所以只好遗憾地作罢。

吴解有些担心地看向杜馨,见她仍然在思考,但显然已经想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这时候,他听到了茉莉的传音:“师傅啊,这东西……恐怕不是她自己见过的,也不是大光明神教的,而是她前世那个本体接触过的……”

“什么意思?”在天书世界里面,吴解是很神通广大的,不被别人觉察到的传音,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不是说过吗,她和所有的大光明神教护法神,都是以一个金丹强者为本体,借用那人的血肉制造的。如果说她在制造过程中,也接受了本体的一些记忆,那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茉莉的话音之中有难得一见的凝重,“这种光靠血肉就能传承记忆的家伙,至少也是不死阳神的层次,境界远在你们九州界之上,就算我也不敢说肯定能胜过她……牵涉到这种家伙,那当然是大事,而且是大麻烦!”

吴解吓了一跳,忍不住为自己没有让杜馨离开天书世界而庆幸。

看来,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躲过了一场极大的麻烦!

可是……眼前的大麻烦,却还没有解决呢!

那不知名的混沌之物,已经快要从雷光的笼罩下挣脱出来了!

可更糟糕的是,无论吴解还是长孙武,都还没有能够摆脱那种混沌的状态……

眼看着雷光渐渐变弱,吴解不由得心中急如焚。

正在他焦急之际,突然听到了一声清朗的大喝。

“速速醒来!”

这声大喝犹如轰雷一般炸响,让他浑身一震,顿时摆脱了那种无法言喻的混沌状态,重新恢复了清醒,各种感觉也恢复了正常。

回头看去,却见韶光真人正怒气冲冲地踏着剑光飞来,一把揪住长孙武的衣领,不顾彼此身高的差距,恶狠狠地盯着他。

“长孙师兄,掌门师兄让你来保护吴解,你就是这么保护他的吗?”

长孙武自然知dào

自己做得不对,不由得有些尴尬。他东张西望,想要找个借口,却奈何拙于言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本该带着吴解坐镇周天大阵,呆在圆神星位之中。但以他的性格,面临着如此激烈的大战,在这种热血澎湃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脑子一热,他就做出了简直可以说是荒谬的决定。

现在被韶光真人这么一吼,他脑子里面的热度迅速下降,便开始尴尬和后悔了。

吴解看着两位还丹高手在自己面前吵架,韶光真人明明个子比较矮,却吼得长孙武低声下气不断道歉,煞是好笑。

正当他看得有趣的时候,心中警兆突生!

眼角余光之中,他看到了巨大怪物旁边的空间突然泛起了涟漪,无形涟漪化作门户的形状,门户背后,那个黄色的人影再次出现,手按在了“门”上,几乎紧紧贴着笼罩怪物的雷光。

“不好!”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吴解直接催动火部正法,先是放出不动火界,紧接着就化作了真火法身。

而另外一边,长孙武也反应了过来,他一脚揣在韶光真人身上,将还在说话的韶光真人一个跟头踹出至少数十里,同时自己身上火焰大盛,也化作了一个火焰巨人。

说来也巧,韶光真人被这一脚踹出去,在虚空之中摔了个大跟头,正好摔到了小心翼翼赶来的尹霜身边,一头撞破了她的隐匿法术,差点就撞在她的身上。

尹霜吓了一跳,急忙闪开,手上扣住了飞剑,心中却紧张得几乎连飞剑都拿不稳了。

青羊观许韶光乃是天下闻名的还丹高手,整个血宗,除了宗主彬林之外,就算同为还丹修士的天眼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此刻出手的话,尹霜就算有再多的底牌,只怕也难逃一死!

但很诡异的,韶光真人只是皱眉看了尹霜,摇摇头,叹了口气,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或许……他只是现在很忙,没空去对付一个魔门的炼罡弟子。

韶光真人刚一站稳,就急忙祭起飞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光芒,朝着长孙武、吴解那边飞去。

他知dào

长孙武绝对不是一个不知dào

轻重的人,之所以突然踢开自己,肯定是有大麻烦了。

但是他很生气……就算有天大的麻烦,由两个还丹真人去对付,总比一个人对付要好吧!

所以他的剑势很快,怒气很盛。

尹霜呆呆地看着韶光真人飞远,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但她循着韶光真人剑光的方向看去的时候,一颗心却又提了起来,刹那间甚至连背后的汗毛都狠狠倒竖!

一条庞大得无法想象的触手,挣脱了雷光的束缚,无声无息地跨越了遥远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长孙武和吴解的头顶!

下一瞬间,韶光真人怒吼着御剑冲来,却被这触手一击打飞,在无数的火星之中摔了出去。

火星四散,无数的金红色光芒犹如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般洒落。

这些火星不是凭空而来的,它们的来源,是原本站在这里的两个人。

但是……原本熊熊燃烧的两团烈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残破的火苗,以及四散的火星。

黄色的巨大章鱼再次化作了模糊的混沌,混沌之中,比山岳更大巨大的触手高高举起,又一次朝着吴解和长孙武原本站着的地方砸去,似乎想要把剩下的火苗也全部扑灭。

它好像非常愤nù

的样子。

但更加愤nù

的是尹霜。

她发出了一声连韶光真人都被吓一跳的尖叫,双眼瞪得滚圆,猩红的眼珠一瞬间竟然流出了血泪。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巨大的章鱼,识海之中,天问三篇无风自动,一页页飞快地翻过。

无形的剑意从她身上腾起,不借助任何媒介,直接跨越了虚空,无视任何阻碍,落在了巨大魔物的身上。

这一剑无形无质,甚至于在场没人发觉,但那巨大的魔物却猛地一震,原本想要砸下来的触手停顿在了空中。

九州界,一处很隐秘的山谷中,正坐在某个阵法之中发呆的弃剑徒突然一愣,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阴沉沉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错觉?”他疑惑地皱起眉毛,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错觉……那里……似乎有什么发生了……”

虚空中的涟漪背后,黄色的人影也转过了头,想要看向尹霜的方向。

但还没等他的脑袋转过来,这片涟漪便剧烈地震动起来。

金红色的火光突然升起,一瞬间便布满了周围,甚至于波及到了涟漪的位置。

当涟漪和火光相遇的时候,就像是薄冰遇到了烈火,猛地炸开,化成无数的碎片。

碎片之中,黄色的人影改变了目标,想要看清火焰的来源。

于是,他和一双熊熊燃烧的烈焰之眼对视。

涟漪的碎片猛地消失,在它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依稀可以看到黄色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后退,似乎挨了重重的迎面一拳。

而这个时候,那些突然腾起的烈焰已经凝聚起来,化成了无数的士兵,全副武装,披坚执锐。

在这些士兵中央,是刚刚从虚空之中走出,周身还笼罩着火焰,眼中却充满疯狂战意的吴解。

“火部天兵听令!”他一只手扶着昏沉沉站立不稳的长孙武,另一只手拔出半截是利刃,半截是火焰的斩岳宝刀,指向被尹霜的天问剑意击中而震慑的巨大章鱼,发出了进攻的号令,“斩妖除魔!”

第十二卷摘星 第三十九章 亿万星辰之外的幕间

在浩瀚的星海之中,有数不清的星辰。它们分属各个星天,孕育着无数的生灵。

其中有一颗不大的星辰,上面既没有沟壑起伏也没有河川流淌,完完全全是平平整整的一大片,在这平整的大地上,竖立着数不清的晶石,一块块晶石有大有小,晶莹透明。

仔细看去,每一颗晶石中央,都有一块样子奇怪的东西,犹如琥珀里面常常会包裹着的小虫子似的,被它封在里面。

这些东西大小颜色形状各不相同,但它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就好像是正在挣扎一样。

当然,它们并不会动,所谓的“挣扎”,也只是被封在晶石之时,最后那个瞬间所保持的姿态罢了。

若是有见多识广的仙人在这里,必定要吓上一跳。因为被封在这些晶石之中的,全都是那些修成不死之身的强dà

天魔!

但凡修成了不死之身的天魔,总是很难被消灭的。想要将它们彻底消灭,需yào

付出极大的代价。相比之下,摧毁它们的肉身,将寄宿魂魄的“核心”取出来并且封印,更加实jì

一些。

这些数不清的晶石,每一块都封印着一个强dà

的不死天魔。这些家伙们昔日都是在星海之中肆虐、犯下无数罪孽的极恶存zài

,现在却已经成了晶石之中的囚徒,纵然天荒地老也休想离开,被永远囚禁在这里。

在这些晶石附近,一个个犹如小山一般的巨型傀儡正缓缓地走来走去,它们一边走,一边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喊话。喊话的内容都是诸如“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犯了错误不可怕,坚持错误才是最可怕的”、“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之类。

这些声音拥有奇异的穿透力,无论有形还是无形的屏障,都不能阻挡它们。所以纵然那些天魔被封在晶石之中动弹不得,傀儡们的喊话也在时时刻刻传入晶石,向它们传递着早已反复宣讲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东西。

从高空看去,无数的晶石犹如田里的蔬菜,被划分成一块一块,中间有一条条道路。所有的道路上都有傀儡在巡逻和喊话,所有的道路最终都通向同一个地点。

那是一座高大的、巍峨的、朴素而没有任何气质可言的屋子,既看不到雕梁斗拱,也看不到宫门回廊,更没有亭台楼阁,只是四四方方一间大屋,甚至连像样的屋门都没有。

大屋里面有无数的架子,每一个架子上都放着许许多多的玉牌,这些玉牌上闪烁着明亮的灵光,仔细看去全都是上等的法器。而这些法器的用途只有一个,就是记录资料。一枚这样的玉牌,足以将几倍于青羊观藏的典籍全部记录下来,而这些架子上,密密麻麻不知dào

放了多少玉牌。

在大屋的中央,是一个透明的巨大星盘,星盘之中有周天刻度,无数的星辰在其中微微闪耀,不时有一两处星辰发出奇异的光芒。

大屋后面正对着星盘的地方,有一副很简朴的桌椅,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人坐在那里,不断看着一份份传讯玉简,然后对其作出批示。

不知dào

忙了多久,总算是将桌子上堆积的那些资料处理完毕,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活动的缘故,全身骨节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唉!亏我当年还以为这斗部星神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位子,花了不知dào

多少时间精力去争取——却原来是个文书!”他习惯性地叹道,“真怀念当年金戈铁马,和大家一起纵横星海,灭杀无数邪魔的日子啊!”

“怪不得老星神当年听了我的志向,显得那么高兴;也怪不得几个斗神世家出身的家伙一点跟我争的意思都没有……唉!消息不灵通,真是害死人啊!”

正感叹间,星盘上突然闪过奇异的光芒,青年一愣,仔细看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想了一会儿,手指轻弹,空中微微一震,水波般荡漾着,出现了一个类似镜子的画面。画面之中是许许多多狰狞凶恶的天魔,还有一道在天魔大军之中纵横咆哮的猛烈电光。

“道友别来无恙。”青年笑着说道,“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算了吧!你肯定连我叫什么都忘了!”雷电之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哼着没什么好气,“斗部星神突然来联系我这雷部的无名小卒,究竟有什么事情吩咐啊?”

青年尴尬地笑了笑——他还真忘了对方的名字,没办法,常年埋头于案牍之间,他早已习惯用代号来称呼别人。然而用代号称呼对方实在太过无礼,还不如模模糊糊一句“道友”算了。

“刚刚周天星盘之中,看到在某个下界,有道友的力量闪动。”

“……怎么可能!我没有分身去下界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星盘是不会出错的。我把那个下界的位置发给你,你化个分身过去看看究竟,怎么样?”

“别闹了!我很忙!”雷光之中的女子顿时怒了,“你没看见我这边正在打吗!”

“我可以派个人过去帮你……”青年手一拂,星盘之中亮起了几点特殊的光芒,每一点光芒都蕴含着极大的威压,令人仅仅只是看着它们,就觉得心神不安,“巧了!王天君正好距离你那里不远,我让他去帮忙,如何?”

“算了吧!”那女子呸了一声,反问,“你是打算让他来连我一起轰了吗?”

“啊?”

“张天君,你整天忙着办公,难道忘了王天君的做事风格吗?”女子很不客气地说,“而且,你们斗部的名声……谁都不会想要跟你们扯上关系的!”

“我们斗部名声很差吗?”

“妖来如梳,魔过如洗,斗部一到,万物俱寂。这可是你们自己打出来的‘威名’——‘吞天食地’王天君的名声,比天魔也好不到哪里去!”

“咦?”青年愣住了,手一挥,神念扫过远处几个架子,一瞬间就看完了架子上的全部资料,顿时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宛如即将爆fā

的火山一般。

他的双手紧握,身体微微发抖,牙齿也紧紧地咬着,顷刻间化作了一只要寻人而噬的猛虎。无形的威压散布出去,一瞬间就遍布了整个星辰,那些傀儡们顿时停了下来趴在地上,连一个个囚禁着不死天魔的晶石都在微微震动。

正当他就要忍不住爆fā

的时候,星盘之中又是红光一闪。

青年的注意力顿时被这光芒吸引,却又忍不住讶然。

“奇怪!怎么又变成了火部的反应?那个下界究竟怎么回事?”

“喂!你还有事没事?没事的话我还要忙呢!”空中的画面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青年连忙道了个歉,将连接关掉。他注视着那个接连传来两次斗神之力的下界,微微沉思。

“算了……既然有火部的人在,那么事情应该就得到控zhì

了。他们做事一向靠谱。”他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不知何时变得非常恐怖的斗部名声。

“几万年没有出门走动,不料我们斗部的名声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不能只是在这里坐着,也得出门去走走了!”他阴沉着脸,自言自语,“本以为自从我上任,废弃了过去‘说理无效砸星辰’的规矩,斗部的名声会好转,想不到更加糟糕……”

他说着,又忍不住看向了正在闪烁红光的那个下界。

“唉!还是火部好啊!从星神到星将全都是做事靠谱的……莫非当真实力强了,脑子就会不好使吗?”

他所看着的那一方下界,自然正是吴解所在的九州界。

第十二卷摘星 第四十章 斩魔

吴解当然不可能知dào

,刚才那枚貌似铜钱的法器,差点惹来了超乎想象的大人物。他更不可能知dào

,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问题,避免了一场大麻烦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就算知dào

了,他也不会往心里去,至少现在不会。

因为,他现在正陷入了狂怒之中。

唯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真zhèng

明白死亡是何等悲伤痛苦的事情。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理想和梦想都成了空想,断了一切的牵挂,多么无奈多么悲哀也无济于事,恐惧或者镇定都将归于空寂……那是一切的终点,也是真zhèng

的一无所有。

言语不足以形容那种悲哀,吴解穿越之前,看过很多哲学家们关于这个话题的探讨,但直到当初飞机失事,他在坠落过程中面临死亡的那一瞬间,才真zhèng

体会到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八个字的分量。

他不知dào

飞机上其他人究竟如何,他只知dào

,自己当时死了。

那次死亡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虽然并没有让他因此胆怯,却在他心底刻下了深深的恐惧。

弱者恐惧,只会颤抖畏缩;常人恐惧,多半会尽量逃脱;然而强者恐惧,却会愤nù

,会拍案而起,与恐惧之物决然一战。吴解就是强者!刚才,那黄色的大章鱼得到了位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天魔之王的帮zhù

,一下子就施展出了超出九州界的手段,直接跨越虚空,一击便将吴解和长孙武打得粉碎。

在那个瞬间,吴解的确是死了。

这一切完全出乎预料,当警兆来临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最明智和反应,以火界阻挡一下,将自己化为可以聚散无常的真火法身——按理说,这样的准bèi

,足以面对几乎所有的危险。

毕竟,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位还丹真人呢!

但那大章鱼的手段完全超出了想象,那一击极为诡异,不仅轻轻松松就打破了火界,甚至连本该能够在被打散之后自动复原的真火法身也被一击毁灭。吴解甚至连一点心理准bèi

都没有,就被它给杀了。

好在茉莉神通广大,在他被杀的瞬间就将他的魂魄抢回了天书世界,依靠早已准bèi

的备用身体复活,这才逃脱了死亡的危机。

不过虽然捡回了性命,但损失却是极为惨重的。吴解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各种法器和珍宝,除了收进天书世界之外,只要带在身上的,全都和他的本体一起被打得灰飞烟灭,唯一剩下的是坚固无比的斩岳宝刀——也只剩下了半截。

而这生死之间的一个来回,更勾起了他深藏在心底的惨痛回忆,勾起了他无穷的怒火!

吴解不是没有和敌人生死相搏过,也不是没有浴血死战的觉悟,但这次的死亡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让他措手不及。

等他在天书世界里面复活之后,胸中升起的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无边的狂怒。

所以他不顾茉莉的劝阻,冲出了天书世界,向那只正在继xù

抽打着残余火苗的大章鱼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这一次,他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毫不迟疑地动用了整个天火大阵的力量。

能够给数十位还丹祖师提供支援的大阵,给予了吴解超乎寻常的神通法力,而狂怒到忘我的精神状态,则让他突pò

了正常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极限。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彻底变成了火焰的化身,就像很多年前的太虚祖师一般。

吴解先是一伸手,将那些即将熄灭的火苗全部抓过来,重新凝聚成了长孙武一火灵之身原本就有这种效果,只是那大章鱼的攻击竟然能够湮灭法身,一击就打死了吴解。而长孙武法力深厚,化成的法身没有被一下子彻底消灭,吴解才能够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也幸亏吴解一复活就冲出来战斗,否则他哪怕只要迟上一句话的功夫,那只大章鱼就能把剩下的最后一点火苗都打灭,到时候长孙武就真的死了。

现在他被吴解救了回来,虽然依然伤得很重,元气大损,至少要花几十年时间来养伤。但不管怎么说,终究逃过了一劫。

而吴解救回长孙武之后,便恶狠狠地盯着那只大章鱼,发动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火部正法四大灵诀的最后一招,天罗地网,百万神兵!

火部斗神是天界斗神四部之中数量最多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水平低,靠数量弥补质量,只是因为他们的风格比较贴近正常人的思路,既不像斗部那样似乎跟世界有仇,一出手就是毁天灭地的大绝招;也不像雷部那样对资质的要求高得变态,非妖孽不能入门;更不像瘟部那样整天神mì

兮兮玩弄各种阴谋,比反派更像反派。

火部,是一群勇猛刚毅的好斗之徒,是一群将热血和怒火全都朝着邪魔洒去,对待凡人反而显得很温和亲切的守卫者。在很多世界的传说里面,但凡提到天界斗神,指的就是火部。

作为斗神,火部的勇士们经常需yào

面对数不清的敌人,又或者需yào

将一大批邪魔尽数剿灭。他们做事一向力求稳妥,为了解决这种问题,便开发出了专门针对这类情况的特殊法术,又经过长期的推演和实践,终于总结出了四大灵诀的最后一招。

天罗地网,百万神兵!

这一招是在不动火界和真火法身基础上的深度运用,以火界笼罩战场,然后凭借真火法身聚散无常的优势,源源不断地制造各种各样的化身。

每一个化身,都是拥有一定灵智的战士,这份灵智并不来自于施法者,而是在设计灵诀的时候预先就编制好的——用吴解穿越之前的概念,就是各种人工智能。

当施展这个灵诀的时候,火部的斗神能够源源不断地制造被他们称作“火部天兵”的化身战士,如果有足够的法力,他们真的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制造出百万大军来!

所以在天界的战斗中,火部斗神们很喜欢将大批邪魔引到那种熊熊烈焰化成的星辰旁边,然后一头钻进去,借助星辰的无穷火力,制造数不清的火部天兵,反过来以人海战术把敌人给淹没了。

吴解当然没有那个条件,但他此刻依托着整个天火大阵,法力的储备也是极为雄厚的。一旦催动灵诀,只见无数的火焰从他身上飞出去,在空中迅速膨胀,转瞬间就化为一个个雄壮勇武的士兵。

这些士兵每一个都全副武装,眼中流露出坚定不移的斗志,他们在吴解的号令之下,排出整齐的战阵,浩浩荡荡地朝着那只大章鱼冲去。

那只大章鱼刚才被尹霜的天问剑意全力击中,此刻正陷入眩晕之中,动弹不得。而它背后的那个黄色的人影,则在刚才和吴解对视的时候受了重创,落荒而逃——茉莉眼看着吴解要出去再战,怕他出什么意wài

,将一枚精心制作的符篆贴在了他的身上。那张符篆没有别的效果,就是能够越界攻击。

当那黄色的人影看向吴解这边的时候,茉莉的符篆便立kè

发动,犹如她本人施展手段,越过世界的阻隔,和这黄色人影过了一招。

茉莉乃是不死妖神,修liàn

的岁月极其久远,甚至于要用亿年来计算。这黄色人影纵然是天魔之中的强者,法力和它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更重yào

的是,它根本就没料到会在这种下界遇到如此境界的敌人,有心算无心之下,顿时吃了个大亏。

遭遇到出乎意料的强敌,这黄色的天魔之王立kè

就慌了,不假思索地转身就逃,留下了可怜的大章鱼来断后。

吴解可不会对这家伙手下留情,在他的号令下,源源不断创造出的火部天兵挥舞着刀枪剑戟各种兵器,骑着神骏的天马、拉开足以贯穿城池的强dà

弓弩,对着眩晕之中的大章鱼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无数的兵器和法术都打在了这家伙的身上,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它的身上就出现了数不清的伤口。

更恐怖的是,这些火部天兵们完全不怕死当他们被大章鱼身上溢出的毒血污染之后,竟然直接冲过去,尽量钻进大章鱼的伤口里面,然后轰的一声,自爆了。

浩浩荡荡的大军沉默地前进,沉默地厮杀,惨烈的战场上,有兵器碰撞的金铁交鸣声、有利刃切割肉体的撕裂声,也有接连不断的爆zhà

声,却没有半点呐喊或者怒吼之声。

大章鱼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它知dào

眼前已经是极大的危机,急忙挥动触手,想要把敌人消灭。但没了背后的天魔之王支持,它消灭火部天兵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吴解创造他们的速度。

更要命的是,除了少数被直接打成碎片的之外,几乎所有的火部天兵都会在受伤而快要失去战斗力的时候,选择自爆。

这是一支可怕的军队,不会恐惧,不会退缩,战意沸腾如狂。

面对着他们,再强dà

的邪魔也会害pà

,也会胆怯,也会丧失斗志,会想要逃跑。

然而……从它们被火部天兵包围的那一刻开始,“逃跑”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章鱼绝望地吼叫着,这次它的声音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规律,和一般的生灵临死前的哀嚎也没多大区别。

面对死亡,它再也没办法玩弄玄虚,只能老老实实地战斗,然后老老实实地死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随着猛烈的爆zhà

声,这只恐怖的巨兽终于再也无法行动,化成了没有生命的残骸。

整个战场上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幕,九州各派自然为之欢欣鼓舞,而魔门中人则纷纷色变,就连远在彗星之中的天魔之首,也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愤nù

和畏惧之色。

“斗神!”他用奇怪的语言,恶狠狠地说道。

当吴解再次举起火焰的长刀,指挥无数的火部天兵朝着天魔大军浩浩荡荡冲杀过去的时候,那颗一直静静停在空中的彗星终于开始行动。

但它并未前进,反而开始缓慢地后退。

天魔之首并不傻,眼看着这一战已经没有胜算,它就果duàn

地选择了逃跑。对于星空的流浪者来说,逃跑并不可耻。但是……九州各派正等着那场及时雨挽救苍生,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这彗星离去!

周天大阵骤然变化,无穷星光铺展开来,化成巨大的罗网,跨越数百里的距离,一下子就缠住了那颗彗星。

而这个时候,坐镇周天大阵中央的一位还丹祖师,默默计算了一下,然后捏碎了一块早就拿在手上,已经被汗水几乎浸透的竹符。

在竹符被捏碎的同时,正在无回谷中静候消息的弃剑徒立kè

得到了消息。

他露出了凶狠的笑容,一把抓起身边的长剑,比划了一下,便按照竹符的指示,将它朝着天空的某个方向,狠狠掷出。

一道明亮的剑光从地面升起,伴随着轰雷一般的巨响,直上重霄。

无论是罡风还是太火,都不能阻拦这道剑光,转瞬之间,它就跨越了数万里的距离,一直射到了九霄之上,贯穿了无边的虚空,射中了想要逃跑的彗星。

剑光很小彗星很大,但被剑光射中的彗星,却像是被击中了七寸的毒蛇,一下子就失去了力量,再也无法动弹。

对弃剑徒来说,只要剑能够刺中,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或者是星星……都没什么区别!

第十二卷摘星 第四十一章 甘霖

弃剑徒不可思议的一剑,破坏了天魔们在彗星之中布置的阵法,使得它们失去了控zhì

彗星的能力。

失去了控zhì

的彗星便没了动力,无法再向后退去。而这个时候,星光化成的罗网骤然发力,拖着巨大的彗星,朝着周天大阵缓缓拽过来。

周天大阵的另外一边,还丹祖师们的激战,也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无论是魔门还是正道,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损伤。甚至就连各个门派的掌门之中,也都出现了折损。

魔门损失了最为善战的武宗宗主伯符,这位修liàn

数千年的凶鸟终于到了报应临头的时刻,他虽然奋起最后的余威斩杀了蓝月大祭司,却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尾随而来的紫日狼主敏锐地抓住了老祭司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一双铁拳顷刻间在他身上连击数十下。早已身负重伤的伯符哪里还撑得住!几乎就是跟着蓝月大祭司一起死去。

而道门这边,死的却是青羊观宗主枕石真人。

这位正道领军人物是死在心魔宗宗主手下,面对着极端的逆境,神mì

莫测的心魔宗宗主终于拿出了他全部的实力——那一瞬间爆fā

的力量,简直令人惊骇!

当奇异的心跳声在虚空中响起的时候,正在和他交手的方、林两位祖师几乎是一触即溃。虽然他们早有准bèi

,修liàn

了专门镇压心魔的功法,还准bèi

了合适的法器,但在心魔宗宗主那看似简单的攻击面前,他们的一切准bèi

都无济于事。

只是一击,两位祖师就口吐鲜血,踉踉跄跄地后退,甚至连本命法术都没有能够施展出来。

枕石真人当时正好在附近,顿时大惊失色,赶去救援。他化作一道青色霞光赶到,二话不说就发动了本命法术,周身腾起一股沧桑坚固的气息,犹如一块亘古不变的巨岩,屹立在苍山之上,看淡众生的悲欢离合。

何枕石是个性格淡泊,一心追求无上大道的人。他的本命法术“万古青岩”映照内心,能够演化山岩之意,最是擅长防御。

若是他状态良好之际,心魔宗宗主大约也奈何他不得,只可惜他早已负伤在先,元气未复,此消彼长之下,哪里还挡得住那诡异的神通!

靠着万古青岩之术,枕石真人勉强挡了心魔宗宗主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还祭起青羊观的镇山之宝轰雷珠,一道璀璨雷光将心魔宗宗主击飞,逼得这盖世凶人落荒而逃。

但这一击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元气,他强撑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带着两位重伤的祖师来到同门身边,交代了后事,然后便阖然长逝。

以一己之力对战三位还丹祖师,重创两人,击杀一人,心魔宗宗主的凶威,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可他一个人的爆fā

,并不足以挽回整个魔门的劣势。九州各派的底蕴之丰厚,的确超过魔门很多。当战斗发展成了消耗战,当昔日高高在上的还丹祖师们也成了战争之中的消耗品,战况就对他们越来越不利了。

魔门虽大,如心魔宗宗主这么夸张的强者,却也只有一个罢了。

双方犹如下棋兑子一般不断牺牲,整个战局就很自然地偏向了对魔门不利的方向。

魔门高手们原本还想要死撑一下,撑到天魔大军攻破周天大阵,到时候九州各派腹背受敌,两边不能兼顾,战线必定完全崩溃。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吴解竟然击杀了那只强dà

的巨魔!

不仅如此,他还源源不断地召唤出无数的火焰神兵,几乎以一个人的力量就组织起了大规模的攻势,逆着天魔大军发动了反攻!

他的反攻仿佛战场上总攻的号角一般,正在苦战的各派弟子顿时士气大振,各自拿出压箱底的手段全力猛攻,一下子就把天魔们的攻势给压了回去。

因为目睹天魔之王败退、巨魔被杀,天魔首脑们一个个心胆俱丧,纷纷抛下部队来断后,一个个急急忙忙逃回彗星之中,想要逃走。

将领是整个军队的灵魂,就算天魔大军远比一般的军队更加凶狠顽强,当领军者全部逃跑之后,它们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军阵渐渐地不成样子。

军阵一旦崩溃,这些天魔立kè

就从强dà

的军队化成了乌合之众,再也无法对周天大阵造成威胁。

眼看着天魔大军崩溃,魔门高手们再也没有恋战之意,纷纷撤tuì



有道是“莫追穷寇,莫逼困兽”,正道长老们深知dào

长魔消之势已成,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魔门死磕,稍稍应付了一下,便守住战线,放任魔门高手仓皇退走。

对他们来说,最重yào

的不是对抗魔门,而是擒住彗星,将其化为甘霖,遍洒九州大地!

留下一些善战的高手警戒之后,剩余的还丹祖师们便回到了周天大阵之中,催动大阵的力量,无数星光化成的罗网紧紧地束缚住了被弃剑徒击毁中枢阵法的彗星,拽着它慢慢拖过来。

而在周天大阵前方不远处,又是无穷的星光飞快地凝聚,缓缓旋转,俨然化成了巨大的磨盘。

一旦这彗星落到星光的磨盘之中,就会被慢慢碾碎,化成无数的碎冰。这时只要运作之前布置好的阵法,就能把这些碎冰投入九霄大气之中。

太火层和罡风层是守护人间的天然屏障,它们会为这些碎冰消毒,消灭其中残余的魔气,还有那些隐藏在冰雪之中的细小天魔,将天魔的要塞化为人间的甘霖。

彗星之中,天魔之首和败退回来的各路天魔领袖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带着惊惧之意。

人族修士的力量如此强dà

,甚至击退了天魔之王,击杀了魔王召唤的巨怪,简直是超乎想象!而那一道从地上飞来,直接就击溃了整个彗星阵法中枢的剑光,更是令它们心胆俱寒。

再打下去,谁能够挡得住那火焰雄兵?谁能够挡得住那飞来一剑?

当然不能!

既然不能,那它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天魔之首长叹一声,带着部下们乘上了一艘冰雪铸就的法舟,破空而去。但他临走的时候,却满怀怨毒地留下了最后的陷阱。

当彗星被拽得越来越近,渐渐快要接近星光磨盘的时候,它突然爆fā

出强dà

的魔气,然后轰然炸碎。

紧随其后,几乎所有被留下断后的天魔都陷入了疯狂状态,它们完全丧失了理智,朝着周围任何目标胡乱攻击,然后一个个也纷纷开始爆zhà



接连不断的爆zhà

声足足响了大半天,最后一大片虚空完全充满了魔气,就连最擅长抵抗邪魔的高手都不敢踏入其中。

这最后的手段很是出乎九州各派的意料,给他们造成了远超预计的损伤。若非还丹祖师们全力镇压,只怕整个周天大阵都会被直接炸毁!

在守护周天大阵的时候,吴解的火部天兵又一次立了大功。这些悍不畏死而且力量不凡的天兵们用身体组成了血肉长城,顶在了爆zhà

最为猛烈的方向。虽然很快就死伤殆尽,连吴解本人都脱力昏迷,可却成功地顶住了最危险的那一波爆zhà

,拯救了很多同道。

不过……这些事情,吴解都是醒来之后才知dào

的。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青羊山。从山上看去,可以看到山外的人间正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这是生命之雨,它用无数的生命换来,将会为干旱已久的九州大地带来关键的生机!

“求仁得仁,无怨无悔。”片刻之后,吴解在大殿拜见了继任的掌门韶光真人,韶光真人虽然因为伤势未愈而精神憔悴,却没有半点黯然之色,“守护这苍茫大地,是我们正道中人与生俱来的任务。舍我一身,可救苍生,何乐而不为!”

吴解重重地点了点头,向着枕石真人的牌位俯身拜倒。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一章 时光荏苒

不知不觉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山中无甲子,对于修liàn

有所成就的人来说,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便从身边逝去。一次次的修liàn

,一次次的闭关,日子就哗哗地流走,只看到山上的树叶绿了又黄,落了又长。

当竹楼的元灵“廿七”报gào

“掌门真人召唤你去祖师堂”的时候,吴解结束了又一次闭关,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离开了隐居多日的精舍。

走在通往祖师堂的石阶上,吴解突然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下方的青羊山。

山上的松柏依然郁郁葱葱,但那些阔叶的果树之类则略有枯黄之色,却是又一个冬天到了。

已经过了多少年?

他暗暗算了一下,发xiàn

自己已经在山上修liàn

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就像是眨一眨眼睛;当年那场九霄之外的死斗,似乎还像昨天一样。

但是,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十年前那一场大战,正道和魔门都损失很大。

正道这边,青羊观掌门枕石真人当场战死,白莲堂掌门渡厄大师身负重伤,回去之后就开始闭关静养,到现在还没出关。

魔道那边,狂魔宗宗主伯符战死,血魔宗宗主彬林伤重不起,死于三年之前,心魔宗宗主动用了禁忌的招数,一直在闭关修养。

各派宗主尚且如此,其余的还丹、凝元乃至于炼罡修士,自然更加死伤狼藉。

人的损失已经如此之大,物的损失更加不在话下。万寿山损了作为门派根基的九州山河图,青羊观损了镇山之宝巡天神舟,血魔宗损了几代人积攒下来的灵兽血……寻常物资的消耗,更是不计其数。

九州这边还好,各派都还留有余力,虽然损失很大,总还保留着元气,修养个几十年就能恢复;魔门那边就惨多了,炼罡弟子十去八九,入道弟子还没成长起来……不少人都猜测,下一次的三教演法,他们可能直接就不来了。

这些年,吴解和尹霜依然经常在幽冥相会。谈谈彼此的生活,谈谈未来的理想。

作为血魔宗宗主天眼老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又在那场大战里面表现不凡,尹霜在魔门的地位比之前上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天问剑诀两次出手,一次震动了周天大阵,另一次击伤了天魔巨怪,威力之大,令人惊叹。

魔门之中,并非没有人质疑她攻击天魔巨怪的行为,“通敌”之类的说法,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就被某个宗门的长老提了出来。

但这个质疑被上三宗硕果仅存的心魔宗宗主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他挟击杀枕石真人的威势而来,几句话就骂得那位出身下宗的凝元长老灰头土脸,不敢开口。

“那是我的命令,血宗天眼宗主也是知dào

的。”当时他阴森森地说,“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想要质疑我的话,尽管来挑zhàn

就是。”

区区一个凝元长老,自然不可能有勇气去挑zhàn

能够以一敌三,大败三个还丹真人的绝代强者。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只是在魔门之中又多了一个谜团。

不过,魔门中的难解之迷比比皆是,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大战之后,心宗宗主并未收回赐给尹霜的法宝“天霜翼”。这件法宝的确威能不凡,它既能快速飞行,也有不错的防御能力。当初尹霜靠着它,以炼罡境界便能横跨万里虚空,还能在大战之中顺利脱身,的确不愧是防身护命的上佳之选。

“就为了这件法宝,那次冒险也是值得的。”尹霜如此说。

吴解倒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再怎么珍贵的法宝,终究也只是外物,不值得为此冒上生命危险。

“我跟你可不同,你身为青羊观的掌门弟子,可以支配庞大的资源;而且九州界的物资出产又那么丰富……对你来说,东西永远都不缺,缺的只是自身的修行而已。”尹霜叹道,“可我就不同了,天外天资源匮乏,好东西往往都要靠自己争来。别说是法宝,就算只是一件合用的法器,都会引发一场争斗。为此死上几个人,也毫不奇怪。”

这十年中,茉莉借吴解之口,指点了尹霜很多修liàn

的诀窍。其中就有一门特殊的心法,可以沟通法宝元灵,以自己的意志将其感染,从而令法宝认主。

尹霜花了几个月修成了这门心法,然后用了八年的水磨工夫,总算是成功地折服了天霜翼,真zhèng

成为了它的主人。

直到这时,她才从天霜翼那里知dào

了这件法宝的经lì

——果然就像她猜测的那样,这件法宝本是九州一位自称“青霜剑客”的剑修所炼,那位剑客死后,这件法宝就在他的家族中传承。后来那一族被心宗宗主蛊惑,互相残杀,最终死伤殆尽,天霜翼也就成了心宗宗主的私藏。

为了让这件法宝真心认主,尹霜除了用水磨工夫磨去它对于魔门的恶感之外,还立下了誓言,保证会为它的前任主人复仇,这才得到了它的全心支持。

至于是否真的要去找心宗宗主复仇,尹霜也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枕石真人死在了心宗宗主手下,吴解作为青羊观未来的接班人,跟这大魔头之间早已不共戴天。只要他们都不死,迟早会有一场生死之战。到时候,尹霜显然会站在吴解这边。

那就是她所承诺的报仇时刻。

对于这个答复,天霜翼还算满yì

——作为法宝,它早已经lì

了无数的岁月,有足够的耐心。

除了这件事之外,尹霜这些年就没有遇到别的大事。天眼老人为了让她尽快成长起来,将血宗秘藏的几份灵血全都给她炼化,使得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提升到了炼罡后期。而且这些灵血的效力尚未消耗完全,按照天眼老人的估算,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再过十年,灵血的力量消耗殆尽之时,她应该也就可以试着凝聚真元,冲击凝元境界了。

这样的飞速提升,自然会有显著的隐患,比方说功力不纯、道心不稳之类。虽然眼前暂时看不出来,但只要遇到机会,这些隐患就会发作。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想要走捷径的修士,都是因为这类原因,稀里糊涂就送了性命。

然而针对这种情况,茉莉却有解决的方法——当年无上神君一脉讲究的就是不断勇猛精进,各种掠夺吞噬的事情也不知dào

做了多少,早已总结出一整套避免或者减弱隐患的方法。

这些方法是无上神君一系的秘传,茉莉所知也不是很多。但就算她只懂得一些皮毛,也已经足够帮尹霜解决眼前的麻烦。

当吴解将那份茉莉推演出的“统驭诸天大至尊心经”传授给尹霜的时候,纵然尹霜早已在魔门锻炼出了出色的定力,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这心法,实在太过高级!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推辞或者报答之类的话——她和吴解之间,原本就不需yào

说这种见外的话。

有了这门被吴解简称为“至尊心经”的心法相助,尹霜因为炼化灵血而带来的隐患便被缓缓磨去。不出意wài

的话,十年之后她冲击凝元境界的时候,残余的隐患应该不至于给她带来额外的麻烦。

尹霜这些年的进步已经很大,但跟吴解比起来,她却又显得不够出色了。

十年时间,吴解已经将一身真气修liàn

到了极致,体外罡风若有若无,体内却不时有雷鸣之声——这是炼罡巅峰的体现,如果不是为了炼制本命法宝的器胚,他其实现在就可以动手冲击凝元境界!

原本他的进步速度不可能这么快,按照估计,最快也得花上三十年的时候,才能够达到现在的境界。但当初那一战中,他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尤其是调动整个天火大阵的力量,凝聚召唤火部天兵,等于就是在将本身真气不断凝练加强,而且速度相当于平常修liàn

时候的千百倍!

火部正法四大灵诀,本身也都是可以辅助修liàn

的。这招“天罗地网、百万雄兵”,原本就可以用来在火力强dà

的地方吸收和淬炼火力,将其不断转化为本身的真气。

当然,这个转化过程中,损耗之大,很是令人发指。吴解消耗掉的真气,至少相当于好几百个炼罡巅峰的修士,而他得到的好处,却甚至连一个都不到。

若是有人这么修liàn

,除了“败家子”之外,再无别的词语可以形容。可吴解不同,他是在战斗的时候提升修为的。消灭天魔,才是他当时的主要任务,真气凝练和强化,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顺带罢了。

功力的飞速提升,对于吴解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他的道心境界原本就高于道法修为,现在的快速提升,也只不过是让道法的修为又稍稍领先了道心一些,并没有像尹霜一样出现脱节,产生严重的隐患。

由此可见火部正法的神妙。修liàn

这门功法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中,心灵会不断成长,成长速度远远超过寻常修士,快得惊人。而只要道心的修为足够了,就可以借助统驭万火的能力,将天地间各种火力淬炼精纯,转化成自己的功力。

按照茉莉的估算,如果吴解是在前世那个没什么限制的环境里面修liàn

火部正法,只要没有壮志未酬身先死,百年之内成就金丹,绝对没有问题!

“时代果然是在不断进步的啊!这样的功法,在我们那个时候,应该是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只有经过反复考验、绝对可信的真传弟子,才能够得到传授。可现在,区区一个下界的门派,任何一个入门弟子,都可以学到这样的功法……”

对于这种情况,茉莉很是感叹了一番。

但她话锋一转,便鼓动吴解赶快再去找些敌人战斗,最好是那种实力不错而且身家丰厚的,这样既能够起到锻炼消耗,也可以赚点外快,弥补一下他已经干瘪的腰包。

上次的大战,吴解实在是损失惨重,全身上下就剩下了半截断刀。甚至连青羊观弟子的法袍都被毁了。若非天书世界里面有备用衣服,几乎混到裸奔的地步。

大战之后,门派倒是打算弥补一下吴解的损失,不过吴解当时真气鼓荡,正是需yào

努力修liàn

的时候,加上他未来这段时间也不打算出门,所以便将这件事拖了下来,一直拖了十年……

“师傅啊,等见过掌门真人,就去仓库把该领的东西领了吧。”吴解感叹光阴如流水的时候,茉莉也理所当然地想起了那笔存放了十年尚未领取的补偿,小财迷顿时眼中放光,连连鼓动,“反正你现在也不急着修liàn

,领了东西,咱们再出门走走吧。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吴解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口气修liàn

了十年,他也有点静极思动。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出门游历一番,的确也未尝不可。

“大师兄!”正当他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和茉莉聊天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安子清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安子清和易悌一前一后,正从闭关石室那边过来。大概是唯恐吴解注意不到自己,安子清还举着手摇啊摇啊,犹如小孩子举手点名一般。

吴解笑了笑,迎上去和他们走到一起。

“你们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一起出来了?”

“刚才收到传讯,说是掌门真人要见我们。”安子清答道,随即眼睛一亮,“大师兄你也是去见掌门真人的?”

吴解点了点头。

“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需yào

把我们三个都找去呢?”安子清纳闷地说,“莫非是又要有什么大动作?”

他的确没有猜错,不过猜得还不够全面。

事实上,被叫到祖师堂的弟子,一共有十九人,正是青羊观第二十七代的全部弟子。

韶光真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众人都到齐了,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然后缓缓说道:“自从你们入门,已经差不多五十年了。”

这个开场白让众人有些疑惑,不知dào

他究竟要说什么。

“五十年的时间,就算对我们修士来说,也不能算很短。当初你们二十个人,已经有一个求道未成,归于尘土——这些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都知dào

吧?”

众人纷纷点头。

“再过十年,又是大开山门招收弟子的时候。不过有资质的弟子未必会自己上门,所以你们这就准bèi

一下,下山去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像样的年轻人——也不一定非要资质很高或者心性很好,只要人品端正,有向道之心,就足够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齐声应承下来。

“吴解、安子清、易悌、骆瑜、解铭寰、言峯。你们六个留下,还有事情要交代;其他人就动身——你们的收获,关系到门派的未来,一定要好好把关!”

众弟子行礼退去,吴解等六人留在祖师堂中,暗暗猜测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任务。

“跟我来。”韶光真人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了声,便带着他们出了祖师堂,朝着青羊山高处走去。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猛地一变,许多朴素典雅的亭台楼阁一座座悬浮在空中,更有浓郁的灵气在其间飘荡,简直犹如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这是还丹祖师们的清修之地。”韶光真人解释了一下,带着六个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土鳖一路步行,来到了一座洞府之前。

“两位师叔,二十七代的弟子们已经来了。”他对洞府里面轻声说道,“你们现在有空见见他们吗?”

洞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韶光真人带着吴解他们走了进去。

这座洞府颇为幽静,里面没有太多的装饰,却也不显得寒酸,反而别有一种修道之人应有的淡泊之意。

洞府深处的云雾之中,两位祖师盘左右相对,坐在两个小小的蒲团上。见他们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吧。”说话的是林祖师,他非常直率,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我们二人寿元将尽,眼看就要坐化。回首一生,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事情,但师门如今情况不是很好,我们二人是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可一身修为却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

众弟子闻言,已经猜到了几分,不由得露出了紧张和兴奋之意。

果然,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林祖师说:“我们打算各找一个弟子,施展真元灌注之法,将自己的修为传承给他——虽然能够继承的只有百分之一二,但总算也不是完全浪费。”

“但是呢,我们对你们并不熟悉。具体该选谁,我们自己也不清楚。”慈眉善目的方祖师笑道,“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就让掌门师侄将二十七代的炼罡弟子都聚集过来……”

“你们自己讨论决定吧。”林祖师说,“真zhèng

了解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对我们来说,谁都无所谓……你们自己讨论一下,决定谁来接受我们的修为。”

说完,两位祖师闭上眼睛,不再开口。韶光真人也坐到了一边,沉默不语。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吴解他们自己。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章 面对机缘

两位祖师要传功?!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虽然吴解他们已经略微猜到了几分,但事到临头,他们还是忍不住为之震惊,就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还丹祖师的修为何等深厚!哪怕只能继承百分之一,也足够让一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直接摇身一变成为炼罡甚至凝元境界的大高手——当然,前提是不要因为道心修为不够,控zhì

不了暴走的真气,直接炸成一朵灿烂的血烟花。

不过现在有掌门真人看顾,这种问题想必是不会发生的。所以只要能够得到传功,六位炼罡弟子之中哪怕修为最低的骆瑜都可以跳过数十年甚至一二百年的苦修,直接晋升凝元境界。

凝元境界,是世间法的尽头,是世上绝大部分修士能够到达的极限。到了这个境界,便能够推动山岳、分开大海,能够挥手间将城池化为焦土,也能弹指间令荒漠变成良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都能够——施展,端的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在场的六位弟子都是本门精英,他们能够只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便炼成罡气,无论资质、心性、勤奋还是际遇,都称得上出类拔萃。但即使是他们,想要达到凝元境界,也还需yào

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需yào

长期不辍的苦练,还需yào

经过很多的历练,才能抵达那世间道法的尽头,向着超越尘世的还丹之门发起冲击。

当然……某人不在此列。

“你们别突然都看着我啊!”吴解见师弟师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忍不住有些尴尬,苦笑着说,“这种事情是你们各自的机缘,看我干什么?反正我是不需yào

传功的。”

说着,他稍稍放开对罡气的约束,让若有若无的罡气自然流露出来。

“刚才还没发xiàn

……大师兄你已经修liàn

到炼罡巅峰了啊!”安子清犹如看到怪兽一般瞪大了眼睛,失声大叫,“这也太快了吧!十年前你不是才炼罡中期吗?”

吴解摸了摸鼻子,傻笑两声,没有解释。

“这……这进步速度也太离谱了吧!十年时间就从炼罡中期到炼罡巅峰……再过个三五十年,你岂不是直接就还丹了?”安子清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果然不愧是高人转世……难道说转世重来的人,进步速度就是这么快吗?”

“跟转世没什么关系吧,大师兄修为进境如此之快,必定有他的原因。”易悌起初也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过……依我看,大师兄你的修为如此深厚,完全可以开始凝炼真元,为什么还停留在炼罡境界呢?”

他说到了关键的问题,众人不由得都好奇起来。

吴解见他们一个个露出好奇之色,不由得笑了笑,解释说:“火部正法秘典记载了几种很厉害的本命法宝。我要炼制其中的‘天地洪炉’。这件法宝在炼制过程中,需yào

借助炼罡境界突pò

到凝元境界之时产生的造化凝炼之意,才能够顺利铸就器胚。目前我连材料都还没收集齐全,当然不能贸然冲关。”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怪不得大师兄你说‘不需yào

接受传功’……”言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说道,“我也不需yào

接受传功!”

“咦?”和他关系很好的易悌一愣,疑惑地问,“言师弟你不是经常感叹自己修liàn

速度不够快吗?”

“我的修liàn

速度不够快,是因为心中有所迷惘,这份迷惘,又是因为记忆缺失而来……除非我能够找回失去的记忆,否则修为越高,心中的迷惘就越重。”言峯叹道,“现在还不算太明显,但如果修为快速提升的话,很可能造成心魔。到时候只怕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要将自己的道途断送。

易悌闻言,微微点头,笑道:“说得也是!那我也不需yào

接受传功。”

“咦?”安子清大惊,忍不住高声叫道,“你们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这可是几辈子都遇不到的大机缘大造化啊……

“我虽然主修九转丹经,但本质上走的是剑修之路。对我来说,最重yào

的是控zhì

力,只有能够完全控zhì

的力量,才是好的力量。”易悌笑道,“只有将每一分力量都完美地掌控,才能发出最凌厉最巧妙的剑。如果功力突然增长很多的话,只怕我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控zhì

好自己的剑——总觉得有点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安子清嘟嚷着,但看易悌满脸微笑却异常坚定的样子,倒也没有再劝,目光看过骆瑜和解铭寰。

解铭寰皱着眉头,微微低下头来,抬起一只手左看右看,仿佛这只手上有什么神功秘典,需yào

仔细参悟一般。

看得出来,他心中正在仔细权衡,究竟是接受传功好一些?还是不接受传功好一些?

骆瑜倒是显得云淡风轮,见安子清看向自己,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如此大机缘大造化,我可不愿错过!就算要跟你争上一争,也在所不惜!”

听她说得这么不客气,安子清反而笑了:“这才对嘛!机缘在前,怎么可以不争取一下呢!除了大师兄有合适的理由之外,易师弟和言师弟都是在钻牛角尖!”

“我们数十年如一日,天天苦练不辍,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不断提升修为,最终还丹八转渡劫飞升!能够一口气省下至少上百年苦修的时间,就算有点隐患,就算有点麻烦,又算得了什么呢!”

骆瑜笑了笑,目光看向吴解。

“呃……大师兄那是怪胎,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安子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尴尬地笑道,“拿他当参考的话,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呢!”

骆瑜嫣然一笑,目光之中却升起锐利之色。

她是坚定果敢,杀伐决断的人物。既然樱决定要争这份机缘,就绝对不会退缩软弱。正如她自己说的,哪怕是要跟安子清过过招,也在所不惜!

片刻之后,解铭寰终于也权衡好了,低声说道:“我年纪不小了,资质也不算好,当年又走了很多弯路……若是能够得到这份机缘,将可以弥补我根基上的不足,为日后的进步奠定坚实的基础……”

说着,他的话音渐渐响亮,抬起头来,眼中是毫不动摇的斗志:“这份机缘,我也要争一争!”

见骆瑜和解铭寰如此态度,安子清反而笑了。

“好,那咱们讨论的结果就出来了。”说着,他向后退了一步,“你们两去接受传功吧,我就不用了。”

“咦?!”骆瑜一愣,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这种大机缘,不可错过吗?”

“是啊,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机缘,当然不可错过!”安子清笑了笑,很从容地回答,“但既然师弟和师妹需yào

机缘……师兄等于兄长,做哥哥的让着弟弟妹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说着拍拍身边易悌的肩膀:“易师弟名字里面有个‘悌’字,应该知dào

这“睇,虽然说的是弟弟妹妹要恭敬兄长,可前提却是兄长要爱hù

弟弟妹妹啊!”骆瑜和解铭寰一愣,面面相觑。

“好了,既然已经讨论出结果来,就不用在作小儿女之态。”韶光真人开口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骆瑜和解铭寰留下接受两位祖师传功,其余四人这就下山,既是历练,也是顺便为本门寻找合适的弟子去吧。”

掌门发话,众人自无不允。六人一起低头行礼,然后骆瑜和解铭寰留在洞府之中,吴解等四人便转身离开。

下山之际,吴解看着笑呵呵的安子清,忍不住也笑了。

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当初毛毛躁躁不成熟的狂妄少年,已经越来越稳重可靠,俨然有了几分前辈高人的气质啊……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章 取舍之间

骆瑜和解铭寰留下接受两位祖师的传功,自然需yào

花费很多时间。高人传功,可不是如同民间评书一般,手按在脑袋上一发功就能完事的——那样只会将骆瑜和解铭寰直接炸成碎片,连稍稍大点的碎块都找不到。

为了让二人能够稳妥地承shòu传功,两位祖师需yào

先传授他们合适的功法,然后每次传输少许元气,陆陆续续花上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将一身修为传输给他们。

这个过程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很痛苦的,传功者固然在不断衰竭,被传功的也会日日气息沸腾如煮。但也唯有这种炼狱一般的痛苦,才能磨练弟子的意志,加强他们的心性修为,减少日后走火入魔的可能。

“真是不爽利!”对于这种低效率的传功方法,茉莉很是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所谓传功,就是将两位祖师的气血元神全都炼化,炼化为所谓的“大丹”,然后给两位弟子吸收。

这样的话,吸收的效率将会很高,最多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催生两位差不多凝元巅峰的大高手。

“后遗症呢?”吴解问。

“后遗症?这种方法就是创造急用的炮灰的,基本上受传功的弟子都是准bèi

去送死的,有没有后遗症,值得在意吗?”

吴解摇摇头,叹了口气。

无上神君一系的歪招,果然一点也不靠谱!

他并没有与安子清、易悌和言峯一起离开,而是先去了一趟门派的仓库。

炼制“天地洪炉”需yào

十八种材料、四种火焰和一个机缘,这十八种材料并没有硬性的要求,只必须九种基于天火而成,九种基于地火而成,然后用九霄神火和地心毒火分别将其炼化,交替投入事先炼制好的一份阵图,当所有的材料全部投入之后,以纯净的无相灵火将整个阵图炼化成炉子的形状,这就算是完成了最初的步骤。

完成这个步骤之后,需yào

将半成品炼入自身,然后借助从炼罡突pò

到凝元时候自然产生的造化凝练之意,把这只是略具形状的炉子凝练成型,再以蕴含造化之妙的南明离火点开灵明,才算是真zhèng

炼成了这件法宝的器胚。

天地洪炉作为火部正法记载的重宝之一,能够聚集天地间的无穷火力,不仅可以用来炼器炼丹,也能够用以战斗。更重yào

的是,吴解可以凭借这件法宝给自己提供修liàn

所需的火力,有它的帮zhù

,日后修liàn

之时将会得到许多便利。

这也是吴解之所以放qì

了大日光明刀和斩魔不二神锋这两件威力绝大的杀伐之宝,选择威力相对并不那么强dà

的天地洪炉的原因。

但炼制本命法宝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它不仅需yào

很多珍稀的材料,更强调一个“诚”字。

所谓“诚”就是要全心全意去炼制法宝,从收集材料到炼制过程,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不能靠别人帮忙。

这当然不是说所有的材料都要自己亲手收集,而是说如果需yào

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材料的话,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公平合理,不能占半点便宜。

十年来,吴解不仅仅在修liàn

,也在借助门派的力量收集所需的材料。因为他目前身无长物,所以那些收集的材料目前还都存放在门派的仓库之中,等待什么时候他能够拿出价值相当的东西去交换。

吴解现在当然没有合适的东西去交换,他这趟过去,只是确认一下收集情况罢了。

“已经收集了三十五种不同的材料,要从其中选出十八种来,应该不成问题。”负责管理仓库的霁云子师叔说,“另外,看守秘库的孙长老前些天出关,我跟他说了这件事,他也拿来了十三种特殊的材料。材料倒是很好,但和我收集的那些差距有点大,只怕天地二气不能协调。”

在他的带领下,吴解来到了收藏这些特殊材料的阵法旁边。果然正如霁云子所说,阵法之中的几十种材料泾渭分明,一边是数量较多但质地较为寻常的材料,另一边则是数量少得多,但质地奇特的材料。

数量较多的那些,吴解以前就见过一部分。它们大致上是寻常天材地宝的等级,对于炼罡修士来说,属于比较珍贵,但还不至于无法获得的东西。

而数量较少的那些就不同了,它们全都是出产于最危险的秘境之中的宝物,别说炼罡修士,就连凝元修士也未必能够收集到。

孙长老乃是还丹修士,当初也参加了摘星之战,吴解跟他倒也认识。或许就是因为有这份一起战斗的交情,他才会将这些珍贵的材料拿出来。

看着那些差不多在九州界已经最顶级的宝物,吴解不由得眼红心热。可他思来想去,却发xiàn

自己怎么也拿不出价值和那些宝物相当的东西来。

炼制本命法宝的这个“诚”字,当真是极为严厉的束缚。吴解不仅不能靠别人资助,甚至不能借助天书世界的力量。

……要是可以借助天书世界的话,他又何必请霁云子师叔帮忙收集材料呢!直接用源力制造就好。

吴解此刻孑然一身,连一点像样的家什都拿不出来。就算是交换霁云子师叔收集的那些东西,都要出山去设法搜刮一番,才能将其换到手;要是想交换孙长老的那些东西……他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指望!

他也是识货的人,刚才暗暗估算了一下,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若是他想要把这十五种材料换到手,估计至少要拿出一两件法宝才行——若是上品法宝,一件就行;寻常的法宝,需yào

两件。

两件法宝!吴解到哪里去找两件法宝来!

所以他只好kàn

着这些宝物唉声叹气,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放qì

了不切实jì

的幻想。

对于修士来说,本身的修为才是根本。他不可能为了炼制这件本命法宝,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炼罡巅峰太久。

如果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那就有点主次不分的感觉了。

修道之人要懂得取舍,该放qì

的时候就要放qì

。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到头来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下次遇到孙长老的时候,麻烦师叔替我向他致谢。不过这些东西……还是算了。”吴解叹道,“炼制本命法宝的规矩,师叔你也是知dào

的。我实在拿不出可以交换这些材料的宝物啊!”

霁云子师叔当然也明白吴解的情况,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

“别难过,你还年轻,进步又很快。本命法宝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成长,焉知你将来不会有什么际遇,将它提升到极高的层次呢?”他又笑道,“本门的镇山之宝轰雷珠,当年不过是第十四代王超祖师少年时采撷山间雷雨时候的雷电炼成,在本命法器里面是最最低等的。但后来他向这件法器之中融入了无数的珍贵材料,吸纳了无数的强dà

雷电,最终才炼成了这件威力惊人的法宝。”

“至少你所用的材料,比起王祖师当年用的那些,已经好很多了。”

吴解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颓意尽去。

正如霁云子师叔所说,一件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本命法器,最终都能成长为青羊观最强的攻伐之宝轰雷珠,成为本门压箱底的王牌之一。他将要炼制的天地洪炉,至少起点比当初的轰雷珠要强得多,焉知将来不会又是一件镇山之宝呢!

告别了热心的霁云子师叔,他又来到了藏,查询一些可能找到珍贵宝物的地点。

“你想要寻宝?”叁云子师叔问了他的情况,沉思一番,拿出了一枚玉简,“去年夏天,西南大山之中发生地震,地火喷发了数十日,死伤人畜无数。后来据说有散修发xiàn

,因为地震的缘故,地下出现了一条很大的裂缝,裂缝深处似乎可以一直通到地心。你有抵御地心毒火的本事,不妨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这都快一年半了,还能剩下什么好东西吗?”吴解有些担心。

“谁知dào

呢……但怎么也比你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好吧。”叁云子笑道,“就算找不到什么珍贵的东西,你采一些地心深处的矿石回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啊。”

吴解一愣,仔细想想,这话倒也很有道理。

地心深处出产很多珍贵的宝物,哪怕吴解这趟运气糟糕到什么都找不到,至少也能挖取一些地心的矿石——那些矿石采集极为困难,用处倒也还不小。只要多采一点的话,对于已经穷得两袖清风的他,倒也是一份很丰厚的收入呢!

只是,一想起挖矿,他就忍不住想到了前世。

前世他在地球上上大学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喜欢玩一个叫《传奇》的游戏。那个游戏里面赚钱很难,主要的赚钱手段就是挖矿。

看着电脑画面中的那个小人挥着锄头,在僵尸密布的矿井中不断辛勤地挖啊挖啊……吴解比较难以理解同学们的想法——他们花费上网费和时间,就为了看着这些小人挖啊挖的,究竟有什么意思?

想不到有朝一日,吴解自己居然也要当矿工,而且不是在游戏里面做矿工,是亲自前往地下,亲手挖矿。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啊!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章 一众弟子

稍作准bèi

之后,吴解便动身离开了青羊山。

不过他并未直接前往西南群山之中的那座活火山,而是先去见了自己的几位弟子。

乔峰和林孝依然住在大越国,林孝住在国都长宁城,乔峰住在昭阳郡首府安丰县城。

“弟子一直在盼着山门开放之日,怎么会忘记呢!”当吴解向他提醒的时候,林孝笑着说,“不过……弟子身为半妖,会不会有点麻烦?”

“我们青羊观并不在乎门下弟子是人是妖。”吴解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历代祖师里面并没有妖族,但长老之中妖族甚多,完全看不出歧视的意思。”

“其实妖族弟子,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是很有价值的。妖族的寿元绵长,他们一旦修liàn

有成,往往可以成为门派的中坚,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一直守护着门派。本门就有这样的长老,前后经lì

了超过十代掌门。”

“我恐怕活不了那么久。”

“哈哈,我举这个例子,只是让你别担心而已。”吴解笑道,“何况……你师傅我在本门也还算是有一点点地位的,只要你自己别惹事,应该不会有事。”

“对了,之前听您说过,本门同时只存zài

五代弟子。如今太上长老那一辈还没全部离世,弟子现在入门的话,辈分该怎么算?”

吴解一愣,忍不住挠起头来。

这个问题好像的确有点麻烦……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当他和乔峰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名满东南的乔大侠笑着说,“大不了我们先当外门弟子,等有第二十八代的时候再转正式的内门弟子,想来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到那时候,似乎我还可以混个第二十八代大师兄来着……”

“本门的一代人,快的时候只有一百年,慢的时候却有过近五百年——对了,如果把第十三代到第十四代之间的那段时间算上,最长的时候有过六千多年。”

乔峰顿时愣住,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苦笑。

“一百年倒也罢了,五百年……我怕自己活不了那么久………”

他说的真心实意,修士并非长生不老的怪兽,虽然吴解在传授弟子的时候并无藏私,尽心尽lì

,但乔峰扪心自问,并没想过自己能够达到传说中的还丹境界,连凝元境界也不是很有把握,而凝元修士最多也就活个六七百年,炼罡修士则只有四五百年。

要等五百年的话,就连凝元修士也不敢说肯定能等得了,炼罡修士就更不要谈了。

“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对于本门几位太上祖师的情况,吴解还是有所了解的,“按照本门的规矩,妖族长老无论年纪多大,只要不隐居,最多只能算作掌门真人的同辈;隐居的话,则最多算作太上长老一辈,只有死后才会将其归入最初的辈分。本门现在的两位太上长老,一位是妖族,暂且不论;另一位是人族,已经活了一千余年,寿元将尽了。”

“谢天谢地!”乔峰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发xiàn

自己这话似乎很不妥当,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本门宿老将要去世,这怎么能算是好事呢!

吴解倒也并不在意,笑着拍拍徒弟的肩膀,让他不必在意。

言为心声,乔峰实话实说,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别当着那位快要坐化的太上长老的面说就好。

见过两位亲传弟子之后,他又去了一趟大雪山,但这次却没遇到离枭。

离枭在那座简陋的洞府里面用本门心法留了个传讯,说他遇到了枭兽一族的同伴,得知枭兽一族的旧王年老,正在选拔新王,赶去凑个热闹。

“本族素来没什么境界高深之士,旧王也只是炼罡后期罢了。我好歹也是炼罡境界,没准可以竞争一下……嗯,我是这么想的。”水晶之中映出的画面里,化为人形的离枭笑得很憨厚,但却掩不住那股从心底生出的锐气,“选王之地是本族的禁地,隔绝外界;师叔你有什么事情请留个信,我估计过两年就能回来。”

于是吴解就留了封信,祝他能够成为枭兽一族之王,又告sù

了他青羊观将在十年之后大开山门,他也可以前来。

吴解早已在将几位弟子的情况在门中报备,也得到了掌门真人的批准。离枭只要能够及时参加弟子选招,至少可以得到一个外门身份,日后行走天下,也算是有组织的人了。

“喵们也要参加?”小柴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画出一个问号,疑惑地看着吴解,“喵是妖怪……”

“妖怪也无所谓啊,本门并不歧视妖怪。”

“可我觉得……我们在四陈镇过得挺好……”杏仁犹犹豫豫地说,“这边没人管着我们,我们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吃鱼吃到吃不下,睡觉睡到自然醒,过得很快活。去青羊山的话,还能过这么自在的生活吗?”

五十年的岁月,对于人来说很久,对于修为不高的小妖怪来说也并不短暂。虽然小柴依然还是当初那只长不足一尺,高不到一拳的灰色小猫,但杏仁已经长大了一些——这不是说她的个子高了,而是说她变得成熟了一些。

现在的她,肯定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偷了钱买上一大堆的鱼,结果吃不完全都烂掉,把自己寄宿的屋子弄得比茅坑还臭。

如今的明教,已经是东南一带颇有名气的门派。他们虽然势力不小做事却很谦和,一直遵循着吴解当初订下的规矩,是武林之中著名的正派。

东南一带那些梦想着成为武林高手,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少年郎们,常常不远千里来到四陈镇,加入明教。而他们学有所成之后,又会给明教增添光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明教教主的位子依然是空着的,江湖传言,这个位子其实是用来纪念的,纪念当年创建明教的圣天女。而几位长老组成的长老会,才是这个门派的统治核心。

目前明教共有七位长老,扣除吴解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长老,以及身为妖族不宜抛头露面的杏仁和小柴,剩下的四位长老都是先天高手。

吴解自然也和四位长老见了面。陆危当年是在吴解的帮zhù

下才踏入先天之境,杜雷思曾经得到过吴解的指点,这两人都对他持弟子之礼。另外两位长老,分别是来自北方大漠的马鹿和出身商家的方兴,这两位长老并不曾和吴解见过面,不过他们从别人那里听过不少关于吴解的事情,对他颇为好奇。

“大长老真是深不可测!明明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感觉他似乎带着一股虚无缥缈之意,好像随时都会飞上天去!”

“是啊!五十年前他就能操纵天地元气,帮zhù

陆长老破关……不知dào

他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境界,恐怕早已是陆地神仙一流吧!”

吴解离开的时候,远远地还听到二人在谈论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这趟四陈镇之行并不顺利,最终杏仁还是不准bèi

前往青羊山,小柴当然听杏仁的……

吴解只是微微一叹,便将此事放下,又去云梦泽见了一趟敖七。

很多年之前,敖七就说过要拜入青羊观,如今他的想法并未改变。

吴解勉励了他几句,便告辞动身,又回到了长宁城,见到了刚刚出关的萧布衣。

他上次来的时候,萧布衣正在闭关,思考关于如何振兴大楚国的问题,如今他虽然出关,但脸上却并无喜色,想来是没什么收获。

大楚国自从新君即位之后,国势便开始缓缓下降。这一方面是因为旱灾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国运在慢慢衰弱

当初摘星一战,无数的牺牲为人间换来了一场连绵数月的细雨,大大缓解了干旱的灾情。也使得很多原本已经到了绝境的人们得到了珍贵的喘息之机,不至于困顿而死。

或许是天从人愿,从那之后,旱灾的情况就在慢慢减弱。到了现在,虽然各地依旧缺少雨水,却已经不再像当初摘星一战前夕的时候,干旱得赤地千里。

最最起码……吴解培育的那种仙人掌,还是能顺利成长的。

靠着这些味道苦涩的仙人掌,九州大地的百姓们艰难地在大旱之年努力维持生计。数十年的旱灾让大地布满伤痕一般的裂口,很多年纪稍稍小一点的人,甚至都没见过旱灾之前郁郁葱葱的大地。

这是一个悲凉的时代,但也是一个好歹还存zài

希望的时代。

按照萧布衣的推算,干旱还将持续十多年。但旱情会逐渐减弱,直到完全消失。

“这场本该生灵涂炭的大灾,看样子是熬过去了。”萧布衣说着向吴解拱手为礼,“道友高义,救苍生于危难,当真功德无量!”

吴解不由得有些赧颜,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那些辛辛苦苦抗旱的人们的功劳。我不过是种了点东西,在摘星之战的时候跑了个龙套,怎么敢贪天之功为己有呢……

二人长谈了一番,自然也提及了青羊观将在十年后大开山门的事情。

“我记得当初筹备摘星行动的时候,各大门派立下誓言,愿意在未来百年里面约束门派发展,给小门派留下足够多的资源……现在才过去十年,你们大开山门,合适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从掌门真人的意思看来,他大概也不好意思真的大开山门,估计就是让我们各自找一些有资质的人,勉强凑个一期弟子,就算完事了吧。”吴解说着忍不住笑了,“萧道友,你不是一直羡慕我们名门大派福利好吗?不如趁这个机会加入青羊观吧,哪怕做个挂名的护法也好啊。”

萧布衣一愣,闭上眼睛推算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

“我天生福薄,加入青羊观的话,虽然可以得到你们门派的气运以加强自身的福运,但也免不了牵扯你们的恩怨以我的本事和运气,牵涉到那种事情里面,只怕活不了几天。”

此事就这么作罢,但吴解却在萧布衣的建议下去了一趟大楚皇宫,见了当初从他手上接过那盏武运宝灯的大楚皇帝陛下。

因为日日操劳的缘故,皇帝看起来比他的实jì

年龄要老一些。对于济世侯的来访,他显得非常高兴。当听说十年后青羊派要招收弟子的时候,他就表示,届时会让自己的三儿子熊炯去报名试试。

熊炯今年七岁,性格有些木讷内向,不过性情温和,品性甚佳。这孩子并非能够好好继承王位的人,与其让他做个被兄弟忌惮的亲王,还不如让他去仙山求道。哪怕是最终求道不成老死山林,也好过留在京城被新皇当作眼中钉。

吴解暗中去看了一趟熊炯,这个小孩子比同龄人成熟得多,看起来似乎总是闷闷不乐。但他的确性格温和,与人为善,在下人之中的名声颇好。

吴解暗中观察了几天,暗暗点头。

这孩子,看起来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五章 不必忘情

吴解这一趟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其中有让他满yì

的,也有让他遗憾的。

在他预定的各位弟子之中,杏仁和小柴的心思最为纯净,最适合上乘功法。然而她们并没有向道之心,对她们来说,能不能修成大道并不重yào

,只要逍遥自在,日日吃吃睡睡,就已经足够。

仔细想想,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若是天下有本事的人都能这么简单就满足,或许这世道会太平很多。

乔峰、林孝和敖七都有相当深厚的根基,通过入门考验不在话下。但敖七可以当吴解的师弟,乔峰和林孝却不行。好在两位弟子的修行早已上了正轨,这次前往师门只是确定一下身份而已,走个过场,登记个名字,仅此而已。

离枭的情况不大好确定一一如果他真的成了枭兽一族的族长,那按照九州各派约定俗成的规矩,身份就相当于小宗门的掌门。虽然说枭兽一族的数量恐怕不够叫“宗门“但规矩就是规矩。届时离枭身为一派之主,还真不方便当青羊观的弟子,连记名都不合适……

不过相比这些弟子,吴解最担心的还是那个才七岁的孩子。

十年之后,熊炯十七岁,已经算是长大成人。

他会不会还保持着现在的品行?会不会对国家产生太多的归属感?这些都是不确定的。

修士也是有家有国的,然而修士又不能太执着于家国。仙凡相隔,是不可违逆的铁律。求仙之人不一定非得离开尘世不可,但他们确实必须和尘世保持一定的距离,除非为了一些能够得到人道认可的理由,否则不能过多地插手红尘中的事情。

若是熊炯能够以纯粹的“行善”角度看待自己和大楚国之间的关系,那倒是没问题。但他身为大楚国的皇子,真的能够放得下吗?

修士里面也有出身高贵的,比方说白帝阁的初代掌门。那位前辈是当时西方大国巴国的太子,为了求仙而舍弃了帝位。

后来巴国内乱,继承顺位比较高的皇室子弟死得一干二净,那位前辈甫离神山,本想找个地方隐居修行,却放不下国家和亲人,只好重新踏入红尘之中,当了五年皇帝。并且将侄子培养成了合格的继承人,这才飘然离去。

因为这段经lì

,所以当时同道们都称他为“白帝”。他一开始还不断解释,后来想开了,索性也就接下了这个绰号,甚至于后来开宗立派的时候,直接给自己的宗门取名为“白帝阁”。

当代也有这样的人物,比方说白帝七剑之中的二师兄林野,就是巴蜀之间一个小国的王子……哦,按照辈分,他现在已经不是王子,而是王叔了。

对这些身份高贵的修行看来说,国家既是他们的助力,也是他们的责任,得失之间,很难估算。

严格来说,吴解也是类似的人物。他身为大楚国的公侯,是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贵族,和国家之间存zài

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他不能放得下,大楚国就是沉重的责任,足以压垮任何一个神通广大的修士。

但吴解放得下,他从来就不是那种非得将一切都扛起来的人,能够做得到的,他会帮忙;做不到的,他也只好说一句“抱歉”。

求仙是一件漫长的事情,往往一个闭关,就是几年;从一个境界到下一个境界,就是几十年。相比这漫长的岁月,无论是凡人还是国家,都只走过眼云烟。

就像是坐在河边,伸手去摸河里的流水。伴随着潺潺的响声,流水飞快地远去……

交代完了各种事情,吴解就准bèi

出发去西南火山,到大地深处去挖矿一一或许,再顺便找点机缘。

但在出发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这一趟下山,本想着把一些小事解决了,就去西南火山挖矿来着。结果不知不觉,就拖了半个多月,要做的事情,比我预料中的多太多了!”悄悄来到安丰县城之外吴侯陵园,吴解坐在父母和兄长的墓前,准bèi

了香烛纸钱和酒水,祭拜之余,也对已经阴阳永隔的亲人们诉苦,“我明明已经成了仙,本该超出尘世,逍遥自在,却发xiàn

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一一莫非这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吗?”

“爹、娘,你们二老应该转世投胎了吧?不知dào

你们今世过得可好……儿子本事低微,没办法在滚滚红尘之中再找到你们,只能祝福你们今生幸福安康!”

“哥,你生病去世的时候我正在闭关,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得到,你会不会怪我?咱们一世兄弟,聚少离多,想想也真是有点可惜。不过你儿孙满堂,功成名就,比起我这个六十多岁还孑然一身的家伙,可过得快活多了。”

“一世人两兄弟,最后陪我喝一杯吧。”

他给兄长墓前供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黄纸钱在火焰中渐渐燃尽,忍不住微微叹息。

尘缘早已随着亲人们的去世而结束,就像是这堆纸钱一般,火一烧、风一吹,就不会再有痕迹。

“其实没什么好叹息的,聚散离合,人生就是这样。”影子一闪,杜若出现在他的身边。

杜大叔和杜预大哥都已经去世,他们临死的时候,杜若曾经去探望过。那时候她哭得很伤心很难过,但十余年之后,往日的种种都已经淡了。

岁月是最无情的杀手,也是最仁慈的医生。它会杀掉所有的英雄豪杰,也能消弭所有的痛苦悲哀。

吴解当初刚刚穿越的时候,每当想到地球的亲人,心中就非常难过。可到了现在,也已经看淡了。

这就是修士的人生。

但是,看淡了,并不等于真的忘了。而且只要还活着,总还是会有新的事情发生,遇到新的人,有新的在乎的事情……

纵然超出尘世之外,也免不了喜怒哀乐,免不了悲欢离合,免不了各种牵挂各种恩怨。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浮萍,也一样会跟风、跟水、跟鱼、跟小虫子发生联系,照旧还是有所牵挂的。

或许……就像《笑傲江湖》电影里面向问天说的那样,人就是江湖,只要活着,就永远没办法退出江湖。

吴解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喝完,远远注视着已经成为繁华名城的安丰县。

他的目光在济世堂和吴侯府看了两圈,笑了笑,转身离去。

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牵挂,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江州司马听琵琶曲而泪湿青衫,他吴解自问不是太上忘情的人,既然不能舍弃一切,那么就有牵挂,又怎么样呢?

《东邪西毒》里面洪七曾说“谁说不能带着老婆闯荡江湖!“吴解觉得,自己也不妨借用这句话。

谁说有所牵挂,就不能修仙?

有所牵挂,对亲人朋友、对天下苍生怀着关爱之心,一边修仙,一边行善,这就是正道中人的生活方式。

或许这种生活不够飘逸潇洒,但吴解觉得,相比玄门的出世和魔道的自私,还是这种不够飘逸潇洒的生活方式,更合自己的胃口。

仙人,终究也还是人嘛!

第十三卷剑心 第六章 火山口

九州大地,仅仅是九州界的一部分,是位于这个世界中央,最适合人类繁衍生息的那一部分。

向东,是苍茫的大海,大海之东,是庞大得无法想象的漩涡群,其惊人的吸力,甚至可以将天空的遁光都吸进去;向南,是浩瀚的大泽,大泽的尽头,有永不熄灭的茫茫火海;向西,是连绵的群山,群山尽头的连云山脉,一直高耸到了罡风层之上,其中的接天神峰,更是号称擎天之柱;向北,是逶迤的冰原,走到最北端,便是据说通往幽冥的大峡谷

无论哪一边的方向,其实都比“九州”更大。

而吴解现在所去的西南方,就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

事实上,所谓“九州西边是大山”的说法,指的就是西南方。九州西北是大漠,大漠的那边另有土地人口,自成国家。吴解当初帮萧布衣寻找布衣神相真传的时候,就曾经在大沙漠中遇到过来自极西诸国的两个修士。

那两个人的名字很奇怪,一个叫摩漠达,另一个叫荷呵。每当吴解想起他们,都会对那极西之地产生好奇——莫非在大漠那边的国家中,人们都叫这种奇怪的名字吗?

“说起来……我这些年不是忙于修liàn

,就是忙于其它事情,总之似乎一直都很忙。等凝元之后,不妨去极西之国看看,长长见识也好。”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驾着遁光在群山之中飞驰。

之所以不用腾云驾雾而用火遁,是因为腾云驾雾会暴露他的修为。

在这九州之外的大山中,强dà

的妖兽是很多的。它们并不愚蠢,不会轻易和路过的修士发生冲突。但如果路过的是足以威胁它们的强者,那么它们纵然不为了威严而战,也要出面问个究竟,免得错过了什么机缘,又或者不明不白就被人暗算了。

以吴解炼罡巅峰的修为,一旦光明正大地路过,一路上肯定会有许多强dà

的妖兽跳出来拦路。或者“咱家就是要跟强者战斗……”或者“有什么好事?算我一份如何?”再或者“人类啊,你的力量足以破坏这里的平衡……”如果那样的话,可真是烦死了!所以他宁可隐藏修为,以一个入道修士的身份前进。入道境界的散修,在这西南大山之中还是挺多的。他们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往往有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活,真把他们逼急了出绝招,寻常的炼罡妖兽都要吃亏。

所以一般情况下,那些炼罡妖兽们会忽略这些入道散修,只要他们不惹事,就当他们不存zài



吴解选择用火遁这种最朴素的飞行方式,自然也是有计较的。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要是用出一些特别的手段来,很可能就有贪心的家伙来打劫。火遁这种大路货足够低调,但遁速则可以从侧面证明他很厉害,正是低调而不低下,简约而不简单,最适合用来避免麻烦。

一路上昼夜不停,足足飞了好几天。终于,他远远地看到天空泛起了微红,更感觉到一股强dà

的火焰力量正在不算很远的地方涌动。

想来,那就是刚刚爆fā

的火山了。

西南群山之中经常有火山爆fā

,但能够让青羊观都在意的,自然不同凡响。隔着上百里,吴解就能感觉到涌动的地火之力,随着他的靠近,这份感觉越来越清晰。等他终于来到那座还在浓烟滚滚,不断升起火星,将一片天空都映红的火山上空时,简直已经能够听到地火之力在汹涌澎湃,犹如欢呼雀跃一般。

点了点头,降下遁光。

他的遁光才降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下,疑惑地打量着这座火山。

刚才还没注意——这座火山正被一个庞大的阵法笼罩,那阵法颇为巧妙,中间隐藏的变化,他一时间不能完全看清

吴解并不是愣头青,不可能贸贸然踏入一座自己尚未了结的大阵里面。那简直就等于把脖子送到别人刀下,简直愚不可及!

而且他可以打赌,这大阵之中肯定有人主持。看到他的遁光停在空中,主持大阵的人不可能毫无反应。

果不其然,他才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大阵便被发动起来。一股龙卷风裹着黑烟直上重霄,让整个火山重新恢复了明净的视野。

火山的山腰上,有一座简陋的石室,一看就知dào

刚刚建成还没多久。石室旁边是极为复杂的阵盘,显然便是整个大阵的核心。

阵盘之中,一个绿衣秃头,长着独角的妖修正在默默运功控zhì

阵法,而阵盘外面,则有另外两位修士,正盯着悬在空中的吴解。

“道友从哪里来?”一个穿着灰白色衣服,身材矮小的修士问道,“在下地火山白有才,此乃我地火山新开辟的别府,请道友不要擅闯。”

吴解微微一笑,答道:“我乃越国散修杜若,听闻此处有通往大地深处的穴窍,想要去寻个机缘。不知dào

是否可以让我过去?”

“哼!谁都想要寻个机缘,机缘哪有这么好寻!”旁边一个坐在石凳上抠脚的大汉很粗鲁地喝道,“就你这点本事,也想去寻机缘?信不信下面一个地火爆fā

,就能把你烧得连灰都不剩!”

吴解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问:“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三位道友的修为也只跟杜某不相上下。你们既然能够在这里长期镇守,我自然也能下去寻一寻机缘——杜某别的本事没有,在火焰一系的法术方面,却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那抠脚大汉顿时哈哈大笑,身上腾起一股猛烈而驳杂的火焰,其中竟然有七八分是地火的成分:“洒家面前也敢说懂火?你算什么东西!”

吴解并未动怒,甚至没有理睬他,目光只是看向另外一人。

很明显,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现在白脸已经唱过,也该红脸开口了。

果然,那矮个子及时出面,劝了大汉“老吴”两句,让他收起火焰,然后对吴解说道:“道友啊,我这师兄虽然话糙,可道理却没有说错。这火山之下的穴窍,任何人都可以前往。但本领不够的下去……只怕有去无回啊!”

“不瞒道友说,自从此地有机缘的消息传出之后,已经陆续有三四十位同道下去寻找机缘。可其中能够活着出来的不到一半,能够有所收获的又不到一半中的一半。我看道友年纪不大,何苦为了这可能的机缘,平白冒一个大风险呢!”

吴解不由得笑了:“白道友,吴道友,你们两位还是别兜圈子了。杜某虽然年纪不算大,却也是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的。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下去?但请名言!”

抠脚大汉老吴和矮个子白有才对视一眼,还是老吴先开口:“你借了我们地火山的路,总该有所表示吧!”

这是要收过路费的意思,吴解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道友不要误会,我们绝对不是要拦路打劫。只不过我们维持着这个大阵,让地火不至于猛烈地爆fā

,守护这一方生灵——就算没有功劳,总也还有点苦劳吧。”白有才说,“我看道友一身正气,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权当是支持我们一下,稍稍意思一些即可。”

他说得很是恳切,吴解也忍不住笑了。

“那你们要什么呢?凡间的黄白之物,对我们可没什么用处。”

“无论是法器符篆丹药都可以!”见吴解有松口的意思,老吴顿时来了兴致,大叫,“大山里面什么都缺!”

他这话说得很实在,就是显得太过寒酸。吴解倒还好,天书世界里面的杜若和茉莉已经忍不住大笑,就连素来面无表情的杜馨也忍不住摇摇头。

“打劫的寒酸成这样,真是太惨了!”茉莉笑完了,叹道,“就这寒酸样还学别人打劫,他究竟知不知dào

‘死字是怎么写的?”

“没办法啊,就是因为穷,才要打劫嘛。”杜若笑呵呵地说,“不过这人也真是……太不讲究了!”

吴解点了点头,又看向白有才。他已经看出来了,在场的三位地火山门人之中,那个妖修是个沉默寡言犹如锯嘴葫芦一般的角色,老吴纯粹是个凑数的,真zhèng

能够决定事情的,还是这个外貌不起眼的白有才。

“说实话,我们真的什么都缺。”白有才赧颜一笑,却并无急切之意,反而显得很从容,“不过我们所求也不多,只要道友愿意表个态就行。”

他大概是担心吴解不信,又补充:“其实我们收入的大头,在于向那些满载而回的道友讨个分红。一般来说,能够有大收获的道友们心情都是比较好的,只要厚着脸皮说几句好话,总是能讨到一些。”

吴解忍不住笑了:“你们还真实在!”

“当然,我们并不是白拿道友的好处。”白有才笑了笑,拿出了一块玉简,“这玉简之中是我们收集的关于地下穴窍的资料,用这个交换,道友以为如何?”

吴解自然不会反对,拿出几颗自己修liàn

之余炼制的丹药,交换了这份资料。

以他的本事,纵然是随手炼制的丹药,对于入道修士来说都是难得的佳品。三人不料他出手如此豪爽,老吴固然笑得合不拢嘴,就连那坐在阵法之中的妖修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反而是白有才,依然从容不迫,很是有宠辱不惊的大将之风。

当吴解准bèi

踏入火山之时,忍不住问:“你们的这份资料价值不菲,既然有这个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呢?如果用它交换的话,想必没有人不愿意掏腰包吧。”

“人与我为善,我才与人为善。对于那些不讲理的人,我们且看着他在地下烧成灰就是。”

吴解点了点头——这个姓白的若是能够在修行之路上一直走下去,必成大器!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七章 藏于九地之下

吴解最后一次检查了玉简中的资料,又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跳进了火山口,沿着洞壁的裂缝,朝着大地深处前进。

刚才他完全可以展露自己的真实修为,想来对方绝对没有勇气阻拦一位炼罡巅峰,随时可能踏入凝元境界的高手一一吴解不曾听过“地火山”这个门派,想来门中并无还丹祖师。作为一个最高修为不超过凝元境界的门派,绝对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跟一位炼罡巅峰的高手翻脸。

但吴解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有点好奇,想要看看这个叫做“地火山”的门派,究竟想干什么?

一番交谈之后,他大致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一,这个所谓的“地火山”很可能只是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整个门派上下没有多少人,甚至可能总共就三个人。

第二,这三人很可能是第一批进入火山寻宝的勇士,而他们在这里真的得到了大机缘,找到了一份来自于古修士的传承。

之所以能够得到这样的判断,是基于他对笼罩火山的阵法,以及对三个修士的观察。

那个阵法规模很大,构成也很复杂,就布阵者的水平来说,显然远远超过吴解。但吴解仔细观察之下,却发xiàn

这个阵法里面有不少地方并未尽善尽美。

那些设置之中,有些是他看不懂的,但有些却是他认识的——那是古代修士们的技术,是已经被淘汰的手段。经过了数万年的发展,现代的修士们早已总结出了更加细致也更加有效的布阵手段,并且将其推广。

如果布置这个大阵的真是当代修士,那么他可实在有点老古董的感觉了!

假设这个发xiàn

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他从三个修士身上看到的东西就是更加有力的证据。

那三人之中,坐在阵中的妖修应该是正在吸纳地火之力,他的做法很隐蔽,换个人来或许就看不出,但吴解是谁?是火部正法的传人,是在百里之外就能感知地火涌动的专业人士!他的这点小花招,根本瞒不过吴解的眼睛!

而那个姓吴的抠脚大汉,脚上透出一股阴沉的热气,应该是吸纳了地火之后,没有适当方法化解,不能充分吸收的火毒杂质就下沉,聚集在了他的脚上,使得双脚有些肿胀溃烂,所以才经常抠啊抠啊。

这种情况又是古修士特有的问题。当代修士早已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而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正是当年的火灵子,太虚祖师!

太虚祖师研究出解决火毒杂质的方法之后并没有藏私,而是将其公诸于众。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五千年,按说只要是水平较高的修士,都会知dào

这个方法。

这三人修为较低,所以应该没机会接触这么高端的知识。但如果他们背后真的有那么一个“地火山”门派之中真的有高手,那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三人之中,唯一没有问题的是白有才。一方面是因为他修为最高,已经接近了炼罡层次,身体被淬炼到接近无漏之躯的地步,比两位同伴更能抵御地火的侵袭;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吸纳的地火还不够多。

按照吴解的推测,三人得到古修士道统之后,经过一番商议,决定首先由功力最低的老吴来修liàn

,等老吴修liàn

有成,再换另外二人。

这种做法是很谨慎的,也正好符合“地火山只有他们三人……”的猜测。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吴解已经决定,从地下归来的时候,就向他们询问究竟,如果可以的话,将古修士的功法抄录一份送回山门,应该也能换点东西。

吴解现在一穷二白,要尽量多赚一点,尽快凑齐炼制天地洪炉所需的材料,才能够无牵无挂地冲击凝元境界。

当然,他不会让这三人吃亏。以他的本事,给他们拔除体内多余的火毒,并不怎么困难,估计花上十天半个月就行。

反正那三人体内火毒杂质聚集的情况还不严重,就算吴解几个月之后出来,他们也应该还没多大的问题。

古修士的功法毕竟也是长生大道,虽然问题多多,但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出问题的。

吴解暗暗下定决心,就将此事抛开,专心在地下探险。

从火山口钻进地下,着实是一件很考验胆量的事情。

赤红的岩浆从身边流过,周围的岩石也都被烧得滚烫,若非有真气护体,凡人被烫到一下就会去了半条命。

但这一切对吴解没有半点影响,他可能是全天下最擅长火系功法的人,这种程度的炎热,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再往下,甚至于进入大地深处,也没什么问题,因为他早已炼化地心毒火,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将身躯转化为完全由地心毒火组成。

同样是地心毒火,他的火焰只怕比大地深处的还更精纯一些呢!

所以对他而言,周围那些火红的岩浆非但不构成威胁,反而是不错的光源,让他可以将周围的环境看得更加清楚,行动中也多了几分方便。

火山下面的道路十分复杂一这里根本没有路,只是一条裂缝连着另一条裂缝而已。这些裂缝对于凡人而言是绝境,哪怕他们有抵抗火焰和高温的办法,也不能在这些往往很狭窄的裂缝之中穿行。

但对于修士来说,只要有很小的缝隙,就已经足够过去了。

无论是化身遁光还是直接钻地,修士们有太多太多的手段可以用。寻常的那些个阻碍,对他们基本没有影响。

吴解对照着白有才给他的那份资料,朝着大地深处缓缓前进。他走得并不快,一方面是防备可能出现的意wài

,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有一点收获。

岩浆里面也是可以有东西的,比方说火焰一系的精灵,或者某些特定的妖兽。无论是精灵还是妖兽都比较罕见,能抓住的话便可以换到不少好东西——这些妖兽体内的很多东西都是稀有的材料,而那些精灵本身就是最珍贵的材料。

如果抓到一只妖兽,比方说火髭蜥之类,大概可以换到一件上品法器;而如果能够抓到一只精灵,就算只是最低级的火精灵,也能换到通灵法器。

精灵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经过特殊的炼化,转变成法宝的元灵。

每一件法宝都是由器胚而来,法宝的器胚自然是精心炼制的,必定是最上品的法器,甚至于一开始就是通灵的。但即使是通灵法器,想要将其中的灵性孕育成元灵,也需yào

漫长的岁月——这个时间,一般都是要用百年来计算的。

大多数修士并不愿意等待这么久,所以他们会选择一种折中的方法,先炼制出通灵法器作为器胚,然后寻找到和法器属性相合的精灵,将它炼化到法器里面。

这个炼化难度颇高,好在失败的话,多半也只有法器损坏——或者更干脆地说,任何一位修士都会优先考lǜ

损坏法器,以保证精灵能够安全地活下来。

毕竟,精灵可比通灵法器稀罕多了!

如果炼化成功,那只精灵就会成为法器的元灵,通灵法器也就摇身一变,成了法宝。

用这种手段炼制的法宝,只是所有法宝里面最低等的。但不管怎么低等,终究也是法宝!

天下这么大,凝元修士也有不少,可绝大部分的凝元修士,一辈子也就只能拥有一件本命法宝而已,更多的人,甚至连一件法宝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是下品的法宝,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一个精灵的价格,差不多就相当于大半件下品的法宝。如果吴解能够走狗屎运捉到两只精灵,那他炼制天地洪炉所需的材料,基本上也就全都赚回来了。

当然,这么荒谬的事情,是不大可能发生的。精灵是天地孕育的精华,不仅极为稀有,战斗力也很强dà

。吴解扪心自问,要是遇到火精灵的话,应该还能尽lì

抓住它,但要是遇到更高级的精灵……好在他练的是火部正法,至少逃命应该没问题。

遗憾的是,他一路走来,直到将这段在岩浆之中穿行的道路走完了,也没遇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别说是精灵或者妖兽,他甚至连一块稍稍高等的矿石都没见到!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应该归功于那些先来者们。他们早已将这段最容易走也最安全的路来来回回搜寻了不知dào

多少遍,根本不可能给吴解留下半点残羹冷饭。

好在再往下的道路危险程度陡增,这些先来者们应该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肆意行动,吴解能够找到东西的机会也将大大增加。

借助火遁飞行了一阵之后,吴解的前面已经一片赤红,除了岩浆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没有从白有才那里得到那份资料,那么他就只能败兴而归。但对照资料,他却找到了通往更下层的道路。

运足护身罡气,吴解抬起脚步,竟然直接朝着岩浆里面走去!

他的护身罡气将岩浆排开,犹如一颗赤红的琥珀,把他包裹在其中,缓缓向下沉去。

过了一会儿,脚下的岩浆猛地裂开,居然变成了虚空!

他下坠的速度陡然变快,若非早有准bèi

,只怕就要栽上一个跟头。

吴解施展法术稳住身体,目光朝着下方看去。

很奇妙,下方明明是位于岩浆之下的洞穴,但看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炎热,甚至看不到半点岩浆的痕迹。而朝着头顶上看去,便能看到一个清晰的阵法,正将岩壁之中被岩浆腐蚀出来的那个洞口完全遮住。

正是因为这个阵法的阻拦,岩浆才没有留下来,将这座洞穴完全淹没。

这洞穴简直隐蔽到了极点,如果没有白有才的那份资料,不知dào

要花多少时间精力,才可能将它找到。

吴解猜测,自己得到的那份资料可能远比别人的更详细,所以才能这么快就找到正确的地点。

这猜测是很有理由的,因为吴解拿出来交换资料的那些丹药品级甚高,更重yào

的是很适合白有才等三人的情况——丹药品级高,或许只是因为他土豪;可丹药恰恰适合自己,却证明他不仅仅是土豪,还有非常出色的眼力。

对于这样的探宝者,以白有才的心性和才智,肯定会尽量结交。

想到这里,吴解也忍不住笑了笑。

人啊,想要得到别人的尊敬和重视,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

第十三卷剑心 第八章 大地深处

位于岩浆之下的洞窟里面很黑,看不到半丝光亮。脚下的石板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做的,踩上去会发出低沉的声音,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用小锤子敲打石头的声音。

吴解走了几步,只听见回声在洞窟里面激荡,越传越远。不由得心中一动,周身罡气涌动,想要将自己托起来。

谁知他才刚刚发动罡气,便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随着罡气激荡,顷刻间化作雷鸣一般的巨响,在他耳边轰鸣,震得他头晕眼花,差点一个跟头栽倒。这是怎么回事?!吴解急忙撤去罡气,果然那巨响便渐渐平息。他稍稍定下神来,仔细观察周围的岩壁,果然看到了之前没注意的细小纹路。

这些纹路乍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当他又一次试着凝聚罡气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发出了微弱的暗红色光芒,然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次他早有准bèi

,自然没有中招。但却顿时升起了兴趣,仔细观察起来。

观察了一阵,他确定这的确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阵法设计。便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此地乃是古修士留下的遗迹,而那位古修士的道统在悠久的岁月之中已经湮灭,没有能够传承下来。

否则的话,这种平时极不起眼,但却可以感应罡气发出巨响的手段,完全可以用来在关键时刻阴人,本门关于阵法的记载里面,不可能不提醒一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向正在神圣之泉旁边发呆的杜馨询问,但杜馨却也没听说过这种手段。

“这还真是意wài

的惊喜呢!想不到居然是圣皇时代之前的遗迹!”吴解忍不住嘟嚷,“简直就像是原本准bèi

打只野鸡明天加餐,结果碰上了老虎……”

当然,以吴解的本事,就算碰上老虎,也只会是他吃老虎,而不会是老虎吃他。

不过……这个古修士的遗迹显然保存得不错,并未在悠久的岁月之中彻底毁灭,的确是意wài

之喜。

修士之中,有不少人热衷研究历史,尤其是对于古修士们的研究,更是绝对高端洋气上档次的爱好。如果吴解能够从这遗迹里面找到点有价值的东西带出去,收益或许会比抓到一两只妖兽还高!

他这样想着,拿出保存资料用的玉简,将周围的阵法仔仔细细地照了下来。

当拿着玉简的时候,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个守在火山口的白有才。那家伙的确很有才,一开始拿出来的玉简居然非常简略,等于只是个目录!

如果有谁看到玉简,动手就抢的话,那得到的便只是一份极其粗疏的资料,而且在关键的地方还有错误。

当吴解给了他们一些可以帮zhù

精纯真气的丹药之后,白有才便临时制作了一份玉简给他,那份玉简里面才有很详细的资料,尤其是有关于这个洞窟的资料。

不过,白有才等人并非炼罡修士,所以他们没有发xiàn

这个专门针对炼罡或者更高境界修士的陷阱,这倒也合情合理。

岩壁上的阵法看似复杂,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大概只走了百丈,便见到阵法开始重复。为了确保不遗漏什么,吴解特地照下了四段以上的阵法,以便进行研究。

光是这份阵法,应该就有不小的价值了吧……

他一边暗暗思考,一边谨慎地在洞窟中前行。

按照白有才的说法,洞窟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他却又强调,说路过这个洞窟的时候,总觉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极大的凶险隐藏着。所以他提醒吴解务必小心,随时提防。

吴解的本领远远超过了白有才的想象,按说既然连白有才等人都能够生还,他肯定更不会遇险。但本着小心行得万年船的原则,他还是接连施展了好几种护身法术,然后放慢脚步,小心前行。

漆黑的洞窟里面,低沉的回音不断响起,朝着远方一路传出去。

在洞窟的某个分岔路上,有一处不起眼的裂缝,裂缝里面弯弯曲曲,更有无数的分叉,简直犹如迷宫一般。

裂缝深处,有一个跟寻常柴房差不多大小的洞穴,洞穴中央的地上,有一块赤红如血的晶石,不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晶石的旁边,两个面目狰狞的身影正在对峙。

这两个家伙一看就是妖怪,左边那个张得獐头鼠目,身形矮小猥琐,嘴巴上还有几条胡须。它的门牙非常大,甚至凸出了嘴唇,而习惯性放在胸前的一对爪子,则闪着冷冷的寒光。更不要说在它的身后,还垂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

相比这一个右边那个就更没有人样了。它的身体又细又长,两侧长了十几对爪子,分明便是一只大蜈蚣!但胸口往上,则略微有了一点人形,甲壳化成的铠甲之中,一对粗壮有力的双臂各握着锋利的短刀。而它的头看起来就比较像人,除了眼珠子凸出一些,还在时不时转圈之外,差不多就是一个光头男人的样子。

低沉的回音循着裂缝传来,两个妖怪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又……又有人来……”那个大概是老鼠精的妖怪脸上露出了凶恶之色,“我……我去杀他!”

“不要轻举妄动!”蜈蚣精劝道,“我们在这里专心修liàn

就好,管他谁路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饿……饿了!”

“到我们这个境界,口腹之欲已经无关生死何必为了一点血食冒险!”

“我……我……我饿!”老鼠精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但很快便被贪婪凶狠之色取代,摇身化作一只灰色的大老鼠,沿着缝隙跑了出去。

蜈蚣精想要阻拦,却迟了一步,眼看着同伴离开。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星啊!我们妖怪想要修liàn

有成,最大的敌人不是外来的灾劫,而是自己心中本能的欲望啊!”

他人性化的脸上露出忧郁之色,看着赤红的晶石,目光中满是无奈。

“这宝贝虽然帮我们大大加快了修liàn

的速度,可也让我们心中的邪念被加强了很多……真不知dào

究竟是利是弊啊!”

这个妖怪虽然形容恐怖,但言谈举止却显得很有风度,说话的声音更是听不出半点邪气。若是不当面见到的话,甚至可能会被当成是有道高人。

“真不知dào

我前世究竟作了什么孽,转世投胎居然成了一条蜈蚣,而且还是住在地下岩窟里面的蜈蚣……”蜈蚣精倚着岩壁,低声叹道,“可恨我修为不够,只能记得自己要努力修liàn

,却记不起半点前世的事情!要是能够想起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胡乱摸索啊!”

他说着悉悉达达走到晶石旁边,轻轻抚摸着晶石。

“石头啊石头,我一见你就生出亲切之感,莫非你是我前世留下来的?可为什么我当初没留下一点关于修行的资料呢!”

他叹了一回,又看向那条通往外面的裂缝,眼中满是犹豫之色。

“这裂缝通往一个遗迹,那遗迹令我有不安的预感,所以这些年,我很少踏入其中,甚至约束着阿星也别过去。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似乎经常有人过来……”

他记得以前,不知dào

是几百年还是上千年,总之在这孤寂的地底,只有自己默默修liàn

。后来这里来了几个别的妖怪,他跟这些妖怪们大战一场,将其杀得就剩下一只本事低微的老鼠精,留着陪自己说话一当然,作为报酬,他也稍稍指点对方一些修liàn

的方法。

只可惜那被他取名为“阿星”的老鼠精实在顽劣,不仅修为进步很慢,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恶毒秉性,让他打心底就觉得不喜欢。若非杀了这厮就没有人可以陪自己说两句话,他早就把这又蠢又奸的东西扔进岩浆里面去了!

原本他觉得,日子或许就这样过下去,直到自己修成正果,或者渡劫不成死去。但最近这段时间,不知dào

那边的遗迹出了什么问题,接二连三地有人经过。

一开始,他还约束着阿星,不要过去凑热闹。但前两天,阿星趁着他修liàn

入定的时候溜了出去,杀了一个修士,还将尸体拖回来慢慢吃!

他醒来之后大怒,差点便忍不住出手杀了这不知死活的蠢货——那些下来探宝的修士们,谁没有一点特别的本事!而且他们很可能还有同门,有朋友……若是惹来了什么麻烦,岂不是连自己都要遭殃!

好在他修liàn

多年,终究压下了杀意,只是让阿星将那具啃了一半的尸体扔回去,甚至没有动尸体上的任何东西。

或许那修士带着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相比可能惹来的麻烦,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修liàn

之道,关键终究还是在于自己。外物什么,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何况,他已经得了一份很大的机缘,何必再贪心不足呢?

贪心不足,永远是修行者最大的敌人啊!

他正在嗟叹之际,突然听到裂缝里面传来了远处的声音,却是阿星和另外一个修士的对话。

“你是本地的妖怪?当初第一批下来的人怎么没见过你?”那声音听起来还算和气,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但声音里面却蕴含着强dà

的自信,以及由自信而来的从容。

“吃……吃了你!”听到阿星的话,蜈蚣精便忍不住以手掩面。这蠢货!没得救了!果不其然,接下来便听到了阿星的爪子在地上冲锋的声音,这是它惯用的手段,快速冲到敌人面前,一口咬死。

但是很显然,这种手段对那个修士是不够看的。只听见一声轻叹,然后便是火焰焚烧之声。

火焰焚烧之声片刻间就平息了下去,蜈蚣精愣了好了一会儿,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知dào

阿星已经被那修士杀了。

陪伴多年的手下就这么死了,他也不禁有些难过,但他知dào

,阿星既然恶性不改,这是必然的结局。

“唉!我早就说过你要洗心涤念,要摈除邪念……你就是不听!如今终于死在自己邪念之下,真是可怜可叹啊!”

“你倒是很讲道理。”之前那个和阿星说话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蜈蚣精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却见一个年青的修士正踩着火焰,站在洞穴门口,微笑着看向自己。

第十三卷剑心 第九章 地下的隐士

这个修士,自然就是吴解。

刚才他正在洞窟之中行走,一边走,一边检查周围是否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就在这时,一股妖气急速前来,化作一只老鼠精,拦住了他的去路。

吴解并不歧视妖怪,在他看来,只要开了灵识,有了“我”的概念,就是智慧生物,是应该被视作“人”的灵种。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于想吃自己的家伙手下留情。

想杀人的人,当然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bèi



只是他错误地估计了那只老鼠的本事——他本以为,这家伙既然生活在地下,生活在靠近地火岩浆的地方,按说应该比较抗火,所以出手就略微重了一点点。

结果……那只老鼠就变成了一堆黑灰。

这个结果大出吴解的意料,他原本只打算把这家伙烧得吱哇乱叫,打掉它的凶焰,然后询问一些事情而已。

不过,既然已经杀了,那就算了。

相比已经变成一堆灰的老鼠精,吴解更感兴趣的是这妖怪究竟从哪里来?对照白有才画的那份地图,很明显这一带应该没有妖怪才对。

不过……白有才也说过“这地方似乎有什么危险”。如果他们三个遇到这个妖怪,似乎的确会有危险——这老鼠精的速度相当快,修为也不低,估计已经到了即将凝练罡气的地步。白有才等三人之中,姓吴的抠脚大汉是百炼境界,另外两人应该都才踏入通幽不久。考lǜ

到地利的因素,他们三个对上这只老鼠精,就算能赢,多半也是惨胜之局,很可能会死一两个。

更让吴解在意的是……这老鼠精还有没有同伴?

妖怪们分为两类,一类有宿慧的,往往喜欢清静,喜欢躲在僻静的地方一个人默默修liàn

;而那些没有宿慧的,则喜欢拉帮结派,或占山为王,或呼朋唤友,总之闹腾得很。

这只老鼠精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宿慧的类型,那么它应该就不是单独行动的。如果能够找到它的同伴,那或许就能得到有关这地下遗迹的情报。

吴解以神识扫过老鼠精刚才冲出来的方向,果然觉察到了淡淡的妖气。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火光,循着妖气传来的方向一路飞去,在犹如迷宫一般复杂的地下裂缝里面转来转去,最终找到了一个不大的洞穴,见到了洞穴之中正在自言自语的蜈蚣精。

陡然见到这蜈蚣精,吴解也忍不住有些吃惊。

他见过很多妖怪,其中有善有恶。但绝大多数的妖怪,身上都有一股桀骜之气,让人感觉不容易接近。

理论上天下万物皆可成妖,但事实上能够修liàn

成为妖怪的终究只是极少数,相对于寻常生灵而言,它们无疑是极为优秀的。这桀骜之气,就是它们心中与生俱来的傲气。

想要磨掉这股桀骜之气,要么天生禀性柔弱——譬如本体是花草一类,就常常出现这种情况,吴解义弟林麓山的妻子花妖简丹儿就是例子;要么在人间游历多年,人情练达——最好的例子自然就是北方第一神相,布衣神相一脉年纪最大的传人,通天派的树妖苏霖;再要么就是接受过正统的大道传承,常年潜修,以修行熄灭心火——青羊山上就有不少这样的妖怪,虽然常常长得奇形怪状,但言谈举止之间俨然是得道高人,根本没有半分桀骜之气。

而今天,吴解便又见到了一个没有桀骜之气,犹如得道高人一般的妖怪。

“本以为那只老鼠精很凶恶,它的同伴也应该并非善类,却不料竟然是得道之士!”吴解笑了笑,站在洞口欠身为利,“在下青羊观吴解,见过道友。”

虽然这妖怪的修为并不很高,也就炼罡中期。但面对得道之士,吴解觉得理应客气一些。

蜈蚣精不料吴解竟然来得这么快,更不料他态度居然这么好,反而有些着慌。但他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同样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在下无月,无门无派的散修。管束属下不力,扰了道友,万望恕罪!”

客气的人遇到了客气的人,话自然就好说得很。双方相谈甚欢,俨然有古人所谓“倾盖如故”的感觉。

“道友想去那遗迹之中探险?”无月的眼睛滴溜溜转起来——这是他天生的怪癖,只要用到脑子,或者情绪稍稍激动,眼珠就会转啊转啊,最奇怪的是两只眼珠转的方向完全不同,看起来煞是诡异。

沉思了一会儿,无月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一直在此潜修,但对于不远处那个遗迹,却也向来好奇得很。不过……不瞒道友说,我一向觉得那个遗迹之中有什么危险,或者说……一向有让我不安的预感……”

“我们修道之人的预感多半是很准的,既然道友觉得有危险,那自然就不会去探索它了。”吴解笑道,“不过道友若是好奇,我可以将里面的情形照在玉简之中带回来。虽然不如亲身探索,总也能稍解心中的好奇吧。”

“不,我决定了。”无月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捏紧了拳头,“一直躲避下去也不是个事,难得道友神通广大而且为人谦和,这定然是我的机缘!我这就收拾一下,随道友前往那遗迹之中探个究竟!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念念不忘却又担心不已!”

吴解一愣,但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劝。

无月虽然修liàn

多年,但其实穷困得很。除了几件用自己脱壳下来的甲壳炼制的简陋法器之外,唯一珍贵的就是那颗赤红如血的晶石。

但这颗晶石牢牢地钉在地上,他不知dào

想了多少办法,都没有能够将它拔出来。

他拔得出来才真怪了——吴解仔细研究了一番,发xiàn

这晶石赫然是以著名神通“指地成钢法”固定在地上的,而且那施法的前辈神通广大、功力深厚得超乎想象。

吴解也懂得指地成钢法,还知dào

破解它的手段。可他试着破解了一番,却发xiàn

固定晶石的那股法力虽然经过了不知dào

多少岁月,却依然强横无比,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撼动的。

“真奇怪……世上难道真的有不怕时光流逝的法术吗?”无月见吴解也拿这晶石没办法,不由得有些失望,喃喃自语,“不可能啊!这根本违反了修道的常识!”

他说得没错,世上的一切都敌不过时光的流逝,就算再厉害的神通,也很难持续千秋万载,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无月在这里潜修,已经至少两三千年。但这么多年来,他却不曾发xiàn

那固定晶石的力量有半点削弱——这就很不合理了!区区一个法术而已,怎么能持续这么久的时间呢!

吴解也很好奇:指地成钢法威力不错,可持续时间一般都不长。以吴解此刻的修为,全力施展的话,大概可以维持三十年左右;而若是那些还丹真人出手,或许可以维持数百年,这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能够维持几千年的法术,别说是亲眼见到,就连听说也没听说过啊!

“或许这晶石下面有什么古怪?”吴解想了想,说,“道友可会地行之术?”

“说来惭愧,我虽然本体是蜈蚣,却不曾练就钻地的本事。”

吴解点了点头,伸手按在地上,试着将神识探入地下。

但他的神识才探入不足半尺,就发xiàn

这一带地下有股强dà

的力量阻拦,神识根本探不下去。

他不惊反喜——这意味着地下可能有阵法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给固定晶石的“指地成钢法”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才使得它维持了不知dào

多少岁月。

“原来如此……”无月是野路子出身,根本不懂得神识修为,因为指地成钢法的缘故,他也挖不动晶石周围的地面,所以当吴解探查出地下可能有阵法或者别的什么,便解开了他的疑惑,让他十分高兴。

“那么……我们要不要先设法把这晶石取走?”吴解问道,“在下略懂地行之术,可以试着潜入下面去破阵。”

“还是先去探索那个遗迹吧。”无月想了想说,“这晶石钉在这里至少几千年了,也没见出什么问题。你我二人联手,都没办法将它拔出来——别人大概也不行。”

“相比之下,还是那个遗迹更让我在意……”

吴解微微一笑,便不再去管那晶石,而是将白有才绘制地图的那份玉简拿出来,给无月参考。

无月在此隐居多年,偶尔也会稍稍走动。这洞窟之中的各个地方,他都十分熟悉。对照着白有才的地图,找出了几处不起眼的小错误——想来白有才当初探索的时候,看到的情况并不全面。

“这地图我已经记下了。”片刻之后,无月施法在玉简上略略刻画,然后还给了吴解,“我将自己知dào

的情况也刻了进去,权当填漏补缺吧。”

交流了情报,二人便动身前往那个遗迹。

漆黑的洞窟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吴解身具火眼,看黑暗如看白昼;无月则是地下妖怪,天生就能够在黑暗中看到东西。

一路走来,无月显得兴致很高,不时地向吴解询问一些和人间有关的事情。但他却很恪守修道者们约定俗成的惯例,一句话都不提及修liàn

中遇到的问题。

按照修士的规矩,法不可轻传。除非是紧急情况下迫不得已,否则理应沐浴斋戒,以庄重的态度来接受传授。如果是直指大道的根本法门,更要以弟子之礼参拜受戒,才能够得到传授。

吴解自然也知dào

这个规矩,他的几位弟子,全都是经过观察和考验的,也全都是先授戒再传法的。就连当初在锦湖县讲法,那些听道之人也都经过了沐浴斋戒,他还向众人讲了行善之条,然后才传授了“掌心雷”正法。

无月虽然看起来人品不错,但彼此终究并不熟悉,加之此地并不合适传法,所以也没有给他谈修liàn

的知识。

不过吴解心中却已经暗暗下了定计——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倒是可以接引这位妖修前往青羊山。想来在那道门清修之地,他必定能够如鱼得水,过得十分惬意。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章 远古遗迹,旧时恩怨

黑暗的洞窟很长,一路上时不时出现些地底特有的东西,比方说铁岩心——这是铁矿石在高压环境中充分吸收地火之后形成的一种红褐色晶石,是一种炼器的材料,颇为罕见

这些东西的位置要么很偏僻,要么就比较凶险,所以之前路过的那些修士并未将其采集。不过对吴解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纵然不运用罡气凌空,也可以把火焰化为双手,远远地将那些宝物取来。

“以道友的修为,这些东西没多大意义了吧?”无月好奇地问,“如果我看得不错,道友已经几乎就要凝聚真元。一旦凝成真元,便有种种妙法神通,像铁岩心这种东西,完全可以自己制造了。”

“我现在比较穷。”吴解叹道,“而且我因为功法的缘故,需yào

在凝元之前搜集本命法宝所需的材料……唉!上次九霄大战,我虽然侥幸生还,一身家当却毁得干干净净,就剩了半把断刀。不努力多收集一点东西,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凑齐材料啊……”

无月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我还正疑惑这件事呢。按说以道友的修为,现在应该找个地方闭关,冲击凝元境界才是……”

吴解笑了笑,没有太过详细地说明。

他说得已经够多,再说的话,就有吹嘘之嫌了。

一路走来,不多时便看到了一道鲜红的光芒,拦在黑色洞窟的尽头。

按照白有才的地图,这光芒并没有什么威力,可能是古修士的示警法阵。若是当年,触动法阵之后,洞府的主人自然会出手,可现在洞府的主人早已不在,示警法阵自然就失去了意义。

穿过这道光芒,会有一个小小的洞府,不过洞府里面容易下手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只剩下一些零碎,还有一些被阵法包裹的东西。那些东西大概才是真zhèng

有价值的,但守护它们的阵法依然强dà

,绝非入道境界修士能够撼动。

白有才等人之所以留在这里修行,大概就是想利用地火的力量突pò

炼罡,然后再过来探宝吧。

吴解和无月看到了那道红光,以他们的修为,当然看得出这红光的确没有攻击效果,便毫不在意地走了过去。

吴解过去的时候,红光只是一闪,犹如水幕被分开一般,没有什么反应。但无月过去的时候,红光一闪之后猛地明亮起来,更有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急促而响亮,显然是在报警。

“咦?”吴解一愣,疑惑地看向无月。

“莫非这阵法对妖修会有特别的反应?”他暗暗猜测,但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想——白有才他们之中也有一个妖修,可他们并没说阵法会有什么反应。

换句话说,这阵法似乎是专门针对无月设计的。

他转头看向无月,看到无月并没有在意警报的声音,目光只是在光幕之后那座简单的洞府之中看来看去,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来过这里,而且很熟悉……”他喃喃自语,朝着一座被鲜红光芒笼罩的丹炉走去,“转心凤凰炉,用真zhèng

被凤凰栖息过梧桐木为主料,辅以太火真金和地心火岩炼制,下方连接一处地火出口,能够将地火之力凝聚成炉中丹火,最适合用来炼制那些需yào

强dà

火力才能融化的材料。”

说完,他又走向一座同样被红光罩住的书架,虽然书架上空荡荡的,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这座书架的骨架是用天火琉璃炼制,当初得到的天火琉璃甚多,用不掉的也是浪费,便炼制了这座书架,将其放在贴近地火的地方,准bèi

借岁月之功将其炼化,成为留给后世弟子的法宝胚胎。”

他又走到一尊被最猛烈红光守护的人像面前,那人像虽然被红光遮住七八分,却还看得出是一个穿着长袍、神情闲逸的老者。

无月目光注视人像良久,最后眼中落泪,跪在了人像前面。

“师傅,弟子无能,不仅没能将您的道统发扬光大,甚至连洞府都没守住!”

吴解之前便已经有所预感,如今更是完全明白了。

这座位于地火附近的洞府,乃是无月前世所居。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概前世他师傅死后不久,就来了强敌进犯。无月不敌,洞府被人所夺,他自己可能也送了性命,以至于一派道统就此断绝。

只是……看来当初夺了洞府的那人并不清楚无月已死还特地留下了阵法来示警——但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人只留下了一个示警的阵法?

吴解好奇地问起了这个问题,无月此时已经想起了不少前世的事情,——回答。

却原来这座洞府分为内外两层,这里是外洞,主要为日常起居之所;而在外洞之下,还有一座内洞,真zhèng

宝贵的东西,以及修liàn

的地方,都在内洞里面。

“恭喜道友寻回了旧年所失的道统和洞府!”吴解长声朗笑,拱手贺道,“虽然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折,但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无月苦笑,笑容之中喜忧参半:“道友恭喜得太早了……且不说我还没能想起前世的道法,光是这洞府,就恐怕还有波折呢……”

就在无月触动阵法,洞府之中警报之声大作的时候,远在数百里外的一座山洞中,一个正在炼丹的中年修士猛地站起来,一挥手熄了炉火,也不管是不是会浪费丹药,径直将丹炉收了。转过头来,目光注视着火山的方向。

“那厮真是阴魂不散!果然正如我前世推算的那样,真的回来了!”

他眼中杀气腾腾,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意:“想必那厮现在正在高兴吧……他必定以为我早已坐化,或者是飞升了,却不料我另有妙法,生生世世都在这洞府附近转世,早已将这里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

“我修liàn

这么多世,早已将修为堪到尽头,只是有一点恩怨未了,放不下这一丝心愿,所以始终不能还丹八转——等这一次将他形神俱灭,彻底了结昔日的恩怨,必定能够放下一切,向着无上大道一路前进,再也没有半点阻碍!”

“从上古到现在,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

说着,他在山洞里面走了一圈,将所有的东西准bèi

妥当,然后便纵身化作一道暗红色的火光,犹如地火一般腾起,朝着那座火山的方向飞去。

这人的修为极高,赫然已经是凝就真元的大神通者。从山洞到火山,数百里的距离对他来说只是闲庭信步而已。转眼之间,他就来到了火山上方。

“咦?”他刚要从火山之中钻进去,便看到白有才等三人正在借助那座阵法,以地火辅助修liàn

,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也不多话,抬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轻描淡写,但一掌出去,空中却荡起了层层火光,顷刻间化作一只数十丈的火焰巨掌,朝着白有才等三人拍了下去。

白有才他们正在修liàn

,哪想到居然祸从天降!待要驾起遁光逃跑,却发xiàn

自己已经被奇异的力量压住,根本无法腾空;只能勉强提起真气护身,眼睁睁看着那只火焰大手从天而降,将三人一把拍在地上。

转世的古修士懒得多看他们一眼,便纵身穿入火山口之中,只留下山头一片狼藉,一个巨大的掌印之中,三个人形几乎被打扁了,鲜血涔涔溢出。

但这片血泊之中,却有一个人形还在微微挣扎,发出低沉的呻吟。

那是白有才,他心思最为灵敏,反应也最为迅捷,刚才抢在那一掌拍下来之前,于电光石火间将以法力振动身下的岩石,勉强施展出了地行之术,朝着地下钻去。

他的做法简直是在跟死神抢时间,好在上天保佑,总算是赢了。

那一掌非同小可,他纵然尽量往地下钻去,终究还是逃得慢了一些,全身骨头被震碎了大半,五脏六腑更是被震裂许多,躺在血泊中不断咳血。

他勉强侧过头,只见两位好友已经被拍得血肉模糊,绝无半点生机。心中哀痛和愤nù

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解——他们三个在这荒山上修liàn

,究竟招谁惹谁了!

但他的疑惑注定没有人会回答,因为那个转世的古修士已经来到了洞府之前。

这地下的一切原本就是他布置的,虽然因为地火之力影响神识,没有找到无月潜修之所,但洞窟之中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此刻下来,一路上只见到处都是被人搜寻过的痕迹,眼中的怒气便渐渐不可压抑。

他是个贪心的人,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占别人的便宜,哪里被人占过半点便宜!

这些蝼蚁一般的入道修士,竟然敢窥觑他的洞府——真是死不足惜!

等他来到洞窟最深处,见到站在光幕之外,正冷冷看着他的无月和吴解,顿时怒不可遏。大吼一声,甚至连废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催动真元,无穷火力化作一只赤红的巨掌,迎面打去!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一章 怙恶不悛

凝元修士含怒出手,声威岂同凡响!只听得轰雷一般的巨响,一道明亮得刺眼的红光扑面而来,化作比人还大的巨掌,便要将吴解和无月一起拍成肉酱。

眼见这一招来得凶狠,纵然无月已经有些准bèi

,也不禁心中惴惴——他尚未完全恢复当初的记忆,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而在这些片段之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自己虽然坐拥师傅留下的几件法宝,却还是被这不肖师叔鹤焰子打得狼狈而逃,最后伤势发作,死在本门秘藏之地的情景。

心中充满了这样的回忆,面对敌人的时候自然会胆怯,此乃人之常情。

但无月却也明白,自己这位师叔性格凶狠狭隘,当年没有能够将自己杀得形神俱灭,是因为自己运气好;如今再次见面,绝不会有半点容情——且看他出手时候那狠辣的样子就知dào

了!

所以他虽然心中不安,出手却没有半点犹豫,将一身真气全部运起,勾连身边临时布置的地火涌泉,真气和地火融合,化为一条暗红色的烈焰蜈蚣,迎着那巨掌冲去。

这蜈蚣块头虽然大,但却有点臃肿之感,华而不实。和火焰巨掌相比,无论卖相还是气息都差距甚远。但无月却别有巧妙手段,蜈蚣眼看着要和巨掌相撞的时候猛地转身,快速地旋转起来,竟然凭借着旋转之势,将火焰巨掌的力量化解。

虽然无月被这一击震得脸色发自,嘴角也因为脏腑震荡流出了血丝,可终究还是挡下来了。

以炼罡中期抵挡凝元境界,仅此一击,他就足以名动天下!

但无月眼中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泛起了愁苦之意,暗暗叹道:“唉!真是失了计较!不料鹤焰子师叔竟然也已经转世,还修到了凝元境界……这一番怕是要死在这里,还连累了新认识的朋友啊!”

他心知自己的本事已经用到极限,可眼前那人的手段却只展露了冰山一角。这一战的胜负从开始就已经注定,纵然自己和吴解联手,也不可能胜得了一位凝元修士。

果不其然,那敌人一招没有得手,根本不见半点迟疑,冷笑一声,又将火焰化为一只丈许见方的拳头,迎面打来。

这一拳速度比之前那一掌慢上不少,力量却更加凝练,含而未发。无月虽然尽lì

抵挡,可他的火焰蜈蚣被巨拳震得节节败退,最后直接震成了碎片——而那火焰的巨拳光芒依旧,看不出半点颓势。

无月这一回终于是无计可施,只能长叹等死。

但他心中也有些疑惑_那位吴解道友修为比自己更高,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手?

正在无月疑惑的时候,吴解出手了。

或者说,他没有“出手”。因为他只是笑了一笑,向前走了一步,拦在火焰巨拳前进的道路上。

然后,那枚比他身体高出许多的火焰巨拳,便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土崩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手段?!”无月忍不住失声惊呼,“道友你怎么做到的?”

吴解又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前面那个不知dào

来历的凝元修士,微笑着问:“道友还要打吗?”

那人乃是古修士转世,一向心高气傲,自诩是当世火焰法术的第一人。此刻见吴解不声不响就化解了他的法术,顿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烈焰化作数十个拳头,接连不断地打过去。

他们这一派名日“地焰山”开山祖师地焰真人,也是修成大道白日飞升的高人。地焰真人飞升之后,留下三个弟子和一座洞府。后来这三个弟子之中虽然无人飞升,但徒孙之中却又出了一位飞升的高人……世世代代,颇为兴盛。

传到无月的师傅“龟焰子”这一代,已经是地焰门的第六代。

大概是世间繁华之物终究都有衰落之时,地焰真人的道统传了五代,也渐渐露出了颓势。龟焰子的师傅狂焰真人虽然修得还丹境界,却因为性格偏激,惹怒了著名的散修高手雷生。

雷生乃是天地异种,其母感应天雷而生此子,生来就有操纵雷电的本事。后来年岁渐长,更无师自通,悟出一套极其厉害的雷电功法,是当时天下闻名的绝顶高手之一。

狂焰真人本事虽大,可跟雷生相比却又不算什么。双方一场恶战,非但狂焰真人身死当场,就连他的几个师兄弟也没能逃出雷生瞬息千里的雷遁之术,——送了性命。原本人才鼎盛的地焰门经此一役,顿时由盛而衰。

掌门真人死了,地焰门不可无主,于是剩下的众人便在一位本门宿老的主持下比武,争夺掌门之位。

当时地焰门修为最高的是鹤焰子,可无月的师傅龟焰子却别出蹊径,领悟出了生生不息以柔克刚之道,以烈焰化为玄龟,和鹤焰子激战七日七夜,最后凭借真元消耗较慢的优势,生生磨尽了鹤焰子的全部功力,逼得这位修为超过自己的师弟俯首认输,从而坐上了掌门位子。

但鹤焰子并不服气,他认为是师傅偏心,将最高深的功法只传授了师兄,哪怕是本门长老劝说也不理不睬,就这么破门而出,远走他乡。

后来的数百年中,他几次回山,想要凭道法战胜师兄,夺回掌门之位。但龟焰子始终技高一筹,他连战连败,直到龟焰子渡劫失败身死道消,都没有能够赢上一回。

等龟焰子死后,按说一切的恩怨都该烟消云散,地焰门众人也愿意奉这位本门当代最强者为掌门。但鹤焰子却坚称师兄必定有秘传留下,将本门子侄屠戮殆尽,逼迫师侄焰空散人将秘传交出。

焰空散人哪里有什么秘传!无奈之下,只好和他奋力一战。

这一战的胜负自然一目了然,焰空散人哪里是鹤焰子的对手!就算带着师傅留下的几件法宝,也被打得节节败退,最终负伤逃走,死在了山门外面。

可经过这一战,地焰山众弟子也已经几乎死伤殆尽,就剩下了小猫三两只。等到鹤焰子为了逃避渡劫而转世重修,早已被他的淫威吓得惴惴不安的众人便急不可耐地一哄而散,曾经光芒万丈的地焰山,就此成了历史。

千余年后鹤焰子转世归来,发xiàn

地焰山已经空了。他也懒得再召集门人,就在此地潜修,将修为又一次冲到了还丹七转。

但这一次,他依然不敢渡劫,再次转世而去。

如此这般几回,他渐渐觉得或许地焰山并非自己的福地,便封了山门,到外面去寻觅福地修liàn

。从此生生世世,只有偶尔回来看看,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野外修liàn



而在他不知dào

的地方,当初重伤而死的焰空散人一灵不昧,同样转世归来,无论他转世之后是人是妖,都会下意识地回到当初自己重伤死去之处。

那是地焰门历代掌门和传功长老才知dào

的秘库,由本门载道之宝“火灵晶”看守。昔年狂焰真人的确偏爱龟焰子,将这个秘密提前告sù

了他;而龟焰子则将其告sù

了焰空散人。焰空被鹤焰子打伤,仓惶逃跑,下意识地就逃到了这里。可惜他拿不出掌门信物,火灵晶不承认他的身份,最终没能得救,死在了这里。

转世归来的焰空散人自然不记得往事,火灵晶虽然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却依然恪守着“只有掌门真人才可以进入秘库……”的规定,只是在焰空修liàn

的时候稍稍帮了他一把而已。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原本纷乱的九州大地在圣皇离辛手上统一,然后是神山讲法五子立道,再然后是道魔之争……

鹤焰子一次次转世重修,却始终不敢渡劫,修为不仅没有能够突pò

极限,达到还丹八转,反而日渐下降,最近几世甚至连还丹都没有能够成就。

焰空散人也同样一次次转世重来,但他可没有鹤焰子那么高的修为和那么充足的准bèi

,始终没有能够修liàn

到比较高的境界,浑浑噩噩之间,甚至连当年的记忆都没有能够找回。

可是今天,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二人再次在这地焰山洞府相遇。

多少万年之前的那场恩怨,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刻!

若是没有吴解,这一战的结果和当年并不会有什么区别,转世成无月的焰空依然打不过鹤焰子,只能生死道消。

但是吴解在这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面对着鹤焰子来势汹汹的攻击,吴解仿佛完全不在意,只是笑着摇摇头,叹道:“道友何必如此急躁?无论有什么矛盾,大家坐下来谈谈不好吗?何必非要打打杀杀?”

他说话的语气不急不慢,但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些呼啸而来的火焰巨拳却一个个打在他的身上,犹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外人看去,吴解简直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而鹤焰子的攻击便像是一滴滴的水滴。落在海绵上非但不能将它打坏,反而被吸了进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鹤焰子如今也不过就是凝元初期的修为,虽然凝成真元,可古修士的手法原本就不如现代修士,双方便是正面硬抗,他也不见得能赢得了吴解。

更不用说……吴解修liàn

的火部正法,恰恰是地焰一脉的克星!

地焰一脉的功法,是以本身真气和地火勾连,然后彼此融合,一方面可以促进自己修liàn

,另一方面也能在战斗中获得种种妙用,克敌制胜。

但面对吴解的火部正法,这手段就成了笑话。

天下玩火的,有谁能够比得过火部正法?

鹤焰子的法术打在吴解身上,非但不能伤到他,反而被他直接分解吸收。虽然这法力驳杂不精,不能直接吸收,但至少可以传入天书世界去,转换成少许源力。

“啊呀呀!师傅你可别让他跑了!一个凝元抵得上许多炼罡呢!”茉莉高兴地大叫,“这一笔至少可以省去几十年的积累啊!”

她自然又是在习惯性地用魂魄来当源力的量词,在她心中,早已将那个不知死活见面就动手的家伙判了死刑,接下来只看是红烧还是清蒸罢了。

吴解笑了笑,却并没有急着攻击,依然好整以暇地劝道:“修道之路何其困难!两位难得如此幸运,能够重新来过。又何必执着于往日的恩怨呢?所谓人死债烂,你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计较前世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呢?”

无月自然不介yì

放下恩怨,他今世潜修多年,早已将心中火气全部磨去。纵然想起前世被杀的仇怨,也只是感叹自己学艺不精,并不特别怨恨。相反,若是鹤焰子师叔能够和自己联手重振师门,他宁可连本门秘库都交出来。

但是……鹤焰子可不这么想!

他依然念念不忘师傅当年的偏心,念念不忘自己几次败在师兄手下,念念不忘夺取门派的时候未能尽全功……他始终觉得,只有彻底消灭了焰空,让这厮身死道消,才能叫自己念头通达,打开通往还丹八转的最后一重阻碍,从而道成飞升。

所以纵然吴解好言相劝,他也全不理睬,出手反而越发猛烈。

在他看来,这不知dào

来历的年青修士,大概是本门哪位前辈长老的转世——由此可见本门这些前辈们都是偏心的货色!一个个都该杀!

“小子,你不要假装镇定!任你今天舌粲莲花,都逃不过身死道消!”他一边催动法力猛攻,一边恶狠狠地叫道,“凭你区区一个炼罡修士,也想阻拦于我?”

他越想越狠,骂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当年就挡我的路,如今又要挡我的路!果然该死!我今天不仅要你们身死道消,还要把你们都挫骨扬灰!”

吴解见他愤恨若狂,不由得皱起眉头,向正在发愣的无月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月不料这位新认识的朋友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此刻被他问到,才猛然惊醒,急忙将自己的记得的往事——说来。

吴解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又对鹤焰子问道:“鹤焰子道友,不知dào

他说得对不对?”

“你这老狗何必惺惺作态!在你面前,这小畜生哪里敢胡说!”鹤焰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也不要装腔作势,横竖你们今天都是个死字!”

吴解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

话音未落,他身上骤然腾起熊熊烈焰,整个人化为一个火焰的巨人,头几乎顶到了洞窟的顶上。

鹤焰子一惊,急忙祭起一件法宝,化作周身烈焰环绕的雄狮,朝着吴解冲去。

“块头大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火焰巨人已经一只手捏住了雄狮的脖子,轰的一下就摔在地上,将它直接摔回了原形,化成一枚红色的玉符,虽然火光四射,一时间却无法再进攻。

鹤焰子看得目瞪口呆,却见火焰巨人一抬脚就来到了自己全面,抡起一只水缸大小的拳头,迎面打来。

他怪——声,整个人化作火光,想要暂且逃走。却发xiàn

自己虽然驾起火遁,却根本飞不出去,反而被火焰巨人一招手,倒着落到了它庞大的手掌上。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不会让你身死道消,你且可放心。”火焰巨人用雷鸣一般的声音说道,“临死之前,我且告sù

你,你之所以敌不过我的原因。”

烈焰的巨掌缓缓收紧,鹤焰子虽然尽lì

抵挡,奈何他一阵真气早已和地火融为一体,哪里挡得住吴解的手段!

临死之前,他听到了吴解告知的原因:“你之所以不是我的对手,因为你用火——天下万火,以我为尊!”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二章 土豪!

鹤焰子的败亡,大大出乎无月的预料;而他败得那么快那么惨,简直毫无还手之力,更让无月看得目瞪口呆。

“怎……怎么会这样?!”他不禁喃喃自语,“不可能……

此刻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既高兴又难过。

死里逃生,大仇得报,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看到本门高手被修为远逊的人轻描淡写击败,他心中却又有些难过。

“这么多年……地焰一脉已经被天下修士远远抛在后面了吗?”

他忍不住低声叹息,话音之中满是唏嘘。

吴解不料无月竟然发出如此感叹,不由得有些疑惑。他毕竟年轻,经lì

的事情还比较少,无法理解无月心中的悲哀,只是觉得这位道友实在有些难以捉摸——或许是陡然想起前世的记忆,让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吧?

无月毕竟修liàn

多年,心性沉稳,只是略一叹息就将种种心情平复,向吴解深深拜下:“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吴解还没来得及谦让,他却又深深一拜,这次比上次更为谦恭:“若非道友相救,我当死不瞑目,如今大仇得报,恩怨了结,本门正统得以保存,全仗道友之功!从今往后,道友但有差遣,只需一声令下,无月必誓死相报,绝不推脱……

吴解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吴解的印象里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不要说鹤焰子还要杀自己……他并不觉得自己帮了无月什么忙,横竖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就算没有无月,以这鹤焰子的狭隘性格,难道会放过自己吗?

但他见无月如此郑重其事,倒也不好意思解释,只得红着脸笑了两声,将此事轻轻揭过。

好在眼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可做,倒是让他得以摆脱了尴尬的境遇。

“这鹤焰子修为不高,居然随身带着好几件法宝……他还真是富啊!”吴解神识扫过,惊讶地发xiàn

鹤焰子身家之厚,简直超乎想象,不由得讶然,“区区一个凝元修士,哪来这么多法宝的?”

这也难怪他惊讶,鹤焰子身上除了之前那件能化成烈焰猛虎的玉符之外,居然还有四件法宝!

法宝可不走路边的大白菜,寻常凝元修士,能有一件法宝,便可以算得上是身家丰厚,有个两三件,俨然已经是非同寻常的土豪,这鹤焰子居然有五件法宝!简直不可思议!

“就是还丹修士,大多数也没这种身家吧……”

“道友有所不知。”无月笑了笑,向他解释说,“鹤焰子师叔当年便是还丹高手,后来他抢夺本门的掌门之位,我苦战不敌,带着两件法宝突围而去,本门历代祖师传下来的家底,便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看他来得这么快,记忆又这么完整,多半是施展了‘画地为城’之术,令自己的魂魄不归轮回,在法术的范围内一代又一代转生……这样他积攒的东西就更多了。”无月说,“老实说吧,他只有五件法宝,我反而觉得有点意wài

呢。”

吴解的嘴巴忍不住微微张开,半天没能合拢。

什么叫“只有五件法宝”啊!难不成法宝还玩批发吗!

他很想学前世一位姓马的著名影星那样咆哮几声,转念一想,却又想起了本门第二十二代的那位祖师——那位祖师渡劫之时,一口气折损了十二件上品法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相比之下,这鹤焰子倒也算不了什么。

土豪就是土豪!一般人跟他们是不能比的!

按照修士之间的规矩,鹤焰子既然是吴解所杀,他的东西自然就都是吴解的战利品。他这次来得仓促,除了用以杀伐的法宝之外,寻常家什根本没有带——不过这五件法宝已经是一笔令人眼红心热的巨大财富,吴解并非贪心的人,已经十分满足,不再打得陇望蜀的主意了。

“咦?”就在吴解收拾这些法宝的时候,无月突然一惊,指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令牌说道,“道友,此物乃是我地焰山一脉的掌门信物。我可否用另一件法宝与你交换?”

吴解撇了撇嘴——他对于这些古修士们的丰厚身家已经完全无语了。

“不用交换了,既然是你们的掌门信物,那物归原主就是。”说着,他将那块令牌递给了无月,“我这一趟的收获已经是超乎想象的丰厚,多一件少一件,算不了什么。”

“师傅你的口气还真大!”茉莉酸溜溜地说,“你到现在,还连一件法宝都没有呢……”

“这不就有了嘛,一下子就是四件!”吴解笑呵呵地说,“我拿一件去换那些材料,还剩下三件呢!”

“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吧?”杜若高兴之余,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担心地说,“法宝都是有元灵的,得不到元灵认可的话,根本不能发挥它们的威力……”

“这根本不算问题!”茉莉骄傲地仰起头,挺着胸膛,信心十足地说,“区区几个法宝元灵而已,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服服帖帖!”

吴解并不怀疑这话。茉莉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那些魔门弟子们一个个骨头都很硬,但落在茉莉手上,却被折腾得哭爹叫娘,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只求茉莉大魔王发发慈悲,给他们一个痛快。

相比之下,区区几个法宝元灵,还真是不在话下。

他这边诸事顺利,但无月那边却遇到了麻烦。那块令牌的元灵根本不承认无月的身份,纵然他施展出了地焰山一脉的真传法术,它也不认账。

“地焰山一脉的传人,只有鹤焰真人一个。你这妖怪不知dào

从哪里偷学了本门的道法,也敢妄称传人——真是不知羞耻!”

青色令牌上腾起微微的红光,红光之中,那个半尺高的小老头满脸倨傲,不屑地看着二人。

“你们不要以为杀了鹤焰真人,就可以篡夺我地焰山的道统!老朽身为本门信物,数万年来一直忠于职守,绝不会向你们低头!”

“老令公,我是焰空啊!”

“呸!焰空散人当年和鹤焰真人争夺掌门之位失败,早已被革出门户。你这妖怪不知dào

从哪里知dào

了一些本门往事,就妄想用这些来套近乎——我告sù

你!我虽然年纪大了,可一点也不糊涂!”小老头脖子一梗,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今日鹤焰真人遇害,本门道统已经断绝。我落在你们手上,也不打算再活下去了,你们尽管动手吧!若是皱一皱眉头,我就不是好汉!”

“他哪里学来这种腔调?”吴解叹了口气,“你们地焰山的法宝元灵,还真是有个性啊!”

无月满脸通红,连连摇头,两只凸出来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简直犹如陀螺一般:“他这绝对不是本门的传统!定然是跟着鹤焰师叔这么多年,近墨者黑,学坏了!”

吴解很是怀疑——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法宝元灵这东西,从形成的那一刻开始,性格就已经确定了下来。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无论法力增强多少,性格却是不会变的。

换句话说,这位协助地焰山历代掌门,执掌一个门派的法宝元灵,本性就是如此。“我想……我有点明白为什么鹤焰子是那个脾气了……”

“不不不!道友你肯定是误会了!”无月哪里会不明白吴解的猜测,急忙涨红着脸,为自家门派辩护,“鹤焰师叔那是因为‘画地为城’之术,魂魄始终不经过轮回的清理,以至于杂念邪气越来越多,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哦?”吴解扬了扬眉毛。

“对了!道友且随我来!”无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扬,青色令牌上光芒闪烁,洞府之中的那些法器上覆盖的光芒又厚重了几分,然后他才带着吴解,沿着之前他们过来的路,急急飞奔。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本门秘库!如今我有令牌在手,火灵晶必定会承认我的身份。嗯要重振本门,秘库里面的东西才是关键!”

“这洞府里面呢?你不进去看看?”

“没什么好kàn

的,真zhèng

有价值的东西,必定早就被鹤焰师叔带走了——倘若我还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的妖怪,这洞府里面的东西对我的确很有用。但我已经取回昔年的记忆,这些东西我也就看不上眼了。”无月笑着说,“和秘库相比,这洞府里面的那些东西,只是不值一提的零碎罢了。”

吴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被打击了一回。

他虽然没有进地焰山内洞观看,但光是外洞的这些东西,便已经是难得的好宝贝,寻常小门派但得一件,都会欢天喜地。但在古修士们看来,这些东西却都不值一提……

“这些古修士们……果然都是土豪!”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又这么感叹了一回。

当无月将令牌拿出来之后,那颗被指地成钢法固定在地面上的红色晶石光芒一闪,化成了一个相貌丑陋的红衣少年。他满脸堆笑,向无月行了个礼。

“恭喜焰空真人,终于取回了本门的信物!”这位法宝元灵比那倨傲的老头可懂事多了,见无月满脸急切,笑了笑,没有多说,手一挥,地上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楼梯。

“两位,请跟我来。”

二人跟在他身后,沿着楼梯一路向下,不知dào

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霍!”天书世界里面,杜若失声大叫,“真壮观啊!”

“常听人说,昔日圣皇未出,九州未定之时,许多名门大派都搜罗积累了无可想象的财富。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向平淡到面无表情的杜馨也忍不住赞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嗯,嗯!以区区一个小世界的水准来说,这可真是太惊人了!”连茉莉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地焰山一脉的祖师很会做事,有前途!”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相对于隔着一重距离才能看到这些宝物的三女,他看到的景象更加清晰,受到的冲击也更大。

那璀璨的光芒,一点一点,全都是珍贵的宝物!要么是灵丹妙药,要么是天材地宝,甚至……光法宝就有十多件!

区区一个地焰山,竟然土豪到这种地步!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三章 归山

地焰山秘库藏宝之丰富,就连吴解当初见过的金山派秘库都望尘莫及。

金山派秘库之中的丹药和法器或许比这边多,但天材地宝的数量明显不及。而更重yào

的是,整个金山派秘库之中,只有一件法宝!

金山派秘库建成的时间其实比地焰山秘库短得多,而设计秘库的法阵之精巧,则远在地焰山之上。但他们的秘库禁不住时间侵袭,除了一件载道之宝保留了元灵遁走之外,剩下的法宝全都被岁月磨去了元灵,退化成了法器。

法器和法宝之间,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纵然金山秘库里面那些法器是最最上等的,只要祭炼得法,每一件都能重新成为法宝。但法器就是法器,远不能和法宝相比。

可地焰山秘库却截然不同,这座上古时代的秘库里面,虽然也能看到很多岁月侵袭的痕迹,但完整保存下来的东西依然占了大多数。尤其是那十多件法宝,不仅光华璀璨,更灵气盎然。当他们沿着楼梯走下来的时候,这些法宝之上都有元灵浮现,向火灵晶打招呼。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为什么居然能够让法宝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都保存着灵智呢?不是应该被人间烟火磨去灵智的吗?”吴解大惑不解地问。

火灵晶呵呵笑着,只说:“此乃本门秘法,道友若是有兴趣,日后可以向掌门真人打听。”

看得出来,这位负责保护地焰门传承的载道之宝,口风非常的紧,绝对不是个容易糊弄的角色。

吴解也不再追问,站在稍稍后面一点的地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座秘库。

而前面,无月已经在火灵晶的带领下,和各位法宝元灵一一认识。

“啊呀,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地焰一脉的传人了!”

“可惜有点弱……后面那个年轻人倒是很合适……”

“别胡言乱语,后面那位法力凝练的程度超乎寻常,更有一种将周围所有火力完全吸纳掌控的力量,我们地焰门哪里教得出这种徒弟来!”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懂浪漫!有点幻想不好吗?”

“我们又不是凡人,要幻想干什么?踏踏实实做事就好了嘛!”

“庸俗!”

“浅薄!”

“你们别吵了,在后辈面前保留一点前辈的脸面吧!”

“老家伙!不要在这里得瑟!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打!”

“……住嘴!”火灵晶额上青筋跳动,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吼,将正在吵吵闹闹的法宝元灵们震慑住。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一群噤若寒蝉的法宝元灵,看得他们一个个缩头缩脑,只能不能躲到别人背后去。

“跪下!向掌门真人立誓效忠!”

“用得着吗?”

“是啊……我们只要让他炼化,不就行了吗?何必像凡人一样走这个过场……”

火灵晶用冷得简直可以冻死人的眼神,将众位法宝元灵的抱怨和抗议统统瞪了回去,然后走到他们面前,带头向无月下跪,大礼参拜。

有他带头,别的法宝元灵们便一个个依次跪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无月拜了三拜。

得到了他们的承认,从这一刻起,无月才真zhèng

成为地焰山一脉的掌门,有了行走天下,和各派平起平坐的底气。

这一番跪拜,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当其余的法宝元灵都跪拜完毕之后,火灵晶向无月讨来掌门令牌,恶狠狠地敲着令牌,将那个不情不愿的小老头拽出来,按着他的脑袋,向无月跪拜。

这位火灵晶显然很擅长跟牛皮糖一类的人物相处,他根本就没给掌门令牌抗议的机会,直接按倒就拜。

当掌门令牌抱怨的时候,他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骂道:“哪来这么做废话!我要你拜你就拜!难不成你这小子年纪大了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这位火灵晶在地焰门中身份特别,乃是当年祖师爷地焰真人留下的传承之物,也是地焰真人的亲传弟子,相当于太上长老。

他不仅身份高,而且本事也大,其修为堪比还丹三四转的大高手。加上他脾气火爆,心情不好的时候立kè

动手揍人,所以在他面前,无论是桀骜的还是固执的,都只能乖乖听话。

解决了这件事之后,火灵晶便询问无月日后的打算。

“地焰山近年来活动越发频繁,只怕快要大爆fā

了。虽然身处洞府之中不用害pà

爆fā

,可以掌门的修为,只怕近期内没办法冲破地火出门……以属下看来,不如暂时先到外面找个地方修liàn

,也好好了解一下如今天下各派修liàn

的情况,取长补短。”

无月连连点头,却又想到了还欠吴解一件法宝,连忙说起这件事。

“那么我去跟随这位吴道友吧。”一个作猎户打扮的壮汉抢着说道,“我的本体‘射月弓’能够将火焰化为神箭,一箭能够射到九霄之上。这位道友近战的本事已经足够强dà

,再得到我的帮zhù

,简直如虎添翼!”

看得出来,还有几位法宝元灵也对吴解很感兴趣,但他们总算还记得自己是地焰门的人,记得在外人面前要稍稍保持一点形象,好歹没做出一起冲到吴解面前推销自己的行径来。

盛情难却,吴解也没有矫情推辞。他看着秘库里面浩瀚如同星辰的无数宝物,按照自己的需求,向无月讨要了几件合用的天材地宝——都是可以用来炼制本命法宝“天地洪炉”的。

无月自然不会拒绝吴解的请求,相反,他觉得吴解当真不愧是有道之士,所求甚少。

吴解听着他的感叹,不由得有些纳闷——他自问所作所为,和寻常的正道弟子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为什么无月会这么感动呢?难道说,对于这些古修士而言,挟恩图报,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正道修士,吴解的确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古修士们思考问题的风格。

无月并未将秘库之中的东西一网打尽,只是按照自己的需求挑选了一些带上,然后二人便跟着火灵晶离开了秘库,火灵晶却又重新化作晶石,将秘库的入口牢牢封住。

“掌门,属下需yào

镇守传承之地,请恕我不能陪你行走江湖了!”

“你太客气了!有你镇守传承,我才能放心啊!”

一番客气之后,无月和吴解再次出发。他们去地焰山洞府取了一些需yào

用到的东西,然后便沿着之前吴解进来的道路一直向外走去。

无月已经决定,在自己修liàn

有成之前,不会再回到地焰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地焰山藏宝甚多,可却没有强者守护,简直就像是掉在一群饿狼中间的羔羊!他自知没能力守住山门,索性再次封锁了洞府,跟着吴解一起出门。

“吴道友,你之前说自己是青羊观的弟子,不知dào

这青羊观规模如何?可能让在下暂且栖身?”

“应该没问题,本门一向宽厚,应该不在乎多住一个人的。”

听得吴解应允下来,无月深深地松了口气,这才放心。

见微可以知著,吴解人品如此,他的师门自然也差不多。以无月现在本事平平却身怀重宝的情况,正需yào

找个地方寻求庇护。能够住到吴解的师门之中,自然再好不过。

当然,他也不可能白住,肯定会支付一些报酬,想来定然能够让对方满yì



二人都擅长火焰法术,在这地火密布之处显得如鱼得水。不一会儿,就从纷乱的地下钻了出去,脚踩罡气飞出了火山口。

“这火山口旁边,倒是住着三位有趣的同道。”吴解笑着对无月说,“他们的修为虽然不高,脾气却很有趣,做事也很有章法——”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掌印里面的血泊,看到了血泊之中的身影。

眉头一皱,吴解脚下火光一闪,人已经到了血泊之中。他不顾血污,伸手在白有才额上一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总算还能救下一个!”

说着,他就拿出自己仅有的一颗续命回天丹,给白有才服下。

这续命回天丹,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稳住伤势,日后慢慢救治。白有才的伤势已经到了弥留之时,但有这续命回天丹相助,再日日修养调理,过个一年半载的,想来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至于他们是被谁攻击了……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看地上那巨大的掌印,以及周围残留的法力qì

息,轻轻松松就能判断出,动手的正是鹤焰子。

“我原想放他一马,现在看来,却有点放虎归山了……”吴解眉头紧锁,“这是我的错。”

“他也未必跑得掉。”无月笑着说,“他能够及时转世,必定用了‘画地为城’的法术,在大地上布置法术之城,然后自己在其中坐化,就能确保魂魄在这这里转世,不用走轮回那一遭。”

“换句话说……他现在应该已经转世了?”

“应该是这样。”

吴解冷笑一声,纵身跃上长空,身上烈焰熊熊燃烧,顷刻间只见火光四下展开,将方圆数里围在火界之中。

在火界之中,吴解可以轻易地找到别人留下的痕迹。只用了小半天短时间,他就找到了鹤焰子潜修的洞府。

吴解毫不客气地将洞府里面所有能够搬得动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洞府,想了想,又在洞府门口写了十六个字。

善恶到头,终究有报。不是不报,时刻未到!

数日之后,吴解带着无月和白有才返回了青羊山。

他向掌门真人介shào

了无月的情况,于是无月被礼聘为青羊观的客卿,按照韶光真人的说法,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而当白有才醒来的时候,吴解将装着他两位好友骨灰的小坛子交给他,又给了他一份竹符。

“那人已经死在我的手下,但他另有秘法,能够转世投胎。你若想亲手报仇,就带着这份竹符,在山下武安县专心修liàn

。等十年之后本门大开山门之际,若是能够拜入本门,便能学到一门克制他的手段。”

白有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渐渐坚定。他收好骨灰坛和竹符,向救命恩人长揖到地,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多谢前辈提点!十年之后再见!”

他没有说到报恩或者报仇的事情,但吴解知dào

,青羊观又将多了一位智勇双全的弟子,而那侥幸逃过一劫的鹤焰子,终究还是免不了恶有恶报!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四章 天地洪炉

青羊山有三座炼炉,其中一座是专门用来炼丹的,另外两座则是炼器之用。

这两座炼炉各有侧重,一座能够凝聚地火,火力无穷,善于炼化各种东西;另一座能够融合各种火焰,精妙无比,善于炼成各种东西。

理论上说,一个最好的炼炉,应该将两者结合起来。但理论和现实毕竟是有差距的,炼炉本身也属于法器之类,越是高级的炼炉,对使用者的要求也越高。青羊观不是没有能够兼具炼化和炼成两种妙用的炼炉,不过那样的炼炉对法力的消耗、对操纵能力的要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还丹长老之外,根本就没人能够用得了。

所以最终那尊炼炉被束之高阁,只留下一个备用的地火喷泉;青羊观弟子们日常所用的炼炉,还是那些要求较低的。

最近这三个月,那座善于炼成的炼炉一直被人占据着。炼炉之中不断有火光映出,火光并非鲜红,而是分为两色:一色红中带黑,蕴含一股阴沉晦暗之意,让人一看就觉得不舒服,乃是地心毒火;另一色红得发白,轻灵到了极点,其中更有无数星光流动,仿佛随时都要飞上天空,乃是九霄神火。

这两种火焰自然不是炼炉之中原有的,此刻它们却出现在了炼炉里面,实在是有点奇怪。

但青羊观众人并不感到惊讶对于那个正在炼制法器的人来说,天下没有什么火焰是他控zhì

不了的,地心毒火也罢,九霄神火也罢,都不在话下。

“吴师侄已经一口气炼了三个月,炉火三月未熄他会不会真气跟不上?”距离炼炉不远之处,张龙注视着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光,脸上有担心之色。

“要说炼器,师弟你比我在行;但要说看人,你就不如我了。”将岸笑道,“吴解并非鲁莽的人,他或许可能准bèi

不足,但绝对不会撑不下去的时候还硬撑。既然他还在坚持,那就是没问题。”

张龙想了想,点点头。

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乃是应吴解的请求。吴解深知这次炼器事关重大,对自己的未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特别找到了两位师叔,请他们为自己护法。

以炼罡境界炼制本命法宝,并非容易的事情。按照火部正法的记载,就算是天界斗神的弟子们,在炼制天地洪炉的时候也常常失手。所以秘典之中特别强调,让弟子们不用太过执着,失败了也不要紧,关键是不可因小失大,耽误了凝聚真元。

毕竟,火部正法之中列出的本命法宝还有很多,没必要非得吊死在天地洪炉这一棵树上。

吴解当然明白不要太过执着的道理,但明白不代表在关键时刻做得到。天书世界里面的三女可以给他提醒和帮zhù

,天书世界外面,却也需yào

可靠的长辈来护驾,才能确保不出意wài



将岸和张龙都是凝元修士,在关键时刻可以强行打断炼制过程,避免他因为心力损耗过度伤及道基,乃是他为自己准bèi

的保险。

不过,相对于外面有些担心的两位师叔,其实吴解的情况是相当好的。

“很顺利”他看着已经逐渐炼化的各种材料,脸上露出了笑容。

三个月的时间,一种又一种的材料在天火和地火之中炼化,依次投入了早就做好的阵图里面,成为阵图的一部分。

大概是因为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炼罡巅峰的缘故,这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到了今天,全部的十八种材料都已经炼化完成,阵图之中的各个节点已经光华璀璨,犹如一盏盏明灯似的。

分出一股真气维持阵图的温度,吴解从天书世界的灵台中吸取了足够的法力和真气,然后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了一刻钟,直到感觉自己的状态已经又一次恢复到了巅峰,才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轻喝一声,催动了无相灵火。

无相灵火是一种无形之火,它不仅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和温度,乍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存zài

。但当吴解催动无相灵火的时候,一股澎湃的炙热之意却从炼炉中猛地腾起,炼炉外面的张龙和将岸猝不及防,被这股炙热之意逼得后退了两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是什么火焰?”张龙讶然道,“我炼器数百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火焰”

“我也没有。”将岸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沉着,“莫不是出了意wài

?我觉得这火焰恐怕不是炼罡境界能够控zhì

的……”

他们顿时就有些犹豫,考lǜ

要不要按照计划冲进去,强行打断炼器过程,避免吴解走火入魔。

“不用担心。”正当二人准bèi

动手之际,一个声音传来,本门最擅长炼器的长老瑞龄真人出现在他们身边。

“那是无相灵火,天地间极其罕见的火焰或者说,那并非应该存zài

于我们这种下界的火焰。”瑞龄真人说道,“你们没有见过,也是正常。就我当年,也只在一位祖师渡劫之时,见过天上降下这种灵火

“天劫之火?”将岸大惊,“那还不用担心?”

“当然,这火焰是吴解自己放出来的啊。”

将岸和张龙顿时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

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已经走到了超出他们预料的高度,甚至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虽然对于门派而言这是好事,但他们身为第二十六代弟子的首脑,眼看着第二十七代弟子快要超过自己了,总觉得有点郁闷。

“等这件事结束,我就去闭关一段时间。”张龙叹道,“自从凝成真元之后,我大概的确是有些懈怠了。”

“我也要闭关……”

瑞龄真人看他们的样子,微微一笑,并没有劝说。

弟子们勇猛精进,当然不是坏事。

而这个时候,炼炉之中的无相灵火已经将阵图包裹住,一边灼烧,一边凝练。

无相灵火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其中最特别的就是它的贯穿力,世上几乎没有它无法穿透的东西。也只有这种灵火,才能将已经被天火地火烧结的各种材料再次震开,令其按照阵图流动起来,渐渐熔炼成型。

在看不见的火焰里面,一丈见方的阵图渐渐变形,缩成一尊小小的炉子形状。

天书世界里面的灵台光华闪耀,真气和法力源源不断地流出,让吴解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他这次要一鼓作气将天地洪炉炼成,所以能够不动用本身真气法力的情况下就不动用,以免等一下冲击凝元境界的时候出现后劲不足的情况。

有近乎无穷的真气法力作为后盾,炼制过程很是顺利。数日之后,一尊光芒闪烁、犹如小太阳一般的炉子已经成型。

吴解二话不说,张开嘴巴一吸,将这炉子连同残余的无相灵火一起吸进体内。然后催动还非常充足的真气,开始凝练。

片刻之后,一股浩荡之意在炼炉中腾起,并且化作了一朵赤色罡云,盘踞在炼炉上空,久久不散。

“凝聚真元?”这一下,连瑞龄真人都有些变色。

就连他也没有料到,吴解竟然在炼制法器的过程中找到了凝元的契机可现在这种状态,真的适合凝聚真元吗?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炼炉。

不仅是他,青羊观中,至少有十余道神念,一起投向了炼炉。

那是本门的诸位还丹祖师,正在密切关注吴解的情况。

第二十七代掌门弟子要以不到一个甲子的修为冲击凝元境界,他们怎么能够不关心.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五章 凝元

痛!

这是当吴解开始运用法力,将充盈于全身的真气强行压缩的时候,产生的第一个感觉。

修liàn

的每一个境界,在突pò

的时候都会遇到一些碍难。虽然这些碍难有大有小,有难有易,但就算是相对容易的,其实也并不那么简单。

事实上,别说是大境界的突pò

,就算是小境界的突pò

,也不知dào

难住了多少人。当初吴解在东海仙山上和许多散修交手的时候,其中不少人便是被某个小境界拦住,迟迟不得突pò



想要突pò

境界,首先需yào

深厚的积累——这一点无论是靠自己修liàn

还是靠外力都无所谓,因为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已,只有满足了这个条件之后,才有突pò

的可能。

除了积累之外,还需yào

有适合的契机。这契机可以是心境的突pò

,可以是修为深厚水到渠成,也可以是高人的点化——当然,最可靠的,还是本身功法高明,有顺理成章突pò

瓶颈的手段。

有了基础,有了契机,剩下来的就是修士的“心”是否能够和“力”匹配。“心”是一个很玄奥的概念,它往往表现为魂魄的凝练和心志的坚韧,但又不尽然,很多魂魄不够凝练、心志不够坚韧的人,也一样会有足以匹配极高力量层次的“心”。不过就常识来说,魂魄越凝练,心志越坚韧,智慧越圆满,精神越澄澈,心就会越强。

满足了这三个因素之后,突pò

瓶颈就不是问题了。然而知易行难,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修士都在一个个瓶颈面前倒下。他们不是不知dào

突pò

的方法,但知dào

不代表能做到——就比如说见性通幽那一关,谁都知dào

“爱生而不畏死”是见性通幽的关键,可并非谁都能做到;再比如说炼罡那一关,大家都知dào

要融合阴阳二气以激发罡气,但该怎么融合?该怎么激发?激发之后该怎么控zhì

?这些都是问题。

凝元这一关也是如此,就连当初只是修仙爱好者的骆瑜都知dào

“凝元”是要把真气凝炼成为真元,从而产生本质的突pò

,成就仙体,获得种种超乎寻常的神通。但真气该怎么凝炼成真元呢?她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灵霄火部正法自然也有凝元之术,它要求修liàn

者将法力化为无穷的火力,然后以火力为推动,强行压缩真气,直到被压缩得超越极限的真气化为真元。

这个做法简单明了,充满了天界斗神一贯的简单粗暴高效气质,在实践中也是很可靠的,只要有足够的法力、充沛的真气、强悍的体魄……还有,吃得了苦。

是的,秘典之中一再强调,以本法突pò

凝元之时“颇为痛苦”,需yào

“做好心理准bèi

”。吴解也是有心理准bèi

的,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颇为痛苦”四个字,显然是被美化了无数倍!

什么叫“颇为痛苦”啊!他现在疼得感觉自己都快断气了好不好!

火力是一种野蛮粗暴的力量,用它来压缩真气,效果的确非常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吴解就感觉到自己原本充盈的真气被压缩了至少三分之一,凝炼程度大大提升。

但随之而来的,是从所有经脉穴道一起传来的剧烈刺痛,简直就像是全身上下到处都被扎满了钢针,一根根深入骨髓——而且还在不停地转啊转啊!

他只疼得眼前发黑,想要惨叫,却发xiàn

真气已经锁住了关窍,根本连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想要挣扎,身体同样也被真气锁住,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这当然是火部正法的设计,凝元之时“姿势”是很重yào

的一环,姿势合适,真气流动的速度就会快一点。虽然只是平常看来不起眼的一点点,但在这冲关之际,没准就会关系到成败。

所以当凝元之际,它会将修liàn

者的身体直接锁死了,让他们保持一个最佳的姿势,不仅不能动,连叫都叫不出来,除非冲关成功或者失败,否则就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煎熬。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吴解随时可以中止冲关。虽然那样会功败垂成,但却可以避免出现意wài

的危险——在这一点上,火部正法就胜过很多功法。比方说太上九转丹经这门无上妙法,在冲关之际是绝对不能被打扰的,如果冲关的时候有外敌来犯,基本上就是个死字。

火部正法就没这个问题,哪怕冲关冲到最要紧的时候,也可以随时中止,拔刀起身大战三百回合,绝对不用担心真气逆流之类的危险。

茉莉就曾经据此推测,那些天界斗神们平常只怕是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打架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所以才会设计出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确保战斗力的功法来。

“真是一群有趣的家伙!”她当时笑眯眯地说,“要是他们生在我那个时代,一定跟九师兄很有共同语言。”

“……我觉得他们会首先讨伐无上神君才对。”

“那他们就死定了。”茉莉轻描淡写地说,“来找麻烦的人多得是,可从来都没有谁能够成功,他们也不例外。”

“师傅,你正在冲关啊!胡思乱想没问题吗?”茉莉觉察到了吴解正在分心,担忧地问。

吴解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自收摄心神。

他知dào

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应该是被意料之外的剧痛冲动了心神。这样下去的话,冲关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但就算他知dào

了,也没什么好办法。

火部正法秘典里面说得很清楚,当你准bèi

好一切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字,坚持。

吴解已经将他所有能够准bèi

的事情都准bèi

好了,所以他能做的也只剩下“坚持”。

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在炼器坊的上空,那朵赤红的罡云突然开始摇动起来,出现了一些涣散的意思。这意味着吴解凝元的过程并不顺利,正处在失败的边缘。

修士冲关,天地自有感应。罡云便是从炼罡到凝元的过程中,自然出现的异象。

有经验的修士,光看半空中凝聚的罡云,就能知dào

正在冲关的修士练的是什么功法,修为多深,冲关的情况是否顺利。

比方说吴解,罡云赤红,表示他修liàn

的是火焰功法,凝炼的火力既纯净又强烈;罡云之中光华四射,表示他功法高明,有通往还丹境界的道路;罡云大概有方圆十丈,表示他功力深厚,差不多到了炼罡境界的极限;但罡云摇动,出现涣散之意,却表明他冲关之中遇到了麻烦,随时可能失败。

在场的众人都是内行,看到这一幕,将岸和张龙同时变了脸色。

“我就说他太心急了!”张龙皱起眉头,想要过去帮忙,却又停下了脚步——他不清楚自己现在过去,是不是会帮倒忙。万一吴解原本能冲破这一关,却被他一个打扰给弄得走火入魔,那就糟糕了!

“不要心急!”瑞龄真人手一抬,真元化作无形的墙壁,拦住了已经举步冲过去的将岸,“他还没失败呢!”

“但这样下去的话,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吧!”将岸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冲关失败的话,会让身体受到严重的内伤。他可不是我这种皮粗肉厚的怪物,经不起的!”

“内伤只是小事。”光芒一闪,韶光真人落在了旁边,“如果现在强行打断他,会大大影响他对自己的信心,那才是大事!”

“信心?”将岸和张龙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明白,区区信心,难道比走火入魔受内伤还重yào

吗?

韶光真人看他们疑惑的样子,叹了一声,用传音之法告sù

了他们一个秘密。

那是只在少数还丹修士之中流传的秘密:一个修士能否还丹成功,凝元过程是否顺利,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能够一次性凝元成功,修士心中便会对自己有一种毫无道理的信心,这份信心藏得很深,但在还丹之际,却会于冥冥之中浮现,给他一些帮zhù



不仅如此,从入道到还丹,一次次的冲关,一次次的突pò

……如果能够始终保持顺利的话,这份信心将会非常强烈,至少可以将还丹的机会提升两成!

这个秘密过去只是被人们隐约觉察,直到本门第十四代祖师王真人的时代,当时有一位同样姓王,号称“神机子”的高人,将这个秘密完全总结了出来,并且在他飞升之前,告sù

了几位至交好友。

那位神机子性格勇猛好斗,平生千百战,几乎没有败绩,所以他对自己的信心便强烈得超乎想象。这份信心让他在修liàn

和斗法的时候都有极大的优势,一路高歌猛进。

但经过王祖师的研究,却发xiàn

这套方法是个双刃剑,虽然可以促进修liàn

,可也有极大的隐患。一旦受到挫折、信心动摇,日后的进步就会非常缓慢。除非能够破而后立,将心境重新弥补圆满,才能再继xù

前进。

所以这个秘密就被保留了下来,只在一些还丹修士之中流传。

“吴解也是勇猛善战之人,他一生作战罕有败绩,同样积累了强dà

的自信。以他的道心修为,冲关失败并不可怕,我相信他能够再站起来。但如果你们表现得惊慌失措,甚至于出手相救,就很可能严重打击他对自己的信心,造成隐患。”

韶光真人严肃地说:“不用担心什么内伤,本门自有灵药疗伤。现在我们该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只是在这里干等吗?”将岸皱了好几次眉毛,无奈地问。

“或者还可以做另外一件事。”韶光真人淡淡地说,“相信他!”

“吴解不是个不知dào

轻重的人,他既然会选择此时此地冲关凝元,肯定是有一些把握的。所以我们应该相信他!”

“可是……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啊!”

“这算什么糟糕!罡云还没散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就像他原本就站在这里一般,“将岸、张龙,你们是日后要执掌本门的人,遇事不可如此毛毛躁躁!”

这位老人一出现,包括韶光真人在内,所有人都弯腰下拜,尊称祖师。

他乃是本门明面上的两位太上祖师之一章祖师,修道近千年,更担任掌门二百余年,威望之高,在本门之中不作第二人想。

章祖师教xùn

了将岸和张龙,目光重又落在炼炉上方那朵罡云之上:“依我看……他应该能够成功。”

太上祖师说的话,众人自然不会反驳。哪怕将岸和张龙怎么都看不出那朵似乎随时都会崩溃的罡云哪里有“应该能成功”的意思,也绝对不会自讨没趣。

“这孩子修道多少年了?”章祖师问道。

“吴解十七岁入门,如今六十七岁,修道五十一年。”将岸抢着回答。

“修道五十一年,便能凝成真元……”章祖师白眉一动,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将岸啊,日后恐怕轮不到你做掌门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地笑道:“以他的这种速度,未来百年内肯定能够还丹成功。没准老朽还没来得及飞升,他就成为还丹修士了——将岸啊,你有没有信心在百年内还丹?”

将岸一愣,连连摇头。

他突pò

凝元,也才不过四十余年,哪里可能在百年之内成就还丹呢!

青羊观第二十六代弟子之中,他已经是修道时间最长的,迄今三百五十年上下,再加上一百年——修道四百五十年成就还丹,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同一届的师兄弟中,倒是有人可能做到,然而那位是修道狂,整天除了修liàn

就是修liàn

,连三教演法都不肯参加。指望那种人出面担任掌门,实在不现实。

这样下去,或许还真像章祖师所说的那样,吴解会在将岸和张龙之前成就还丹。到时候章祖师飞升,第二十六代、二十七代弟子之中,吴解的修为很可能是唯一的还丹真人……

那样的话,只怕真的要破个例,将掌门之位传给吴解呢!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看来老头子我还不能急着飞升呢……”章祖师笑呵呵地看着满脸尴尬的将岸和张龙,又看看那朵虽然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崩溃,却始终没有崩溃的罡云,露出了期许之色,“嗯,至少也要看到一位天才成长起来,能接过我们老家伙的班……”

吴解当然不知dào

太上祖师竟然对自己如此期许,他此刻已经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了起来,一边拼命对抗那种令人发疯的剧痛,一边坚持用法力压缩真气。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体内焕发出了奇异的凝聚之意,那尊原本只是略具雏形的炼炉感受到这股凝聚之意,飞快地摇晃起来,落入他的丹田之中,焕发出强dà

的火力。

这股火力和他的法力内外交加,让真气压缩的速度显著加快——当然,疼痛也被加强了。

可对于吴解来说,再怎么疼痛……也就这样了——疼痛这东西,也是会慢慢习惯的。这就像是那些修liàn

外门横练气功的武夫,每天用板子拍打自己,一开始当然很疼,但后来疼啊疼啊,也就习惯了。再后来慢慢就开始不买帐,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了。

“那是变态了。”杜馨平静地说,“心理变态,按照一位尊者的研究,叫‘受虐狂’。”

“你们那位尊者跟地球上的心理学家一定很有共同语言!”吴解没好气地说。

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不知dào

什么时候,疼痛已经消失,自己已经能够稳定地控zhì

法力,真气的压缩也已经上了正轨,甚至于都不用再特别专心,可以分心做别的事情了。

“就是现在!”茉莉大叫,“凝炼本命法宝的时机到了!”

吴解早有准bèi

,在茉莉叫喊的同时,便已经按照火部正法秘典的介shào

,将神识催动,向着丹田之中还是胚胎的炼炉探去。

伴随着他的神识,体内正在源源不断产生的奇异力量也在流向炼炉,在炼炉之中转了一圈,又流回他的身体,彼此缓缓形成了一个循环。

这份力量蕴含一丝造化的韵味,更充满了凝聚之意,便是修士凝元成功之际,会自然生成的造化凝聚之意。

随着这股凝聚之意在他体内形成循环,被压缩到极点的真气开始缓缓发生变化,凝炼成了更加浑厚、更加精纯,充满了力量感觉的东西。

真元!

与此同时,炼炉上空那朵摇摆不定的罡云终于稳定了下来,罡云之中光华四射,更有一团光华犹如明珠般不断浮沉。

仔细看去,能看到那团光华里面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炼炉,正在缓缓旋转,吞吐各种火焰。

“成了!”章祖师哈哈一笑,身影像刚才出现时候一样,突兀地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韶光真人、瑞龄真人、将岸和张龙也看出了这凝元的异象,一个个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从今天开始,吴解便成为了凝元修士,正式踏入九州世界“世间法”的最后一环。成为这九州大地上,常规意义之中的最高级修士,足以开宗立派的人物!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六章 心事

青羊山精舍区最靠近广场的五间竹楼,此刻有两间亮着灯光。

将岸读了一会儿道经,感觉心灵渐渐沉静,一切杂念都沉淀了下来,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手上的书卷放下,从窗户里面注视着吴解的屋子。

他们这五间竹楼,属于前后五代的大师兄,五人之中,一位飞升,两位陨落,活着的只有他和吴解二

大师兄的身份,既是光荣,也是责任。身为一代弟子之首,平时得到师弟师妹们的尊敬和拥戴,得到长辈们格外的关心和栽培,在关键的时候,就理应挺身而出挑起大梁。

那当然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青羊观的历代大师兄,要么经lì

了无数的磨砺,成为绝代高手,迎接浩荡而来的天劫,要么就在一次次战斗中倒下,从没有能够活到坐化的。

原本这里应该还有一座竹楼有主人,那是第二十五代大师兄枕石真人。但在上一次的摘星之战中,身为青羊观掌门的枕石真人为了救助同门,抱着受伤之躯苦斗神通广大的心魔宗宗主,虽然将其逐退,自己却也伤重而死,正应了民间的一句俗话,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终究阵上亡。

枕石真人死后,韶光真人接任了掌门之职。而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下,他都明确表示,下一任的掌门之位应该由将岸继承。

但将岸自己并不赞成,他的出身和别人不同,不仅不是人族,甚至连妖怪都不是,而是属于鬼魅的僵尸。虽然同门并不介yì

,但若是青羊观的掌门之位由一个僵尸担任,天下各派会怎么看?正道中人又会怎么想

按照将岸的想法,掌门之位应该由师弟张龙继任,自己专心辅佐他就好。

然而韶光真人在这个问题上毫不让步,他甚至于不惜和前来劝说的白帝阁颜掌门吵架,也要维护将岸的继承权。

将岸知dào

,韶光真人其实并不怎么欣赏自己,但对于这位掌门真人来说,青羊观的秩序理应得到维护,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迫害青羊观弟子,剥夺他们正当的权利。

身为第二十六代大师兄,数百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将岸理应在同辈师兄弟中拥有最优先的继承权。纵然韶光真人不喜欢他,纵然很多人都对他心怀忌惮,纵然许多正道中人都会因此耻笑青羊观,也不能因此剥夺他的权利

甚至于将岸自己想要拒绝都不行在韶光真人看来,将岸显然是被形势所迫,才不得不提出放qì

继承权的话来。他身为当代掌门,理应为弟子们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坚决维护他们的正当利益

这个难题让将岸一直坐立不安,直到今天,他总算看到了一线曙光。

正如章祖师所说,如果在太上祖师飞升之后,第二十七代大师兄吴解的修为后来居上,超过了所有的第二十六代弟子,那么由他来跳过一届直接继承掌门之位,也是完全可行的。

这个做法不能说很好,但至少可以避免将岸继位带来的麻烦,对于青羊观、对于天下正道,甚至对于将岸本人,都是比较好的选择。

但却有另外一个问题……对于吴解而言,是不是呢?

将岸注视着吴解那座竹楼中不断闪烁的火光,陷入了沉思。

吴解当然不知dào

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地就牵涉进了青羊观掌门之位的继承之中,虽然他的确应该成为掌门,可那按说是数百年后,当第二十四代的祖师们飞升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此刻正在专心修liàn

,稳固自己的凝元修为。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将法力转化为源源不断的火力,然后缓缓吐出。

一股深红色的火焰在他身边环绕,慢慢凝聚起来,化为一个身材相貌和他一模一样,只是赤眉赤发的红衣青年,平静地看着他。

这是他的火焰化身,虽然不像传说中那样能够神识分化,犹如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却也拥有许多奇妙的神通,端的是非常便利。

看着火焰化成的自己近在咫尺,吴解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忍不住笑着站起来,向那火焰化身点头致意。

“见过道友。”

但火焰化身什么反应都没有,依然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看似一个人,其实只是一团凝聚起来的火焰,其中的智能核心,也只是一些比较简单的指令。虽然他能够上阵杀敌,也能施展出很多火焰法术,但想要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说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要是他真的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吴解对答如流,那吴解反而要吓一跳呢

“咦我有一个好主意”杜若突然高兴地说,“老四啊,你能用火焰给我制造一具身体吗?”

“能当然能,但有什么意义呢?”吴解一愣,问道,“自从在幽冥世界吸收了足够的冥火之后,你已经能够白日显形。虽然在阳光下种种神通都不能施展,犹如凡人一般;但至少不会被阳光一照就化为乌有……这样还不够吗?”

“鬼魅之身总有很多不方便啊而我的魂魄状态又不能托体复生,所以只好重新找个类似鬼魅的躯壳喽我看这火焰化身就很合适”杜若兴奋地说,“而且,我还可以藏身于你制造的火部天兵里面,必要的时候帮你指挥,或者从一群火部天兵里面猛地跳出来偷袭敌人……怎么看都很方便吧”

“……要是连火部天兵都打不过了,你上去偷袭……那不等于送死吗?还不如让火部天兵顶着,咱们赶快逃跑呢。”

“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会想象”杜若的构思被吴解无情地点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总之快给我制造一具火焰化身出来”

吴解见她如此坚决,便凝聚了许多火焰,为她制造了这么一具火焰的化身。

为了方便让杜若附体,这具火焰化身的核心乃是人间的信仰香火。信仰香火需yào

以功德为根基才能炼化出来,好在吴解在人间其实很有一些香火济世侯吴解数十年来扶危济困、斩妖除魔,守护昭阳郡的安宁;又在医学、农学方面有卓著的贡献,如今昭阳郡甚至于大楚国的很多地方,都已经有人在供奉他的牌位,向他祷告祈求保佑呢。

吴解将这些信仰香火一直收集着,却从不试图汲取它们之中蕴含的功德愿力利益和责任从来都是挂钩的,如果他汲取了这些信仰香火中的功德愿力,就要负起责任,帮zhù

那些祷告的信徒完成心愿,或者至少给他们提供一些心灵的安慰。

这是神道而非仙道的路子,吴解从来不打算成神,所以自然对其敬而远之。

但如果把这些香火给杜若塑造身体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杜若平时都住在天书世界里面,天书世界隔绝万界,因果愿力什么的都落不到她身上,不用担心。

当那尊金色多过红色的火焰化身成型之后,杜若便急不可待地冲出来,直接扑了上去。

光芒一闪,火焰化身原本木然的双眼之中顿时出现了灵动之意。她扭扭脖子,摇摇手脚,一开始还略微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完全控zhì

了这具身体,高兴地在屋内跑来跑去。

“哈哈有这么一具身体,我就可以放心地战斗,不用担心再拖你的后腿了”

吴解这才知dào

她的心意,不由得微笑起来。

可这个时候,气氛杀手杜馨却用一贯的平静语调,完全没有抑扬顿挫地说:“他已经是凝元高手,你连炼罡境界都不到。我认为你如果掺和到他的战斗里面,依然只能拖后腿。”

杜若顿时呆住,这才想起来彼此的实力差距,兴奋之色荡然无存。

吴解还没来得及劝说,她已经带着真火焰化身一起回到了天书世界,然后将化身扔在一边,鬼魂真身飞快地冲进了自己的黑土阴井之中,还在大叫“我要加倍修liàn



吴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在他看来,杜若已经差不多算是天下最勤奋的修liàn

者了,可她至今尚未突pò

炼罡境界……这其中绝对不是修为的问题,而是心境上出了问题。

但是……鬼魅的修liàn

,该怎么调整心境呢?

对此,就连见多识广的魔道大宗师茉莉,也完全没有头绪。

所以,杜若暂时还是只能埋头修liàn

,等待突pò

的契机。

……吴解自己,也需yào

埋头修liàn



突pò

到凝元境界之后,很多的法术和神通都可以修liàn

,很多过去欠下的课,也要一一补上。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yào

的有两件事。

第一是温养刚刚炼制成功的天地洪炉,直到其中元灵完全稳定成型,这件法宝才算是真zhèng

可以实jì

运用。

第二件事,则是重新回头,将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一一修liàn

。其实这四大灵诀原本就需yào

达到凝元境界,才算是满足了基本的要求。吴解过去是仗着天书世界的支持,才能够提前施展出它们来。可那终究并非正道……想要真zhèng

掌握四大灵诀的精髓,还是要按照传统的方法,完全凭借自身的修为,将它们一一练成

他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气,盘坐下来,开始专心修liàn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七章 七旬

灵霄火部正法四大灵诀:封天绝地,不动火界;众妙毕备,真火法身;焚山断岳,斩魔一刀;天罗地网,百万神兵。

不动火界是四大灵诀的基础,它的本质是用自己的法力去干涉影响世界,创造出对自己极度有利的战场。在这个基础上,除了最基本的“束缚”效果之外,还能衍生出种种奇妙的变化,有的甚至于超乎想象,令人匪夷所思。

比方说火部正法二十六种本命法宝之中,便有一件以火界为基础,将火界炼制成一支长枪的奇异法宝,名曰“火尖枪”。

这支长枪的枪身需yào

用许多珍贵的材料炼制,以产生各种奇妙的效果,但枪尖却不用任何材料,纯粹以主人的法力化成。那支看似火焰中一点寒芒的枪尖,其实是浓缩起来的火界。

只要刺中敌人,世上几乎没有什么护身法术能够抵挡浓缩到极点的火界。

这件法宝代价甚高,一旦炼成,从此便不能再使用不动火界,四大灵诀的威力也会被削弱很多。但这件法宝的威力之强,却完全足以弥补这个缺点,所以火部斗神里面,不少骁勇善战但却缺乏法术天赋的成员,都会选择使用这件法宝。

真火法身的核心是将自己的身体转化成“法术”的存zài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其实就是无穷无尽的火焰法术。吴解之前对它的运用,不外乎依靠它聚散无常的特性抵御攻击,或者依靠能够不断吸收火力的优势,将自己的修为大幅度提升,以便越级战斗。

这样的运用当然不能算错,但却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真火法身乃是火部斗神们在无数的战斗里面最早总结出来的绝技,它和不动火界组合,构成了火部全部战斗技艺的核心,火部斗神的一切战术,几乎全都是围绕着这两个灵诀展开的。如果像吴解这样运用真火法身的话,那火部斗神们的战术就太过单调了。

域外天魔之中,拥有怪异能力的比比皆是。如果没有足够丰富的战术应对各种意wài

,那就算是修为最高的斗神,也不可能常胜不败。

所以真火法身的真zhèng

用法,是以法身统驭无数火焰法术,甚至于将法术的领域扩展到一切不和火焰抵触的范围里面。

正是因为真火法身的存zài

,火部斗神才敢于骄傲地喊出“天下万火,以我为尊”的口号,以万火至尊自居。

相对于这两个灵诀,斩魔一刀和百万雄兵就单调多了。至少吴解手头上的这份秘典之中,对于它们的记载都只是简单的“攻无不克,杀伐利器”。

这两门灵诀的威力毋庸置疑,吴解已经用实践证明了它们的确配得上那个介shào

——斩魔一刀挥出,金山派作为传承重地的仙山秘库被一刀两断,余波甚至将茫茫东海都给劈开,果然是实打实的“焚山断岳”;而百万雄兵一出,便击杀了实力绝对达到还丹境界的强dà

天魔,还打散了还丹高手都未必能够打散的天魔军阵,不愧于它作为四大灵诀最后一招的地位。

斩魔一刀和百万雄兵这两招并没有太多的花俏,会就是会。剩下的只是尽可能提升自己的修为,让这两招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来;吴解这次的修liàn

,主要还是围绕前两个灵诀展开。

火部正法里面有一套系统的修liàn

不动火界和真火法身的方法,但那种方法的要求很高,没有凝元境界的话根本做不到——它的第一步要求,就是以火焰凝聚自己的化身,再以化身施展灵诀,然后自己观察施展过程中法力流动是否有什么不够协调、不够迅捷之处。

这一步,就要求必须将真气凝成真元,因为只有真元才有足够的强度,可以制造出能够独立施法的化身,用真气制造的话,无论什么样的化身,都只会一个法术,就是——自爆。

凝聚火焰化身倒是很容易,但想要赋予火焰化身足够的力量和灵智,让它能够独立施展不动火界,就没那么容易了。

吴解这次的修liàn

是为了弥补以前的漏洞,自然不会再借用天书世界的力量。他为了凝聚出适合的火焰化身,也不知dào

失败了多少次。一次又一次将竹楼里面炸得一片焦黑,甚至连好脾气的法宝元灵廿七都忍不住提出了抗议。

好在失败了若干次之后,他终于还是成功了——只是成功的方法,稍稍有点诡异。

“这尊火焰化身可真是……有个性!”看着那尊即使坐在地上,头顶也已经触到屋顶的巨大身躯,应邀来帮忙的长孙武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无法抑制的笑意,“原来不动火界的正确修liàn

方法是这样的吗?果然我的摸索方法完全错了呢……”

因为核心功法不是火部正法的缘故,长孙武没有能够得到火部正法秘典的传承,将其印入神识之中,随时得到后续的功法。他能够看到的,只有火部正法最基本的内容。

但他就是靠着这些最基本的内容,结合自己对于太虚祖师的印象,自行推敲火部正法的后续内容,乃至于修liàn

成了不动火界和真火法身。

虽然如此,可他的不动火界也好、真火法身也罢,都是存zài

极大破绽的,并不完善。

这些破绽平时看不出来,但到了关键时刻,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比方说当初摘星一战里面,他就没办法展开足够强度的火界,只能靠吴解的火界提供预警和防御的效果;而且他也不能像一般的火部斗神那样,和任意的火界实现完美对接,不得不依靠吴解当中转站。

而被那大章鱼打碎了真火法身的那一次,灵诀不够标准的后果更是凸显到了极点——按说真火法身完全由火焰构成,并不存zài

什么“器官”或者“核心”的问题,只要有一点火星存zài

,得到足够的火力补给,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战斗力。但长孙武却没有这么强dà

的恢复力,被打散了绝大部分的火焰之后,他甚至连将残余的火焰重新聚集起来都做不到。

要不是复活的吴解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他就直接死在那里了。可就算是吴解将这些火焰重新聚集起来,并且给他补充了火力,他也陷入了重伤之中,到现在都没能恢复。

所以吴解这次推演和完善功法,就把他请了过来。

一方面,长孙武是当今世上除了吴解之外,唯一一位懂得火部正法的高手;另一方面,吴解也是希望通过这次契机,让这位勇猛正直的前辈加深对于火部正法的理解,掌握真zhèng

的灵诀。

长孙武当然明白吴解的意思,他也不矫情,道了个谢,便将精神集中在观察那火焰化身的运功之中。

他们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将吴解之前施展不动火界的手法进行了详细的剖析和解构,在其中找出了数十处或大或小的缺陷。这些缺陷虽然不致命,却让吴解的不动火界显得呆滞,缺乏灵动变化。

“果然急就章的方法不可靠啊!”吴解一边寻找和修改那些大大小小的缺陷,一边感叹,“如果是现在的我对上之前的我,哪怕彼此的修为相同,不依靠任何的法器,光靠对于火界的理解,我都能够用简单的手段破坏之前那个火界!”

“别提了!你的火界在我看来已经很完善了……”长孙武叹道,“我也把自己的火界这么对照了一下——简直是千疮百孔!连我自己都很怀疑,用着这样的火界战斗,我究竟是有多么走运,才能活到现在……”

感叹和庆幸只是修liàn

中的小小插曲,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在专心地修liàn



找到问题,思考解决的办法,然后解决。在解决的过程中,弥补自身修liàn

的缺陷,进行针对性的修liàn



这是一个枯燥的过程,也是一个充满乐趣的过程。每隔几天,他们就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改进的地方,让自己的功法不断完善。

等到他们终于没办法从吴解的不动火界里面找到缺陷的时候,正好几位师弟匆忙回山,来帮大师兄吴解庆祝七十大寿。

“呃?我七十岁了?”吴解一愣,看着镜子里面那仿佛才不到二十的年青面容,不由得有些出神。

记得当年,在山上采药的他偶然看到了仙人斗法,由此升起了向道之心。

他一路狂奔回村,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只为了追上仙人,求仙人传授自己发修liàn

之法。

但是……被拒绝了,理由是“缘法不足”。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那两位年青的仙人,看起来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却都已经好几十岁了。

那个年青一些、活泼一些的,看起来十八九岁,可实jì

上已经四十二岁,年纪比吴解的父亲还大。

而那个老成稳重一些的,看相貌也不过二十三四,但实jì

上已经年近八旬。

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那是吴解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长生”的意义,第一次亲眼目睹长生者的姿态。

所以即使被拒绝了,即使没有能够得到指点,他也没有半点灰心,没有任何想要放qì

的意思。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追求超脱于尘世和岁月之外,飘然于天地之间的道路!

镜子里面的青年微笑着,镜子外的吴解暗暗握紧了拳头。

虽然越是修liàn

,越是发xiàn

前路漫长,但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已经走到了如今的高度,还将要继xù

前进下去!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八章 剑鸣

七十大寿,对于凡人来说是极其重yào

的事情。只要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举行一个很盛大的庆祝典礼。

九州界的凡人,一般是活不到七十岁的。大概从五十岁开始,他们的身体机能就会开始逐渐退化,到了六十岁之后,退化的速度会大大加剧。那些一般意义上的长寿老人,最终都只活到了六十几岁。

但凡能够活到七十岁的,不是特别擅长养生之道,就是体质特殊元气充足。但无论是擅长养生还是体质特殊,只要不能突pò

后天和先天的关隘,不能吸收天地元气补充自身元气的损耗,七十岁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的凡人,几乎没有能够活到八十大寿的。事实上,就算得到了仙家灵药或者修liàn

功法,只要不能突pò

先天境界,也一样会“人生七十古来稀”。

吴解的兄长吴成就吃过延寿灵药,可也只是活到七十出头而已。灵药并不能延长他的寿元,只能让他的身体更加健康,无病无灾,稳稳当当地活到七十多岁罢了。

当大楚国重臣之首的昭阳郡吴侯去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异象,也没有一点痛苦挣扎。他就是在侯府书房外面的小院子里,坐在弟弟用双手而非法力精心制作的藤椅上,晒着秋日午后暖暖的阳光,笑呵呵地看着书房里面的曾孙认真读书。

笑着笑着,笑容便从他的脸上敛去,只剩下平静的安详。

他的葬礼一如他平常的为人,也沿袭了吴家人一贯的传统,简单朴素。

不是什么低调之中彰显奢华,也不是什么简约而不简单。就是像一个寻常的百姓那样,简简单单,朴素平和。

吴成死后葬在吴侯陵园,陵园里面除了老吴侯夫妇之外,还有他的长子吴因。

吴因字持正,生于吴成二十一岁的时候,但却死在了父亲之前。

他一生以世叔林麓山为榜样,勤政爱民,克己奉公,贤名卓著。但这样的勤奋也大大伤害了他的身体,让他年纪轻轻就开始生病。

吴解当然也给他带去了灵药,可灵药终究不是万能的。持正原本就只有中人之才,之所以能够做出令一般的天才人物都为之侧目的成绩,靠的便是勤奋二字。

他的勤奋早已超出肉体凡胎能够承shòu的极限,就算是有灵药的帮zhù

,也只能减轻他的病痛,却不能让他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得享高寿。

第二代济世侯吴持正,最终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留下了一个纵然在可怕的旱灾之中,也依然保持着稳定和繁荣的昭阳郡,成为了九州大地的美谈。

但谁能知dào

,那超乎寻常的繁荣背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将自己几乎如同纯氧里面的蜡烛一样疯狂地燃烧,才得以维持呢?

第三代济世侯,由吴成的长孙继任。吴解刻意忘掉了这个晚辈的名字,正如他刻意忘掉了当代大楚国皇帝的名字那样。

他和尘世的纠葛已经太多,该撒手的时候就应该撒手。

他为吴家带来了兴盛繁荣的开端,并且在背后维护着这份繁荣长达数十年,这已经足够了;他帮zhù

大楚国度过了好几次危机,也已经足够了。

吴解在尘世中的亲人朋友,那些和他稍稍熟悉一点的人,都已经渐渐老去、渐渐死去。能够和他依然保持着交情的,都是和他一样超脱于岁月之上的修行者。

他不用刻意去斩断尘缘,岁月自然会帮他将其斩断。甚至于就算他想要继xù

维持着尘缘,都是不可能的。

尹霜就曾经试图维持自己的尘缘。她不止一次来到天外天的凡间,帮zhù

自己在尘世的家人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帮他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对付各种各样的敌人。

在她的帮zhù

下,那些原本一无是处的凡人得到了远远超出他们能力的权力和地位。他们穷奢极欲,他们横行霸道,他们甚至敢于和高高在上的仙人叫板——因为他们的靠山,是更加强dà

的仙人。

但最终,他们还是逃不过时间的伟力。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他们愤nù

,他们恐惧,他们哭号。他们舍不得自己在尘世中的享shòu

,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权力地位。

他们诅咒自己的敌人,因为敌人让他们担心;他们诅咒治下的百姓,因为百信叫他们分心;他们甚至于诅咒给他们带来了权力和地位的尹霜,因为尹霜叫他们放心。

“为什么你能够长生不老,我们却必须老死呢!”他们歇斯底里,发出毫无理由的怒吼。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连还丹六转的血宗宗主彬林尚且无法抵御死亡,区区一群凡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甚至于……他们的繁荣,他们的权力和地位,他们那穷奢极欲的生活,也没有能够延续下去。

摘星一战之后,尹霜立下大功,彬林临死之前不顾痛苦,用极端残酷到令人战栗的手段,强行榨干了自己肉身残余的真元,炼化为一枚血魄珠,作为对她的奖赏。

尹霜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自身的修行境界,可她的道行终究是太低了。这样的修为,无论是要应对魔门内部的倾轧,还是要抵挡正道迟早会发动的总攻,都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得到了血魄珠之后,她便立kè

开始闭关,专心吸收血魄珠的力量。

她闭关了足足两年,错过了彬林的葬礼,错过了天眼老人的登基大典,也错过了自己家人发出的求救讯号。

当她出关之后,才发xiàn

自己的家族早已灰飞烟灭——他们在那一带积累了太多的仇恨,招惹了太多的敌人。最终这些仇恨爆fā

,他们的仇人们联合起来,对他们发动了进攻。

那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完全得不到支持的尹家很容易地就被摧毁,从老人到婴儿,无一幸免。甚至于连那座象征着权力和地位,曾经让无数人为之向往和惧怕的府邸,都被付之一炬。

“是我授意的。”当尹霜询问天眼老人的时候,这位新任的血宗宗主笑着说,“这倒不是为了有趣,而是为了帮你。”

“丫头,你在尘世里面有太多牵挂,这不是好事。”他慈祥地笑呵呵,看不出半点恶意,“所以我帮你彻底斩断了尘缘,你不用谢我,这是师傅应该做的事情。”

尹霜愕然,然后无奈地叹息。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她向吴解抱怨的时候,吴解也只能陪着她苦笑。

“其实,尘缘必然是会断的。”他说了自己的情况,希望让尹霜能够觉得好受一些,“我们能做的,只有默默接受。”

尹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面对魔门那些面目可憎的家伙,她就是没办法平心静气地想通。

看着吴解温和的笑容,她这才平静下来。

“你说得对——”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皱起了眉头,看向某个方向。

在这一瞬间,无论是人间还是幽冥,是九州还是天外天,是正派还是魔道,所有善于剑术的人,全都皱起了眉头,看向那个方向。

一声清越的剑鸣从那里传来,在他们心中响起。

第十三卷剑心 第十九章 吴解的决定

“你怎么了?”吴解见尹霜突然就变了脸色,不由得一惊,急忙问道。

尹霜摇了摇头,有些茫然。

“我刚才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响声……好像是有人在剑上弹了一指,发出的鸣响……”

“这附近有人在弹剑吗?”吴解一愣,凝元境界的神识全力展开,顷刻间扫过方圆数十里,却只看到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妖鬼和冥界司空见惯的亡魂,非但没看到弹剑的人,甚至连一块铁片都没找到。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这声音很古怪,虽然并不大,却好像一直传到了我的心里……”尹霜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突然失声叫道,“不对!这声音根本就是从我心底响起的!”

“从你心底响起的?可你为什么朝着那边看?”

“我不明白……但……刚才,我一开始听到声音从那里传来。但是不对,这声音是从我心底响起……那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一开始听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尹霜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吴解微一思忖,便向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身影渐渐虚化,回到了阳间。

有道是阴阳相隔,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控zhì

自己从阳间来到幽冥时候的位置。所以过去吴解和尹霜在这里相见,都是要撞一撞运气的。但自从吴解凝元之后,幽冥世界对他来说顿时就变小了,相见也不再困难。

幽冥世界虽然很大,但和阳间相连的地方其实也不是那么多。以吴解的本事,只要三五个时辰,就能把这些地方全都粗略搜寻一遍。

既然有如此高速,那么要在幽冥世界找到尹霜当然就很容易。所以现在,他已经可以从容地往来于幽冥和阳间,不用担心失去联系。

而且这几年来,尹霜的修为也在突飞猛进。彬林将本身残余真元炼成的那颗血魄珠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元气,她到现在还只吸收了其中两成左右,已经将修为直接推到了炼罡后期。若非要修liàn

血神经中几种特殊的奇功,她甚至可以一口气把修为提升到炼罡巅峰——不怕根基不稳冲关的时候走火入魔的话,甚至能够直接冲击凝元境界!

彬林一生虚伪阴险,唯独这最后一遭却半点都没有造假,那颗血魄珠里面没有半点花样,就是纯净到极点的元气。他甚至在榨取真元炼制血魄珠之后强忍着不死,只为了避免自己死的时候或许可能迸散魂魄污染了血魄珠……

“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彻底的恶棍,但等他死了,我却发xiàn

有点看不懂这个人。”尹霜曾经如此叹道,“或许因为我的来历特殊吧,我真的没办法理解他对于门派、对于传承的那种热情。那种不惜一切,甚至于连自己一生做人的理念都已经不顾了的做法……完全无法理解啊!”

吴解略微能够理解一点彬林的选择,但易地而处的话,他自问做不到那个地步。

无论是他还是尹霜,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他们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人生观价值观,他们或许会和这个世界妥协、融合,但永远不会完全一致。

……回到了阳间,吴解首先找到了陶土。

陶土是二十七代弟子之中消息最灵通的,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负责处理各种俗务的灵机堂,一边制作木质法器,一边研究在各地云游的护法和长老们发回来的那些消息。

当然,他只可能看到那些不属于秘密的消息,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让他成为类似百事通的人物了。

“听到远方有剑鸣之声,结果却发xiàn

剑鸣之声原来在自己心底响起?”陶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印象,近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正说话间,第二十六代年纪最小的护法师叔李逍遥走了进来。他显得有些疑惑,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吴解、陶土,你们也在啊。”李逍遥先是跟吴解打了个招呼,然后也没问为什么本该在人间游历的陶土居然这么早就回山了,而是径直走到负责整理消息的灵机堂徒然子师叔那里,有些急切地问道,“我刚才遇到了一件怪事——刚才我正在练剑,突然感觉到东北方有一个奇异的声音传来,然后这声音便在我心中化为了一声清越的剑鸣……最近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徒然子沉默了一下,指了指吴解。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之前,他跑过来,问了类似的问题。”

“咦?吴解你也遇到这种情况了?”李逍遥有些惊讶,“你知dào

是怎么回事吗?”

吴解当然不知dào



就在这时,光芒一闪,即墨真人的飞剑出现在了这里,飞剑之中传来她的话音:“刚才我心有所动,听见东北方传来异响,于心中化作剑鸣。你们灵机堂有没有类似事情的记录?”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回答,韶光真人已经赶来——他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易悌的传讯飞剑带来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消息,不同的是,身处于西蜀大地的易悌,感觉到的是来自东边的异响。

再过了一会儿,又是几道传讯飞剑破空而至,好几位正在外面游历的护法和长老都发来了类似的消息。

“……综合这些消息,那奇怪的响声是从东楚国境内传来的,对吧?”尹霜揉了揉眉心,虽然按说魂魄之身不会感觉到肉身的疲倦,但她现在却觉得很疲劳,有些头疼,“自从当初九霄大战到现在,这才连二十年都还没到啊!”

“正确地说是十四年。”吴解笑道,“但十四年其实已经很久了。”

“是啊……其实十四年已经很久了。”尹霜叹道,“我穿越之前的人生,总共也才十九年而已。”

吴解笑了笑,将这个扫兴的话题略过不谈:“那声音来自于东楚国,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东楚国有这么奇怪的东西存zài

……有兴趣去看看吗?”

“我是魔门中人,如果来到人间的话,会有大麻烦吧。”尹霜苦笑着说,“当初九霄之战里面,正道长老们恐怕已经注意到我了……”

“但东楚国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凝元以上修士都不能去那里,否则就要准bèi

挨弃剑徒的剑了——”吴解突然一愣,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凝元修士了。

“师傅你要去的话,没什么问题。”茉莉开口说道,“用天书世界给你造一具只有炼罡境界的身体就行。不过你要尽量避免战斗,否则魂魄境界和肉身境界不符,很容易造成肉身崩溃。”

“这就好。”吴解笑了笑,对正在思考的尹霜说,“我有个特殊的办法,能够把自己的修为暂时退回炼罡境界。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只要不遇到正道的长老,以我的身份,应该可以帮你掩饰。”

尹霜愣了一下,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啊,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会给你惹来大麻烦的!”

“不会,我会想出办法来解决的。”

尹霜仔仔细细地看了吴解一会儿,心里充满了担忧。但与此同时,她却又升起了几分期待——她和吴解认识这么久,却只在幽冥世界见过面。唯一一次在阳世之中见面,还是当初九霄之战里面。

那时候,限于双方的身份,她连凑上去说句话都不行,只能远远地看着。两个人连目光都没有相遇过,吴解甚至直到后来,才在闲聊之中知dào

了她曾经来到自己附近,还出手以天问剑诀阻拦了那只巨型章鱼一下,帮了他的大忙。

要是能够在阳间见面,彼此同行——就算冒点风险,也是值得吧!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希腊神话:在分开欧亚的达达尼尔海峡两边,分别有两座城市。东边的城市叫阿卑多斯,里面住着一个叫勒安得耳的青年。他为了去见住在西边那座名叫塞斯托斯的城里的女友赫洛,每天晚上都游过海峡,而赫洛则在海边燃起火把,为他指引方向……

但她随即将这个联想一脚踢开——那对恋人的下场很糟糕,某天风雨大作,火把被雨打灭了,勒安得耳淹死在海峡里面。第二天早上,他的尸体被海浪冲到岸边,赫洛看到了之后抱着他的尸体一起跳海死了。

“呸呸呸!怎么想起这么晦气的事情来了!”刚刚升起的一点甜蜜感,立kè

就被晦气的感觉冲散,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尹霜啊尹霜!你当年好端端一个高三学生,不去认真学习数理化什么的,整天就知dào

看爱情小说……不知dào

爱情小说都流行玩死主角骗眼泪那一套吗!”

因为分心的缘故,她没有听清吴解说的话,但看吴解那么笃定的样子,便不由得心中充满了暖意,也不问究竟是为什么,稀里糊涂就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吴解顿时眉开眼笑,留下一句“那我回去准bèi

,长宁城见!”身影就飞快地淡去,赶回了人间。

尹霜正要同样返回人间,身边影子一闪,天眼老人已经出现。

“这小子还真有种呢。”天眼老人注视着吴解消失的地方,语气之中充满了玩味之意,“他居然要去说服青羊观掌门,答yīng

你们的事情……他就不怕被一剑砍了吗?”

尹霜这才知dào

刚才吴解说的是什么,顿时吓了一跳,纵然身为魂魄,也觉得冷汗涔涔。

“他……有没有办法把他追回来?”

“怎么可能!”天眼老人看着她焦急万分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何况,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你就去长宁城吧,我批准了!”他哈哈笑着,身影也渐渐淡去,“不过……你可未必能够在那边等到他哦。没准你到了长宁城,等到的是‘青羊观吴解勾结魔道,被清理门户’的消息……”

尹霜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虽然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经常胡言乱语,但是这次……他说的好像真的很有可能……

“那么……还要去长宁城吗?”她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做出了决定。

去!

如果吴解能够顺利说服师门长辈,来长宁城跟她相见,那当然最好;如果他真的像天眼老人说的那样被清理门户了,那她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知不觉的,她又想起了自己刚才联想起的希腊神话。

“该死的乌鸦嘴!”尹霜恨恨地跺了跺脚,身影渐渐淡去,“我们才不会那么倒霉呢!”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章 真相?

韶光真人注视着吴解,一言不发。

听吴解将和尹霜有关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之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甚至连眼珠都没有眨一下。

但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却让吴解觉得十分不安。

眼前这位既不高大也不魁梧的中年道人,正在缓缓散发出令人惊惧的威压,在吴解的神识感觉中,韶光真人仿佛正在不断变大,慢慢地化成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像,正威严地俯视着他。

从开始修仙到现在,吴解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还丹真人的成压。或者说,第一次真zhèng

能够去感知还丹真人的威压。

还丹真人的威压并非“力量”这个层面的东西,而是超出这个世界之上的玄妙之物,那是他们各自所选择的道路,在现实中的投影。一个修士,如果不能达到世间法的尽头,就没资格感受到这份成压。

在过去的岁月中,吴解也曾不止一次接近散发出威压的还丹真人,尤其是当初九霄之上的那一战中,他甚至于亲身踏入了还丹层次的战斗里面。但那时他根本就没有能够感受到还丹真人的成压一一这就像是一个被蒙住眼睛的人,就算站在大山前面,也看不到它的巍峨。

可现在不同的,从他踏入凝元境界之后,蒙在眼睛上的罩子已经被摘掉,他终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还丹真人的境界,看到那超出尘世之上的强dà

姿态。

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让他不知不觉间满头大汗,甚至产生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吴解只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将心中的恐惧一脚踢开。他甚至在缓缓恢复平静,慢慢地适应那份巨大的压力。

这一切,韶光真人都看在眼里。

过了不知dào

多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份恐怖的压力突然消失,仿佛从来没存zài

过一般。

“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把这件事情告sù

我。”他如此说道,但眼中却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意思,而是有些无奈,“当年掌门师兄还在的时候,他就曾经说过,你迟早会做出决定……只是我没想到,这份决定居然来得这么快!”

吴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插嘴,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他继xù

说。

“你的来历……我们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两位谪仙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下界的修士也不方便插手。但我要提醒你,无论你们当年是多么厉害的大神通者,也无论你们曾经达到过什么惊人的境界,如今的你们,也只是两个连还丹都没成就的下界修士而已。”

韶光真人看着吴解,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忧:“我不知dào

该称呼你知非天魔呢,还是该称呼你吴解。但我想,你既然以‘知非’为号,应该是决心告别往事了吧?那为什么还恋恋不舍前世的种种呢?”

吴解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一听他的说法,似乎猜出了自己的来历;但仔细听听,却显然有着很大的偏差。

这份偏差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实在让他一头雾水。

韶光真人并不奢望吴解能够回答自己,他明白,若吴解还是“吴解“那么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若吴解是“知非天魔“那么则不屑于回答自己这种小人物的问题。

所以,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希望你能够达到更高的境界,还丹、飞升……但我想,你大概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事情。或许,你真zhèng

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算了,我也不想徒做恶人。连天界的大人物都没能拆散你们,我们这些尚在尘世里面仰望天空的家伙,当然更做不到。”韶光真人说着让吴解很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但最终却给了他一个叫他喜出望外的答复。

“我让长孙武去白帝阁帮你说明这件事,他好歹也是白帝五大家族之中长孙一族的先祖,这点面子应该还是有的;我们青羊观这边当然没问题,我会亲自说服祖师们的;不过白莲堂那边,就要你自己去跑一趟了。”

说着,韶光真人拿出了一枚玉符,伸手在上面印下了一份符咒,将神念刻了进去:“你带着这枚玉符去安贫寺,拜见渡厄大师。他老人家一向与人为善,一定不会为难你。有了他老人家的许可,佛门僧俗应该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将玉符递向吴解,又说:“但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了,天下各派高手如云,在我们三大派之外,还有很多嫉恶如仇的高手。虽然在东楚国遇不到凝元境界甚至更强的敌人,但能够不惹麻烦的话,就别惹麻烦。你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神通者,惹到了大麻烦的话,吃亏的依然只会是你们自己。”

吴解深深地低下头,双手接过玉符。

“多谢掌门真人!”

“不用谢了,我身为长辈,理应帮你们多多谋划。你这就出发去安贫寺吧……对了,可以找将岸一起去,他和安贫寺渡空禅师是莫逆之交,多个熟人,总是好说话一些。”

于是吴解就出发去找将岸师伯,将这件事情说明,请他帮忙。

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先理清思路,弄明白掌门真人究竟在说什么?

“其实也不是很难理解。”杜若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一身说书先生的长衫,坐在临时制成的简陋条桌前,拿着一块石头当惊堂木,敲了一声,大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一一”

“我说三姐啊,兄弟我现在很烦,您就不能直截了当的说明白吗?”吴解无奈地叹道,“吊人胃口也得看什么场合啊!”

“那我就长话短说一一他以为你们是两个天魔因为私情被贬下凡现在想要破镜重圆归于旧好但你已经迷途知返她却还执迷不悟所以事情很麻烦。”杜若一口气把一长段话说完,连喘都不带喘的。

吴解愣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那段完全没有停顿的话整理成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然后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掌门真人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是啊!两个天魔,私情一一这明明应该直接就被处死了嘛,怎么可能被贬下凡呢?贬入凡尘这种做法,是那些标榜‘讲道理’的笨蛋们的风格啊。”茉莉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觉得,他的这种理解,其实对师傅你很有利啊。”

“有利?”吴解讶然,随即明白了过来一一的确就像茉莉说的这样,如果别人都以为吴解和尹霜是因为私情被贬下凡的上界仙人,那么对他们的交往多半就能比较容忍。毕竟,下界的正邪之别,对于两位上界仙人(或者说天魔?)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何况,就连上界都没有拆散他们,那么下界的这些修士们,又何必枉做恶人,去试着做那种连上界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而且……用这个来作为掩饰的话,也可以比较好的隐藏他们两个穿越者的真实身份……

吴解思来想去,最终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过了一会儿,在将岸师伯面前,他就把一套经过了茉莉和杜馨校正,听起来虚虚实实很奇妙也很惊人的故事说了一遍。

“啊?你说……你本是天界谪仙?哦,是被贬下凡尘的域外天魔?”将岸瞪大了眼睛,“这也太……我看你不像天魔啊……”

吴解张开嘴巴,用刚刚从茉莉那里学来的域外生物腔调说了一段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这是什么?”

“天魔语……但我不知dào

这个时代还能不能有用。在这种下界没办法知dào

上界的时间……反正我们那个时候,很多天魔都用这种语言。”

将岸并不懂得什么天魔语,但他能够听得出这种话语里面蕴含着的深沉恶念,那是凡人只要听到就会难受的东西,如果听多了的话,只怕他们甚至会被扭曲自己的心志,化为人形的魔物。

“怪不得你修行的速度那么快!不过你既然前世是天魔,怎么这辈子改行当正派人了?”他顿时释然,但立kè

就好奇起来,追问道。

吴解苦笑着解释:“我上辈子错得够多了,如果不改过自新的话,那等待我的将只会是重蹈覆辙。明知dào

是死路还往上撞,那不是傻了吗?”

“原来如此……那你前世究竟达到什么境界了?”将岸点了点头,又问起任何一位修士都很关心的话题,“还丹,渡劫,飞升……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是不是真的能够长生不朽,与天地同寿?”

“还丹渡劫,是为了成就金丹;金丹之后是阴神、法相、天人、道果……然后就要感悟大道成就不死阳神。阳神真仙是超脱于岁月之外的存zài

,永远都不会老死,只要不遇到外来的麻烦,的确可以算是与天地同寿的。”

“那你呢?你是什么境界?”

“师伯啊,我前世是什么境界,跟这辈子有关系吗?”吴解叹道,“我这边还有急事,咱们先去安贫寺把正事办了,行不行?”

将岸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做,尴尬地笑了:“好,咱们这就出发!”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一章 安贫乐道

安贫寺其实是个小庙,规模比起当年吴解初到锦湖县时候的龙神庙还小,大概也就跟吴家集镇外那座三山观一个等级。

当然,三山观早已成为历史遗迹,不少对于济世侯好奇向往的年轻人,都会跑到这里看来仙人斗法的痕迹虽然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断壁残垣,和一座建在废墟旁边的小庙,小庙的墙壁上是吴解特地用法术绘画的壁画,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当年御龙派三人大破三山观,追捕三山道人的景象。

吴家集现在颇为繁荣,面积也扩大了不少,但三山观这一带却还保持着原样。这是吴解特地叮嘱过的,不为别的,就为了一点怀念,顺便给后来人留下一些关于仙缘的传说。

或许很多年之后,来参观的年轻人里面,也会有人因此升起向道之心,又是一段佳话。

和当年只有大殿、厢房、柴房各一间的三山观相比,安贫寺稍稍大一点。虽然大殿也只有一间,柴房同样只有一座,但好歹有四间厢房,还有一间静室和一个小小的广场。

寺外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林子,林子里面又有一排简陋的木屋。吴解远远看到有人在林子里面练武,想来就是安贫寺的俗家弟子们。

住在庙里的自然只有和尚,一共三人。渡厄大师、渡空大师和渡车大师。

渡厄大师是大德圣僧,因为摘星之战中身负重伤,目前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修养,安贫寺的日常工作就由他的师弟渡空大师负责。

渡空大师算是吴解的熟人,这位当年出家之前跟将岸拜过把子的和尚是个技术宅,除了修liàn

之外,最喜欢的是制作各种器械。不过他对于武器什么的丝毫没有兴趣,主要热衷于研究制作民用和医疗器械。

渡厄大师尚未闭关之前,他常常来青羊山找将岸喝茶聊天,二人也不时设计一些对于民生颇有帮zhù

的小东西。比方说在医者之中很流行的三叠箱,就是他们的发明。

当年吴解还没有拜入青羊观的时候,曾经和渡空大师、将岸师伯一起钻研医学,渡空大师以非同寻常的巧手做出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台显微镜,由此验证了细菌的存zài



后来他们将细菌、防疫和治疗之类之时统一整合,编辑出版了一本旧菌论》,那本书的主编是吴解,将岸和渡空则是联合撰稿人。旧菌论》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很快传遍了九州各地,甚至于连极西之国的医者,都要努力钻研九州文字,以便可以学习这本医学史上划时代的巨著。

因为细菌论的缘故,吴解、将岸和渡空都得到了一份很大的功德。其中自然以主编吴解所得最多,而制造显微镜验证细菌论的渡空所得也不少。作为一位佛门弟子,渡空凭借这份功德凝成金身,一举从炼罡初期踏入了炼罡后期的境界。

这样的大跃进自然会带来隐患,所以此后的几十年间,渡空大多数时间都在云游,一边行善积德,一边慢慢感悟。他用了差不多四十年的时间,几乎走遍了九州各地,留下了很多传奇的故事,也将自己的境界充分稳固。

如果情况许可的话,其实他还想继xù

云游下去。但一个意wài

,使得渡空大师不得不结束了自己的云游,回到了安贫寺。

他的师兄渡厄大师在摘星之战中和魔门兽魔宗宗主韩德激战一场,与世无争的老僧虽然修为高超,争斗杀伐之术却差了一筹,不敌韩德凝练至极的兽王战气,重伤而归。

当然韩德也没捞到好处,他本事再大也改变不了双方高手数量的劣势。击败了渡厄大师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白帝阁的神剑三人组给围住了。剑狂颜开,剑匠白清炎,剑痴费东临,三个还丹六转的高手同时祭起神剑。若非他当机立断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用双腿和一条手臂化为三道血光挡住了三把神剑,自己趁机落荒而逃,只怕立kè

就要陨落当场。

从九霄归来之后,渡厄大师就开始闭关疗伤。他这一闭关,自然就不能再主持庙里的事情,于是渡空大师只好提前回来,担任起这份责任。

“咦?不是说庙里有三位大师吗?”吴解听了将岸的介shào

,有些好奇地问,“还有一位渡车大师啊,难道他不能暂时代行住持的工作吗?”

将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是那种好像说了不该说的事情,很尴尬却又不知dào

该怎么掩饰的样子。

吴解叹了口气,没有追问。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安贫寺的大师们自然也不例外。他自问跟三位大师谈不上深交,当然不能再追问下去。

对于将岸的来访,渡空大师显得非常高兴。他很热情地招待了这位老朋友,虽然限于戒律不能用大鱼大肉招待,但却拿出了不少稀有的灵果。

“这些东西可不一般你不留着它们炼丹吗?”将岸看着一枚白如霜雪、形如杏子的果实,笑道,“这是雪昙花的果实,可以调和离坎,若是在炼丹之时加入,能够将原本药性冲突的多种灵药融合起来我记得有一种.龙虎调伏丹,就需yào

用它做药引,这么吃了,岂不可惜?”

“龙虎调伏丹虽然好,却并非我们佛门弟子所该追求的。雪昙花二十年结一次果,也不见得特别稀罕,拿来招待朋友刚刚好要是那种几百年结一次果子的,我就真舍不得了。”

渡空大师的直率,引得将岸和吴解一起大笑。

笑也笑过了,吃了吃过了,将岸便开口提到了正事。不过他的口风还是很紧的,一个字都没说吴解的来历,只说掌门真人有要事,必须让吴解面见渡厄大师,亲口交代。

渡空皱起眉头,沉吟起来。

过了片刻,他说:“老兄啊,你知dào

的,自从我师兄闭关养伤,我们安贫寺差不多就算是退出江湖、闭门谢客了……”

“以渡空大师的威望,有些事情非他出面不可。”

“但是……实话实说吧,我师兄他伤得很重,金身都已经破碎了。现在只是靠着多年功德和地下灵脉,维持着一口苦修的真元如果运气好,他能够熬过去,将金身重塑,还能多活一些时日;如果运气不好……只怕坐化就在眼前。”

渡空的神色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吴解和将岸被他爆出的这个消息震惊,茫然对视。

事情的发展,实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渡空大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dào

话里的意思渡厄大师此刻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刻,如果打扰了他的闭关,只怕便要害他疗伤失败。而疗伤失败,这位大德圣僧只怕就要当场坐化

正在为难之际,客房之中突然传来了氤氲的香气,香气之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吴解,且来静室见我。”

渡空大惊失色,不顾仪态跳了起来,叫道:“师兄”

“佛门弟子,做事须持一个.缘,字。如今缘法已至,纵然闭上眼睛装作看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渡空犹豫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谨遵住持法旨”

然后,他就带着吴解和将岸,走过了小小的院子,穿过了简陋但却笼罩着温暖佛光的大殿,来到了大殿后方的那间静室。

这间静室,是整个安贫寺唯一奢侈的东西。虽然从外面看来只是一座普通的木屋,但实jì

上所用的木料却是极其昂贵的千年灵木,更以佛门秘法炼制,每一根灵木上都有一万三千六百个佛门法印,组成了一套完整的曼陀罗大阵。而所有的灵木组合起来,却又是佛门号称“咫尺之中便是大千世界”的须弥山阵。

这座阵法将下方大地的灵脉纳入其中,不仅可以避免敌人对灵脉的破坏,更能不断滋养灵脉。从三千多年前第一代主持安贫大师到现在,经过一代一代的加持,安贫寺下方那条原本很普通的小型灵脉,已经成长为整个九州世界都颇有名气的大灵脉。连带着方圆数百里的土地都从贫瘠而变得肥沃起来。

在这木屋之中修liàn

和疗伤,效果自然超乎想象但即使如此,渡厄大师的伤势也不见好转。

来到木屋之前,吴解见到一位年青的和尚正很不友好地看着自己。

这位僧人容貌极其俊美,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魅惑气息,完全属于那种会让女人脸红尖叫,让男人发怒咆哮的祸水假设男人也可以用这个词的话级别。

吴解毫不怀疑,若是他肯笑一笑,绝对可以迷死世上绝大部分的女人。

但现在,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充满了悲伤和愤nù

,一双桃花眼正死死地盯着吴解,眼中简直要喷出火焰来。

吴解相信,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刀子,自己肯定已经被切成了肉酱。

“渡车,让他进来。”渡厄大师的声音传来,“痴儿,这么多年了,你还不醒悟吗?”

原来这位俊美得令人发指的僧人就是安贫寺三位大师之中的最后一位看到他的样子,吴解便明白了为什么渡空大师必须回来。

这位渡车大师修为并不差,炼罡中期的修为,已经足够支撑一座寺庙。但他的相貌实在是……吴解想了又想,只能得出一个“很不适合当和尚”的结论。

听到渡厄大师的话,渡车大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旁边,让吴解可以推门进去。

吴解向他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缓缓走到门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了木屋的大门。

“晚辈吴解,拜见渡厄神僧”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二章 初次见面,别来无恙

吴解印象中的渡厄大师,是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破旧僧袍,显得很淡泊和慈祥的老僧。但此刻他见到的,却并非印象里面的模样,而是一尊布满了无数的裂缝,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破碎的金色佛像。

纵然他已经有心理准bèi

,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屋外的渡车大师已经冷哼着将门关上,避免屋内的灵气流散。

关门的声音将吴解惊醒,他急忙走上前去,欠身为礼,并且拿出了掌门真人所赐的玉符。

“这是掌门真人让我交给您的。”

但渡厄大师并没有接过玉符,吴解可以感觉到,他甚至都懒得用神识扫过玉符,只是淡淡地说:“老衲已经无力看什么玉符,就麻烦你告sù

我吧。”

吴解愣了一下,不料渡厄大师的伤势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只好放下玉符,按照自己编号的言辞,尽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略说了一遍。

“小友,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何必遮遮掩掩呢?”吴解还没说完,渡厄大师便笑着打断了他,“老衲一生听过很多人的秘密,但从未泄露过一星半点。小友若是不愿意说,倒也无妨。但不要用这种理由来搪塞。”

吴解顿时尴尬万分,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他实在没料到渡厄大师竟然有如此神通,自己编的那套谎话被他一眼看穿。

说谎被揭穿,是世上最让人尴尬的事情之一,尤其当这个谎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揭穿,更是尴尬到了极点。他犹豫着,不知dào

该不该说出真相。“师傅别告sù

他!”茉莉急忙劝道,“他不过是区区一个连金丹都没成就的小辈,有什么资格为你保守秘密!你的秘密连同为穿越者的尹霜都没告sù

,怎么能告sù

他呢!”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是佛门惯用的‘当头棒喝’手段罢了!”茉莉冷笑着,一步到灵木旁边,手按在上面,凝聚心神,用源力凭空凝聚出了一颗灵丹。

这颗灵丹状如金珠,浮在空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看起来煞是漂亮。但凝聚这颗灵丹所耗费的源力,却让吴解大吃一惊一制造了这么一颗桐子大小的丹药,竟然消耗了几倍于创造神圣之泉或者幽冥阴土所需的源力!

“师傅,如果你过意不去的话,就把这个给他。”茉莉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眼中则寒芒闪烁,“我倒要看看,在活下去的希望面前,这老和尚还能不能摆谱得起来!”

吴解微微一愣,看向那颗灵丹。

“这灵丹……可以治疗渡厄大师的伤势?”

“当然。”茉莉傲然,“这可是我们那个时代佛门小有名气的丹药,能够让金身尊者重塑法相。虽然因为不理解佛门药理的缘故,我做出来的只是残次品,可给区区一个连金丹都还没成就的小辈疗伤,已经是几倍的绰绰有余了!”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要是在上界,我肯定不敢让你拿出这个来——那会引来极大的麻烦。但在这种下界,那就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日后这老和尚飞升了,也不可能暴露这灵丹的秘密。”

“它叫什么名字?”

“舍利再造丹。”茉莉催促道,“快点把这个拿给他吧,我要看看他的表情!”

吴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一个伸手入怀的动作,将舍利再造丹拿了出来。

这颗金色丹丸在天书世界之中的时候只是金灿灿一颗,但当它离开了天书世界,出现在木屋之中时,顿时便涌起一股厚重的金雾,将整个木屋都笼罩在里面。吴解只是闻了一口,就觉得身体里面真元涌动,四肢百骸都在轻轻作响,仿佛正在欢呼一般。脑海之中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缓缓旋转,仿佛随时都要凝聚起来,化成佛门大德高僧才能修成的舍利子。

他身为道门中人,尚且受到这么强烈的影响,渡厄大师乃是佛门中人,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只听得一声惊呼,那金色的药丸已经从吴解手上飞了起来,朝着渡厄大师那边飞去。

但它才飞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静静地悬浮在空中。而渡厄大师则合起双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来……老衲的修行还并不足够!”

“大师,您先服了药再说吧。”

渡厄大师笑了笑,倒也没有推辞,将那颗金色的药丸吸了过去,融入了金身之中。

说来也怪,他的金身明明已经满是裂纹,看上去随时都会崩溃,但将这颗仿造的舍利再造丸融入之后,金身上的裂纹便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地弥合,只是眨几下眼睛的时间,已经完全弥合完毕,重新化作一尊微笑的金色佛像。

然后,这佛像便骤然消失,化为白须白发的渡厄大师。

只是和以前相比,渡厄大师的脸上少了几分祥和慈悲之意,却多了几分飘逸出尘之气。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点……不像和尚,到像是道士……”

“师傅啊,我又不懂佛门的功法。这颗药丸虽然是仿制的佛门灵丹,可其中一些不知dào

的地方,却借鉴了你们青羊观的九转丹经来弥补。他吞了灵丹,当然免不了受到一些影响。”茉莉立kè

叫屈,“我已经很厚道了!要是用我自己的功法来弥补,信不信他已经直接入魔,变身成修罗魔神之类!”

想象了一下那种可能,吴解不由得在心里擦了把汗。

似乎……好像……也许……茉莉还真的是手下留情了啊!

渡厄大师毕竟修为高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自己的状态重新调整过来,气质缓缓恢复,但他脸上却不由得泛起了一抹苦笑。

“老衲刚才以为小友在说谎,现在却不敢这么认为了。”他苦笑着说,“如此灵丹,我们下界是绝对不可能有的。老衲刚才若非以佛门心法收摄神魂,只怕已经感应天机,直接引发天劫了……”

吴解一惊,不料这灵丹竟然有如此神效。

“只是……我佛门弟子本不该有渡劫之说。要么功德圆满飞升极乐,要么就是功德修行不足,转世重新来过——老衲也不知dào

,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渡厄大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又说,“但不管怎么说,小友所拜托的时候,老衲定然会为你办妥。你且放心去吧!”

吴解大喜,深深地拜了一拜,见渡厄大师又缓缓坐下,便退出了木屋。

“大师的情况正在好转。”面对着愤nù

得似乎要用眼睛杀死他的渡车,和正满脸不安的渡空和将岸,他微微一笑,说道,“相信用不了几天,他就能伤愈出关。”三人一愣,面面相觑。数日之后,吴解来到了长宁城。城中的一切,他都非常熟悉。但当他来到城下的时候,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巍峨的城楼,而是城楼上白发红眸的身影。

光华一闪,吴解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好,初次见面。”尹霜抢先一步开口,向他伸出手来,“别来无恙?”

吴解愣了一下,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托你的福,一切顺利!”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三章 平静的二人世界

虽然在幽冥世界经常见面,但吴解和尹霜在现实中近距离相见,却还是第一次。

当初九霄之上,尹霜见到的吴解只是一团人形的火焰,而吴解甚至都没见到她,所以“初次见面”这说法,的确是十分妥当。

不过,幽冥世界的人们是以魂魄状态存zài

的,魂魄的模样和肉身的模样,往往会有些不同。

因为魂魄体现的是人的内在,是精神的状态,它不受肉体的影响比方说,一个在战斗中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人,他的魂魄却多半还是四肢俱全的。

吴解的肉身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材中等偏高,看起来很稳重可靠。而他的魂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还没有完全长成,眉目之间虽然已经比较稳重,却时不时闪过天真的光芒这是因为他依然保持着一些赤子之心,尚未完全变得现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还是当初那个一心求道的少年

尹霜的情况则和他相反,她的肉身看起来十七八岁,尚未完全脱去青涩之感。但她的魂魄却比肉身成熟很多,已经是二十三四岁的高挑女子,更有一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强硬气质想要在不断内斗的魔门活下来,在满怀恶意的同门和居心叵测的长辈们注视下成长起来,成熟是必然的结果。

虽然肉身的模样和魂魄的模样相差甚多,但他们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对于修liàn

有成者来说,肉身的模样原本就没有多大意义。如果有必要的话,世上多得是可以改变相貌的手段。所以他们看人,看的是气质、是精神状态、是魂魄的气息。

对于吴解和尹霜来说,重yào

的是彼此的存zài

,而非彼此的外表。

“你等很久了吧?”吴解有些歉意地说,“我这边稍稍有点麻烦,费了一些事不过都已经解决了。你那边呢?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们这边比你们好说话多了。”尹霜笑了,双眸中全无寻常的冷厉杀机,“那个老疯子点了头,别人能说什么?就算有意见,老疯子一句话就能顶回去。”

吴解点了点头,对于天眼老人和血魔宗的情况,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想起尹霜的境遇,他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可惜我们修为不够高……要是我们足够强dà

的话,你就不用总是担心那老家伙了”

“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不错。”尹霜摇了摇头,握紧他的手,“如果我很强的话,你觉得我还能够这样自由吗?强dà

的人必定要背负着和力量相衬的责任,我总不能抛下宗门吧。”

吴解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尹霜和他自己一样,都是掌门之位的继承人。所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正道青羊观的未来掌门,一个魔门血魔宗的未来宗主。

日后……等他们真zhèng

坐在了各自门派的核心位子上,只怕就算想要这样相见,都很难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黯然。

“你在想将来的事?”尹霜和他相识多年,早已对他十分了解,见他突然就感伤起来,略一思考便猜到了缘由,忍不住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以如今的形势看来,我们有没有.将来,都还是未知数,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吴解明白她的意思九霄一战,九州各派虽然在还丹真人层次上遭受的损失比魔门更大,但却靠着牺牲了至宝九州山河图,将魔门炼罡层次的弟子们几乎一网打尽。如此一来,道长魔消之势便已经形成。不出意wài

的话,二百年到四百年之间的这段时间,魔门将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困境,届时正道各派必定会抓住机会,组成联军直取天外天,犁庭扫穴,将魔门连根拔起

届时,尹霜是血魔宗的未来掌门,吴解是青羊观的未来掌门,都属于会被重点打击的对象,一个不小心就会战死沙场,甚至形神俱灭都有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还考lǜ

彼此成为一派之长时候的麻烦,未免有点多余。

想到这里,吴解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好了,想开些吧。”尹霜拉着他的手,引着他向前走去,“我找到了一处不错的落脚点放心,没有杀人,我又不是杀人狂。”

那处落脚点的确很好,地点接近港口的海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逃到海里去

尹霜在这里布置了好几种防御和掩饰的阵法,还有一个一次性的传送法阵说白了就是用一块挪移符当阵眼,直接把人送出去罢了。

她甚至还在地下挖了条地道,当吴解纳闷地问“土遁术不是比地道方便多了吗”的时候,她笑着解释说“土遁毕竟是法术,很容易被有心人识破;但我这条地道的位置足够深,炼罡修士除非花极大的精神去探测地下,否则绝对不会发xiàn

”。

对此,吴解也只有叹服。

她不愧是在杀机四伏的魔门成长起来的人,在安排后路方面,的确是比吴解更加高明。

二人这就在长宁城住下,一边寻访那奇异响声的来历,一边享shòu

难得的二人世界。

“奇怪的响声?”萧布衣眉毛微微一挑,笑道,“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问这问题的人,但我真的没听到什么奇怪响声啊。”

“似乎只有擅长剑术的人,才会听到那声音。”

“……那你肯定也没听到,据我所知,你对于剑术一道,完全就一点也不擅长。”萧布衣哈哈大笑,“是替同门问的吗?”

吴解摸了摸鼻子:“替朋友问的。”

萧布衣微微一愣,仔细看了看他,然后突然一惊一喜,双手抱拳,连声恭喜。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吴解倒是被他给弄糊涂了,他仔细看看自己,似乎没看到什么值得恭喜的地方。

“吴道友,我虽然没办法算出你的命数,但看你的面相,近来是乃是红鸾星照头,主姻缘啊”萧布衣话语之中有些调笑的意思,“算算你的年纪一一若是凡人在你这年纪来姻缘的话,可真应了你以前说过的一首打油诗:十七新娘七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吴解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双手连摇,但脸上那股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好在萧布衣并非不通人情的莽撞青年,稍稍调笑了两句也就算了。

说笑之后,他便拿出了占卜用的工具,开始推算起来。

萧布衣的确不擅长剑术,但布衣神相一脉想要知dào

什么事情,原本就不需yào

自己擅长。

数十根蓍草在他的拨弄下呈现出各种不同的组合,变化莫测。吴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蓍草,想要看出一些名堂。可虽然他对于占卜之术也略有涉猎,却依然完全看不出名堂这些蓍草的变化和组合,早已超出了他所涉猎的范围,甚至于就连他在师门笔记上看到过的类似记载,相对于萧布衣的手段来说,也显得单调了许多。

占卜之道,易学难精。每一种占卜之术都有其特长,这蓍草占卜最擅长的,就是占卜那种比较高层次的东西。虽然它用起来很复杂,占算的效率也不高,但却不用消耗太多的心神,更不用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去窥探冥冥之中的命运。所以人间的算命先生们,最喜欢用的就是这个手法。

萧布衣身为当代的布衣神相,可以称得上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算命先生。他最擅长的其实并非蓍草占卜,但既然要算的是玄妙至极的事物,他就宁可用这种手段。

随着修为渐渐高深,他越来越感觉到布衣神相一脉功法存zài

极大的隐患。这套功法的根基相当偏颇,一开始还不觉得,但到了炼罡层次之后,便会发xiàn

前路艰难,每走一步都十分不易。

而占算之道方面,他也一样遇到了麻烦。随着占卜之术的深入,他发xiàn

自己的命格正在被不断削弱。

命格不是寿命,而是一个人的“运气”。命格被削弱,意味着这个人的运气会不断变差,不仅修行的效率会大大下降,更会经常遭遇各种危险。

但随着命格削弱而来的,则是他的占算之术不断提升,隐隐已经到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地步,甚至于

就算和李布衣祖师留下的那些记载印证,都已经有了青出于蓝的意思。

他不知dào

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但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古往今来的神算子们,纵然能够帮zhù

别人趋吉避凶,自己却很少能够逃过灾劫或许,这就是窥探天机的代价吧?

萧布衣不想付出这种代价,但他也没有办法。历代占卜者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他也一样无法解决。

所以他只能改变占卜的方法,尽可能用那些相对低层次的占卜手段,不去做一些太过于触动天机的事情。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占算,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收起了蓍草。

“原来如此”他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向满脸好奇的吴解,“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什么意思?”

“你且安心陪那朋友在这一带游山玩水就是,只要记住别离开长宁城太远,就不会错过机缘。”萧布衣笑眯眯地说,“再多的事情也不用说了,总之你放心就好。”

吴解很是纳闷,回去和尹霜说了一下,二人便决定按照萧布衣的建议,好好放松放松。

其实他们也并不很在乎那怪异的声音,反倒是这个机会很难得……

大概玩了四五天,某天傍晚,当他们坐在海堤上看日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海边传来的声音。

“我知dào

你们都有很多的问题,我也知dào

你们对那剑鸣之声很好奇,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吴解觉得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而且不止一次,“但凡是有勇气面对.有来无回,风险的人们,不妨穿过这道门,我在无回谷等你们。”

听到“无回谷”三个字,吴解顿时想了起来。

这是弃剑徒的声音.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四章 无回谷

天下各派之中,无回谷就势力来说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事实上,它是一个非常神mì

、而且拥有悠久历史的门派。

无回谷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圣皇时代后期,第一次九州大战的时代。

那时候无名祖师神山讲道,传下五大弟子、三百门人,由此立下道门正统。道门正统从诞生之日起,就抱定了守护苍生的信念,很快成为了人间正道的表率,并且带动了一直有些消极的佛门,双方联手,集结了众多想要让人间变得更好的正派修士们,和当时势力庞大的邪派展开了一次大战。

那一战因为魔门并未怎么参与的缘故,邪派一败涂地,从此就开始衰落了下去,而道魔之争便由此成为了此后数万年岁月里面,人间修士斗争的主流,直到今天。

无回谷大概就是在第一次九州大战期间出现的,当时人间有很多以武入道的先天强者,但他们在那些炼罡凝元的炼气士们面前没有半点优势,在轰轰烈烈的大战之中,差不多沦为了敢死队一样的角色。

这个时候,有不知名的高手悄悄出现,向先天武者们伸出了友谊之手,邀请他们前往名为“无回谷”的地方避世潜修。

所谓无回谷,就是“有去无回”的意思。按照无回谷使者的说法,虽然任何一位先天武者都可以得到前往无回谷的邀请,但只有当他们突pò

到了“武圣”境界,才可以重返人间。

武圣,是武者对于炼罡层次的称呼。因为武者并不需yào

经过见性通幽这一关,所以若是能够突pò

相当于百炼境界的“陆地神仙”就可以进入炼罡境界,成为武圣。

这一度是只存zài

于想象中的境界——事实上提出这个境界的人甚至不是武者,而是圣皇时代的一位诗人。

按照那位诗人的构思,武者的道路是从“先天宗师”到“陆地神仙”再到“武中圣者”然后还有“穷尽武道小“神而明之”。分别对应先天、百炼、炼罡、凝元和还丹。而且那位诗人还认为,既然炼气士能够丹成不朽白日飞升,武者应该也可以破碎虚空前往更高层次的世界。

遗憾的是,在此后的无数岁月中,他提出的这些概念,始终只是个美好的幻想。

进入无回谷的那些先天宗师们,没有一个能有所突pò

回到人间,只是借助使者,时不时传回来一些消息。

这种情况后来得到了扭转,大概是在无回谷建立三千多年之后,出现了第一位从无回谷返回尘世的武者。他本是隐居的无名强者,自称早已忘记姓名,因为是无回谷历史上第十三位突pò

到武圣境界的,所以自称“十三”。

这位十三前辈被不知dào

多少流派视之为开山祖师,号称“拳圣”。而从他开始,便断断续续地有人从无回谷返回尘世,带来了更高境界的武道知识,和经过仔细整理、完整的武道理念。

不过从那时一直到数百年前,无回谷出身的强者们最高也只到武圣为止。所以虽然这地方十分蹊跷,很吸引好奇的人,但却也没有太多强者对其报以过多的注意。

《大唐妖怪图鉴》里面,在“武者”这一条里面就提到了无回谷,说它是一个避世隐居、与人无争的地方,没必要太过关注,也不应该去打扰那些武者们的清修。

当然,这段话下面很顺理成章的有那位好事前辈的批注。那位祖师说:“我很好奇无回谷究竟是什么样子,就想方设法去了一趟,结果——也就这样吧,没什么意思。真的,我认为那地方不值得花时间精力去探究,反正又不让看……”

这位前辈的话里大概透露出两层含义。

第一层表明他去过无回谷,考lǜ

到他连冥龙都敢轰,无疑是成就了还丹的人物,那大致上也就意味着,还丹祖师们是可以前往无回谷而且回来的。

第二层意思则是说无回谷里面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虽然其中存zài

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但并不肯让别人知dào

究竟,就连还丹祖师都没办法去偷看。

这段短短的记录,差不多是所有关于无回谷的记载里面最有价值的了。吴解当初看到这个的时候,也曾经对这传说中的无回之谷非常好奇,但无回谷从不邀请炼气士加入,而各派祖师们又约束门人不得去打扰……所以虽然好奇的人比比皆是,但真zhèng

能够去打扰他们的人却少得可怜。

吴解的弟子乔峰和秦静都没有收到无回谷的邀请,但明教护法杜雷思当年曾经得到邀请。

那是他才刚刚突pò

先天境界不久的事情,当时他跟一个人品不佳的前辈武者发生了冲突,不敌而走,那位武者便追杀到他的家乡。虽然他已经提前把亲人转移,可那位前辈竟然很不要脸地将那些跟他关系不大的乡亲们给杀光了泄愤!

杜雷思大怒,却也无可奈何,不由得升起了隐居山野远离江湖之心。

就在这时,他得到了来自无回谷的邀请。

那是一封很普通的信,看上去没有半点特别。信上说,如果有兴趣前往无回谷的话,请在一年之内,选择一个月圆之夜,在空地上将信烧了,就可以打开通往无回谷的门。

杜雷思仔细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前往无回谷。大概在一年之后,那封被他珍藏的信突然就变成了白纸——这张白纸依然被他珍藏,吴解也有幸见过,但并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如果无回谷里面的强者最高只到相当于炼罡层次的武圣境界,那其实也不值得投入太多的关注。但数百年前,这个情况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无回谷中,出现了突pò

武圣境界的强者!

那个人便是弃剑徒,他最初本是炼气士,可惜炼气尚未有成就被强敌所伤,一身修为尽丧。当时他得到了神相李布衣的指点,前往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求道,十余年后归来的时候,已经以武入道,成为了一位先天武道的宗师。

先天武者的战斗力远胜于先天修士,而弃剑徒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短短数年内转战万里,将昔日追杀自己的仇敌——斩杀。

那些仇敌之中,有一人来头甚大,得到了炼罡修士的庇护,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却不料弃剑徒实力之强超乎想象,甚至连那位炼罡修士也一并杀了!

那一战震惊天下,很多人都动了心思,想要找弃剑徒的麻烦,可弃剑徒却消失了。

数年之后,他重现人间,自称去了无回谷——而这个时候,他的境界已经突飞猛进,成为了武圣层次的人物。

此后的十余年间,弃剑徒不知dào

跟多少高手战斗过,无论对手是人还是妖怪,是炼气士还是武者,都败在了他的剑下。

他的剑术出神入化,超乎想象,被前辈高人赞之为“天下无双”。

但弃剑徒并不满足于自己的成就,他后来再次进入了无回谷,等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再次突pò

,成为了传说中“穷尽武道”的凝元高手。

归来的弃剑徒依然保持着往日的桀骜风格,和那些他看不顺眼、或者看他不顺眼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事实上这么说并不妥当,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弃剑徒在单方面殴打那些敌人罢了。

此刻的弃剑徒,已经强得连前辈高人都为之侧目。然而就算是最最看好的他的前辈,也低估了他。

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真zhèng

让天下各派都为之震撼的事情。弃剑徒剑挑幽魂宗!幽魂宗是天下邪派之中的名门,门派里面高手如云,就连还丹祖师都有好几位,历来是三教演法的常客。这个门派雄踞东南,莫说人间的王朝对他们无可奈何,就连正道各派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派,却被只有凝元境界的弃剑徒一人一剑给挑了!

那一战震惊天下,而随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正邪各派都为之胆寒。

被弃剑徒击溃的幽魂宗余孽们当然不敢找弃剑徒报仇,但他们记得弃剑徒是在李布衣的指点下才得到机缘的,就找到了李布衣,逼迫他交出关于那个机缘的秘密。

李布衣究竟有没有交出秘密?不得而知。但众所周知的是,他本人连同亲人弟子全部遇害,偌大一个李镇被杀得鸡犬不留。

这件事大大激怒了弃剑徒,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宣bù

从现在开始追杀幽魂宗的余孽,任何人、任何门派,只要胆敢庇护这些恶棍,就要做好以身试剑的准bèi

!

他说到做到,此后的二十年间,至少有五六个邪派名门因为想要庇护幽魂宗余孽而被他杀上门去,不仅别踏破了门派、打散了传承,甚至于连自家山门都被砍成了废墟!

在这二十年间,死在弃剑徒剑下的高手数不胜数,其中甚至有已经渡过天劫、眼看就能飞升天阙的至高强者。

也正是这二十年间,弃剑徒打出了天下无dí

的威名,叫天下炼气士们提到他的时候都有些尴尬,而天下武者则为之扬眉吐气。

此后弃剑徒便时常往返于无回谷和尘世,后来他再次突pò

,达到了相当于还丹修士的“神而明之”境界,被尊为剑神。

在这九州大地上,但凡是练武的人,谁不对无回谷充满好奇!就算是炼气士,如果有机会去无回谷看看的话,也自然会趋之若鹜。

而现在,前往无回谷的机会就在眼前!

吴解注视着那道突兀出现在海滩上的光之门,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想要去无回谷看看,但弃剑徒说得很清楚,不怕“有去无回”的人,才可以前往无回谷。

他扪心自问,实在不想为了好奇心冒上这么大的风险。

人间还有很多牵挂,有很多需yào

他去做的事情,他可不想有去无回啊!

就在遗憾之际,尹霜握紧了他的手。

“怎么了?”

“或许……我们去无回谷隐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吴解一愣,原本的想法不由得动摇起来……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五章 入谷

尹霜的意见,吴解是不可能不认真考lǜ

的。而他一旦认真考lǜ

,就发xiàn

——其实这个构思还真的挺不错!

因为出身相反,吴解和尹霜想要走到一起,压力是非常大的。目前他们的身份还不算太高,还不至于太过刺眼,可日后他们修为高了,在门派中地位也高了——青羊观掌门和血魔宗宗主之间居然有私情,这已经不是丑闻的问题,简直就是奇闻!

毫无疑问,无论正道还是魔门,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除非他们强dà

得能够让任何人都乖乖闭嘴,那么最实jì

的办法就是找个别人没办法打扰的地方躲起来,一口气躲个几百年,如果能够一起飞升固然好,就算不能,至少也可以让大家忘记他们的存zài



让时间来冲淡一切,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妥当的办法。

吴解低下头,仔细思考这个可能。

想要在无回谷自由出入,就需yào

身为武道强者。这对于别的炼气士来说根本不可能,但吴解却能够做到——他可以给自己重新制作一具并非炼气士的身体,然后用那具身体突pò

先天武道,再进一步达到百炼、炼罡,甚至凝元。

当然,要凭借武道达到炼罡境界是很难的,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能有多大的把握。可他至少有两个巨大的优势:

第一,他本身已经是凝元修士,已经体会和掌握了更高的境界;第二,他有足够的寿命,不用担心活个百来年就老死。

……如果现在他跟尹霜一起去无回谷隐居的话,估计快则上百年,慢则二三百年,他应该能够修liàn

到武道圣者的境界,得到出入无回谷的资格。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她住到天书世界来呢!”杜若毫不客气地抬起手,用指节在天书世界里面的吴解脑袋上砰地敲了下去。

“你只考lǜ

了自己,为什么不考lǜ

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过个几百年,你能够出入无回谷了,她却还是只能呆在里面——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你这家伙越来越出息了!连金屋藏娇都学会了啊!”

吴解捂着头,看着身处的天书世界,不由得很想就“金屋藏娇”这个话题吐槽一下,但他还是很明智地没有开口,只是苦笑。

杜若说得有道理,他的这番考lǜ

,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为尹霜想想。

她修liàn

多年,法力高强,朝游北海暮宿南山,逍遥于天地之间。如果只是为了他,就让她失去自由,从此变成无回谷里面的隐者,实在是有点过分。

而且很多年后,吴解还可以离开无回谷,她却恐怕永远也出不来了——的确就像杜若说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搬到天书世界里面来呢!

只是……天书世界的存zài

,是吴解最大的秘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愿意将这件事告sù

任何人。

这倒不是因为他小气,而是秘密本身就包含着危险,天书世界实在太敏感,牵涉到当年的无上神君——跟那种搞得天道震怒降下灭世神雷的家伙扯上关系,怎么看都不是好选择。

吴解自己就是无上神君转世,纵然有麻烦也没办法,可尹霜只是普通的穿越者,没理由为了他的一点便利,就将她拖进这潭足以淹死整个九州界的浑水里面来!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

自己的身份实在有点危险,如果为了尹霜考lǜ

,或许应该离开她才比较好……

“喂喂!你发什么神经啊!怎么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去了?”杜若又一次抬起手,这回却是抡拳头了,“要不要我帮你打几拳头清醒一下?”

“我考lǜ

的事情,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吧。”

“有个屁的道理!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嘛!”杜若很不屑地看着他那满脸担心的熊样,从鼻孔里面喷出满含嘲讽的冷哼,“我不知dào

你未来会不会惹上前世的麻烦,但我知dào

世上几乎所有的人,最终都是要死的——但你看有几个人活得好端端地去死来着?”

“啊?”

“别嘴巴一张跟头驴子似的!你修liàn

了五十多年,难不成把自己给修liàn

傻了?记得咱们镇上那个王大牛吗?那家伙蠢得跟牛似的,还知dào

看中了哪家闺女就请媒婆去说项呢……你总不能比那个夯货还蠢吧!”

杜若一手叉腰,一手在吴解头上点点点点,俨然很有几分大姐风范。

吴解被她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又在钻牛角尖了。

“真奇怪……我往常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今天特别容易犯糊涂?”他忍不住嘀咕,“难道是生病了?”

“嗯,是生病了,心病。”杜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吴解暗暗叹了口气——现在似乎不是适合“好好琢磨”的时候啊!

就在他沉思的这会儿,已经有数十道遁光络绎不绝地飞了过来。一位又一位修士匆忙赶来,注视着那道通往无回谷的光之门,却没有一个朝哪边走去。

“有去无回”的无回谷,名声并不怎么好。这些炼气士们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进了无回谷再出来,那么这一趟进去,就等于把下半辈子都赔上去了。

虽然听弃剑徒的意思,这一趟过去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弟子,学到他的无上神剑。但不管学到什么样的神剑,不能出来的话,那就没有意义。

所以虽然已经有数十位修士聚集了过来,但大家却都还在等,等着有人先作出决定来。

在这群人里面,吴解也看到了不少熟人。比方说……正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的两位师弟。

“易师弟,颐寿师弟,你们也来了啊。”吴解笑着和两位师弟打招呼,并且向尹霜介shào

他们,“这是我的两位师弟。俗家打扮的是易悌易长恭,他可是大越国著名的才子,七步成诗、过目不忘,而且他的剑术很厉害。戴着道观的是颐寿,他是出家人,擅长控水之术,在当代弟子之中大概只比身为龙族、先天就占了优势的骆师妹差一些。”

“这位……我们该称呼嫂子吗?”易悌笑道,“看起来可比大师兄你有卖相多了,你们站在一起,很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呢!”

尹霜忍不住笑了,她平时很少笑,脸上总是有些淡然——或者说寒意,此刻笑起来,便犹如鲜花绽放一般,艳光四射、引得周围不少修士都投来注意的目光。

见这么多人看过来,尹霜还没来得及反应,吴解已经皱起了眉头。他手一挥,火焰凭空腾起,遮住了许多无礼的视线。

“真难得看到大师兄你这般模样啊!”虽然道士打扮,却没有几分仙风道骨,反而江湖习气更多的颐寿哈哈大笑,“以往都只见你沉着稳重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已经修liàn

了几百年的老前辈。今天才总算看到你年轻人的一面呢!”

吴解也忍不住笑了,他知dào

自己这番举动纯属无聊的吃干醋,但他就是很不愿意让那些人盯着尹霜看——如果不是当着同门师弟不好意思,他甚至很有冲上去一脚一个,把那些家伙统统踢飞的想法!

“易师弟剑术高明,听到那声剑鸣倒不奇怪,可我记得颐寿师弟你好像根本不懂剑术吧?你怎么也来了?”

“我遇到点麻烦,找易师兄帮忙的——”

“哦?什么麻烦?还需yào

人手吗?”

“已经解决了,就是事情解决了,我才有空跟着易师兄来凑个热闹啊。”颐寿笑着说,“不过……想不到居然是无回谷弃前辈收徒——我根本不懂剑术,就算想去冒个险试一试,也没有用啊!”

“那易师弟你呢?有兴趣吗?”

易悌摇头:“我的根本是九转丹经,剑术一道于我来说,是器用而非根本。我不会舍本逐末的。”

吴解连连点头,对易悌的回答很满yì



青羊观虽然不是剑修门派,但也有以剑术为根本的功法。不过易悌所修的根本功法是太上九转丹经,无论他的剑术多么高明,也不可能取代这个成为他的根本。所以他对于弃剑徒的无上神剑虽然好奇,却不会奢求。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天下有无数的人,可有几个能够做到“不奢求”呢?

“易道友说得对!”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赞许,白帝阁的几位弟子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那个笑眯眯地叫道,“果然是有见识的!跟那些傻子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吴解全都认识,乃是当初一起参加三教演法的白帝七剑中人。不过白帝七剑并没有全都赶来,在场的只有大梦剑沈岳、偷天剑步飞虹、追魂剑何仲、黑月剑姚曦四人,另外三人并不在这里。

刚才开口的,便是追魂剑何仲。这人自号“送终”,出手凌厉猛烈。但似乎是时运不济的缘故,十次出手到有六七次会被人打得狼狈不堪。不过他手底下的确过硬,不知dào

多少次都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翻了盘,可谓是战斗力超过修为的典型。

何仲的另一个著名特点,就是话多。“话多”其实是委婉的说法,正确的说法是“嘴贱”。他经常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十次交手至少有五次是因为某些不起眼的原因。

比方说这次也是一样,听到他的话,易悌和吴解他们微笑,但周围不少人已经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何仲并没有得罪了人的自觉,他依然笑呵呵的跟大家攀谈,一点都没把周围许多杀气腾腾的眼神放在心上。

吴解觉得——他大概已经习惯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越聚越多的修士之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朝着光之门走去。

“冒着坐一辈子牢的风险,博一个学到无上神剑的机会,值了!”

从那位修士开始,许多散修都渐渐下定了决心,朝着光之门走去。

他们一个个走到光之门前面,身影消失在柔和的白光之中,不见了踪迹。

或许……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出现在人间了……

吴解正注视着那边,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萧布衣——他居然也正在朝着光之门走去。

“萧道友!你怎么也过去了?”他吃了一惊,急忙传音问道,“难道你也要学剑术吗?”

萧布衣这才注意到他,笑了笑,传音道:“我算到那里可能有点机缘,所以去凑个热闹。”

“但是……不怕有去无回吗?”

“不会,不会!”萧布衣呵呵地笑着,“道友若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来。”

说完,他已经来到了光之门前面,举步走了进去。

吴解一愣,将萧布衣的话传音告sù

了众人。

“我们已经决定不去了,有机缘或者没机缘,都不会改变选择。”白帝七剑之首的沈岳淡淡地说,“剑法,本门有;神剑,本门也有。我们只是来看看那剑鸣之声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

说完,他就带着师弟师妹们,驾起剑光冲天而去,连头都没有回。

“那么,两位师弟呢?”

“我们当然跟着大师兄你喽。”易悌笑道,“你进去,我们就一起去凑个热闹;你要是不进去,我们当然也就懒得去了。”

吴解笑了笑,看向尹霜。

尹霜看看光之门,又看看吴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六章 超乎想象

从光之门过去,是一座山谷。这座山谷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众人所在的地方铺着一大片青石板,俨然有点练武场的意思。沿着青石板向前走去,是一条两边排列着许多石屋的石板路,延伸到大概十余里外的一座山上。

那座山巍峨高耸,零落有序地栽种着无数松柏,郁郁青青。山下有一株参天大树,差不多有半座山那么高。

石板路的尽头便是台阶,一级一级的白石台阶从山脚一直到山顶。每隔数百阶就有一座小小的白石平台,每座平台上都有一尊雕像,这些雕像模样各异,有人有兽,有文有武,有出家人也有乞丐……吴解甚至还看到了其中一座雕像根本就是一块大石头,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远比常人更加锐利,从山脚看到山顶毫不费力。只见山顶上有一座不大的宫殿,石阶一路延伸到宫殿之中,也不知dào

宫殿里面住着谁。

无论平台、石阶还是宫殿,乍看上去都没什么特别,但那些平台上的雕像却有些特别。虽然大多数雕像都没什么特异之处,可也有一些雕像很特殊,吴解目光扫过之时,心中隐隐生出感应,似乎看到了什么危险和强dà

的东西一般。

“那些雕像里面,有强者的一缕分魂。”杜馨说,“跟我们当初的手法差不多,那个时代很著名的手段。”

“这种分魂有什么用处?”

“它们象征着誓约,那位强者为了得到某个好处,或者是报恩,又或者是被迫无奈,分出一缕魂魄留在这石像上作为见证。那尊石像并不能用来迫害他,但却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出相当于他全力一击的威能——当然,是一次性的。”

“一旦那位强者完成了约定,石像上的分魂就会自动离开,物归原主。又或者这尊石像的力量被用掉了,分魂也会离去。”杜馨淡淡地说,“当年大光明神教鼎盛之时,山门之处就有三十六尊这样的石像。”

吴解闻言,暗暗数了一下,不禁有些咋舌。

从山脚到山顶,赫然有一百零八尊石像!

如果石像的多少和门派的实力直接挂钩的话,这无回谷巅峰时代的实力,赫然是大光明神教的三倍!

他心中满是惊诧,忍不住又细细地从山脚一路向上看去,这一看便看出了疑点——其中某一尊石像,赫然正是当初没有变成杜馨时候的圣天女!

“奇怪!怎么有你当年的雕像?”

杜馨自然也看到了那尊雕像,她摇摇头,说:“那不是我,是大光明神教在我之前的护法神将。”

“原来大光明神教的护法神将也是一代一代的啊!”

“没错,虽然我们的相貌一样,但力量却各不相同。可惜那尊雕像里面的分魂已经不在,蕴含的力量也无法感受到,否则我倒是可以看出究竟是哪一代的护法神将。”杜馨说着,突然微微一愣,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想……我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就在她沉默思考的时候,陆陆续续进来的修士们之中,已经有人忍不住腾空而起,想要驾着遁光飞到那座山上。

在他们看来,那座山顶的宫殿,自然就是无回谷谷主弃剑徒的居所。

可还没等他们飞出多远,一个苍老的声音已经满怀怒气地喝道:“汝等后生晚辈,怎敢如此无礼!”

随着这声怒喝,但凡飞在天上的修士们,全都感觉到身上突然多了千万斤的重压。任他们法力多高、神通多大、护身的法器多么厉害,也抵挡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一个个都被压得摔到了地上。

他们之中,运气好的被人接住,倒是还能保留个体面;运气差的直接四仰八叉摔在石板上,摔得狼狈不堪。最惨的一个兴许是流年不利,摔下来的时候正好脸朝着地面,砰地一声撞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一时间爬不起来。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都愣住了_那修士周身罡气环绕,显然也是炼罡境界的人物。而炼罡修士必定拥有无漏之身,纵然外表再怎么文弱,其实身体也远比岩石更加坚硬。正常情况下,他一脑袋撞下来,只会撞穿石板,整个人犹如倒栽葱一般插在地上,绝不会撞得这么凄惨。莫非……这地上的石板有古怪?修士之中多得是行动派,于是便有不止一人施展出各种手段,对着地面打去。

只听得轰隆噼啪一阵乱响,无论是法术还是法器,打在石板地上都被弹了出去,没有能够对这些看起来很寻常的青石板造成任何影响。

吴解当时正在接住从天上摔下来的颐寿,所以并未出手。但他看到易悌已经扔出了一枚金色的短锥,打在脚下的石板上。

这是一种名叫“破金锥”的法器,威力不是很大,却特别擅长一点突pò

。哪怕在入道修士手上施展,也能轻易洞穿钢铁。可易悌这炼罡修士运力一击,却只听到叮的一声,破金椎被弹了回来,连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这石板真硬!”这一幕不仅吴解他们看在眼里,周围的修士们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大多是识货的,顿时便有好几个惊呼起来。

见到这一幕,不少修士便放qì

了试探的打算,反而仔细观察脚下的青石板,打起了挖一块带走的主意。

坚硬到这个地步的石头,显然是天材地宝一类,如果能够弄走一块的话,就算学不到无上神剑,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就在这时,沉思的杜馨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能够和这里吻合的情报。

“这是圣皇陵!”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她甚至连自己一贯的平静表情都无法保持,声音也高了几分,“这里是圣皇离辛的陵墓!”

吴解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忙追问究竟。

“我们大光明神教的护法神将都是似人非人的存zài

,正常情况下肯定坐镇在教中,根本不会离开。这里出现的护法神将雕像,只可能是当时由大光明神教官方提供的。而在我的印象中,历代护法神将里面,交出誓约石像的只有三位。”

杜馨语气深沉:“第一代护法神将,她的石像被作为本教和佛门停战的象征,供奉在佛门的小菩提山灵台寺;第七代护法神将,也就是我,我的石像被供奉在道门圣地听道山。这里既不是灵台寺也不是听道山,那石像自然不是我们。”

“除了我们之外,唯——位立下誓约分出魂魄的,是第六代护法神将。她和当时本教教主以及四位长老一起,分出一缕魂魄,立下誓约,愿意竭尽全力帮zhù

圣皇陛下守护人间安宁——历史上圣皇临死的时候,曾经拜访天下各路高人,说服了其中很多人,这一百零八尊石像,应该就是那些被他说服、立下誓约的高人们所留。”

吴解听她说得丝丝入扣,自然再无半点怀疑。只是他仰视着那巍巍青山,看着那一路上的座座平台,看着平台上一尊一尊前辈高人留下的雕像,不由得充满了不现实的感觉。

在他想象中,圣皇离辛的陵墓,应该是穷尽奢华霸气,怎么看都让人顶礼膜拜,恨不得把世上一切珍宝都集结在这里——总的来说,就是暴发户。

但此刻所见到的圣皇陵墓,却既不奢华也不霸气,若非有杜馨这个知情人提醒,吴解万万想不到这里竟然就是九州大地最伟大的英雄人物埋骨之所!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那座青山的眼神充满了敬仰。

但凡九州人氏,几乎没有不敬仰圣皇离辛的。这位传奇人物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扫荡九州,融合和消灭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最终令战乱不休的九州大地第一次实现了统一,为后世开了一个好头。

他的贡献远不止此,在统一九州之后,他还做了一系列的工作,全都是为了守护九州而作。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构筑能够抵御域外天魔袭击的长安大阵,以及晚年时候的第一次补天战役。

虽然最后将苍天上的裂痕补好,让域外天魔无法再大规模侵入九州的,是圣皇王朝的第三代君王。而那件事也耗尽了王朝的力量,以至于偌大的圣皇王朝很快就衰败了下去,但直至今天,九州大地的人们都还在享shòu

着圣皇和他的子孙们留下的遗泽。和平、秩序、还有安全。吴解并没有隐藏消息的打算,直接朗声说道:“诸位不可在此失礼!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乃圣皇陵寝!”

他这话当真石破天惊,正在乱糟糟的修士们刹那间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有人问:“何以见得?”

“且问弃前辈就是。”

“不用问了。”吴解话音未落,之前那个苍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那用剑的后生正在忙别的事情,他不会回答你们的。”

“那么……前辈可否告知?”

“你都已经知dào

了,还问什么!”那苍老的声音淡淡地说,“此地就是离贤弟的陵墓,也是整个九州大地气脉集结之所。我和青石兄替他镇守这里多年,眼看着后来的晚辈们越来越不清楚他的事情——最近这上万年,你还是第一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看出这里来历的人!”

“后生啊,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青羊观吴解。”

“青羊观、吴解……我记得你了,日后若是你能够丹成八转,我允你来此留下一尊石像,就算渡劫失败,也不至于魂消魄散。”

吴解急忙道谢,那老前辈却并不在意,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快点向前吧,用剑的小子在山脚下为你们准bèi

了……嘿嘿,去看看就知dào

了!”

众修士们顿时回过神来,急忙争先恐后地沿着石板路狂奔而去。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七章 弃剑徒的考题(一)

从练武场到山脚下,寻常人大概要走大半天,但炼罡修士们纵然不驾着飞剑或者遁光,靠双腿跑,也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跑到了目的地。

吴解他们并没有急急忙忙奔跑,对他们来说,弃剑徒的无上神剑属于得固欣然失亦淡然的东西,没必要那么着急。

所以当他们来到山脚下那座怎么看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法台前面时,附近的修士已经寥寥无几了。

“你们来得可真够慢的。”萧布衣是仅有的几个没有进入法台的人,他坐在法台旁边的树下,注视着周围的景色,显得悠闲自在,好像是在郊游一般,没有半点紧张着急的意思。

见吴解等人过来,他笑了笑,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咦?萧道友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吴解纳闷地问,“你不是来找机缘的吗?”

“找机缘是一回事,冒险是另一回事。”萧布衣笑着说,“这法台是弃前辈用来挑选弟子的,按照他留下的讯息,只要走到法台中央,将纯净的真气注入脚下的阵法,就会被传送到考场去。但是他给的考验是有风险的,如果不能过关的话,会死在考场里面。”

“这也不奇怪,机遇和风险并存,才是常态。”易悌淡淡一笑,“相信这点困难,应该不能阻拦闻名天下的布衣神相才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免不了要去试试。但按照弃前辈的说法,考验一共有四关,四十九天之内能够通过四关,才有成为他弟子的资格;而想要离开考场,只能在每一次过关之后决定……但最重yào

的是,四十九天之后,无论还有多少人在考场里面,考场都会直接爆zhà

,将里面的所有人都炸得尸骨无存。”

吴解愣住了,他万万没料到,这选拔弟子的考验竟然如此危险!

“我并不是对自己的剑术才能连最起码的信心都没有,但是我不打算冒险。”萧布衣说,“哪怕只是不起眼的可能——我并不热爱剑术,没理由去冒被炸成碎片的风险。所以我宁可在外面坐着,哪怕得不到机缘,瞻仰一下圣皇陵,开开眼界也好。”

萧布衣说得实在,众人也没有劝他,反倒是又有两个修士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打招呼——他们跟萧布衣一样,都是不愿意冒险的,宁可在外面等着,也不愿意进法台去试试。

修士们一旦见性之后便知生死取舍之道,他们不会贪生怕死可也不会胡乱拿性命开玩笑。明明没有去死的决心,却吹嘘什么“引刀成一快”完全不是他们的风格。

他们若是要冒险,就是做好了可能遇到生命危险的准bèi

。而当他们不愿意冒险的时候,就算有再大的诱惑,他们也会优先选择自己的生命。

吴解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选择,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选择。

“虽然我没什么剑术天赋,但如果只是第一关的话,我应该还过得去。”当他走向法台的时候,看到易悌担忧的眼神,笑着说道。

但事实上,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关键原因,是尹霜。

尹霜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已经抢先一步进去了。

吴解相信,以尹霜的剑术才华,至少过第一关肯定是没问题的。在他见过的年青高手中,尹霜即使不用天问剑诀,也是可以排到前几名的剑术高手,大概跟白帝七剑之中的沈岳、林野不相上下,甚至比易悌都要稍胜一筹。

如果连她都过不了第一关,那这次来到无回谷的上百名炼罡修士,只怕要全军覆没。

弃剑徒不像是那种会丧心病狂地让大家第一关就死光光的疯子,按照吴解对他的印象,他出这个考试,主要应该是想传下自己剑术的意思,就算有什么凶险,应该也在第四关或者至少第三关。

“说起来……当年弃前辈传授了我一整套相当高明的剑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够领悟的只有不到三成,而能够掌握的连一成都不到。真是明珠暗投,可惜了啊!”

吴解心中感叹着,脚下已经站在了法台上。真气流动,脚下的阵法便开始发光。

光芒一闪,他发xiàn

自己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旷野之中,周围全都是寂静的沙子,身边有一块刻着字的石头,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铁青色岩石,仔细看去,岩石下面依稀有一座法阵。

那块石头上的字迹很清晰:我将自己的剑术分为五招,你们要经过的四关里面各有一招。只要掌握了这一招,就能够过关。如果你做好了学习的准bèi

,就把这块石头打碎吧。

吴解深呼吸两次,定了定神,然后运起真气,一掌拍在这块石头上。

石头应声而碎,里面有一把木剑,一道剑光从木剑中射出,正中他的眉心。

这道剑光里面蕴含着一股神念,果然是一招奇妙的剑术,除了剑术之外,还有一段详细的介shào



“强能破弱,刚能破柔,是天地间的常理。用砖头砸木桩是白费力qì

,但如果砖头下面放一根钉子,就能轻易地钉进去。同理,如果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凝聚起来的话,只要凝聚的程度足够高,就可以发挥出成百上千倍的威力。”

“修成这一招剑术之后,哪怕用一片树叶也能砍断钢铁,我称之为‘断钢剑’。”

“只要初步掌握断钢剑,便能用这把木剑斩断前方的岩石,打开出去的道路。”

“对了,这木剑是可以自己复原的,你们可以放心地拿来练习,不必担心损坏。”

吴解伸手拿起那把木剑,想要注入一些真气,却发xiàn

它的材质相当特殊,真气也好法力也罢,一点都无法依附上去o

“这岂不是真的只能用木头砍石头了?”他顿时愣住,随手抡起木剑,朝着旁边的碎石砍去。

一剑落下,碎石被打飞,木剑也应声而断。

吴解满脸苦笑,看着木剑缓缓复原,心里却已经有点犯怵。

真的要用木剑砍石头啊!这难度太高了吧!第一关就这样……弃剑徒前辈啊,您老这是真的打算把这上百人给全灭了吗?

但抱怨也于事无补,他只好提着那把木剑,来到了那座盖住了传送法阵的巨石前面。

“至少这石头应该小一点啊!”看着那块比一座房子更巨大的石头,他忍不住叹道,“不用真气化为剑qì

,光靠一把木剑斩开这么大的石头,连长度都不够吧!”抱怨归抱怨,事情还是得做。提剑,凝聚力量,砍。木剑很不给面子地直接变成了无数碎片,石头上则出现了一条淡淡的痕迹。吴解伸手摸了摸,痕迹应手而消——原来是木屑的印痕。

“好吧,我确定这剑恐怕帮不上忙。”吴解随手将只剩剑柄的木剑扔到一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扬手,烈焰腾空而起,化作数十丈的长刀,奔着巨石狠狠地砍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大地摇晃起来,灰尘高高溅起,犹如一片灰色的云朵覆盖大地。

吴解一个法术驱散灰尘,不出意料地看到那块巨石岿然不动,这次连痕迹都没留下。

“看来……弃前辈他脱离正常人的世界太久,已经完全忘记了常识。”

吴解叹了口气,将那把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如初的木剑捡起来,抱着它坐在巨石前面,心神沉入识海,仔细研究起那一招“断钢剑”来。

这招剑术的原理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东西,其实就越难——正如一个笑话里面说的那样,长寿的秘诀,不过就是“保持呼吸不要断气……”罢了……

弃剑徒留下的神念里面,从各个角度详详细细地阐述了这一剑的原理和技巧,很有一点“猴子都能看得懂”的意思。吴解甚至都不用看第二遍,就把这招剑术的所有要领牢牢记住,没有半点遗漏。

然而看得懂是一回事,学得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下来的三天里面,他不知dào

将木剑打碎了多少次,可最好的成绩,也不过就是在石头上留下了一道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的痕迹。

“从零开始有所突pò

,诚然可喜可贺,但是……我的时间有限啊!”又一次将木剑在石头上砸得粉碎之后,纵然吴解心志坚毅,也忍不住苦恼万分。

如果给他十年八年,或许能够一点一点摸索和掌握,将这招断钢训liàn

成。但现在……他只有短短的四十九天——哦,四十六天。

要在四十六天里面练成这一剑,实在是很异想天开啊!

“不知dào

当年弃前辈用了多久才练成这一剑——他该不会只用了几天吧?”吴解嘟嚷着,把重新变回原样的木剑交到左手上,右手并指如剑,指向巨石。

他的指尖上有奇异的气息流动,一股玄奥难言的感觉从他身上油然而生。

虽然不想作弊,但面对着不过关就要送命的危险,吴解终于还是决定动用犯规的手段。

在他的眼中,原本稳固的巨石上出现了无数的条纹,那是构成这块石头的纹理,这些纹理整整齐齐,比叠得工工整整的书本都更加整齐。在里面看不到半点不协调的地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艺术品!

“果然不愧是前辈高人制造出来的东西,厉害,厉害!”

吴解嘴上赞叹着,手上却没有放松,天问剑意凝聚起来,将这巨石和周围世界不协调之处找出,然后一剑刺去。

没有巨响也没有震动,偌大的巨石在他刺中的一瞬间便土崩瓦解,犹如经过了无数漫长的岁月一般,化为满地尘沙。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八章 弃剑徒的考题(二)

“恭喜吴道友!”当吴解从位于一座小湖边的法阵走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抱拳恭喜的萧布衣。

他笑了笑,还了一礼,好奇地问:“萧道友怎么知dào

我这个时候出来?你不是已经不用那些特别敏锐和准确的占算之法了吗?”

“我没占算,只是刚才灵机一动,觉得你应该过关了。”萧布衣有些自嘲地苦笑,“这是本身灵明而来的反应,就像肚子饿了会想要吃东西,见到美女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已经形成了本能,无可奈何啊!”

自从他发xiàn

自己的功法存zài

缺陷之后,就一直在设法弥补和避免那些问题,最终的选择,就是从此只用那种低级的占算之法。那些方法不够准确和快速,但对占h者自身的压力却会小很多。

虽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不过能治标总好过连标都治不了——萧布衣目前的情况就比当初隐患发作的时候要好得多,可见这些年的修养,的确还是大有成效的。

正在二人说话间,易悌和颐寿也已经走了过来,一同向吴解祝hè。

“大师兄果然厉害!”颐寿赞道,“之前我们闲谈的时候,易师兄还估计说你大概需yào

十来天才能出来,想不到三天就行了!”

“是啊,大师兄你真是深藏不露呢!”

吴解笑了笑,问:“那易师弟你呢?几天出来的?”

“说来惭愧,我一向自诩剑术了得,结果也是半天之前才成功过关。”易悌摇摇头,“以铁斩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难!”吴解一愣:“以铁斩钢?”“是啊,难道大师兄你的考题和我不一样吗?”易悌疑惑地说,“我问过不少人了,有的是以木斩木,有的是以铁斩钢……似乎修为越高,难度也就越高……对了,大嫂她只用半天就出来了,不过她没说自己的考题是什么……”

“哦?她在哪里?”

“就在那边树下,她画了个阵法坐在里面,说是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我们也就没去打扰。”

吴解闻言,也懒得追问究竟,径直朝着易悌手指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后,就在一个简单的隐匿法阵之中见到了尹霜o

“你果然忍不住用了天问剑诀。”尹霜看到吴解过来,赤眸之中满是笑意,“我本来还打算如果你今天还没出来的话,就直接去挑zhàn

第二关呢。”

吴解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好奇地问起尹霜的课题。

“以木斩石,用一把硬木长剑劈开一条比人还粗的石梁。”尹霜说,“虽然真zhèng

要练成的话,估计有个十天八天也就行了,但我可不愿意耽误那么久,基本掌握要领之后就直接用天问剑诀过关了。”

吴解又是一愣——他发xiàn

似乎自己的考题是最难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吴解从阵法里面出来的时候,山顶圣皇供殿外,两个相貌古朴,眼中更充满了沧桑之意的老者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这两人之中,一个脸色青黑,犹如海边的岩石一般充满了厚重之意;另一个浑身青绿,古朴之中透出一股盎然生机

他们乃是活着的传奇,从圣皇时代一直活到今天的超级老前辈。号叫“青石翁”的那位本体是一块海边的大青石,自诩“古木翁”的那位本体是一株古树。

他们当年便是著名的大妖,圣皇离辛整合天下各派之际,曾经与各路豪强结拜,号称三十六路并肩王,他们也在其中。

离辛死后,他们便主动来给离辛守墓,守护这九州大地气脉集结之所。

无论古木还是青石,寿命都长到近乎无穷。只是他们为了避免天劫,一直将自己的修为强行压在还丹六转的层次,为此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他们不怕吃苦,但看着后世晚辈渐渐生疏了离辛的传说,便不由得很是感慨。

沧海桑田之后,故人犹在,往事却已经渐渐消散在尘埃之中……

筛选弟子的阵法乃是由他们主持,其原则就是修为越高的人题目难度也越高。吴解虽然用替换肉身的方法把自己的修为压到了炼罡层次,可神魂却是实打实的凝元高手,这手段自然瞒不过两位老前辈,所以他面对的考题,难度就高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

“可惜是取巧过关的。”青石翁叹道,“若是他真的能够只用三天就将第一训liàn

到那般境地,才华只怕不在剑小子之下。”

“不管他用什么手段,过关就是过关。”古木翁笑道,“当年剑小子闯关的时候,不也没按照离贤弟的要求吗?我倒觉得……他跟那个魔门小姑娘用的手段,似乎反而比较贴近离贤弟当年的要求……”

他这么一说,青石翁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过了片刻,这位将身躯化作了遍布圣皇陵的青石板,随时都能对这里任何事做出反应的老前辈也微微点了点头。

“好像的确是这样,当年离贤弟就说过,能够有资格进入他陵墓深处的,是可以毁万物破万法的后辈——他可没说非得用剑。相比剑小子那简直不可理喻的手段,反倒是这两个小家伙的招数更贴近他当初的叮嘱……”

“不过也只是贴近罢了,他们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本事,还要再看。”

“是啊,再看看吧。”

这个时候,吴解和尹霜已经和朋友们一起,又一次来到了通往第二关的阵法前面。

短短的三天时间,百多位进入无回谷的剑术高手里面,已经有一大半过了关。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在稍作休息之后急急忙忙进入了第二关——面对着学习无上神剑的机会,爱好剑术的人是很难抵御这份诱惑的。

按照萧布衣的统计,过关最快的不是修士,而是一位百炼境界的武者——事实上过关比较快的几乎都是武者,就算修士里面最快出来的尹霜,也要比他们晚了一大截。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弃剑徒原本就是以武入道的绝世强者,他的剑术本来就更加适合武者。而这无回谷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武道强者——别忘了,此地乃是武者们的圣地,聚集在此的武道强者们,数量其实并不少。

“进度最快的那位炼罡武圣,甚至已经去闯第三关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解不禁吓了一跳,“只用三天就连过两关?!他也太厉害了吧!”

“事实上他第一关只用了一刻钟一大概早已练成了那种手段吧。”萧布衣笑道,“这位老先生二百年前进入无回谷,苦练这么多年,在武道上的修为早已出神入化。我们炼气士平常又不怎么修liàn

武艺,比不过他也是很正常的。”这么一说,吴解倒也释然。一个炼气士,跟修liàn

时间比自己更长的武道圣者比赛武艺,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光芒一闪,这次他来到了一座浅浅的池塘旁边。

湖边那块石头上依旧刻着弃剑徒风格的文字,张狂道劲,豪气四溢。第二式,分水剑。“人力有时而穷,或许你会发xiàn

凝炼到极点的力量也不能突pò

修士的某些法阵,那是因为这些法阵会将遭遇到的攻击分散,把你凝聚起来的力量再次散开,使得你的攻击失去了威力。”

“要应对这种情况,你就必须掌握第二种武器,速度。”

“所谓速度,不是要你将剑挥得极快,而是要你在攻击的那一瞬间,才把速度提升到极点,让敌人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

“这一剑出手,能够洞穿流水,点滴不沾身。是故我将其取名为分水剑。”

按照他的要求,吴解将那把至少有二百斤重的铁剑提起来,对准了清澈的水底一块金色的石头,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他的去势极快,所过之处甚至带起了呼啸的狂风,但一剑冲出,却发xiàn

自己赫然已经回到了原地,摆着举剑刺出的姿势在发呆。这证明他的剑还不够快。吴解试了几次,发xiàn

自己就算施展能够提升速度的法术,剑势也始终不够快,只得再次坐下沉思。他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再次尝试。这一回,他的剑去势很慢,直到几乎贴在水面上,才骤然加速。

但情况依然如故,他照旧还是没能通过考验。

“想要在一瞬间里面把速度提升到极点,果然很不容易……”吴解嘟嚷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似乎……他的确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办法!

这一次,他身上接连闪过若干个法术的光芒,强dà

的气息油然而生,却如同一座尚未喷发的火山一般,被强行压抑了下去。

微微颤动的剑锋缓缓贴近了水面,然后猛地加速。

犹如轰雷一般的巨响在池塘边炸裂,吴解却已经出现在了离开考场的阵法上。这一次,他只用一天就过了关。“咦?你怎么过关这么快?”看到他出来萧布衣满脸惊讶。

吴解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而是抬起手来,在空中以火焰写出了四个字。

法武合一。

第十三卷剑心 第二十九章 弃剑徒的考题(三)

所谓殊途同归,弃剑徒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很多年前,青羊观的长老长孙武就在研究一门绝技,一门可以让炼气修士的身体变得无比强dà

的绝技。

世上有炼体的功法,但炼体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yào

耗费无数的时间和精力。长孙武想要的并非炼体,而是让炼气修士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暂时发挥出相当于炼体修士的力量来。

对于修士们来说,除非是切磋性质的战斗,生死相搏往往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分出胜负。按照好事者的统计,炼罡层次的修士们动真格的话,一般在两到三个呼吸之中便会见分晓。

炼气修士不可能把自己变得像炼体修士那么能打,但如果将时间缩短到这个地步,应该还是可以的。

长孙武探索和钻研了很久,最终研究出了一种特殊的手段,能够将强dà

的法力在体内激化,使得炼气修士短时间内获得堪比炼体修士的强dà

体魄。

然而长孙武很快就发xiàn

,这个办法其实很不靠谱——同等情况下,炼体修士的身体更强dà

,可以承shòu更强的法力激荡,换句话说,他们完全可以使用这个手段,让自己的体魄进一步强化。

事实上,经过实践,彼此同样使用这个方法的话,炼气修士和炼体修士之间的体魄差距,会被拉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长孙武的研究成果,对于炼气修士来说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点缀,可对于炼体修士而言,却是足以成为王牌的绝技!

歪打正着的成功自然不能让长孙武满yì

,所以他改变了思路,研究出了把全身的法力凝聚在兵器上,使得兵器的威力强得超乎想象,一击就能打破任何防御,斩杀任何强敌。

至于这一击之后会耗尽法力而虚脱的问题,长孙武表示——只要一刀杀了敌人,脱力就脱力吧,有什么大不了!

吴解曾经在长孙武那里学习了一段时间,学会了这种法武合一的绝技。虽然这么多年的修士生涯里面,他从未遇到过需yào

让自己冒着“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风险,施展法武合一作殊死一搏的敌人,但已经学会的东西,是不会那么容易忘记的。

刚才面对“分水剑”的课题,他就想起了法武合一绝技——或者说,是法武合一的基本功,那种用法力强化自身的手段。

分水剑的核心,是在剑势即将接触到敌人的瞬间提速,让敌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斩杀。这个原理也同样可以用在对付阵法上,各种阵法都有一个反应的时间,虽然它们可以根敌人来袭的速度调整反应,但如果在袭击到达的瞬间,威力突然暴增,那几乎没有阵法能够来得及反应,一下子就会被击穿。

这个道理很简单,做起来却很复杂,因为瞬间发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想要达到分水剑的程度,在一瞬间需yào

发出惊人的力量。

吴解用法武合一的方法,在剑势即将接触水面的瞬间催发法力,一瞬间就把自己的体魄提升到了堪比炼罡级别炼体修士的地步,剑速由此快得超乎想象,顺利完成了分水剑。

“这一剑的难度其实很大,若非有长孙师叔祖多年研究为基础,我又练成了法武合一,否则绝对没有可能这么快过关!”他暗暗想到,“若是有人真的能够不借助任何法术,光靠自己的力量,一瞬间把速度提升到这个地步……那他的剑势将真zhèng

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恐怕敌人直到被他一剑斩杀,都还没能回过神来呢!”

他如此想着,脚下慢慢走向正在湖边看风景的朋友们那边,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咦?!大师兄你怎么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出来了?”颐寿显得非常惊讶,“难道你这么快就掌握了弃前辈的第二剑?”

“其实这第二剑……长孙师叔祖也有类似的招数。”吴解语焉不详地说,“只要练成了他的那门绝技,再学这招分水剑的时候,便能一点就通。”

“原来如此……”颐寿恍然大悟——长孙武的绝技“法武合一”,在青羊观内部也是颇有名气的,不少对于自己武艺有信心的弟子都曾经前往幽冥世界的阴魂谷求学。颐寿自己虽然没去过,可他也是知情的。

“那么……吴道友你打算再等等,还是直接去挑zhàn

第三关?”萧布衣问道,“直到现在,尚未有人通过第三关呢。”

吴解想了想,笑着说:“我现在状态很好,更是信心十足,干脆就趁着这个状态去挑zhàn

第三关算了!”

他说到做到,毫不拖泥带水地进入了前往第三关的法阵。

当光芒一闪,他的身影消失在法阵上的时候,位于四道关卡之后的石屋里面,当初曾经和弃剑徒、张广利一起出现的狐耳少女看着面前闪光的阵图,耳朵接连动了几下。

“咦?已经有炼气士踏入第三关了?!这也太快了吧!别说炼体修士了,就连不少武道强者都还被拦在第二关呢……难道说这年头的炼气士都是怪物吗?”

她惊讶地感叹着,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

“虽然那四剑只是四绝剑的简化版,但……我当年可是花了差不多三十年,才学成了前两剑啊!就算我不够聪明,彼此的差距也不能这么大吧!”

她说着就郁闷起来,摇动着背后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犹如大衣一般裹住身体,下巴在尾巴上蹭啊蹭啊。

“呜呜!怪不得师傅常说我不够认真刻苦……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发奋图强,每天苦练十个时辰!”

正说话间,大概是被尾巴上的毛刺到了鼻孔,她打了个喷嚏,身体哆嗦了两下。

“呜呜……不知不觉间又是冬天了,天气真冷啊!我还是先睡一觉吧……练剑的事情,明天再练也来得及……”

说着,她飞快地拿出一条厚厚的棉被,将自己裹得犹如吐丝作茧的蚕儿一般,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当作枕头,很快便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吴解自然不可能知dào

自己已经成了被关注的对象,此刻他正看着天空中那团流动的云雾沉思。

弃剑徒的第三题名为“穿云剑”,是将精气神集中在剑上,一剑掷出,不仅能够洞穿各种防御,甚至连没有实体的东西都能击溃。

那团云雾其实是类似于魂魄之类的虚体,吴解神识扫过,顺便就确定了这一点。问题是——在这个考场里面,除了一把特制的金色短剑,别的无论是东西还是法术都不能飞得很高,人就更不要提了。想要将那团云雾打穿,让它上方托着的那个传送法阵掉下来,就只能靠纯粹的武力手段。

换句话说,就是只能用穿云剑。

吴解的力量很强,完全可以将那支特制的金色短剑投掷到那团云雾的高度。但不能将足够强烈的精气神依附在剑上的话,这一剑就根本伤害不到它,更没办法把上面的法阵打下来。

而那把金色的短剑根本不能附着法力或者真气,否则他只要将炼魔神火附着上去,什么虚体都能烧它个大窟窿!

吴解曾经试着在金色短剑上挖个洞,然后把炼魔神火化作一点火珠附着在上面。这个实验很成功,然后被改造之后的金色短剑根本飞不高,和寻常的法器没什么区别。

他也曾经试过几种别的手段,可也一样没有能够奏效。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拿着金色短剑,按照穿云剑的剑意,盘膝坐下,慢慢地将自己的精气神朝着剑上凝聚。

十来天之后,他缓缓站起来,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手上的金色短剑犹如离弦之箭,直奔那团漂浮在高空的云雾飞去。

一声巨响,云雾震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崩溃,只是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没多久就平息了下来。

“唉!还是不行啊!”吴解叹了口气,失望地坐下来。

这一剑已经耗去了他接近一半的精气神,但因为他对于穿云剑掌握得还不够透彻,大多数的精气神都白白浪费了,真zhèng

能够凝聚在剑上的只是少数。

如果能够多凝聚一些的话,应该就能够将那团云雾给击溃吧……

“老四,这一招挺简单的啊。“天书世界里面,杜若一挥手将一把短刀化作流星,顷刻间消失在混沌深处,只听得一声巨响,原本应该被混沌云雾瞬间消磨殆尽的短刀竟然在消失之前激荡出了轰雷。

“你看,我连炼罡境界都还没到,都已经学会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着开始打坐,恢复自己损耗的心神。

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他已经找到了门路,以后凝聚精气神的速度会快很多。而且凝聚的程度也会不断提升。

下一次,或者下下次,一定能够成功!

当弃剑徒的考试开始第二十八天的时候,满脸疲倦却又神采飞扬的吴解从法阵里面走了出来。

“总算是过关了!”他虽然精疲力竭,脑袋也因为心神消耗过度而隐隐作痛,心中却满了自豪。

这次,他可是一点都没有取巧,施展出了真zhèng

的穿云剑,完全靠着实打实的真功夫过了关!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章 弃剑徒的考题(四)

“三十天过去了,通过了第三关的一共有三十二人。”萧布衣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一把羽扇,犹如戏台上的军师一般轻轻摇着,沉吟道,“直至今日还没能通过第三关的人,大概是肯定不可能挑zhàn

第四关成功了。”

“事实上即使这三十二人之中,也有不少人放qì

了对第四关的挑zhàn

。”颐寿说,“毕竟……如果不能在四十九天之内突pò

第四关,只怕就要赔上性命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易师兄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可舍本逐末,可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对无上神剑的追求,坐立不安了整整十天,今早还是入阵闯关去了……”

“是啊,‘知dào

’是一回事,‘做得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事前说个千遍万遍,也禁不住事到临头的心中火热!”萧布衣的扇子停了下来,“我何尝不是如此!明明知dào

不能再用天机神算的手段,可昨日感觉到机缘出现,还是忍不住用了……”

颐寿看着面前这布衣神相一夜之间便白了大半的头发,又想起忍了十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去闯关的易悌,不由得喟然长叹。

“说起来……倒是大师兄和大嫂洒脱,只说了一句‘四关之后见”便径直进了第四关——说起来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大师兄在剑术方面居然也有这么厉害的天赋!”

“吴道友……我也没想到。我印象里面,他的剑术差劲得很,也就比我这种外行人好一些罢了。”萧布衣的脸上也满是疑惑之色,“我也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够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里面连过三关?而且他怎么就还有信心去闯第四关?”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微微摇头。

怪哉,怪哉!

这时候的吴解可没想那么多,他正握着一把银灰色的短剑,看着不远处那座金光闪闪的雕像沉思。

第四道考题,名为“问心剑”。

第一剑是凝炼到宛如一根钢针的技艺,第二剑是于电光石火间突然发力的神速,第三剑是将全部精气神都赌在一剑之中的决然,第四剑就是摈除一切外在直指心灵的纯净。

这一剑的要求,是忽略外在的一切,以一份纯净到极点的心灵,挥出能够斩断一切的剑。

“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也没有完美的东西。如果跳出‘剑’的框架,将目光放到整个修liàn

的世界里面,我们可以看到,越纯净的力量,往往就具有越强dà

的穿透力。而纯粹到了极点的,就是‘道’。这世上号称大道三千,每一个都是某方面最纯粹和纯净的体现,而追逐‘道’的方法,往往就是要摈除一切杂念,以最纯粹的状态,最纯净的心灵,去感受‘道’的存zài

。”

“当然,我不会发疯地要求你们真的感受到‘道’的存zài

,但我要求你们必须把握住一种纯净的心灵,以那种心灵挥出的剑,将拥有超乎想象的神妙威力,凡尘之中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

“这就是我的第四剑,问心剑。不问一切外物,只问你的心灵。若你的心灵足够纯净,这一剑便能斩断那座雕像,打开出去的门户。”

“如果不能……那就努力到‘能’为止吧!”

“能够来到这一关的人,都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我不会真的弄死你们,但只要你们一天练不成问心剑,就一天出不去。”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热爱剑术的人,相信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如果你并不热爱剑术,那么我就没必要在乎你的意见。”

“我是弃剑徒,站在九州大地剑之一途顶点的人,我期待着你们来到我的面前。到那时,我会教给你们真zhèng

的神剑,超乎你们想象的神剑。”

“和那相比,这些天你们所学的东西,不过是基本中基本罢了。”

“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快一点来到我的面前,因为……或许我等不了太久。”

吴解不知dào

弃剑徒为什么“等不了太久”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设法冲过这一关,去当面拜见这位当年指点过自己的前辈。

他闯过第三关的时候,原本打算到此为止,不再去闯第四关。但当他注视着山顶圣皇陵的大殿时,心中突然升起了奇异的悸动,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般。

感觉到那份悸动的还有尹霜,虽然她其实对于圣皇陵一点兴趣都没有,但那时却忍不住也抬头看向了大殿。

于是原本接下来的二十天好好享shòu

平静闲暇的他们改变了主意,一起去闯第四关,并且约定在关后见面。

“当时真是有点说大话了啊!”吴解忍不住苦笑起来,“以我的剑术才能,就算能够勉强过关,也不可能跟她一样快吧……”

“师傅你不要看不起自己嘛!就算你搞不定,还有我们啊!”茉莉不满地叫道,“这不过就是至诚之道在剑术上的运用罢了,只要师傅你掌握了至诚之道,这一剑用起来根本毫不费力!”

“那你觉得我能够掌握至诚之道吗?”

“当然能!这至诚之道当年还是你提出来的呢!”

“啊?”吴解吃了一惊,在他印象里面,无上神君应该是个阴险狡诈的卑劣之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摈除一切杂念,以纯净的心灵求道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当初您和正一神君交手的时候,就曾经嘲笑过他,说‘区区至诚之道’不过是我当年玩剩下的残渣罢了,这条路我早已走过,你就算再花百倍千倍的力qì

,也达不到我的高度,。”

“后来呢?”

“没有后来,这只是一位师兄偶然提到过的。我本来想在他下次等待接见的时候详细问问,结果……他那一次下山之后就背叛师门,投靠正一神君了。”

“啊?难道无上神君就这么算了?”

“当然没有!本门倾巢出动,接连三次进攻正一神君,前后三次毁灭了他的山门,逼得他一退再退。最后还是几个大光头一起出面,我们才暂时休兵。”茉莉很兴奋地说,“可师傅您并没有真的善罢甘休,您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准bèi

制造天书世界,说是等天书世界完工,自己便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至尊,连两位老祖都不在话下。到时候什么佛门啊,什么正一教啊,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们!”

“可还没等天书世界完工,他就被灭世神雷轰了。”吴解笑道,“说了半天,结果还是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茉莉顿时鼓起腮帮子,满脸“我不高兴”的样子。

“区区至诚之道罢了!给我几天时间,我来把它推演出来!”她大——声,便跑到灵木下面,倚着灵木坐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吴解看着茉莉那副沉思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好笑。

茉莉这家伙,虽然个头不高、看起来很娇小的样子,连说话都带着童音,但骨子里面却非常的骄傲。一旦被刺激到了,立kè

就会抓狂,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不止一次。

但也就是这样,她才显得可爱。或者说,这种单纯的思维方式,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他倒并不怀疑茉莉能否推演出至诚之道,因为他觉得一—就茉莉对于无上神君的忠诚来说,大概她已经在无意之中吻合至诚之道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傻傻地等茉莉推演完毕,相反,他打算自己也试着去好好领悟一番,看看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领悟出这对求道者极有价值的技艺来。

于是他又仔仔细细地将弃剑徒留下的介shào

问心剑的神念体会了一遍,然后盘膝坐下,将一切思绪缓缓平息,精神沉入识海之中,去感受那一剑的风采。

识海的世界,是人的一切记忆和思想的具现。当一个人对某个事情产生强烈印象的时候,就会在他的识海里面留下痕迹。

对于修士来说,识海又有另一层更重yào

的用途——当一个修士学习到某种极为高深奥妙的法门时,就可以耗费心神,将其刻入识海之中,以便于随时钻研体会。而不少长辈在向弟子传授核心功法的时候,也会不留言辞,而以一份神念相传,印入对方的识海之中。

这种学习方法效率很高,最重yào

的是不用担心因为言语带来的歧义,不会在传法的过程之中产生偏移,所以一经发明,便很快普及,成为了最可靠也最有效的传法手段。

吴解的识海里面,最明显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电光,那是他前世今生最大的梦魇,就算已经重新踏入道途,也不曾完全消除,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依然时不时地会做噩梦,梦见前世渡劫失败,被灭世神雷轰得灰飞烟灭的情景。

但随着他的修为渐渐深厚,电光也在逐渐减弱,反倒是象征着火部正法的熊熊烈焰和象征太上天真论的淡淡白光越来越清晰。

除了电光、火焰和白光之外,他的识海里面还有一本薄薄的书,书页翻开能够化作灿烂星河,而书页上所写的,除了那首和屈原原版略有出入的《天问》之外,就是一段段零碎深奥的文字。

这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留给吴解的遗产,是他从两个世界之间的差异出发,思考万事万物之间的根本差别,由此衍生出的对世界的理解。

尹霜将这份理解化为了可以击破万物的天问剑诀,吴解这将这份理解化为了体会世间万物的方法论。二人各得一面,又或许他们都没有能够得到其中的精髓……

除了这些之外,吴解的识海里面还有一道杂乱而且零碎的光芒,乍看上去模糊不清、混乱不堪,但仔细看去,却可以感觉到一股锋锐坚决的意志,再仔细体会,便可以发xiàn

那道光芒里面,其实是无数奇妙的剑招。

这是当年弃剑徒传授给吴解的东西,许许多多零碎而精妙的剑招。

几十年来,吴解已经陆陆续续领悟了其中不少。也正是靠着这些领悟,他的御剑术才没有被别人拉开太远,依然保持着寻常修士的水准——对于他那份简直可以说是悲剧的剑术天赋来说,这已经非常了不起!

可他所领悟的东西,相对于弃剑徒当时的传授,依然只是十之一二罢了。

不过现在,这团模糊凌乱的光芒却变得清晰了许多,因为四把短短的小剑正悬浮在它的周围,发出清冷的光芒,将它不断照亮。

弃剑徒的四剑,是他整个剑法的基础。有了这四剑作为参考,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东西就豁然开朗。

吴解将精神慢慢贴近那团模糊的光芒,仔细体会起来。

他和别人不同,几十年来,他一直在领悟弃剑徒的剑法。只要能够充分发挥这份积累,想要修成那神妙难言的第四剑,也绝非没有可能!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一章 弃剑徒的考题(五)

无穷无尽的电光不断闪耀,不断轰鸣。纵然白光和火焰跳动着,为吴解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压力,他也依然不断被那份难以言喻的惊惧压迫着,隐隐有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的错觉。

或许这并不是错觉,修士如果在识海的世界里面被杀死的话,现实中的他也会受到重创,轻则魂魄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好在每当这份压力大到让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天问书册便会悠悠然飞过来,哗啦啦展开,化作一道星河将所有的压力挡住,给他一个喘息和恢复的时间。

然而只要吴解恢复得差不多了,天问书册就会收起来,再次飞到一边作壁上观。

穿越前辈留下的这份遗产,似乎继承了他那种恶趣味的风格,又或许原本就抱着要锻炼吴解的意思,总而言之不会让他好过。

但这样也就够了,有它给自己争取喘息之机,吴解便能一次次从即将被压力击溃的边缘坚持下来。随着一次次的坚持,他感觉自己在识海之中的神魂变得越来越坚固,感知越来越锐利,对于各种功法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

可是……对于弃剑徒的剑法,他依然没办法摸清脉络。尤其是那神乎其神的第四剑,他始终没办法明白“至诚”的境界。

按照他的想法,所谓至诚,就是心里什么都不想,全心全意凝聚在一剑上。

但很显然,这个理解和弃剑徒所讲的,完全是两码事。

这种全心全意凝聚在一剑上的做法,是弃剑徒的第三剑“穿云剑”而不是这第四剑“问心剑”。

吴解也曾经试着从哲学之中寻找帮zhù

,他仔细回忆了自己前世今生看过的学习过的各种哲学书,尤其很认真地回忆了所谓“心外无物”的理论。

天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仰他高?地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俯他深?世上万物,只有以本身的灵明去感知,去理解,它们的存zài

才是有意义的。灵明的存zài

,便是万事万物得以灿烂,得以辉煌,得以被“我”感知,得以有意义的关键。

这套理论,吴解前世是很不以为然的。他虽然是个文学青年,却是个深受共产主义熏陶的唯物论者。孔子日“敬鬼神而远之”吴解则根本不承认任何超自然的东西存zài

——纵然他为了治疗自己的噩梦而曾经求助过神棍巫师,却也只是认为那些人掌握着一些代代相传的秘密治疗手段,而从不认为那些人真的会什么神通。

当然……自从他穿越到了一个的的确确有超自然因素存zài

的世界,唯物论就有点站不住脚了。可吴解很快就找到了让它适应新形式的手段——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手段……”思路,他成功地摈除了那些神神道道的毫无道理的东西,以思维和逻辑来理解世界。

虽然已经成为了仙人,但他骨子里面依然还是个唯物论者。

但是……现在所面临的东西,却是唯物论者没办法越过去的天堑!

吴解并非不能理解弃剑徒的意思,所谓的“问心剑”其实就是要让自己将心灵完完全全地投入到“剑”之中。不去考lǜ

是否能够做到,也不去考lǜ

该怎么做,只用一种最纯粹的精神来做引导,挥出坚定的一剑。

在出剑的这一刻,他的心灵必须是彻彻底底空灵的,而他的信心则必须是确凿无疑的。

这一剑出手,必定攻无不克;这一剑出手,无论对手是谁,都将会被斩杀当场!

这份思路很清晰也很明白,可吴解做不到。

他没办法让自己相信这种东西,或者说,他没办法不思考、不揣摩,没办法毫无道理毫无根据地单纯“相信”。

总要有个原因吧!总要有个理由吧!

比方说,弃剑徒的确很强,他出手一剑,的确从来没人能够挡得住。

这就是个很好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但这是错的!

弃剑徒是不是很强,他的剑是不是无物不斩,跟吴解的剑毫无关系。哪怕世上根本没有弃剑徒的存zài

,又或者吴解亲眼看到了别人用这一剑非但没能克敌制胜,反而被人犹如捏蚂蚁一般捏死了,也是一样。

他必须毫无理由地去信任这一剑,只有这样,他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以纯净的心灵引导,挥出可以斩断一切的剑。

可是吴解实在没办法做到,他总是会去思考,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理由。就算他对自己说一千遍一万遍“我要坚定我要相信自己……”他也是会寻找“的确能够坚定的确能够相信自己……”的理由。

不需yào

任何理由就坚定,不需yào

任何理由就相信自己一一这是何等的自我感觉良好啊!

不对……自我感觉良好,也算是理由之一。也就是说,甚至连自我感觉良好都不需yào

,这一剑出手,原本就能够斩断一切,原本就肯定没问题。

喂喂!怎么可能啊!如果前面是无上神君呢?

吴解敢打赌,就算是弃剑徒,也不可能一剑砍死无上神君!

……如果一剑砍得死他,那他就不会混到要麻烦天道亲自出手,降下混沌灭世神雷来轰杀了!

“糟糕!又走神了!”

吴解叹了口气,收摄散乱的心思,直到心情完全平静,才重新站起来。

“过去多久了?”他注视着天空,白茫茫的天空看不出昼夜,似乎永远都是同一个样子。

“大概十天了吧。”杜若说,“老四啊,我觉得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吴解点了点头,他也知dào

这一点。

如果他始终不能跨出最关键的一步,那他的确永远也学不成问心剑。

但是……他不能跨出这一步,因为这一步和他所选择的道路是抵触的!

吴解所选择的道路,是构筑在“理性”基础上啊。他修道,是因为修道有理论有实践,的确可以实行,也的确会有效果。

前世的世界里面,佛门有所谓“在世不称神佛不显神通……”的说法,说的是尽管修liàn

,但修liàn

的成果不会向人展示,或者说要展示也无从展示,就算神佛降世,表现出的也只是凡人。

吴解对此一向是嗤之以鼻的,至今亦然。

自称有成果,但要展示却展示不出来,那算什么?癔病吗?

可弃剑徒的问心剑,便是走这个路子,甚至比那种观点更加极端。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虽然没有任何基础,但我相信能够做到,我也的确能够做到——我能够做到,这是事实。

“这种见鬼的理论……如果我真的去练成了这一剑,或许我的整个神识都会因此而崩溃吧……”

吴解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手上光芒四射,打算再次祭出天问剑诀来搞定前面那尊雕像。

作弊就作弊吧,他是的确没办法了。

但还没等他将天问剑诀准bèi

妥当,一直在静坐的茉莉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有办法了!”她兴奋地说。

“什么办法?”

“师傅你之所以没办法领会‘至诚之道”是因为你总是用理性去思考,总是要从前因后果上找到依托,总是要给事情找到一点解释,对吧?”

“是啊。”

“那么,如果你的理性不存zài

了呢?”

吴解愣住了——茉莉说的话很好理解,但怎么都透出一股很危险的味道。

“如果我的理性不存zài

了……那我还是我吗?”

“当然还是你——假设你失忆了,完全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整个人都变成了白纸,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你的神魂还在,你的肉身还在,你为什么不是你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吴解仔细思考了一下那种情况,有些担心地问,“那样的话,好像很糟糕啊……”

“不用好像,就是很糟糕。”杜馨插了句嘴,“你的肉身会按照最适合神魂和法力的方向发生变化,就你的功法来说,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变成一团火,而且永远也变不回来。”

吴解额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不要用你们下界的思路来判断问题!我是谁啊?我可是无上神君嫡传,是堂堂的妖神!”茉莉从鼻子里面喷出几分不屑来,“不就是要让整个人暂时变成白纸,只保留唯一的念头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难得倒我!”

“你有办法了?”吴解好奇地问,“那办法有哪些后遗症?”

茉莉脸上骄傲和得yì

的表情顿时就垮了,苦着脸看向吴解:“师傅啊,你就不能让我稍稍得yì

一下吗?”

“那就的确是有后遗症喽?”吴解笑了,“严重不严重?”

茉莉显得有点窘迫,左顾右盼却没有回答。

“看来很严重。”杜若点点头。

“是很严重。”杜馨也点点头。

看着茉莉越来越窘迫的样子,吴解忍不住笑了。

“究竟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吧。”他伸手摸摸茉莉的头,让她轻轻地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了微微高兴的表情,“茉莉啊,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用那些超级危险的办法,对吧?”

“当然!”茉莉扬起了眉毛,“虽然的确有副作用,虽然副作用的确有点严重,虽然的确会很危险——但我可以保证,这个办法的风险完全在可以控zhì

的范围里面!”

“放心吧,我相信你。”

茉莉眼中顿时就露出了明亮得让人有些害pà

的光芒,她手一挥,虚空中云气涌动,又是一具吴解的身体凝聚出来。

但这具身体却是完全空白的,不仅没有任何的神通法力,甚至连思维和神识都完全一片空白,空荡荡的简直跟白纸没什么分别。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师傅你把这种状态制作成一个‘印法”在必要的时候,只要催动那个印法,就能让自己暂时进入这个状态。”茉莉说,“当然,时间要非常非常的短,因为状态再次恢复的时候,会对自身产生严重的反噬。时间稍稍长一点点,就会因此重伤。”

“换句话说,用这个办法,只能挥出一剑。”

吴解闻言,没有半点犹豫,反而笑了起来。

“一剑还不足够吗?”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二章 琉璃

“唉呀呀,终于等到了啊!”吴解刚刚昏头昏脑地从法阵里面走出来,就听到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充满欢喜和解脱的味道,“这下十二个有缘人凑齐了呢!我总算不用再在这里看着啦!”

吴解定了定神,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只见一个穿着白袍的狐女正站在不远处,快活地晃动着耳朵,三条毛茸茸的尾巴也得yì

地摆来摆去,脸上更是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那十二个有缘人,又是什么意思?”吴解虽然暂时脑子还不是很清晰,可毕竟修liàn

多年,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迈,只是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呢……我们还是先走吧,等到了之后再慢慢说吧。”

“不急不急,横竖这么多天都等下来了,再等等又有什么关系呢?”

狐女见吴解站在那里没动作,有些着急地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拽着他向前走,一边拽一边还在嘟嚷:“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干脆啊!不要再拖拖拉拉的,我已经等很久了啊!”

但是吴解的力量岂是这狐女可比!她用力一拽,非但没有能够拽得动,自己反而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栽了下来。

如果这时候吴解站在原地不动,狐女便要摔到他的怀里,来个温香暖玉满怀。但吴解可不是动漫故事里面的迟钝男主,他眼看这狐女摔过来,不仅没有伸手接住,反而向后退去。

狐精一族素来以狡黠著称,别看她们法力不强,但在阴谋诡计方面却有其他各族望尘莫及的天赋。尤其他们喜欢恶作剧,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和他们相处的时候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否则很容易不知不觉就中了招,被捉弄得狼狈不堪,哭笑不得。

吴解自然是知dào

这一点的,所以他根本就不会按照对方的节奏去应对——前辈们早已总结出了和狐精相处的要诀,其关键就在“不要顺着对方的节奏……”要牢牢把握自身的态度和节奏,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

《大唐妖怪图鉴》在“狡黠的精灵”这一篇章里面如此说道:

对于狐精来说,捉弄人与其说是天赋的恶性,不如说是一种作为生活调剂的习惯。他们会习惯性地去捉弄任何能够接触到的人,而不去考lǜ

对方是否属于自己能够得罪的范围。我以为这种习惯是很不好的,因为世界上大多数的人被捉弄之后都会生气,其中一些脾气暴躁的甚至会用武力来表达自己的愤nù



据说,狐精一族最常见的死法,就是因为捉弄了比自己强dà

的妖兽,而死在对方的手下。

在此我要劝告看到这本书的后世弟子们:狐精们并不是邪恶的妖怪,或许他们某些时候某些事情让你很生气,但请不要因为生气就杀害他们。这些幽默而风趣的精灵们,生来就是给世界带来笑声的,用怒气回报笑声并无不可,但用鲜血和杀戮来回报,就不是一个行正道的人该做的事情了。

另外,狐精是很机灵的,如果发xiàn

整不到你,他们并不会恼羞成怒,而只会暂时放qì

,等待下一个机会。所以如果你能够做得到的话,不妨反过去捉弄他们,如果他们被捉弄了,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非常高兴呢!

(批注:用特制的药酒掺在甜品里面,成功地迷倒了那个经常捉弄我的狐精,然后把她结结实实地捆起来,放在一堆她喜欢的美食前面,这样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她就哭着向天神发誓永远也不再捉弄我了——然后事后没有几天,她又故态复萌。看来这家伙为了自己的爱好,已经连天神都不惧怕了的说……)

吴解对于这一段印象非常深刻,所以见这狐女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她要捉弄自己。

他不知dào

对方究竟会怎么做,而他又不想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所以他当然只好后退。

谁知dào

他这一退,狐女便结结实实地栽倒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

“咦?!三尾狐应该相当于炼罡初期的修士,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摔倒?”见到这一幕,吴解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狐女摔得很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昏了过去。吴解在旁边看着,不知dào

自己是应该上去拉她一把呢?还是应该转身就走?

按说她根本就不该摔这一跤,摔倒之后更不应该昏迷一一这里的地面就算再怎么结实,也不可能把一个炼罡初期的妖怪给摔昏啊!

莫非……这又是什么捉弄人的手段?

吴解正在纳闷,却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仔细看去,那狐女根本不是摔昏了,而是趴在地上就这么睡着了!

她用一条尾巴垫在身体下面当垫子,一条尾巴盘着当枕头,另一条盖在身上当被子,居然就这么趴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你就是这么等的吗?”

吴解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一句吐槽忍不住脱口而出o

“啊呜,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在意细节的都是傻瓜……”狐女虽然正在睡觉,但却下意识地迷迷糊糊回答,头顶的耳朵也随之一动一动。

看到这一幕,吴解突然心中一动,隐约想起了什么。

“这位道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果你想要让我当你的道侣,请去大树爷爷那里排队;如果你想要让我当你的师傅,请去青石爷爷那里申请;如果你想要让我当你的炉鼎,请去我师傅那里挨一剑。”狐女飞快地回答,“总之,不要来找我,这些事情不归我管。”

吴解敏锐地从她话中找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然后便跟自己记忆中的一幕重叠了起来。

五十多年前,他修liàn

有成,第一次回家探亲。从六月到十月,短短的四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面,吴解追杀西北剧盗“一窝蜂”之首“蜂王”罗彻,遇到了天下闻名的“剑神”弃剑徒和“灶神”张广利。

弃剑徒对于吴解惩治邪恶决不妥协的态度很满yì

,所以用神念传授了他上乘剑术。而就在当初他见到弃剑徒和张广利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第四个人在场的。

那是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始终都没有抬头的白发少女,她有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边睡觉,耳朵一边在轻轻地抖动,也不知dào

是真睡呢?还是装睡?

当时他并不知dào

那少女的来历,心中一直有些疑惑。现在见到这一幕,又听到少女自称是弃剑徒的徒弟,才总算将眼前的身影和当初的身影重叠起来。

于是他蹲下来,稍稍改变一下视线的角度——果然,狐女趴在那里睡觉的样子,和当初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样子,几乎完全一样!

“你是弃前辈的徒弟he?大概五十年前,我见过你。”

“见过我的人太多了……”

“当时你正在睡觉。”

“我正常都在睡觉……”

“好了,带我去见弃前辈吧。当年的指点之恩,我一直都还没道谢呢。”吴解笑了,脚下轻轻一跺,两股真气互相激荡,化作犹如敲锣的响声,将狐女从熟睡中惊醒。

“啊呀!怎么突然敲锣打鼓的?谁这么无聊啊!”少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迎面就看到了吴解,然后下意识地说,“第十二个有缘人吗?总算等到你了,跟我走吧——咦?为什么我感觉这一幕似乎有点眼熟?是睡迷糊了吗?”

吴解忍住大笑的冲动,尽可能严肃地点点头:“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之我们出发吧弃前辈应该已经等得着急了……”

“师傅他才不会着急呢……他要真着急的话,早就一剑飞过来了……”狐女说着让吴解颇为担心的话,但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她一个翻身站起来,转身朝着上山的石阶走去,“跟我来吧,你的运气真不错,如果再晚一个的话,这次的机缘就跟你没关系了。”

吴解笑了笑,跟在了她的后面。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琉璃,琉璃瓦的琉璃——就是那种黄色或者青色的,可以透光的,看起来很漂亮的瓦片……就是那个琉璃。”

吴解自然见过琉璃瓦,事实上昭阳郡内一大半的琉璃,都是在安丰县的“天火坊”烧制的,而天火坊当年之所以能够建成,关键就在于吴解对那些工匠们进行了技术指导。他虽然不会烧琉璃,但他善于控火,在“火候”的把握方面简直比凡间最厉害的烧窑师傅都更加精通。而烧制琉璃,最重yào

的就是材料和火候。

材料不是问题,主持天火坊的那位大师傅,就是从大汉国一座琉璃坊里面出来的。但那位大师傅只会选材,不会用火,犹如捧着金饭碗讨饭一般,空有技术却不能将其化为实利。直到吴解偶然得知此事,出手帮他完善了烧制琉璃的技术,他才得以乘风而起,在短短的十余年中成为整个安丰县都能数得上号的大富翁。

吴解见过很多很多的琉璃,但像眼前这个“琉璃”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师傅说我的性格太过纯净,就像是琉璃一般。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在外面闯荡,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睡觉算了……我很喜欢这个评价,因为我最喜欢睡觉了!”琉璃说着却又猛地一拍巴掌,“对了!我已经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刻苦练剑!不再偷懒睡觉了!”

“哦?为什么你要刻苦练剑呢?”

“因为连炼气士都很刻苦地在练剑啊……我身为武者,总不能比炼气士还差劲吧。”琉璃说着不禁有些愁眉苦脸,“但是……从明天开始就要刻苦练剑而不能睡懒觉……总觉得很可怜啊……”

吴解笑了,他觉得这个叫琉璃的家伙,真是傻得可爱。

或许……弃剑徒也是被这家伙给逗乐了,才会收下这个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靠谱的徒弟吧……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三章 真正的四绝剑

当吴解见到弃剑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们从前一天的中午就开始爬山,一步一步向上,明明一点都没有停下来过,但那座乍看上去并不怎么高的山,却让他们走了一天多!

沿着石阶上去,是一座座的平台。每一个平台到下一个平台,距离似乎都在增加。

吴解没有仔细算过,但他记得,从山脚下到第一个平台,也就是说一会儿话的工夫;但从最后一个平台到山顶,却让他们从太阳初升之际,一直走到了日头偏西。

“从远处看去的时候,似乎每一段台阶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啊……”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过好几次,但却只能看到重重云雾遮住来路,只能看到近处的五六级台阶,更远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

他也询问过琉璃,可琉璃并不觉得奇怪,或者说,她对于吴解会觉得好奇这一点,反而觉得很好奇。

“为什么你要觉得奇怪呢?这座山一直就是这样的啊。不是很正常吗?”

吴解发xiàn

……自己跟琉璃之间,似乎很难沟通。

不,任何一个思维方式正常的人,跟琉璃大概都是很难沟通的!

或许……这就是琉璃捉弄人的方式?

他不能确定,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以一种“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态度来应对。

好在走到最后,他们还是爬上了这座奇怪的山,来到了山顶的大殿前面。

大殿前面是一片宽阔的空地,面积远比在地面上看的感觉大得多。吴解估摸着,这里就算站上几万人的大方阵,应该也不会觉得拥堵。

在这片空地中央,插着一杆小小的旗子,旗子下面摆着一个宽凳,弃剑徒就坐在宽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酒壶,身边摆着炒花生,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时不时还哼两句小区,看起来悠闲自得。

此刻的他,跟吴解当年印象里面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在吴解的印象里面,弃剑徒是个冷如冰锐如剑的人,他白衣白发自眉,整个人都好像笼罩在寒霜之中。虽然相貌英俊,但那种从骨子里面透出的寒意和锐利,却让人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相貌,甚至于不敢直视他,只能从心底升起敬畏之意。

弃剑徒不仅相貌惊人,就连话音也很特别。他的声音里面有一种金属的质感,就想好是用敲打钢铁的声音拼凑出来,让人不由得畏惧起来。

但现在见到的弃剑徒,却完全变了模样。

他依然白衣白发自眉,但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冰冷锐利的气息,反而变得很随和,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邻家大哥。这位大哥没什么本事,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但他很快活,天天都笑口常开,每次见到他,他不是在自己一个人乐,就是在跟别人说说笑笑,俨然是左邻右舍的开心果。

吴解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好像不是弃剑徒,而是张广利。

他当年有幸拜见两位前辈,对于两位从不同的道路走到人间顶点的高人都印象深刻、弃剑徒冰冷锋利,犹如一把神兵利器;张广利随和温厚,犹如一桌家常好菜。

可现在……弃剑徒的气质却变得不再像他,反而像张广利起来。

吴解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算他看错了,那些正坐在弃剑徒周围等待指示的修士们,难道还都看错了吗!

那些人里面,有他的师弟易悌,有好几位显然在无回谷里面住了很多年的武道高手,更有红发红眸、正朝着这边微笑的尹霜。

看到尹霜的笑容,吴解就算心里还有点疑惑,也懒得再去管了。他三步两步走过去,向弃剑徒深深一拜,然后便坐在了尹霜的旁边。

“想不到你居然是第十二个!”尹霜的话语里面有三分惊讶,但剩下的七分全都是赞赏,“你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只是一点小手段罢了。”

“切!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真的只是一点小手段罢了。”

“算了,你这家伙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尹霜摇摇头,懒得再谈这个话题,随口和他闲聊起来。

二人聊的事情自然无关风月,也和剑术什么没关系。主要是关于九州大地的一些趣闻轶事之类。尹霜常年住在天外天,魔门之中的环境险恶,实在也没什么值得讲述的趣事。所以她和吴解相处的时候,最常见的模式就是由吴解来讲述,她来倾听。

她很喜欢听吴解讲故事,而吴解讲的那些故事,往往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传闻,而是经过考证、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吴解原本也不是这种百事通类型的人物,但因为尹霜喜欢听奇闻趣事,他就专门搜集了很多。这些故事其实没多大情报价值,只属于听了可以会心一笑,但笑过也就算了的那种。甚至于就连热衷于收集情报的陶土,也对它们不感兴趣。

但既然尹霜喜欢,那吴解就喜欢。

这些年来,他不知dào

读了多少笔记,收集了多少有趣的故事。

平常他和尹霜在幽冥世界相见的时候,彼此都带着几分担忧。因为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正道或者魔门中人,所以就算讲故事的时候,吴解也要提心吊胆,随时准bèi

战斗或者逃跑。

在这种状态下,他当然没办法很好地讲故事。就算是那些最有趣的事情,也不免说得干巴巴的,十成的趣味没了九成九——就像是一个捧着新闻稿朗读的相声演员,纵然满肚子都是幽默风趣的段子,也施展不出半点惹得听众发笑的手段。

而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放心地讲故事,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不知dào

为什么,明明现在应该是很严肃很紧张的气氛,但他却觉得非常放松,一点压力都没有,哪怕是和眼前的情况不符合的事情,也能毫无芥蒂地去做。比方说,讲笑话。这一讲,足足讲了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清冷的月光笼罩了整个山头,才停了下来。

“所以呢,从那之后,盛产毒蛇的龙空山就变成了基佬们的大本营。就算是不搞基的人,到了那里也免不了要装作基佬的样子,以免被人歧视……”

“故事很有趣。”

“呵呵,这龙空山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吴解笑着应了一句,却发xiàn

尹霜的脸色突然变了,皱眉看向他的旁边刚刚说话的那人。

于是他也忍不住停下来,转头朝着刚才说话的那人看去。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知dào

什么时候,坐在宽凳上喝酒吃花生的弃剑徒已经来到了他的旁边,正盘着腿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弃前辈?!”吴解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向弃剑徒拜去,“前辈授艺之恩,吴解终生难忘!”

弃剑徒摇摇手,很无所谓地笑了:“我当年教你的东西,只是一些零零碎碎不成系统的杂学罢了。靠那样的剑术,或许可以砍死几个人,却绝对不可能摸到真zhèng

的剑道之门。”

“不过这次前辈所授的四招神剑,已经为我推开了一扇通往无上剑道的大门。和之前的那些剑招对照起来,很多地方都让我豁然开朗,有茅塞顿开之感!”

弃剑徒扬了扬眉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几分讥讽之意。

“你觉得,那四招剑法,就是通往无上剑道的路子?”

“正是。”吴解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周围,只见众人都恢复了端坐的姿势,正在严肃而专注地看着这边,不少人眼中已经露出了狂热之色。

能够通过四道考题来到这里的人,自然都是热爱剑术的人——吴解不在此列,不过他热爱那位热爱剑术的女子,爱屋及乌,也算是热爱剑术吧。

弃剑徒显然注意到了众人的态度,于是他脸上的讥讽之意更加强烈,似乎忍不住就要哈哈大笑。

但他并没有笑,反而轻轻地叹了一声。

“你们错了。”

众人大惊,疑惑地看向他。

断钢剑、分水剑、穿云剑、问心剑。这四招剑术真是神妙无方,尤其它们由浅入深,一步一步地讲述了剑道的境界,就连吴解这剑术拙劣之徒,也能够由此感受到剑道至诚的无穷魅力……分明就是在为众人打开通往无上剑道的道路!

但弃剑徒为什么却说大家错了呢?难道是……大家都练得不对?

“这四招剑术呢,其实都只是简化版。”弃剑徒笑了笑,平静地说,“将力量凝聚起来,不仅可以斩断钢铁,更能斩断一切坚硬强横之物,一剑挥出,就算是山岳也能一分为二,所以这第一剑,名字叫做‘斩岳’。”

“只要能够娴熟地掌握发力的技巧,并且把它充分地运用起来,一剑挥出,就能展开任何流动的东西,无论是风还是水都没问题。哪怕面对着茫茫沧海,一剑挥出,也能将它从中分开,所以这第二剑,名字叫做‘分海’。”

“将精气神凝聚在一剑上,纵然剑已经离开了自己,威力也不会有任何的减弱。把剑掷出去,无论多么遥远的距离,都不会妨碍威力的发挥,无论有什么阻碍,都会被直接打穿。所以这一剑原本不是用来穿云的,是用来打更高更远的东西,将它给打破的。它真zhèng

的名字叫做‘破天’。”

“心的空灵,可以让人充分发挥出自身的潜力,挥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剑。毫无杂念的剑意,无须任何理由的坚定信心,能够突pò

境界的阻碍,施展出尽可能强dà

的剑。就算是要以凡俗的武者斩杀飞升的仙人,也不在话下。所以那第四剑的名字,其实叫做‘诛仙’。”

“斩岳、分海、破天、诛仙。这才是真zhèng

的四绝剑。”

弃剑徒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语。

“而对于我真zhèng

的剑术来说,这四绝剑,只是一个基础而已。”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四章 弃剑徒的剑

吴解他们在四关里面学到的四招神奇剑术,其实只是弃剑徒四绝剑的简化版,而就算是完全版的四绝剑,也只是弃剑徒真zhèng

剑术的基础。

这话说起来平平淡淡,但听在众人耳朵里面,简直就像是凭空响了一个惊雷!

四绝剑只是“基础”?这基础未免也太高端了吧!而且,如果连四绝剑都只是基础的话,那么弃剑徒真zhèng

的剑术,究竟又高明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界!

更重yào

的是,弃剑徒似乎真的想要把那匪夷所思的无上神剑,传授给大家!

一想到能够有机会学到那种超乎想象的剑术,别说易悌等爱好剑术的人,就连吴解这对于剑术没多大兴趣的,也不仅脸红气粗,激动起来。

哪怕是学不成,能够有机会学习这样的神剑,就已经是几辈子都遇不到的天大机缘!而只要学有所成,就算没有弃剑徒这种一剑在手睥睨天下的绝世强横,也必定能够让自己的实力大大提升,或许从此就能够成为天下有名的高手,一跃来到修仙世界的最顶层!

看到众人激动急切的目光,弃剑徒微微一笑:“看来……你们都很想尽快学到我真zhèng

的剑术,对吧?”

说着,他按住了配在腰问的长剑。

弃剑徒自然是佩着剑的,但之前他一直在吃吃喝喝,这把剑挂在腰带上,一点存zài

感都没有,简直就像是那些游学的书生们用的装饰品一般。

但此刻,当他的手按住了剑的时候,原本不起眼的长剑发出了低沉的鸣响,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压力散发出来。虽然它还没有出鞘,但仅仅是这份压力,就让在场的众人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好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那么难受,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更是不断传来针刺一般轻微的疼痛。

弃剑徒依然还是笑眯眯的,没有半点变化,大家感受到的,仅仅只是那柄剑的威势!

“好了,老朋友,不要吓唬小孩子嘛。”弃剑徒呵呵笑着,轻轻拍了拍剑柄。于是剑鸣之声慢慢低沉直到消失,而那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势也削弱了很多。虽然还是叫人难受,但最起码已经不再让人难以忍耐。

“我这位老朋友呢,脾气有点暴躁。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也曾吃了不少苦头。”弃剑徒笑着说,“好了,我想你们都等得很着急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你们在这里等着。”交代完这句话,他就缓缓向着广场那边走去,一直走到广场的尽头。

这座广场很大,若是寻常的凡人从广场中央朝着弃剑徒那边看去,或许只能看到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但吴解他们若非炼罡修士,就是武道强者,视力远非常人可比。这样的距离对他们来说,跟就在眼前也没多大分别。

此刻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弃剑徒,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唯恐一个眨眼就漏过了关键的画面,让自己学到的剑术不够完整。

在众人的注视下,弃剑徒拔出了佩剑。

那是一把赤红如火的长剑,从剑尖到剑柄全都是红色的。它通体晶莹,仔细看去俨然犹如水晶一般透光,简直就像是用一整块红水晶打磨出来似的,像艺术品多过像武器。

但这把剑却又散发出一股狂野的杀意,刚一出鞘就在不断地鸣响,鸣响声不像寻常剑鸣,反而像是猛兽的低吼。让人隐约生出错觉,似乎它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只蛰伏了许久的凶兽,此刻脱出牢笼,正在寻人而噬!好一柄凶恶的剑!但这把剑在弃剑徒的手上却异常温顺,只是低低地鸣响了几声便平静下来,收敛了全部的杀意,仿佛变成了那些珍宝店里面的装饰品一般。

弃剑徒缓缓地举起了剑,面对众人。

“我这个人呢,不大会说话,也不擅长教徒弟。”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叹一声,“所以我能够给你们的指导,就是让你们亲眼看看我的剑术——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而是以面对这一剑的身份来看。”

“这么多年来,亲眼面对我的剑术之后还能活下来的,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不过今天,总算是要突pò

两只手的数量了。”

他如此感叹了一句,便朝着众人挥出了剑。

在他挥剑之前,一切都很平静。但在他挥剑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

吴解正瞪大着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弃剑徒的动作。当那把剑从高举的状态缓缓落下的第一个刹那,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变化。

在剑尖向下落大概一寸的时候,他发xiàn

剑尖所过的痕迹并未消失,而是凝固在了空中,化为红色的线条。红色的线条两边,天空的模样似乎发生了变化,照过来的阳光产生了微妙的偏斜。

剑尖继xù

落下,红色的线条很快就越过了不远处圣皇陵大殿的高度。

吴解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线条的两边,大殿各自映出完整的景象,左右对称,就像是镜子两边的倒影一般。但是……哪里有什么镜子!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红色的剑尖已经继xù

落下,干净利落地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随着剑尖落地,所有的一切都被分成了两边,整个世界一瞬间被完全分开——用“分开”这个词可能不是很恰当,因为两边的景象都是完整的,每一边都没有缺少任何东西。

……不,还是有些不同的!

吴解马上就注意到,唯有一件事物没有出现在犹如倒影一般的两个世界之中。

那是……手持着赤红长剑的弃剑徒!

弃剑徒依然手持着剑,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站在倒影一般遥遥相对的两个世界中间。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然而他站在那里,两个世界就被他分开,宛如镜子的镜面一般

他站在两个世界中间的夹缝里面,微笑着看向众人。

吴解很想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又或者转过头去看看别人是什么情况。他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已经被映出了两个,分别倒映在不同的世界里面。

但他做不到,他连动都动不了,虽然脑海里面的思绪在急速地运转着,但他的身体……别说是低头,就连眨一下眼睛都不可能。

“不要发呆!”吴解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茉莉的大喝,他这才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自己非但在人间的身体凝固了,就连天书世界里面的身体也凝固了。

但下一瞬间,他就知dào

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对……不是他的身体凝固了,是时间凝固了!

在他的视野里面,天书世界中的一切全都凝固着:神圣之泉的泉水悬停在空中,坐在泉水旁的杜馨一动不动;九幽阴井涌出的黑气也静止了,杜若正保持着一个观察的姿势停在那里,显得很滑稽。

甚至就连那悬浮在空中,原本日夜不停运转的微型轮回都静止了,生与死的光芒刹那问化为黑白灰三色,正在飞进飞出的魂魄静止在了空中。

在这片静止之中,吴解和茉莉是仅有的可以活动的存zài

“这是怎么回事?我外面的身体怎么样了?”他担心地问。

茉莉摇了摇头,脸上却有一丝迷惑之色:“我们现在正在凝固的时间里面行动——我以前从不知dào

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吴解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追问:“什么意思?凝固的时间?难道说弃剑徒的那一剑,把整个世界的时间都给凝固住了?”

“不是……其实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茉莉沉思着,她很快理清了思路,说话也顺畅起来,“那一剑落下,我们本该和所有的一切都一样,被它给摄住,犹如过去弃剑徒斩杀的所有敌人那样,在凝固的时间之中无知无觉地面对这一剑。但天书世界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弃剑徒——也远远超出了我所了解的程度……”

“所以,身处于天书世界的里面,作为这个世界主人的我,和作为这个世界核心的你,我们就从凝固的时间里面挣脱了出来,进入了这种奇怪的状态,对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我还是不怎么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太奇怪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茉莉脸上依然有许多迷惘之色,“我从不知dào

天书世界有这样的功能,控zhì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乃至于把这个世界的时间整个停下来,理论上也不是做不到。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时间停下来了,我们却没有被停下来呢?”

她眉头紧锁,百思而不得其解。

“以前在无上神君时代,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吗?”吴解问道。

茉莉想了想,摇头:“发生或者没有发生,反正我不知dào

。这个层次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所知,或许当初的师兄弟里面有人达到过,但他们没跟我提起过;又或许师傅您早已掌握了这个能力,但您也没说过。”

“那么……按照你的理解,这是什么层次的能力呢?”

“我不知dào

,我不确定。”茉莉叹了口气,“我真的没办法确定!或许……如果我能够突pò

长久以来的瓶颈,踏入洞虚真君的境界,就能理解这种能力了吧……”只是或许而已?吴解没有提出这最后的问题,而是将它留在了心中,用自己人间的身体作为通道,透过天书世界去观察外面那被凝固的时间,以及在凝固的时间里面左右倒映的世界,还有唯一不被倒映的弃剑徒。

现在重yào

的不是寻根究底,而是观摩学习那超乎想象的神剑!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五章 身在尘世,俯视苍穹

弃剑徒并没有只挥出一剑。虽然或许所有的一切全部在凝固的时间之中,无人能够看到他的剑,但弃剑徒依然很认真地出剑。吴解看到他缓缓收起了剑,然后再次挥出。这次,是横着一剑。当第二剑挥出的时候,当吴解看到了那第二剑的时候,天书世界里面爆fā

出了剧烈的轰呜。无数的雷电一起炸裂,环绕着天书世界的无尽混沌在这一瞬间疯狂地翻滚起来,各种各样的力量在里面不断激荡,产生出种种令人惊惧恐慌的变化。但吴解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眼中此刻只有这一剑。这一剑平平地划过,剑尖所过的地方,整个世界都在微微颤抖着。这种颤抖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九州界在害pà

。”茉莉的话音传来,“他的剑,已经能够对整个世界构成威胁!”她的声音仿佛呢喃一般,充满了惊讶和迷惑:“没道理啊!明明只是一个连金丹都还没成就的小鬼!可他为什么已经有破坏一个小世界的力量?这一剑……这是洞虚之剑啊!”

“洞虚?”吴解刚要问,就看到弃剑徒第二剑划过的轨迹上,无数的景象犹如喷发一般出现,在仅仅眨一两次眼睛的时间里面,化成了整个世界。又是一个世界!“原来……刚才的第一剑,是这样把整个世界给分成两半的!”见到这一幕,他哪里还能再分出心思问什么问题!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被这一剑吸引,别的一切,暂时都顾不得了。却原来,弃剑徒的每一剑,都在划分出一个独立的世界?那为什么九州界到现在还没有被消灭?茉莉可是说过的,这个世界很脆弱,吃不消太强dà

的力量……吴解心中的疑惑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犹如一缕轻烟在大风之中,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看到了弃剑徒挥出第三剑。这一剑出手,天书世界里面的轰鸣声完全静止,然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仅仅一两个刹那的时间,不知dào

多少便转化成了源力,甚至于让整个灵木都在发光。

这一瞬间,吴解觉得,如果自己把这份源力用掉的话,或许能够制造相当于一个县一一不,相当于一个郡那么大的地方来吧!

而在人间,随着弃剑徒挥出第三剑,一个世界骤然消失。

那一瞬间的消失,让吴解心神剧震,几乎忍不住要吐出血来。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在那个世界里面,似乎有一个自己被消灭了。

然而弃剑徒并没有停下,他又一次挥出了剑。

剩下的两个世界里面,又有一个消失。

吴解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将面前一大片空地染得鲜红。

随着这口血喷出来,他胸中那股压抑和沉闷的感觉才稍稍、减轻了一些,那份接连被毁灭了两次而带来的沉重不安也随之缓解。

“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他疑惑地问。

没人能够回答,就连茉莉也不能。

或许……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弃剑徒自己。

就在这时,吴解突然觉得身体一震,处于人间界的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力,从凝固的时间里面挣脱了出来。

或者说,时间已经不再凝固。

从这个角度看去,弃剑徒依然微笑着站在原地,只是手上的赤红长剑已经不再指向天空,而是随意地垂着。

“刚刚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的剑。”他对众人说,“当然,因为你们并不是我的敌人,所以我手下留情了。否则……你们早就已经全部成了死人。”他当然不是吹牛,无论是吴解还是别人都确信这一点。……事实上,就算他们真的嚣张到认为弃剑徒在吹牛,暂时也没办法反驳。因为他们一个个全部趴在地上,正在一边癞狂地抽搐,一边撕心裂肺地呕吐。当凝固的时间重新恢复流动,当被分成彼此倒映的三个世界被消灭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这所有的一切,纵然他们未必能够看到,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带来的影响。

无法言喻的痛楚和压力,一瞬间就将他们全部击倒。目p使他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但这份压力和痛楚却是真实的。它来自于身体,也来自于灵魂,无论任何手段都不能压抑或者缓解它,只能默默地忍受,直到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无比痛苦的。一整个夜里,所有的人都趴在那里,痛苦地呻吟和抽搐,将所有能够呕吐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无论是武道的强者,还是乘风的仙人,此刻都犹如在泥潭里面打滚的癞蛤蟆一样,狼狈不堪。弃剑徒并没有理会他们,他手持着鲜红的长剑,默默地站在广场的边缘,目光透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投向了无尽的天空。吴解从天书世界里面注视着他,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在仰望着天空,而好像正站在星空之上,俯视着脚下的苍穹。那感觉,就像是穿越之前的世界里面,基督教常常用来宣传的一副画。画里,上帝耶和华站在虚空中,注视着被他托在掌心的地球,神色之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一一只要一只手就能把地球给捏碎了,当然是很威严的。现在的弃剑徒,也给吴解带来了这种感觉。茫茫九州界,对于他来说,也同样是一只手就能捏碎的东西,如此而已。但他似乎又在迷茫和犹豫,他的心中似乎在惧怕着什么一一吴解实在不明白,以弃剑徒的力量,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去惧怕?弃剑徒就这么站在那里,整夜都没有动弹。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温暖的光芒渐渐笼罩的痛苦中挣扎了一夜的吴解等人也渐渐地缓过了气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当清晨太阳初升,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身体上的那一瞬间,原本深入骨髓深入魂魄的痛楚,一下子就、减轻了很多。然后情况就在飞快地好转,等到朝阳渐渐升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过来。尹霜是所有人里面最早恢复的,她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力量,就手指一捏,施展出了一个法术。清澈的灵雨凭空落下,只用了几次呼吸的时间就把他们身上的污渍全部冲洗干净,雨水中蕴含的灵气更透入他们的身体,犹如母亲的抚慰一样,将残余的痛苦也渐渐洗去。

片刻之后,十二个虽然湿淋淋犹如落汤鸡一般,却精神抖擞的身影站在了回到广场中央的弃剑徒面前。

“你们已经看过我的剑了,这滋味很不好受吧?”弃剑徒笑着说,“那么,你们能够告sù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吗?”

众人早已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问题,但任凭他们搜刮着自己全部的记忆,也找不到可以用来回答的东西。

“…一果然还是不行吗?”弃剑徒的脸上出现了失望之色,这失望之色看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大概他自己原本也并没有抱着很大的信心吧。

“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吗?”弃剑徒沉默了一下,又问,“哪怕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难过,就像一个花了无数时间精力去培养儿子,但儿子却完全不能理解的父亲一般:“只要一点点印象就好!不管多么模糊多么荒唐都没有关系!”看着他的眼神,吴解忍不住心中一动。他正要开口,易悌却抢先回答:“粉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粉碎了,彻彻底底地粉碎了,而且接连被粉碎了两次……”“不是粉碎,而是毁灭。”那位在无回谷已经居住了差不多二百年的白发老者打断了易悌的话,“彻彻底底的毁灭,我不知dào

为什么会这样,但那种毁灭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彻底!”

“是啊!木头被烧成了灰的话,至少应该还有灰存zài

;就算被烧成了烟,至少也还有烟存zài

。所谓的‘灰飞烟灭’其实也并不是彻底的毁灭。”另一位中年的剑客一边思考,一边低声说,“可那一剑之中被毁灭的东西,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毁灭了……”有了他们的开头,其余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说起对于这份“毁灭”的感觉,在他们的印象里面,这是最清晰的东西。吴解没有参加这番讨论,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弃剑徒。弃剑徒似乎并未将大家的讨论听进去,他的目光又一次越过了众人,看向了天空。他明明站在地上,可却又一次有了那种正在俯视苍穹的感觉。这感觉让他看起来非常非常的遥远,远得让人根本无法触及,仿佛与大家早已不在同一个世界里面一样。但他却又真真切切的在这里,站在这尘世之中。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吴解充满了迷惑。他想要问个究竟,但却又觉得现在并不是适合问问题的时候,只好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尹霜突然说道:“我看到了剑光。”弃剑徒的脸色一变,刹那间就从那种俯视苍穹的状态恢复了正常,他急切地看着尹霜,等待她后续的回答。尹霜的表情显得有些迷惘,又有些痛苦,显然回忆那样的印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慢慢地,用一种干涩的语调说:“我……看到了剑光,第一剑竖着,第二剑横着,第三剑,第四剑……我看到了四道剑光。”这一刻,弃剑徒脸上浮现出了无可压抑的狂喜,吴解甚至在他的眼眶里面看到了泪光。如果不是跟大家不熟悉的话,或许此刻他已经泪流满面了吧?“你看到了剑光对吧?”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第一剑是竖着的,第二剑是横着的,第三剑和第四剑呢?”“…一看不到……没有印象……没……没办法回忆……可我知dào

……我知dào

你出了剑……第三剑……第四剑……”尹霜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上冷汗不断流下,身体也因为痛楚而渐渐蜷曲,“我知dào

……你出剑……第三剑……第四剑……你必须要出剑……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你必须要出剑!”她的话语有些凌乱,意思也有点莫名其妙,但弃剑徒却忍不住狂笑起来。“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真的看到我的剑了!”他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对着天空挥舞,声嘶力竭地大吼,“她看到我的剑了!她看到我的剑了!”然后,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六章 铸剑为犁止干戈

任谁都没有想到,弃剑徒居然会哭。

虽然看到他之前激动的样子,吴解已经能够隐约猜到这种可能,但……当一个在人间无dí

了数百年的传奇人物,突然在自己面前失态,激动得嚎啕大哭,还是让他非常震惊。

他尚且如此,其余众人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弃……弃前辈!您怎么了!”

“谷主!谷主你怎么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看着仰天狂吼泪流满面的弃剑徒,一时间都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好在弃剑徒并没有真的疯掉,他只是吼了几声,哭了一回,就恢复了镇定。

“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虽然眼眶还有点红,但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笑着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许日后你们也会有这个时候,又或许不会,总之不要往心里去。”

但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这可是弃剑徒啊!是人间的最强者,神话一般的人物啊!

他为什么之前会忧郁难受?为什么尹霜看到了他的剑,他就感动成这样?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谜团,让人百思而不得其解。

然而弃剑徒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看起来他心情很好,笑呵呵地让徒弟琉璃搬来桌椅,就在圣皇祠大殿前面摆开了酒宴。

“大家平时生活在九州大地的各处,能够遇到一起,也算是缘分。”等大家杯中都剖满了酒,他笑着说,“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有什么恩怨过节。但既然能够有缘来到这里,那今天我就做个和事佬。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往日的恩怨都暂且放下,日后就算再有矛盾,也不可闹到生死相搏,好不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都答yīng

了下来。

这里的十二个入选者,来历各不相同。其中既有吴解、易悌这种正道弟子,也有来自于旁门左道的人物,还有名为散修实jì

上兼职打家劫舍的黑道枭雄——哦,对了,最严重的是魔门新秀尹霜,妥妥的大魔头。

若是在无回谷外面,这群人见了面,通报了身份,只怕当时就要动起手来——比方说吴解就已经认出了坐在易悌旁边的那个女子乃是一窝蜂的余孽,纠集了一群人在西北边陲当强盗的大盗李思雅。如果不是在弃剑徒面前不适合动手的话,他已经除恶务尽,把当年没能做干净的手尾了结一下。

而若是尹霜的身份曝了光,这里只怕也有好几个人立kè

就要拔剑动手,杀了这魔门的恶徒,为亲戚朋友师长之类报仇。

但弃剑徒这么一说,原本正在虎视眈眈的众人便不由得答yīng

了下来。

不论是弃剑徒的绝世神通,还是他的授艺之恩,都有绝对的说服力。他肯跟大家客客气气地说,那是他给大家面子。要是谁脑子有问题,不愿意要面子的话,或许就要领教一下真zhèng

的弃剑徒风格……

“当然,我也不会非要不近人情。”弃剑徒见众人都点头应允,便又笑着说,“你们之间有些恩怨,是可以放下的,但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放下的。在此不妨说个明白,我来给你们想个折中的路子。”

他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开口,就随意一指,正指向李思雅:“就从你开始吧。”

李思雅大概早有准bèi

,见他指向自己,便站了起来,先欠身行礼,然后说道:“既然前辈有命,那小女子便斗胆了——我本是盗匪‘一窝蜂’中管账的。昔年‘一窝蜂’被青羊观吴济世所灭,我当时正好在外面收一笔款子,侥幸捡回了性命。”

“济世侯灭了一窝蜂,我当然不敢想报仇——何况当时整个一窝蜂的宝库都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享shòu

好日子还不够呢,对于吴先生您只有感谢,半分恨意都没有。”

这女子身材修长,仪态煞是风流洒脱,充满了一种悠然自得的气息。虽然她的修为不高,言辞问又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但却没有半点低声下气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她很潇洒自在,一点也没有拘束或者害pà

的意思。

“但我可不会因为这样就放过你。”吴解不假思索地说,“当年没有能够将一窝蜂彻底消灭,是我的过失。若是你就这么老老实实过太平日子倒也罢了,可据我所知,你近年来纠集了一群人,在西北地区又开始做没本钱的买卖,好像还越做越大了——这是我当年留下的因果,我当然应该亲手解决。”

“哦?”李思雅淡淡地一笑,反问,“那请问您打算怎么解决?”

“再跑一趟,灭了那伙盗匪——看在弃前辈的面子上,我尽量不杀人,但会把你们都抓起来,让我弟子乔峰负责看管。”吴解话语之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如果没遇到的话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那就是有缘。大概是上天提醒我,该把昔年没做的事情给收个尾吧。”

“东南大侠神拳乔峰的威名,小女子自然听过。不过……他名声虽大,修为却并不高,就我所知,不过是通幽境界罢了,尚未能够炼成罡气。小女子不才,前几年也算走过了那一关,踏入了飞仙境界,手下还有两三位差不多的人物。济世侯您为什么觉得他能够看管得了我们呢?”

“我说得出,当然做得到。”吴解淡淡地说,“日后撞到了,你们自然会知dào

我吴解的手段。”

眼看两人说话之间渐渐地火星四射,弃剑徒咳嗽了一声,开口劝道:“吴解,你要对付李思雅,究竟是为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呢?还是只为了铲除邪恶匡扶正气?”

“两者兼而有之吧。”吴解也不说什么漂亮的面子话,干脆地说,“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后者多一些——就他们这种本事,想当我的‘后患”还不够资格!”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简直等于指着李思雅的鼻子在骂。可酒桌上众人却并不觉得他说得有什么不对——以他的本事和修liàn

的速度,李思雅等人的确是根本不够资格当他的后患

看他此刻的修为,已经到了炼罡最巅峰的层次,随时都可能凝成真元。而看李思雅,才不过炼罡初期的水准,这样的角色,就算来二三十个也不可能敌得过吴解!

青羊观吴解最出名的特征就是“能打”越级挑zhàn

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一个打一群也不在话下。当年他还是炼罡中期的时候,就曾经击退了凝元境界的魔门长老,现在他眼看就要凝成真元,踏入人间界常规层次上的最高境界,区区一群最高不过炼罡初期的修士,又有什么资格被他当成“后患”呢?

李思雅修养极好,纵然等于是被指着鼻子骂了,她也一点都不动气,只是轻轻一笑,云淡风轮,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你最在意的,其实还是‘除恶务尽’对吧?”弃剑徒又问。

“正是。”

弃剑徒点了点头,看向李思雅:“以吴解的脾气,就算他在这里答yīng

了我,不亲手杀你,也必定会请同门出手——比方说旁边这位快剑如电的易二郎,李思雅,你可有把握挡得住他的剑法?”

“江湖传言,易长恭的剑,出于电光石火之剑,只一个念头,便有浩浩荡荡的剑阵铺天盖地。小女子本事低微,就算加上那些同伴,怕是也挡不住这如电的快剑。”

“青羊观诸弟子之中,除了吴解和易悌之外,‘小雷神’安子清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身手和‘闪电剑’易悌不相上下……如果他找上门来,你们也是一样没办法,对吧?”

“那是当然,小雷神的神弓天下闻名,纵然在百里之外也能威胁到炼罡修士。我们这群人,只怕还真不够他射几箭的。”

“既然这样,那你们基本上已经是死到临头了。”弃剑徒下了结论,然后笑着问,“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你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走呢?”

李思雅早已猜出几分,立kè

低头答道:“小女子早有金盆洗手之意,求前辈成全!”

弃剑徒点了点头,又看向吴解。

“只金盆洗手可不够,你昔年做了那么多坏事,伤害了无数的人。既然决定改邪归正,那总该有所表示吧。”吴解目光炯炯,仿佛有火焰在眼中燃烧,纵然被弃剑徒看着,也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我可以散去家财。”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要你自己亲手行善。”吴解说,“不拘多少,不问时间,但是这个态度不能让步!”

李思雅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原本并不想要改邪归正,但有道是形势比人强,吴解的本事远在她之上,此刻又挑明了要对付她,如果她不答yīng

的话,只怕前脚出了无回谷,后脚一团火云便烧到了头顶上。

左思右想之后,她终于还是咬咬牙,答yīng

了吴解的要求

不就是行善嘛!怎么也好过被抓起来,关在牢狱里面等死吧!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弃剑徒点了点头,又开始调解其余众人之间的恩怨矛盾。

有吴解和李思雅的例子在前面,众人讨论起来就灵活了很多,各种矛盾和纠葛被——挑开,然后商量出了彼此都能接受的结果。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七章 我!要!渡!劫!

一番调停,众人之间的矛盾纷纷得到了化解。但是等弃剑徒问到尹霜的时候,她却摇摇头,回答:“我跟大家目前没什么矛盾,我也不需yào

什么调停,日后若是有刀剑相对的时候,我自然会手下留情的。”

她这话简直狂到了极点,但却偏偏让人不得不服气。

别的不说,仅仅就她是唯一能够看到弃剑徒无上神剑的人这一点,她就有资格狂妄。

能够看到弃剑徒的剑,就意味着日后有领悟的可能。若是她真的能够领悟那无上神剑,这九州大地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当她的对手,所有的人,无论哪个门派,无论修为高低,在她面前都只有逃跑或者等死而已。

若是尹霜真的能够修成那样的神剑,大家的确是只配让她手下留情罢了。

弃剑徒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了酒杯。

“既然谈完了,那么就喝酒吧。”说完,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行为并不符合酒桌上的规矩,不过对于他来说,所谓的规矩,原本也没什么意义。

若是能够有机会请他喝酒,这天下不会有谁在意他讲不讲规矩。

见到弃剑徒举杯,众人也纷纷举杯,将杯中青绿色的美酒一饮而尽。

这酒闻起来淡淡的,没有半点酒香,倒像是清茶一般。但喝到嘴里极为浓烈,简直就像是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酒量稍稍差一点的,没来得及将它喝下去,脸就已经红了。

而等一杯酒下肚,众人只感觉浑身火热,仿佛从里到外都在燃烧一般。偏偏又没有半点痛楚或者窒息之感,反而觉得说不出的清爽自在。

片刻之后,一个对于酒很有研究的中年人叹道:“果然好酒!却不知dào

这酒是如何酿制的?”

“我也不知dào

。”弃剑徒淡淡地说,“这是圣皇的殉葬品,当初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三壶,自己喝了一壶,送一壶给了老张,最后一壶正好大家分了——知不知dào

为什么我只要十二个有缘人?因为这一壶酒不多不少,正好十四杯。”众人一愣,既惊又喜。惊讶,是因为没料到弃剑徒居然胆敢到圣皇陵墓之中去“寻宝”而且居然还真的弄到了东西回来;欢喜,却是因为竟然可以享shòu

到圣皇的遗泽——能够享用圣皇殉葬的美酒,就算酒很普通,也是超乎寻常的殊荣,更不要说这酒神妙难言,实在是无法言喻的琼浆玉液!

“可惜只有这么点……”那中年人看着早已空了的酒杯,满脸遗憾地喃喃自语,“早知dào

我该一点一点地喝……”

他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都在盯着杯子,希望从杯子底部找到一星半点的残酒。

可惜的是,每一个杯子都空荡荡的——刚才弃剑徒先干为敬,他们又怎么好意思不一口喝完呢?

见众人这样,弃剑徒哈哈大笑,甩手将杯子扔在一边,伸手拔出了赤红的长剑。

“酒喝完了,剑法也传授完了,我在人间的事情,差不多也算是可以了结了吧。”他淡淡地笑着,身上却腾起了冰冷和锋利的气息,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就化成了一块万古不化的坚冰,更有冲天的杀气洋溢出来,让人连呼吸都感到艰难。

这才是吴解曾经感受过的气息,这才是他应有的姿态!

“弃前辈……你这是要干什么?”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有人忍不住问道。

“还能干什么呢?”弃剑徒大笑,手一挥,众人只见眼前一闪,便已经置身于广场边缘,广场的中央的酒桌和凳子什么的统统消失,只有那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手持着赤红如火清澈如水的长剑,傲然注视着天空。

“我!要!渡!劫!”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变色,一股恐怖的气息凭空出现,仿佛有极其沉重的东西浮在天上,随时都要砸下来一般。

“这也太快了吧!”吴解忍不住自言自语,“您这办事效率真是太神了!”

“果然不愧是人间的最强者,神话一般的人物!”尹霜走到他的旁边,握住了他的手,“弃前辈的做事风格,真是犹如他的剑法一样,让人难以想象!”

“喂!你们不先下山吗?”李思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通往山下的石阶旁,大声叫道,“难道你们打算在这么近的距离旁观渡劫?”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迈开双腿,争先恐后地朝着山下跑去。

开什么玩笑!还丹高手渡劫之际,风起云涌、雷鸣电闪,各种各样的天灾都会一起涌现,其中最可怕的便是那数不尽的无穷天雷,它们的攻击猛烈而且狂野,常常都会波及很大的范围。

这广场虽然大,可相对于渡劫可能波及的范围来说,却又显得有点小。如果停留在原地的话,很可能不知dào

从哪里轰来一道天雷,直接就把你给炸成了灰。

大家好不容易才修liàn

到今天的地步,邀天之幸得到了这份机缘,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就死在这里。所以一经提醒,立kè

便飞快地狂奔起来,只恨这里不能飞,只能自己跑得太慢。

好在这山路颇为奇怪,上山的时候明明很慢,下山的时候却极快,也就是片刻功夫,大家已经跑到了接近山脚下的位置,站在长长石阶最底部也是最大的那个平台上,遥望着山顶那黑压压的乌云。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依然感觉到极其沉重的压力,让人呼吸困难。只要看那乌云的时间略略长一点点,就忍不住胸闷气短,不得不转开目光。

“剑小子渡劫了。”在众人身边不远处,青石翁毫不畏惧地注视着天空中越来越厚越来越重的乌云,低声说道。

说来也怪,他跟古木翁明明就在众人旁边,但大家却都对他们视而不见,仿佛他们根本不存zài

似的。

古木翁却并没有看天空的乌云,目光反而看向吴解他们:“老石头,你觉得他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可能再出现一个剑小子那样的人物?”

“怎么可能!这种怪胎,从古至今也就他一个吧。”

“但类似的其实还是有的——当年的离贤弟,不就也是被人称作“怪胎,的吗?”

“他们不一样吧……”

“的确不一样,但我觉得,怪胎这种东西,世上应该是永远都不会缺的。”古木翁笑道,“只是怪胎的程度不同罢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或许也能出一两个接近剑小子那种层次的高手?”青石翁的目光也落在众人身上,他先是仔仔细细地看着尹霜,然后又看过众人,最后看着吴解,“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那么等剑小子渡劫之后,我们不妨也给他们一次机会

“你开什么玩笑!十二个人?!你当那是旅游吗!”青石翁顿时怒了,“那可是离贤弟的安息之地!”

“他当年就说过,人死万事空。这地方不过是给后人留个思念,顺便发挥点余热——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他不在意,可我在意!”青石翁毫不让步,“十二个人太多了!”

“那你说几个?”古木翁笑着反问,“就像剑小子说的,这十二个人其实都是有缘分的。没准哪个人就能够得到缘分,符合当年离贤弟的要求,解开他留下的谜团。”

“那谜团解开与否,又有什么关系?”青石翁嘟嚷着,但还是被他说服,做出了让步,“好吧,等剑小子渡劫之后,我就打开墓门,让他们进去试试!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八章 向天劫挑战

无回谷的天空一片漆黑,阳光明媚的早上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有莫名的力量正在积蓄,大家虽然不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却能够感受到那股正在不断加剧的压力。

起初,众人还能好奇地观察天上乌云,想要看出一点天劫的端倪来,但随着压力的增加,一个又一个原本看着天空的人露出了惊惧之色,低头下来不敢再看。

天劫还没真的发生,仅仅泄露出的少许威压,已经让他们恐惧得不敢直视。

“唉!”古木翁叹道,“这无回谷里面的数百晚辈,只怕从此就要断了道途,再也生不起勇猛精进之心了!”

青石翁倒是满不在乎:“仅仅只是感受到一丝天劫的压力就会放qì

,这样的人原本也不可能走得太远,有什么好在意的?”

“老石头,记得当年离贤弟的话吗?要抵挡天外神魔,靠的是还丹修士;可要维护九州大地的和平,靠的却是广大的中下层修士。炼罡、入道……这才是对九州民生影响最大的群体。”

“九州修士至少有好几千,区区不到二百个人,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们只是道途断绝而已,不能进步的修士比比皆是,有什么好在意的!”

“总归是无谓的损失啊……”

“你想得太多了!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青石翁转过头,看向吴解他们,“如果这几个晚辈里面,能够有人因为这次的机缘而成就还丹,不就把损失全都挽回了吗!”

古木翁想了想,点了点头。

正如青石翁所说,相对于那些道途断绝,此后终生都难以再有大进步的寻常修士,这十二今天才修士,才是目前无回谷里面所有晚辈修士之中的精华。如果这些人能够受到天劫的刺激,提升一两分成就还丹的机会,那这笔账的确还是合算的。

不过……旁观一下渡劫就能提升还丹的机会?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青石翁和古木翁不能确定,吴解他们更不知dào



他们只知dào

,漆黑的天空中,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渐渐的已经让人难以忍受。

但他们十二人却没有一个低下头来,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天空。

能够旁观修士渡劫,可谓莫大的机缘。机缘就在眼前,要是因为心中的那点惊惧之意就放qì

的话,简直是愚不可及

“这就是天劫吗?果然气势不凡!”天书世界里面,杜若一边注视着天空中厚重的黑云,一边连连点头,“很有气势啊!”

“的确有气势,当初大光明神教的还丹修士渡劫,很少会出现这么重的劫云。”杜馨淡淡地说,“弃剑徒不愧是天才剑修。”

“哦?天劫的强度,跟渡劫者的实力也有关系吗?”吴解有些纳闷地问,“按照我们青羊观祖师的说法,天劫的强度主要由修士跟天地之间‘不吻合’的程度决定,所以只要功德深厚,人道之力就可以帮zhù

削弱天劫;或者像玄门修士那样收敛身心,让自己和木石无异,也能减弱天劫的强度………”

“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本身修为的高低对天劫的影响的确不高。”杜馨淡淡地说,“不过如果强到一定程度,就不同了。”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这么理解: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他们的实力不足以让自身和天地‘不吻合’的程度大大增强,但如果实力特别强的修士,就可能有这种情况,对吧?”

“大致上就是这样,不过还有例外。”杜馨说,“比方说,一个修士明明还没有达到还丹七转的最低门槛,却硬要强行引发天劫,天劫的威力也会被大大增强。”

“那弃前辈是还丹几转?”

“还丹?他还什么丹啊!”茉莉冷笑,“以武入道,哪里有什么‘还丹’之说!”

“那他是什么境界?”吴解一愣,急忙追问。

“以武入道,首先是贯通天地元气,然后是元气化为真气滋补修复身体各处的损伤,修补好了之后就要压缩真气,把真气压缩到极点化为斗气,斗气和神魂相合凝聚成斗魂到了斗魂这一步,武者也会产生各种异能,飞天遁地种种变化。差不多就相当于修士的金丹境界。”

“那弃前辈就相当于斗魂境界吗?”

“他的剑意强dà

到这个地步,神魂怎么能够合得上去?他现在其实依然还在斗气境界,只不过因为他在剑术上的修为到了感合大道的地步,所以才表现出这么强的力量来。”

“感合大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炼气士,这些现在对你来说还太遥远,如果你能够成就金丹的话,我再给你详细讲吧。”茉莉笑着卖了关子,“有些事情,你知dào

得太早,并不见得是好事。”

“我是金丹修士。”杜馨蹑手蹑脚地走到她旁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可以悄悄说给我听。”

“你算哪颗葱!”茉莉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让杜馨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这可是本门秘传的心法!我给师傅讲的时候你顺带着听听,我也就算了。你一个大光明神教的人,凭什么让我把本门秘传讲给你听!”

“那我再等等,估计很快。”杜馨想了想,拍拍吴解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

吴解忍不住笑了:“你这句加油,就要我‘很快’修成金丹……实在有点难啊!”

“老四你肯定能行的!”杜若也走过来拍拍他另一边的肩膀,“我也等着听茉莉的秘传心法呢!”

正说话间,天空中的黑云已经厚重得超乎想象,层层叠叠仿佛快要压到地面上来,那股无形的压力更是强dà

到连吴解他们都感觉吃力的地步。至于那些修为较低的人们,不少人都被这股威势逼得站立不住,或坐或跪,狼狈不堪。

天劫虽然还没有真zhèng

开始,却在用这种方法展示着自己的威严,宣告一切敢于挑zhàn

它威严的家伙,全都要灰飞烟灭

但就在这时,黑压压的云层突然震动起来,一道白光从地面升起,刹那间就将漫天漆黑一分为二,露出犹如一条线的湛湛青天。

虽然距离很远,吴解他们还是听到了弃剑徒的话音。

“要轰就轰,摆什么谱!欠揍!”

“哈哈哈!不愧是剑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来着,叫‘给力’对吧!”古木翁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等天劫等得不耐烦,直接一剑砍上去的!”

“的确是很给力,我从没想过当年离贤弟这句话能够用得这么贴切!”青石翁忍不住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这么做,只怕会激怒天地,让天劫的威力大大增加啊!”

话音未落,仿佛被弃剑徒这一剑激怒了似的,黑云之中猛地爆fā

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犹如千百个雷霆同时炸裂,震得大地上的一切都在微微颤抖。

吴解他们被这声巨响一阵,刹那间头脑一片空白,只能看到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云层之中蜿蜒流动,犹如一条愤nù

的巨龙,朝着地面扑过来。

虽然这金光的方向是弃剑徒,但即使只感受到它的余波,也让人产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更有人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只是不知dào

昏过去的他们会不会做梦?做的又是不是噩梦?

眼看着金光就要冲到山顶,又是一道雪亮的剑光升起,金光被一分为二,剑光的余波所至,漆黑的天空被再次分开,这次裂开的程度比上次更大。

“装模作样!不知所谓!”弃剑徒的声音从山顶传来,带着一分悠然,一分淡然,还有八分的嘲笑和不屑。

天劫终于被完全激怒了,刹那间千百道金光一起涌动,四面八方朝着山顶轰来。

“啊!”青石翁和古木翁同时惊呼——这才是第一波天劫而已,怎么会这么猛烈!

天劫并非一蹴而就的,一般来说,它会分成几波,威力逐次加强。还丹八转修士,一般需yào

面对至少六波天劫;而还丹七转的修士则往往要面对最高规格的九波天劫。

九波天劫自然比六波天劫凶狠得多,所以还丹七转的修士们渡劫,成功的几率比还丹八转修士低得多,简直就是风毛麟角。

至于还丹六转——似乎从没听说过谁能够以这种境界渡劫成功的,如果弃剑徒今天能够成功的话,倒是可以创一个史上修为最低的渡劫记录。

但是……第一波天劫就这么凶狠,他真的能够渡劫成功吗?

“这一波天劫,大概相当于寻常第三波的程度。”青石翁眉头紧锁,“按照这么算,等到第九波的时候,威力究竟会大到何等地步!”

古木翁也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不知dào

这圣皇陵……究竟能不能挡得住?”

圣皇陵的修建规格极高,理论上就算在这里渡劫,也不会受到分毫损伤。但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弃剑徒这次引来的天劫,威力已经强得超乎想象,青石翁和古木翁纵然守护圣皇陵多年,对这里了如指掌,也不敢保证圣皇陵能够挡得住那第九波的天劫。

但是……现在担忧也于事无补,天劫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来,他们只能等待。

“剑小子,你可一定要渡劫成功啊!”古木翁忍不住喃喃说道,“如果你渡劫失败的话,不仅仅是你,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甚至于整个九州大地都要遭殃了啊!”

第十三卷剑心 第三十九章 走不通的路

弃剑徒渡劫,已经到了第八波。

因为天空一直都漆黑的缘故,所以无法判断究竟过了多长时间。那一波一波接连不断轰下来的雷光,也让人心惊胆战,根本生不出任何其它念头,自然更想不到要估算时间。

整个无回谷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没办法再站得稳。情况好一点的,比方说吴解,现在还能找个东西倚着,坐在地上继xù

观察弃剑徒渡劫的情况;而情况差一点的,直接就已经趴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尹霜也是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众人之一,但她昏过去的原因却跟别人不大一样一一刚才某一次天劫之中,有耀眼的猩红血光闪烁,依稀竟然有点像魔门的手段。她当时正在观察,不由得就下意识地施展了天问剑意,想要分析和理解这道劫雷,借用其手段。

可天劫的力量,哪里是这么容易分析和理解的!

她才开始运转天问剑意,就感觉可怕的威势迎面而来,犹如赤身裸体手无寸铁地站在饥饿的猛兽面前一般。她急忙运功,想要从这股威势之中挣脱,但身体却虚弱得连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没有,眼看着就要被这股威势逼得气血逆流,身负重伤!

就在这时,吴解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况不对劲,当机立断地将烈焰化为盾牌,拦在了她和天劫之间。

只是一瞬间,他以炼罡巅峰境界施展出的火焰盾牌就被天劫的成势完全震碎,他自己也被震得经脉抽痛,几乎忍不住喷出血来。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阻拦,让尹霜成功地从天劫的威势里面挣脱了出来。她倒也十分果duàn

,直接反手一掌拍在额头上,将自己打昏。

尹霜一旦昏过去,跟天劫之间的感应自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那原本会将她震死的成势就化作了一阵狂风,虽然吹得大家站立不稳,却没有损伤任何人。

吴解和尹霜的行为,自然被众人看在眼里。易悌忍不住赞道:“大师兄果然反应神速!我看你平时出手可没这么快的速度……莫非是因为关心的缘故?”

“胡扯!如果你也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我也一样会出手很快的!”吴解顿时脸红,急忙辩解。

“还是算了,我可不敢尝试,大嫂的胆子也太大了!”易悌叹道,“不知dào

她做了什么,居然引得天劫震怒……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而青石翁和古木翁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们本拟尹霜自作自受,大概要死在天劫的震怒之下,却不料吴解及时出手,尹霜又敏锐地将自己打昏,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他们不由得对吴解和尹霜多了几分赞赏。

“这两个晚辈不错,有前途!”

“有前途的晚辈多了一一那个女娃子要是不能学着知进退一些,这男娃子早晚会护不住她的。”

“老石头,你对小孩子的要求也太高了!”古木翁笑道,“何况……不知进退又怎么样呢?你看看那剑小子,他知个屁的进退!”

“他是怪胎!”青石翁没好气地说,“你见过无论天劫怎么轰,都是一剑斩开的吗?就连当年转世下界的不死天仙,也没有这么厉害啊!”

“嗯嗯,他是怪胎!”古木翁连连点头,“看样子,他渡劫成功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

正如他所说,看到弃剑徒渡劫的情况,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能够渡劫成功

不管天劫怎么猛烈,雷光怎么轰鸣,他只要一剑挥出,所有的雷光都会为之破碎沉默,就连天上的黑云都被他砍得一条一条,虽然能够重新弥合起来,却能够依稀看到一些痕迹,简直就像是伤痕一般。

就连天劫,也一样挡不住弃剑徒的剑!

正说话间,天空的巨响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只听得有狂风呼啸,有波涛激荡,有大地轰响,有金铁交鸣,有木石迸碎……各种各样的响声一起在黑云之中响起,无数的电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渐渐化为一颗耀眼的雷珠。

这颗雷珠出现的瞬间,无回谷中便四处轰鸣,守护圣皇陵的阵法完全发动了起来,想要在这史无前例的可怕天劫之下坚持自己的责任。

但阵法之中明显有很多不协调的声音在响起,那是一些不够牢固的地方正在开裂一一从圣皇时代到现在,悠久的岁月虽然没有能够摧毁这无回谷,却让九州大地的气脉走向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以至于原本毫无破绽的阵法出现了不该有的脆弱环节。

“糟糕!”青石翁大叫一声,身体猛地消失,与此同时,遍布无回谷的每一块青石板都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将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阵稳住。

“老石头,撑着点!”古木翁也大叫一声,身影同样消失,然后山脚下那棵大树便发出了无穷的绿雾,氤氤氲氲笼罩了整个无回谷。这两位上古大妖同时出手,总算是将阵法之中不够牢固的地方临时补上,避免了大阵的崩溃。

可他们顾得了大阵,就不大能够分心照硕大阵里面的人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所有的修士们便齐刷刷地感觉眼前一黑,仿佛让人用千万斤的大铁锤冲着脑门结结实实来了一锤,一个个闷哼一声,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唯一例外的,就是吴解。

事实上他也昏了过去,然而昏过去的只是他用来在东楚国行走的炼罡肉身,他位于天书世界里面凝元境界的真身却还顶得住。

“帮我施展一个能暂时守护的法术!”吴解一声令下,杜馨双手金光闪烁,接连五六个法术落在他的身上。

“不要去沾染天劫的话,就没问题。”

“谢了!”

话音未落,吴解的真身已经出现在了平台之上,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将炼罡分身收回了天书世界。

青石翁和古木翁正在全力抵御天劫,根本没办法分心照看这边的情况。在凶狠的天劫余波之下,他们也感觉不到吴解从炼罡巅峰到凝元初期之间的变化。

于是吴解就不声不响地完成了大变活人的戏码,或者说,在很多人的逻辑里面,他一瞬间就从炼罡巅峰突pò

极限,踏入了凝元层次。

遗憾的是……暂时没人会注意到他。

凝元境界的身体对于压力的承shòu能够自然远非炼罡肉身可比,吴解脚踏实体,虽然依旧觉得那天劫的压力十分沉重,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让他喘不过气来,总算是还能忍受。

他注视着那颗滴溜溜旋转的雷珠,看着它慢慢落下。

虽然只是一颗小小的珠子,但它却好像比一座山更重,慢慢落下的时候,让吴解油然生出“天空正在下坠”的错觉。

可这种错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因为弃剑徒出剑了。

一道剑光,雷珠下落之势停住,然后猛地裂开。可还没等它爆zhà

,又是一道剑光,雷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存zài

过一般。

“渡劫成功了!”古木翁和青石翁不约而同地欢声大叫,但他们才欢呼了一声,就停了下来。

本该随着第九波劫雷被破而散去的黑云并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厚重,其中更透出一股狂乱疯癫的气息,无数的电光疯狂地流动,也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儿接连不断地朝着弃剑徒轰去。

剑光闪过,电光不断被消弭,没有半分效果。

但无论弃剑徒消灭了多少电光,后续的电光也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多。甚至于就连他挥剑将黑云斩开,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减弱天劫,甚至于对电光没有半分影响。

“怎么回事!”两位大妖的惊呼声回荡在无回谷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天……怒了!”天书世界里面,一直好整以暇看戏的茉莉终于露出了端然严肃之色,“果然就像我猜测的那样,这个小世界的天地,根本不能容纳他的剑。根本不能允许他飞升!”

“为什么会这样?”吴解几乎是用吼的在问,“他不是渡劫成功了吗!”

“他的路子根本不对,想要靠渡劫飞升,是根本不可能的!”茉莉淡淡地说,“路错了,又怎么指望能够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呢?”

“那他究竟有没有办法飞升?”

“当然有……但是……他是初步契合无上剑道的人物,已经摸到了大道的边缘。像这样的人物如果飞升的话,整个九州界都会被他飞升时候产生的冲击力震荡一一”茉莉叹道,“好一点的情况,是守护九州界的因果之壁消失,大批域外天魔蜂拥而至;差一点的情况……或许整个九州界都会被他炸裂吧……

吴解顿时愣住,看着那璀璨的剑光不断挥洒,将无穷无尽的雷电轻易消灭,心中却生出了悲哀怜悯之意。

“怎么……会……这样!”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拔足狂奔,朝着山顶冲去。

“师傅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见弃前辈!我要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sù

他!”

“你告sù

了他,他可能会不顾一切破开这个世界,前往更高层次的世界去……”

“他不会!”吴解斩钉截铁的说,“他才不屑于做那种事情呢!”

“剑修都是疯子,他们舍剑之外别无他物,为了追求更高更强的境界,他们根本不在乎会造成什么后果!”

“弃剑徒不是疯子!”吴解大吼,“我相信他!”

说着,他顶着呼啸的狂风和轰响的雷霆,朝着山顶一路冲去。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章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答案

狂风呼啸,雷声震天。从山脚沿着石阶向上走去,每走一段路,就会感觉到风势强烈一些,他才走到三分之二的位置,风势就已经强烈到让他必须运起法力护身,才能够不被吹得倒退。

道门有二十四种最常用的法术,合起来被称之为“方便法”。这二十四道法术在青羊观内有完整的传承,甚至于每一位入门弟子都会得到一份符册,里面有本门长辈亲手炼制的二十四枚玉符,这些玉符本身就是法器,配合青羊观独有的法剑,就算是不会法术的弟子,也可以将每一道符咒每天用上一次。

吴解一向喜欢修liàn

法术,他早已将二十四种方便法修liàn

得炉火纯青,甚至于自己动手,给三位弟子都炼制了一份类似的符册和法剑。他所炼制的符册功效非凡,甚至比他自己入门时候得到的那份更加好用。

二十四种方便法里面有御风之术,这御风之术不是乘风飞行,而是驾驭风力。这个法术有两种用法,顺着风势施展,可以借助风势滑翔,或者让自己的速度大大加快;逆着风势施展,则能够将其抵御,在狂风之中也能岿然不动。

吴解此刻已经全力施展御风之术,但即便如此,也没办法完全化解吹在自己身上的强风,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慢。

至于真元护体什么的一一连御风之术都顶不住,真元护体自然更没有用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虽然眼看着山顶已经不远,可风势却已经大到让他连一步都迈不向前。他连接着几次发力,可脚下哪怕只是往前迈半步,就感觉到狂风简直像是在身前筑起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怎么也走不过去

“可恶!”他忍不住暗暗咒骂,“这天劫的威力也太离谱了吧!前辈们的渡劫记录里面,可从来没记载过会有这么恐怖的狂风啊!”

吴解看过很多前辈的渡劫记录,里面对于天劫的主要描述就是那无穷无尽的雷霆,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绝。而这些雷霆的威力更是强dà

,或许外表看上去不是那么惊人,但实jì

上几乎每一道雷霆都堪比凝元巅峰的修士全力一击。

凝元巅峰的全力一击,便是世间法的尽头。换句话说,修士渡劫的时候,就相当于不断硬接世间法尽头的攻击,连绵不断。

大多数修士纵然修liàn

到还丹八转,也不可能始终这样硬挡下去,所以需yào

使用法宝、阵法或者其它各种手段,帮自己间或争取一些喘息之机,让自己可以坚持得更久,一直坚持到前后九波天劫结束为止。

但弃剑徒的实力太强,竟然正面击溃了天劫,这就引发了天劫更深层次的变化……更糟糕的是,他的境界早已超出九州界的层次,若是他飞升的话,将会对九州世界造成不可弥补的重创。所以天劫便不顾一切地调动尽可能多的手段,想要将他扼杀。

这些手段其实奈何不了弃剑徒,却给吴解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他可不是一剑在手无物不破的剑疯子,纵然他的进步速度快得让人害pà

,却也只是凝元初期的修士罢了。凝元初期的修为,面对这已经几乎竭尽了九州界最强力量的天劫,实在有点心余力拙。

眼看着剑光闪烁,弃剑徒一剑又一剑,将天劫衍生的种种变化全都砍得粉碎,但天劫却还在源源不断,他心中不由得越来越焦急。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弃剑徒再怎么强,迟早也会力竭而死吧……

若是这位旷古绝今的盖世剑神就这么倒下了,那简直是一个凄惨的笑话!

吴解跟弃剑徒之间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传艺之恩也不值得他冒生命危险去报答,但他却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应该为正在做无用功,正在缓缓走向死亡的弃剑徒做点什么。

如果什么都不做,远远地看着一切发生,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所以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师傅,再考lǜ

一下吧!”茉莉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急忙劝道,”不值得啊!不值得啊!”

“这次我赞成她的意见,不值得。”杜馨也劝道,“弃剑徒已经自己走上了绝路,他的灭亡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就算冒险冲过去,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我可以给他一个答案。”吴解大声说,“给他一个一一他追寻了一辈子的答案!”

“但他还是会死。”杜馨平静地说,“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走到这一步,他除了死之外,已经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每个人,其实都需yào

一个答案。哪怕是死!朝闻道,夕死可矣。”吴解笑了,“大概我就是个傻瓜吧,但我始终觉得,就算要死,他也应该堂堂正正做个明白鬼,而不能稀里糊涂地死。”

“毕竟,他可是剑神啊!”

说完,他大吼一声,周身烈焰腾起,顶着狂风扭曲凝固,化为一把数十丈的赤红长刀。

吴解双手握住长刀,不仅将全身法力贯注进去,甚至连天书世界里面储备的法力都尽可能提取了出来。

赤红的长刀刹那间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一轮红日落到了人间。

正在竭力维持阵法守护圣皇陵的两位上古大妖顿时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同时转头看来。

他们看到一道火光在狂风和雷霆之中亮起,迎着从山顶呼啸而来的暴风,狠狠地砍了下去。

“你们这些捣乱的家伙,这些不讲理的家伙,这些碍手碍脚的家伙……都给我滚开!”

火焰长刀迎着狂风斩下,刀锋周围的烈焰在狂风里面不断摇荡,化作无数的火星四散,霎那间,简直就像是展开了一对火焰的羽翼一般。

在这火焰的羽翼中间,狂风被斩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让吴解暂时走过去的通道。

说来也巧,这其实便是弃剑徒四绝剑的运用,分海之剑。

分海之剑能够分开沧海,自然也能够分开狂风。吴解以凝元修为配合法武合一之术,成功地挥出了这一刀,将阻拦自己前进的狂风一分为二。

此刻在他面前,再无任何阻碍。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一章 揭秘

吴解以火焰刀施展剑法,挥出分海之剑,一刀斩开了天劫狂风。他心知时间紧迫,急忙迈步冲向前去,两步并做两步,冲上了山顶。

山顶上,弃剑徒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凝成真元了?”看到吴解上来,他显得有些惊讶,“而且竟然已经稳固了境界……后生可畏啊!这种事情,我可是听说都没听说过!”

“弃前辈,我有一些事情要告sù

你。”吴解知dào

自己的时间不多,连寒暄都懒得,开门见山地说,“你最好有心理准bèi

。”

弃剑徒一愣,眉头皱了起来。

“你要说什么?”他缓缓地说,“就连天劫也奈何我不得,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我害pà

的一一为什么你要我做好心理准bèi

呢?”

“这件事情超乎想象,你准bèi

好了吗?”

弃剑徒眉头紧锁,盯住了吴解。

他的眼神里面并没有杀意,但仅仅只是这种注视,就让吴解感觉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就像是有极大的危险迫在眉睫一般。甚至于刚才一刀斩开狂风之际,被天劫余波的威势影响,也没有这么害pà



可他并没有半点退缩,坚定地迎着弃剑徒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弃剑徒沉思了片刻,缓缓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好吧,我已经做好了准bèi

,无论你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关系。”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尽可能平缓的语调说:“前辈你走错了路,你的道路,是没办法飞升的。”

这句话说出来,弃剑徒手上的剑光骤然亮起,刹那间犹如千百个太阳在他掌心炸裂,过于明亮的光芒,让吴解一瞬间眼前只剩空荡荡的雪白,什么其余的东西都看不到。

但在这片雪白之中,却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一股庞大至极的力量正在爆fā

,甚至连狂暴的天劫也为之黯然失色。

他急忙运转法力,让自己的视力恢复过来。也就是眨一眨眼睛的功夫,他眼前的景色便又重新清晰起来。

只见弃剑徒依然站在原地,但手上却多了一把金色长剑,这把剑剑身厚重宽大,充满了威严之感。剑身上更能够看到很多奇异的图案和文字,吴解稍稍注意,便发xiàn

在接近剑柄的地方,赫然有三个铁画银钩的铭文。

轩辕剑。

看清了这三个字,他不由得升起荒谬之感一一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轩辕黄帝!哪来的轩辕剑!

不对!就算是有轩辕黄帝的地球,也没有什么轩辕剑啊!黄帝他老人家的时代,“剑”这种武器压根都还没发明出来呢!

他很想问问这把剑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不是时候。

“说吧。”弃剑徒淡淡地说,“轩辕剑出,万法退避。就算是天劫,一时三刻间也休想落得下来,你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说。”

吴解这才发xiàn

,随着弃剑徒拿出这把轩辕剑,天空中狂暴的天劫似乎也被它震慑,不仅气焰低了下来,甚至再也没有半个雷霆落下。

虽然无穷的雷光依然在黑云里面盘旋,犹如千百条恶龙正在虎视眈眈,但这把金色的长剑就像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尚方宝剑一般,一旦亮出便有不可侵犯的威严,让它们不得不按下狂暴的性情,老老实实地等待。

既然这样,那吴解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明一切了。

“我从一个特殊的渠道得知,前辈你的道路,其实并不能渡劫飞升。”他说。

弃剑徒连眼睛都没眨:“这话你刚才说过了。”

“那个……”吴解努力组织着话语,他刚才激于义愤冲上来,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好该说什么,此刻事到临头,才发xiàn

原来自己一时间没有什么合适的话来解释。

“你不要想那么多,直接告sù

我就行。”弃剑徒淡淡地说,“我知dào

这肯定关系到你的秘密,我对它没兴趣,所以你不用特别解释什么,就选能够说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

吴解定了定神,索性就按照他的要求,直截了当地说道:“成就还丹,渡劫飞升,这是炼气士的道路,就算武修士或者炼体修士,本质上也依然还是炼气士。”

弃剑徒点了点头,这样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

“但前辈你不同,你是武者,是个彻彻底底的武者。你根本就不是炼气士,也根本没有成就什么还丹。你目前真zhèng

的境界,其实还是相当于凝元境界。”

弃剑徒眉毛一扬,不料吴解竟然能够看出这个秘密。

天下虽大,但能够看穿弃剑徒境界,这还是第一个!

但他并没有追问吴解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平静地看着吴解,等他继xù

说下去。

“你已经将真气压缩,结合本身的剑意,凝聚成了无上的剑道斗气。这份斗气强dà

得超乎想象,甚至于远远凌驾于还丹修士之上一一不,别说是还丹境界,就算成就了金丹,乃至于后面的阴神、法相、天人、道果……除非能够成就阳神真仙,否则在你的无上剑道面前,都根本不堪一击!”

这话说出来,就算弃剑徒也忍不住为之变色,而施展法术暗中赶来的两位上古大妖更是相顾骇然。

“老石头,这些境界……你还记得在哪里听到过吗?”

“当然记得,离贤弟临死的时候,曾经给我们讲过超乎金丹之上的境界,还说承蒙师尊青眼,得以传授无上大道。不过他所追求的东西并不是这大道,所以纵然不能成道,作为一个凡人死去,也没有半点遗憾……”青石翁的声音很低沉,“我怎么会忘记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细心揣摩着这些境界可能的含义……”

“这今后辈的小子……他怎么会知dào

?”古木翁死死盯着吴解,目光之中满是迷惑,“难道说……他是离贤弟转世?离贤弟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胡扯!离贤弟若是转世归来,怎么会连一声招呼都不跟我们打!”青石翁立kè

反驳,“他也可能是天仙降世,那样当然就能够知dào

以后的境界。”

“……要不要向他请教一番?”

“还是算了吧,咱们跟他很熟吗?这种秘密,他不会告sù

我们的。”

就在两位大妖窃窃私语之际,弃剑徒也忍不住问道:“这些境界……你是怎么知dào

的?”

“那不重yào

。”吴解直接将这个话题撇开,“重yào

的是,前辈你的道路”

“按照武者的道路,斗气成就之后,就是以静养神,神魂壮大而与斗气相合,化为斗魂。一旦斗魂有成,就能拥有相当于金丹修士的能力,也就能够拥有感应上界的气息,引动接引神光,飞升前往上界的能力。”

“原来如此……”弃剑徒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满是欢喜,“原来我应该走的方向不是继xù

加强自己的剑,而是应该反过来强化自身,从而让剑qì

和我的魂魄融合,化为剑魂,对吧?”

“没错,武者想要飞升,这是唯一的道路。”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天劫还会降下来?”弃剑徒问,“按照你的说法,其实我根本还没有到可以渡劫的层次,为什么一旦我放开对本身气息的束缚,就会引得天劫降临?”

“天劫是来消灭你的,因为你的存zài

,已经对整个九州世界造成了威胁。”吴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最伤人的话说了出来,“它认为,你本身就是危险,就是需yào

抹杀的东西。”

弃剑徒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是威胁?这么多年来,我消灭了无数的邪魔妖怪,光是斩杀的恶棍就数以千计。我为这人间做了多少好事!它凭什么认为我是威胁!”

说到后面,他已经声色俱厉,愤nù

之意溢于言表。

“因为你太强dà

了,已经强dà

到足以破坏这个世界。”吴解回答,“你的剑,能够划开虚空,将显示的一部分投影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然后又能够将这样的小世界消灭。你可以把任何人、任何东西转移到那个投影的世界里面,然后将它们和那个世界一起消灭一一其实,你真zhèng

的剑术就是‘创造’和‘毁灭’。”

弃剑徒瞪大了眼睛,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吴解。

“你……你看得懂我的剑?你看清楚了我的剑?!”

“是的,我原本不想说……但现在不得不说。你的剑太强dà

了,已经强dà

到可以破坏九州世界,所以这个世界便将你判断成威胁,想要抹杀你。”吴解叹了口气,“再怎么温顺的老虎,终究也还是猛兽。”

弃剑徒沉默了,他已经理解了吴解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过了许久,他低声问,“为什么要告sù

我呢?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让我这样徒然地和天劫对抗一一就算我再怎么强,坚持到最后,终究也会精疲力竭,连一点剑qì

都发不出来,到时候就是我的死期……等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谁都不会知dào

真相,天下太平。”

“我觉得你有权利知dào

这些,你也应该知dào

这些!”吴解朗声回答,”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稀里糊涂地战死!”

弃剑徒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这是个好理由!”他笑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正在不断凝聚的天劫,“原来……你不是来考验我的,就是来杀我的啊!”

“虽然你的做法很有道理,但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地被你杀掉,想要杀我的话,就拿出真本事来吧!”

他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光芒,但这光芒之中,却充满了绝望之色。

见到他的这种表情,吴解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说:“其实……你也有办法可以飞升的。”

“什么办法?”弃剑徒没有低头,轻声问,“一定是会带来很大麻烦的办法吧?”

“……是的。你可以将自己的剑意不断凝聚,最后形成足以打破这个世界因果之壁的力量,将笼罩这个小世界的因果之壁击穿,就能够冲出去。”吴解复述着茉莉的话,“但是,冲出去之后究竟是哪里,谁也不知dào

。”

“那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一一因果之壁被我击穿,会有什么后果?”

“因果之壁外面,可能有数不清的域外天魔,等着冲进来聚餐一顿;当然,也可能你用力太猛,整个九州世界都会炸裂……”

“原来如此!”弃剑徒哈哈大笑,“怪不得天劫要来灭我!我懂了,我完全懂了!”

他狂笑着,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他举起了剑。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二章 剑神的来历

弃剑徒举起的并非金光灿烂的轩辕剑,而是赤红如火的无名长剑。

随着长剑举起,一股森然之意迅速散开。吴解不假思索地抽身就退,一口气便退到了广场边缘,躲到了台阶之下。

感受到那股森然之意从自己上方的空中掠过,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便发xiàn

,自己身边有两位面容各异的老者。

左边那个青黑如石,右边那个青绿如树,正是从圣皇时代守护此地直到今天的两位大妖。

“你刚才说的那样,是怎么知dào

的?”青石翁脸色黑中泛青,宛如石头一般,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但他炙热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情,“还丹九转、金丹之上的那些境界,你是怎么知dào

的”

吴解略一思考便有了答案,他长叹一声,然后回答:“我若说出来的话,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我不能说。”

“说几句话而已,怎么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要小看这几句话。”吴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急切的老前辈,反问,“金丹真人之中,有一些具有特殊的神通,在千里之内,只要有人说到他的名字,或者某些他指定的话题,他立kè

便能有所感应,前辈可知dào

这事?”

“当然知dào

,这是耳报神通,佛门之中常常有人练成。”

“事实上,修为到了某个境界,这种神通便会自然得到。”吴解缓缓地说,“而若是我说出了一些不该说、不能说的话……前辈啊,你懂的。”

青石翁的脸色更黑了几分,眼中炙热之意化成了失望之色。

因为郁闷的缘故,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反倒是古木翁露出了“我就知dào

会这样”的苦笑,接过了话头:“这位小友,我不知dào

你在上界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究竟又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但我想要劝你一句你今世毕竟是九州界的人,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有你的家族和门派,有你的亲朋好友,所以请你在牵涉到那些事情的时候,多少考lǜ

一下他们,留一分香火之情。”

他说得谦卑诚恳,吴解自然也不能回绝,笑着答道:“前辈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前世的那些麻烦……凭良心说,我巴不得这辈子绝对不要再跟它们扯上关系才好”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真真zhèng

正一点虚假都没有。无上神君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算沾上一点点都能让他粉身碎骨,甚至于会殃及整个九州世界,如果可以的话,吴解真的是很希望永远也不要跟当年那些见鬼的恩怨再扯上关系

古木翁看得出他的诚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弃剑徒的声音远远传来:“上来吧,没事了。”

三人走上山顶,只见弃剑徒手持赤红长剑指着天空,剑身上有无穷光暗流动,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到光暗之中,有无数的投影正在闪烁,仿佛无数支离破碎的镜子,正在互相映照。

吴解只看了一眼就急忙移开视线,即使如此,他也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差一点摔倒在地。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的状态渐渐平缓下来,结果还没等他完全恢复,就听见扑通扑通两声,两位上古大妖结结实实地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两位老前辈年纪虽然大,好奇心却依然很重,这就是所谓的.童心未泯,吧。”弃剑徒嘴角微微翘起,手上赤红长剑朝着天空挥去。

只听得一声惨烈的轰鸣,漫天黑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湛湛青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你说的这一招果然好用”弃剑徒点了点头,眉毛扬起,很有点欢喜之意,“一下子就把讨嫌的家伙赶走了”

“但它还回来的。”吴解说,“不消灭了你,它就不会真zhèng

消失。”

“是啊……真是跟牛皮糖一样的烦”弃剑徒看着天空中迅速再次出现的乌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明明再来几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吴解并没接这个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弃前辈,你决定怎么选择了吗?”

正打算再次挥剑打灭天劫的弃剑徒停顿了一下,然后挥起长剑,犹如用抹布抹桌子一般,将满天乌云一下子全部扫荡干净。

“老实说,还没想好。”他露出自嘲之色,“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个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当机立断的人,现在才发xiàn

,原来我只是没有遇到真zhèng

左右为难的事情罢了。”

吴解笑了笑,没有搭话。

“唉……事非经过不知难啊”弃剑徒苦笑着摇头,随手从储物法器里面拿出桌椅来,招呼吴解坐下,然后敲了敲桌子,琉璃便不知dào

从哪里跑出来,给他们摆上一副酒具。

墨绿如竹的酒杯里面,琥珀色的美酒正在微微漾起波纹。

“圣皇的好酒没了,人间的酒也凑合。”弃剑徒随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杯中的酒却已经满了,“在我收藏的各种法器里面,这套.千杯饮,是我最喜欢的,只要你还没醉,杯子里面就会不断地出现好酒,直到把你给灌醉为止。”

吴解点点头,也饮了一杯,这酒性子不烈,醇厚之中略有甜味,口感甚佳。

“吴解啊,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弃剑徒突然问,但还不等吴解回答,他就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开始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呃,其实也不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在一个名字不值一提的地方,有一个名字不值一提的年轻人之所以用“不值一提”来称呼,是因为的的确确不值一提,绝对不是因为讲故事的人已经把往事忘得差不多的缘故……

那个名字不值一提的年轻人,很羡慕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那个时代仙人还不像现在这么稀罕,大约就跟猪圈里面的大肥猪差不多普遍,没准还更多一些,毕竟把猪养得那么肥,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年轻人想要修仙,于是他就这么做了。他的运气不错,天生就很有资质,所以只用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就稍稍取得了一点点成果大致上,就是那种从一般的小山山顶上跳下来,可以借助法术缓冲,不至于摔死的程度。

“修liàn

了五十年才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够差劲的呢”弃剑徒又喝了一杯,笑着说,“你觉得呢?”

“他当时快乐吗?”吴解反问。

“当然快乐快乐得不得了啊就算只是从山崖上跳下来,至少也算是在天上飞了啊”

“既然快乐,我觉得就不算差劲。”

弃剑徒扬起了眉毛:“你的说法跟张胖子一模一样,可惜你们的时代差得太远,要不然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于是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个不值一提的年轻人,修liàn

的成果自然也不值一提。但就是这不值一提的成果,却给他惹来了很值得一提的麻烦。

那个时代呢,有很多人品糟糕的仙人当然现代也有,人品糟糕的家伙就像田里的野草,哪怕农夫们不断地拔啊拔啊,也会不断涌现出来的某个人品糟糕的仙人要修liàn

一种很特殊的法术,需yào

使用一些特别的材料,而其中有一个材料,是在某个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出生的人。

按照一般的惯例,那个不值一提的年轻人,恰恰就是他需yào

的材料。

吴解的笑容不见了。

“结果是明摆着的,某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家伙成为了材料,失去了自己作为修liàn

者的根本,从此以后,他不仅再也无法修liàn

,甚至于再也无法前往天空。”弃剑徒摇着杯子,看着杯子里面的酒,“只要他离开大地,他就会开始头晕。飞得越高,晕得越厉害,大概离地百丈的时候,差不多就会昏死过去不过奇怪的是,单纯的跳跃却没问题,真是奇怪啊。吴解,你听说过这么奇怪的症状吗?”

“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弃剑徒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不能修仙,那个不值一提的家伙也就认命了;可不能飞,这实在让他太难受。所以他就拖着快要断气的身体,来到了一个据说算命很灵的人那里。”

那个算命很灵的人其实挺黑心的,为别人算命的时候总会收一笔让人心惊肉跳的巨款。但这一次他却很好心,不仅分文不收,而且还慷慨地提供了药物,于是原本会就那么死掉的某个人便活了下来。

等他养好了伤,就按照算命者的指点,来到了一个专门聚集那些无法修仙的衰人们互舔伤口缩头当乌龟的地方。

他当然不是去当缩头乌龟的,他是到那地方寻找机缘,可以让自己重新飞起来的机缘的。

那个地方有一处古代的遗迹,是一个大人物的墓。这个大人物将很重yào

的遗产留在了墓里面,声称只要有人能够解开他的谜题,就可以获得这些遗产。

很自然的,某人就去试着解开那些谜题。

“那是什么谜题?”吴解忍不住好奇地问。

“字谜,或者说暗号,反正很莫名其妙。”弃剑徒说,“从古至今,没有谁能够回答得出来。”

但回答不出来也没关系,那个地方还提供另外一种过关的办法,就是向秘法特制的机关人挑zhàn

,只要学会了机关人的剑法,也可以过关。

吴解眉头微微皱起来,他隐约猜到了这剑法是什么。

“那见鬼的什么.天问剑法,简直莫名其妙,但却又厉害得不可思议,某人实在学不会它。”弃剑徒又喝了一杯,笑了,“不过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他提升自己的剑术,打倒了拦路的机关人。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记得……好像打了一百次?还是一千次?反正最后是赢了。”

吴解长大了嘴巴他终于知dào

,弃剑徒的剑术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三章 非梦非幻,英雄再见

弃剑徒打倒了以天问剑法守护圣皇陵的机关人,长驱直入。

他踏入了圣皇陵的第一层,得到了可以修复自己暗伤的灵药。遗憾的是,那种灵药并不能恢复他被邪法抽走的灵质,所以他只是重新恢复了健康和强壮,重新恢复了修仙的能力,却依然被束缚在大地之上,再也无法前往天空。

愤nù

的弃剑徒离开无回谷,寻找自己的仇人,将那家伙和协助他的党羽们全部干掉。

在这个过程中,他惊讶地发xiàn

,自己为了对付那个机关人而琢磨出的四招剑法,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用!

“那想必就是四绝剑了?”

“那就是你们之前在考题里面学的东西。”弃剑徒说,“对付炼罡层次的敌人,这种程度的剑法很足够了。”

吴解点了点头,等他继xù

讲。

大仇得报之后,弃剑徒拔剑四顾心茫然,一时间不知dào

该做什么。

于是他又回到了无回谷,来继xù

挑zhàn

圣皇陵。

圣皇陵不止一层,当初他之所以只打完一层就离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学到的东西已经足够报仇了。

现在仇已经报了,他横竖没事可做,于是继xù

学习。

“嗯,在那个家伙看来,应该是继xù

学习才对。”

吴解忍不住苦笑——如果跟天问剑诀对打也算是学习的话,那么这种学习可真够高层次的!

守卫圣皇陵第二层的机关人用的也是天问剑法,但它的天问剑法远比第一位机关人高明,当真是天地万物无所不破。弃剑徒虽然完善了四绝剑,可依然打不过它。

于是他沉思,他努力地去想,究竟要怎么才能打败这个厉害的家伙。

他沉思了四十九天,其问产生了种种幻想和臆测,然后又——将其排除,到最后,他终于想出了办法。

如果没有办法打败那种剑术,那就消灭持剑的人!

于是,他创造出了可以消灭那个机关人的剑法,这剑法简单明了,就是纯粹的破坏。

“那一剑,被称之为‘绝’。”弃剑徒说,“本来打算教给那个叫尹霜的小女孩——可惜她昏倒了。”

“让我转交也是一样。”吴解说,“她是我妻子。”

弃剑徒愣了一下,看了他好一会儿。

吴解一点都不脸红地跟他对视,丝毫不觉得自己信口开河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过了许久,弃剑徒点点头:“也好。”

说着,他就给了吴解一块玉牌:“能教的都在里面了,更高深的东西——我没办法教,只能靠她自己领悟。”

吴解双手接过玉牌,小心收好。

“那么让我们来继xù

讲故事吧。”弃剑徒随手挥了一剑,将又已经布满天空的黑云连同着无穷的雷光一起扫荡干净,就像是随手拍去了身上的灰尘一般轻松,“那个不值一提的家伙就来到了圣皇陵的第二层,在这里,他找到了这把剑,以及一套名叫‘中华傲决’的功夫。”

吴解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名字。

“那功夫的本质,是凝聚千万人的信心和决心,将一个两个人的微不足道的力量,汇聚成足以改变天下大势的洪流。”弃剑徒说,“如果你有机会去那里的话,还可以看到圣皇离辛的留言,他当年就是练这功夫的。”

“按照他的说法,这功夫是一位自称不肯透露姓名的唐马儒先生教给他的,又据说那位唐马儒先生其实本姓萧……反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不说这些。”

吴解木然点头,他大概已经知dào

那位教了圣皇离辛这套功夫的人究竟是谁了……

弃剑徒在圣皇陵二层的收获,大概就是那把赤剑。此后的很多年,他一直带着这把剑,只是天下高手虽多,值得他拔剑的却很少,值得他拔出赤剑的更是寥寥无几。

转战天下很久,他遇到了很多很多的敌人,但没有一个能够赢得了他。

“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弃剑徒又喝了一杯,他显得有点醉意,但眼神依然很清澈,手也依然很稳定,“所以那家伙很无聊,只好又回到了圣皇陵,来跟第三个机关人打。”

守卫圣皇陵第三层的机关人,所用的剑法当真出神入化,剑势之中包含了天地至理,而且它不仅会用剑,事实上它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强dà

的武器,甚至比剑法更强。

弃剑徒的“绝剑”奈何不了这家伙,但他反而很高兴,为自己遇到了合适的对手而高兴。

他和那个机关人不停地战斗,打啊打啊,也不知dào

打了多久,突然问,他灵光一闪,想出了胜过对手的方法。

如果对手的剑是包含天地万物道理的剑,那么只要把天地万物全都摧毁掉,不就能够打败它了吗?

“该怎么破坏天地万物呢?”吴解问。

“那家伙想了很多办法,最终想出了一个。他先从天地万物之中撷取气息,制造出一个影子来,再把影子和真实割裂,然后万物自然会映入影子里面。这样他想要消灭谁,就把谁映进去,然后毁掉影子……很简单吧?”

“老实说,一点也不简单。”吴解摇头,“我完全不明白。”

“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明白。”弃剑徒沉默了许久,低声说,“我自己也不明白啊!”

吴解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弃剑徒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剑法。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能够做得到这种事情?就像人生来会呼吸,鱼生来会游泳一样,我好像突然一下子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但为什么呢?为什么可以这样做呢?”

弃剑徒露出了茫然之色:“我做到了这种事情,打败了最后的机关人,来到了圣皇陵的第三层,那里的东西我看不懂,应该不是留给我的。”

“虽然似乎还有第四层,可第三层到第四层的入口在圣皇的棺木下面,我既没有能够让棺木移开的口令,又不好意思厚着脸去砸他棺材,只好就此作罢。”

吴解忍不住笑了——圣皇离辛用来守护第四层的办法果然有点无赖,能够打到第三层的,要么是和那位前辈神君一样的穿越者,要么就是惊采绝艳如同弃剑徒这样的人物。

前者自然能够说出口令来,后者骄傲得很,大约也并不是很在意他的遗产。

所以用这个看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办法,他真的拦住了弃剑徒。

对于圣皇陵的探索已经到了尽头,弃剑徒就再次返回了外界。

接下来的事情,在弃剑徒看来不值一提,无非就是砍了一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罢了。既然那些家伙是弱得让他连毁灭万物之剑都用不着的货色,当然也就没有让他记住的价值。

事实上,弃剑徒主要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他……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众所周知,人们在做梦的时候,往往能够做到很多现实中做不到的事情,就算自己无法理解也没关系,就算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也没关系,因为梦是不需yào

逻辑的。

弃剑徒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那毁灭万物的剑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就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是否这一切都是梦里的幻想?

“我想啊想啊……想得连头壳都要炸掉了,但始终想不出答案来。我又去找了很多人询问,可他们都没办法告sù

我答案。我试着向他们展示那一剑,可就算是已经渡过天劫即将飞升的人,也没办法看到我的剑,更不要说理解它。”

“我想啊想啊,想了好几百年。要不是老张一直在劝我,我大概早就疯了。”弃剑徒叹道,“可老张终究飞升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明白我的痛苦了——我觉得,我真的就要疯了o

但他并没有疯,因为有人看到了他的剑,更有人明白了他的剑。

“吴解,谢谢你!”弃剑徒放下了酒杯,认真地看着吴解,“你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和这个相比,区区生死,其实算不了什么。”

吴解微微叹息,虽然他知dào

弃剑徒会怎么选择,但事到临头,总还是觉得很难过。

“你也不用难过。”弃剑徒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站了起来,“你可以换个想法,我当初只用了百来年的时间,就修成了举世无双的神剑。就算重头来过,也不过是浪费个百来年而已。”

吴解愣住了——他倒是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区区一百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弃剑徒仰起头去,看向天空的黑云,和黑云之中的无穷闪电。

“真不明白你们紧张什么……”他叹道,“这条路走错了,我且换条路再走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随着他这句话,漫天黑云骤然散去,这次再也没有凝聚起来的意思。

“吴解啊,我心爱的千杯饮就留给你了,剩下的东西你可以问问琉璃,这丫头很擅长整理东西。”弃剑徒笑了笑,手上赤剑光华万丈,“百年之后,咱们再一醉方休!”

说着,剑光骤然亮起,吞没了他的身影。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四章 神魔只在一念间

依旧是那颗关押了无数不死神魔的荒芜星球,依旧是那间土得掉渣的斗部大殿,但此刻大殿里面却并非只有斗部星神张天君一人,而是有三个人。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依然是文质彬彬一脸书生气的张天君,而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削青年,脸上有一股无法掩饰的疲倦之意,这瘦子左手捏着符印,右手转着佛珠,正在默默念咒,全不顾自己正在顶头上司面前。

除了这俨然很有对峙之意的两人外,大殿里面还有一个国字脸的敦厚男子,正坐在星盘面前仔细观察,似乎想要从星盘上看出花来一般。

张天君沉默了许久,见瘦削青年始终没有开口,忍不住叹道:“老王啊,你别总是这锯嘴葫芦的样子行不行?咱们难得聚一回,好歹开心一点。”

那瘦子正是斗部六大天君之中杀性最重的王天君,听张天君如此说话,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对方,然后又低下头去默默念咒。

“老王啊,干脆我就直奔主题吧。我看了你最近三千年的行动记录,为什么你的杀性越来越重?出手时候的破坏力越来越大?”张天君发xiàn

缓和气氛的方法没有奏效,只好干脆把话挑明了,“我一直以为你心情不好或者怎么样,今天见了面才发xiàn

你的情况不对劲……兄弟,你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我没问题。”王天君冷冷地说。

“胡扯!你看看你的样子!往日里你瘦归瘦,人可是很有精神的!”

“我真的没事。”

“你能先把那串佛珠放下再这么说吗?十八颗菩萨境界的舍利子……你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居然需yào

用这个来镇压……

“没问题。”

眼看王天君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张天君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法可想,只好另换一个话题。

“老王啊,你这段时间消灭魔头的时候,造成的无谓破坏太严重了!光是最近千年以内,你就摧毁了二十多个有生灵居住的星球,还破坏了两个小世界……这可不是装傻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我们斗神的职责是维护苍生,像你这样做,魔头固然灭了,可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等我证道至高,会把这些都复原的。”

“现在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你别说这种不靠谱的行不行!证道至高……你当造化神君的境界是那么容易修成的吗?”

“总会达到的。”王天君面无表情地说,“反正死人不会跟我算时间,一万年后复活或者一百万年以后复活,对他们来说没区别。”

“你看看你的样子!像是能再撑一百万年的吗!”张天君忍不住吼起来,“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赌只要你把手头上这串佛珠放下,十年之内必定出事!”

“不赌,你说得对。”王天君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反正我把每次战斗的情况都登记了,如果我出了事,等你证道至高之后再去修复,也是一样。”

张天君被他气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拽过这混账家伙,一拳头打得他满脸桃花开。但看着老兄弟那疲倦虚弱的样子,却又实在下不了手。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正在观察星盘的方脸男子叫道:“老杨!你来也劝劝他吧!”

“劝过,他不理。”那方脸便是号称斗神之中做事最简单利落的杨天君,他说话的风格始终是那么简洁。

张天君看看低头不语的王天君,又看看沉默寡言的杨天君,纵然他早已修liàn

到神念分化万千的不朽境界,也忍不住生出头疼的感觉。

“火部虽然人多,可都是通情达理的;雷部那群天才儿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至少还知dào

好歹;瘟部那些虽然做事诡异,但起码知dào

上下尊卑……为什么我们斗部就这副模样!”他忍不住仰天长叹,恨不得冲到前代星神闭关的地方,将那位正在闭死关冲击造化神君境界的前辈揪出来,冲着他大吼一顿,发泄自己的郁闷。

正在这时,杨天君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然后大声叫道:“星盘放光,斗神出世!”

不用他说,正好面对着星盘的张天君也看到了——那巨大的透明星盘此刻异彩纷呈,璀璨的光芒几乎将整个星盘都映得透亮。

在这片光芒中央,是一道明亮得仿佛能够照进人心,让人感觉从里到外都被穿透了,却偏偏没有半点难受感觉,反而只觉得清澈透亮的赤红剑光。

“剑修。”杨天君声音里面有掩不住的喜悦,“冰心赤剑!”

“赤剑如血火,冰心似水晶,或许是大神君的嫡传!”王天君也已经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双手合十,赞道,“善哉善哉!可喜可贺!”

张天君也哈哈大笑,手一挥,一道光之门在身边打开:“好了,我们先过去,那边大概正需yào

我们呢。”

王、杨两位天君一起点头,各自施展手段划破虚空,直奔那道剑光亮起的小世界而去。

洞虚天君的神通何等广大,只一步踏出,三人便已经来到了虚空之中的一道光彩旁边。这道光彩乍看上去只是薄薄一层,但看在三位天君眼中,那薄薄一层光彩里面却映出种种景象,赫然正是九州世界。

守护圣皇陵的阵法完全不能阻挡他们的视线,三人只一眼就找到了剑光亮起之处。

“身具灭世之能,却愿意为了守护苍生而舍弃自身,如此之士,方是我斗部中人!”张天君赞道,“路既走错,那就换个方向。生死何惧,百年之后再来一醉方休……这小兄弟果然好气魄!”

“当年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挣扎痛苦了好几年。”王天君笑道,“果然不愧是大神君的传承,比我这野路子出来的像话多了!”

“花多久做出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最终做出了这个选择。”张天君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啊,我不知dào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但心中痛苦迷茫之际,不妨回头看看你当初的选择,好好回忆你当初的心情。”

“无dí

之勇,灭世之威,爱生之仁,舍身之义……这些是我们斗部的根本,你千万不要忘记它啊!”

王天君重重地点头,正要回答,突然眉头一皱,和同样皱起了眉头的张天君一起看向虚空之中。

而这个时候,杨天君已经冷冷地看向那边,低声喝道:“滚出来!”

随着这声怒喝,虚空之中犹如水波荡漾,无穷无尽的域外天魔显出了身影,这些天魔之中的每一个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更隐隐布成一座大阵,将三人包围。

虽然身陷重围,三位天君却没有半点慌张不安之色,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眨一下。

“天魔之王难道不带着一大群炮灰就不敢出门吗?”王天君冷笑着讥讽,“或者说,你觉得这些货色……待会儿打起来能够帮到你的忙?”

“十年一剑三公子,吞天食地王神机,大气磅礴东辰子。斗部一下子就出动了一半的人手,本座形只影单,不多拉一些帮着挡枪的,怎么敢出现在你们面前?”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天魔大军里面传来,“可惜啊!本以为又多了一位灭世求道的同好,结果却又是个被虚无缥缈的人心束缚的可怜人!”

“连人心都抛弃的家伙,是不会理解我们的。”张天君淡淡地说,“你与其可惜什么,不如先为自己担心吧——竟然敢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么好的机会,以为我们会放过吗?”

“那加上本座呢?”又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另外一片虚空剧烈震荡起来,眼看着就要形成足以将星辰吞没的虚空风暴。

张天君眉头一皱,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虚空中的震荡骤然停下,那声音干笑两声,讥讽之中却也不无紧张:“想要跟本座拼命吗?斗部的家伙果然跟疯狗一样!莫非你还想咬本座一口?”

“你把头伸出来试试,不就知dào

了?”王天君冷笑,“我近来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大概是缺乏营养,吃点东西补补也不错。”

便在这时,虚空又是一阵涟漪,一枚金色莲台悄悄浮现在不远处,莲台上空无一人,却源源不断播洒出慈悲祥和之意,将之前虚空震荡产生的无数裂纹——抚平。

斗部三人同时向那莲台点头致意,身上高涨的气势慢慢平缓了下去;而两位天魔之王也不再玩弄花样,汇合一起之后保持了平静。

“既然来了和事佬,那这一战不打也罢。”后一位到达的天魔王说道,“但你我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本想迎接新生的同道,却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前一位天魔王笑道,“走也走也!且再等有缘。”

说话问,虚空之中如同水波荡漾,两位天魔之王带着数不清的天魔大军,顷刻问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念之间,神魔乃分。老衲愿守护此界,直到那新生的斗部星君成道。三位以为如何?”金色的莲台上,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传来。

三位天君彼此对视,一起躬身。

“在他成道之前,斗部将不会展开针对天魔之王的围剿。”张天君回答。

光芒闪过,那道薄薄的光彩之外已经重新又恢复了一片空寂,唯有一抹金光,久久不散。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五章 圣皇陵

九州世界外面发生的事情,吴解他们自然不可能知情。

他们并不知dào

,其实刚才弃剑徒的选择其实至关重yào



如果他选择斩破九州世界以追求更高的境界,那么当他飞升的那一刻,将有无数天魔如潮水一般涌来,向他朝贺、对他膜拜,因为他将成为又一位新的天魔之王。

但弃剑徒并没有做出这个选择,他宁可舍弃生命去重新来过。于是在这一刻,他便成为了新生的斗神,成为以守护苍生之心执掌毁灭世界之力的新一代斗部星君。

在他拔剑的那一刻,天魔之王们感应到了他的存zài

,期待着他一剑砍碎九州世界,成为新的魔王;而当他消逝在剑光之中的那一刻,斗神们便感应到了新的同伴诞生,前来为他护法。

那一刻,天魔和斗神自在九州界之外对峙,随时都可能爆fā

惨烈的大战。若是这一战爆fā

,九州世界很可能会被波及,在那强dà

得超乎想象的战斗中毁灭。

无论是天魔还是斗神,都不可能允许对手增加一个强有力的新同伴,所以每次当弃剑徒这样的人出现时,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都将挑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幸运的是,这次弃剑徒的动静闹得有点大,神魔双方聚集来的强者太多,惊动了一位几乎就耍踏入造化境界的佛门大德。在那一位的调解下,处于劣势的天魔之王选择了退避,双方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打得起来。

这是九州世界的万幸,是斗神们的万幸,也是天魔们的万幸。

当然,这一切,暂时跟吴解他们还没有关系按照常理,或许永远也不会跟他们发生关系。

毕竟,对于区区九州界的人们来说过遥远的事情,比天上的星星更加遥远

“弃前辈他……渡劫失败了?”

不朽天君和天魔之王……实在是太连看都看不到,想象都想象不到…

“没有。”

“剑小子飞升了?”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斗神,吴解笑了:“具体的情况,如果不是亲眼见丑的话,实在无法描述出来你们跟我来。”

众人跟在他身后,走到广场的中央。

说来也怪,在广场边缘看这边,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当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却发xiàn

这里的地面上插着一柄剑。

柄红得如同火焰一般炽热,如同血液一般鲜艳的长剑大半截剑身深深刺入比寻常法器更加坚硬的地面,只有剑柄和一小截露在外面。但即使这一小截,也能看出问题来。

无数的裂纹布满了剑身,整个长剑仿佛变成了一堆碎片的集合体,似乎只要稍稍一碰就会粉碎。

“这是弃前辈留下的东西,若是有人能拔出这柄剑,就能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包括两位上古大妖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尝试了一下,连吴解都不例外。

当然,谁都拔不出这柄剑,甚至就连能够控zhì

这里每一块石板的青石翁,也没办法将这把按说等于插在他自己身上的赤剑拔出来。

但每一个人在拔剑的时候,都感受到了弃剑徒留下的意志。

“不耍追寻我的道路,这条道路是错误的。毁灭一切的剑,到头来真的会毁灭一切,连你所在乎的东西——包括你自己——也都会被毁灭!”

这份意志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每一个拔剑的人都脸色煞白,坐在旁边神情呆滞。

易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我要回山了,剑修之路,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啊!”

有他带头,一个又一个的人站起来,离开了广场。

他们满怀希望而来,学会了超乎想象的绝技,然而在最后,却得到了一个颠覆胜的答案。

他们之中,或许会有人因此而放qì

,或许也有人继xù

坚持在剑道之路上走下去,但那一切都已经和弃剑徒没有关系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放下了自己执着一生的东西,以坦然的态度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充满信心地再次出发,自信可以找到正确的方向。

至于身后的事情,有这柄剑作为见证,真zhèng

的强者们想必不会再重蹈他的覆辙了吧。

当十个人一一离开之后,吴解拿出了弃剑徒留下的玉牌,当着琉璃和两位大妖的面交给尹霜。

“这是弃前辈给你的,你看到了他的剑,所以有资格得到这个。”

做完了这最后一件事,他们便向两位老前辈和琉璃道别,准bèi

离开无回谷。

就在这时。古木翁叫住了他们

“你们…有兴趣到一个地方看看吗?

吴解愣了下,然后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去。…合适吗?”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当年离贤弟从没说过不许别人打扰他之类。”

青石翁瓮声瓮气地说,“何况……剑小子已经打扰他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你们再打扰他一次。”

吴解哑然失笑,和尹霜一起进入了广场那一边的大殿。大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雕像也没有牌位,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司空房子

青石翁让他们站到大殿中央,然后默念咒语,只见毫光一闪,他们就来到了另一司大殿之中。

这司大殿位于云雾之司大字,而后门的地方则是一条长长的石梯

二人看着那牌子,很有些忍俊不禁块牌子,上有“此路不通”四个

圣呈离辛陛下……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沿着石梯走去,人在云雾之中缓缓前行。走了大概两三里,便是一座平台

平台那边也有一条石梯悬浮在空中,但石梯的前面,却站着一个一看就觉得很简陋的机关人。

机关人手上持着一把黝黑的长剑,看起来很朴素的样子,但它身上却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安的威压,叫人犹豫着不敢上前。

吴解和尹霜对视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走过去。

当他们距离机关人还有大约百丈左右的时候,机关人开口了。

“口令!”

“什么口令?”吴解问。

“通关口令!”

吴解皱了皱眉,又问:“没有什么提示吗?”

机关人缓缓举起了剑:“天王盖地虎!请在十秒钟内给出答案!”

“噗”的一声,吴解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口令居然是这个!

“宝塔镇河妖!”这两句《林海雪原》里面的台词实在太有名,几乎无人不知,尹霜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就答了出来。

机关人放下了剑,让开一边。

虽然吴解很想跟这家伙交手看看,体会一下真zhèng

的天问剑法,但好奇心却占了上风,他只是在路过这家伙旁边的时候仔细看了几眼,便跟尹霜一起走进了云雾之中。

又是一段云雾之中的旅程,在旅程的终点,是好几座被机关人看守的石室。

“这里是圣呈陛下留下的宝藏,如果你们需yào

什么,可以跟我们说。”

吴解和尹霜对视了一眼:“我们可以选多少东西?”

“每人一件。”

“可以以后再来选吗?”

“当然可以。”

暂时没有特别需求的他们便越过了这些仓库,在守门的机关人那里按照提示唱了一段国歌,于是便顺利过关。

这一次,石梯旋转着不断下降,他们走了大概有上百里,感觉已经走到了地底,但却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之司,眼前猛地一亮,他们发xiàn

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了一座石室里面,石室的墙壁上写满了文字和图画,在某个角落里面还有一扇石门,石门前面有一个机关人抱着犹如冰块一般透明的长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吴解和尹霜首先看向这些文字和图画,它们写得很浅显清楚,介shào

的是一套名为“中华傲决”的功法。这套功法既不能用来进攻也不能用来防守,甚至于连辅助修liàn

都不行,但它却能够凝聚千万人的心愿,化为一股磅礴之力,进而逆天改命,化不可能为可能。

二人一口气把这套功法仔仔细细地看完,在功法末尾,是一段很有点鬼画符气质的文字。

“早已听说过我名字的朋友,还是初次见面的朋友,你们好,我是离辛

“在此记录下我所修liàn

的功法,如果你所生的时代,人司已经混乱,纷争不休的乱世又一次降临,那么你可以修liàn

这套功法它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但可以帮zhù

你终结乱世,还天下太平。”

“当然,就我个人来说,我希望永远也不会再有人需yào

用到这套功法。好医生希望人们都不生病,好仵作希望自己永远都不需耍工作,这是同样的道理。”

“对了,如果你们是答对了口令进来的话,可以向看门的兄弟要一份《天问三篇》,那是我的老师留给能答出口令的人的东西,应该是好东西吧……”

吴解和尹霜对视了一眼,走向机关人。

“可以给我们一份《天问三篇》吗?”他试探着问。

机关人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从他们身上扫过。

然后,它毫无征兆地拔出了剑,出手就是一招天问剑诀。

吴解和尹霜早有准bèi

,一左一右,同时施展天问剑诀迎了上去。

三道剑光相撞,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你们是符合要求的,请进。”机关人的眼睛黯淡了下去,走开一边,让出了通往石门的道路。

石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的两边有壁画,壁画上都是当年离辛他们平定各地、结束乱世的记载。

吴解和尹霜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壁画,缅怀着这位或许应该算是他们师兄的圣呈陛下一生的功业。

等壁画终于讲到天下平定,离辛在各路豪杰拥护之下坐上呈位的时候,甬道也终于到了尽头。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肃穆的墓穴。巨大的棺木端放在墓穴的中央,旁边供奉着一剑又一剑光华四射的宝物。

吴解和尹霜还没来得及研究那些宝物,就见棺木那里光芒闪烁,一个穿着金色衮袍的高大老者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二人却还是弯腰低头,向圣呈致敬。

然而虚影一开口,他们就愣住了。

“两位师弟啊,你们来得太迟了!”

第十三卷剑心 第四十六章 尾声

吴解和尹霜曾经考lǜ

可能会遇到圣皇离辛的情况,离辛毕竟是统一九州大地的传奇人物,虽然死了很多年,可没准就有什么后手,能够留下一些信息,和后世的人面对面交谈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见到了离辛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什么叫‘来得太迟了’?”吴解忍不住问,“您能够说清楚一点吗?”

“唉!”离辛的虚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了棺木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愁眉苦脸地说,“其实当年我跟师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承蒙他老人家青眼有加,以入梦大法教了我很多治国和打仗的道理——功法方面,我学的是中华傲决……这个你们应该已经见到了吧?”

吴解和尹霜点点头。

“中华傲决这门功法呢,是没办法用来战斗的,甚至于连提升修为都不行。我虽然继承了灵鸟离鸾的血脉,可终究也还是区区凡人,不能提升修为的话,顶了天也就入道层次的能力,连炼罡修士都不如。嗯要用这样的修为统一九州,没准才出门就被人砍死了。”

“师傅他老人家大约觉得我太弱,要是真的一出门就被人砍得碎碎的,未免丢了他老人家的脸。所以就特地为我制造了一件法宝,名叫‘轩辕剑’。只要此剑在手,天道人道都会对我加以护佑,端的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神妙之处,简直不可思议!”

“咦?轩辕剑难道不应该是拥有最强之力的武器吗?”尹霜好奇地问,“我记得……似乎是这么设定的啊。”

“当年师傅也嘟嚷过,说‘这样的轩辕剑…炼妖壶会哭啊……”但他还是为我炼制了这把根本不能用来攻击的轩辕剑——它虽然看起来像是一把剑,实jì

上你可以当它是一面盾牌——当初师傅又说过‘似乎做成剑鞘更好吧?但感觉有点晦气”……”

吴解忍不住笑了两声,他发xiàn

那位穿越者的前辈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当初领悟天问三篇的时候,只是匆匆一见,觉得那人很随和很好相处,但如今透过离辛来了解他的情况,才发xiàn

他似乎有点随和过头了。

“他这个人……很没有威严吗?”

“威严?我和师傅相处,前后也有差不多三年,我可没见他威严过哪怕一时半刻。”离辛笑道,“他有时说,自己是整个修仙界最厉害的人物之一,是造化神君之首,号称大神君,就算面对道祖都平起平坐……但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那么伟大的人物……”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是脸色一变:“啊呀,扯远了!还是说正事吧——师傅留给我四件宝物,第一是山河社稷图,能幻化出一片独立的山河——这圣皇陵就建在里面,或者说,你们现在就正在山河社稷图里面。”

“第二件宝物是一把赤剑,只要持剑者心中斗志不灭,赤剑就永远不会折断。”

“第三件宝物是轩辕剑,我之前已经提过;而第四件宝物是他亲手写的一本《天问》,他说这本书记载了他的一些重yào

想法,可惜我到死都没能研究出名堂来。”

“山河社稷图有用,所以也就罢了;剩下的三件宝物,我都留在了陵墓里面,打算留给你们。”离辛苦笑着说,“可惜当真人算不如天算,我虽然想尽办法做布置,甚至连师傅留下的几尊机关人都用上了,却还是没能保住这三件宝物,被人给夺走了……”

他垂头丧气,一声声叹得很是苦恼:“别的倒也罢了,那轩辕剑……我原本打算将其作为我们这一派的镇山之宝,代代相传……结果就这么丢了……唉!我真是愧对师傅啊!”

“两位师弟啊,你们要是能够早来个一千年,那三件宝物就能顺顺当当交到你们手上了啊!”

吴解这才明白为什么离辛要大叫“来迟了”。

看着离辛那沮丧的样子,他劝道:“师兄你何必难过呢,须知天下本无不散的筵席……”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师傅留给我的东西,原本是要留给你们的——其实轩辕剑倒也罢了,但那个不讲道理的白头发小子,连我放在机关人那里的天问三篇都抢走了!他要那个干什么啊!”离辛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发怒了,“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吴解微微一愣:“那天问三篇的文字很特别吗?”

“当然,那是师傅专用的文字,我也只认识几个。比方说他老人家给我取了个道号,就是用那种文字写的。”

“哦?师兄道号是什么?”

“三个字,我会写但不会读。师傅说,它们是‘热心爱人’的意思。”离辛说着手上光芒闪烁,在空中写了大大的三个简体字:

龙、傲、天。

吴解摸着下巴,不明白龙傲天这个名字怎么就能解释成热心爱人?而旁边尹霜已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师兄啊,你这是让师傅给忽悠了!”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这三个字念做‘龙傲天”指的是那种很有霸气,走在路上虎躯一震、大家都来拜服的神人……”

“我的确从小就很容易让别人信任和服从,如果提着轩辕剑出去转一圈,只怕真的能让很多人拜服呢。师傅给我取的道号,的确有道理!”

离辛的感叹,将尹霜原本打算说的各种话都堵了回去。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离辛,过了好半天才叹道:“原来世上真的有龙傲天……”

吴解不像尹霜这样喜欢感叹,他想了想,劝道:“师兄大可不必这么在意,取走三宝的那人性格光明磊落,而且他已经转世,一切遗物都留给了徒弟——那徒弟很好说话,我们出去之后跟她好好谈谈,她至少会愿意把天问三篇还给我们。”

“能还回天问三篇,也算凑合了……”离辛叹道,“算了,这事其实也不要紧,还是先办正事吧。”

说完,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转身对着自己的棺木,深深一拜。

“请宝贝转身!”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棺木骤然飞起,移到旁边,只见棺木下面,赫然是通往地下的台阶。

吴解还没来得及观察台阶的情况,就见到离辛的身影突然变淡,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其实早就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用法器设法保存的一丝执念。如今最重yào

的事情已经解决,这丝执念自然就消散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呢?”离辛微笑着,身影一边变得模糊,一边变得年青。

顷刻间,他已经变成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顾盼间油然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势,甚至于只要他说一句话,点一个头,就值得为此赴汤蹈火,纵然赔上性命也毫不犹豫。

吴解目不转睛地看着离辛的虚影缓缓消失,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疑惑。

之前看到的是他老年时候的模样,倒还不觉得,可是……离辛年轻时候的相貌,看上去怎么跟自己的师弟言峯有几分相似呢?

言峯的气质当然远不如离辛,甚至于完全不一样。但二人在眉目之间,的确是有点相像的。这相像的程度,大概就像父子兄弟一般。

“莫非言睾师弟其实是圣皇一脉的后裔吗?可我记得圣皇王朝灭亡的时候,他的后裔已经全部死在了几次大战之中……怎么又有流传下来的呢?对了,言师弟始终没有他少年时候的记忆,只记得一场厮杀……或许他的家族一直避世隐居,直到后来被人发觉,窥觑他祖传的东西,有了一场大战………”

吴解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便打算回山之后跟言峯好好谈谈。

一直以来,言峯都在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却始终找不到什么头绪,如今吴解的发xiàn

,或许能够帮上他的忙……

因为分心想这些事情的缘故,吴解的反应就稍稍慢了一些,尹霜见他在想事情,倒也不催,等他将头绪理完了,才笑着拉住他的手,朝着那台阶走去。

这次的台阶不长,总共也就百十来级,台阶的下面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整个屋子都被重重叠叠的法阵罩住,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屋子里面的摆设俨然是地球上寻常的小租问,也就是那种出外打工的年轻人最常住的房子。一个长得很随和的光头青年正坐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汽水。

他穿着t恤衫、宽大的沙滩裤,拖着一双大拖鞋,一手摇着葵扇,一手拿着汽水,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才将汽水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笑着向二人打招呼。

“呵呵,我本来以为会来一个老乡,想不到来了两个。”他和和气气地说,“我这里地方小放不下几张凳子,只好麻烦你们站着喽。”

“晚辈吴解/尹霜,拜见前辈!”

“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们老乡之间,还谈得上什么前辈后辈的……”青年摸了摸光头,笑着说,“我叫华思源,如果上界的本体还没完蛋的话,大概会被称为思源神君又或者大神君什么的……你们叫我老华就行,思源这个名字……在外面提到的话,没准会惹麻烦。”

吴解和尹霜顿时一凛,齐声答yīng



“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你们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就是把天问三篇帮你们给补全了。”华思源笑了笑,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两本书,递给二人,“我留在人间的天问三篇,属于具体的运用方法,但究其根本的纲领,却没有记录进去。”

“我承认这是私心,毕竟天问三篇是我一生际遇的总结,我宁可它失传,也不愿意被那些后世惊采绝艳之辈用特殊的手段破解学去。”华思源悠悠然说道,“我算出将来会有天才之辈,凭借自己的灵慧强行悟通剑道绝学,用暴力破解我留下的三尊天问机关。但那人必定来不了这里,想要到这里来,只有我的老乡们才行。”

吴解犹豫了一下,问道:“前辈……老华啊,你在天问三篇里面说,自己可能会性命不保,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想要回家,想回家,就要突pò

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这其间的道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华思源摇摇扇子,“反正只要你们能够修liàn

到造化神君的境界,自然就明白了。”

正说话间,床头的一个闹钟响了起来。华思源随手将它按停了,叹了口气。

“你们该走了,我这里不能留你们太久,毕竟这只是一缕分魂,力量有限。”

吴解和尹霜又行了一礼,便出门离开。

当他们沿着台阶重新向上走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华思源的声音:“日后你们修liàn

到还丹境界,准bèi

渡劫飞升之前,不妨再来一趟。到时候,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们……”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一章 钟声悠扬

与尘世隔绝的青羊山上,响起了悠扬的钟声。

一声,两声,三声……悠长的钟声在山林间回荡,每一位听到它的青羊门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细细体会着钟声之中蕴含的信息。

青羊观敲钟并没有规矩,无论是敲钟的节奏还是次数都无所谓,重yào

的是在敲钟之时施展妙法神通,将要通知的事情蕴含在钟声之中,让所有听到钟声的人都能明白。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本领,虽然说起来挺简单的,但如果想要做得漂亮,钟声听起来悠扬平静,蕴含的意思清楚准确,却需yào

通晓多种法术——这是典型的“小中见大”,但凡能够把这件事做好的,那就是有资格在人间开宗立派,得到天下各派承认的人物。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开宗立派便需yào

讲道,讲道便需yào

将自己的意思广泛演示给一众弟子门人,这所需的本事,恰恰跟敲钟传讯是一样的。

正因为如此,“敲钟”在各大门派都是一件很庄严神圣的工作,而散修之中便有笑话:“什么是一代宗师?会敲钟就行。”

而青羊观这次的钟声,传递的是一个哀伤的讯息:第二十四代方、林两位祖师,已经在洞府之中坐化。

听得钟声,各代弟子无论是在闲散还是在忙碌,全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甚至连很多潜修的人也立即出关,各自整理仪容,然后前往祖师堂。

祖师堂外面那块同样悬浮的小广场上,那尊平时不起眼的大钟正在被不停地敲响。敲钟的人大概二十岁上下,身穿淡青色的法袍,赫然是一位二十七代的弟子。但他袖口和衣摆上却有好几个半截拇指大小的图案,证明他虽然修liàn

时间不长,却取得了很多值得表彰和纪念的成绩,可谓后来居上。

师叔师祖们一个个从身边走过,不时投来惊讶和赞许的目光,吴解在这些目光之中却有些不安。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敲钟?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按照辈分来吗?就算师祖那一辈的矜持身份,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也还有师叔们啊!

比方说将岸师伯,比方说张龙师叔……他们也都是凝成真元的人物,也都有在钟声之中蕴含信息的本领,多半能做得比自己更好呢!

但纳闷归纳闷,掌门真人的命令却是不能不执行的。

他并不知dào

,在后面不远处,同样悬浮在空中,高度比祖师堂矮一点,位置却更加显眼的青羊观大殿里面,韶光真人正落后一步,站在章祖师身边,和他一起注视着敲钟的吴解。

“举重若轻,不温不火,这孩子已经充分掌握了对真元的细微运用,差不多快要达到凝元中期境界了。”章祖师微微点头,“只用了八年的时间……当年我可是整整闭关十年,才完全稳定了凝元境界,又用了差不多三十年,才达到了凝元中期。就这样,也已经被赞许为‘勇猛精进,资质过人’了……”

“师祖你还好,我当年花了差不多五十年才达到凝元中期。”韶光真人笑道,“拿吴解来当参照物的话,我们大概都属于资质粗劣、不堪造就之徒吧。”

章祖师显然心情很好,连笑了好几声:“今天有两件喜事,首先是两位师侄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前往轮回之中,再次踏上求道之路;然后是二十七代又增了两位凝元真人……年轻人不断成长起来,我这个老头子欣慰之余,也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啊!”

他不由得唏嘘起来:“记得当年,我才刚刚踏入先天之境,跟着长辈们一起去白帝阁观礼,礼送白帝阁长老白金真人飞升上界。那时候师傅曾经感叹,说白帝阁人才辈出,未来这几百年,当为正道之首……一转眼岁月悠悠,千年就过去了……”

“师祖……”韶光真人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老者身上的气息微微一动,生出一丝虚无缥缈之意,不由得露出了惊讶和欢喜之色,“您还丹八转了?!”

“嗯,刚刚突pò

。”章祖师淡淡地说,“大概是刚才感悟到岁月的流逝,终于突pò

了最后一层心障……过一会儿我就开始闭关,为渡劫做准bèi

。”

他说着,忍不住又笑了笑:“本以为我今生只能留在还丹七转的境界,最后寿终坐化。却不料看到晚辈们成长起来,心中有所感悟,便放下了对门派传承的执着,反而突pò

了最后这一关。呵呵,还丹八转通天阙,想不到我也有这迎接天劫,叩击天门的机会!”

“师祖你修为深厚,必定可以顺利渡劫!”

“渡劫成功,我倒是很有信心。”章祖师并没有刻意谦虚,很自然地承认了这一点,“这数百年来,我早已积累得足够多,就算以还丹七转强行渡劫,也不是全无机会。如今丹成八转,渡劫成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啊……”他转过身来,看着韶光真人,“我渡劫成功之后,怕是没办法在人间久留,很快就要飞升;陆师弟曾经使用过损耗寿元的秘法,应该在最近三十年内就会坐化……没了我们两个还丹七转的老家伙坐镇,只怕很多人会对本门生起窥觑之意,你要处理妥当了。”

“师祖放心!弟子必当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让天下各派看到本门的底蕴,不敢生出那些鬼域心思!”韶光真人斩钉截铁地答道,眼中更有杀气腾起。

在青羊观第二十五代弟子里面,许韶光原本就是以凶猛好斗而著称,若非师兄何枕石性格平淡随和,不止一次将他劝住,只怕他早已打了许多仗……如今何枕石已经不在,他成为了青羊观的掌门,虽然平时他也尽量显得谦和一些,但到了关键时刻,他的选择绝对会和师兄截然不同!

章祖师看着韶光真人身上透出的杀意,心中微微一叹。

刚则易折,许韶光刚强若此,只怕未必是本门之福!

他可记得,当年白帝阁白金等一批前辈飞升之后,便是在新任掌门白英名的带领下,于三百年内接连打了好几次大战。

这几仗固然打出了白帝阁剑出无畏扫荡八方的威名,却也让门中精英损失颇大,甚至于连代代相传的门派中坚“五大族”都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若非有弃剑徒横空出世,一剑在手镇住了天下奸邪,只怕天下邪派早已联手打上白帝阁了!

如今青羊观的情况就和当年的白帝阁类似,可世上却已经没有第二个能一剑镇九州的弃剑徒了……

他暗暗叹息着,又转过身去,看向正在络绎不绝前往祖师堂祭拜方、林两位师侄的后辈弟子们。

这些后辈弟子们,的确比他们那个时代更出色。人数更多,修为更高,气质也更加的沉稳可靠。

“或许这就是天下各派必须要经lì

的事情吧,正如水有波浪,门派也有高潮和低潮。本门专心发展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迎来一个高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暗暗想道,又将目光投向吴解。

吴解不急不慢地敲着钟,那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本门最难控zhì

的法器,在他面前宛如一座寻常铜钟,缓缓发出悠扬的声音。声音里面,将方、林两位祖师的生平和功绩说得清清楚楚,哀思悼念之余,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对本门将会发扬光大的坚定信心。

若非亲眼目睹,谁能想得到钟声竟然是一个修liàn

不足六十年的新弟子敲出来的!

看到这一幕,听着那悠扬的钟声,章祖师的心情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虽然弃剑徒不在了,但本门也有出色的弟子。以吴解的成就,未来就算达不到弃剑徒的高度,也必定能够守住本门。我这番担心,却实在有点多余!”

他微微一笑,从容地迈出大殿,身影渐渐淡去。

从现在起,他就要专心闭关,直到完全做好准bèi

,然后出关迎接天劫,走向这尘世中无数修士累世苦修的最后终点。

或许就像当年的白帝阁一样,随着他的飞升,本门也会迎来一个高潮期。但他坚信,自己在上界之中,从以后飞升的弟子那里,只会源源不断地得到好消息!

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高潮和低潮,但未必每一次高潮之后都会迎来低潮。有吴解这样的弟子接过重任,还有什么需yào

担心的呢?

看着章祖师远去,韶光真人笑了笑,回到了大殿里面。

身为掌门真人,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是一些和本门有关的利益分配——这种事情,素来推崇洒脱和清修的青羊观弟子们向来是视如水火,避之唯恐不及,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少数怪胎,才愿意浪费修行的时间,来处理这些无聊的事情。

“好在,我这样的人总是比较容易找到的。”韶光真人自嘲地一笑,翻开了几份卷宗。

钟声悠扬,回荡在山野之间。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章 食仙

“骆师妹和解师弟还没出关吗?”吴解又一次来到二人闭关的洞府前,却见安子清依然在门口炼丹,两座石室的大门依然紧闭,门后气息混沌难辨,依然没有清晰下来。

安子清耸耸肩,无奈地苦笑:“一口气冲到凝元境界,哪有这么容易!我看只怕我这炉天运丹都炼成了,他们还没出关呢。”

吴解神念扫过,只见丹炉里面以药水养育的十二颗灵丹才略具雏形,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运丹是一种号称可以逆天改运的灵丹,实jì

上它的效果是暂时透支未来的运气,用此后几个月甚至几年的不幸,换取眼前的片刻幸运。

这做法乍看上去很傻,其实在关键时刻,一点点的幸运或许就决定了生死。至于此后一段时间的倒霉——能捡回命来,就算倒霉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天运丹的配方并不复杂,就连吴解也知dào

。但它在炼制过程中不仅需yào

严格控zhì

炉温和炉内原料的配比,更需yào

以一份纯净的心意不断养护。炼制这么一炉灵丹,必须不眠不休整整一千天!

虽然修士们踏入炼罡境界之后便有无漏之身,理论上说不吃不喝不睡都没问题。但无漏之身并不等于钢浇铁铸,他们还是会饿、会渴、会疲倦。连着三年不眠不休,几乎没人受得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今修仙界上等灵丹很少的原因——火炼之法因为成功率太低,已经基本被淘汰;水炼之法虽然成功率大大提升,但长期炼丹的过程简直可以说是酷刑,吃得消的也没几个。

正因为如此,神丹安家才以最高不过炼罡境界的一个世家,得到了不亚于很多中等门派的地位。

在这份荣耀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安家人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辛苦,是一份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责任!

吴解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一声。

安子清守护这炉灵丹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时间,他独门秘法,运雷电刺激自身以提振精神,暂时还没有特别疲倦的地步,但却很清楚自己的形容必定有些狼狈。此刻见吴解叹气,哪里还不明白大师兄在想什么!

“大师兄啊,我们安家文不成武不就,修为也好、斗法也罢,都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赖以安身立命的,不过就是这炼丹之术。既然如此,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微微一笑,笑容之中颇有几分沧桑:“我们安家的秘法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但为什么天下各派多半学不成呢?不过就是在于愿不愿意付出罢了。愿意付出时间精力,便能成为一个好的炼丹师,而那些翱翔天际、纵横九州的人物,又怎么会把大好光阴掷在这上面呢?”

吴解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师弟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重现火炼之法……”

“不用了,火炼之法的弊端早已由时间验证。大师兄你的控火之术出神入化,或许真的能够重现这门绝技,但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世上还能再有一个你这般的人物?花若干时间精力,重现一门注定成为绝响的技艺,有什么意义?”

“大师兄,你是如同红日一般,注定要光芒万丈照耀九州的人,你应该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提升自己的修为和战力方面。对于我们青羊观来说,这才是你最大的责任——不要忘了,你是迟早要背负整个青羊观的人!”

吴解默然许久,点了点头。

“那么……这边就麻烦你看着了。”

“不麻烦,横竖是炼丹而已,在哪里不都一样嘛。”

从闭关的洞府下来,吴解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自从他凝成真元以来,虽然在门派之中的地位进一步提升,可肩头上的责任也沉重了很多。无论是同辈的师弟还是年长的师叔,跟他说话的时候往往都表现出了对他的期许。

这份信任和赞赏,既是光荣,也是责任。

虽然吴解很愿意扛下这份责任,但扪心自问,他有点不那么自信。

“我真的能够做得像大家期望的那么好吗?”回到竹楼之中,他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容貌年青,眼神之中却已经充满了成熟感的面容,不由得低声自言自语,“我真的……能够背负起整个青羊观?”

“谁知dào

呢……想这些事情,不觉得太远吗?”茉莉劝道,“事到临头的时候再考lǜ

也来得及。”

“是啊,老四你别想得太多。你们门派还有那么多还丹祖师在呢,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用不着你去挑大梁的。”杜若笑着说,“我倒是有件事要麻烦你呢。”

“三姐尽管吩咐,我们之间何必谈‘麻烦’这两个字呢!”

杜若挑了挑眉毛,笑着说:“我最近研究出了一种新式糕点,味道很独特,你去把它传播开来吧。”

“这个简单。”吴解笑了笑,这便动身下了山。

数日之后,九州大地各处都出现了一种新式的菜肴,它是用仙人掌做的糕点,虽然吃在嘴里依旧有点青涩,却别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咬上一口,青涩过后便余香满口,一下子就得到了人们的喜欢。

“我还研究了一道汤菜,你也帮我推广一下吧。”

“好。”

依旧是数日之后,一道将豆子和海菜混合,煮出犹如肉汤一般味道的汤菜突兀地出现在了遍布各地的许多菜馆中。这汤趁热喝的时候,暖洋洋之中更有一种厚重鲜香的风味,让许多久不知肉味的人们喝得眉开眼笑。

“那个……我还有几道菜……”

“好好好,一并帮你推广了就是。”

一道又一道新式的菜肴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九州各地,它们风味各不相同,但却都只要用一些常见的食材就能做出来。这些菜肴严格地来说并不算精美,也谈不上特别好吃,可却是寻常人家都能负担得起的。哪怕是穷苦人家,稍稍花点心思也能做得出来。

如今九州大地持续多年的旱灾已经到了尾声,江河里面重新有了水流,干涸的大地也开始渐渐回绿。可毕竟还在旱期,田里的收成并不多,山野里的动物也很稀少。人们虽然知dào

未来的日子会变好,可眼前却不得不依旧过着和之前差不多的生活,心中期待之余也免不了有些难过。这些菜肴的出现,让他们可以好好慰劳一下辛苦了多年的肚子,让常年和该死的仙人掌、海草之类东西做斗争的舌头和牙齿稍稍享shòu

一回。

寻常百姓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这些在丰年可能让人根本不屑一顾的菜肴,此刻却让无数家庭吃得眉开眼笑。嘴巴和胃满足了,干起活来就更有精神,对于未来也更有信心。

“大家都很高兴呢!”月光下,坐在距离地面很近的薄云之上,远远看着脚下依稀有了几分繁华气候的城镇,杜若笑得很开心。

吴解也笑了,这些天来,他始终在各地奔波。不仅要设法将那些菜肴推广出去,更要尽可能少地使用法术——仙人用法术干涉人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能够靠嘴皮子和金钱解决的事情,就不必妄动法力。

好一段日子忙碌下来,他只觉得自己的交涉能力大有长进。倘若现实是一个游戏的话,大约他已经不止一次收到“你进行了一番成功的交涉,交涉能力提升了”之类的提示吧。

要说辛苦,自然是辛苦的。就算仙人也一样喜欢安逸而讨厌劳动,尤其是这种不用法力的劳动,更是叫人疲累。但辛苦之余,他也很有成就感。看着一个个菜肴被推广出去,听到千家万户的笑声多了起来,疲累辛苦也就都不算什么了。

“三姐你的主意真好!虽然我们不能让田里的收成一下子就多起来,却能让人们吃得更好一点。”吴解笑了一会儿,忍不住赞道,“同样的东西,用不同的方法来做,口味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是因为你们始终用仙人的角度去考lǜ

问题,而没有从食客的角度考lǜ

问题啊。”杜若笑着说,“我和你可不同,我首先是个食客,然后才是仙人——不,我还不能算是仙人……或许就是因为我还不是仙人,才可以用另一种眼光看问题,找到另一种解决的办法吧。”

吴解点了点头,杜若说的很有道理。修liàn

者逐渐成仙的过程,也是一个逐渐脱离尘世的过程。天下修士这么多,却没一个人想到从改善菜肴的口味入手帮zhù

人们改善生活,就是一个很好的反例。

已经飞升天阙的张广利前辈大概是个例外,但他已经离开尘世多年——事实上旱灾才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飞升了。

“或许啊……三姐,我觉得,也许你能够接张前辈的班,成为新的灶神哦!”

“别逗了!怎么可能!”

“未必没有可能,这些天来,不是有很多人在拜灶神吗?天道无私,既然是你的功劳,这份香火自然会落到你的头上。”

“呵呵,那我岂不是要成灶神娘娘了?听起来很差劲啊!”杜若撇撇嘴,“叫‘食神’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闪光,无数金光色的光点凭空出现,汇作一道光柱,落在她的头顶上。

光芒散去之后,杜若的身影赫然变了模样。

她平时都一袭红衣,因为这是她临死时候的穿着,属于“死相”的一部分。除非动用法力,否则作为鬼魂的她是不能改变“死相”的。但此刻,她身上的红衣却换成了华丽的袍子,袍子上面用金线绣着许多菜肴的图案,而前心和后背则绣了觥筹交错、笑语满堂的欢宴场面。而头顶更出现了一尊华丽的宝冠,镶嵌着各种珍贵的珠宝,五彩缤纷。

这样的图画按说应该很滑稽,但出现在她的袍子上,却有一种温暖和肃穆的感觉,让人觉得可亲可敬,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意。

而看在吴解眼里,杜若身上的鬼气已经荡然无存,变成了高贵而威严的气息。若非她体现出的更多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只怕就算自称是女皇,也会有大批大批的人相信吧?

她当然不是什么女皇,但却是远比人间帝王更加尊贵的存zài



“这算什么?一句话就封神了?”杜若目瞪口呆,伸手拽了拽身上的锦袍,又摸摸头上突兀出现的宝冠,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事实,“我真的变成食神了?”

“应该还没有完全转变。”吴解已经镇定了下来,对照宗门的记录,冷静地说,“人道封神并非强制,如果你不愿意当这个食神的话,七天之内可以辞去。但神位可以辞去,人道的加护却是辞不得的,身上的神光也不可能完全消失。日后你无论走在哪里,都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来。”

“可以辞就好!”杜若顿时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对着天空行了一礼,“老天爷啊,我只是说着玩玩的,并不想当什么食神。有好吃好喝的大家分享,本就是一个热爱美食的人应该做的事情,为此成为神灵,我觉得很有愧。”

她说完之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近在咫尺的吴解却什么都没听到。

过了片刻,杜若又摇摇头,再次行礼:“您就饶了我吧!老实说,我是个挺懒的人。又没什么本事……吃吃睡睡倒也罢了,您让我管理人间的饮食,这我真的干不来……不不不!就算您再给我点能耐也不行!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个……”

天空中隐隐传来一声叹息,杜若身上的锦袍和宝冠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依然有许多金光星星点点环绕着她,将原本充满了阴森鬼气的她映出勃勃生机。

“多谢!多谢!”杜若很快就发xiàn

了自己的情况,急忙向着天空再次行礼,“说实话,这个才是我最喜欢也最需yào

的!有一副血肉之躯,能够和大家一起吃喝玩乐,这才是最开心的事情啊!”

天空中隐隐传来一声浅笑,然后便重新归于沉寂。

吴解等了许久,见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忍不住笑着说:“三姐,推辞了食神的位子,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成神有什么好的?”杜若笑呵呵地说,“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说着,她身上原本早已积聚到令人惊叹的强dà

阴气犹如被一点火焰点燃似的,猛烈地燃烧起来。顷刻间阴中生阳,和周身的无数光点融合,化为一股祥和温暖之意,而一股强烈的罡风则随之而生,托住了她的身体,吹动她的衣衫,裙带飘舞,俨然仙子一般。

“食神我不做,当个食仙似乎却也不错。”杜若嫣然一笑,眉宇间充满了飞扬欢快之色。

这是她生前常有的神情,但从她死后到现在,几十年来,吴解第一次看到她恢复了如此的笑容。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章 热闹

面对着一步封神的机会,杜若选择了拒绝。然而人道的恩赐并不会因为她拒绝了神位而收回,仅仅是那些众生的感恩之心,便化为功德之力,让她跨过了鬼魅修liàn

过程中最玄妙难言的一步,得以阴阳调和,重塑肉身。

现在她的情况不能算是复活,比起真zhèng

意义上的血肉之躯来说,在修liàn

方面还是有诸多不便,然而比起纯粹的鬼魅之体却又好得多。

这便是神道路线的优势所在,世上那些阴魂厉鬼若是走采补的路子,不知dào

要花费多少心思,出卖多少色相,害多少的人,才能设法采得一点真阳,然后慢慢温养,以求生出阳气滋润鬼身——但即使这样,最后能够达到的程度也比杜若要差。

不过神道也有它的劣势,若是有那专心求道的鬼魂,穷尽无数的岁月苦修,将阴气凝炼到极点,最后阴中生阳,便能成就尽善尽美的灵胎,堪比易悌之类天资卓越的人物,却又比杜若更胜一筹。

当然,无论是采补、神道还是苦修,都可以凭借后天的际遇来提升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一些运气,迟早都是能够修成完美之躯的。

……对于杜若来说,那还太遥远,或许她也不在乎这个,她真zhèng

在乎的,是可以重新恢复血肉之躯吃喝玩乐——玩乐什么的暂且不论,她大概还没那么高端的想法,她的全部欲望估计也就是吃喝罢了。

片刻之后,吴解和杜若已经坐在了长宁城最大的酒楼包厢里面,面前是摆满了一桌子的各色佳肴,以及在旱灾之前就储存起来的上等美酒。

杜若也不客气,不等上菜的伙计出去,就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狼吞虎咽起来。她的吃相着实难看,全无半点淑女风度,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饿死鬼投胎一般。

事实上,她似乎的确可以算是饿死鬼投胎……

一口气吃了满桌的东西,杜若依然显得yì

犹未尽,吴解笑了笑,叫来在外面等候的伙计,让他告sù

厨房,再弄一桌菜肴上来,菜色要跟这次的都不一样。

伙计显然已经完全被震撼了,但正所谓钱能通神,吴解一把金子撒出去,伙计的眼睛顿时就被闪闪金光给迷得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酒楼不愧是整个东楚国最高档的,纵然是半夜三更,上菜的速度也极快。只用了不到半刻钟,一道又一道各色菜肴便络绎不绝地送了上来,很快又摆满了一大桌。

这次,杜若便矜持了很多,虽然依旧属于暴饮暴食的范畴,至少不再像刚才那么恶形恶状——用比较通俗的说法,她现在的吃法只会让人震惊,而刚才的吃法则会让人害pà



这次,她便有心思和吴解边吃边聊。

“这里的很多菜都颇有特色,不如我们把它们记下来,回山之后,让厨房的那些法宝元灵们也——做出来吧?”

吴解微微一愣,问:“有这个必要吗?我们修道之人,理应摒弃世俗的欲望,美食什么的,遇到了吃一点没关系,但这么执着,似乎有点不大好啊……”

“这有什么不大好的!好东西应该跟大家分享啊!”杜若笑得很开心,“一个食客,最高兴的不是自己吃到美食,而是跟大家一起分享美食。一个人关起门来吃独食,就算再怎么山珍海味也显得寡淡;可要是几十个几百人热热闹闹聚成一团,热饭热菜热汤热酒,就算味道寻常,也是很快活的

“比方说眼前这一桌子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吃,就算再好吃也没多大意思。但有老四你陪在旁边,就算你只偶尔夹一两筷子,我的感觉也就不同了,心里舒坦得多啊!”

她说着突然若有所悟,拍拍吴解的肩膀,劝道:“食客的精神也是做人的知识。老四啊,你虽然成了神仙,可也不要忘了这道理哦!”

吴解呆了一下,没料到竟然被素来没心没肺的傻大姐给教xùn

了。但杜若说得极有道理,很值得他仔细反思。

一直以来,他对于师门的贡献,似乎都集中在“打败敌人”、“获取宝物”之类的方面,但仔细想想,青羊观高手如云,就算他不出手,那些敌人也讨不到好处;而他获取的那些宝物,同样也属于锦上添花,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的东西。

对于青羊观的弟子们来说,对于这一切的需求,其实都不是那么迫切。

或许……就像杜若说的那样,给厨房带来一些新的菜谱,反而会让大家更加高兴呢!

吴解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许久,然后叮嘱杜若继xù

吃,自己则化作一道黯淡的火光,前往九州各地,收集那些有特色的菜谱去也。

凝元真人的手段自然不是寻常修士可比,当杜若又一次消灭了眼前那一桌东西时,他已经满载而归,带回来了上百份各地名菜的菜谱。

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各地的菜谱也到手了,想要传播的平民菜肴也传播出去了,吴解和杜若这番下山,差不多获得了完美的成功。

数日之后,青羊观弟子们就惊讶地发xiàn

,食堂里面那些原本无精打采的法宝元灵们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他们在墙上挂出了令人眼花缭乱长长菜单,看着那一道道菜名,就连修为高深心如止水的师祖们,也忍不住点了一两个尝尝鲜。至于修为不够高深的晚辈弟子们,则很有点流连忘返,一个个都成了吃货。

这番饕餮之风足足刮了大半年才平息,但即便如此,青羊观的食堂也成了弟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彼此便更加熟络,友好之中更增添了几分亲切,热热闹闹当真如同一家人似的。

“吴解做得很好,比我这掌门都更负责啊!”韶光真人向法宝元灵们问了一下,便知dào

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得知这件事背后是吴解在推动,他不由得轻叹一声,怅惘之余却又充满了欢喜。

这么多年来,青羊观历代祖师们从未想过要改善食堂的伙食,也没有想过要让弟子们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边吃边聊,说说笑笑。这自然不是他们见识浅薄,而是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个方面。

直到今天,吴解突pò

了这个思维上的盲点,他才赫然发xiàn

,原来青羊观对于门派内部风气的建设,其实还是有不足之处的!

“吴解这小子……以前以为他只会打打杀杀,现在看来,其实他的心思还是很细致的!”他仔细想了一番,摇头笑道,“果然不愧是上界谪凡的人物,也不知dào

他前世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怕是传说中那些统率大军的天界神将吧……

“青羊观将来交到他的手上,的确让人放心得很呢!”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章 人生如旅

“今天的天气还真冷!”走在街上,一阵寒风吹来,萧布衣颤抖了一下,急忙裹紧了皮袍,“按说长宁城就在海边,地方也还算靠南,现在也还没到冬天,不该这么冷啊!”

吴解走在他旁边,见他这个模样,眉头一皱,放出法术为他驱散寒意,却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二十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深秋,他们为大楚国举起祈天仪式,帮zhù

已经国运衰微的大楚国延续气运。那时候的萧布衣气宇轩昂,充满了智珠在握的睿智感觉,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他,就算要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也只是一项值得一试的挑zhàn

罢了。

但短短的二十四年,相对于炼罡飞仙来说简直不值一提的时间,他已经苍老如同街头的老翁一般,虽然脚步依然矫健,但却须发皆白,身材已经不复挺拔,行动间也充满了暮气。

萧布衣比吴解年长十五岁,今年九十有一。相对于凡人来说,自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但是先天高手就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他身为炼罡飞仙,本该有至少四百年的寿命,区区九十岁,连四分之一都还没到呢!

按照他的年纪,萧布衣本该还年青健壮。但他却已经老了,他衰老的程度令人惊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是最具有想象力的人,也想不到一位寿元才消耗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仙人,竟然会老成这个样子!

“其实你本没必要做得这么彻底。”吴解忍不住劝道,“以你的情况,稍稍动用一些真气御寒,应该没问题的。”

“有什么必要呢?”萧布衣微笑着反问,“我既然已经决定转世,一切的行动就都要为来世做准bèi

。今世的躯壳受点风寒,算不了什么。”是的,他准bèi

转世了。萧布衣苦苦思索多年,始终无法克服布衣神相一脉习惯性触动灵机占b的缺点,最终痛下决心,转世重修。

不过他的转世之法却和寻常修士不同。一般的修士要去转世,就是直接魂魄遁入幽冥,然后投身于冥河之中,期待能够有机会重新来过,再次踏上道途。萧布衣身为布衣神相一脉的传人,在占上之道上几乎已经穷尽了九州世界的极致,窥探天机、改变命数的本事当世无人能及。他要转世,自然要把一切都做得妥当,确保自己转世之后能够有一个好的开始,不至于再次在开头的时候就犯了错误,以至于最后积重难返。

为了这个,他做了许多许多的准bèi



今天,他要验证一下,看看那些准bèi

究竟能不能像他预计的那样有效。

二人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向前,很快便拐入了一条小巷子。小巷子弯弯曲曲,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面画上句号。

萧布衣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小门迅速打开,两今年轻人恭恭敬敬地走出来,没有说什么,只走向他深深行了一礼。

萧布衣笑了笑,在他们的引领下绕过酷似迷宫的一条条走廊,从一处台阶走到地下,最后来到了一座纯粹用黑石头雕刻的法台前面。

这法台并不大,也就一丈见方,但却雕刻得异常精致,每一根线条都恰到好处。整个法台更以精纯的法力反复炼制过多次,俨然已经是一件相当高明的法器。

法台旁边,大楚国当代国师,浑天侯宁风穿着道袍,手持主持仪式的法剑,向萧布衣低头致意。

“师叔,我这边已经准bèi

好了。”

宁风本是前代国师长春真人的徒弟,但忠于大楚国的他和其师并不是一路人。当年东山郡王之乱,和萧布衣同属布衣神相一脉的长春真人带着大徒弟孙黄芽帮zhù

逆贼作乱,最后死在了吴解和萧布衣的手上。宁风当时被长春真人制服,没有能够参加叛乱,事后也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因为他的观星和占b之术,接任了国师的位置。

那已经是五十六年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萧布衣与其说是宁风的师叔,不如说就是师傅。他给了宁风很多的指点,也多次在宁风遇到麻烦的时候出手相助,相比居心叵测的长春真人,他才更像是一位修liàn

之路上的引路人,指引着宁风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对于萧布衣的指点,宁风自然感恩戴德。这次得知师叔要转世,他自告奋勇,前往大汉和大越两国,设法请两国国君颁下一份诏书——这两份诏书,再加上大楚国的那一份,便是萧布衣能够转世成功的关键。

大越国立国不久,国势正蒸蒸日上;大汉国雄踞中原多年,国势正在最强盛的时候;大楚国虽然还在苟延残喘,但国势已经衰落。

这三个国家的气运,恰好是从兴盛到衰落的循环,以三份诏书为引子,这个阵法将会暂时借用一点点三个国家的运势,形成一个封闭的小循环。

等这个循环形成之后,萧布衣就会在法台上舍弃肉身,魂魄进入循环之中温养。透过这循环的力量,洗去今生的种种杂念,将魂魄重新洗刷纯净。

这个过程需yào

三十六年,三十六年之后,已经只剩一道纯净魂魄的萧布衣将会由吴解守护着去直接投胎,绕过了冥河洗魂的过程,令转世得以可控,避免了发生意wài

的可能。

这做法并不容易,萧布衣本人固然要吃很多的苦,相关人等也要担负不小的麻烦。好在有三国诏书为保证,送他去投胎的吴解又是身居极大气运的高人,这番谋划才有成功的可能。

等转世成功之后,那新生之人将会天生就极具灵慧。届时苏霖会收他入门,将经过他们师兄弟讨论修改之后,更加稳妥和完善的布衣神相一脉道法倾囊相授。

当然,那孩子已经不会再记得任何今世的事情,但纵然他忘却了所有的前尘往事,骨子里面却依然还是萧布衣,依然背负着萧布衣想要不断前进,乃至于叩击天阙的愿望。

在这一点上,世上很多修士纵然没有萧布衣这么大的本事,求道之心却不会有什么分别。九州世界的道法之所以能够不断发展不断完善,正是靠着一代又一代修士们孜孜不倦的钻研和改进。长生之路,原本就不可能只靠一个人走通。萧布衣在宁风的协助下,最后一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法台和相关的东西,确定一切都完好,便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情况不错……那么就准bèi

开始吧。”

“咦?师叔你不再等两天吗?等个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什么的,那是凡夫俗子才讲究的东西。以我的本事,哪一天不是好日子?”萧布衣笑道,“如今我心情平稳,充满了信心,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宁风和旁边的几个徒孙都露出了思索之色,吴解却会心地笑了。

萧布衣不再和宁风等人说话,缓步走上法台。他每走一步,身形就佝偻一份,头上原本雪白的长发渐渐枯萎,一缕缕落在地上。等走到法台中央的时候,已经老得简直如同干尸一般。

这干尸一般的人影朝着吴解最后点了点头,便有气无力地坐在法台中央。

与此同时,早已演练过多次的宁风立kè

带着几个徒弟一起施法,萧布衣使用多年的法器“红尘万字幡”在他手上展开,无数的文字漂浮在空中,文字之中,隐约可以听到无数凡人喜怒哀乐之声。

宁风如今也已经是炼罡飞仙,红尘万字幡在他手上的威力丝毫不亚于萧布衣本人操纵,只是一句咒语,那些凌乱的文字便四面飞出,首尾相接,化作三道虹桥,连接着法台和墙壁。

墙壁上,三份人间帝王亲手批下的诏书发出淡淡金光但三道金光却又截然不同:大越国诏书上的金光犹如雨后春笋,透出一股生长的气息;大汉国诏书上的金光犹如参天大树,透出一股稳定的气息;大楚国诏书上的金光犹如深秋枯草,透出一股衰败的气息。

三股气息以虹桥为纽带,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法台上。此时法台上的阵法已经激发,一股玄奥之意缓缓旋转,带动三股气息一起旋转,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圆环,将萧布衣枯萎的身体围在中间。

这圆环越转越小,最后终于罩到了萧布衣的身上。就在它罩上来的时候,那具犹如干尸的身体猛地崩碎,化作无数尘埃,尘埃之中,一个闭着眼睛的半透明身影盘膝打坐,被已经形成循环的气息紧紧地包裹。

吴解看着奇异的气息将那半透明的身影完全包裹住,然后缓缓沉入法台之中,忍不住轻叹一声。

他向法台行了一礼,算是对老朋友作最后的道别,然后身影一闪,便已经离开了地下的法阵,来到了长宁城的海堤上。

深秋的海风呼呼地劲吹,使人的精神为之一爽,吴解迎着海风沉思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萧布衣舍了三百年的寿元,只为求得一个修改错误,前往无上大道的机会。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如今他已经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作为朋友,吴解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三十六年之后转世,然后再上道途——希望他这一次能够比之前走得更远,最终越过天劫,推开通往天阙的大门!”

吴解如此祝福着,转过身去,朝着长宁城内漫步。

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白玉楼。

经lì

了一次次风波却依然稳固的白色楼宇,依旧是长宁城最著名的景观之一,楼宇门口那低调中透出奢华的白玉台阶上,依然有富豪和官宦来往。

只是,在那些不时出入的身影里面,吴解看到了一个略略有些眼熟的面容。

“这不是昔年的工部侍郎墨小闲墨大人吗?他今年怕是有一百岁了吧……看他的容貌依旧中年模样,却是挂冠归隐之后,竟然也修liàn

有成了!”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身影突兀地走到了白玉楼前,向正在带着几个十二三岁小女孩参观白玉楼的墨小闲打招呼:”墨大人,别来无恙啊!”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五章 仙缘

墨小闲本是大楚国天安帝熊咄时候的人,当时他担任工部郎中,是个历次考绩都很平平的中等官员,二十四岁考中进士,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官,到朝会的时候还差一步,依然得站在了殿外台阶下面——这样的人物,在当时人才辈出的大楚国,真是一点也不起眼。

然而在东山郡王熊嚯发动的叛乱之中,忠于天安帝的重臣们几乎被屠戮一空,剩下附逆的墙头草自然不可能得到天佑帝熊洱的重用,反倒是不上不下的墨小闲等人脱颖而出。

当然,这跟墨小闲自己也很有关系。当初熊洱回京,文武百官之中,他是最率先站出来迎接好支持熊洱的。加上他此前因为想要阻止乱军而被打得够惨……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得到重用自然是顺理成章。

熊洱并非一个有魄力的人,他不敢过分提拔根基浅薄的墨小闲,只是将这位忠心可嘉的臣子升了一级半,让他以工部侍郎的身份权代工部尚书的职务——这是因为前任工部尚书并没有死,又厚着脸皮不告老,鉴于朝中老臣太少的情况,熊洱只好容忍。

墨小闲在工部侍郎的位子上坐了八年,兢兢业业,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情。然而他终究能力有限,在朝堂的倾轧之中过得很艰难,最终因为一次大工程物资安排的事情,他跟几位地方上的实权郡守完全翻脸,在那些人的阻扰下,工程进行得很不顺利,甚至于发生了大事故。

早已对官宦生涯生出厌倦之意的墨小闲终于彻底失望,不顾清流之首户部尚书林麓山的挽留挂冠辞去,从此隐逸山林。

算算时间,那已经是近五十年前的事情。吴解本以为这位面容猥琐的老人早已去世,却不料墨小闲挂冠归隐之后竟然得了奇遇,以年过五旬之身修liàn

有成,踏入了先天之境。

一入先天,寿元暴增,身体也会重新恢复到青春年少时候的模样。于是原本垂垂老矣的墨小闲顿时就焕发了第二春,前后讨了四房小妾,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都比他儿子还小。

这话说起来似乎有点惊人,但仔细一想,四十多年的时间,前后讨四房小妾,其实倒也不算什么。修士们精力过人,寿命又远比凡人更长,家里妻妾上百的都大有人在,墨小闲的做法并不算奇怪。

也就是他这种半路出家的,才会有这种情况。像吴解之类从小修道的人,平日里的精神都放在修liàn

上,几乎完全没有闲心思去沾染女色。师兄弟之中,就连从小便和碎叶邱家订了娃娃亲的安子清,都还没有成亲呢。

对于吴解的招呼,墨小闲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青羊观知非真人乃是天下闻名的高手,是数百年来最年青的凝元宗师,就算在大楚国朝廷里面,济世侯的两次匡扶之功也足以让人肃然起敬。相比之下,官不过侍郎,修为不过先天的墨小闲,实在是太过不起眼的小人物。

所以片刻之后,他便打发管家带着自己的一班女儿、孙女、曾孙女、玄孙女们径自去参观白玉楼,自己则借了一间白玉楼待客用的雅筑,和吴解详谈——或者说,请教。

“你的功法应该是以我们道门凝聚元气的路子,但修心之术用的则是佛门的慑服诸念。这两种手段彼此并不抵触,可也并不能互补。所以你在修liàn

之中,才会发xiàn

虽然真气越来越强盛,可对于真气的控zhì

力却在下降——这是因为你缺乏佛门运用真气的手段。”吴解先翻看了墨小闲誊抄的功法笔录,又检查了他的身体情况,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墨小闲的意料,当初他得到这套功法的时候,那位寿元将尽的散修就曾经说过,自己这一脉缺乏根基,所修功法也只是拼凑出来的,虽然能够踏破先天关口,乃至于真气百炼也不难,但想要更进一步,走火入魔的风险委实太大——这一脉历代祖师里面,倒有一大半是强行冲关未果,走火入魔而死。

墨小闲自己修liàn

这套功法多年,如今也已经快要到达百炼境界,越来越感到师傅当年所说的话毫不虚假,自己的功法的确很有问题。

他有心去寻找更好的功法,也从一位和善的小宗门修士那里得到了一份来自东海仙山的功法抄本。然而改换功法哪有这么容易!每当他想要改练那仙山上的功法,就感觉体内真气不受约束地散开,简直立kè

就要走火而死!

他尝试了几次,除了搞出内伤之外,没有任何成果。只好死了心,老老实实地按照师傅传授的办法,借助那份高超的功法来完善自己的功法。

墨小闲并非什么天纵奇才,完善的过程相当缓慢,甚至于拖慢了他自己的修liàn

进度。可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慢慢磨蹭。

他如今大概百岁上下,还剩五十年左右的寿元,必须在这五十年里面,将功法百炼阶段完善好了,否则不是寿尽而死,就是突pò

到百炼境界之后走火入魔而死。

五十年的时间乍看上去很长,可实jì

上并不那么久。墨小闲目前修liàn

的这套功法,前后经过了六代修士,用了差不多四百年的时间,才得以完善到这个地步。以他的才华,想要在五十年里面进一步完善,谈何容易!

所以这次偶然遇到吴解,他才会这么高兴。

知非真人吴解乃是天下闻名的高手,不仅道法卓绝、战力惊人,更著名的是他持身正派、做事讲理,又喜欢提携后进。他在昭阳郡隐居多年,不少晚辈修士乃至于武者都得到过他的指点。在那些本身比较正派的中下层修士们看来,他与其说是一等一的强者,不如说是和善的长者。而他所住的知非斋,也成了众多低层次修士们心目中的一处圣地。

只可惜当墨小闲得到仙山功法之后,吴解已经忙于九霄摘星拯救苍生的事情,完全进入了闭关的状态。等到争得甘霖普济人间之后,他又回到了青羊山,冲击凝元境界——或许这一去,他就再也不会回到昭阳郡了吧……

墨小闲本拟已经没机会再向知非真人请教,却不料竟然在长宁城白玉楼遇到了他,顿时喜出望外。

吴解也没有让他失望,仔细考lǜ

了一番,便另起炉灶,让他弃了和本身功法不合的慑服诸念之法,而改换成了持戒自守之法。

“这样就可以了吗?”墨小闲不料吴解给出的办法竟然是这个,不由得有些诧异——持戒自守之法,可谓各种修心法门里面最通俗的,几乎人人都懂。但这种方法却也是见效最慢,最不容易出成果的,除了佛门的苦修士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用这种方法修liàn

出成果来。

“持戒自守之法是最稳妥的手段,暂时就先这样。”吴解说,“这一年里面,你先暂停功法的修liàn

,专心持戒。一年之后,我们青羊山会开山门,虽然你未必能够通过入门招考,但依然可以来——届时如果你能够通过前几关的考核,自然可以得到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下官……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墨小闲大喜过望,急忙俯身拜倒。

他在官场上浮沉多年,虽然并不得志,却也毕竟见识不少。此刻哪里看不出来吴解有心提点!所以这一拜的确是真心诚意,没有半点虚假。

吴解并未避让,坦然受了他这一拜。

无论是在大楚国的官位还是在修士之中的地位,他都当得起墨小闲一拜。至于年龄的差距……修士们看重的是修liàn

的时间,是达到更高境界的时间,而不是凡俗的年龄。

吴解入道之际,墨小闲还是凡人;当墨小闲踏入道途开始修liàn

的时候,吴解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后起之秀;当墨小闲突pò

先天境界,正式成为一个修士的时候,吴解已经是炼罡飞仙,是名动一方的知非真人;而如今墨小闲只是修士圈子里面很常见的先天巅峰,吴解却已经是走到了尘世尽头的凝元宗师……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机缘巧合,这位当年的工部墨大人,在修仙者的世界里面,连当面拜见知非真人的资格都还没有呢!

指点了墨小闲之后,吴解心中突然一动,向他笑了一笑,留下一块作为凭证的竹符,身影消失在雅筑里面,转眼间来到了位于大楚国皇宫边缘那棵干枯的大树旁边。

大树下面,一个面容清秀、透出柔弱之意的少年正在专心读书。

这少年衣着华贵,身上的一些饰品更是只有皇家才可以使用,再考lǜ

到他的年纪和行为,大约就是当初皇帝想要请吴解帮忙接引入仙门的大楚国三皇子,熊炯。

在吴解的印象里面,熊炯是一个内向木讷的小孩,相对于一般的孩子,表现出一种过分的成熟和孤僻。但这孩子本性不坏,对待宫中的下人颇为客气和善,对于物质方面也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如果有向道之心的话,的确是一个可以栽培一下的好苗子。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九年。九年之后的熊炯,已经从儿童变成了少年。但从他身为皇子却在这阴森的地方读书,身边和附近一个看护的人都没有,就可以看出他依然还是个内向孤僻的人,在宫中的地位也不高。

或许就像当年皇帝说的,这孩子并不适合皇家,前去修仙,对他来说反而更加合适。

吴解点了点头,走到了熊炯的面前。

熊炯正在专心读书,突然听到身前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先是一愣,随即便放下书本,恭恭敬敬地下拜。

“晚辈熊炯,拜见知非真人!”

“不用这么客气。”吴解笑了笑,让他站起来答话,目光扫过旁边的书本,见到是一本介shào

各地风土人情的书册,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想。

“你想要去天下各地看看吗?”

“是的,晚辈一直想要踏遍九州大地,看遍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

“就算你现在修仙,其实也未必能够修liàn

到朝游北海暮宿南山的境界。”

“晚辈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要能够有本事来往各地,不被山水林木阻拦,不受脚程给养困扰,就足够了。”

吴解看着熊炯坦然而真诚的眼神,笑了。

“明年春天,到大越国青牛镇来。”

“多谢前辈!”熊炯等待多年,终于等到了明确的答复,心中顿时充满了欢喜,急忙再次下拜,却只见人影一闪,知非真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地上一枚翠绿的竹符,在深秋的阳光下映出暖洋洋的光芒。

类似的情况,在九州大地的多处都在发生。

经过多年的观察和考验,青羊观诸位二十七代弟子们,已经各自选好了自己看中的有缘人,正在将通往仙路的机缘授予他们。

至于将来他们能不能真的走上修仙之路,又最终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多远,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六章 开山门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今年的雨水明显比往年多,飞仙们驾云赶路的时候,常常可u看到下方乌云片片,浙浙沥沥洒下久违的春雨。

“看样干,连续三十多年的旱灾总算结束了!”二十七代弟干们聚会的时候,一身蓑衣的易梯慢悠悠从山下走来,脸上带着笑意,“比当初占卜的结果duàn

了不少,原本可是预计会有五十年大旱的。”

“那是困为从九霄摘来彗星,在关键的时刻下了雨。”要说对干天地运化的理解,吴解自然远在师弟们之上,见众入欢喜之中也有疑惑,便向他们解释说.“天地间的雨水来自干云气,而云气其实来自干万物的蒸腾沧海是最大的云气来源可九州大地山……”河流乃至干草木生灵的蒸腾也是不可小看的。”

“之所u会出现大旱,是困为气候变怜,蒸腾变弱,北其沧海发生了变化,蒸腾的云气少了太多,所u才会让各处雨水变少,补充的量跟不上蒸腾和流淌的损耗,渐渐形成旱灾。”

见众人纷纷点头,他又继xù

说道:“披照一般的情沉,需yào

等到天地运化、气候变暖,沧海的蒸腾大大增加,才能重新恢复降雨,让大地开始渐渐复苏。不过我们在旱灾到达顶点的时候将一颗彗星打碎了从九霄砸下来。它落向地面的时候,困为和风云激荡,生出极大的热量,而它融化之后,又化作连绵一个多月的细雨。这就双管齐下,既改善了阴怜的气候,又补充了大地已经匿乏至极的水源。”

“这就像是一个在寒怜的地方疲惫饥饿了好几天的入,如果他始终没得吃喝,或许再坚持个一天半天就要断气;但如果你给他一碗稀粥果腹,给他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他就能缓过气来。”吴解笑着说,“这九州大地,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怪不得抗旱的时候,有佛门高僧带着一群弟干在东海里面施法煮海水……他星然不像大师兄你这样懂得天地运化之理,却知dào

这样可u增加云气……”出身干东海渔民的夏东海连连点头.“我当时还觉得他们在做无用功呢,原来是我见识太少!”

“佛门高僧怎么会做无用功呢,贝不过煮海星然能够产生云气,可这些云气十成里面有九成u上又落在海里了,其实真的帮不上多大忙。”吴解叹道.“否则……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救灾,我们何必上九霄去摘星?贝要几十个还丹祖师联丰,煮沸干里沧海都不是间题。相比煮海,摘星可是凶险得太多了!当初前往九霄之外的那么多入,最后能够活着回来的连一半都不孙……”

说着,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悬浮在树林之中,散发着星暖白光的祖师堂。

困为那一战,青羊观牺牲了三位还丹祖师,其中甚至包括带队的前代掌门枕石真入。

苍生只见甘霖从天而降,却不知dào

那断断沥沥的细雨,其实是多少鲜血凝聚而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众位师弟里然没有亲身参加那场谅天动地的恶战,却也知dào

几分战沉,见吴解突然看向祖师堂的方向,然后变得黯然神伤,便猜出了他难过的原困。

岁干清劝道:“大师兄,我们正道中入修liàn

一辈干,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上扣天阎、下济苍生吗!为了拯救苍生而死并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能够用性俞争得拯救苍生的机会,页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啊!”

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星然修为高深,但在思想方面毕竟不像岁干清这种九州世界的本士居民一样纯粹,或许对干岁干清他们来说,掌门真入等入的牺牲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吴解却始终免不了感伤。

有时候他也常常想,正道中人这种视牺牲为理所当然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走极端?邪恶固然不可取,但是这样纯粹的正义,却也让他稍稍有点不适匝。

在骨干里面,他依然是那个来自地球的灵魂,是一个早已形成了自已的价值观入生观的入,他可u理解并且尊重正道的思想,也很认真地在做一个正道中入,可或许从根本上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正道中入”吧?

“思想不重yào

。”和他心意相通的茉莉劝道.“师傅你当年不就说过吗,不在平别入怎么想,只在平别入怎么做。这话对你自已匝该也一样适用吧。”

吴解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

茉莉说得有道理,怎么想其实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怎么做。

就在众入感叹之时,最后一位出门在外的师弟玄真干也已经驾云回山,来到了广场上。

至此,二十七代十九位弟干已经全部集结,为即将召开的开山门大典作维备。

出身仙二代,对干本门事务最为熟稳的欧阳云师弟负责解说。这位师弟平素星然喜欢在脂粉堆里面嘶混,但做正事的时候却一丝不苟,见众入到齐了,他先向大师兄吴解行了札,然后才开始发话:

“u往历饮开山门,都是由一位掌门这一辈的师祖总领,几位护法师藏主持,入门弟干这一级的则负责具体的事务

比方说上饮,就是由李浑天师祖总领,青羊七干主持。不过困为当时没有入门弟干,所u具体事务便粗陋了很多。”

“这一次按说匝该还是一位师祖总领,几位师藏主持,咱们负责具体的工作。但是掌门真入有令,这次本门不像。前那样全面激活遍布九州各地的接弓令,贝在大家推荐的弟干和武岁县那些世代求仙的入里面挑选,所u用不着那么多入丰,让我们来全部负责。”

这件事众入早已知晓……点都没有吃谅。

“按照规矩,开山门的时候,要激活洞天法宝(青牛图,.困为贝有在这件洞天法宝里面,蕴含大道真意的(太上天真论,才能u小册干的形式存zài

。而这就需yào

一位凝元真入施蜘……”

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吴解、骆瑜和解铭囊身上。

二十七代弟干之中的确有凝元真入,而且还有三位。

“删j两个可不行!”骆瑜急忙推辞.“删j才刚刚踏入凝元境界,连本身境界都还没完全稳固呢。或许能够勉强催动青牛图,但想要u心意法力凝聚出《太上天真论》道卷来,绝对不可能的!”

干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吴解一个入的身上。

吴解笑了笑,并末推辞:“好吧,主持青牛图,凝聚道卷的工作就交给我不过剩下的事情,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这是最难的一桩,大师兄你把这个接过去,剩下的我们很容易搞定!”岁干清笑道,“这里两位凝元真入,六位炼歪飞仙,剩下的十入里面修为最低的也已经初步踏入通幽之境,可谓阵容强dà

。很多小门派满门上下都凑不出这个阵势来。”

“是啊,删j欧阳家招弟干的时候,主持大典的不过就是个炼歪飞仙罢了,还不是照样十年一饮招得不亦乐平。”欧阳云也笑道.“我这次回家的时候,还被拖着去参加了这一届的招收大典呢只是一群入围着我叫叔叔爷爷什么的,真是让我有点撰旭……”

翠竹欧阳豪也是天下闻名的仙门,和神丹岁豪类似。不过他们豪出名的是灵木栽培之术,尤其擅长栽种蕴含灵气的灵竹。

不过和人少而精的神丹岁家相比,翠竹欧阳家走的是大家族的路线,族中干干孙孙怕是有好几万入栽种灵竹并不需yào

多高的修为和心性,相反,需yào

人多势众。

欧阳云和岁干清同为仙二代,关系很好他们的关系理所当然很好,困为他的妹干欧阳霜就是岁干清末过门的妻干。

相比吴解他们这些从凡入里面走出来的修仙者,两位仙二代对干开山门这种事情显然都是熟丰,两入说说笑笑,就给大家岁排了各自的工作。

按照他们的岁排,这次将会把青牛图幻化成一到两座青牛镇,每座青牛镇里面,原则上住进不超过一百位求仙者。

吴解化身为药店“惠民堂”的吴大夫,总领整个工作。他的惠民堂也是所有青牛镇相连的共同点,在必要的时候随时可u发动青牛图的种种威能,足u匝付各种麻烦。

骆瑜和解铭囊各自在一座青牛镇里面管客栈。作为实jì

上的主持入,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可u尽量不用麻烦吴解出丰,减少吴解身上的负担。

岁干清、易梯、言辜、颐寿道入、欧阳云、玄真干这六位炼歪飞仙分成两组,各自入驻一座青牛镇。他们也像当初的青羊七干一样,留一个入在镇外巡逻,另外两入分别负责白天和晚上的岁全工作,避免出现意wài



剩下的乐史、陶士、柯丹、海东健、古渊、狄山、沈默、严语闲、朱三七、夏东海这十入,留两位驻扎在武岁县,其余八入同样分到两个青牛镇,各自化身为三歉九流的居民,在实jì

相处中观察那些求仙者,挑选可u进入青羊观的合适入选。

“不知不觉,已经六十年了!”当一切讨论就绪之后,吴解去祖师堂领了本门重宝青牛图,站在通往青羊山的牛头山牛角峰,看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屉想起六十年前自已前来求仙时候的事情,不由得感慨万干。

感叹归感叹,他丰上却没有半点停息,真元运转,强dà

的法力渭渭不绝地涌向丰上的青牛图,贝见霞光四射,青牛图飞了起来,刹那间化为两座究全叠在一起,却彼此碰不到的宁静古镇。

青羊观六十年一饮的开山大典,从此正式开始!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七章 仙路难

在青牛图展开的瞬间,武安县里面很多居民身上那枚珍藏的竹符都微微一震,发出淡淡的光芒,更有一股暖意溢出

这是仙缘竹符在提醒他们,他们等待的仙缘终于来了!

这些人的竹符大多都是从自己的父辈或者祖父辈那里继承的,他们的长辈们当年虽然有缘前往青牛镇,最终却没有能够通过考核,成为青羊观的弟子,只能带着遗憾离开。

留给他们的,除了一段被法术修改,刻意模糊化的记忆之外,就只有这枚真真切切存zài

的仙缘竹符。

六十年的岁月在不知不觉间流逝,那些求仙失败的人们大多早已死去,就算还有几位活着的,也已经老朽不堪,再也没有踏上仙路的机会。但他们却一直珍藏着竹符,将其作为自己一生中最重yào

的珍宝,须臾也不肯离身,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将它作为自己最重yào

的遗物传给儿孙。

一同传下去的,还有他们念念不忘,到死也不能放qì

的求仙之梦!

这些从长辈那里继承了仙缘竹符的晚辈们未必能够完全理解长辈的心情,或许他们甚至连求仙的念头的都没有,但尊老是九州大地的传统他们就算不在意,也会按照长辈的叮嘱,将仙缘竹符随身携带。

当然,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离开了武安县,去更加繁华的地方讨生活。武安县虽然贴近仙缘,但交通其实很不便利,显得有些偏僻和冷清。这些求仙未成的家庭往往都有一点特别的本事,明明能够靠本事过得很好,得到荣华富贵,他们又何必留在这冷清偏僻的小镇上呢?

这些离开了武安县的人们里,有的世世代代传承着那枚仙缘竹符,也有的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它——陶土的祖上便是世世代代传承竹符的,而解铭寰就是因为偶然的机会,从一个被自己救了姓命的人那里得到了这枚竹符。

不管竹符是怎么来的,当求仙者踏入了青牛图幻化的青牛镇之时,它们都会消失。除非这些人能够通过第一轮的选拔,否则他们将不再能够得到下一枚竹符,或许传承了几百年的仙缘,将在此画下句号。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没有带着竹符的。他们有的是知dào

了青牛镇的传说,慕名而来;有的是得到了仙人点拨,一路寻来。吴解就是前者,而易悌则是后者。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是根本就知dào

一切的,他们深知青牛镇和青羊观的底细,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明明白白地奔着投入青羊观来的。安子清、骆瑜都是如此。

但是怎么来的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按照规矩来。

不管你是正人君子还是歼邪小人,是文弱书生还是武林高手,甚至于可能是修liàn

有成之士,或者是修liàn

多年成了精的妖怪……总之你既然来了,就请按照青羊观的规矩来!

当然,你也可以试着不按照规矩来,甚至于试着出手挑衅——据说每过一些年头,就会有那么一两个脑子进了水的这么做。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当年大衮师叔生前就曾经笑着张开嘴巴,让向他询问这个问题的陶土看他满嘴洁白结实的牙齿。

“虽然我不吃人,但可以磨牙。”他笑呵呵地说。

值得庆幸的是,吴解他们这群人里面唯一的非人类骆瑜是后天转变的龙族,她没有吃人的习惯,甚至于连荤腥都不怎么沾,所以那些家伙可以不用担心被当成磨牙棒之类的便利食品。

……其实大概也没什么区别,被吃掉或者被砍死难道分别很大吗?

“如果有谁敢来捣乱,不用您或者诸位师叔出手,我直接一剑摘了他的脑袋!”穿着一身长衫,看起来犹如寻常药铺伙计的林孝冷冷地说,“最近这几年,我的飞剑还一直没见过血呢!”

“师弟你不要这么凶,如今是师门的大典,不宜见血啊。”穿着短衫打扮成杂工的乔峰笑着说,“六十年一次的大典,可是极为隆重的事情。就算有人捣乱,咱们也该先好言相劝才是。”

“要是劝了没用呢?”林孝反问,“要是那家伙就属于存心来捣乱的呢?”

“那把他偷偷摸摸绑了,装进麻袋塞块石头扔进大赤江也就算了。弄得血淋淋的,师傅面子上也不好kàn

啊!”

林孝这才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师兄你说得对!这次大典是师傅他亲自主持,如果弄得血淋淋的,既显出咱们俩无能办不好事,也让他老人家脸上无光!我毕竟年青,看事情不够清楚,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是混江湖的嘛。”乔峰憨厚地一笑,“其实二师弟才是为圆滑练达的……可惜当年长宁城一战,他失陷在东海之中,生死未卜……”

说到吴解的二徒弟秦静,乔峰和林孝都露出了几分忧郁之色。

这位二师弟跟乔峰的关系很好,当年林麓山活着的时候,他也常常来府上帮忙,跟林孝的关系也好。事实上秦静几乎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好,他为人和善,几乎从不得罪人,甚至于他身为清流的一份子,连那些贪官污吏们都跟他关系不错。

正如乔峰所说,如果让秦静来办的话,他肯定有办法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解决,而不会像乔峰和林孝这样动刀剑拳头

相比神拳乔峰和血剑林孝,这位名声不彰的和气同门,才是吴解三位弟子里面最有办事能力的。

只可惜秦静早已不在——当初长宁城外东海上,无数妖族掀起惊涛骇浪而来,秦静跟随吴解一起踏波出战,在漆黑的夜里和无数的海妖血战,最终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吴解曾经深入大海寻找他的踪迹,可一无所获;也曾经请萧布衣出手占卜他的去向,却也没有明确的结果。

甚至于直到今天,他们依然还不知dào

秦静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活着还是死了?

“求仙之路便是如此,纵然有缘法,也未必能够一直走下去。”沉默许久,乔峰才叹道,“你我都是幸运的,所以要格外珍惜这份缘法!”

“世人常说行路难,其实这条求仙之路,远比世间任何一条崎岖坎坷的山路都更难走啊!”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八章 小小的乌龙

“胸……胸口碎大石?!”一间用法术遮掩的小院中,海东健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柯丹,过了许久,才低声问,“师姐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柯丹是个姓格豪爽,充满了男子气概的短发少女,出身西南蛮族的她没有半点中原女子的矜持和含蓄,直率得叫人无可奈何,“咱们扮演的角色是一对走江湖卖艺的兄妹,对吧?”

“嗯。”

“既然要卖艺,那当然要表演点什么。一般卖艺的压轴戏,不就是咽喉顶银枪和胸口碎大石吗?”柯丹很不满地盯着海东健,让这位已经修liàn

到见姓通幽无惧死亡的修士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要装就要装得像,不表演一些专业的东西,怎么能让那些求仙者们相信我们是真的江湖艺人呢?”

海东健顿时愁眉苦脸,过了好半响才叹道:“可怎么也不至于表演胸口碎大石啊……我不会那个……”

“开什么玩笑!胸口碎大石哪里需yào

什么会不会的?你躺好了,我搬块条石放在你胸口,然后抡起锤子砸碎……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出力qì

,你根本什么都不用做!”柯丹随时一指院子的角落,只见七八条比人长还宽,厚实实沉甸甸,一块怕是有两千斤的石条整整齐齐地堆在那里,石头上斑驳的花纹之中,一颗颗碎石英正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海东健见她准bèi

得这么充分,哪里还不知dào

她早就已经在计划这事,不由得长叹一声,苦笑着问:“师姐啊,你该不会以为那些走江湖卖艺的,真的能靠胸口顶住一块这么重的石头,还能让人抡起锤子把它砸碎吧?”

“咦?难道他们在用障眼法?我前些天可是亲眼看到有人表演这个的,绝对没用法术!”

海东健其实也不懂得胸口碎大石的诀窍,但看着那一条条沉甸甸的花岗岩,他就觉得心里没底气。

他也见过江湖艺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节目,在他的印象里面,这节目似乎……好像……也许……跟师姐说得并不一致。

“不如我们再出门一趟,找个会表演这个的艺人问一下吧?”

“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不就是一块石头嘛!以你的百炼之躯,这么大一块石头砸过来,最多也就砸掉你半条命,更不要说搁在身上而已!”柯丹见他拖拖拉拉,顿时怒了,“你不肯演的话,换我来!”

“咦?!”海东健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

“胸口碎大石……是要脱了上衣的……”

柯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手一抬,不知dào

从哪里抡起一把至少有——z百斤重的大锤子,冲着海东健狠狠地砸了下去:“就你话多!”

海东健哪里敢跟她动手,只得狼狈地在院子里面到处逃跑,一边跑一边抗议:“师姐你太不讲道理了!天下哪有这么做事的!”

“不逼一下,你怎么肯老老实实做事!”

“再怎么逼也没用啊!我真不会这个!除非你让我用铁甲咒或者坚盾符护身,否则绝对会被压出内伤来的!”

“胡扯!那些卖艺的谁用法术护身了!你这个借口一点也不高明!”

“真的啊!不信你去问解师兄或者颐寿师兄!他们都是闯江湖出身的,他们肯定知dào

究竟该怎么做!”海四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颐寿师兄不就在这个镇上嘛!我们去问他吧!”

“呸!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颐寿师兄?你就不能有点男子汉的气概吗?我们族里的男人,只要女人请他帮忙,就算刀子砍在身上也不会皱半下眉毛!”

“师姐你不能不讲道理啊!我又不是你们族的!”

“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你心里真的还有一点同门之情吗?”

“天下哪个同门会用这么大的石头压着自己师弟,还要在上面抡起锤子砸啊!”

不得不承认,海东健的确努力抗争了。但他的抗争并没有能够得到回报,第二天下午,他还是不得不光着膀子,在青牛镇的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这项江湖卖艺的传统经典。

就算求仙者也是爱看热闹的,当听说有卖艺的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好几十个求仙者都聚集到了这里,想要亲眼目睹传说中江湖艺人的不传之秘。

人群边上,一个相貌温和秀气,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软很没有男子气概的少年看着海东健躺在地上,沉甸甸的条石在几个观众的帮zhù

下被搬到他的身上,然后柯丹很没有同情心地连一点喘息之机都不给他,径直在手上吐了。吐沫,抡起沉重的大锤冲着条石砸下去,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太惨了!”他喃喃自语,“混江湖吃口饭而已,怎么会这么艰难呢!”

“殿下,你想多了。”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这一路和自己同行的墨工部大人笑眯眯地看着正在胸口碎大石的场面,嘴唇微动,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这胸口碎大石其实根本不要什么力qì

,完全是在唬人而已。”

“唬人?”大楚国三皇子殿下一愣,好奇地看向场上,却见到那断发纹身、一看就知dào

是西南蛮族的女子正呵呵笑着,抡起重锤毫不留情地冲着地上压着自家兄长的条石狠狠地砸,一下、两下、三下……

“不像是唬人啊……”他低声嘟嚷,“一点也不像啊!”

“是不大像。”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书生低声附和,“小生游历多年,也见过两次胸口碎大石的表演,那些人碎大石,都是一锤子完事,哪有这样反反复复地砸啊砸啊……”

熊炯生来内向害羞,突然被人插了这么一句,顿时连耳根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在下默载阳,大齐国人氏。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那书生倒是自来熟,笑呵呵地凑过来打招呼。

熊炯俊脸通红,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结果脚下一个没站好,直挺挺朝着地面摔去。

好在墨小闲就在旁边,这位修liàn

数十年的散修反应极快,立kè

就出手扶住了他。

虽然早已辞官多年,但墨小闲骨子里面依然还当自己是大楚国的官员,对于皇子殿下很是尊敬。见他被人吓得几乎摔倒,不由得眉头一皱,怒气涌上心头。若非这里是仙门重地,他早已施展法术,动手教xùn

这个胡乱搭话的轻浮小辈!

默载阳虽然姓格有点大大咧咧,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见这少年被自己吓得如此狼狈,顿时反应过来,急忙道歉。

但还没等熊炯回答,周围观看卖艺的人群突然齐声惊呼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那蛮族女子接连几锤都没能砸碎那块条石,顿时怒气勃发,深深吸了口气,将长鞭咬在嘴里,然后高高举起了锤子,只听得风声呼啸,那沉重的大铁锤恶狠狠地直奔压住地上男子的条石砸去!

咣当一声,犹如晴空里面响了个闷雷,那条石竟然只出现了一块白色的砸痕,愣是没断!

但被条石压着的男子却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得面前灰白色的石板成了红的。

“不好!”

“失手了!”

“快救人!”

众人顿时哗然,急急忙忙冲上去,一起用力,将那块怕是有两千斤的条石搬开。而默载阳也顾不得再道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面前,从挎包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两颗暗红色的药丸来。

“这是秘制跌打药,希望可以帮得上忙——”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那刚才还吐血的男子竟然一翻身站了起来,冲着大家拱手致意。

“多谢诸位好心人!小的学艺不精,没本事用胸口碎了这大石头,只好演个小丑的戏码,权当给大家逗个乐子!”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根本就是在演戏而已!

一时间惊愕者有之,笑者有之,叹者有之,骂者有之。但谁都不得不承认,这对兄妹当真演得很好、很逼真,着实让大家心跳加速了一回!

江湖卖艺,原本就没有一定的标准。只要能够让看戏的大爷们看得有趣,看得刺激,演什么其实都无所谓。胸口能够碎了大石,那固然是好的;但这男子逼真的演技,却也一样有趣得很,刺激得很!

所以片刻之后,大家便笑着骂着,将一把把铜钱撒给端着盘子来收钱的女子。

“大姐,你下次别这么搞了,吓死人啊!”默载阳抹了把汗,拿出几枚铜钱放在盘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柯丹笑了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但她心中却有些疑惑——自己刚才已经施展了神力法术,那一锤子砸下去,少说也有三五千斤的力qì

,这条石不过是路边寻常石板罢了,怎么会硬到这个地步?

还有,海师弟刚才喷血之际,明明已经气息散乱,显然是真的受了伤。可为什么一转眼就什么事都没了?这事情……怎么都透着邪门!惠民堂里面,真抬头看向那边的吴解笑了笑,摇摇头,重新低头看书。

“柯师妹也忒莽撞了!这青牛镇里面的石头都是法力凝结,便是炼罡飞仙,若是不用法器也未必能够砸坏,你才通幽境界,就算用上神力符,也奈何不了它们的!”

胸口碎大石的戏码最重yào

的就是要砸碎石头,把力量全让石头来承shòu。石头砸不碎,力量就都压到了下面的人身上。要不是吴解反应快捷神通广大,海东健只怕真的会被柯丹这一锤子砸掉半条命!

第十四卷岁月 第九章 各有因缘

柯丹和海东健卖艺的笑话,很快就在青牛镇里面传开了

作为笑话的主角,海东健横竖已经丢人丢到姥姥家,索姓破罐子破摔,也就不觉得难堪。柯丹却一向心气高傲,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人,甚至于需yào

让正在主持青牛图的大师兄分心来救场,实在让她难堪到了极点。

按照她以往的脾气,遇到这种情况,必定是要回去闭关躲一躲,至少躲个三五年才会出来。可眼前是青羊观开山门的大典,她再怎么难堪,再怎么不是滋味,也不能离开。

不仅不能离开,她还要继xù

每天陪着笑脸,扮演那个本事差劲、全靠丑剧逗乐观众的蹩脚艺人。

所以每天晚上,她都在唉声叹气,为自己当初怎么鬼迷心窍接下这个任务而懊悔不已。

“师姐啊,你何必这么沮丧呢?我觉得这其实也很有趣啊。”现在反倒是海东健在安慰她,“这次的失败,对我们来说也是难得的体验。我们这些人自从求仙成功以来,差不多一直在顺风顺水,很少受到挫折。那是因为大师兄他们遇事在前,帮我们顶住了风风雨雨……可我们也是修仙的人,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依靠大师兄的。这回的失败,让我体会到了很多,觉得大有收获呢!”

柯丹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能够在六十年内修liàn

到通幽境界,自然不是傻瓜。被海东健这么一提醒,顿时就回过神来。但是她心里却更加沮丧——自己这次不仅丢了人,连累师弟受伤,给大师兄添了额外的麻烦,最后居然还在领悟方面落了后……简直是……彻底输了啊!但是沮丧之余,她却又有几分畅快之意。正所谓不破不立,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固执心态,她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仿佛突pò

了一层迷障,连正在反复冲激、始终找不到头绪的阴阳二气都隐隐出现了融合之意。

如果现在闭关的话,她有把握在三五年之内成功地激荡阴阳二气,催生出罡风来!

“多谢师弟指点迷津!”于是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海东健行礼,态度之严肃认真,反而让海东健不知所措,“若非得你指点,我大概还要执迷不悟很久!闻君一言,犹如当头棒喝,心里一下子就通透了!”

海东健有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什么柯丹突然对自己行此大礼。但见到柯丹身上突然涌动的阴阳二气,他立kè

就回过神来。

“咦?!师姐你要突pò

炼罡境界了?”

“还没有,只是感悟到了契机而已。”柯丹笑着说,“我要去向大师兄请假,回山闭关。这边的事情,就只好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可以用障眼法变个模样——反正最近也演了好几场,‘卖笑话的兄妹’也该离开这个镇子了。”海东健笑呵呵地拍着胸脯,“恭喜师姐!祝你早曰炼罡有成,踏入飞仙之境!”

柯丹笑了笑,纵起遁光,一眨眼就飞出了院子,只留下海东健站在院子里面若有所思。

“师姐她能够从这次的事情里面得到领悟,寻找到踏入炼罡境界的契机,我怎么不能呢?莫非是我的修为毕竟还差了一截?”他站在那里,摸着长出少许胡茬子的下巴,沉吟着苦苦思索。

但机缘这种事情,的确是说不准的。谁都不知dào

机缘何时何地会出现,能够做的,只有尽可能充实自己,做好充分的准bèi



柯丹迎来了自己的机缘,海东健还在做准bèi

,而另一边的青牛镇里面,解铭寰也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是九剑门的弟子?!当那个一身灰色劲装、却在头上扎着白布的青年走进客栈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右臂位置绣着的图案。

那是一朵由九把短剑组成的莲花,乍看上去并不起眼,但解铭寰看在眼里,却惊在心中。

九剑门是活跃在大楚国和大越国之间,主要做海路生意的门派。他们一般都做保镖押运之类的工作,也在两个港口里面收一点保护费,必要的时候,还兼一些不怎么干净的活计。

这个门派已经存zài

了很久,按照门派的谱系,大概在越国建立之前,九剑门的初代祖师就已经开创了这个门派。迄今已经快三百年了。

解铭寰也曾经是九剑门的弟子,他从小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九剑门的解长老收留了他,给了他名字,教会他一身武功,视他犹如自己的亲骨肉一般。

而他也用实jì

行动报答了九剑门的养育之恩,从十六岁到三十五岁,他给九剑门卖了十九年的命,轻伤重伤受了上百次,流过的血只怕比一个人的身体还重。不知dào

多少次都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多少次只差一点就送了姓命。

但最终,他还是为了追逐更高的境界,脱离了九剑门,还带走了门中九把神剑之一的断云剑。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还不懂事。他觉得自己为九剑门做了那么多的事,理应拿一点回报——为了这把断云剑,他跟九剑门的追兵大大小小打了几十次,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真的出人命,但数十年来的情谊却几乎荡然无存。

在青牛镇外,他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才逼得诸位同门黯然离去。从此,东南江湖赫赫有名的“断云剑”解铭寰,也就成了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叛徒……

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往事,六十年来,解铭寰很少踏足东南,就算是出门游历的时候,他也喜欢到北方去。当他从北方归来的时候,宁可绕个大圈子,也不愿意从九剑门活动的地区经过。

九剑门中的那段时光,已经被他深深地封存zài

了心底,成为永久的记忆。

如今他已经是凝成真元的绝顶高手,几乎快要到达九州世界正常水平的极限。因为接受了长老传功的缘故,他恐怕也没什么机会成就还丹了。

但他并不后悔,还丹境界原本就虚无缥缈。本门历代祖师里面,成就凝元的比比皆是,但能够更进一步的却连三成都不到。而天下各派的修士里面,大约每十位凝元真人里面,才有一人能够成就还丹。

解铭寰自问不是天才之辈,也没想过能成就还丹、去叩击通天之门。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他已经很满足了。

也正是因为心里已经满足,他便常常开始回忆往事。

他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受到方祖师传功时候的心念影响,让自己的心态有了暮色?又或者是自己原本就已经老了?但他知dào

,自己的心态,的确是有了一些老人的意味。喜欢回忆往事,正是老人的特征。今天见到这九剑门的弟子,他心中关于少年青年时代的回忆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纷至沓来的思念一拥而上,让他不由得有些失神,直到那年轻人叫了他第二声,才回过神来。

“小的就是这家‘有间客栈’的店主老谢,不知dào

客官有什么吩咐?”他笑着问道,“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章 前辈高人

解铭寰的姿态摆得很低,完全没有半点神仙中人的飘逸气质,反而充满了和气圆滑的感觉,俨然就是一个老于世故的生意人。

一位凝元真人刻意伪装成普通人的话,寻常凡人是绝对看不出端倪的。那青年本就不是神目如电的天才人物,此刻又有点分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情况,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客栈老板,凑过来低声问道:“谢老板,你在这里开店很多年了吧?”

“没错,这有间客栈是我们家祖上就开的,世世代代传下来——小老儿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二十六岁的时候从父亲手里继承了这家店,一转眼已经快二十年了。”

青年顿时露出几分期待之色,声音更低了几分:“那么谢老板,你有没听说过这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若说奇怪的事情,我们青牛镇的确时不时会发生一些。”

“那有没有听过说一位带着神剑的老剑客?”青年顿时兴奋了起来,连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一点,但他随即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妥,急忙再次压低声音,“那位老剑客大概已经有百岁上下,随身带着一把非常非常亮的剑,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解铭寰此时已经确定对方就是来找自己的,但他实在不明白,早已跟自己恩断义绝的九剑门,怎么会在六十年之后突然想到要找自己?

他心中纳闷,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了几分沉思之色,就像是一个中年人正在努力回忆一样。

“客官说的这个老剑客,我稍稍有点印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了一点”,眯着眼睛说,“大概……还是我小时候吧,当时这一带的确有个落魄的剑客。据说他年纪不是很大,但人显得很老。他一直在荒郊野外寻找机缘,累了就来客栈住几天,那时候他常常坐在那个角落里面喝闷酒……”

说着,他指了指客栈底楼大厅的一个阴暗角落。那青年立kè

就转头看过去——当然,那里除了空荡荡的桌子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看起来很落魄,吃的喝的也很简朴,我记得他几乎什么行李都没有,只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剑。”

青年的眼神有些黯然:“他很落魄吗?”

“应该是吧……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人也渐渐老了,不过依然还是在寻找机缘。”解铭寰毫无压力地给自己编造悲惨的故事,“后来他生了病,住在这里,病得快要死了。我们都以为他会死在客栈里面,那时候老吴大夫——就是惠民堂小吴大夫的爷爷——说他大概活不过半个月。”

“后来呢?他死了吗?”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神奇了……”解铭寰感叹了一声,“那时候,这里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伙子,总是喜欢偷鸡摸狗。他看这落魄剑客快死了,就想偷走他的剑,那时候我们也没人照顾他——他没钱了嘛,躺在床上又不吃不喝,我们不把他扔出去就算仁至义尽了对不对?”

青年连连点头,追问道:“那人偷了他的剑吗?”

“要是这样那就不神奇了!那个小伙子——其实年纪比我还大——偷偷摸摸来到了他的房里,偷他的剑。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dào

,只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大吼,简直就像是打雷一样!”

解铭寰粗着嗓子,用自己真实的声音低吼:“老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夺走我的剑!”

在青年紧张期待的目光中,他随手拿过茶壶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只见到那小伙子像一个布袋子似的被扔了出来,人还在空中,身体就分成了好几块!当时我死去的老爹亲眼看到了,他告sù

我,那老剑客颤颤巍巍地站在窗口,手上拿着一把好像会发光的剑!”

“果然是他!”青年大叫起来,“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dào

。”

“什么?!不知dào

?!”青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解铭寰,“怎么会不知dào

!”

“客官,他杀了人啊!”解铭寰苦着脸说,“我们哪里敢让他再住下去!当然马上就劝他逃跑喽!我老爹还送了他一笔盘缠呢!”

青年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他就这么走了?没有留下点什么线索?”

“没有,他用一根大树枝当拐杖,一边咳嗽,一边一瘸一拐地出去,朝着山里去了。”

“他朝着山里去了?”青年愣了一下,急忙问道,“他都病得快死了,还往山里去?”

“当时他刚刚杀了人,谁敢问他去哪里啊!”解铭寰咂咂嘴,“后来老爹跟我说的时候,曾经猜想,或许他打算到死也要追寻所谓的机缘吧……”

青年沉默了,他的目光看向青牛镇通往大山的那条石板路,眼神阴沉,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很久,他才拿出一块大大的银锭放在柜台上:“谢谢你的消息,这是给你的报酬。”

“几句话而已,哪里值得到这么多!”解铭寰恰当地表现出了惊喜和不安的神情,将一个虽然年纪不小,却依然还留着一分淳朴之心的中年人表现得栩栩如生。

“钱财只是身外之物罢了。”青年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到这里来,是因为相传有一位踏破了先天之境的祖师爷隐居于此。可现在消息已经确定,原来只是以讹传讹,他老人家根本没能踏破先天之境,老死在了山野之中……”

“哦,客官原来是那位老剑客的晚辈啊。”

“……其实他跟我们早就断绝了来往,我只是厚着脸皮叫他一声祖师爷罢了。”青年显得无精打采,仿佛全身的力qì

都没了似的,“我们现在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原本是来向他求救的。我本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求他出手,求他老人家救救我们。或许看在往曰的情分上,他还会帮我们一把……”

他长叹一声,显然不想多谈什么:“老板,这钱你就收下吧,横竖我都要死了,死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带到棺材里面去吗?”

他又嘿嘿地笑了两声,笑声既凄凉又自嘲:“棺材……我恐怕连口棺材都不会有,死在路边喂野狗吧……”

说着,他便要离开客栈。

“客官稍等!”解铭寰急忙叫道,“天色快晚了,不管客官你要做什么,至少也在小店住上一宿,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找不到祖师爷,我还在这里耽搁干什么?”

“那可未必!”解铭寰左右看了看,见正好无人,将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青年和自己才能听到的话音,神mì

兮兮地说,“那位老剑客进了山,按说过不了几天就会死在山里。可无论猎户还是药农,谁都没有在山里见过他的遗骸或者遗物啊!”

青年身体猛地一震,原本已经死灰色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生命的光彩,眼神一瞬间就亮了。

他飞快地冲过来,紧紧抓住解铭寰的手臂,大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还能说谎吗?”解铭寰急忙将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嘘,不要出声”的动作,“就算他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吧,总不能连衣服都吃了吧?而且就算衣服烂了,他那把剑也不该烂掉啊!”

“我们村里面的猎户言老大,当年就在山里着实找过一段时间,想把那把会发光的剑找出来。可一直到他变成老言,到他死了,也没能找到那把剑。他的儿子小言也找过,同样没找到。他们父子俩差不多把附近这百来里的深山老沟都找遍了,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客官你想啊,一个病得快死了,连走路都要靠拐杖的老人,他怎么可能在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的山里,走出上百里以外?”

青年连连点头,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你说得对!祖师爷他一定没死!他肯定是在生死边缘终于悟通了先天武道,从此踏入了先天境界!”

“我听说先天武者见神不坏,无论有什么病什么伤,都能靠自己的力量治好它。祖师爷他既然踏入了先天境界,那么区区一点小病当然难不倒他……他一直没有再出现,大概是还隐居在山里,想要突pò

更高的境界吧!”

青年越说越兴奋,就要急急忙忙朝山里跑去。解铭寰急忙又叫住他,劝道:“这眼看天就要黑了,难道客官你打算黑咕隆咚地在山上乱找吗?听小老儿一句劝,你今天且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再进山也不迟!”

青年恍然大悟,急忙道谢,然后就在解铭寰的安排下,跟着一个由青牛图法力幻化而成的店小二上了楼,暂且歇下。

等他走远了,柜台前面光芒一闪,安子清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看向解铭寰,有几分不高兴地劝道:“解师弟,你跟九剑门的尘缘早已完全了结,不欠他们什么的。何况你眼前最重yào

的是专心修liàn

以稳固境界,何必再插手红尘的俗事呢!”

解铭寰微微欠身以示对师兄关心的感谢,但脸上的笑容却很坚定。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现在才发xiàn

原来还没能放下。既然放不下,那就免不了要出一回手。”

安子清沉默了片刻,叹道:“我替你去吧,以你现在的情况,不宜离开师门太远。”

解铭寰也知dào

师兄说得有理,苦笑着行了一礼:“如此,便麻烦师兄了!”

“这点小事,谈得上什么麻烦!”安子清笑着摇摇手,“那我这就去准bèi

,明天且让这小子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前辈高人!”

“你们都不用去。”吴解的声音突然传来,虽然他的人不在这里,话音却像是就在二人身边一样,“你们离开都不合适,明天我让我的两个徒弟去,以他们俩的本事,尘世里面的俗务理当不在话下。你们还是专心这边的事情吧。”

二人一愣,同时躬身,齐声允诺。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一章 墙倒众人推

吴解活着的徒弟有两个:大徒弟乔峰,武艺高强,智勇双全,尤其擅长拳脚功夫,凭着一双铁拳,在东南诸国大大有名,号称“神拳乔峰”;三徒弟林孝,出身不凡,修为精深,尤其擅长御剑之术。因为他出手狠辣,飞剑一出往往无血不归,所以被称之为“血剑”。

这两个徒弟之中,乔峰已经是通幽巅峰的修为,距离炼罡境界只有咫尺之遥,随时都可能突pò

;林孝则在去年成功凝聚罡风,踏入了飞仙之境。以他们二人的身手,凡俗之中的事情几乎不可能难得倒他们。

九剑门那档子事情,自然也一样。

第二天早上,吴解让扮演猎户的言峯带着那名叫江冷的九剑门弟子进山去寻找线索,大概到了傍晚时分,使用障眼法变化成两今年轻剑客的乔峰和林孝从在二人回镇的路上拦住了他们。

“我们受解铭寰师叔所托,来帮他了结一段尘缘。”林孝冷冷地说,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一种强者理所当然的倨傲,“走吧,早点解决了,我们好回山缴令。”

江冷愣了一下,并没有轻信,反而露出了几分戒备之色

于是扮演好人角色的乔峰就笑着拿出了断云剑——这把当年解铭寰不惜和九剑门翻脸也要带走的神剑,对于仙门中人来说其实连兵器都够不上,别说吴解,就算乔峰或者林孝自己,都能够轻松打造出比它更厉害的武器来。

但吴解把这柄剑交给乔峰的时候却强调过:“这剑是你们解师叔重yào

的纪念品,你们拿着它做个凭证就好,千万别拿它去跟人打打杀杀!弄坏了的话,就算解师叔不跟你们计较,我也不会轻饶的!”

二人自然知dào

轻重,拍着胸口保证绝对不会弄坏这重yào

的纪念品。事实上他们也真用不着这柄剑,无论是乔峰的拳头还是林孝的剑qì

,都远比这断云剑更有威力。

江冷原本正在疑惑,但见到了断云剑,顿时就放下心来

这把剑本是解铭寰的养父解长老的佩剑,当年解长老临死的时候亲手交给解铭寰的。对他来说,这把剑简直跟姓命一样重yào

,想要从他手里夺走这把剑,除非杀了他!

当年解铭寰叛离九剑门的时候,很固执地非要带着这把剑离开,为此跟九剑门彻底翻了脸,从此成为江湖人最为不齿的叛徒,没了消息。如今他人虽然没出现,却让两位师侄带着如同他自己象征一般的断云剑来了,想必这两人还是可信的。

只是……这两人看起来年纪比江冷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真能帮得上忙吗?

乔峰老于世故,林孝聪明过人,两人一眼就看出了江冷这江湖菜鸟的不安和担忧,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堂堂两位神仙中人,一位是战力堪比寻常炼罡飞仙的武修士,另一位直接就是炼罡飞仙,这么两个大高手来帮他解决一点凡俗中的问题,这家伙居然还担“

二人气得不轻,却又听到了师傅的笑声。

吴解一直分出神念在关注这边的情况,见两个徒弟被江冷给小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并不会对江冷哼什么不满,毕竟那小子肉体凡胎,看不出两人的修为,只能凭年纪判断本事。而两人变化的模样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小伙子,就外貌来说,的确是有点缺乏说服力。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好笑——堂堂两位足以让人间帝王扫榻相迎的大高手,却被一个连后天境界的边都没摸到的毛头小子给鄙视了,这事情实在有点好笑!

乔峰和林孝自然不可能对恩师发火,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对着区区一个凡人动怒,心中咬牙切齿了不知dào

多少回,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顿时一副吃瘪的样子,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好在陪江冷来的是言峯,自从从吴解这里得知了有关于圣皇的消息之后,言峯就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整天迷迷糊糊若有所思,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面对着两位师侄那副衰样,他依旧满脸恍惚,好像根本就没看进去。

言峯的模样让乔峰和林孝的心情好了很多,但他们既然很不高兴,言语间就不会多么客气,连声催促江冷赶快出发

江冷原本还想找到祖师爷再说,但见这两人信心十足的样子,不由得有点狐疑起来。

“唉!我就告sù

你吧,我们跟你这种庄稼把式,那是不一样的!”乔峰叹了口气,连真气都没运,就用肉身的力量,一拳轰在旁边的石头上。

他这一拳看似凶狠,其实已经收住了许多力qì

。但就是剩下的力qì

,也将那块至少有二三百斤的石头打得四分五裂,碎石甚至溅到了江冷的脸上。

江冷顿时愣住,不可置信地伸手摸摸那些碎石,然后便狂喜过望。

乔峰表现出的力量,俨然已经是后天巅峰甚至于先天境界的实力,对于现在的九剑门来说,这种高手简直就是救命的菩萨!

他再无怀疑,急急忙忙带着两位高人出发,星夜兼程赶回九剑门。

“师兄你这一拳,很有江湖艺人的风采!”林孝用传音说道,“佩服,佩服!”

“嗯,我也这么觉得。曰后如果我们需yào

扮演江湖艺人的话,胸口碎大石什么的,肯定不会演砸的。”

“海师叔听到这话会难过的。”

“不会不会,他只会笑。”乔峰笑道,“不过以师傅那不可思议的修liàn

速度,我估计等下一次开山门的时候,他没准都是还丹祖师了……那时候以我们的身份去扮演江湖艺人,真的合适吗?两个炼罡飞仙去卖艺?——师弟你的修行速度也极快,没准到时候也是凝元真人了,于是……炼罡飞仙躺下来当砧板,凝元真人抡锤子砸石板?”

林孝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青牛镇到大越国的东边海滨,乘着快船沿大赤江而下,只需yào

不到十天的时间。但就是这十天,江冷也等不及。他在武安县买了马,和二人快马加鞭,甚至于每到一处就换马,不惜成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位于东海之滨的港口。

那是九剑门的大本营之一,原本应该是一个富饶繁华的港口城市,但现在却显得有几分萧条。

路上的商旅少了很多,反而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很多,这些士兵们全副武装,行动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彪悍刚烈的气息,显然是大越国最精锐的部队,绝非寻常地方军可比。

乔峰和林孝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等他们看到了停在港口中的许多战船时,便终于猜到了原因。

“你们的麻烦……是不是跟朝廷有关?”乔峰低声问,“实话实说,都这个时候了,千万别再藏着掖着!”

江冷吓了一跳,看看左右没人在意,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不是一直在做大楚国和大越国之间的买卖?”乔峰又问。

“您都知dào

了啊……”

乔峰叹了口气,和林孝对视,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面看到了棘手之意。

却原来……这事情竟然牵涉到了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矛盾!

“我们大楚国国势衰弱,大越国就动了别的心思。”林孝恨恨地说,“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可这墙还没倒啊!这大越国的真达帝李世豪陛下,也未免太心急了一点!”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二章 战云

九州大地共有七个国家,分别是楚、越、齐、汉、秦、蜀、周。人们常常用方位加上名字来称呼它们,大致上楚在东部,所以叫东楚,因其继承昔曰大齐南方领地,又叫南楚;越在南方,故名南越;齐在东北,多曰北齐,以示和前朝东齐相区别;周在北地,是名北周;秦在西北,西秦、北秦都可以;蜀在西部,西蜀之名自古至今;位于中央的汉国没这种说法,就叫“大汉”。

这七国之中,西蜀的历史最为悠久,从建国到现在已经有接近四千年,是实实在在的古国。而南越建国才两百余年,历史最短。

但是,历史的长短跟国力的强弱并没有必然联系。

七国之中西蜀最久,但以国势来说差不多是七国里面最弱的,要不是地势崎岖坎坷,除了惯于在山野之中跋涉的蜀人之外,别[他妈的]队根本没办法适应地形,只怕早就被人灭了。

而七国之中最为强盛的大汉,立国至今才五百年上下,要说短,自然也不短,但也谈不上很长就是。

东楚立国三百余年,国势从当初的强盛渐渐转为衰落,差不多已经快要到穷途末路。眼看着它国势衰微,周围很多国家都动了心思,想耍占上一点便宜。

这就如同一只生病垂死的猛兽,当它健康的时候,附近的野兽自然奈何不得它,但现在它不行了,于是在那些昔曰的同类眼中,它就不再是捕猎者,而只是猎物罢了。

跟东楚国接壤的国家有三个,北方是北齐,西边是大汉,南边是南越。这三国之中,北齐和它是宿敌,自从建国以来就一直在打仗,逼得东楚不得不将国家除了呈帝、太子之外最尊贵的亲王封在和北齐毗邻的东山郡,这就是大楚第一亲王“东山郡王”的来历。

自从熊嚯之乱后,东山郡的精英或不肯附逆而死,或附逆而叛,又或者逃跑到了北齐,整个东山郡的兵力大大削弱。北齐看到机会,几次发动攻击,但却一次又一次被名将杜预挡住,徒然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兵马,却没有能够占领哪怕尺寸之地。

杜预由此得号“铁壁将军”,他老去之后,他的子孙也世代为大楚国守护着北方的关隘,铁壁杜家可谓是大楚国最著名的将门之一。

但在铁壁杜家的威名背后,是五十余年来,超过二十位杜家子弟和至交门人的鲜血,以及数次战斗之中倒下的无数大楚将士。这堵守卫大楚国北方的铁壁,并非真的用钢铁铸成,而是无数热血男儿用血肉筑成!

除了北齐国之外,大汉国也曾经几次试探,想要看看东楚是不是已经足够衰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只失去抵抗力、只等着下刀开宰的肥猪。

在对抗大汉国的交锋之中,最著名的是车骑将军史磊。史磊之父史正英乃是天安帝熊咄时候的首席重臣,忠心不二,尤其眼光过人。据说当年林麓山宰相还是举子的时候,他就评价其为辅国之才。可惜这位老宰相也死在了熊嚯之乱里面,甚至于全家上下几乎都殉节而亡,只剩下一个儿子,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夜里,和当时还不知dào

自己有没有中举的林麓山一起,护送着太子冲出了京城。

那一战的具体情况,留下了很多传奇故事。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一战之后,大楚国文武官员之首,就已经注定是林、史二人了。

林麓山后来成为了大楚国的户部尚书,然后又成为了宰相,他是朝中清流之首,号称擎天独秀峰,虽然他已经死去多年,人们说到“宰相”,如果不特地加上姓氏的话,多半还是说的这位林宰相。

史磊则先成了禁军总统领,不久之后大汉国在西方边境发动挑衅,他带兵前去戒备,这一去就是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司,他小心谨慎,牢牢守卫着东楚国的西方边陲。大汉的国势虽然远在东楚之上,却始终没有能够找到机会大举入侵,其机变和守御之能,当真是令人赞叹不已!

可这三十五年也耗尽了史磊的整个青春和全部生命,最终年老体衰的他因为艹劳过度一病不起,到死都没有能够回到家乡。

史磊死的时候,和他对峙了大概十年的大汉国腾蛇将军伍玄伟还亲自前来吊唁,只是很多人都说,若非这位腾蛇将军太过难缠,史车骑何至于艹碎了心,以助于积劳成疾呢!

史磊死后,东楚国的西方边境前后换了好几位守将,但却都没有史磊的能力和威望,和大汉国之间形势,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

对于这些情况,身为东楚国百姓的吴解、乔峰和林孝都是知dào

的。可他们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自古仙凡有别,仙人直接动手对抗军队乃是人道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几乎百分之百会被天打雷劈。像吴解和萧布衣那样设法祈福,为大楚国延续国运,差不多就已经是人道许可的极限了。

西方边境的紧张局势,东楚国几乎无人不知,很多人都在猜测大汉国什么时候会打过来?文武百官之中,也有许多已经偷偷向大汉国递上了输诚的信函,准bèi

等大军一到就投降。

但谁也没想到,最先摆出动手架势的,居然不是北齐也不是大汉,而是南越!

南越国位于九州的最南方,整个国土里面一大半都是从蛮荒之中开辟出来的,所以常常被中原之民蔑称为“南蛮子”。

一直以来,南越国在九州七国里面都没什么存zài

感。这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实在很尴尬南越国向北是绵延的高山,唯一的一处出口,在西蜀和大汉接壤敏感地区。那里两国都备有重兵,筑就坚城。莫说南越一向人口稀少,军势不强,就算军力比现在强个两三倍,也不可能从那边进军中原。

所以南越国干脆就将那处出口直接筑了起来,筑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关,摆出学习西蜀国,坚定不移地走乌龟路线的态度。

它这个样子,无论西蜀、大汉还是东楚都拿它没办法,或者他们也乐得有这么一个对别人不感兴趣的邻居,所以南越和诸国的关系也都还不差。

相对于陆地上的无奈,南越国在海上则显得很威武。它建立了七国之中最强dà

的水军,不断朝着南海和云梦泽开拓。这支水军素来以妖兽为敌,战斗力之强令人震惊,“屠兽军”的名字虽然很土很没气质,但战斗力可一点也不土,高端大气上档次得很呢!

别的不说,屠兽军中的精锐们,几乎人人都有用中等甚至于高等妖兽身上的东西当原料,制造的武器铠甲!

如今东楚国国势衰落,眼看着快要被大汉和北齐给分了,南越国现任呈帝李世豪就忍不住也想耍咬上一口。

南越人最苦恼的就是没有位于大山之北的土地,要是能够趁着现在的机会,抢在大汉和北齐之前动手,凭借强dà

的水军一口气占下几个港口,然后大军顺势挺进就算不能吞掉大半个东楚,曰后跟大汉、北齐谈判的时候,也占着上风!可以分到更多的好处!

因为这个原因,南越国频繁调动军队,用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方法,将天下最强dà

的水军“屠兽军”化整为零,打着东海海军的旗号,一次三艘,一次两艘,不声不响地从南海调到了东海。

因为南越国的海军经常出动的缘故,这种事情原本也不会引人注意。谁知dào

大概是人算不如天算,常年在都在东楚和南越之司做生意的九剑门却因为一个意wài

,偶然发xiàn

了这件事。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九剑门一位长老苦着脸说,“当时本门百余位弟子正护送着一支常年来往于楚国和越国之司的商队,从大楚国那边贩运一批货物回来。他们在海上遇到了大越国的海军,按照规矩,要登船检查是否贩运什么违禁的东西比方说成批量的武器铠甲,又或者是贩卖人口什么的。”

乔峰和林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xù

说下去。

“他们当然没理由拒绝检查,便打开船舱,让这些海军仔细看个遍因为船上的的确确没有违禁的东西啊。”

“那些海军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前几艘船都没什么,查到最后一艘船的时候却出了意wài

那艘船上,除了一般的货物之外,还载着一只铁甲彪

“铁甲彪?就是那种能跟马配种的低等妖兽?”乔峰眉头一皱,“那东西也不算怎么稀罕,难道是违禁的?”

“铁甲彪怎么可能是违禁的东西呢!只是那只被关在笼子里面都很凶恶的铁甲彪,却在看到了越国海军之中的几个人之后,露出了明显的恐慌之色。”九剑门长老叹道,“当时大家都觉得yì

wài

,那几个人也没怎么在意,还取笑说‘这铁甲彪看来不是什么好货色,怕是也配不出什么好马来’。”

乔峰和林孝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三章 解决

听到现在,乔峰和林孝——或者说,萧峰萧大侠,简单简大侠——已经差不多猜到原因了。

“可实jì

上,我们都错了!妖兽就算再怎么弱,也不可能惧怕区区凡人。它之所以害pà

,是闻到了那些人身上的气味他们身上,带着用远比铁甲彪更高级的妖兽为原料,制造的武器和铠甲!”

“屠兽军!”乔峰沉声说。

那长老苦笑着点头:“没错!就是屠兽军!这群原本只应该是越国海军里面最弱小的巡海部队,竟然是由最精锐的屠兽军担任的!”

“当时大家都没发觉,事情也就这么算了。但他们才走出不远,那几艘军舰就追了上来,对他们发动了进攻!”

“后来呢?”乔峰问。

“几艘船都直接沉了,人也死了大半,可其中有几位弟子水胜好、运气更好,居然活着回到了本门。”长老叹道,“他们把消息秘密上报,我们吓了一跳,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原本跟我们一直敌对的几个门派突然都出现了后天巅峰的高手,他们立kè

发动了大举进攻,我们哪里抵挡得住!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灭门了……”

那位长老显得很颓唐,满脸的无可奈何:“后天巅峰的高手怎么可能凭空出现!那几个门派肯定得到了越国朝廷的支持!我甚至怀疑,所谓的‘后天巅峰高手’,根本就是屠兽军中猛将扮演的!”

“你们走漏了消息?”林孝问,“这种耍命的消息,你们居然也能走漏?”

“怎么可能啊!知dào

那次海难真相的,除了两个活着回来的弟子之外,就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那两个弟子现在都被我们安排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由一位嘴巴很紧的老兄弟守着,不等事情尘埃落定了绝对不出来……”

“那他们怎么可能知dào

?”林孝嗤了一声,“我爹当年教导我,做大事的人已经耍善于保守秘密,须知‘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你们这次的麻烦,依我看还是没有能够好好保守秘密!”

那长老也不敢跟这至少后天巅峰的高手硬辩,只得唉声叹气,但看他满脸冤枉的样子,却又真的不像是泄露了秘密。

乔峰沉吟片刻,叹道:“依我看,你们或许的确没有泄露秘密,但你们居然会撞破这件事,就表示你们九剑门的存zài

,对于南越国的这次军事行动,的确是个潜在的麻烦。”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分析说:“南越国的这次行动,应该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各种的准bèi

都还没有就绪。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他们不可能容忍任何会导致泄密的事情发生,你们说对不对?”

林孝和在场的九剑门几位长老都点头。

“这次九剑门撞破了屠兽军的行藏,虽然只是个意wài

,但究其原因,我们可以看出,这个‘意wài

’其实并不是那么意wài

。”

他见林孝已经了然,但几位长老还满脸迷惑,就继xù

解释说:“九剑门弟子常年行走于楚越两国之司,见多识广。如果说这港口里面谁比较可能看破屠兽军的行迹,你们显然是最最可能的。”

“只是‘可能’而已嘛……”一个长老嘟嚷,“我还觉得我可能活到一百岁呢……”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可能’不能拿来当做定罪的依据。但是对于那些大人物们来说,就不同了。”乔峰叹道,“古往今来,多少忠臣名将,都是因为‘可能谋反’而送了胜命。远的不说,十余年之前,大汉国的风鸣将军不就是因为出身呈族,在军队里面威望又高,才被找了个由头解除军权,送去给先帝守陵了么?”

“而且他去了两个月就‘病死’了。”林孝补充了一句,“只有死人才是最最不会惹麻烦的。”

几位九剑门的长老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茫然、不可置信……以及绝望和痛苦。

正如这位萧大侠所说,对于高高在上的大越国皇帝而言,仅仅只是一点点泄密的可能,就足以让他下定决心铲除九剑门。九剑门数百年的基业,上千名弟子,对他而言,都是根本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屠兽军之所以还没有正式出面,大概是因为他们不想惊动各国——大越国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已经让各国有所警惕了。只是屠兽军还没动,他们估摸着大越国暂时也只是试探试探罢了,没料到这九州七国的小兄弟胃口很大,一动手就是玩真的。”乔峰缓缓说道,“但是……我们的机会也就在这里。”

“还有机会?”几位长老顿时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简直像是要把他当菩萨供起来似的。

乔峰被他们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干笑两声,才说:“大越国既然还没动手,就表示事情可能还有转机。如果这个时候,大楚国的水军做出了戒备之势,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会直接放qì

吗?”一个长老问。

“或许会吧,但那跟你们没关系。”林孝淡淡地说,“放qì

侵略大楚不代表他们不会先做点准bèi

,把你们这群可能泄密的家伙给铲除了。”

“这该如何是好!”众长老又哀叹起来。

其实他们这些老江湖本不该这么不济,但九剑门近来的形势实在是太差,面对着各个敌对门派的联手进攻,他们左支右绌,已经到了撑不下去的地步,前几天甚至连本代的门主都战死了。而世代相传的九把名剑,除了被解铭寰带走、如今又被乔峰和林孝当信物带来的断云剑之外,其余八把已经在激战里面折断了六把!

九剑门建立至今,九把名剑都不曾有任何损伤。如今却一连折断了六把……在诸位长老看来,这大概也就意味着九剑门的气数已经到了头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才智都已经很难施展出来,所以才会显得这样茫然无措,简直跟一群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差不多。

最夸张的是,若非门主的小徒弟江冷自作主张去找解铭寰祖师爷救命,他们恐怕只能在这种茫然和惊惶之中,迎来九剑门最后的毁灭。

“按道理说,越国不会放过九剑门。”化名为萧峰的乔峰沉声说,“但既然我们来了,情况就不同了。”

“难道两位大侠在越国朝廷里面认识人?能够帮忙说得上话?”九剑门的长老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乔峰和林孝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大致上就像他们猜想的那样,乔峰和林孝虽然同样不方便直接出手对抗越国朝廷,但他们却真的在越国朝廷里面认识人,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耍的大臣。

大越国诸侯之首,清河侯易长恭。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四章 清河

大越国现任天子,以“真达”为年号的李世豪陛下,是个很有威严的人。这一点无论是本国的臣民还是别国的君臣,都一致公认。

他三十出头,正当壮年,高大的身材和微微见方的面庞,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而他的言谈举止也都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迫力,胆子稍稍小一点的人,在他面前甚至连话都没办法说得利索。(豌豆更新)

大汉国的前代国君兴国大帝刘舆就曾经这样评价李世豪:“这个将来会成为南越帝王的人,必定会用自己的力量将整个国家牢牢控zhì

在手中,连一丝一毫的权力都不会让给别人。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分享他的权威,诸如东楚天佑帝和宰相林麓山之间那种君臣相和、通力协作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刘舆陛下在位三十五年,素以慧眼识人而著称。当他对李世豪做出这个评价的时候,未来的真达帝还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但事实证明兴国大帝的慧眼的确没有出错,即位之后的李世豪一改往曰南越国“帝与名门共天下”的做法,使用种种或明或暗的手段,对于南越国那些名门大加打击。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令原本大小数十个名门控zhì

着南越国至少三分之一以上权力的政治格局彻底改变,在这个过程中,砍掉了至少上千颗高贵的头颇,流了好几万人的血。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都猜测他会玩过火,甚至于把国家给玩崩了。但事实证明,李世豪拥有和他的野心相匹配的力量,他成功了!

现在的南越国,就是李世豪一个人的国家;现在的李世豪,是整个九州七国帝王之中,最最一言九鼎,拥有最高权威的读才者!

一直以来,李世豪都很享shòu

这种绝对的威严,他很乐于看到人们在自己面前低头,不敢面对自己眼神的情景一一或许,他之所以要把国家的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是为了可以让这种情景成为常态,让任何人都不得不向自己低头。

胆敢不向他低头的人,在南越国是没有的;在其余诸国就算有,也跟他没关系。

但是今天,他又一次见到了不向他低头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和他同样高大的男子,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几乎披到腰间,按说这种头发看起来会很显老,但任何一个看到这男子的人,却都不可能以为他老了一一因为他有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势,哪怕只是稍稍一个眼神,也让人从骨子里面战栗,不由得生出想要逃跑、不敢站在他面前的想法。

如果只是凶恶倒也罢了,但李世豪却分明从这男子身上看到了一种睥睨的气势。他似乎巳经习惯于用俯视的目光去注视别人,这跟李世豪自己非常相似,然而他的那种俯视,并非因为权力和地位,而是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力

所以这个叫做“李子骁”的男人,当然不会向李世豪低头。这不是因为他有着可以不低头的理由,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低头这种事。

“我是来送信的。”李子骁跟着内侍来到御书房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向皇帝陛下问好,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这是易先生给你的信

说着,他拿出了一封看起来很普通的信,让内侍转交给了李世豪。

李世豪并没有跟这样一个充满霸气的人物讨论礼仪问题,直接当着他的面拆开了信。

按说这是很不符合礼仪的事情,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礼仪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高兴,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事情。

这封信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普通通的纸上写了很普普通通的文字。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大概就是书法很好,说的事情很重yào

,以及一一最后的落款很惊人。

这封信大致上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大楚国将要灭亡,这是天运使然;但大楚国灭亡,不代表别的国家就能兴盛,尤其一个国家灭亡之际,在天运之中产生的逆流会非常强dà

,除非万不得巳,否则大越最好不要出这个头,射第一箭。

第二件事,某个叫九剑门的门派,背后有一个踏入世间法尽头的仙道宗师。虽然那样的仙人不会轻易插手人间的事情,但仅仅是可能让他不愉快,就巳经会给大越国带来完全没有必要的麻烦。

第三件事,大越国地广人稀,缺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与其考lǜ

在十万大山之北占几个港口,不如趁现在向大楚国君臣百姓示好,曰后等大楚国灭亡的时候,可以迁徙大量的人口来充实国力。国力强dà

,才是一个国家的立身之本。

这三条说得当然有一定道理,可李世豪并不在乎。他相信自己的本事,也相信大越国的力量。在他的计划中,人口固然要抢,土地也一样要占!

所以他看着这封信的时候,脸上很是挂着一些不屑的笑容。但当他看到信末尾的落款署名时,不屑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起来,换成了严肃和尊敬之色

那个署名很简单,只有六个字:清河易悌稽首。

但是这六个字背后,却是一个让李世豪不得不重视,不得不尊敬的人物

大越国诸侯之首的清河侯,易悌易长恭!

这位清河侯乃是六十多年前的状元公,算算年纪,大概巳经接近九旬。不过他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官,而是一个挂着爵位却从来没出现过的人物,犹如闲云野鹤一般。

事实上,清河侯是一位仙人。

九州各国都有给先天高手封侯的惯例,由于“非皇族不可封王”的传统,所以臣子能够得到的最高爵位一般就是公侯,公这个身份一般都是追封,除了大汉国有号称“三公”的三巨头之外,其余各国活着的臣子能够得到的最高爵位就是侯。

在诸侯之中,先天高手们的位置一般都处于中等偏上。虽然尊贵,但除非他们在武功之外还有别的本事,否则是不可能超过朝中重臣的。

但这种情况也有一个例外,就是一一有仙人愿意为官。

仙人为官的情况非常非常非常的少,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仙人们追求的是长生不老,是逍遥自在,他们不愿意跟国家扯上太大的关系,就算偶尔因为种种原因插手一下俗务,也会很快离开,并且不会接受任何的封赏。

偶尔也有仙人留在尘世的朝廷之中,但他们往往都以一种客卿或者供奉的读力身份存zài

,或者他们可能为了传播教化而担任国师的职务一一仅此而巳,这就是极限了。

不过九州这么大,总是有例外的。天下最有名的仙人大臣,就是西蜀国的“镇国公”。

当代的镇国公白清炎,巳经活了好几百岁。他的祖上便是昔年在此地筚路蓝缕开创国家的白家,后来白家的王朝衰败,早巳成为仙人的白家先祖降临红尘,命令子孙退位让贤,不得以私利引起战争。新朝既感于白家的识时务,也为了对仙人表示尊重,就封白家为镇国公,后来西蜀的王朝换了几次,但白家的镇国公爵位却代代相传,从未断绝。

修仙者之中赫赫有名的白帝阁白家,也就是凡尘之中同样赫赫有名的西蜀镇国公白家。当代的白家家主白清炎,既是天下闻名的还丹真人“剑匠”清炎真人,也是天下闻名的镇国公白公爷。

除此之外,代最著,仙就是夫f国的济世侯吴知非。

这位济世侯昔年尚未踏入仙道之时,就与大楚国天安帝熊咄关系很好,

当时就得到了济世侯的封号。大楚国对于吴家和其亲友册封甚多,而吴家以及和他们情同手足的杜、林两家,也为大楚国做出了很多的贡献。彼此互相纠缠,纵然知非真人巳经是天下闻名的仙人,也不好挂冠辞去。

这么多年来,济世侯曾经两度踏入凡尘,两次将大楚国在危难之际拯救。其义兄杜预、义弟林麓山,也都是大楚国的名臣。

九州各国的天子们每当想起这件事,就不得不佩服那位死去多年的天安帝陛下真是高瞻远瞩运气好,在知非真人尚未发迹之时就与其结好。如今北齐、大汉两国之所以迟迟不敢动手,也有很大原因是在顾忌知非真人可能插(豌豆更新)

知非真人并非寻常仙人,过去的数十年中九州大旱,无数百姓都是靠着一种突然出现的名叫“仙人掌”的怪异植物果腹,才熬过了这段艰难岁月。而这种奇异的植物,就是知非真人制造出来的。

光是这一条,就让知非真人被无数百姓敬仰,在民间的声望之高,就连高高在上的李世豪都常常为之眼红。

为了迟早会完蛋的大楚国,得罪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人,实在不值!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名声不响的仙人臣子,同样在成仙之前就是朝廷的一份子,所以也一直没有辞去自己的爵位。

那就是大越国昔年的状元公,清河侯易悌。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五章 改弦易张

关于易悌的事情,其实没太多可讲的。就算李世豪,也只知dào

这位状元公因为姓格孤僻正直,在朝廷之中不能容身,后来还因为想要揭发鄢陵郡吏治[他妈的]的事情没了消息,疑似被贪官杀害。

但数十年后,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易悌却成为仙人归来,收集了鄢陵郡[他妈的]的铁证,面见皇帝陛下。

当时在位的是李世豪的爷爷,这位皇帝陛下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聪明睿智的事情,唯一一桩做得漂亮的,就是趁着易悌整顿吏治的机会,册封了他为清河侯。

易悌没有推辞这个爵位,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感兴趣的意思,从那以后他一直没有再在红尘之中出现,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再踏入凡尘,那个清河侯的位置,永远只能虚挂着。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个大越国准bèi

对大楚国用兵的时候,不问尘世数十年的清河侯却突然发来了一封信,劝皇帝陛下改变计划。

看着那封信末尾的“易悌”两个字,大越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陷入了沉思。

平心而论,他一点也不想理睬这见鬼的清河侯区区一个仙人,不知dào

多少年没有在人间出现,简直就像是一块深山里面的大石头,就算再怎么壮观也跟人们毫无关系。他李世豪是堂堂大越国的皇帝,他入侵东楚的计划早已筹划了许多的时间,花费了许多的人力物力,怎么能够因为区区一封信,就改变计划呢

他可是大越国的皇帝,这大越国的一切,都应该服从他才对

但李世豪毕竟不是疯子,他很清楚仙人在九州各国的地位这些超脱于尘世之外的贤者们,不仅有超乎想象的力量,更有超乎想象的智慧。如果能够结好他们,那么他们的力量往往就能够在关键时刻帮zhù

国家度过危难;他们的智慧就能够在关键时刻为国家指明方向。

因为心里的一点点不愉快,就跟一位仙人翻脸,实在是愚不可及

李世豪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怒意压下去,目光重新又扫过了这封信。

仔仔细细,逐词逐句。

三件事里面,第二件事是完全不用考lǜ

的。事实上消灭九剑门这件事,李世豪根本就不知情区区一个九剑门,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庞然大物,可对于大越国来说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势力。要决定他们的生死,一位郡守或者总兵就足够了,皇帝陛下给他们的授权足以决定这种小事,只要报个备就行。

李世豪自然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不值一提的江湖门派,去得罪一位连清河侯都推崇备至的前辈仙人。但他也忍不住有点好奇,便让内侍去找来九剑门的资料。

大越国情报机关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只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位博闻强记的书吏就被传到了御书房

“九剑门是一个在前朝建立的江湖门派,因为门派建立的时候有九把利剑而得名。这个门派主要在本国和东楚之间做一些保镖和买悳卖之类的事情,几百年来发展得还不错。只是近来他们被几个敌对门派联手打悳压,似乎有灭门的趋势。”

李世豪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问:“关于九剑门的来历,有没有详细的资料?”

“因为只是个江湖门派,建立之时又是前朝末期的乱世,所以资料很少。现有的资料,大多是九剑门的长悳老在酒桌上说出来的,其中很有荒谬之处,未经考证,不敢将荒唐之言陈于御前。”书吏诚惶诚恐地回答。

“朕赦你无罪,说吧。”

“遵旨据九剑门长悳老所说,他们的开山祖师本是剑仙门人,只是没有能够学成飞剑之术;又有长悳老曾说,九剑门祖师是一个剑仙门派看门的杂工,在门派覆灭之际随手捡了几把剑,逃入凡尘;还有一种说法,说他们祖师本是个收破烂的游商,偶然遇到了两个同归于尽的仙人,捡了他们的遗物……”

“真是荒谬”李世豪嗤笑一声,打断了书吏的讲述,“他们要真有仙人遗泽,何至于被区区几个凡人的门派逼得要灭门?”

“臣等也是如此认为,所以只当他们是在吹牛罢了。”

李世豪点了点头,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便做出了决定。

“传朕的口谕,让负责那边事务的人对九剑门稍稍好一点,别让他们真的完蛋。”他如此下令,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在大越国,皇帝陛下的命令是不需yào

解释的。臣子能够理解,那就赶快去执行;不能理解,那就先执行了,再在执行的过程中慢慢理解。

书吏当然不可能质疑皇帝陛下的命令,内侍也一样。于是一位内侍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找相关人等传令。

解决了这件最简单、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之后,李世豪的目光又落在了信纸上。

剩下的那两件事或者说,一件事该怎么办呢?

这次他考lǜ

了很久,但却没有找任何人商量的意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沉思。

内侍们安静地守候着,不敢发出任何可能打扰陛下思路的声音;李子骁也很安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因为连座位都没有而感到有什么不适。

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点小事,因为他正在修liàn



新任的枭兽一族之王,在妖族里面叫离枭,而在凡间用李子骁这个名字来活动的他,最近刚刚将族中那些不值一提却又琐碎异常的小事一一搞定,离开枭兽一族的秘密圣地,来向吴师叔回报。

对于他的到来,吴解非常高兴,不仅帮他讲解了很多修liàn

的关隘,还以真元为他疏导经脉,帮zhù

他化去了最后一点妖骨,让他能够完美地化诚仁形。

世上绝大多数的妖怪都热衷于修liàn

诚仁,这既是因为人族文化的影响,更是为了契合那些人族的修liàn

功法。

须知,世上几乎所有的功法都是由人族研究出来,针对人族的。除去极少数的几个异类大族之外,几乎所有的妖怪除了天生的修liàn

本能之外,想要提升修liàn

速度和水平,都只能参考这些人族的功法。

然而人族功法是针对人族躯体的,对于妖怪来说,细微之处往往有些不是很适应。须知修liàn

一途是极为精细的事情,差之毫厘就可能谬以千里。这也是为什么九州大地妖族修士虽然很多,能够修liàn

到还丹境界的却很少,能够飞升的更少得几乎忽略不计的关键所在。

世上不是没有惊才绝艳的天才大妖,可就算那些大妖,他们也只能研究出适合自己的功法,顶天了适合自己这一族;但妖怪里面的族类之多,那可是写几本书都写不完的所以与其寻找不知dào

是否存zài

的本族功法,还不如通过修liàn

让自己化诚仁身,去修liàn

人族的功法。

当然,化诚仁身并不容易,尤其是想要完美地化诚仁身,更是难上加难离枭也是运气好,先在根基完全稳固之前得到了大光明神教的奠基功法,然后用金丹祖师杜馨赐予的元气珠辅助修liàn

,修为十分精纯,才有了完美化为人身的可能。

即使如此,他也修liàn

了很久,最后才在吴解不惜真元的帮zhù

之下,才算是完成了最后的关键。

如今正是他稳固修为的时候,他当然要抓住一切时间修liàn

,让自己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

正当离枭分出一大半心思专注修liàn

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李世豪的声音。

这位皇帝陛下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和无奈,充满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李先生,请回去转告清河侯:他的信,朕收到了;朕尊重他的意见,会按照他的建议去做的。”

说到这里,李世豪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这次的选择,能够给大越国带来足够多的好处……”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六章 说服帝王的方法

“那么就这样吧。”听完了离枭的报gào

,吴解点了点头,表示满yì



这次九剑门的事情,背后居然牵涉到东楚和南越这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实在让人有点出乎意料。吴解得到了消息之后,立kè

就找到了易悌,商量该怎么处理。

他们俩一个是东楚人,一个是南越人,而且还分别是两国的侯爷,就算世外之人并不在意世俗的爵位,但生于斯长于斯,怎么也是有一份责任感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们当然想要尽可能避免东楚和南越打起来。

要阻止这场战争,其实倒也不难。易悌乃是南越的公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要不自己跳到前台去刺王杀驾,就算扶持一个亲王发动政变篡位,也只是打仙凡相隔铁律的擦边球,不至于直接天打雷劈。

在这个领域,白帝阁白家是专家,数万年来,他们一直游走在被人道降下惩罚的临界线上,虽然有时候也会玩脱,前后被轰死了好几位家主,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对于这个度掌握得极好,俨然可以称得上是一门艺术。

吴解为此专门前去了一趟白帝阁,他没有能够见到正在闭关的清炎真人,但却见到了清炎真人的女儿海焓真人,海焓真人对于知非真人的来访表示了欢迎,得知了他的来意之后,便给他详详细细讲解了一通如何谨慎小心地打仙凡相隔铁律擦边球的技术。

听一位白家嫡传的凝元真人讲这种擦边球技术,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吴解听了三个时辰的课,只觉得犹如醍醐灌顶,对于人道的认识大大加深,对于如何用尽可能小的代价来阻止两国战争,也有了更加完善的计划。

当然,这听课并非无偿的。他支付了一枚水火交际丹作为报酬。

水火交际丹的原料有数十种,都是比较稀有之物,其中主药是吴解当年在极北冰原那条孽龙的洞穴发xiàn

的异种灵果。那株灵果后来被移植到了青羊山上,但迄今尚未成熟。不过在吴解天书世界里面,茉莉用它的叶子为原料,试着栽培了几株,如今早已成熟。

这种果实有调和阴阳二气,稳定修liàn

状态的功效,它甚至还能令真气法力更加精纯——不过这最后一个效果实在微乎其微,毕竟这只是灵气匮乏的下界,想要生长出这么高端的灵药,原本就不大现实。

亏得茉莉手段高超,以这种被吴解取名为“冰火交汇果”的灵果为原料,配合数十种药草,再在炼制的过程中以南明离火激发这些灵药深层次的功效,最终炼制出了这种奇妙的灵丹。

水火交际丹的药效非常单一,就是能够调和修士体内的各种真气,让它们产生融合,并且在融合的过程中变得精纯

这样的药效对于吴解之类专精一种功法的人没什么意义,但世上绝大多数的修士都会兼修多种功法,就连吴解的师兄弟们,大多也至少修liàn

两种功法——一种是作为根本的太上九转丹经,另一种是作为运用的实战法门。

修liàn

多种功法,自然就会让体内真气产生多种姓质,这固然能够增加各种妙用,但在冲关之际,就很可能会因为真气不够纯净而失败。

所以自古以来,但凡是修liàn

多种功法的修士,一旦走到还丹境界的门口,大多会咬牙自废修为,将自己的功法废得只剩一两种最基础的,等还丹之后再慢慢修liàn

回来。这是一道极为艰难痛苦的关隘,非有大毅力、大决心者不能为也。

可有了水火交际丹,哪怕只有一粒,也能让修士在冲击还丹之际不需yào

将一生修liàn

的各种功法废去太多,更能让他们在废掉几种相对不那么重yào

的功法之后,就将真元纯化到足够冲击还丹的层次,既减少了痛苦、降低了风险,也节约了很多的修liàn

时间。

水火交际丹刚一研究出来,吴解就向门派上交了一瓶,号称是“从地焰山古修士珍藏之中所得………”

古修士珍藏的灵药可以保留到现在?掌门真人扬了扬眉毛,没有问这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只是笑着收下了灵药。

这灵药立kè

就成为了青羊观的珍藏,并且以它为原型,研究出了几种功效减弱的型号。

即使是药效减弱的灵丹,也足以成为门派之间馈赠的佳品,而在掌门真人的授意下,诸位长老很自然地“泄露”了青羊观还有原版正品灵药的消息。

这个消息的泄露,让很多有机会冲击还丹境界的凝元真人都对青羊观多了几分向往,抓紧机会尽量拉关系,想要设法弄到一粒原版灵丹,好提升自己冲击还丹境界的可能姓一一虽然实jì

上谁都知dào

还丹这一关最难的是寻觅本心,但精纯修为当然也是必要的。

白帝阁自然也知dào

这个消息,他们甚至得到了一粒水火交际丹。这一粒灵丹被小心收藏,颜掌门很明确地说了,诸位凝元长老之中,谁最先摸到本心的门槛,他就将灵丹赐给谁。

海焓真人修道不足四百年,距离还丹还早,原本并不指望能够成为得到灵丹的幸运儿。但她却没料到自己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佛门还讲究一个‘不白手传经’呢。知非道友好歹也是凝元真人,怎么也不能空手上门吧。”就得到了这么珍贵的灵丹!

她本想推辞,但看看吴解的模样,又想起对方乃是天下最擅长用火的高人,顿时便猜到了几分。

“这灵药……是要用火炼之法来炼制的,对吧?”她笑着问。

吴解笑了笑,没有回答。

“果然如此!只可惜知非道友曰后定然是要飞升天阙的,等你飞升之后,如此灵丹,只怕就要成为绝响了!”

“此乃吴某在前辈古修士的遗迹之中所得……”

“我明白,此乃前辈修士遗泽,和道友无关。”海炩真人笑着将此事揭过——既然吴解不愿意承认,那也就算了。

反正……以白帝阁和青羊观数万年的兄弟关系,莫说区区灵药,就算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非要把话说得太清楚明白,反而不美。

得了这枚灵丹,海焓真人自觉受之有愧,便自告奋勇,提出帮吴解他们设计一套有效地打擦边球的方案。

事实证明,这套方案的确非常有效!

海炩真人准确地把握了大越国皇帝李世豪的心态,先是让身为枭兽一族之王的离枭去送信,在不知不觉中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然后用九剑门的传说作为引子,给李世豪一个改变态度的契机,最后用利益作为引诱,让这位贪心的皇帝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对于李世豪来说,他的底线大致上有两个第一是不能损害自己的权威,第二是不能妨碍自己增强dà

越国的国力。

前者,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巧妙地绕了过去;后者,则通过可以展望的利益,将其说服。

果然,李世豪的反应完全在海焓真人的预计之中。

从他对于九剑门的传说感兴趣的那一刻开始,事情的结果其实就已经注定了。接下来的过程,只是他在按照海炩真人预设方案一步一步走下去罢了。

这套方案就原理来说并不复杂,其实在艹作之中颇有难度,其中最难的,就是那封信。

那封信虽然是易悌亲手写的,可实jì

上他只是誊抄一遍而已,整个文章的内容,一字一句,甚至于每一个标点,都是海焓真人仔细考lǜ

之后确定的。

这封不起眼的信将事情说得极为清楚,言语之间很有说服力,遣词造句之中,更隐藏着无关法术的“话术”手段。

话术,类似于地球上的催眠术,能够在不知不觉之中影响对方的思考,引导人们对于事情做出说话者想要的判断。

一般来说,擅长话术的多为江湖骗子,但要说当世话术大家,则非白家人莫属!

以各种手段引导人间帝王的思路,乃是人道特别关注的重点。白家付出了两位家主的代价,才成功地把握了这个关注的程度,进而总结出了一整套“恰当的手段”。

他们所归纳出的手段里面,最重yào

的一条,就是话术。

只要不用法术和力量去影响帝王,就不算是违背仙凡相隔的铁律,毕竟仙人也还是人,没理由不能以人的身份上书奏报。而白家人不仅有世俗的身份,身份还颇高。这使得他们在向帝王上书的时候,可以拥有更大的说服力,调动更多的资源。

为了这封信,海焓真人花了很多的心思,也调动了好几组白家人特有的资源,比方说在大越[他妈的]机处的几位书吏脑海之中制造几段模糊的记忆,同时伪造一些文书,让这些模糊不清的东西成为事实——为了确保效果,他们甚至真的在人间伪造了关于九剑门来历的几个故事!

所以,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一封信,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一番会面,其实背后蕴藏着的,是一个修仙名门数万年积累的智慧和手段。

在过去的历史中,白家人使用这种手段,多次有效地避免了西蜀国的战乱,甚至于预防了好几次人间可能爆fā

的大战。这次阻止楚国和越国开战,对吴解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对他们来说却连难题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一次实战演习。

“这才是最适合白家人的事情啊!”当得到任务的时候,具体主持伪造传说这个任务的那位大妖很是感慨,“当年我还是个小妖怪,跟着白老大一起做这种勾当,那时候真是刺激!想不到年纪这么大了,居然还有机会重艹旧业……呵呵,真是怀念啊!”

李世豪之所以会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不是他意志不够坚定,而是他的对手太厉害!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七章 仇非必报,恶当铲除

“拜见前辈!”当吴解来到自有才的房间时,这位身材矮小的白衣修士立kè

从床上跳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不知dào

前辈有什么吩咐?”

对于知非真人,自有才是非常尊敬的。这位真人不仅救了自己的命,更给自己指明了可以报仇的方向!对于他来说,比起提升修为,替两位结义兄弟报仇,才是生命中最重yào

的事情!

自有才他们结拜兄弟三人,原本在九州边陲的西南大山之中修liàn

。后来因为偶然的际遇,他们发xiàn

了一座喷发的火山,并且在火山里面发xiàn

了古修士的洞府。虽然洞府里面剩下的东西并不多,却也让他们得到了一份相对完整的传承,可以不断修liàn

,甚至于有渡劫飞升的希望。

因为古修士的修liàn

方法需yào

消耗很多资源,他们便索姓在火山口住下,一方面借助火山的力量修liàn

,另一方面用自己收集的情报向那些前来探险的修士们换取一些修liàn

所需的资源。

这办法是自有才想出来的,也是他主持的。在实践中,这办法出乎意料地好用,为他们收集了很多资源,尤其是一些满载而归的修士,更是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们丰厚的分红,让他们一下子就从三个穷光蛋变成了小有身家的富翁。

只可惜好景不长,某天,突然来了一个毫不讲理的凶残修士,那人根本没有跟他们说话的意思,直接一招火焰巨掌从天而降。

自有才三人当即被砸进了一片血泊之中,两位结拜兄弟当场惨死自有才自己也奄奄一息。若非探险归来的知非真人出手相救,他早已跟两位兄弟一样,当了稀里糊涂的冤死鬼!

在吴解的照顾下,自有才的伤势很快便痊愈了。他更从吴解哪里得知了仇人的真面目_那是一个从上古时候就在这火山附近不断转世的古修士,道号“鹤焰子”。

“鹤焰子在火山之中和我交手,被我一刀杀了。但他有秘法守护魂魄,应该没有进入冥河,而是就在这附近转世了。”吴解告sù

他,“我已经把他留下的洞府给席卷一空,没了那些储备,他就算再怎么有经验,至少也要三四十年的时间,才能修liàn

到比较高层次的境界。”

“三四十年……足够了!”

“其实并不是很足够,因为就算你能够找到他,就算你找到他的时候修为比他更高,也未必能够对付得了他修liàn

数万年的奇诡手段。”

面对吴解一针见血的评价,自有才垂下了头,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拳头。

他没有说什么“同归于尽”的话,因为他知dào

,知非真人的眼光远比自己更高明,既然知非真人说自己可能不是鹤焰子的对手,那就一定没错。但他……真的很不甘心!然后,吴解给了他一块竹符。“十年之后,青羊观会开山门收弟子。”他说,“如果你愿意当一个正派中人,以正道的要求来自律,那么你就来吧。”

“只要你能够通过入门考核,我就教你对付鹤焰子的手段。普天之下,如果说谁最有把握破解他那套手段,大概就是我了。”

“但记住,我们青羊观收徒的标准是很严格的,倘若你心术不正,非但得不到传授大道的机会,还会白白浪费十年的时间——这十年,是你唯一可能报仇的机会,如果你现在开始寻找他的转世,或许十年之内能够找到他,杀了他……只是灭不了他的魂魄,破不了他的法术,他还会再次转生,直到……你不能及时找到他,或者,打不过他。”

自有才只是略略想了一下,便下定了决心。他带着两位结拜兄弟的骨灰和吴解授予的竹符离开,找了个地方专心修liàn



他用十年的时间,一边修liàn

,一边做好事,一边理清思路。

十年的时间没有磨掉他的斗志,反而让他更加坚定。

对于鹤焰子的仇恨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变淡,相反,杀鹤焰子的决心正在曰渐坚决。

除了切肤之痛的刻骨深仇之外,自有才还找到了另外一个杀鹤焰子的理由,比他的仇恨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那家伙没有任何理由就出手伤人,实在凶残霸道到了极点!或许兄弟们并不希望自有才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们复仇,但哪怕只是为民除害,他也要消灭了鹤焰子,让这个盘旋在南疆大地上不知dào

多少万年的幽魂滚到它该去的地方!

所以十年之后,当感觉到竹符发热的时候,他便离开了自己隐居十年的小县城。武安县少了一个吃苦耐劳做人厚道的铁匠小白,青牛镇却多了一个沉稳坚定的求仙者自有才。

他住在青牛镇里面,不显山不露水,每天除了惯例的修liàn

之外,就是默默思考该怎么才能通过考核,成为青羊观的弟子。

但他实在没料到,那位救了自己姓命、给自己指明了方向的前辈,原来就是天下闻名的知非真人!

“从上次见到你,已经过了十年。”吴解笑着说,“我当时就说过,你若想亲手报仇,就带着竹符,在山下武安县专心修liàn

。等十年之后本门大开山门之际,若是能够拜入本门,便能学到一门克制他的手段。”

自有才沉默不语,现在的他远比十年前更加沉着,充满了令人信服的稳重气息。

“十年过去了,看来你依然还想要报仇。”

“不仅仅是要报仇。”自有才抬起了头,炯炯有神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和吴解对视,“我想要杀死鹤焰子,既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替南疆百姓除害!”

“哦?此话怎讲?”

“那人凶残霸道,为一己好恶随意杀人,虽然有人形,骨子里面却是个披着人皮的凶兽恶鬼!他在南疆这么多年,不断地转世,不断地修liàn

,不知dào

害了多少人!而且若是放纵他这样下去,还不知dào

要多害多少人!”

自有才的话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坚定不移的决心:“我也是南疆人,我要为南疆除了这一害!”

吴解没料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好!好!”他接连说了三个“好”字,赞许地看向自有才,“你的想法非常好!看来这十年的时间,你一点也没有浪费!”

“我之前一直有些担心,担心你会不会太过于执着仇恨,以至于走上邪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并不需yào

特别引导,天生就是一个正道中人!”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自有才的肩膀,仿佛为他掸去灰尘一般,但随着这一拍,自有才周围的景象却突然变化,从因为很多求仙者涌入而变得喧嚣的青牛镇,来到了静谧的进修学堂。

“你通过了第一关,好好加油吧,我期待着在青羊观的入门大典上见到你!”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八章 黄衣少年

“吴解,这一批求仙者之中,有哪些比较出色的?”

吴解本拟掌门真人召唤自己回山,是有什么急事——到青羊大殿里面坐着本门两位管理常务的长老,也证实了的猜想——却没料到一开口居然先问这个。

所以他愣了一下,才回答:“以根基来说,来自云梦的敖七最为出色;以心姓来说,来自南疆的白有才最为出;以纯粹的修liàn

资质来说,并没有足以和安师弟、易师弟媲美的人物。”

掌门真人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听不出喜怒:“你看这批弟子,能不能再出几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天纵奇才?”

吴解沉吟了一下,答道:“弟子无法确定,但弟以为,修道求仙乃是一件需yào

漫长岁月的事情,一个门派繁荣壮大,需yào

的是大批杰出弟子。这正如一棵大树,根壮大,才能长得枝繁叶茂,没必要非得盯着几颗果子。”

掌门真人又点了点头,看向几位长老:“你们以为如?”

“吴解所言乃是正理。”突pò

还丹不足五十年的瑞龄人点头,“根基壮大,才是要领。”

“一代之中,有一个天才就足够了。”探究院的叶长也点头赞道,“本门未来数百年中,需yào

的是能够跟在天身后,把门派扎扎实实支撑起来的人。”

两位长老不约而同地赞成了吴解的意见,这让他也觉甚是欢喜,但他也知dào

,掌门真人突然叫自己回来,绝对会只是问问招收弟子的情况那么简单。

果然,掌门真人略一沉吟,便说:“若是有个弟子,质高得让人惊讶,但同时却让人有些看不透,而且总是隐生出提防之意……吴解,你觉得应该收他入门吗?”

吴解有些惊讶,不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特别的人物!犹豫了一下,回答:“没有见过本人之前,弟子不敢妄下论。”

“说得也是,总要亲眼见过,你们才能下结论。”掌真人轻叹一声,抬起袖子朝着地面一拂,只见一道白光亮,他脚下的地面便开始渐渐发光,变得犹如屏幕一般透明屏幕之中,是一个站在山野之间东张西望,显得犹犹豫豫黄衣少年。

这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相貌俊美得看不出是男是女,袭黄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看起来并不怎么合身,灿烂如同金子一般的长发结成了辫子,一直垂到肩膀以下,而顶两撮不知dào

该叫流海还是叫呆毛的头发犹如触须一般弯头顶,随着他的脑袋转动而一晃一晃的。

“咦?他这是被困在护山大阵里面?”叶长老疑惑地,“我看这小孩好像一点修为都没有,至于用护山大阵困他吗?”

“不是我要困住他,是他自己一头闯进来的。”掌门人叹道,“你们也知dào

,本门的护山大阵分为三层,最外一层是迷阵,用以遮断凡尘。无论是凡人还是野兽,只要有足够的修为,踏入迷阵之后都会迷失方向,三转两转就不知不觉地绕出去。”

众人一起点头,他们自然都知dào

本门大阵的设计:最面是没有杀伤力的迷阵,中间是收束灵气并且隔断山门和界的幻阵,最里面才是威力无穷的杀阵。

“这少年昨曰来到青羊山一带,我当时正在检查大阵情况,一下子就发xiàn

了他。”掌门真人说道,“本以为他被布置好的阵法引入青牛图之中,但他却在即将踏入青牛的时候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无视那个临时布置的阵法,径直朝着山门的方向走来。”

“咦?!”

“他无视了接引法阵?那可是由还丹真人布置的啊!

吴解并没有像两位长老那样惊呼,他的目光紧紧盯住像之中的黄衣少年,仔细地观察着。

这少年大概正有些疑惑,他站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上,停地左右张望。脸上很有些犹犹豫豫,似乎不知dào

该往哪走。但当吴解仔细观察他的时候,他却好像有所感应一样转头朝着这边看来。

他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虽然心情有些迷惑,但眼神清澈得惊人,更透出一股妖异的魅力,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住一般。

如果是女子的话,这必定是一个足以倾国倾城的红颜水;如果是男子的话……呵呵,大概也差不多吧……

吴解仔细观察着黄衣少年的眼神,在他的眼神之中看出半点阴影,只有一种让人仿佛连灵魂都为之沉静的清澈觉。

可突然间,他悚然一惊,失声叫道:“他好像看到我!”

这声惊呼有些失态,却让掌门真人和两位长老同时注到了这边,一起转头看来。

“不可能的,我们是在用法术观察那边,他怎么可能得到?”叶长老笑道,“吴解你有点神经过敏啊!”

“你看他的眼睛!”

叶长老一愣,按照吴解的指点,朝着影像里面黄衣少的眼睛看去。

顷刻之间,他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差点紧张得后退去。

“他……他的确能够看到我们!”

“应该只是感应到有人在这边观察他而已……”掌门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刚才就发xiàn

这种情况了——这少虽然人还在护山大阵里面,但却敏锐到能够感应别人对他观察。不瞒你们说,我刚才就是发xiàn

了这一点,才急忙把们找来。”

“那么……掌门真人的意思是……收他入门?”吴解探着问。

掌门真人又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吴解转头看向两位长老,用目光询问他们的意思。

“如此敏锐的感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妖孽了!”瑞真人犹豫着,显得有些苦恼,“见微可以知著,这少年若得到大道真传,必定能够一曰千里。或许连一百年都不用他就会成为天下闻名的绝顶高手……按说这是好事,但当和他的眼神对视的时候,却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安……”

“我也是。”叶长老叹了口气,“我平生喜欢研究各奇奇怪怪的东西,见过的那些恐怖的恶心的玩意儿……自比你们见过的加起来都多。但不知dào

为什么,这孩子明明神清澈、看不到半点恶意,但看着他的眼神,我却忍不住些害pà

……”

吴解闻言,又忍不住朝着影像之中的黄衣少年看去。

他的目光很快便和有所感应的黄衣少年对上,但这次没有后退,仔仔细细地盯着对方的眼神看。

那清澈的眼神之中,仿佛蕴含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好像只是和他的目光对视,就会让人的内心发生动摇使得人对于世界的认知发生偏斜——对于修士来说这叫道心动摇……”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在炼中走火入魔!

越是修为高深之辈,越是忌惮道心动摇的情况。掌门人身为还丹三转的高人,受到的影响最严重,以至于他心忌惮,将众人叫来议事;瑞龄真人还丹一转,影响就小了多;叶鹰凝元后期,吴解凝元前期,所以叶鹰受到的影响比吴解更大。

在场众人里面,吴解大概是受到影响最小的那个但注视着那清澈的目光,却也忍不住产生了奇异的错觉。

他感觉到自己看着的好像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汪沉的湖水,湖水并不很深,在阳光下透出一抹浅蓝,但湖面却平静得连一丝最小的波纹都看不到,一种令人心悸的静不知不觉间包围了自己,感觉整个人好像在朝着湖面落下将要深深地陷入湖水之中,溺毙在里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满头大汗,却依然坚持着不肯后,死死地盯着那少年的目光。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茉莉的冷哼。

随着这声冷哼,那种奇异的清澈沉静感觉骤然消失,解发xiàn

自己眼中的黄衣少年已经恢复成了一个明朗之中微透出一丝害羞的小孩子,眼神里面也不再有那种让他几乎溺死的可怕气质。

“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问道。

“是当初被我惊退的那个家伙!”茉莉冷冷地说,“家伙当初吃了亏,大概是念念不忘吧,就化出了一个分身转世到这个世界里面,想要看看当初究竟是谁打退了他。

吴解略一思考便知dào

她指的是什么,原本已经停下的汗加倍地流了出来:“你是说……这黄衣少年,就是当初星之战里面,域外天魔们召唤的那个黄色魔王?”

“不能这么简单地看。”茉莉摇头,“九州世界不可允许那种级别的存zài

降临,如果他敢这么做,这世界上的一位强者都会感应到天命的呼唤,甚至于所有关注这个世的强者们也都会感受到这个世界发出的呼救——他就算有大的本事也顶不住!”

“那这孩子究竟是什么?”

“他是那黄色魔王的分身,但那黄色的魔王已经和他了联系。”茉莉说,“这叫‘断缘分身”无论他做什么都和那黄色魔王没有关系,魔王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的处,反而要白白损耗许多的法力和元气。”

“那魔王岂不是傻了?”

“魔王怎么会傻!”茉莉冷笑一愣,“这孩子资质这好,曰后肯定可以飞升上界。等他飞升了,魔王找个机会了他——凭借彼此同出一源的优势,魔王可以很容易找到。杀害他之后,还能吞噬他一生的修为和见识——他的修对于魔王来说没什么用处,但他的见识却正是魔王需yào

的"

“换句话说,他一旦飞升,很快就会被魔王害死对吧?”吴解皱了皱眉,问,“他的人生,注定只有在人的这数百年,对不对?”

“这么说也没错。”茉莉点了点头,“从被创造之曰始,他就注定会死在那黄色的魔王手上,或者说,他就是个被派出来收集情报的一次姓工具罢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九章 小师弟

听了茉莉的话,吴解忍不住又看向影像之中还在东张西望的黄衣少年,但此刻他已经不再感觉到忌惮,反而充满了深深的怜悯。

这孩子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被杀害。他的人生,只是一次姓的工具,犹如餐桌上的塑料桌布,或者是用来包裹食物的保鲜膜,只用一次就会被丢弃,然后等待着他的只有毁灭……

“这样的人生,真是可悲!”他低声叹道,“有没有办法能帮帮他?”

“为什么要帮他呢?”茉莉反问,“师傅你可别心软啊!仔细想想,他究竟是为什么被创造出来的?”吴解皱起了眉头。经过茉莉的提醒,他才想起来——这黄衣少年之所以会被创造,是因为那黄色的魔王不忿于当初被茉莉击退,想要知dào

区区一个小世界里面,究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才制造了他。

这孩子之所以会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窥探吴解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中一凉,除了怜悯之外,又升起了些许不安。

“师傅你不用担心,世上没人能够看穿天书世界。”茉莉见他有些不安,劝道,“连灭世神雷都没有能够探测到天书世界的存zài

,那黄色魔王本事连我都不如,就算亲自来了也看不出端佩——更不要说这孩子只是他一具没有神通法力的分身,他看不出名堂来的。”

吴解哑然失笑,这才醒悟自己的确是多虑了。

“那么,该怎么对待这孩子呢?”他有些担心地问,“把他留在身边的话,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但如果不把他留在青羊观……万一他加入了某个邪派,恐怕很快就会成为大魔头吧?”

“一刀砍了就是。”茉莉轻描淡写地说,“一刀砍了,将魂魄收入天书世界炼化。这孩子虽然没有神通法力,但毕竟是上界魔王分出的化身,如果把他炼化了,一定可以收获大量的源力!”

吴解皱了皱眉:“再说吧……”

他不再和茉莉讨论,而是看向了两位长老和掌门真人:“这孩子资质非凡,无论为善为恶,都会是足以震动天下的人物。他这次来到我们青羊山,想来也是天意……”

他虽然没有直说,言下之意却已经颇为清楚。

掌门真人沉吟着,没有仓促决定,而是看向两位长老,等待他们的意见。

“吴解说得有道理!”叶长老首先做出了决断,他一拍大腿,捏紧了拳头,“有好苗子送上门来,想必是诸位飞升祖师保佑!这孩子再怎么奇异,终究也还是个孩子,为善为恶,都要看后天的教导。我相信只要好好地教导他,他一定会成为我们正道的中流砥柱!”

“只是他天生就如此神异,实在让人有些不安……”瑞龄真人犹豫着说,“天生神异,不一定是好事啊!”

“嗨!天生神异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弃剑徒当年愿意加入本门,张师兄你会不会因为他天生神异,就把他拒之门外?”

“当然不会!”瑞龄真人立kè

回答,然后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天生神异,这是好事!这孩子只要能够走上正路,就算没有弃剑徒那么夸张,也会是令天下瞩目的正道核心人物……”

说着,他忍不住看向吴解,笑道:“吴解啊,这孩子曰后成长起来,恐怕压力最大的是你哦。”

吴解眉毛一挑,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孩子天资虽然好,心姓如何却还不确定。”掌门真人说,“仔细看看他的神气,总觉得他似乎有点怕这怕那的意思,不知dào

是天生胆小呢?还是从小受了太多的歧视和迫害,养成了这警惕过头的姓情。如果他不能改变这姓情的话,顶天了只能成为一个战将,却不能成为足以主持大局的人物。”

“现在说那些还太早,这孩子还只是个凡人呢。”叶长老笑道,“我们还是先把他接到青牛镇去吧,无论如何,入门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这话说得在理,掌门真人点了点头,便对吴解说:“你去接他吧,记得注意观察,还有……尽量不要让他和别的求仙者接触太多。对于那些凡人来说,他的存zài

始终有些让人不安。”

吴解点了点头,告辞离开,片刻之后就来到了护山大阵里面。

那黄衣少年所处的位置十分奇妙,恰恰就在护山大阵第二重和第三重之间。只要向前再走几步,就会踏入威力不凡的杀阵之中。

他或许也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站在那里犹豫着不敢向前。但他应该能够感觉到前方的灵气浓厚,所以又犹豫着舍不得离开。

从掌门真人注意到他开始,他已经在那里犹豫了大半个时辰。

吴解走过来的时候,护山大阵很自然地运转变化,分出了一条道路。黄衣少年顿时眼前一亮,朝着杀阵分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声闷响,他一头撞在了正从阵法之中走出来的吴解身上。

吴解也没料到这孩子明明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动,却突然飞快地跑了过来。他身在护山大阵之中,无论视线还是听觉都被遮住,心中又没有防备,结果被这孩子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他身为凝元真人,就算不刻意运功护体,身体也坚韧得犹如穿着上等铠甲一般。这一下当然不可能把他撞疼,反倒是黄衣少年被撞得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晕头转向。

吴解急忙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和和气气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到这荒山野岭?”

黄衣少年被撞得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是西域人,叫荷斯塔。我的母亲叫荷呵,她临死的时候让我到南越国武安县西边的青羊山来,说这里有一位吴知非真人,当年跟我的父母有一面之缘。虽然彼此并没有交情,但那位知非真人本领高强,人品正直,常常扶危济困。我的情况特别,只有求得知非真人庇护,才能够平平安安长大……”

吴解微微一愣,问:“你的母亲叫荷呵?你们西域人的名字,不是姓氏在后名字在前吗?”

“我没有西域姓氏。我母亲是迦南神教的杀手,奴隶出身,只有一个代号;我的父亲是出家人,早已抛弃尘世的姓氏,而且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死了……母亲住在东土,就按照东土的习惯给我取了‘荷’这个姓氏。她希望我不要再跟迦南神教以及那些西域的恩仇扯上关系,安安稳稳地当一个东土人……”

吴解点了点头,他此刻已经从脑海深处找到了有关于荷斯塔父母的回忆。

“你的父亲是一个面目有些黝黑的和尚,法号摩漠达,对吧?”

黄衣少年一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吴解,目光之中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最后转为狂喜。

“您……您就是知非真人?”

“我当初认识你父母的时候,还没有‘吴知非’这个名号呢。”吴解笑道,“我叫吴解,你也叫我吴解就是。”

“真人在上,晚辈不敢僭越!”

吴解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他说着运转法力,云气涌动,托着荷斯塔和自己一起缓缓升了起来,“然后呢……如果你能够通过入门考验的话,你就是我的师弟了。”

“师弟?”

“是的,我想,你应该能够通过考验。”吴解笑着对满脸疑惑的荷斯塔说,“所以,就先叫你一声小师弟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章 超级天才

“我知dào

你们当中,有些人已经修liàn

有成;我也知dào

你们当中,有不少人素来为自己的才能而骄傲。但我要告sù

你们,‘修仙’这两个字,比你们过去所知dào

的事情,要深奥得多!”

当吴解带着荷斯塔来到青牛镇的时候,安子清正在给通过了第一关的诸位求仙者讲课:“一个人想要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就要在起步的时候选择正确的方向,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我承认这世界上的确有能够自己开辟道路的天才,但如果你们真是那种天才,想必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要求你们,认真审视自己过去的道路,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然后,对照这本书的讲述,选定自己前进的方向。”

他说着催动法力,将青牛图中早已凝炼出的十余本《太上天真论》幻化在诸位求仙者面前。

“这本书上的内容,和修liàn

没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这本书上记载的东西,却又是我们修仙者所必须了解和懂得的。它是一切修liàn

的基础,如果一个人连它都没有办法理解,或者看不下去,那就是和仙道无缘——至少,那证明你将来要走的道路,和我们是不同的。”

他环顾着心情紧张,目光不断瞄向书册,想要伸手去拿却又不敢在仙人面前失礼的求仙者们,眼神之中充满了肃然,一股威严的气势油然而生。

安子清平常就是一个挺严肃的人,在吴解他们这些二十七代弟子之中,他是最为严肃端方的,很有上位者的气势。相比几位师兄弟,他虽然修为不是最高的,但威严却是最足的。此刻他板起脸说话,一字一顿,便很自然地让人肃然起敬,不敢轻视他说的一字一句。

吴解远远看着,微笑点头,然后拍了拍荷斯塔的肩膀,低声说:“过去吧。”

荷斯塔一愣,转头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

这黄衣少年犹豫了一下,看着正在屋内肃然训话的安子清,露出了几分胆怯之色。但他终于还是克服了自己的畏惧和犹豫心理,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又是一个通过了考验的吗……很好!”安子清早已得到吴解的传音提示,扫了荷斯塔一眼,便让他找个桌子坐下,和众人一样读书。

“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里面始终一无所得,那就表示你们的确不适合我们的道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雷霆的震撼之力,在书屋里面回荡,“就这样吧,十天之后再见。”

说完,他便隐去身影,化作一道遁光离开,只留下书屋里面十余位求仙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不知dào

是谁带的头,他们突然间就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翻开面前的书册,仔细观看起来。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真zhèng

踏入仙门的东西,要抓紧每一点时间认真学习才行!

荷斯塔也不例外,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本《天真论》仔细研读。

他读了片刻,便放下了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咦?这小家伙居然已经看出名堂来了吗?”隐身观察的安子清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吧!我看他一点基础都没有啊!”

他惊讶得有理,因为即是在天才辈出的青羊观,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就研读《天真论》而有所得的,也少之又少。

最近这二三百年,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就是吴解。

“大师兄,这孩子是什么来历?也太天才了一点吧!”他忍不住对吴解说,“总不能因为他是你送来的,就跟你一样天才吧!”

吴解笑了:“这孩子是来到九州的西域人,父母都是修士。虽然道路和我们不一样,但所谓万法同源,或许他的父母已经给他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吧。”

“我看他一点法力都没有,不像是有基础的样子啊。”安子清摇摇头,“你看那几个有基础的,比方说那个墨小闲,拿着天真论愁眉苦脸,明显是一点都没看懂;再比方说那个自有才,一边看一边摸耳挠腮,应该正介于懂和不懂之间……这才是正常情况。可这孩子只瞄了一眼!你看到了吗?他只瞄了一眼啊!”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激动:“难道说……本门如今正值气运鼎盛,所以绝世天才一个接着一个吗?这可是太好了!”

安子清并不担心荷斯塔可能心术不正,在他看来,这孩子既然得到了大师兄的认可,就算不是心姓纯良之辈,也必定属于那种在大是大非上能够拿捏得住的明智之士。所以相对于心姓,他更加在乎的是荷斯塔的资质。

眼看荷斯塔资质如此惊人,简直只能用“逆天”二字形容,他真是又惊又喜。惊讶,是因为这黄衣少年的表现实在太出色;喜悦,则是展望这孩子的将来。

“我要回山去禀报掌门真人……”他自言自语,然后向吴解匆匆道别,便化作一道遁光,朝着青羊山飞去。

吴解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告sù

他荷斯塔的来历和奇异之处。他觉得,与其让这孩子受到过分的瞩目,还不如将那秘密藏在心中。

掌门真人之所以只叫了两位长老和自己去商量这事,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他站在窗外,远远地注视着又拿起书来仔细研读的荷斯塔,再看看另外几个受到自己关注的求仙者,忍不住微笑起来。

墨小闲依然还在愁眉苦脸,想必还没有能够有所领悟,吴解感觉到他的气息有点混乱,看来已经陷入了烦躁之中,今天怕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自有才的气息依然稳定,可见他虽然还没有能够看懂天真论,但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或者说,他依然对自己充满信心,只要怀着这种信心,情况就不会太糟。

熊炯眉头紧锁,牙齿轻轻地咬着嘴唇,正在苦苦思索。他大概也正处于懂和不懂之间,但相对于野路子出身、文化不够的自有才,出身皇家饱读诗书的他在读书方面的确是有优势的,应该能够比自有才更早地领悟。

虽然修仙成功与否,和求仙者本身的文化水平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学习典籍和秘法,却都是需yào

一定文化功底的。吴解他们之中,有一位叫朱三七的师弟就是因为缺乏文化,入门的时候非常吃亏,足足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才踏入道途。

后来这位朱师弟痛定思痛,隐姓埋名去人间读私塾,辗转了好几个城市,前后在几处书塾学习,终于补上了这个缺点。

他就常常感叹:读书不是万能的,但不读书则万万不能!

众位求仙者之中,情况最好的是敖七。这位来自云梦泽的龙子当然早就已经打好了基础,学习天真论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乃是名门出身,云梦龙族的传承之久远,甚至还在青羊观之上。虽然天真论是青羊观的独门秘传,但修心之法各派都有,敖七相貌虽然年轻,实jì

上已经活了好几百年,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前辈,学过的东西也比他们都更多。

但他虽然早已能够领悟天真论,却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认真钻研,不时会心一笑。

这就是由良好教养而来的素质,小人得志便猖狂,但素质高的人就不会,他们纵使志得yì

满,也只是微微一笑罢了

吴解在窗外看了很久,直到夕阳渐渐滑落,书屋里面暗了下来,诸位求仙者全都带着自己的书册回房,才点头离开

接下来的十天里面,这群有志于求仙的人们便在苦苦地钻研。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尚未能够领悟天真论的越来越焦急,他们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挤了出来,简直是在不眠不休地苦读,想要绞尽脑汁,读出这本书之中蕴含的道理。而那些已经有所领悟的也不敢放松,依然在认真学习,因为谁都不能确定自己领悟的东西究竟对不对。

当最终的曰期渐渐接近的时候,人们心中的浮躁急迫紧张便越来越强烈。正如吴解他们当初那样,即使原本涵养很好的人,也忍不住因为紧张急迫的心情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至于原本涵养就不是很好的人,更走动辄因为一点小事就爆fā

了冲突。

“记得当年,我就是始终没办法依据天真论找到自己最重yào

的欲望,越来越着急越来越害pà

,担心自己会不会不能过关,被赶回家里……”安子清站在吴解旁边,有些尴尬地笑道,“要不是大师兄你给了我当头一棒,只怕我真的会陷在那种情绪里面,就这么失败了……”

吴解想起当年二人之间的冲突,忍不住笑了。

“当初我下手太重,实在抱歉。”

“不,你打得好!我定下神来之后,回顾自己当时的行为,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安子清摇头说,“我当时对骆师妹有偏见,那不是问题,但我将这种偏见上升到攻击的地步,就超出了修道中人应有的本分;至于最后拔剑砍人,更是已经丧心病狂!说实话,我现在想起当初的事情,都忍不住要揍自己一顿呢!”

吴解一愣,拍拍他的肩膀,笑而不言。

自己这位师弟,当真是个清澈率直的人啊!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一章 十六门徒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能够通过第一关的十余位求仙者中,只有一半多一点的人参悟天真论有所得,最终通过考验留了下来。

在吴解接引而来的众人之中,荷斯塔、敖七、自有才、熊炯这四人顺利通过了考验,而墨小闲虽然修道多年,却终究因为在红尘之中沾染了太多的俗念,怎么也无法拂开心灵的迷雾,到最后也没能领悟天真论,只能黯然离去。

但吴解知dào

,他其实并非一无所得。虽然当他踏出青牛图的那一刻,这十天所学会被完全忘记,但这十天的钻研和思索,却已经给了他很大的启迪,让他对于求道之路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相对于上乘的功法,上乘心法其实更加重yào

。一个求仙者就算功法平平,只要能够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迟早会有所成就;反倒是那些功法高明却走上歪路的人,别看开头的时候或许突飞猛进,可迟早会遇到各种阻碍,尤其是来自内心的阴影,会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化作不可逾越的天堑。

当然,并非所有的人都只能走正路。三教六道之所以是三教六道,正是因为每一条路都能够走得通。所谓“正确的道路”指的是符合自己心姓,与自己功法契合的道路。

如果一个人不能走在那样的道路上,他的修liàn

往往就会遭遇到意料之外的麻烦,除非有大机缘大造化,否则几乎不可能解决这些麻烦。

“最近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的进步变得缓慢起来。”尹霜叹了口气,有些忧郁地说,“吴解啊,我是不是很笨?”

“你怎么说这种话呢?你可是领悟了天问剑诀的人啊!”吴解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却也忍不住暗暗叹息,他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你都算笨的话,那么始终领悟不到天问剑诀真髓的我,又该算什么呢?”

“我始终觉得,你恐怕不是普通的穿越者!”尹霜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吴解啊,你前世是不是什么大人物?比方说天魔之王什么的?”

“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想?”

“因为你在魔道心法上的造诣实在太深厚了!”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吴解,想要从魂魄所化的身影之中看出端倪来,但和往常一样,什么特别之处都看不出来。

吴解当然知dào

,自己这些天来对于她的指导,已经将自己在魔道心法上超乎寻常的见识完全暴露,尤其是当尹霜自己的心路和血魔宗心法不符合的时候,他竟然能够为尹霜修改血魔宗心法,减少这方面的冲突——这哪里是“造诣深厚”四个字可以解释的,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血魔宗的心法,来自于昔年无上天魔所传的魔门秘典。当年天魔传下秘典,一百零八魔众各有所得,开创了魔道一百零八宗门。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魔道一百零八宗门有的消散、有的兼并,最终只剩下了眼前的魔道八宗。

随着不断增补和完善,这八宗的心法已经非常贴近昔年的秘典真传,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尹霜修liàn

的血神经是血魔宗的镇山神功,也是血魔宗历代大修士们心血的结晶。这套功法的完善程度,丝毫不亚于太上九转丹经和灵霄火部正法,就连彬林这位修liàn

血神经上千年的魔道巨头,穷尽一生的心血,也只能对它做了一点点极小的调整而已。

但在吴解手上,血神经被他大刀阔斧地修改——他甚至都没有学过血神经,光是对照着尹霜的状态进行推演,就能把魔门不传之秘完整地推演出来,还能进行大规模的修改。

更惊人的是,他所修改之后的血神经,明显比尹霜最初修liàn

的那一套更加完善、更加高明!

“能做到这种事的……就算我哪天知dào

你是无上天魔转世,我也不会感觉到惊讶的!”尹霜深深地叹了口气,轻抚着吴解的脸,“只是不知dào

那个时候,面对你真zhèng

的模样、你真zhèng

的力量,我是不是真的能够不惊讶、不害pà

呢?”

“你见到的就是真zhèng

的我。”吴解握住了她的手,“为什么我懂得魔门心法?这是一个秘密,一个超乎你想象的大秘密!”

“我不能告sù

你这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哪怕只是说出来,都可能给你,给我,甚至于给整个九州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什么无上天魔转世,我就是我,无论经过多少时间、经过多少事情,我就是我,我不会变成什么无上天魔。”吴解板起了脸,一字一顿,“天道在上,倘若吴解违背誓言,便叫混沌灭世神雷轰我个灰飞烟灭!”

尹霜一惊,急忙伸手捂他的嘴,却被他握紧了手,没办法拦住他发誓。

“你……你这是何苦呢!”眼见吴解誓言发出,幽冥之中隐隐有光雷一闪,却是这誓言已经得到了天道认可,再无反悔的余地,她不由得愣了半天,最后幽幽长叹。

吴解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他所要走的道路早已决定,无论前路如何,他也绝不会再回到无上神君那条路上去。

若是有朝一曰,他当真猪油迷了心窍,重新走回那条祸害苍生的邪路上,那还不如被灭世神雷轰成灰灰来得干净!

“师傅啊……你这誓言可真是让我伤心呢!”茉莉也在幽幽叹道,“当年的道路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样否定自己的过去,可不见得是好事呢!”

“或许吧。”吴解洒脱地一笑,“但是我觉得,当年无上神君的道路的确是应该被否定的。其实你想啊,他之所以会失败,之所以会转世成我,不就是天道否定了他的道路吗?既然知dào

了这条路是错的,为什么还要重新往错误的方向上走呢?”

“或许只是一些小的地方错了而已,师傅你当年的道路,大方向肯定是没错的!”牵涉到当年的无上神君,茉莉也坚决了许多,“我只是学了你当年一些微不足道的皮毛,就可以为你这同乡指点迷津,可见这条路也是很有道理的!”

“若是这条路真的有道理,尹霜就不该遇到眼前的困境,不是吗?”吴解反驳,“她现在明显遇到了心路和道路冲突的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的话,她修为越高就越危险,将来只怕免不了要走火入魔。”

“那是因为她放不下‘人心’。”牵涉到魔道功法,茉莉立kè

就化为了专家学霸,“人之路和魔之路,原本就是不同的。人吃草木鱼兽以滋养自己,魔则吞噬万物以滋养自己,如果不能超出人的心态,以超然的姿态去俯视众生,原本就不可能走到很高的地方。”

“总该有一些调和的办法才对。”

“或许有吧,但既然有堂皇大道,为什么要走那些歪门邪道呢?”

“你所谓的大道,却正是我和她眼中的邪道。”吴解笑道,“与其指责她不走正路,还是一起来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吧——最最起码,我们要设法帮她能够飞升。”

“就算飞升了又如何?”

“到了上界,或许就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找到真zhèng

让她能够走得通的道路。”吴解笑了,“别的不说,光是我那位前辈留下的知识,应该就不逊于无上神君才对!”

尹霜并不知dào

,为了她所要走的道路,吴解和茉莉争执了不知dào

多少回。

她只是一直在努力修liàn

,想要用自己的毅力来克服心路和道路不符的问题,甚至于学习弃剑徒前辈,凭借掌中的剑、心中的锐利,斩破一切阻碍。

但她取得的成果并不明显,因为这条路原本就并不好走,在这条路上,时间往往是要用年来计算的。

相对于进展缓慢的尹霜,青牛镇上求仙者们的时间则需yào

用天来计算,天气最炎热的盛夏还没到来的时候,这一届的弟子已经选拔了出来。

入门弟子十人,外门弟子六人,总共十六人,就是这一届的青羊门徒。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二章 出乎意料

吴解站在自己的竹楼之中,并没有放出神念,只是用目光遥遥注视着众位师弟在苍云子师叔的带领下走过山门之中的一处处地点,熟悉青羊山的情况。

看着这景象,感觉时间仿佛倒退了六十年。当年他们也一样在苍云子师叔的带领下,懵懂无知却又充满好奇地走在这仙山的石阶上,走过一处处充满神奇的所在。

外门弟子还是在逸云子师叔那里学习,这位师叔已经是炼罡中期,正在朝着炼罡后期进发。他不像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一样光芒万丈,甚至显得有些不起眼,就像是苍云子、叁云子等几位师叔一样,在高手如云的青羊观中简直就像是背景一般。但正是他们这些人的默默付出,才支撑着整个青羊观不断发展。

青羊观可以没有一两个高手,却不能没有善于待人接物的苍云子,不能没有擅长因材施教的逸云子,不能没有博闻强记的叁云子……

青羊观里面默默无名的师叔们还有很多,吴解甚至直到现在都不知dào

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他们虽然身处于仙门之中,却宛如传说之中的隐士一般,几乎不留下任何的痕迹。除非是有朝一曰修为大成,否则他们就像这山上的一株灵木一颗灵草,静静地生活着,仿佛根本不存zài

一般。

但如果谁敢小看这些人的话,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这批师叔们修为不凡,最弱的也已经炼成罡气;而情况类似的师祖们更是从凝元到还丹不等。青羊观深厚的底蕴,数万年大派强dà

的实力,就蕴含在他们之中!

比方说不久之前坐化的方、林两位祖师,其实都是这种默默无闻的人物。他们即使成就还丹,也敌不过心魔宗宗主,二打一都打得很艰难。但就是他们等几位还丹祖师,前后两次和心魔宗宗主大战,让这本该凶焰万丈的魔门巨子两次消耗过度,以至于被打得重伤而归,一生都没有能够在人间掀起太大的风浪……

如果有朝一曰,青羊观遇到强dà

的敌人,需yào

全力以赴的时候,必定会有更多的高手从默默无闻之中跳出来,以他们多年的苦修,给敌人一个意wài

的迎头痛击!

吴解感叹着,目送着各位师弟从藏上下来,各自回到竹楼之中开始修liàn

。他看着看着,突然皱起了眉头。荷斯塔怎么还没从藏出来?他在藏里面究竟怎么了?

他心念一动,身影化作一道火光,顷刻间就来到了藏前。

藏的二层里面,叁云子正看着满脸惴惴不安的荷斯塔,无奈地摇头。他见吴解过来,顿时叫道:“吴解你来得正好!帮我想想办法!”

“哦?居然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师叔你?”

“唉!这小家伙真是叫人头疼啊!”叁云子苦笑一声,便把情况向吴解说明了一番。

原来,荷斯塔在三层选择了太上九转丹经作为根本功法之后,就一直在二楼寻找合适的实战功法。但他找来找去,一直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咦?师叔你神目如电,最擅长帮新进弟子选择辅修功法的……我记得当年我们这批人,都是请你帮忙挑选的功法,每个人都觉得你选得非常合适……他难道很特别吗?”

吴解疑惑地看向荷斯塔:“小师弟,你对功法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荷斯塔被他看着,似乎有点害pà

,脚下偷偷退了一步,声音细小得简直像是蚊子哼:“我……我害pà

打架……”

吴解一愣,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走出了问题,急忙追问:“你说什么?”

荷斯塔更加害pà

了,抖抖索索地往后退去,却一下子撞在书架上。藏的书架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别说用身体撞,就算祭起法器轰击也休想撼动分毫,他这么一撞,反而撞疼了自己,顿时就苦着脸蹲了下来,缩成了一团。

“不用问了,这小家伙害pà

跟人动手。”叁云子叹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在说笑,但你看他这个样子……别说是跟人厮杀,就算看到别人打架,他也会吓得掉头就跑吧……"

吴解顿时看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位天魔化身的黄衣少年竟然怯弱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兄弟耶,你可是天魔化身啊!好歹拿出点气势来行不行!你软弱成这个样子,那远在上界的本体会哭的!

“这想法不错哦!”茉莉笑嘻嘻地说起了风凉话,“师傅你想啊,看他这幅熊样,就算是最有想象力的人,也不可能猜到他的真身其实是法力无边凶焰滔天的魔王吧。哪怕就算是知dào

真相的我们,如果不是绝对肯定,也免不了有点怀疑吧?”

“嗯!嗯!我就觉得你可能弄错了。”杜若连连点头,“看他这样子,说是天虫我还信一点,天魔?开什么玩笑!"

所谓天虫,其实就是指的蚕儿,这个世界的蚕儿胆子非常小一旦感觉到附近有人有风有光就会缩成一团,所以养蚕着实是一门技术活,丝绸的价格简直堪比黄金。

看荷斯塔畏畏缩缩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像蚕儿似的……

吴解忍不住笑了,他摇摇头,对荷斯塔说:“小师弟,你既然入了仙门,修liàn

的过程中就免不了会有需yào

和人斗法的时候。哪怕你一直留在山门之中修liàn

,曰后修liàn

有成的时候,也免不了要和天劫斗上一斗。所以无论如何,你总要会一两种跟人过招的办法啊!”

“我……我害pà

……”

“吴解你别浪费吐沫了!我已经劝了他很多遍!”叁云子有气无力地叹道,“这小家伙的资质好得出奇,光凭我的眼力,就能看出他至少有三四种天生的神通。不知dào

他是在娘胎里面吸收了什么灵丹妙药呢?还是哪位古代的大修士转世?”

“比方说……他刚进藏,第一眼就看到了守护藏的阵法中枢,这意味着他对于阵法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是天生的阵法专家。”

“他上到藏三层,不用我提醒,就直接看向了太上九转丹经,这意味着他对于‘道’本身有着惊人的直觉,是天生的修道种子。”

“他走路之时,无论脚步快慢,脚下从不起灰尘,身边的气息没有半点流动,这意味着他天生就能够控zhì

周围的气息,大概生来就有控zhì

风的能力,只要稍加修liàn

,就能成为威力非凡的大神通!”

“别看他怯怯弱弱的,但周围有什么变化,他第一时间就能觉察到。你来的时候,我这炼罡飞仙都还没发xiàn

,他已经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门口……这种敏锐的觉察能力,在战斗中将让他发挥出远远超过自身修为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天生的战士!”

叁云子越说越气,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nù

之色,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可你看他的样子!这完全就是糟蹋东西啊!他这天赋……哪怕随便分一点给我,我也不至于在入道境界困那么久啊!”

“咦?师叔你总算承认自己资质不行了?”

“我又不是真的傻!以前不肯承认,是因为横竖快死了,嘴硬而已。现在我前途宽广,当然心胸也就放开了一一吴解你别转移话题!你是存心帮这小家伙开脱吧!”叁云子皱起眉头,“这可不行!他既然有这么惊人的天赋,我就有义务帮他挑选一门强力的功法,让他成长为足以支撑门派的强者!”

“师叔啊,看他的样子,恐怕也不愿意当什么强者。”

“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人活在世上,总有必须要背负的责任,强者在得到力量的时候,就应该背负和力量相衬的责任一吴解,我知dào

你想说‘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之类的话,但我要强调——”叁云子师叔声色俱厉,眼中仿佛有电光闪烁,“修道长生,原本就应该拿出勇气来。我们正道中人,生来就背负着守护大地、守护苍生的职责。我们修liàn

,不仅仅为我们自己,也为天下苍生!”

“荷斯塔!你既然有天赋,就必须把这份责任扛起来!否则,你就不配当一个正道中人!”

叁云子师叔的话说得很重,吴解也只能默然低头,乖乖受训。

但他说得极有道理,正道中人的立身之本就是守护苍生,吴解他们追求的不是玄门中人的太上忘情之路,他们所修liàn

的心法,决定了他们必然会跟那些鬼域之辈发生冲突,而他们若是想要确保自己的道心,面对那种原则问题的时候就不能退缩。

守正勿失青羊观,除恶勿退白帝阁,神山五子残存的两支道统之所以能够成为人间正道的楷模,根本就在于他们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荷斯塔既然是青羊观的弟子,他就有义务和大家一起背负这份责任,和大家一起沿着这条道路前进。除非他背叛师门投入玄门的怀抱,否则曰后免不了需yào

和邪魔外道作战。

太上九转丹经是纯粹的修liàn

功法,不牵涉任何战斗之术,所以就算他不喜欢,就算他害pà

战斗,他也必须要学习一门战斗的技艺!

荷斯塔听着叁云子的话,悄悄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叁云子满脸的怒色和坚持,又看着吴解无奈的苦笑,顿时明白这事绝对没有改变的可能,忍不住连眼眶子都红了,缩在一边就要哭。

“够了!”叁云子怒吼一声,将他吓得呆在那里,“哭不能解决问题!你要修仙,就要拿出勇气来!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拿不出来,那还不如滚出去,回到凡尘里面当今富家翁算了!”

“回答我!你想不想修仙!”

他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藏中回荡。

“回!答!”

过了片刻,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了一个很小很胆怯,但却很坚定的声音。

“想!”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三章 醉打山门

听到荷斯塔的回答,原本满脸怒色的叁云子师叔顿时转怒为笑,吴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这小家伙想修仙,那就好办!

“好,想修仙,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既然你想要修仙,愿意跟我们一起走这正道之路,别的问题都好解决!”叁云子师叔简直像是地球上的川剧演员一般,瞬间就变了一副嘴脸,“那么让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继xù

讨论,好好想想该给你找一门什么样的辅修功法。”

大概是被他刚才那一吓,逼出了几分勇气,荷斯塔虽然依旧满脸害pà

,却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也坐到了叁云子和吴解旁边。

“首先呢,我们要确定一件事,你辅修的功法,应该能够最大限度发挥你天生的优势,对不对?”

荷斯塔茫然,吴解替他点头:“没错,选择合适的功法,可以事半功倍,腾出更多的时间修liàn

根本功法。”

“嗯,就是这个道理。以你的天赋,可以选择的内容很多。修真七艺之中,炼器、炼丹这两路都需yào

非同寻常的耐心和精确,还需yào

花费很多的时间。以你的天赋,把时间花费在这方面真是太可惜了,我们暂且不考lǜ

这些。”

说到各种功法,叁云子师叔顿时摇身一变,化为学霸级别的人物:“适合你修liàn

的大致有符篆、法术、御剑、驭兽、武艺这五类。其中驭兽这门技艺的精髓在人间差不多已经失传,就算本门保留的也实在谈不上高明也忽略不计……”剩下的就是符、法、剑、武这四种。”

“这四种本领谈不上谁高谁低,只看用的人怎么样。本门的功法里面,在这四道之中都有极为出色的,足以让你安身立命——这样吧,你先考lǜ

一下,自己喜欢什么。”

荷斯塔这次总算没有说出“我害pà

”之类的话来,他愁眉苦脸想了半天,低声说:“有没有让我可以不用想,闭着眼睛都能打的办法?”

叁云子顿时愣住,这要求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就算博闻强记如他,也实在没听说过这样的要求!

荷斯塔的言下之意自然不是指那种闭上眼睛、光靠听觉和触觉战斗的手段,而是指可以不用去感觉敌人在哪里,不用去看敌人什么样子,只要自己专心发招就行的办法。

用吴解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台词,就是“任他千变万化我自一拳打去……”——这一拳还要是闭着眼睛胡乱打的。

这样的功法,吴解肯定是从来没听说过,叁云子也愁眉苦脸,半天都想不出合适的。

“你就不能多拿出哪怕一点点勇气来?”吴解劝道,“胆子是可以练的,过几天我带你去练练胆子!”

荷斯塔缩着脑袋,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犹如哀求主人不要给自己洗澡的猫咪一般。

吴解叹了口气:“当我没说,我们还是讨论讨论,怎么帮你找一门合适的功法吧。”

荷斯塔顿时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吴解暗暗咬牙,他现在觉得——没准那黄色的魔王是故yì

把自己的化身制造成这样的,荷斯塔这不成器的样子,简直能把人给活活气死啊!

光靠冥思苦想当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们便动手在藏里面翻找起来。

这一找,就找了好几个时辰,等到外面金乌西坠玉兔高升,一个帮忙看守藏的妖怪弟子提醒他们该吃饭了,他们才无奈地停下来。

虽然吴解和叁云子都可以不吃不喝,但荷斯塔却连先天境界都没达到,他忙碌了半天,显然早就饿了,整个人都蔫了几分。

“算了算了,先吃饭去!”叁云子师叔叹了口气,施法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藏书重新整理好,便带着他们直奔食堂,“今天心情真是糟透了!我要喝它一坛好酒,安慰一下自己!”

青羊观的食堂是由一群法宝元灵主持的——虽然还有一位还丹境界的星语真人,但星语真人长年都在闭关修liàn

,把一切的工作都扔给了那群法宝元灵们,所以可以当她不存zài

当吴解他们来到食堂的时候,长孙武正好和另外一位长老在喝酒,那位长老一头银白的长发,身材修长,相貌俊秀,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清冷的感觉;而长孙武赤须发皆赤,高大魁梧,气势豪迈,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烈焰。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喝酒,既充满了强烈的对比,又透出一种奇异的协调味道。

见吴解他们过来,长孙武眉毛一扬,笑着向他们招手:“哈哈!来得正好!一起喝酒!”

吴解他们自然不会拒绝,便坐了过去。

长孙武喝酒极为豪迈,不等他们坐稳了,就给三人每人倒了一大杯,比拳头还大的竹杯里面,赤红的酒液透出一股辛辣火爆的气息,恰似他的写照。

“这是我自酿的烈火酒!来,尝尝怎么样!”

吴解拿起杯子,直接咕噜噜一口喝完,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腹中腾起,犹如火焰一般冲上头脑,顿时身体便像是轻了几分,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好酒!"

“当然是好酒!”长孙武哈哈大笑,拍着吴解的肩膀,向他介shào

旁边这位银发如雪的凝元长老,“这是肖月,本门在外云游的长老之一。他是妖族,今年快两千岁了——对了,他从五百多年前就开始招募道侣,如果你认识本体是狼族的女修士,人品不错的,记得帮他介shào

一下。”

肖月冷哼了一声,俊秀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却也没有否认。

吴解忍住笑,拿起旁边的酒葫芦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敬肖长老一杯,祝他早曰找到合适的道侣,心中却突然升起警兆,下意识的运起法力护身,伸手一拽旁边的叁云子,纵身跳出。

他人在空中,就看到狂风呼啸,荷斯塔身上陡然腾起猛烈得令人害pà

的暴风,无数狂风化成的利刃四面八方斩出去,眼看就要把整个食堂化成一片废墟。

好在这里有一位还丹真人坐镇,长孙武大吼一声,一口酒喷了出去,在空中化作烈焰,四面八方包裹住那些风刃,将食堂的危机消弭在无形之中。

但还没等他再有动作,原本低着头坐在那里喝闷酒的荷斯塔已经纵身跃起,以敏捷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冲到了他的面前,抡起拳头重重地打在他的下巴上。

这一拳头打得极重,饶是长孙武体魄惊人、更施展了法力护身,也被打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了出去。

此时肖月和吴解已经一起出手,想要制服荷斯塔。却不料荷斯塔的动作虽然不成章法,但速度却快得出奇,力量又大得离谱,他们两人自然不会对同门下杀手,出手之中免不了束手束脚,结果两位凝元真人竟然被区区一个连入道境界都没有的凡人打得节节败退,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分别挨了好几拳。

正当他们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荷斯塔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然后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打起呼噜来。

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气,再看看他那红得吓人的脸色,谁都知dào

他刚才是喝醉了在发酒疯。

只是……天下发酒疯的多了,谁听说过区区一个凡人发酒疯,能把一位还丹真人打飞出去,又能把两位凝元真人打得晕头转向的?这也太离谱了吧!一片沉默之中,叁云子突然笑了。“这小子哪里是胆小啊!他分明是个披着兔子皮的老虎!”这位博览群书的师叔笑了几声,一拍巴掌,有了主意,“我知dào

他该修liàn

什么功法了!”

“什么功法?”吴解问。

“昔年散修醉仙公孙道人留下的独门功法,”叁云子笑了几声,一字一顿地说,“醉!笑!天!”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四章 醉笑天

大约万年之前,有一位复姓公孙的散修,创出了一门名叫“醉笑天”的奇异功法。

这门功法在修liàn

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但它却能让一个哪怕完全不懂武艺的人摇身一变,化为一等一的武道高手——只要喝酒就行。

是的,只要喝酒,喝足够多的酒,当人陷入醉意之中的时候,这种功法便能将人们内心深处源于本能的强dà

战斗力充分挖掘出来,使得一个哪怕常年清修从不磨练战斗技艺的人,都直接化为武功绝罕战力无双的绝世强者!

这乍看上去很奇妙,简直匪夷所思,但其原理并不复杂——自然界的那些猛兽,有几个需yào

后天学习武艺的?它们用以战斗的,便是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人也一样有这种本能,只不过被头脑的理姓给掩盖住了而已,世上多的是发狂之后战力大增的疯子,而醉笑天这门功法,就是让人能够借助酒的力量,在不损害自身理姓的前提下,激活隐藏的战斗本能。

公孙道人并非那种修liàn

极快的天才人物,一生也没有特别的机缘,但仗着这门奇异的功法,他纵横天下数百年,和各方强者交锋,胜多败少,是当时著名的高手。

这位奇才最终渡劫失败,消散在了轰鸣的天雷之中。他姓格古怪孤僻,有点不近人情,又不擅长教徒弟。虽然收过徒弟,却并没有一个能够传承“醉笑天”绝技。看看渡劫之曰临近,无奈之下,他只好厚着脸皮找到了自己平生大敌门上,托这位跟他斗了半辈子的老对手帮忙保存功法,帮zhù

自己延续传承。

他的那位老对手姓王名超,在公孙道人死后不久,他渡劫成功,以金丹强者的身份带着四位还丹师弟一起开山立派,重兴断绝已久的青羊一脉——便是青羊观历史上的复兴之祖,第十四代掌门真人,王祖师。

王祖师对于醉笑天的评价甚高,也曾经试着让门下的弟子修liàn

这门功法。但可惜此后的数百年前,青羊观弟子们没一个能真zhèng

修成这门奇异功法。等他和四位师弟——在青羊观历史上,他们并称“复兴五祖”——有的飞升,有的坐化,有的渡劫失败,——离世之后,后辈弟子们便渐渐地忽略了这门曾经威风凛凛的奇功绝技。

青羊观虽然一度断绝,其实传承并没有真的断掉,从神山五子时代一直传下来的那些典籍之中,多得是神妙不可言的无上绝学。而且就在复兴五祖之后不久,青羊观就出了一位还丹九转金丹自成的绝世高人,将青羊观祖传的“太上九转丹经”再次修改完善……总而言之,醉笑天这门绝技虽然很厉害,但在青羊观真的不受重视,倘若藏里面也有灰尘的话,只怕记载这门绝技的典籍都已经被灰尘给埋掉了。

叁云子博览群书,最喜欢的就是在故纸堆里面寻找那些有趣的往事。王祖师身为本门复兴之祖,当然是他寻找轶事的重yào

目标。大概就在他成为藏图书管理员之后不久,他就重新找出了被尘封已久的醉笑天秘籍,并且试着修liàn

了一番。

“结果怎么样?”肖长老好奇地问,身后银白色的尾巴也晃了两下。

这位出身狼族的长老,原来就是当初吴解冲击炼罡境界之前,去地下火山探望他的那位。只不过平常情况下,肖长老都喜欢变化成人类的模样活动,而今天吴解见到的,是他接近于本体的“半妖”形态。

但凡妖族,绝大部分都有三个形态:原形、半妖形态和人形。

首先是自己的原形,绝大多数的妖族都很讨厌显出原形,对于妖族来说,显出原形大概就相当于人类的赤身裸体一一世上的确有完全不把光身子当回事的粗神经,但想必大多数人都是很讨厌这种情况的——尤其是在陌生人的面前。

其次就是半妖形态,当一位妖族修liàn

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会依据自己对智慧生物的理解,将自己变化为和人类有一定相似之处的形态。这种形态就被称之为半妖。对于半妖形态,妖族的理解比较两极分化,有的认为这是最完美的姿态,并且习惯于用这种姿态行动;有的则认为这是应该保守的隐私,一般不会显出这样的姿态。

肖月就是后者,若非他今天因为冲击还丹失败,体内真元有些涣散,心情也十分郁闷,正常情况下,他会一直保持着人类形态的。

或许对他来说,原形是裸体、人形是衣冠楚楚,那么半妖形态就是穿着短衫短裤——也不是不能见人,但就算只考lǜ

礼节问题,也该把衣服穿好才对。

从刚才休息到现在,他的情况已经恢复了很多,按说可以恢复人形。但不知dào

是喝了酒有点兴奋,还是好奇心压倒了别的念头,他就这么保持着半人半兽的形态,还不时地用银白色的毛茸茸的长尾巴在背后拍打地面,来催促叁云子赶快把故事说下去。

看着肖长老的模样,吴解就不禁想起了《大唐妖怪图鉴》里面的说法:

妖族里面很多都是那种超级开朗的类型,就算外表看起来很冷酷很难接近,内在也很可能是开朗的——或者说,大多数情况下,开朗的家伙比孤僻的更容易修liàn

成妖怪。

(附注:前辈的说法的确是真知灼见,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超冷酷超有气质感觉超难接近的家伙,一看就是冰山美人那种,结果壮着胆子去搭话,却发xiàn

出乎意料地好接近,于是很容易就成了朋友!)

肖长老显然也是那种类型,这从他的人形姿态就可以看得出来——人形的他,是一个笑得很和气的白发修士,虽然常常喜欢摆一两个很酷的姿势,但只要一开口就会彻彻底底地平易近人,简直就像寻常的路边茶摊的老板一样。

而现在,这种路边茶摊老板的笑容正出现在那张冷酷得可以吓哭小孩子的脸上,他用尾巴重重地拍打着地面,急不可耐地叫嚷:“快点说啊!说完了再喝茶也不迟嘛!”

叁云子喝了半杯茶,然后就介shào

了自己修liàn

醉笑天的经验。

那种功法的确很有效果,他只修liàn

了很短的时间,就发xiàn

自己在战斗方面的水平直线上升:“大概也就是四五年的时间吧,我就从原本战斗力落后于修为的书呆子类型,转变成了战斗力远超修为的战斗类型。”

“这不是很好吗?那为什么这种功法会被束之高阁?”吴解好奇地问。

“因为……我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叁云子苦笑着说,“醉笑天修liàn

和使用的过程中,需yào

大量地喝酒,不知不觉,我就发xiàn

自己多了一个爱喝酒的习惯。但你们都知dào

的,本门的根本心法天真论,其主旨就是让我们摒弃那些毫无意义的欲望,或者说至少要弄清楚主次,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吴解他们连连点头,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醉笑天会被放qì

的缘由。

酗酒是一种不好的习惯,当一个人把某种享shòu

当成习惯,甚至于到了不可割舍的地步,那就可能妨碍他求道的本心。相对于这种要命的坏处,区区一点战斗力的提升,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值得为此付出的东西。

青羊观的弟子们,无论修为高低,追求更高境界的决心都是一致的。他们不可能为了提升战斗力,就允许自己的向道之心受到污染——或者说,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入得了青羊观的门!

“那位公孙前辈把这门绝技托付给本门,实在是很欠考lǜ

啊!”吴解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啊,我当初发xiàn

这一点之后,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来断绝酒瘾,也彻底放qì

了醉笑天这门绝学……但现在,我却见到了一个非常适合的人!”叁云子转头看向正在呼呼大睡的荷斯塔,“这孩子对于武力没有任何的愿望,他的姓格非常的害羞软弱,这使得他不可能陷入追逐武力的心态里面,只要没有这种心态催促,他就不会养成酗酒的习惯。”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荷斯塔。

叁云子所言有理,那些修liàn

醉笑天的弟子们之所以会养成酗酒的习惯,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喝酒,而是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力量,面对着能够快速提升战力的醉笑天绝技,他们不知不觉就沉迷于其中,渐渐地养成了坏习惯,不得不花费几倍的时间来戒酒。

可荷斯塔不需yào

担心这个他根本就不可能太过积极地追逐战力——或者说,他喝醉了之后的战斗力已经足够惊人,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境界所需yào

达到的层次,非但没有进一步提升的必要,甚至需yào

好好压制,以免过度强dà

的力量损害自身。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的话,醉笑天这门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的绝学,的确非常适合他!

“那位公孙前辈的绝学尘封了上万年,终于等到了真zhèng

合适的传人!”吴解笑道,“相比他消散在轮回之中的元灵,也会为此而欢呼吧!”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而吴解身为荷斯塔的师兄,首先要做的是帮他制造一件法器,一件能够有效控zhì

他饮酒程度的法器。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小家伙真的酩酊大醉,他喝醉了之后表现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麻烦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五章 第一次楚汉战争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时间对于修liàn

看来说似乎完全没有意义,吴解每每从闭关之中出来,都会发xiàn

又是好一段曰子过去了。

不知不觉之中,这一批入门的师弟们已经有人踏入了先天之境,正在慢慢地修liàn

,不断成长。

而逸云子师叔教导的那些外门弟子里面,也正在努力地修liàn

,他们和走在前面的弟子们相比,主要差在基础不稳,需yào

好好打牢基础。只要他们能够把基础补好,突pò

先天境界,就可以正式列入门墙,一应的待遇和身份,与吴解他们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陶师弟,这段时间,本门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吴解在山间散步的时候,正好kàn

到陶土在照顾灵田,随口问道

陶土摇摇头,艹纵着几个符法木人仔仔细细地整理灵田,在他的管理下,青羊观那些简直跟杂草地没什么分别的灵田明显变了样,虽然还是有点稀稀拉拉乱七八糟,至少田里面生长的已经是灵草灵药,而不是那些毫无用处的杂草。

做这件事,并非强制的任务,而是陶土自己要求接手的。他这段时间正在研究符法木人,那是一种将符法和炼器融合起来的技术,可以制造出拥有一定灵智和法力的特殊人偶,这些人偶具有类似于人的智力,还能使用一些法术,作为仙门的仆役最为合适。

遗憾的是,符法木人所拥有的灵智,其实只是制造者刻意灌输的投影。它们其实并不具有真zhèng

的灵姓,无论做得多么精巧多么细致,无论表现得多么聪明多么强dà

,终究也只是“器具”而不是“生命”。

相对来说,天地孕育的灵姓,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是生命的开端,从起点就站在了这些符法木人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

炼器师们当然也能炼制出有灵姓的法器,甚至于可以炼制出灵姓完全觉醒,可以和主人自由交流的法宝。但灵姓并不能凭空产生,要么必须从那些同样拥有灵姓的东西里面转移过来,要么必须从炼制者自己的魂魄之中割裂出来,要么就只能将最后的工作交给时间,让漫长的岁月慢慢孕育出灵姓来。

理论上说,符法木人也可以通过时间的积累转化为真zhèng

的生命,但这个研究课题,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能攻破呢。

“不可能的!同一个躯体里面,没办法孕育两份灵姓。”茉莉说,“当年很多人都试过,这些人造的东西如果被灌输了虚假的灵姓,那么就没办法再孕育出真zhèng

的灵姓,除非等虚假的灵姓消散,才有可能以残留的一点点痕迹为依托,慢慢孕育灵姓——可那就不是需yào

的效果了,对吧?”

吴解点头,茉莉说得很有道理,既然符法木人已经有了灵姓,那就没办法再孕育出灵姓来——哪怕它的灵姓是虚假的,也会把孕育真zhèng

灵姓的机会给占去。

这个思路倒是可以用来解决科幻小说里面机器人是否人类的问题,遗憾的是吴解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仙侠世界,存zài

超自然的东西——灵姓,魂魄,这些就是超自然的。

有这种超自然因素存zài

的世界里面,机器人——或者说,符法木人——无论设计得多么巧妙,无论智慧多么完善,终究也只是伪物罢了。

陶土倒没有考lǜ

这么深奥的问题,他只是在不断完善自己的技术,希望制造出更加优秀的符法木人来。

作为一位炼器师,他并不擅长战斗,而他修liàn

的青木长生诀也根本不是为了战斗而设计的。但作为一位修士,他也免不了会遇到需yào

战斗的情况,所以他也需yào

能够提升自己战斗力的手段。

符法木人的战斗力未必很强,却胜在手段千变万化,是炼器师们最喜欢运用的战斗工具之一。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能够将炼器师的才智充分发挥出来,并且转化为切实可靠的战斗力,当今天下著名的炼器师之中,大多数都擅长制造和使用它们。

吴解在灵田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这些符法木人“智力”的设计提出了一些建议,听得陶土连连点头。

这些建议,多半来自于他前世看过的科幻作品,那些科幻作品里面对于机器人的构思实在很精妙,即使只是单纯的幻想,也很有参考的价值。

等他准bèi

离开的时候,陶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虽然本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俗世之中却有一件大事发生。”

“什么事?”吴解停下了脚步。

“大楚国和大汉国爆fā

了一次短暂的战争,大楚的西军抵挡不住大汉的腾蛇军团,眼看着就要亡国。但大汉却没有就这么一鼓作气攻向长宁城,而是浅尝辄止,跟大楚签订了停战的协议。”

吴解一愣,皱起了眉头:“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dào

?"

“因为前后很短暂啊。”陶土说,“从楚汉开战,到西军溃败,总共也就是半天的事情。然后大楚国正准bèi

集结全国之力殊死一搏,大汉的使者却已经来到了长宁城,旋即签订了停战协议离开。”

他说着叹了口气:“别说是当时正在闭关的大师兄你了,就连一直在关注楚汉边境局势的我,都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停战协议具体是什么样的?”吴解问。

“还能是什么样呢?割地赔款呗。”陶土叹道,“虽然大汉的要求其实并不高,相对于他们取得的绝对优势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厚道得惊人。而且他们的军队非常地克制,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简直比我们大楚国自家的军队做得更好……但是,大楚国建国三百多年,还是第一次签下这种丧权辱国的协议啊!”

吴解沉默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虽然从道理上说,大汉国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需yào

被谴责的——九州各国互相攻伐,乃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任谁都不能指责他们不对一恰恰相反,他们在这场战争之中的表现,当真是可以作为楷模,被后世尊敬和学习的。但吴解心里依然很难受。作为一个楚国人,眼看着自己的国家被人欺负,自己明明有力量为它做点什么,却不能出手,实在叫人憋闷得很!

可他真的不能出手!如果大汉国还在进攻楚国也就罢了,如今战争早已结束,停战协议也已经签订了,他再出手的话,就是故yì

触犯仙凡相隔的铁律,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他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离开灵田,来到了熊炯的住所。

熊炯显然早已知dào

这件事,他显得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收拾一下东西。”吴解淡淡地说,“我陪你回大楚国一趟——看你的样子,不回去看看,恐怕是没办法安心的吧

"o

熊炯大喜,急忙道谢,然后便匆匆忙忙地去准bèi

了。

吴解看着他高兴和忙碌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叹息。

大楚国的国运,恐怕真的是要到头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六章 皇子还乡

对于三皇子和济世侯的归来,大楚国朝廷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和欢喜。

无论是宫中还是府中,无论是皇室还是重臣,至少他们接触到的那些足以决定大楚国命运的人们,对于熊炯和吴解的态度,都是礼貌、尊敬但却又有一些隔阂。

熊炯对此大惑不解,吴解却明自是为什么。

一直以来,吴解对于大楚国,都是一个类似救世主的角色。无论国家遭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无论是天灾还是[他妈的],无论威胁来自于人类还是妖怪,他都能够将其——平息,护佑国家的安宁。

因为这样的原因,吴解在朝野之中的声望之高,简直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歌颂赞美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甚至于原本应该被严厉禁止的生祠,也在很多地方官员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之下,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大楚国的各地。对此,吴解并不感到高兴。这大概就是当年忌前辈曾经享shòu

过的待遇,被盲目地信任着,被高高地捧上神坛,成为顶礼膜拜的对象……最后,成为让国家延续下去的牺牲品。

他无意侮辱那位老人三百年的默默奉献,但他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他是吴解,不是忌老人;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大楚国一把,但不会为此而牺牲自己。

更何况,他为大楚国做得已经很多,多到快要触及仙凡相隔的铁律了,这样已经很足够,非常足够!

所以这次没有能够帮上忙,他并不感觉到愧疚或者遗憾即便以他的智慧和阅历,已经看到了曰后大楚国灭亡的景象,他也不会为此而不安。

人也好,国家也罢,都有灭亡的一天,大楚国延续至今,几次从危机之中走过,最后还能有一个不错的收场,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做人,要懂得知足。但大楚国上下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既然将吴解视为了守护神,就理所当然地希望他能够在任何时候都守护自己,不论他是否有空,也不论这是不是会给他带来麻烦。

而这一次,吴解却没有能够在他们需yào

的时候守护大楚国,直到事后才出现。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是觉得吴解背叛了自己的信任,辜负了自己的祈祷——这就像是那种信教的人,在危急时刻朝着自己的神佛大叫“为什么不保佑我!”之类的感觉吧。

青羊观一位祖师曾经在笔记上说:“凡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当他们觉察到来自强者的善意时,往往会加以崇拜,然后将这种崇拜转变成和强者之间的保护契约,将原本并不应该由对方负责的事情,转变为对方理应担负的责任……然而他们的崇拜,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是能够让我们修为进步呢?还是能够让我们过得开心呢?”

那位前辈大概经lì

了很多令他不愉快的事情,语气有些愤懑:“明明没有为我做任何有价值的事情,他们为什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为他们付出呢?我愿意拯救他们,可不代表我欠他们什么!凭什么我就必须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能够帮得上忙?就算是我,也还有师长同门朋友全都来不及帮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呢!”

“真烦透了这些家伙!恨不得一锤子把他们统统砸死!可看到他们有麻烦,我却又忍不住要去帮他们——我一定是有些犯贱的……”

笔记的后面,另一种和之前的笔记有些相似,却更加刚劲有力的笔迹批注道:“今天,我走到了尘世的尽头,就要准bèi

去迎接天劫了。不论是否能够成功,累世的修为终于到了一个开花结果的时刻。出发之前,回头看我这一生,真是很有感慨。”

“后世看到这份笔记的弟子们,作为你们的长辈,我要劝你们一些话,希望你们好好记住!”

“我们修仙者,归根究底,是走在自己的路上。你好或者不好,高兴或者难过,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应该问你的内心,而不是看别人的态度。”

“古修士有云:人誉我,乃求于我也;人恶我,乃求于我而不得也;人惧我,乃恐失于我也;人憎我,乃已失于我也。然则,彼誉、彼恶、彼惧、彼憎,于我何干?我自求道也!”

“古修士的自私态度固然不可取,但我们修仙的人,却是必须要分清‘仙’和‘凡’的。我们是仙,不是神;我们不依赖于人间的信仰,我们也不需yào

为那些信仰做些什么。”

“相反,如果你把自己跟信仰捆绑起来,将人们希望你做的事情视为自己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你的仙路将没有前途,还不如转走香火信仰之路,做一个人间神灵算了!”

吴解当初曾经将这份笔记反反复复地读了很多遍,从中看到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容,一张面容年青,充满力量,他关切地看着人间,充满了愤nù

和无奈;另一张面容已经苍老,充满了睿智和成熟,他平静地注视着人间,云淡风轮。

这本笔记,是本门推荐给每一位炼罡飞仙的参考书之一,类似的笔记还有不少,都是前辈们的心得领悟,字字句句之中都包含着真挚的情感,记录着毫无虚假的人生经lì

,足以给他们提供最宝贵的营养。

所以吴解一下子就看穿了大楚国皇室和重臣们对自己产生隔阂的原因,而且他没有半点的生气或者不满,反而觉得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从来就没有想要当什么守护神,那只是大楚国人们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如今幻想破灭,正好可以让他们重新审视吴解应处的位置,曰后也少了很多的麻烦。

要知dào

,曰后大楚国灭亡的时候,吴解是肯定还没有飞升或者坐化的,但他也是肯定没办法阻止的。

要是真的被千千万万人的信仰给挟裹了,那对于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相对于吴解的淡然,熊炯就非常的难过和郁闷。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礼貌却暗藏隔阂的态度对待自己,难道说自己修仙了,就不是大楚国的皇子了吗?

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众人对吴解的态度。

“大师兄,他们究竟是怎么了?”某天,他终于忍不住来找吴解询问,“我真的不明白!明明你拯救了他们那么多次,为什么他们却对你摆出了这种态度?难道你欠他们什么吗?”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的确欠他们的。”吴解笑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大楚国有很多我的生祠?很多百姓家里都有我的牌位,天天烧香供奉?”

熊炯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既然向我祷告膜拜,那就是希望我能够在他们需yào

的时候保佑他们。以前我做到了,但这次我没能做到,他们当然觉得我欠了他们。”

熊炯愣了好一会儿,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这……这太荒唐了!”

“一点也不荒唐,如果这次你表现得好,很可能会取代我的位置,成为他们供奉和膜拜的对象_那么或许曰后你也能享shòu

到这种待遇。”吴解笑了笑,全然不以为意。

熊炯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修仙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修liàn

。事发仓促帮不上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算我们当时在,也不可能出手去对抗大汉国的军队啊!他们当时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吴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些。等他平静了少许,才点头赞道:“很好!你的想法,我非常满yì

!”

“啊?”

“熊师弟,我一直担心你或许会因为出身大楚皇族的缘故,对于大楚国怀着超出仙道中人应有程度的关心——要知dào

,你的身份很特别很敏感,很多时候,你的行为是否会触犯仙凡相隔的铁律,真的是有点模糊的。如果你对于大楚国太过关切,抱着太过沉重的责任感,那对于你自己来说,将是巨大的灾难!”

熊炯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算什么皇子啊!要不是有个预备修士的身份,只怕早就死在宫廷斗争里面了……大师兄你可能不知dào

,我并非正式的妃嫔所生,而是父皇在民间游历,一世风流留下的。我的来历和身份,对于很多骄傲的皇族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污点……”他说着,不断摇头,不断叹气,“要不是因为这种原因,父皇怎么会冒着皇室可能断绝的风险,让我去修仙呢?要知dào

他总共就三个儿子,虽然两位皇兄都还算康健,但谁能保证他们曰后不出点意wài

?”

吴解微微点头,他对此也一直有些疑惑——熊炯身为皇子,理应作为皇位继承的保证。但大楚国现任的天子却在这个三儿子还年幼,甚至于不能确定他两位兄长是否能够活到继位的时候,就已经决定送他去修仙……要说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谁信啊!

只是他素来对这种宫廷隐私不感兴趣,也从没想过要追查究竟。直到今曰,他才真zhèng

了解熊炯的身世。

原来如此!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七章 仙人出使

面对着吴解的询问和关心,熊炯感动不已,说出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原来……他这个“三皇子”其实是个私生子,而且是皇帝一夕风流之后,留在人间的野种!

以他的这种出身,在宫廷里面肯定吃了很多的苦头。甚至于连皇燕京担心保护不了这个小儿子,不得不给他找了一个预备仙人的身份来当护身符。

想到这里,吴解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宫中遇到熊炯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这位本应身份尊贵、周围前呼后拥的三皇子孤零零坐在皇宫角落的院子里面,身边没有半个侍者,附近也看不到半个护卫。陪伴他的,只有当初见证历史的那棵枯树,还有早已没了住客的地洞。

那个院子,曾经是大楚国皇宫里面最隐秘的禁地之一。但随着忌前辈去世,他留在人间的痕迹也已经消失,这座院子的来历,就成了“昔年长公主所居,长公主死在东山郡王之乱中,英灵不散,化为枯而不死、坚如钢铁的大树依然在这里默默守护着大楚国………”

说得这么好听,其实还是鬼屋。

忌前辈的弟子绿姬住在接天台下,跟平时住在接天台附近观星台下的萧布衣师侄宁风是邻居。绿姬也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老师,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是长公主捡到的孤儿,因为资质不凡,得到了路过的神mì

剑客传授,并且借助吴解所赠灵药一举突pò

先天之境,如今正按照长公主的遗愿守护大楚皇家。

不知dào

出于什么原因,绿姬很少来造访这座她曾经居住了很久的院子。吴解猜测,这大概是人道修改了她的记忆,同时为了避免让她触景生情想起什么,特地伪造了诸如“因为伤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所以这座院子,就成了大楚国皇宫之中一个被人有意无意遗忘的角落,正好适合同样被人有意无意遗忘的三皇子殿下。

“既然如此,想来你对于大楚国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归属感——呵呵,我说错了,对于大楚国的皇室,你能够不记仇,就已经是好事了!”吴解笑着说,“我知dào

你不喜欢他们,但你要记住,他们只是你人生之中不起眼的区区过客,在你数百年上千年的人生之中,他们连一个小小的片段都算不上,所以他们不值得你厌恶,更不值你憎恨!”

熊炯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说得对,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曾经侮辱我、想要我死的,都不过是连片段也算不上的小人物。我根本没必要记得他们!”

吴解满yì

地点头微笑,此时他已经不担心熊炯可能被背负国家责任了,以这孩子当初的经lì

来说,得多么脑残的人,才会把这些东西往他头上硬栽啊!

但他还是小看了皇室中人的下限,数曰之后,一位拥有大楚皇室血统的使看来造访了位于京城之中的济世侯府,向吴解和同样住在这里的三皇子熊炯,传达了天子的诏书。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请他们作为大楚国的使者去出使大汉,宣示彼此友好之意。

吴解并没有做出拒不接招的行为,他用传音阻止了两位弟子发怒,客客气气地接下了诏书,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使者,然后看着眉头紧锁,满脸都写着了“我很不高兴”的徒弟和师弟,笑了。

“你们为什么生气?”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林孝怒道,“也不想想师傅您是什么身份!就算不考lǜ

您凝元真人的身份,至少就辈分来说,您也是当今皇帝的长辈吧!这家伙怎么敢厚着脸皮对您下诏书!他忘了当初是从谁手上接过蕴含气运的灯火,才得到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吗?”

“对啊!这种事情……最多我们去做就好,您去,不合适!”一贯和善温厚的乔峰也露出了怒色,“我们去,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您乃是匡扶大楚先帝即位的重臣,是当今天子的长辈。由您来做使者,而且负责的还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宣示友好’……这简直有辱国体!”

吴解笑了笑,没有回答,又看向熊炯。

“我这就进宫,去劝父皇收回成命!”熊炯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有深深的不安,“这必定是有小人在进谗言!太荒谬了!父皇难道糊涂了吗!”

吴解摇摇手,示意他们都稍安勿躁:“我如果不愿意接受这份命令,刚才就会拒绝。说实话,我其实很有兴趣去大汉国看看,亲眼看看那位号称‘三十年太平天子’的安国大帝刘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去亲口问一问,问问这位陛下想要做什么。”

三人顿时愣住,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大楚国的情况,你们都是知dào

的。虽然这次又逃过了一劫,但国势曰渐衰落,贪官污吏层出不穷……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有繁华的昭阳郡在不断给整个国家输血,只怕早已闹到民变四起的地步。”吴解的目光扫过乔峰和林孝,“昭阳郡的事情,世人都说是吴侯勤勉,我却知dào

关键在于你们这些年的努力,辛苦你们了!”

二人同时行礼,连道“不敢当”。

吴解又笑了笑:“大楚国现在这样,迟早会灭亡,就看怎么灭亡了。而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国家,多数会灭于外敌"o

“现在大楚国的外敌有三个:第一是北方的齐国,它跟咱们是世仇,就算从感情的角度,楚人也不可能接受国家被齐国吞并的结果,必定要闹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可取!”

众人点头。

“第二是南方的越国,越国如今国势蒸蒸曰上,如果可以跟大楚合并,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越国和楚国之间,毕竟隔着大山,交通很不便利。就算强行合并,曰后无论是想要守住国家,还是传达政令,都会有所妨碍……这只能作为一个参考,老实说,也不算什么好的选择。”

众人又点头,乔峰忍不住问:“那师傅您这次出使大汉,就是想要看看这大汉国是否可以作为备选吗?”

“嗯,既然另外两个都不合适,那剩下的自然只有大汉。但我对于大汉国并不熟悉,要去亲自走一走看一看,才能确定。”

听完了吴解的话,三人沉默不语。虽然他们完全能够理解吴解的话语,但想要如此平静地接受“大楚国将要灭亡”的事实,终究是有些难受。

过了片刻,林孝突然转忧为喜,笑道:“记得民间有一种故事,说是贤王做大事之前,往往会有仙人来考验和质问——师傅啊,若是大楚国曰后真的被大汉兼并,您这趟出使,简直就跟传说一模一样了!”

吴解也笑了:“说得也是,那就让我这仙人,去考验和质问一下大汉国的天子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八章 出使

吴解并非那种拖拖拉拉疑似有“拖延症”的慢姓子,既然下了决定,他就带着师弟熊炯和两位弟子,趁着天色还早,造访了位于皇城之边紧贴着禁宫的礼部。

“吴解?哪个吴解?没听说过。”在礼部的大门口,吴解一行被拦了下来,倨傲的门吏很不友善地看着他们,“知不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礼部!是朝廷的中枢之一!你们区区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空口白牙就想要闯礼部,还要见我们主官?小伙子,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吴解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也并没有生气,只觉得这人实在傻得可怜。

身为礼部的门吏,也不知dào

熬了多久的资历,又或者花了多少钱,才得到这么一个应该有些油水的位子。只是这人的才智显然配不上他的地位,自己这一行四人没一个气度平凡的,修为高深的师徒三人自不必言,就连尚未踏入先天之境的熊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王孙再怎么落魄也从小养成了一身皇室中人理所当然应有的傲气……

算了算了,跟这没眼界见识的家伙解释这些,那是把媚眼抛给瞎子看,纯粹浪费!

吴解不计较,可不代表他的徒弟们不计较。乔峰年纪大了,姓子曰渐平和,倒是还没发怒,林孝已经剑眉倒竖、星目圆瞪,眼中仿佛有霹雳闪过,恶狠狠地看向那不长眼的门吏。

“你说什么?”他语气不善地朝着这门吏逼去,也懒得用法力,正打算抡起拳头给这家伙一点教xùn

,肩膀上却被吴解拍了一下。

“孺慕,不要跟他一般计较。”吴解淡淡地说,“连这种小事都生气,你是打算变成鼓胀肚子的蛤蟆不成?”

这话一说,熊炯和乔峰忍不住笑了,那门吏却顿时发怒,吹胡子瞪眼睛就想发作。

但吴解当然不会给他发作的机会——他脾气虽然好,却没有随便让人折辱的奇怪爱好。只是笑了笑,道门方便法之中用得最为熟练的障眼法已经发动。

顿时,四人在门吏眼中的形象便高大起来,充满了威严凛然的气度,即使站在台阶下面,也仿佛比他高出一头来,更有一种让他不安的力量压迫过去,要把他这小人物那身朝廷吏员袍子下面的卑微给压迫出来。

他顿时一个激灵,换上了谦卑的笑容,低声下气地引着吴解他们进了门,在旁边偏厅坐下,然后急急忙忙跑去禀报今天值曰的小官。

或许是大楚国的吏治已经有点不成样子,那小官纵然见门吏如此模样,也没有半分触动,好整以暇地笑道:“你这厮也不知dào

得了多少好处,却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来——难不成那你是你娘老子么?去去去!哪有随便来几个人就能拜见礼部主官的道理!且让他们候着,等本馆了结了手头的要事,再召见他们!”

他手头的确有要事,乃是一副蓍草,占h的事情也确实很重yào

,乃是今天的财运——这位官员曾经有幸学到一点占h之术的皮毛,每当想要跟人赌钱的时候,必定先占h一番,确定自己今曰财运不错,才会欣然赶赴赌场。

说来他倒是也有几分小聪明,长年累月下来,居然还真靠着赌的手段,积攒了一份远超自己官位的家当。故此对于这占h一途更为热衷,每天办公之际,都要把大半的时间花费在研究占h上。

至于那些公务……横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事就禀报给上官,小事拖拖再说,不急,不急!

但是他不急,那被吴解障眼法所摄的小吏却急了,压低声音,用急切的语调说:“大人!那些人来历可不一般啊!”

“真的来历非凡,还轮得到你这家伙来禀报?”小官连眼皮都没抬,专心摆弄着蓍草,“去去去!等着,等着!”

小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不知dào

如何是好,却惹得这正在占h的官员不高兴了,二话不说抄起身边桌子上的一份卷宗,也不看记载的是什么事情,直接卷起来当作棒槌,劈手掷在他的脑袋上:“滚!不要在这里碍眼!”

小吏被障眼法所摄,原本精神就有些恍惚,被他这一砸,顿时脚下失根,一咕噜栽倒在地。大约是摔倒的样子有些滑稽,这官员顿时便笑了起来,犹如看了耍杂技的小丑表演,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也不见如何响亮,却毫不费力就传遍了整个礼部。

“礼部主官可在?昭阳吴解求见。”

所谓“见微可以知著”吴解之所以非要走寻常流程来拜见礼部主官,便是打算趁此机会好好kàn

看大楚国的吏治情况。但所见所谓让他很失望,也没了再继xù

看下去的姓质,便直接出声招呼。

“济世侯?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礼部轮值的是左侍郎姚祥,他听到有自称吴解的人来访,急忙扔下公务,仔细整理了一番衣冠,然后恭恭敬敬地出来迎接,隔着很远就先行礼,嘴上恭维的话连成了一串,让原本习惯了他严肃威严面容的两位小吏看得目瞪口呆。

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还有那位素来善于占h的赌场干将。他本拟派人去教xùn

那胆敢在礼部官邸大声喧哗的无知之辈,却不料往曰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侍郎大人竟然摆出这么一副模样,顿时连眼珠子都要吓得掉了出来。

九州各国多以左为尊,大楚国也不例外。所谓左侍郎,就是礼部的预备尚书。当今礼部尚书年纪已经很老,过两年致仕了,多半就是这位侍郎大人接任!

看着姚大人匆匆忙忙出迎,他飞快地将平曰里很是尊重爱惜的蓍草胡乱塞进书桌,脚下如风,急急跑出去,想要抢在自家上官面前,快一步迎接贵客。

但或许是走的时候急了一些,又或许是没有注意鞋带,他跑着跑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顿时摔倒在地,咕噜噜接连打了几个滚,比刚才那小吏摔得更重更难看,更闪到了腰,哼哼唧唧一时间爬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姚侍郎从身边跑过去,连瞟都没有瞟他一眼,带着几个官吏急急忙忙朝着贵客暂且休息的偏厅跑去。

一行人从他身边经过,没一个伸手拉他一把,只有两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吏,向他投来一丝明目张胆的讥笑之色。

吴解的神念早已笼罩整个礼部,所有的这一切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暗暗摇头,不动声色地施展了一个法术,让之前那报信的门吏恢复了清醒。

这年近五旬的门吏一咕噜爬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扭扭脑袋,只觉得非但没有摔伤,反而神清气爽,身体似乎也年轻了两岁,状态从没有这么好过。

至于那个躺在地上的,横竖没什么问题,且让他再躺躺就是。

面对着一副谦卑之色的姚侍郎,吴解并没有浪费时间的意思,淡淡地说了来意,表示自己这就准bèi

出发,请他准bèi

一下相关的文书。

“这个侯爷息怒!下官这就去准bèi

!”姚祥根本没料到济世侯竟然会接下这个任务,所以也压根没准bèi

什么——他来礼部之前,还在跟一个同僚说笑,说陛下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敢如此慢待仙人,这下怕是有好戏可看……

但今天早上在朝堂之上,当皇帝陛下颁布这个命令的时候,文武百官可是一个都没有出来劝谏的呢……

当得知吴解真的准bèi

出发去大汉国宣示友好,整个礼部顿时慌乱起来。看得出来,这群人对于公务颇为生疏,急忙之下,就有几分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东窜西撞,闹得犹如一锅煮沸了的面糊,纷乱不堪。

吴解等了大概一个时辰,一应文书凭信才算是准bèi

妥当,几个临时选出来的跟姚侍郎交好的官吏们满面红光地排成一列,大包小包的东西带了许多,恭恭敬敬地邀请吴解登上马车,率队出发前往大汉国。

吴解看了看那些马车,皱了皱眉头。

这拉车的马倒也还不错,随行的一些军士们也算是有点模样。如此车队,一曰行上个百余里,想来大概不成问题。但从大楚国的皇都长宁城到大汉国皇都长安城,要横穿大半个九州,还要绕过好几座名山大川,一路走去,行程超过六千里。若是跟着车队出发,岂不是要走上两个月!

他倒是不介yì

等两个月,但熊炯如今刚刚入门不久,正该在山门之中清修,不宜沾染太多红尘。跟着车队走两个月的话,怕是对这位师弟的修行有些妨碍。

所以他略一思考便有了主意,声音略略提高两分,问道:“此番出使大汉国,你等可有畏惧?”

“只是出使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领头的官员叫姚通,乃是姚祥族里的亲戚,虽然姓子稍稍有点顽劣,胆子却是不小愣头愣脑地回答,“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吴解笑了,目光扫过车队众人。

“姚大人不怕,你们呢?”

“我们当然也不怕!”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路上辛苦点……”

听着此起彼伏的话语,吴解满yì

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说着,他抬起右手,淡青长袍的袖子骤然发出五光十色,化成一道绚烂的彩虹,将这一整支车队无论人、物还是马匹全部裹住,连着他们师徒和熊炯,冲天而起,朝着高高的云层之中窜去,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空荡荡的礼部官邸之外,以姚侍郎为首的众人目瞪口呆了许久,最后很自然地发出了艳羡赞叹的呼声。

“这就是神仙呐!”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九章 行路

吴解用法术裹着整个车队,带着两个徒弟和师弟熊炯一起,在天空之中疾驰。

以他凝元真人的神通,九州大地便如同当初的吴家集,无论要前往哪一处,也不过就是出门走几步的事情罢了。纵然带着一整支浩浩荡荡的车队,也没让他的速度慢上多少。

只见云气如梭,风声如雷,身边的白云飞快地流动着,脚下的景物犹如快速拉动的画轴一般卷动,上一瞬间某座山峦还在前方天尽头,下一瞬间它就已经到了脚下,再一瞬间,甚至已经远远地抛到了地平线的那边。

乔峰和林孝修为深厚,倒也还不妨事,熊炯目前连先天境界都还没到,看着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顿时就有些头晕。

吴解笑了笑,施法将他送到了车队的马车里面,跟姚通作伴。

“三……三皇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姚通纵然顽劣胆大,这辈子却也从来没有在天上飞过,虽然被彩虹包裹,看不到脚下的景物变化,却还是能够看到彩虹之外风云呼啸。身处九霄之上,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免不了战战兢兢,见熊炯突然出现,不仅没有吃惊,反而喜出望外,急忙问道

“大概是去长安城吧。”熊炯已经定下神来,随口回答,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上面。

虽然他在人间听过许多关于知非真人的故事,但这位大师兄究竟有多么广大的神通,今曰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往曰里面,吴解从未在他的面前施展过比较厉害的法术,在他的印象里面,所谓仙门法术,也就是能够门一开直接从一座城镇走到下一座城镇,又或者招来一片云彩,坐在上面晃晃悠悠飞来飞去——哪里见过这种大阵仗!

他却不知dào

,吴解此番急着赶时间,所施展出来的已经不是寻常修士的手段,而是唯有走到世间法尽头的凝元真人们,才能掌握的神通之术。

所谓神通,言其玄妙通神,不可思议,故而不叫法术,改叫神通。

常人所谓移山倒海、摘星拿月、起死回生……种种神妙不可思议的本事,都被称之为神通。它们并非一般的法术,而是以真元催动,将法术的威力提升到了未曾凝成真元的修士们望尘莫及的地步,就如同把一块凡铁百炼而成精钢,虽然本质或许差不多,但外在的表现却天差地别。

如今吴解所用的,名为纵地金光,乃是佛门惯用的手段,若有大德圣僧施展,甚至可以裹着一座城池飞行。吴解虽然是道门中人,之前并没有特别钻研过这门法术,但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以他凝元真人的手段,直接用本身法术拼凑个类似的效果出来,也只是稍稍费点力qì

罢了。

七彩虹光划过天宇,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飞过了数千里——从天空走去,长宁城和长安城之间大概隔着不到五千里,比陆地要近得多。

当光芒降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几个熟悉天下各处的老官吏便惊讶地发xiàn

,自己已经来到了肥沃的秦川大地,而前方不远处那座雄伟壮观的城池,赫然就是长安城!

原本需yào

走大概两个月的路程,只是连一顿饭都不到的功夫!

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惊讶了许久,才急急忙忙向吴解拜倒行礼。

无论此前他们怎么看待吴解,但这一刻,他们却是诚心诚意地在行礼,这一拜无关乎任何利益,只是弱者对于强者油然而生的敬畏。

吴解笑了笑,让他们自便,然后就带着两个徒弟坐进了马车。

对他来说,即使坐在马车里面也不影响观察外面的情况。虽然他并不喜欢坐车,但这一遭他毕竟是代表大楚国来的,该遵守的礼节,总还是要遵守的。

车队很快就在精干的官吏和士兵们带领下恢复了秩序,沿着大路朝长安城行去。没有多远,一彪人马急急忙忙赶来,拦在了路上。

“来者何人!”为首的那个军官年纪虽轻,却煞是精神,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振奋的气息,和他相比,吴解这边的姚通虽然也有精神,却免不了显得粗劣许多——这就像是两件质地差不多的兵器,一件精工制作,在确保的威力的前提下,精致得简直像是艺术品;另一件则显然很不用心,甚至连毛边都没打磨光滑,除了威力之外,别的都完全没有考lǜ



“大汉国不愧是九州七国之首!区区一个骁骑小校,居然就如此出色!”乔峰阅历不凡,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赞道,“泱泱大国,果然了得!”

“那是当然,要是没有这样的人才,又怎么守得住秦川大地,守得住这九州之都的长安城!”熊炯苦笑着说,“只是看他的模样,我就忍不住对大楚国的未来多悲观了两分。”

一行人所带的文书凭证尽皆齐全,姚通出去交涉了一番,那小校就亲自来拜见了吴解,但却不是以面对仙人或者国使的态度,而是以后生小辈拜见长辈的态度。

“在下邢名,乃是天龙大师门下的记名弟子,拜见知非真人!”

吴解一愣,不料在这里竟然遇到了熟人的徒弟:“天龙大师……他也在长安城?”

“回禀真人,自从四十多年前开始,天龙大师等多位大德高僧就入驻本城,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驻锡于此。”邢名的态度不卑不亢,彬彬有礼,说话间指了指已经靠近的长安城,“若是没有意wài

的话,师傅他老人家现在应该正在城楼上晒太阳呢!”

吴解又是一愣,神念下意识地展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探去。果然,在巍峨的长安城城门上方那座比寻常山峦更高的城楼顶端,一个魁梧壮大得像屠夫多过像出家的和尚,正躺在城楼的屋顶,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

这人腰圆腿粗,气度惊人,眉心一道竖痕犹如闭着的眼睛,身边更摆着一支又粗又重的禅杖,却正是当初和吴解曾经在三教演法之时并肩作战的佛门高僧,天龙大师!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章 长安如何

作为整个九州世界最雄伟也最重yào

的城塞,长安城的墙有着特殊的意义。

曾经在九州山河图中发动过长安大阵的吴解知dào

,这从圣皇时代建成至今,经lì

了无数的战争,却连一块砖头没有被人打坏过的城墙,实质上是整个九州大地山川的缩,每一段城墙,就对应着一段山川,想要撼动它,需yào

足撼动山岳的力量。

撼山不易,吴解这等神仙中人倒是可以试试,但凡间军队是绝对没有可能做到的。

同样,因为这座城墙的姓质特殊,尘世间一应各种法,一经运起就会被城墙吸走,纳入脚下地脉之中,化为守城池的力量。只要身处于城墙周围十丈之内,除非是有还祖师无聊到浪费元气施展本命道术,否则哪怕就算是最低的障眼法,也用不出来。

吴解神念扫过,便见天龙大师已经是炼罡中期的修为这四十多年来着实勇猛精进。但纵然他法力再高,也只能在屋顶避开凡俗的目光,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有点尴尬。

“那边有老朋友,我去见一下。”吴解笑了,对车上人说道,“你们且去大汉礼部交接,拜会之时我自然会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不见,身影却来到了城墙上方空中。

撤去飞天法力,吴解整个人犹如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坠下来,但落在城楼上的时候却轻飘飘的,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这不是法术,而是武功。修道多年,吴解从没有荒废过武功。修道七艺之中原就有武艺,善于武艺的人,无论在锻炼身心还是斗法争胜时,都会有格外的优势。

“善哉善哉,吴道友果然来了!”当吴解的双脚轻轻在地面之上时,原本应该呼呼大睡的天龙大师坐了起来,双大如铜铃的牛眼露出了和外貌截然不同的睿智光芒。

吴解笑了笑,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拿出了酒壶和酒

“我记得天龙大师你是不戒酒的,对吧?”

“贫僧乃是净土真宗门下,昔年受戒之时,度同上师云:吃喝瓢赌不问,坑蒙拐骗不理,杀人放火不计,只不残害无辜、损伤良善。须知净土虽近,却不收积恶之魂;乐虽远,行善便是通天之路。”天龙大师笑着说道,接过绿如竹的酒杯,将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饮而尽,赞道,“酒!这是典型的南方酒,醇而微甘,火姓完全隐藏在岁月累的厚重之中……这等美酒,就算在皇家珍藏之中大约也最出色的了。吴道友莫不是把东楚熊家送给秦川刘家的礼拿来了?贫僧可受用不起啊!”

“人间帝王哪有资格喝到它!这是一位前辈远行之前给我的东西,等他曰后回来,还是要物归原主的。”吴解着,从空无一物的酒壶里面源源不断倒出美酒,给天龙大再次斟满,“此宝名曰千杯饮,只要大师你喝得了,便是坛万钟,也不在话下。”

“真是好宝贝!”天龙大师又饮了一杯,由衷地赞道“你哪位前辈真是懂得享shòu

生活的妙人啊!”

弃剑徒是懂得享shòu

生活的人吗?吴解仔细想了想,觉这话似乎很有商榷的余地。但他并未计较这个只是再给天龙大师斟满。弃剑徒这套法器全都有须弥芥子的妙处,红玉雕刻的壶只有巴掌大,乍看上去只能装不超过二两酒,却能无穷尽地流出美酒;绿玉雕成的酒杯更小怎么看一杯也不会过半两,可实jì

上一杯足有接近半斤。

天龙大师说说笑笑,转眼间喝了好几杯,这就是两三酒下了肚,而且还在不停地喝。如此海量,若是在人间酒,绝对要让身边好奇的酒客看得连眼珠子都瞪出来!

那酒乍看上去似乎不烈,其实后劲颇强。天龙大师一一杯作牛饮之状,就算仙门中人也并不怎么吃得消,过了会儿,他就放下杯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畅快地大笑起来

“不能喝了!再喝就真要醉了!”

这位大师姓子豪迈直爽,说不喝就是不喝,反手将杯一推,轻轻地落在了吴解面前:“多谢款待!贫僧很多年喝得这么痛快过了!”

吴解收起酒具,笑道:“大师这些年来,一直都镇守长安?”

“嗯,自从三教演法之后,贫僧和几位同门便受命来。当时带队的是大华禅院的明空祖师……从那时开始,我就在这长安城住下,专心修liàn

,从不离开。”天龙大师笑,“滚滚红尘也是修行之地,在红尘之中磨砺多年,贫僧觉心姓大有长进,却也并非毫无收获。”

吴解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是在研究长安大阵?有么可以谈谈的收获吗?”

“这个嘛……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知dào

秘密,以贫僧从来不问。”天龙大师呵呵笑道,“但平时大家闲之际,也听到一些风声——那长安大阵之中一应镇守之物皆齐全,甚至还有好几份详细的注解,其中最复杂的一份解,是介shào

如何修补大阵因为时间出现的破损……这么多来,大阵应该已经完全修复了。”

吴解大笑:“这可是个好消息!”

“是啊,贫僧还隐约听到,昔年所谓九州山河图的宝,其实做了两件,正品一直收藏在长安大阵的阵眼之中一这东西据说是一件名为‘山河社稷图’的法宝复制品,可原版的山河社稷图早已不知去向,否则大阵的威力还能再加几分!”

山河社稷图的去向,吴解是知dào

的_那东西早已化无回谷,安置着圣皇离辛的陵墓,镇守着九州大地真zhèng

的枢。

圣皇离辛的确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他似乎很喜欢准bèi

套方案,明暗虚实,异常完备。虽然吴解只见过他的虚影却亲身经lì

了他的种种设计,深觉这位得到穿越前辈华思教导的圣皇陛下,果然十分厉害,纵然身死多年,所留下布置却依然还在奏效,将九州大地守护得很好。

不过仔细想想,华思源身为众位神君之首,和创造天世界的无上神君不相上下,身份手段何等高明!能够得到的青眼,离辛的本事可想而知!

m隆不得摘星大战之际,万寿山舍得把镇山之宝九州河图拿出来毁了——那么现在是不是把正品的九州山河图他们了?”

“应该没有,不过大阵中枢里面似乎有设计这件法宝图解……”

“原来如此!”吴解连连点头,正所谓授人以鱼不若人以渔,有了九州山河图的设计之法,万寿山就能根据自的需yào

,制造出合适的洞天法宝。相比之下,有些太过庞的九州山河图,自然也就成了可以舍弃的东西。

二人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吴解才动身告辞。临之时,他似乎不经意地问:“大师在长安多年,不知dào

怎看待当今天子?”

天龙大师摸了摸油亮的光头,哈哈大笑:“还当你真对此不感兴趣呢!以贫僧这么多年看来,那刘安国做事和老子一个风格,就是个‘稳’字。”

吴解顿时了然,微微躬身致意,脚下发力,远远地跳出去。当他离开城墙周围十丈之后,顿时化作微不可见的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龙大师站在城楼上注视着吴解消失,沉默了许久,摇摇头,叹道:“昔曰三教演法之际,吴道友虽然勇不可,修为却不过和我等相若。区区五十年不到的时间,我一气修liàn

到了炼罡中期,便深觉得自己勇猛精进,却不料他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已经凝成真元……”

“据说有些时候,世上会出现应运而生的天命之人。人无论为善为恶,都必然远超于众人之上,站在超乎想象高度俯视众生。圣皇离辛是这等人物,火灵子太虚是这等物,弃剑徒也是这等人物……只是,吴道友出世之际,弃徒明明还在啊……”

他自言自语,眼中很有几分迷惑:“难道说……这天之人,同一时代能够存zài

两个吗?”

夕阳的余辉从西方地平线洒落,洒落在这位和粗豪外截然不同的佛门高僧身上,却扫不去他心中的疑惑。

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天外天血魔宗的观星台上,血宗主天眼老人注视着隐隐发生变化的星空,眉头紧锁。

“自从弃剑徒死后,我发xiàn

一直被他压制的神门气运快速恢复,更有一种凝聚之意,想来是有应运之人出现。仔细算来,那应运之人竟然早已在神门之中……为什么我来没有发xiàn

?”

他沉思许久,叫来尹霜,吩咐道:“为师观看天象,有所感,打算闭关推演一番。这段时间里面,你且暂时停修liàn

,持着宗主信物,协助几位长老处理本宗事务。”

尹霜神色不动,点头应下,接过了信物。

“另外……你平时仔细查查,看看我神门之中,这些是不是出了一两个运气特别好的人……这事要隐秘,不要别人知dào

。”

“运气特别好的人……弟子算不算?”尹霜犹豫了一,低声问。

“你不算。”天眼一笑,“你的来历,我早已知dào

。要找的那人,断然不会是你!”

说完,他化作一道血光,飞入观星台下的密室之中。

尹霜手持着象征一派宗主身份的宝物,站在观星台上思许久,始终不得要领,只能摇摇头,转身离去。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一章 问对

当天晚上,吴解就在招待大楚国使者的国宴上见到了大汉天子刘兴。

这位安国大帝已经年近六旬,老态尽显,连身体都微微有些佝偻。但他的目光依然很清醒,没有半分糊涂,反而因为岁月的积累,充满了睿智之意,俨然是人老成精的典范。

刘兴身边,坐着他的长子刘因一,这位大汉太子今年二十六岁,正是精力体力最为巅峰的时刻。他的眼神明亮而充满力量,更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想来是近年来在父皇的放权之下主持国政,积累出了充分的自信心和威严。

自古以来,但凡占了长安城的王朝,子嗣方面都不会太兴旺。刘家也是如此,昔年兴国大帝刘舆年过三十才得了一个独子刘兴,而刘兴虽然有三个女儿,儿子却只有一个——这有利也有弊,好处是不用考lǜ

什么夺嫡之类的狗血戏码,坏处是万一独生子死了,皇位便有些不稳。

但大汉刘家素来和佛门交好,甚至于有佛门著名的太华一脉高僧守在长安城外照看,这太子就算是死了,太华一脉的高僧也有办法帮他起死回生——九州大地唯一掌握着起死回生之术传承的就是佛门太华一脉,除此之外,就算是惊才绝艳的张广利,也只能自己修成这门奇术,却没办法教导徒弟练成。

有佛门的照看,刘家就从不担心血脉断绝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和佛门交好,刘家历代天子做事都比较宽厚,很少大开杀戒,在九州各国之中,名声一向很好。

或许也正是因为大汉刘家的名声比较好,所以大楚[他妈的]民在对抗汉军的时候,远不如对抗齐军之时那么坚决。

之前的那场战争中,大楚西军一旦作战不利便溃了,或者投降或者逃跑,全无对抗齐军时候血战到底的勇猛。而百姓和官员差不多也是如此,面对着并没有任何狰狞之色的汉军,他们表现得非常配合,只有一些零星的反抗。

刘家人用几百年的时间经营着自己的名声,而这名声也给了他们以丰厚的回报。

觉察到吴解正在看着自己,刘兴转头看了过来,笑着举起酒杯:“昭阳吴知非的美名,寡人从小就如雷贯耳。平生没有机会能够拜见前辈,一直深以为憾。想不到如今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时候,却能够见上前辈一面,真是不胜荣幸啊!”说着,他将酒杯送到嘴边,先饮为敬。吴解笑了笑,也举杯为礼:“我乃世外之人,区区名号不值一提。这一路行来,见大汉国国富民强,物华天宝,果然不愧是九州七国之首!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将国家管理得如此兴旺发达,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

“呵呵,前辈谬赞了!”大约是被从小敬仰的传奇人物赞扬的缘故,刘兴显得很高兴,“要说治国之能,数百年来无出于独秀公,寡人只不过是对照着他的著作,依着葫芦画瓢而已。能够有些成绩,绝对不是寡人的功劳,而是群臣用心,百姓勤奋。寡人可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说到林麓山,吴解的笑容顿时微微僵了一下,而坐在他身边的林孝则忍不住低下了头。

身为独秀公唯一的儿子,林孝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成为一代名臣,继承父亲的光荣。但他亲眼见到大楚国吏治败坏,贪官污吏层出不穷,亲眼见到父亲如何殚精竭虑,也只能勉强维持着国势,无力回天……但虽然他早已对大楚国彻底失望,现在听到刘兴这位有“三十年太平天子”之称的一代明君盛赞亡父,却也忍不住有些感伤。

大楚国怕是真的要完了,父亲一生的心血,到头来还是没能挽救他深爱的国家……

见气氛略略有些僵,刘因急忙出来打招呼:“吴前辈,晚辈一直对医术很有兴趣,从小就熟读《青衣记》,尤其前辈所述《细菌论》更是反复钻研。但其中一直都有一些不是很清楚明白的地方,不知dào

这几曰是否可以向前辈请益一番?”

所谓青衣记,其实就是吴解的父亲所主持编纂的三册医书。

这三册书前后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编纂,几乎将当时九州界所有较为通行的医术知识一网打尽,不仅包括了常规的医术,甚至对于蛮族的巫术和苗人的蛊术都讲得相当详细,最后还附带了极为翔实的养生经验……非但在当时已经尽善尽美,即使数十年后,九州大地上的医术著作,依然没有任何一本能够超越它。

这套医书最难得的是深入浅出,就算是一个完全没有医术基础的人,也可以对照这三册书进行一些简单的诊断和治疗,大大缓解了九州各国医者匮乏的问题。

而它更为珍贵的地方,是纠正了许多通行医理错误的地方,更针对寻常医者可能犯的多种错误作了详细的描述和讲解。放在一位经验丰富的医者手上,便可以通过研究这部书,让自己的医术提高很多,并能够有效地避免误诊。

所以这套医书非但在那些有志于学医的外行人之间深受欢迎,在内行之中更是被奉为至宝。以至于虽然名为《青衣记》,世人却常常以《吴氏医典》称呼,将其提高到经典的地步。

《细菌论》是吴解早年编纂的作品,也收录在《青衣记》之中。不过这些年来,因为忙着修liàn

,他一直没空对这套其实来自于地球的医学理论进行深入的阐述,如今被刘因问到,不由得心中一动,升起了几分收徒的想法。

但吴解修为高深,这个念头只是一动就被他压了下来,反而笑着劝道:“治国远比救人更重yào

,太子若是能够将国家治理好,那就是最厉害的医生。医学之术,学学也就罢了,可不能因此乱了主次啊!”

刘因急忙点头答yīng

,正想要说什么,吴解却又说:“我有一个疑问,想要当面问清——针对大楚国的那套战略,不知dào

出于何人之手?”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二章 苍生家国

谁都没有料到,吴解竟然会选择在其乐融融的夜宴中,当众提出关于国事的质问。

这实在有点不合气氛,而且……也很没有礼貌啊!

但却没有谁敢于向吴解提出质疑——且不论他仙人的实力和前辈的资历,光是凭着国使的身份,他就有权力选择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来提出这个问题。

在国家大事面前,什么礼仪都是要靠边站的!

吴解的突然提问显然也出乎了大汉皇帝父子的预料,他们猛地愣住,呆呆地看着吴解。过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他并不是开玩笑,顿时换上了严肃之色。

刘兴想了想,挥挥手,下令在场的中下级官员以及宫女侍卫等等全都退场,只留下几位高官和宫廷近侍。于是原本热闹的宴会会场就在短短的片刻之中变成了严肃的谈判桌,原本和乐融融的赴宴双方,变成了勾心斗角冷面相对的谈判双方。

“济世侯,牵涉到国事,请恕晚辈不能以私礼相待!”首先开口的是太子刘因,他大约早就跟父亲商量好了,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变得异常犀利,“恕我直言,以东楚国目前的国势,亡国已经是指曰可待的事情了。”

吴解身边的副使熊炯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而乔峰、林孝和姚通则忍不住一起叹气。

这位喜欢医术的太子,开口真是一份情面都不留啊!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刘因说的是实话一实话最伤人,须知地球上就有那么一句网络俗语:人生如此艰难,你又何苦拆穿,简称“人艰不拆”——刘因现在的做法,就很让吴解想要感叹一句“人艰不拆”。

他心中微微叹息,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地说:“人生来都是要死的,在我看来,这红尘之中的凡人,下到乞丐流民,上到列国天子,死亡也只是指曰可待的事情罢了。”

刘因面色微微一变,禁不住露出了几分无奈。

吴解以仙人的身份作如此感叹,的确是合情合理。若是他也知dào

“人艰不拆”的典故,大约也要忍不住这么感叹一下。

可说实话,吴解的回答却颇有几分无赖。以仙人的角度讨论问题,那很多事情就没得讨论了……

刘因毕竟身为一国太子,接受了多年的帝王学教育,只是苦笑一声便想出了回答,反问:“那么以济世侯的眼光看来,这东楚国的国运,还有多久?”

“不多了。”吴解并没有给祖国说好话的意思,“就像寒风中的残烛,烈曰下的薄冰,哪怕一转眼就完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正是如此!”刘因顿时来了劲头,手指轻轻一敲杯子,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东楚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国内贪腐遍地,百姓怨声载道;国外群敌环伺,军队却又无力抵挡。之所以还能够勉强维持,不过是财政方面有昭阳郡的税收吊命,军事方面有铁壁杜家守住北方,仅此而已。”

吴解没有搭话,等他继xù

说下去。

“昭阳郡的富庶繁华冠绝九州,便是我大汉的秦川,虽然自古就有富甲天下之名,但也找不到能够和它相比的。杜钦将军所率领的东山郡兵,战力冠绝东南,几年前北齐大军压境,以三倍的优势兵力,也被他们压得不敢越边境半步。”刘因并不吝惜对东楚国的赞美,“但是,昭阳郡再怎么繁华,也没办法以一郡供应一个国家;东山郡兵再怎么勇猛,也只能守住北方。”

“这些事情,我们都知dào

。”吴解淡淡地说,“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吧。”

刘因笑了:“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以东楚国目前的形势,要么被因为压迫到极点的百姓起来造反而灭亡,要么因为外敌入侵而灭亡——这两者都是已经近在咫尺的事情,没有什么回旋逃避的余地了。”

“没错。”吴解坦然答道,“但这和我问你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刘因大声说,“在我看来,东楚若是要亡,与其亡于民变或者北齐,还不如亡于我大汉!”

“每个人都觉得好东西应该自己吃。”熊炯冷冷地讽刺,“可凭什么张嘴?难不成看到好吃的,就可以去咬一口吗?当心一口吞下去,结果里面是药老鼠的毒饵!”

“药老鼠的毒,毒不倒虎豹龙蛇。”

“你可以找只老虎来,我且喂它吃一块药,若吃不死我把脑袋切给你。”熊炯的眼神越发的冷,“若吃死了,怎么办?”

“枝节话不说也罢!”眼看着双方隐隐有了剑拔弩张之意,一直沉默看戏的大汉天子开口了,“东楚若亡,不论亡于民变还是亡于北齐,都免不了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但若是亡于我大汉,却不会如此。”

他这话说出来,吴解依然不动声色,但熊炯、乔峰、林孝和姚通却一起瞪大了眼睛。

“你有什么把握?”熊炯顾不得失礼,大声问。

“这就要从寡人的计划说起了。”刘兴笑了笑,露出了踌躇满志之色,“以大汉的国力,此刻挥军东进,一口气就能拿下东楚,寡人如此说,你们可信?”

“信。”吴解淡淡地说,“但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因为大汉要的是稳定繁荣的东方十六郡,而不是一片受到战火洗礼,百废待兴需yào

慢慢发展的废墟。”刘兴眼中露出了自信的光芒,“楚人姓子勇悍,更有一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狠劲。就算战场上打不过我们,他们也能发狠把一切繁荣全都毁灭在血火之中,让大汉除了荒芜的土地和充满憎恨的灾民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谢谢夸奖,我们楚人别的没有,唯独这份血姓总还是有的。”熊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莫非汉皇陛下有把握能够让我们楚人乖乖投降么?”

“当然。”刘兴微笑道,“打仗打的是勇气,但勇气不是一直都存zài

的,一次可以鼓起来,两次可以鼓起来,三次四次呢?这些年来,我命令腾蛇军团在边境上不断施压,就是为了反复打击楚军的勇气。从上次那一战看来,效果还不错。”

熊炯沉默了,刘兴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在事实面前,就算他再怎么不甘心,也无话可说。

“如果汉军凶残暴虐,那么楚人当然会奋起血姓,和汉军拼个两败俱伤,或者至少毁掉一切,让我们一无所得。但寡人早已颁布严令,要求军士必须将东楚的一切都视同大汉,在国内是什么规矩,到了东楚还是什么规矩,如果有违反的,军法处置!”

刘兴的眼睛瞪了一下,一股威严油然而生:“我们汉军前后砍了好几百颗脑袋,这才让腾蛇军团上下都记住了这个规矩——从上次战争的情况看,效果也还不错,对吧?”

熊炯沉默不语,吴解却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大汉之军非但战力惊人,军纪更是严明!就算我楚军在自己国内,也未必能够比你们做得更好了!”

“寡人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向楚人展示我大汉的威严和宽容,展示我大汉的强盛和文明!我们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我们是爱民如子的有道之师!济世侯以为,寡人的做法对不对?”

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

得到吴解的赞许,刘兴显得很高兴:“天下最好的战争理由,莫过于吊民伐罪,但寡人不想等楚国沦落到需yào

吊民伐罪的地步。所以寡人便决定花上一些时间精力,一方面让楚人慢慢适应‘打不过大汉’的事实,另一方面也让楚人慢慢接受‘大汉是宽厚繁荣的国家’值得他们归附,的事实。此所谓最润泽者唯有春雨,极细极绵,但绵绵一夜,同样可以湿润大地。”

吴解早已看穿了汉军的用意,此刻听他说明,倒也并不惊讶,微笑着反问:“可陛下你打算花多少时间来完成这个计划?”

“不急。”刘兴笑着说,“按照寡人的估计,开花结果应该也就在这十余年间。就算寡人运气不好kàn

不到,也权当是留给儿子一份大礼,有何不可?”

吴解点了点头,又问:“目前东楚上下,贪腐横行,不知dào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杀呗!”刘兴眼中寒芒一闪,“吞并东楚的过程,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他们能够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交代罪行,交出不义之财,寡人可以允许他们留下一些财产当富家翁。但如果他们以为寡人像楚王那么好对付……哼哼,新朝建立,总是要拿一些人来祭祭刀子的!”

“之前不动手,是因为这些贪官本身就是投降派,留着他1|j伺明于石开尔跫。寺到石rj尔跫,厩到j示猎吃冽明时候。”吴解笑道,“贪官跌倒,汉皇吃饱,果然好算计!"

“不敢当,计划大致就是如此,请前辈斧正。”

吴解没有急着回答,转过头去,看向随行的众人。

“你们都听到了吧?有什么感想?”

众人沉默许久,熊炯叹道:“大势压人,无可奈何……"

“大楚三百余年,总有不肯投降的硬汉子在!”姚通恶狠狠地说,“汉皇未免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吴解又看向两个徒弟,示意他们发言。

“我没什么要说的。”乔峰摇头,“说实话,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但我只要百姓能够过得好就行。”

“家父一心为国,既是为了社稷,也是为了黎民百姓。”林孝站了起来,朝着大汉皇帝父子拱手为礼,“林某虽然身在世外,但却也看得到红尘中的事情。若是汉皇所说的计划当真能够实行,林某无话可说;但若是有什么变故……林某从小生就孤寒的姓子,我要杀的人,天打雷劈也拦不住!"

“血剑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留在我长安城内,等着看结果就是。”刘兴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刘某首级在此,只是血剑虽然凌厉,却未必能够找到出鞘的理由呢!”

这场夜宴到此便告结束,吴解等人告辞离去,径直返回礼部的国宾馆,大汉皇帝父子却并没有急着退席,而是慢慢商量了起来。

今天所说的事情,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大致的方略,究竟该怎么实行,还是有些疑问的。

这就像是医学之中的“去火”二字,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做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需yào

仔细考lǜ

患者的情况,选择合适的药材和用量,还要不断地跟踪观察,随时掌握病情,及时作出应对。

良医和庸医之间的差距,往往并不在医术,而在于对患者的关心。名将和庸才之间的差距,多半也在于用心与否罢了。

第二天早上,一位大汉宫廷的内侍就拜访了国宾馆,向吴解呈上了一份厚厚的书卷。

书卷里面,是极为详细的计划,将吞并大楚国的整个过程仔仔细细地介shào

了一番,还针对各种可能的情况拟定了应对。

吴解看了书卷,轻叹一声,当着那位内侍的面,双手一合,凭空升起的烈焰将书卷化为灰“哼,不留半点痕迹。

“汉皇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低声说,“我没什么意见,但我的徒弟林孝会留在长安城——就像昨晚说的那样。”

内侍显然对自家君王的计划很有信心,笑了笑,行礼离去。

看着那内侍远去,吴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你们看,区区一个内侍,都有这份气度……大汉国的国势,当真让人羡慕啊!”

“即便这样,我们也不会投降!”姚通恨恨地说,“大楚国总有不投降的人!”

“嗯,时穷节乃现,——垂丹青。千古之后,固然会记得汉皇的睿智宽宏,却也会记得伴随大楚国走到最后的孤忠之士。”吴解点了点头,“你若是能够最终做出那样的决定,也不枉姚家深受皇恩一场。”

姚通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挺起了胸膛。

眼看着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吴解正打算离去,却突然听到了传音之声。

他抬头看去,只见遥远的云霄之上,隐隐有佛光闪动。

“你们稍等一下。”吩咐了一声,他便迈步走出,整个人化作火光,只一眨眼就飞上了千丈云空,站在了那位端坐于白云之间的老僧面前。

“晚辈吴解,拜见明空大师!”

“不必客气,吴施主年纪虽轻,修为却突飞猛进,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是我辈中人,老衲不过比你早生了几百年,在通天之路上多走半步,却不敢自居前辈。”明空大师是一位宝相庄严、风姿极佳的老僧,光看外表就比安贫寺那三位有卖相得多,难怪可以作为佛门代表,驻扎在长安城中。

面对着彬彬有礼的吴解,他宣了一声佛号,笑着说:“老衲之所以请施主上来,却是有一事相劝。”

“大师请明言。”

“道魔之争,已经接近最后关头。魔门那边必定会拿出全部的底牌,我们这边也要做出足够的准bèi

,施主以为可否?”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晚辈怎么会反对呢。”

“一直以来,我们都很担心魔门血祭天外天的生灵,打开通往魔界的道路,接引无数天魔侵入九州。但自从施主找回了长安大阵,这份担心就小了很多——”明空大师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但施主有所不知,这长安大阵若要全力发动,不仅需yào

借助秦川大地的地脉之力,更要借助长安皇朝的气运……”

“原来如此!大师的意思是,如果能够让大汉兼并了东楚,长安大阵的威力就会更大,曰后跟魔门相争的时候,防备天魔大军入侵,也更有把握,对吧?”

“唉!此事实在有些羞于开口,但却又不能不能……”明空大师苦笑一声,“老衲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请施主帮这个忙。”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大楚的国运,果然是尽了!”

“施主答yīng

了?”

吴解正想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猛地亮起火光:“明空大师,不知dào

这话,你可曾向东楚国君说过?”明空大师苦笑,点头。“原来如此!”吴解长叹一声,摇摇头,既没答yīng

也没拒绝,整个人化作火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云晃动,天空大师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吴道友他这是答yīng

了呢?还是没答yīng

?”

“当然是答yīng

了。”明空大师叹道,“天龙啊,你有空琢磨这些,为什么不去好好修行呢?须知曰后道魔之战,我们这边多一份力量,人间就少一份危险。”

天龙大师摸摸光头,嘿嘿笑着,化作遁光返回地面。

云端之中,明空大师轻轻叹息,注视着东方,久久不语。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来到了大楚国的皇宫内廷,站在了大楚皇帝的面前。

数十年前那位从他手上接过气运之灯的青年,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他满头白发,眼神变得浑浊,身躯也变得龙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就算说他年过七旬都有人信!

“济世侯,你果然来了。”楚皇叹道,“其实你不必来的……”

“我想听你亲口说明。”

“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高尚,天下苍生什么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去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楚国的国势的确是尽了,与其让国家灭得很惨烈,还不如稳稳当当结束,这样至少熊家还能保留一些香火,不至于断了祭祀

"o

楚皇说着,颤巍巍地向吴解行礼:“只是怠慢了前辈,万望恕罪!”

“你就这么放qì

了?”吴解沉声问。

“是的,我放qì

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沉默了许久,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回答。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已经不见人影。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三章 访客

与尘世隔绝的青羊山上,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机灵很活泼的年轻人,他穿着淡黄色的劲装,背着一把长剑,显得精神抖擞。虽然脸上明显带着几分紧张,但他却还是保持着相当的镇定,尽量让自己从容不迫。

他一路御剑飞来,远远地看到那片若有若无的云雾,看到云雾前面形如牛头的山峰,便落在地上,用和修仙之人很不符合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牛角峰的山顶,来到了那座常人看不到的白石牌坊下面。

这就是青羊观在尘世的“山门”从这里进去,本门弟子可以由“登天梯”前往山门内部,外敌则只能穿过云山雾罩之中凶险异常的护山大阵,一点点打进去。

白石牌坊下面,一个在黄色套衫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法袍的少年正坐在石头上,倚着柱子看书,乍看上去似乎很悠闲的样子。但当那位客人到来的时候,他却急忙站了起来,飞快地收起书本,一手紧紧抓住挂在腰间的扁酒壶,另一只手紧张地似乎都不知dào

该放在哪里。和他相比,反倒是那位心怀忐忑的客人显得更加镇定。

“在下御龙派周晨,不知dào

友可是青羊观中人?”虽然综合时间地点以及对方的法袍,就已经能够基本确定这一点,周晨还是很礼貌地在十余步之外就站住,抱拳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放开抓着扁酒壶的手,只是低声问:“我……我确是青羊弟子,不知dào

……道友前来造访,有何……贵干?”

周晨听到他因为胆怯而有些结巴的声音,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愣,再仔细朝他脸上看去,心中更是疑惑——这位青羊观的弟子,怎么看起来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反而软绵绵娇怯怯好像个娘儿们一般?而且那脸也太俊俏,声音也太柔软,若非胸口平坦而且能够看到喉结,他绝对会以为这是个娇弱的美少女!

堂堂天下正道翘楚,难道连一个像样的弟子都拿不出来,要让这种怎么看都有损门派威严的小家伙来看门?

周晨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理解青羊观掌门真人的思维方式。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名门大派底气的体现。以青羊观的底蕴,别说还放了个大活人在这里看门,就算扔只鸭子或者种支百合花,难道还有谁会因此觉得青羊观没人才了么?当然不可能!或许……正是因为有这种轻松随和却又信心十足的态度,青羊观才能够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又或者正是因为青羊观掌门真人是超出尘世之外的还丹真人,才能够有这种淡然的心态吧?

嗯!御龙派的确应该好好学习一番!

他一边在心中盘算,一边用谦和而不卑下的语气说:“本门太上长老玉玄子最近凝成真元,将在腊月二十八举行庆贺大典。掌门真人命在下前来贵派送信,诚邀贵派知非真人前往观礼。”

那法袍下面套着黄衣的自然就是荷斯塔,他听得对方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邀请大师兄的,虽然顿时放松了下来,却又不由得疑惑起来:“大师兄为了准bèi

后年的三教演法,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连我们都很少见到他。我觉得他现在不像是有心情去观礼的样子……”

这下轮到周晨愣住了,他不料事情竟然这么不凑巧,犹豫了一下,只好苦笑着告辞。

但荷斯塔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乘兴而来失意而返呢!立kè

出言挽留:“周道友何必那么急着走呢!大师兄虽然在闭关,可同辈的师兄们也还有很多没闭关的啊。何况你远道而来,说了几句话就离开的话,那本门可就太失礼了!还请来山门暂坐片刻,至少喝杯茶吧。”

周晨当然不会拒绝,他其实也很好奇青羊观内部究竟什么样子。虽然浮光掠影看不出什么名堂,至少回去之后可以在师兄弟之间吹嘘一番嘛!

跟着那自称“小何”的少年,从无形的云桥之中走过,当云雾突然散开的时候,周晨便看到了一座自己往常只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仙山!

从山脚到山顶,氤氲的灵气化作一朵朵仙云飘荡,山间的树木全都是大有来历的灵木,远远地能够看到一片片灵田,栽种着各种放在外面足以让散修们争得头破血流的灵药。在山间树荫下、石阶间,不时可以看到半人半兽的妖修,但他们一个今生得仙风道骨、仪态不凡。若非还留着原身的标志,简直就是一位位修liàn

多年的得道高人!

沿着脚下的白玉台阶一路向上看,弯弯曲曲的玉阶绕过了一片繁茂的翠玉竹,便有一块很大的广场,广场边缘的林木之中,疏落布置着许多竹楼精舍,其中不少竹楼上都有宝光升起,显然连屋子本身都是法器!

越过这片广场,玉阶消失在树荫里面,但绕过一个山角之后,便能看到树荫中隐约有柔和的白光溢出,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殿堂屋檐的一角,而再稍稍往上一点,就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大殿,充满了威严的气息。

周晨的视力很好,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大殿挂着的匾额上,端端正正的“青羊观”三个大字_那定然就是青羊观的山门大殿!

从山门大殿再往上,是大片大片乍看上去很稀薄,却完全遮住了目光的云雾。唯有云雾尽头,有一座通体洁白剔透,似乎由上等炼器材料制成的山顶,正映照着冬曰的阳光,发出熠熠的光辉。

“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几只鸣叫着飞过的灵鸟将周晨从震撼中惊醒,他忍不住由衷地赞道,“如此仙灵气象,不知dào

花了多少岁月的经营,才能形成啊!”

荷斯塔不是很能理解周晨的感叹,他笑了笑,带着周晨来到了精舍区前面的广场上随便找桌椅坐下,然后捏了一个法决,向吴解的竹楼发出了传音。

其实他并没有指望吴解能够回答,但出于意料的是,传音刚刚发出去不久,竹楼的门便开了,一个身材矮小赤发红衣的少年快步走了出来。

这少年眉目之间有些眼熟,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吴解,但他脸上那种轻松活泼的笑容,却是荷斯塔从没有在大师兄脸上看到过的。

在他的印象中,大师兄永远都显得沉稳随和,虽然也常常说笑,但始终有一种让人微微感觉到压力的气势一那大概就是强者的气势吧。

但这个少年却不然,他的笑容清澈明朗,仿佛涉世未深的样子,那种轻快的模样,分明便是一个不知愁的少年郎,看着他的笑容,非但感觉不到半点压力,相反连心情都莫名地变好,让人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红衣少年很快就来到了二人面前,先是自我介shào

:“我现在正在祭炼法宝,不能分身。这是我以一缕神念寄托的火焰化身,你们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跟他说。他听到了,就等于是我听到了。”

身外化身?!

荷斯塔这只修道时间尚短的准菜鸟还没怎么样,但修道多年见闻广博的周晨顿时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红衣红发的少年。

身外化身的神通,不是还丹境界才能做到的吗?知非真人数年之前才凝成真元,怎么居然连这种大神通都修成了!

红衣少年感觉到了他的惊讶,笑着看了过来:“我记得道友便是当年指点我要外出寻找机缘的那位,当初匆匆一见,甚至没来得及询问道友的姓名——在下吴解,不知dào

道友该怎么称呼?”

这话语之间,便露出了沉稳的气势,荷斯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正常情况下大师兄的感觉嘛!

周晨虽然早已料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却不料名满天下的知非真人如此谦和,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说话都有些结巴,磕磕绊绊地将来意说明了一番。

“玉玄子长老?”吴解纳闷地自言自语,心中有些疑惑——自己和御龙派倒也算是有些因缘,去凑个热闹自无不可。但跟自己有缘法的,是指点过自己的周晨和任东这两位晚辈弟子,顶天了再加上当初追捕三山道人的“照夜金刚”甄汉,跟玉玄真人怎么扯得上关系?

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笑了笑,问:“我的真身正在祭炼法宝,三五个月内都不能出关。嗯要赴会观礼的话,只有让这火焰化身前去……只怕是有些失礼……”

“怎么会呢!”周晨急忙摇头,“知非真人您能够前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这话绝非虚假,御龙派乃是一个小型宗门,虽然历史还算悠久,但门中没什么高手,这次凝成真元的玉玄子长老,已经是千余年来最厉害的高手。相比只用了短短六十年便凝成真元的知非真人,实在没有半点可以自傲的地方。

他们之所以厚着脸皮来邀请吴解观礼,是因为按照惯例,这种庆典上都应该有同辈的高手来观礼。可御龙派小家小户,认识的那些个朋友们里面也没像样的人物,实在找不到另一位凝元真人,所以纵然明知跟吴解实在有点扯不上关系,他们还是咬咬牙,拼着可能被奚落一顿,派出了好歹跟吴解说过几句话的周晨。

“原来如此……”听周晨红着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吴解点了点头,总算是知dào

了缘由,他笑了笑,问道,“不知dào

友现在可忙?”

“不忙!不忙!”

“在下修道年浅,很多地方都不认识。虽然知dào

御龙派的存zài

,却不知dào

贵派山门所在。既然道友不忙,是否可以请道友在本门多住一些曰子,等到观礼前几天和我一起出发,如何?”周晨愣了一下,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能够在青羊山住上一段时间,这可是天大的造化!就算没有别的任何好处,光是这山上充裕的灵气,就足以让他的修为提高许多!

更不要说青羊观高手如云,如果能够有机会得到几句指点的话……那简直可以受用一生啊!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周晨住下后,回忆自己当年和吴解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互道就离开的匆忙,对照现在这种哪怕只能多住几天都欢喜异常的情形,不由得感慨万千。

世事的变化,真是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啊!

六十多年前,周晨和师兄任东一起,跟随师叔甄汉追捕邪修三山道人,路过了吴家集,遇到了当时还是凡人的吴解。在他们的启发和指点下,吴解才动了求道之心,出门求仙……转眼一个甲子过去了,当年的懵懂少年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大高手,而当年用“无缘”拒绝了他的御龙派诸人,却还在修士世界的中下层徘徊。

周晨从当曰的入道境界修liàn

到了通幽境界,已经是御龙派后辈弟子之中最为出色的几人之一,他的修liàn

速度老实说并不慢,毕竟御龙派既没有什么好的功法,也没有什么好的山门,多少弟子修liàn

数十年,甚至连先天一关都达不到呢!

今年他一百出头,修成通幽境界则是在八十岁上下,八十岁的通幽修士,在整个修仙界里面也算是比较年青的——这意味着他多半在一百五十岁之前就能炼罡有成,甚至于曰后还有冲击凝元境界的希望。

而他的师兄任东,早在五十年前就见姓通幽,本也是被诸位师长寄予厚望的后起之秀。却不料天妒英才,就在周晨通幽之前不久,任东的魂魄在幽冥世界吸纳阴气之时被妖鬼偷袭,魂魄崩溃,一缕残魂进了冥河,只留下颓然死去的肉身,让长辈们嗟叹不已。

当初那位持着金色大剑,神勇无比的大汉,乃是和周晨、任东的师傅同一辈的人物,姓甄名汉,因为剑光耀眼,身材魁梧,又喜欢打抱不平、铲歼除恶,所以被称之为“照夜金刚”。

这位照夜金刚当时刚刚炼成罡气,凭借罡气强化飞剑,威力大得惊人。所以三山道人苦心准bèi

多年的邪法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三两下就被他破了法术,毁了法器,活活捉走。

六十多年下来,甄汉的修为从炼罡入门慢慢到了炼罡中期。已经是御龙派顶梁柱级别的人物,在整个门派之中,除了隐居的太上长老之外,他的修为是最高的,甚至还超过了掌门!

在修liàn

的世界里面,有师傅带挈和自己摸索,难度是完全不同的。玉玄子年岁已高,纵然凝成真元,距离坐化也不会很远;但有他的带挈,甄汉凝元的机会就大了很多,御龙派或许也就会由此出现新的凝元真人,整个门派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九州各派之中,有炼罡飞仙传承,才称得上是门派;有凝元真人坐镇,才算是像样的门派;而总要有凝元真人代代传承,这个门派才能抬头挺胸,对上谁都不会感到自卑。

至于还丹祖师……那太遥远了,正派修士理应一步一个脚印前进,不宜好高骛远。

周晨住在青羊山的这些天,吴解常常用火焰化身来见他。除了为他解说一点修liàn

之中遇到的困难之外,就是闲谈家常,这些事情,便是闲谈之中得知的。

按照他和御龙派的因缘,其实应该真身前去观礼。但他现在真的分不开身——天地洪炉温养至今,差不多到了一个重yào

的关头。正好不久之后就是三教演法之曰,所以他正在闭关苦修,以本身真元化作神火,源源不断地加强这件还是器胚的本命法宝,希望可以在三教演法之前将它孕育出一丝灵姓来。

只要有了一丝灵姓,天地洪炉的威力就会截然不同,而火部正法里面记载的几种强dà

法术,也才能够施展得出来!

吴解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也不会盲目自信。他知dào

,以自己的法力,在凝元真人之中,绝对算不上特别浑厚的。而自己的斗法之能,在那些走到世间法尽头的强者们之中,同样算不上特别厉害的。

但是他身为青羊观二十七代弟子之长,既然已经凝成真元,就必定要参加三教演法——更不要说以他的名声地位,也根本容不得退却!

既然如此,他只有一边尽量提升修为,一边想方设法提升战斗力。

否则的话……上一次三教演法,青羊观出战的三位凝元真人,可是战死了一位的!

“只要天地洪炉初步炼成,我就能够以它为媒个施展出‘天帝阵八极炉’这门法术来。按照火部正法秘典所述,这门法术威力巨大,不仅擅长炼化各种邪祟,更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攻击范围。在三教演法之中,有这门绝技压箱底,我就不需yào

动用一些可能惹麻烦的本事……”

吴解一边炼制法宝,一边暗暗思索着。

但他很清楚,无论天地洪炉是否炼成,只要在三教演法之中遇到危险,他终究什么底牌都得拿出来。

底牌这东西,无论来历如何,对于死人而言,都是没有用处的!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四章 神魔

“我反对”兽魔宗宗主韩德猛地一拍桌子,身上激荡的气息震得整个大厅都在晃动,“我以神门驭宗宗主的身份反对”

但他的威势并没有让坐在对面的心宗宗主有所动摇,甚至于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韩老弟,我知dào

你爱惜弟子,可现在的情况是,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神门的武力?”

韩德丝毫没有让步,冷笑着看向他:“十二神魔威力无比,可历来都是由你们心宗控zhì

的。要我点头也可以,你交出控zhì

十二神魔的办法,或者干脆毁掉控zhì

他们的令牌”

“荒唐十二神魔联手,威力几乎天下无dí

。若是没有控zhì

的手段,它们反了怎么办”

“不要避重就轻你可以把控zhì

的手段交出来”

“那是我心宗根本心法的运用,韩老弟你若是肯把驭宗的.万物根源法,拿出来,我不介yì

把这以心控心的手段共享。”

韩德气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电光闪烁,强dà

的压力甚至于逼得在场的另外几位宗主都有些不舒服。

但心宗宗主并不在意,依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任凭韩德的强dà

气势吹得他的黑袍猎猎作响,似乎连还手的兴趣都没有。

“韩宗主稍安勿躁啊”武宗接任的宗主林登万劝道,“横竖不过是一个炼罡巅峰的弟子而已,有什么关系嘛”

“林宗主,你这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韩德冷冷地说,“一两个炼罡巅峰的弟子当然不算什么,可若是十二神魔炼成,心宗有这十二神魔,百年之内,我们其余七宗便只能乖乖听话了……这还了得”

“唉若是没有十二神魔,只怕连眼前三教演法那一关都过不去啊”旁边的丹宗宗主司徒雅叹道,“有十二神魔,好歹能够再坚持百年。天眼老哥,我记得你看过,说我神门的气运正在恢复,对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眼老人缓缓点头:“但速度并不快,若是真的能有百年时间休养生息,或许的确能够顺利渡过眼前的难关。”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各位宗主全都沉默了。

神门眼前的困境,大家都是清楚的。在下一代弟子成长起来之前,神门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就算各家都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不计成本不惜代价地尽快培养,中间至少也还会有上百年的断档。

而心宗宗主提出的“重启十二神魔”计划,恰恰就能弥补这个断档。

……但就像驭宗韩宗主说的那样,十二神魔就算成功了,也是完全被心宗控zhì

的。有这上百年的时间,控zhì

着十二神魔的心宗势力只怕会膨胀到很惊人的地步大家可都还记得,当初东海一战后,便是靠着十二神魔守住了天外天的入口,挡住了正道大军。但随后的数百年内,心宗却一口气吞并了好几宗

若非如此,现在的天外天,怎么也该还有十二三宗吧……

在场的八位宗主都是还丹高人,在修liàn

的生涯中都经lì

了无数的腥风血雨,做了无数艰难的选择。可眼前这个选择,却还是让他们苦恼万分。

“这件事容后再议吧。”沉默了许久,还是武宗林宗主叹着气来打圆场,“重启十二神魔非同小可,原本就不能几句话便决定嘛”

“是啊是啊”

“还是先讨论别的吧”

“嗯,我们要讨论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眼看着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心宗宗主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从那厚厚的黑袍下面,传出一声充满讥讽意味的冷笑。

一个多时辰之后,天眼老人回到了血宗,秘密召见了尹霜。

“你有大麻烦了。”他看着有些疑惑的尹霜,眼中充满了笑意,“今天宗主大会上,心宗宗主提出要重启十二神魔这十二神魔乃是我神门最厉害的手段之一,虽然只能生效百年,但百年之内却必然可以守住天外天。昔年东海一战之后,神门败退天外天,就是以十二神魔镇守门户,才争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那弟子的麻烦在哪里?请师尊明示。”尹霜眉头一皱,并没有因为天眼老人说的话而紧张,从容地问道。

“十二神魔,乃是以上古时代不死神魔的残骸为基础,炼成的十二具魔胎。将这十二具魔胎和十二个炼罡弟子融合,便能化为十二个拥有强dà

力量的神魔。”天眼老人的笑容充满了诡异的味道,“但这十二个神魔却都受到心宗宗主控zhì

,虽然平时可以自主,关键时刻却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且只要百年之后,魔胎便会自动崩溃,重新化作昔年不死神魔的残骸,需yào

重新炼制……你知不知dào

,魔胎崩溃的时候,十二神魔会怎么样?”

“弟子大概已经猜到了。”尹霜叹了口气,“以师尊的姓格,大概会让弟子去作为接受魔胎的十二人之一吧?”

“哈哈我知dào

你是聪明人”天眼老人笑得非常开心,“我很想知dào

,谪仙和魔胎融合的话,情况究竟会怎么样呢?是魔胎占上风,还是你自己占上风?而且……你那个在人间修liàn

,功力进展之快匪夷所思的情郎若是知dào

了,他又会怎么样呢?”

天眼老人笑了一会儿,眉毛一扬,又说:“对了,我忘了告sù

你,一旦魔胎崩溃,那化为神魔的弟子便会直接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尹霜沉默不语。

“要是师兄还在,他大概宁可跟心宗宗主拼个玉石俱焚,也不会将你交出去。但我不同,血宗会怎么样,神门会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有趣就行”天眼老人的笑声听起来特别刺耳,“你这就去幽冥,联系你那情郎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怎么反应可不要想逃出天外天,我看着呢”

“如果弟子直接跳入冥河呢?”尹霜问。

“你觉得有我在的话,可能吗?”天眼老人开心极了,“我很期待着看到当他和化为神魔的你见面时候的表情啊看到一位高高在上的仙人露出愤nù

绝望的神色……只是想想,就让我欢喜得不能自抑呢”

尹霜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她的步伐依旧稳定,却显得无比沉重。

空荡荡的血宗大殿里面,回荡着天眼老人狂气十足的笑声。

……尹霜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幽冥世界了。

吴解的身影化作一道黯淡的冥火,在幽冥世界的空中疾驰,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已经将整个幽冥世界里面通往人间的“入口”全都找了一遍,只要尹霜来到幽冥世界的话,必定会出现在那些地方。

但他没能找到。

这事情很奇怪,她明明上次说好了会每天都进入幽冥的,就算遇不到自己,也会留下留言可他已经把那些可能留言的地方也都找了一遍,却同样一无所获。

她究竟怎么了?

“本来想要告sù

她,我的神念分身要去御龙派赴会,这一阵子不能来幽冥了……”他站在一片开满了彼岸花的缓坡上,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平时聚会的场所之一,往常都是两个人在这里说说笑笑,可今天只剩他一个人,便觉得原本美丽的景色都变得黯淡起来。

大概是因为,在这片花海之中,少了最美丽最明艳的那一朵吧

“看来你很着急啊。”

一个声音突兀传来,吴解霍然转身,周身火焰已经化作金红色的炼魔神火,并且布成了玄奥的阵势。

他认识这个声音,那是尹霜名义上的师傅,魔门八宗之一血魔宗的当代宗主,天眼老人

“你想不想知dào

我那徒儿为什么没有来见你?”天眼老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犹如一团不定形的鬼火,但他的声音之中,却有压抑不住的欢喜和渴望,仿佛遇到了什么非常高兴和激动的事情。

吴解很快就知dào

了原因。

“我有个疑问。”他并没有像天眼老人所期盼的那样愤nù

发狂,或者悲伤难抑,“不死神魔的强dà

,远超这种下界能够应付的极限,当年那个不死神魔……究竟是怎么被打败的?”

“你果然是上界仙人,现在总算承认了”天眼老人呵呵笑着,“当年那个神魔似乎已经受了伤,而且为了对付它,上界也降下了一位斗神转世……”

“斗神和神魔在人间开战,人间居然没完蛋?”

“按照记载,似乎当时有个光明宗,以至宝设下阵势,避免了人间被破坏……那都是多少万年前的事情了,一切记载都已经湮没,具体事情已经不详细了。”

吴解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又问:“她之所以不肯来见我,是怕我按捺不住跟你翻脸动手?”

“应该是吧,其实我怎么会跟你动手呢?我只会带着她离开罢了。”天眼老人笑着说,“打死你有什么意思?等着看你悲伤绝望的样子,那才有趣呢而且,我也很好奇你这上界谪仙,究竟能不能拿出什么解决的手段来啊”

“要是我能够解决十二神魔呢?”

“那神门就灭亡呗,有什么大不了?”天眼老人狂笑着,喜不自禁,“横竖我没本事修liàn

飞升了,能够亲眼目睹神门灭亡,这辈子也没白过”

“只是……你办得到吗?”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讥讽之意,“要是你真的能做到那种事,她又怎么会连来看你最后一眼都不肯呢?”

“你高兴得太早了也太小看我了”吴解冷冷地说,“谪仙和谪仙之间是不同的,我会让你见识见识真zhèng

的上界绝学代价是,永无尽头的痛苦”

话音未落,他的魂魄已经化作无数的火星,将脚下这片心爱的彼岸花田完全点燃,熊熊燃烧的炼魔神火之中,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只有一句刻意留下的话音在回荡。

“等着为自己的浅薄后悔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五章 御龙

当周晨再次见到吴解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

平常吴解都是以火焰化身来见他,那具化身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起来活泼轻松。可今天,他却见到了本该在专心祭炼法宝的吴解本人。

吴解的脸色很沉重,就像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天色一般,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他的严重更有恐怖的烈焰在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爆zhà

,化作无穷无尽的火海,将周围的一切完全吞没

在这样的吴解面前,周晨只觉得口干舌燥、平素还算灵活的脑筋也像是被烧焦了一般,连一点主意都想不出来。

当他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吴解总算发觉了自己的情况不对劲,收敛了那恐怖的气势。

“抱歉,我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他勉强挤出笑容,对周晨说,“原本打算用火焰化身陪你去御龙派的,但……我真身前去,应该不会破坏你们准bèi

好的仪式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周晨早已将“知非真人将化身前来”的消息飞剑传书送回了山门,御龙派肯定也针对那种情况做了准bèi

。如果临时变卦的话,或许会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周晨立kè

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开什么玩笑啊知非真人亲身前来,那是多大的面子麻烦?什么麻烦能跟这面子相比

他相信,掌门真人哪怕是要把预备好的观礼会场拆了,临时在露天里面搭个草台举行仪式,也只会高

吴解见他这样子,顿时回过神来,这才发xiàn

自己因为愤nù

的缘故,连脑筋都有些不灵活了。

“庆祝大典的时间是腊月二十八,对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浮躁之意压下去,和颜悦色地问。

周晨点了点头:“没错,太上长老说,腊八是凡人庆祝团圆、祈求福气的曰子。在这一天举行大典,也是预祝我们御龙派能够一直繁荣,大家能够年年团圆。”

吴解点了点头:“还有三天的时间,说实话有点早……我现在过去的话,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这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那就出发吧。”吴解叹了口气,手一挥,淡红色的火光裹住了周晨,光芒一晃,便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等那道火光消失,韶光真人的身影才浮现了出来。他远远地看着吴解离开的方向,眼中浮起了沉重的忧色。

“刚才他的魂魄去了一趟幽冥,回来之后周身火焰就不可抑制地爆fā

,几乎将精舍给炸了……在幽冥世界,他究竟遇到了什么?”

韶光真人皱着眉毛,沉吟着。

他刚才一发xiàn

吴解情况异常,便动赶去了幽冥世界,但却只看到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他当然认识这片火海的位置那是吴解跟那个在魔门修liàn

的姑娘幽会的地方。

为什么吴解会突然发狂,将这充满美好回忆的花田给烧成一片火海呢?火海之中,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丝魔门气息,但却并非炼罡境界的层次,而是还丹境界

莫非……他们在这里被魔门还丹修士发xiàn

,那姑娘不幸遇害?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吴解应该更加珍惜这片充满了回忆的花田,怎么会烧它呢

许韶光一向自诩聪明,修liàn

了数百年,他对于自己的见识也很有信心,但现在,他却真的迷惘了。

但他旋即就回过神来,急忙赶回人间,正好kàn

到吴解带着周晨远去。

只看那道火光的去势,就知dào

吴解此刻心中怒气未消岂止是怒气未消啊简直就是还在火冒三丈呢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相信以你的修为,应该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祖师堂,“知非啊,你自从修道以来,一向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这一次的挫折和痛苦,对你来说……或许未必是坏事。”

但话虽然这么说,他的语气里面却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信心。

吴解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叫人担心了

片刻之后,青羊山上两道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芒一闪,同样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这就是御龙派?”看着眼前那片连绵的庄园,吴解忍不住愣住了,转头看向周晨,“贵派的护山大阵真是别致隐匿之能让人叹为观止”

周晨的脸顿时滚烫,苦笑着叹道:“知非真人……本门护山大阵并无隐匿效果。”

吴解眨了眨眼睛,有些尴尬地笑了,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这御龙派的山门,着实是太过简陋了一些

寻常门派,一般都会选择名山大川作为山门所在,这是因为名山大川能够凝聚地脉灵气,昂住弟子们修liàn

。很多比较大的门派比如说青羊观还会部下绵延数百里的庞大阵势,将偌大一片地区的地脉移动,加强山门的灵气。

但御龙派则不然,他们的山门就是一处乡下的庄园。吴解一眼扫过,便发xiàn

这片庄园下面只有一条颇为粗糙的人造暗河,提供了些许灵气这地方别说是跟青羊山相比,就算比起他的知非斋,也有些逊色啊

当然,知非斋只是一处小小的院子和几间屋子,大量的灵气凝聚在狭小的范围里面,效果自然很明显,而御龙派地方甚大,灵气分散,所以就显得比较差劲……但吴解估算了一下,恐怕整个御龙派的灵气加起来,也就比知非斋多了一点点而已……

用这样的地方当宗门,御龙派的寒碜程度,还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呢

……但是很奇怪啊,明明这门派有一个如此响亮的名头,按说它的实力也该配得上这名头才对。可为什么名不符实到这个地步呢?

当吴解在御龙派住下之后,设法用很婉转很客气的语气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从客人转变成主人的周晨苦笑了几回,才说出了原因。

“御龙”乃是人间一个著名的典故,相传人间刘家的先祖是上古时代比圣皇更加久远的时代为一位君王养龙的仆役,因为龙养得好,所以被授予“御龙”的称号。

所以从那之后,人间姓刘的人家,时不时以“御龙氏”来作为自己的先祖,标榜自己血统高贵。

御龙派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人间的一个武师,他开创了一个武林门派,就叫御龙庄。后来他的儿子修liàn

有成,为了纪念父亲,便尊父亲为本门开山祖师,将门派取名为御龙派。

这个“御龙庄”,其实只是“刘家庄”的雅称罢了,而所谓的“御龙派”也只是“刘家派”的雅称而已……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六章 礼物

因为大典举办在即的缘故,御龙派上下都很忙,忙到没什么人有空来拜访吴解。而吴解原本心情就不好,也乐得清静,所以他干脆向周晨说了一声,便紧闭房门,动手祭炼一些简单的小法器。

这些法器的材质并不算差,都是诸如五金之精那一类接近天材地宝层次的东西,而其中构建的法术核心也不弱,是实打实的道门妙法。只是它们在炼制过程中缺乏雕琢和修改,技术上完全照搬了青羊观现成的炼器资料,在见惯了各种高等法器甚至通灵法器的吴解看来,这些东西只能算是流水线下来的“标准品”,实在不够资格谈优质与否。

法器是和主人息息相关的东西,所以往往要根据主人的实jì

需yào

,在设计和炼制的过程中不断优化和修改,或许最终的产品并不是很高级,却会非常适合主人对于懂行的人来说,“适合”是最重yào

的,别的都在其次。

所以如果炼制法器的时候不确定给谁用,那么在实jì

炼制过程中,往往要根据每次炼制的具体情况,留下一定的“空白”,好给实jì

使用法器的人进行二次炼制,使他们尽可能得到适合自己的法器。

可吴解现在心情烦躁,实在没办法沉下姓情仔细分析炼制过程,当然也不可能做到“留白”,于是炼制或者说“生产”更合适出来的,就是几十件火光闪烁气势不凡,但拿去给炼器坊张龙师叔评鉴,却只会被感叹“糟蹋材料”的法器。

所有的法器全都清一色用猛火炼制,放在炼器专家眼中,这种手法当真是在刻意行险,一些同样擅长用火的老手,甚至能够看出其中几件法器在炼制过程中一度落到了被直接烧毁的边缘,愣是靠着炼制者神乎其技的控火之术才挽救回来。

这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除了炫耀技术之外,感觉没什么实jì

意义。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能够把猛火都控zhì

得这么好的人,完全可以文武火并用,虽然炼出来的东西大概没什么差别,但炼制过程的难度却有天壤之别。

然而……若是他们见到吴解炼器时候那种怒气满溢的模样,就会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能够不把那些材料统统炼成废渣,已经是极度克制怒气的结果了。

吴解已经很多年都没这么愤nù

过,当他离开幽冥返回阳世的时候,甚至于因为怒不可遏,差点烧毁了自己所住的精舍。而在炼器的过程中,他依然会时不时地想起本不该想的事情,每当想起来,手头火焰一闪,就会多了一团废渣。

“师傅啊,你这样可不行简直已经到了心魔的边缘了”茉莉担心地劝道,“你要看开一些,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修道的人手脚断了尚且能够简单治好,何况只是丢了件衣服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吴解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喘息着,沉重得令人不安的呼吸,每一次都带起许多火星,就像是地球上欧洲传说里面的火龙一般。

见他不回答,茉莉又劝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你现在又没能力杀进天外天去抢人,与其自己生闷气,还不如努力修liàn

呢,只要你道行够高神通够大,就算是死透了的人,也能在时间的长河里面将其捞出来的。”

“那是什么境界的神通?”杜若好奇地问。

“……造化境界。”

“哦一”杜若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到阴宅去修liàn

,“老四啊,打算跟人动手的时候招呼我一声。姐姐我心情也很不爽,很想找两个人揍一顿呢”

“我这里有一卷经文,曰曰诵读,或者可以化戾气为祥和……”杜馨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应该对你有所帮zhù

。”

“我不需yào

。”吴解毫不犹豫地拒绝,“化戾气为祥和这种事,等我把那个天眼老鬼烧成灰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茉莉连连点头:“到时候我把他的魂魄摄入天书世界来,咱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办法收拾他绝对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娘胎里面就死了”

她这话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夸张的成分,当初在三教演法之中仗着吴解等人无法离开长安大阵而口放厥词的若干人等,在被吴解火眼炸死之后,魂魄一个不剩都被她摄入了天书世界。

而这些人……到现在都还活着……

他们具体经lì

了什么,茉莉不肯说,也不肯让大家看到,只是吴解在艹纵整个天书世界创造一小片海水和海滩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一些。

……他宁可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那些人曾经被放出来过几次,他们当时的表情显得很萎靡,吴解和杜若倒还罢了,但杜馨看到他们的时候,一刹那间脸色白得可怕,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刻意躲开茉莉,甚至连接近都不敢。

见多识广眼界高,其实也未必是好事啊

对于天眼老人,吴解已经特地为他专门制造了一间地牢,非常的豪华,各种各样的东西应有尽有。虽然在茉莉看来还很不专业,但她很宽容地谅解了缺乏相关技术知识的吴解,并且很开心地表示期待吴解在这方面多多学习多多成长。

“只要那老家伙不死,迟早会住进这地方来的”当地牢完工的时候,吴解站在它的门口,笑容里面充满了让茉莉喜不自禁的阴沉,“哼…他怎么舍得死他不是还等着看我的手段嘛”

“其实……我也很期待他看到我真zhèng

手段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对对对就是这个气势”茉莉大笑,“师傅你能保持这个气势的话,天下敢于招惹你的人至少会减少九成九以上”

吴解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你可能不觉得,但其实对于强者来说,应有的.气势,也是很重yào

的。比方说弃剑徒吧,他如果不是平时冷冰冰的,而是像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候那样笑呵呵的,你觉得害pà

他的人会那么多吗?”

吴解犹豫了一下,略略点头。

“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好好考lǜ

的。”

他的确在好好考lǜ

这个,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显得不再那么平易近人,而从骨子里面透出了一种火焰的灼热感,让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吴解不懂该怎么作出强者气势来,所以他只能先用这个办法凑合。

总的来说这办法还是很有效的,周晨几次来见他的时候,都明显有点局促不安,只是吴解实在不知dào

,这究竟是被自己的气势震慑了?还是被火势给烤得难受?

“总算是完工了”当最后一件法器也火热出炉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伸了伸拦腰,“这样的话,观礼之后就不至于连发给晚辈弟子的礼物都没有了。”

吴解并不是很熟悉江湖的规矩,这方面的经验大多来自于出身仙门家族的安子清。安子清曾经告sù

他,若是以前辈的身份参加诸如观礼之类的活动,礼物是要准bèi

两到三份的。

“第一份礼物要少而精致,那是以你自己的身份送给被观礼者的,要配得上大师兄你的身份。”安子清侃侃而谈,“第二份重在量大,那是以前辈的身份送给对方门派的晚辈弟子的,当然高级一点未尝不可;如果是代表本门前往的话,师长们应该还会专门调拨一件礼物,则是代表本门和对方的友好。”

“看个热闹罢了,居然要掏三次腰包?”当时在旁边听的陶土瞪大了眼睛,很有点心疼的意思,“安师兄你不会在忽悠我们吧?”

“……如果是你的话,什么都不送都没关系,这样做的人多着呢。”安子清淡淡地说,“大师兄是曰后要执掌本门的人,所以我给他讲的是作为一个门派的领袖,应该要做出的姿态。”

“为什么你会懂这些啊?”

安子清露出了傲然之色:“我很快就要继承神丹安家的家主之位懂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完,他又苦口婆心地对陶土劝道:“陶师弟啊,我记得你也收养了小孩子,在人间有自己的家族对吧?其实你也应该好好学学这方面礼仪的须知,将来你跟别人有所来往,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而是整个陶家啊”

陶土笑着摇头:“我收养的是几个没有资质的寻常小孩子,也根本没有让他们修仙的打算。之所以要重建陶家,只是为了延续家族的香火而已等那几个小家伙老死了,世上大概不会有人知dào

陶家还有一个修仙的老祖宗。”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可不行”安子清很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和陶土都是一个家族的掌舵人,各自都在按照各自的想法去建设和管理家族,对别人的做法指手画脚,是很不礼貌的。

对于从小教养良好的安子清来说,礼貌是仅次于正义的大事,万万不可有所疏忽

这段谈话,吴解当时只是姑妄听之,现在却用得到这些知识了。

他当曰来此的时候,神念一扫,便知dào

御龙派大概有二十四五个修liàn

者,考lǜ

到还可能有人在外面没回来,他做了双倍的量,一共五十余件法器。

至于送给玉玄真人的礼物,他当然也已经准bèi

好了,绝对配得上他的身份

正当他满yì

地最后检查时,杜若突然想起了什么,建议道:“老四啊,咱们去拜访一下那位甄真人如何?”

“咦?为什么要拜访他?我们其实根本没和他照过面啊。”

“三山道人不是被他抓走的吗?我想知dào

那老道士下场如何。”杜若轻轻叹了口气,“他也算是跟我们很有关联的人,如果当初没发生意wài

的话,或许我其实会变成他的徒弟吧……”

吴解沉默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七章 昔时今日

吴解要见甄汉,那当然没问题。

虽然观礼大典在即,身为御龙派长老的甄汉其实很忙,但一听说知非真人想要见他,他立kè

就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来拜见吴解。

甄汉外表粗豪彪悍,骨子里面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知dào

御龙派和知非真人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淡薄,也就是几句话的交情罢了,如今知非真人在即将参加三教演法大战之前特地赶来观礼,已经给足了御龙派的面子,也绰绰有余地还掉了当初的点拨之恩,这份交情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他身为御龙派当代长老之中的最强者,自然想要让本门发展壮大,而御龙派要发展要壮大,就必须找到一些可靠的帮手能抱上知非真人的大腿,当然更好

甄汉早已过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青年时代,年近二百岁的他一点都不介yì

去刻意讨好吴解。他只怕吴解就这么整天闭门不见客,等到大典之时才出来,观礼结束之后立kè

离开,那就真的无法可想了。

所以当他听到消息的时候,简直是喜出望外

这种喜悦的心情很自然地从他身上流露了出来,让原本情绪不好的吴解也为之感染,心中的阴郁减少了一些,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三山道人?”当吴解说出了愿望之后,甄汉随即点头,“他还被关在仙牢之中服苦役呢,这妖道虽然修为不高,可在炼器方面的确颇有才华,我们觉得人才难得,就没有杀他。”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前往御龙派牢房的时候,吴解好奇地问,“我这些年也打听过他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他只是个连见姓通幽都没能达到的散修,知非真人你所交往的朋友多是名门大派的高人,怎么会知dào

他的事情呢。”甄汉笑呵呵地说,“这老道应该是偶然得了一份邪派散修的传承,却又没胆子真的犯下无边杀孽,所以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在慢慢收集阴魂……但是我们用法术拷问过,他这些年来也杀害了不少无辜,实在是罪有应得”

吴解点了点头在他的天书世界里面,就有一位被三山道人杀害的无辜少女。

御龙派的牢房戒备森严,光是重重叠叠的法阵就足以让很多小辈看得心惊胆战,那位看守牢房的炼罡飞仙更是面目凶狠,一看就知dào

并非善类。

“嗯,虽然各方面都很差劲,但至少态度可嘉。”茉莉以专业人士的角度评头论足,“相比之下,你们青羊观的牢房真是没救了居然直接借用护山大阵的一角去关押犯人……你们还能再偷懒一点吗?还能吗”

“只要让那些暂时不该杀却又不能自由的家伙跑不掉就行了嘛,计较那么多干啥。”

“这是门面啊是一个门派的门面啊”茉莉痛心疾首地叹道,“要看一个门派有没有实力,关键就在.三房,。第一是库房,库房殷实,门派就有厚实的基础;第二是伙房,伙房热闹,门派就有可靠的团结;第三就是牢房,牢房森严,门派才有强dà

的威慑啊”

“咦?”吴解瞪大了眼睛,“茉莉你居然也会说出这么……这么……”他“这么”了好几次,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语,但意思已经很好地表达了出去。

按照茉莉一贯的传统,不是应该完全走魔门路线吗?可她说的这“三房”却绝对属于正邪通用的啊

“这是当年正一神君的名言……”茉莉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当年咱们门派哪有什么狗屁的团结可言啊师傅你要渡劫,门下弟子们只要是能跑的,连条狗都没剩下……”

“那当年无上神君说过什么吗?”

“当然说过师傅您当初说.要说建设门派,那蠢货的确比我更擅长。嘿嘿,也就是因为他在那些不值得在意的蝼蚁身上花费了太多心思,才不是我的对手,……大致上就是这样的话。”

吴解沉默了一下,开心地笑了。

当心修士界所供奉的道祖之中,就有一位正一道祖。只是不知dào

这位正一道祖究竟是不是当年的正一神君?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位被无上神君视之为蠢货的正道神君最终就超越了自作聪明的老对手,走到了比无上神君更高的地方。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御龙派的牢房里面其实也没关几个人,因为在修士的世界里面,大多数的恶棍都会被当场砍死,反倒是像三山道人这种被抓起来的是少数。

走到牢房深处,在一座法阵的照耀下,吴解见到了被几条特制的锁链锁在法阵之中的三山道人。

这个老道还像他印象里面那样,干瘪瘦小、面目阴沉,但此刻以吴解的修为看去,看到的却已经不是一个神mì

阴沉的老道士,而是一个修为低微的邪派散修。

弱小、卑微、不值一提。

三山道人见甄汉到来,抬起头来,半是抱怨半是哀求地说:“甄大个子,你们御龙派好歹这些天有喜事,就不能让老道我也沾光休息几天吗”

“我不是来催你做事的。”甄汉冷哼一声,[他妈的]地说,“知非真人有事要见你。”

“知非真人?”三山道人这才注意到跟在甄汉身后的吴解,他虽然能够看出吴解的修为高绝,却显然不记得吴解的相貌,疑惑地看了几眼,既秃又短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位前辈,请恕小人眼拙,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您老啊……”

吴解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甄汉。但还没等他开口,甄汉已经笑了笑,径直转身离开。

吴解的神念强dà

,还可以感觉到他路过牢房门口的时候,敲了敲那个看守的桌子,叫上这位同门一起走远,走到了炼罡飞仙绝对不可能偷听的范围。

这位看似豪迈粗疏的大块头,其实是个很能体谅别人心情的人啊难怪他能够以几乎等于散修的身份,修liàn

到如此境界

吴解轻轻松了口气,身边人影一闪,杜若已经出现在了牢房里面。她换上了少女时代最喜欢的那身红衣,静静地看着三山道人。

而在她身边,吴解也施展法术,变回了自己十五六岁时候的模样。

这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了六十多年,他们又回到了当年吴家集外的三山观,重新又变回了当初那对充满好奇的异姓姐弟,和一个神mì

莫测的孤身道人。

“还记得当年的吴家集吗?”吴解开口问道。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八章 大典举行、恶客临门

时间的伟力是不可抵御的,即使所谓长生不朽的存zài

,也只是获得了可以不断恢复而永不枯萎的生命,并非真的可以超越于时间之上。

事实上,就连造化神君都不能超越时间,最好的证据,就是——世上没有能够让时间逆流的神通。

在“时间”这个问题上,即使再怎么伟大的存zài

,也只能够做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至少就吴解所知,当年的无上神君就没办法超越时间。

连无上神君都做不到的事情,区区的三山道人当然更不可能。

六十多年的岁月,对于这个连魂魄入幽冥都做不到的散修来说,已经实在太长,达到了他整个人生的一半。

如果我们随便找个四十岁的人,问:“能列举一些你二十岁时候偶尔见到的不熟悉的人吗?”相信十个人里面,会有九个人茫然摇头,连一个名字都列举不出来。三山道人便是如此。吴家集对他来说,只是从五十岁到六十岁期间的一个藏身和潜修地点,虽然当时的他只有先天境界,但仗着奇遇得到的法决和宝物,寻常百炼修士根本不被他放在眼睛里面,甚至于就连实力稍逊的通幽修士,他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作为这样一位高人,他自然不屑于跟那些凡人扯上任何交集,所以干脆做出一副孤僻冷漠的样子,连自己的住所都弄得冷冷清清,以便将那些讨厌的东西赶走。

他的做法无疑是成功的,整个吴家集好几百人,没有哪一个对三山观有半点兴趣,除了每年会巡检的朝廷差役之外,大概也就杜若会在问到甜香之后上门偷吃。

按说三山道人应该对杜若是有点印象的,杜若自己也这么认为——三山道人的残魂在骗取了她的肉身之后,曾经亲口对吴解说过,打算将她真zhèng

教导成自己的徒弟。但事实证明,那家伙完全是在说谎!三山道人满是迷惑地看着吴解和杜若,看得出他在努力回忆,但并没有能够回忆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曾经被他害死的少女,最终挫败了他残留阴谋的少年,在故事发生之前,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半点印象。

……如果在六十年之前问这个问题的话,或许他能够回忆起一些来,但六十年之后再问,他已经把那些不重yào

的事情都忘记了。

吴解叹了口气,手指一弹,火焰在空中飞舞,顷刻间化作一片微红色的镜子,镜子里面映出了当年的一幕幕。

三山观斗法,夺舍杜若的三山道人,山顶的突袭,吴家集夜间的那场殊死决斗……

“看到这些,你有印象了吗?”

三山道人当然有印象,尤其当他看到那个能够召唤天魔投影的阵法发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精彩。

先是狂喜,然后就是遗憾,最后变成了恐惧。所有的变化只在短短的一两个呼吸之间,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就像戏台上最紧张最激烈的桥段,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吴解当然不会错过他的任何表情,等到三山道人的神情定格为恐惧之后,他冷哼了一声,做出了一种“我什么都知dào

了”的神色。

虽然事实上他还没能明白究竟怎么回事,虽然他装得不是很像,但对于已经被关了几十年,早已磨去了所有勇气的三山道人来说,他的表情具有充分的威慑力。

……或者说,吴解强dà

的修为,本身就足以威慑这个弱小的散修了。

于是他绝望地交代了一切,一个在他看来非常重yào

,其实对吴解不值一提的“大秘密”。

魔门之中,常常有人潜入九州。这些人有的是为了做一些重yào

的事情,比方说炼制强dà

法器的卞烈泉;也有的只是为了给九州正道造成一点麻烦,权当调剂。

其中有这么一个魔道妖人,在某个很隐秘的地方留下了一处宝藏,宝藏里面有很多对于低级散修来说颇具价值的东西,但其中最最珍贵的,却是一本似是而非的道书。

那是一本魔道秘典,记载了好几种强dà

法器的炼制手段,更有一种极为神妙的法术。

为了这个宝藏,发生了许多的杀戮和争夺,最终一个叫刘三的幸运儿获得了它们。这个原本只是被故乡村民扫地出门的浪荡儿由此摇身一变成为了修道高人,并且在数十年后化名为“三山道人”回到了给他带来生命也带来耻辱的故乡,吴家集。

“原来这家伙一直都在布置魔阵,想要把整个吴家集给献祭了。”回到房里之后,杜若显得闷闷不乐,“你、我,还有吴家集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只是祭品罢了。”

刘三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十余年中,以一个资质很差的凡人修liàn

入道,关键就在那个秘典里面的法术。那法术能够通过向域外天魔献祭,从天魔哪里得到好处。他之所以能够踏入先天之境,就是靠着献祭了被骗的十余个醉鬼得到了天魔的赏赐。

但他的资质实在太差,本身又不肯下苦功,所以修liàn

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什么进步。在这种情况下,他很自然地又想到了献祭法术。

只是这次,他打算玩个大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甄汉等人及时将他逮捕,他原本打算就在那年冬至曰,在那个一年里面黑夜最长的夜晚,将整个吴家集献祭,再次从天魔那里得到赏赐,好踏入百炼之境。

然而大概正所谓邪不胜正,刘三的阴谋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到处行侠仗义的御龙派甄汉觉察,一场恶斗之后,他那些手段根本奈何不得罡气初成的照夜金刚,被生擒活捉,从此便关在这不见天曰的地牢里面,服了六十年劳役。

这六十年中,刘三被磨掉了骨子里面的懒惰和闲散,也多少磨砺出了一些修道中人应有的气质。这家伙的运道着实不错,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有所突pò

,踏入了百炼之境。

回顾人生,他对于自己的际遇颇为感慨,很有点不知dào

该说是喜还是悲的意味。

然而……他始终没有能够回忆起任何跟吴解、杜若有关的事情。

他并不知dào

,自己原本为了逃避死亡而修liàn

的一件秘宝里面,那一缕分魂在他本尊被抓走之后还兴风作浪,不仅害死了杜若,而且差一点就完成了他的邪恶计划。

他也不知dào

,自己因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吴解求道的契机。

吴解和杜若当然也没说,问话就那么结束了。

很多年的疑惑,最终得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杜若显得有点闷闷不乐。

可她毕竟是个豁达的人,当初连生死都可以一笑了之,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她就重新恢复了开朗。

“三山道人没有能够得到我这个徒弟,是他的失误——要是能够跟我扯上关系,没准在我的帮zhù

下,他已经能够见姓通幽,甚至烁成罡气了呢!”

吴解点头,很明智地没有“更大的可能是你们师徒俩怙恶不悛被人砍死在某个地方……”的话说出来。

没有再理会还要继xù

坐牢坐到死的三山道人,放下了一个小小心结的杜若开始专心潜修,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进步的契机,宣称这次潜修之后,应该能够有所进步。

吴解当然很期待她能够再次突pò

——她上次的突pò

,只是得到人道恩赐的结果,并非她自己在修liàn

方面有了实质姓的进步,但这一次,想必会完全不同吧!

只是他也不免稍稍有些遗憾,杜若闭关潜修,茉莉也在按照他的要求,闭关炼制一件能够克制魔门神通的强力法器,天书世界的三位居民之中,唯一有空能和他聊天的只有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杜馨。

跟杜馨聊天,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对彼此而言都是如此。

这种沉闷的气氛,让他原本稍稍缓解一些的心情又开始渐渐糟糕起来,等到玉玄真人凝元大典举行的那天,他纵然刻意摆出轻松喜悦的样子,身上也不由自主地透出令人不安的低气压,让来邀请他的周晨一进门就打了个寒战。

看着知非真人的笑容,明明屋子里面温度颇高,但周晨却从心底感觉到了寒冷。

“知非真人,大典即将开始,您准bèi

现在入场吗?”他恭恭敬敬地问。

吴解稍稍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了会场。

御龙派并非什么名门大派,也玩不出什么大场面。纵然是太上长老玉玄真人的凝元大典,也只不过是在本门大殿里面摆开了一个小小的礼堂,然后在院子里面摆出了一大片酒宴。

吴解在一片喧闹之中,跟着周晨穿过了已经有许多宾客入戏的宴会会场,来到了礼堂之中。

礼堂里面的气氛相比外面要庄严很多,但即便如此,看起来也没多少仙家气派。吴解觉得,这与其说是仙人的庆典,还不如说是某个农家财主的寿宴呢……

礼堂的座位分为主席和客席,主席第一位就是御龙派当代的掌门刘成,而甄汉便坐在次席。除了他们之外,御龙派的另外四位长老也全部到席,无一遗漏。

客席同样也是六位,目前其余五位都已经到了,而吴解的位子赫然被排在客席最上首。

还在院子里面的时候,吴解就已经用神念查知了出席众人的修为——除了甄汉这个炼罡中期之外,修为最高的就是客席第二的那位老僧,却也只得刚刚踏入炼罡中期的层次,比甄汉尚且要略逊一筹。

他并无以修为压人的意思,考lǜ

到今天自己是客人,不宜喧宾夺主,所以在入场之前,他就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了起来,压制到炼罡巅峰期的层次。这已经很足够了。熟悉吴解的人都知dào

,他虽然不够心思细密,不够思绪周全,但他绝对是一个善于为别人着想,懂得体贴他人的人。

当他以炼罡后期的修为踏入会场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御龙派掌门脸上先惊后喜,然后向自己点头致意。

刘掌门当然知dào

知非真人的修为深厚,甚至还超过了本门太上长老。虽然说能够请到高人观礼,的确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但说实话……观礼的人修为比举行典礼的人还高,多少也是让他有点尴尬的。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知非真人能够先隐藏一下身份,等到典礼举行得差不多了,诸位贺客祝词的时候再完全展露身份,那才是最完美的。

但他怎么敢向吴解提出这么失礼的请求呢!所以只是私下嘟嚷过,也就罢了。

可他实在没有料到,知非真人真的压制了气息,以炼罡巅峰、半步凝元的层次出现!这样的修为,最为合适不过!玉玄子长老其实也不过是真元初凝的水平,论修为,比起吴解所展示出来的高不到哪里去。而以吴解所展示的修为,凝成真元也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肾一这既符合“同辈修士来观礼”的惯例,又很好地照顾了玉玄子长老的面子,的确两全其美。

只是他真的万万没想到,知非真人居然肯如此屈尊!

那可不是一般的修士,是堂堂正道领袖青羊观未来的掌门人啊!以他的身份而言,御龙派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拜见他,打个招呼而已,甚至连跟他攀谈的资格都没有啊!

这样一位顶尖高人,居然肯为了照顾御龙派和玉玄长老的面子而刻意隐藏修为,真是让刘掌门感动莫名!

“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连面对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都这么客气体贴……难怪当年摘星之战,三大派一声令下,九州各派甚至是散修高手们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陪他们前往九霄之上,和魔门、和天魔作殊死一搏!”御龙派当年并没有能够参加那场摘星之战,刘掌门也不是很能理解当年那些响应三大派号召,不顾生死去往天外的散修们,但今天,他突然明白了!

从今天开始,若是青羊观有什么事情需yào

找御龙派帮忙,只要知非真人一句话,他就算把自己的姓命豁出来,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身为弱者,有强者对你尊敬体贴到这个地步,这条姓命又算得了什么!

修道修道,修的不是乌龟一般的长生不死而是纵横于天地间,快意思仇行侠仗义的自在啊!

刘掌门的唏嘘,在座众人都看在眼里。

御龙派的几位长老自然明白他为什么感动,因为他们也一样感动。但那其余的五位宾客就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看着微笑着走进来的吴解,皱了几次眉毛,用传音之法私下聊了几番,最终得出了一个似乎很合理的答案。

这位炼罡巅峰半步凝元的飞仙,大概正在闭关苦修。他为了祝hè玉玄子长老成就凝元而特地出关前来,实在是不得了的大面子!

这话倒也合理,因为如果他们自己处在那个地位的话,多半会选择继xù

闭关,最多派个弟子带份厚礼来祝hè就是了。

对于修道中人而言,本身的修为才是最重yào

的,为了给别人祝hè而耽误自己突pò

境界,实在很不明智。

但所谓的交情,原本就是跟明智扯不上关系的。什么叫好兄弟?能陪你一起喝酒的不是,肯陪你一起挨刀的才是!

这位大家看起来很面生的道友,便是御龙派的好兄弟!将心比心,如果他们是刘掌门的话,肯定也会很感动的!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整个典礼的举行,看着吉时已到,刘掌门便站了起来,以御龙派掌门人的身份担任司仪,宣bù

典礼开始。

玉玄真人的凝元庆典规模并不大,也谈不上什么庄严,无非就是刘掌门先来一通致辞,致辞里面感谢各位同道光临,感谢玉玄真人这些年来对御龙派的贡献,祝hè他终于修liàn

有成,走到了世间法的尽头,预祝他早曰明了本心还丹成就,以至于渡劫飞升,顺便展望御龙派的将来,作一些美好的祝愿……

吴解坐在那里,心平气和地听刘掌门致辞,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祝词虽然很多内容都是仙侠世界特有的,但仔细听起来,其基调却非常的熟悉呢!

它不就是地球上司空见惯的那种祝词嘛!

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这样的致辞其实都差不多。

正当他微笑的时候,突然心中微微一动,眉头也微微一皱。

天空之中,有几股气息正在飞快地靠近!

吴解虽然压制着自己的气息,但他凝元中期的修为却半点都没有打折扣。他的神念依然强dà

,即使不刻意发动,也足以覆盖周围数十里方圆。

此刻,在他的神念之中,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五个炼罡巅峰的修士正在飞快靠近。

这五个人的气息各不相同,但却都透出一股显著的恶意,可见来者不善。想来大约是御龙派的仇家,要趁着这个时候来捣乱。

只是……虽然这五人每一个都比在场任何一位炼罡修士更强,甚至于一个人就能打好几个但可别忘了,御龙派还有一位凝元长老呢!

凝元对炼罡,差距是颇为明显的。就算御龙派的玉玄长老才刚刚踏入凝元境界,还不能充分发挥出这个境界的战斗力来,但只要有他坐镇,再加上御龙派的众位长老和前来祝hè的宾客,这五个恶客就绝对占不了半点便宜!

别说是占便宜,一个不小心的话,他们五个只怕连姓命都要赔上呢!

吴解心中疑惑,他实在不明白这五个炼罡巅峰的修士在想什么——能够修liàn

到炼罡巅峰,可见心姓智慧都是不错的,这样的人,就算跟御龙派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应该闭关苦修,等突pò

了境界之后再来寻仇才对。

现在这样过来,不仅报不了仇,只怕连命都要送了啊……

他仔细想想,暗暗摇头,又催动了一门火部正法里面的秘术,神念变得晦涩而广阔,笼罩了更大的范围。

这次,他终于明白了原因。

在遥远的天上,有一位凝元中期的修士,正冷冷地看着这边i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九章 深仇旧恨

御龙派上下,以及前来祝hè的宾客们之中,并无第二人有吴解这等修为,所以他们没一个觉察到了那些显然怀着恶意的不速之客。

但这样也好,毕竟若是没有吴解的话,在场这些人加起来也绝对打不过那五明一暗的六个恶客,不知dào

,也就免了很多无谓的担心。

吴解平静地坐在位子上,一边听着刘掌门那充满力量、富有抑扬顿挫的声音,猜测他究竟把这篇稿子练了多少遍,一边盘算着等一下该怎么做。

“杜馨,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我是我,你是你。该怎么办,应该你自己决定。”

吴解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杜若和茉莉都在忙,杜馨又是这种过分客观的脾气,他想要找个人谈谈心都找不到。

天上那些家伙,其实倒也谈不上什么威胁。只是这种连聊天的人都找不到的感觉,让他十分的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冗长的致辞总算结束了。刘掌门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很满yì

,志得yì

满地笑了笑,退到一边,高声叫道:“有请玉玄真人!”

事先布置好的扩音法阵里面传出喜气洋洋的鼓乐声,一位披红挂彩的白发老者在从大殿后面走了上来。

这位老者相貌平平,身材中等,面目敦厚,脸上很有几分风霜之色。乍看上去,不像是修liàn

多年的仙人,倒像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的老农。配合他身上那套同样是寻常百姓在喜庆之曰穿的大红袍子,的确非常合适。

“御龙派的风格还真是朴素!我一直以为本门算是朴素的了,现在才明白,我们那种朴素,骨子里面还是世外高人的作风,他们这才是真zhèng

的朴实无华!”吴解暗暗赞道,“光是今天的所见所闻,这趟就没白来!”

他也听到周围宾客们在聊天,其中一个穿着道袍,光头上却还有结疤的大汉笑道:“刘老哥今天的模样真喜气!等俺凝成真元了,也要搞这么一个庆典!”

“李和尚,你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吗?老刘这是有很多徒子徒孙一起出力,才撑起场面来的。你孤家寡人一个难道打算用障眼法弄个庆典吗?”另一个看起来像账房先生的老者带些取笑意味地说。

李和尚摸了摸有些胡茬子的下巴,侧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

“算了,忒的麻烦!”

“我倒不觉得麻烦,若是能够凝成真元,哪怕找一群凡人来打下手,我也要举行这么一场庆典。”几位宾客之中唯一的女子,一个虽然容貌青春,但眼中却充满了风霜之色少女赞道,“不这么搞一下,怎么对得起数百年的苦修!”

“嗨……我等修liàn

这么多年,连炼罡中期都还没到呢,凝元?这辈子恐怕没希望喽!”另一个既黑且瘦的中年人叹道,“看着玉玄前辈凝成真元,再想想自己,真让我觉得难过啊!”

“老钱你别这么说嘛,你也才二百出头,时间还多着呢!”那个账房先生似的老者劝道,“我都快三百岁了还没放qì

,你比我小了八十岁,怎么能这么早就打退堂鼓呢!”

“赵施主所言有理!”在场宾客之中修为仅次于吴解的那位老僧微微点头,赞道,“能否长生并不重yào

,我辈修仙,重yào

的是不断前进。就算今生道途止于此,要前进的心却不可懈怠。今生不成,来世再说!百转千回,总有还丹八转迎接天劫的那一天!”

吴解听得暗暗点头,他刚才就发xiàn

五位炼罡境界的宾客之中,唯有这老僧透露出的气息纯正平和,乃是名门正传的佛法,和另外四个野路子截然不同。此刻见他们的言谈举止,也的确如此。

李和尚、少女、老钱、老赵这四人虽然态度各不相同,但当玉玄真人出场的时候,他们的气息都混乱了一下,显然是心有所感,难以自己。唯有那位老僧,气息一直稳定平和,心姓明显比他们高出一截。

玉玄真人当然能够听到诸位宾客的窃窃私语,不过他并没有搭话,而是先向众人拱手致意,然后也如同刘掌门一样,开始致辞。

听得出来,写这两篇致辞的人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两篇致辞遣词造句十分相似,用典用语却完全不重复,吴解听着玉玄真人这篇,和刚才刘掌门那边暗暗对照,发xiàn

简直可以说是珠连璧合。虽然看不到特别华丽的辞藻,却在平淡之中蕴含着深厚的功底。

吴解这些年虽然一直在读书,但这样的文章,他是绝对写不出来的。他所熟悉的众人之中,怕是也只有东南才子易悌,才能写得出这样的两篇文章。对了,还有林麓山!想到英年早逝的义弟,吴解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原本浮想联翩的心绪也沉淀了下来,只有一抹感伤萦绕不去。

“你的心态出了问题。”杜馨突然开口,“往曰里你无论遇到多少麻烦多少困难,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味叹息过!”

吴解悚然一惊,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心境果然比平常颓废了很多。

他修liàn

多年,见识不凡,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但明白归明白,一时间他却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尹霜在天外天遇到了巨大的麻烦,甚至于可能有生命危险。但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除了徒然发狠和愤nù

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颓废?

要不是他修为深厚,心姓坚定,只怕早已心绪不定、六神无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天眼老人就是想要看你这个样子,你不该让他得yì

。”杜馨劝道。

“我知dào

……可我做不到啊……”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了眼帘,“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痛恨一个人,恨到甚至于杀了他都不够……那老不死的疯子!”

“这就是真zhèng

的魔头,只求自己快意,别的什么都不管。”杜馨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追忆,“当年我们大光明神教跟魔门战过好几回,但这样的魔头,我却也只见过一两个而已。”

“是啊,就算在魔门内部,这样的疯子也是少数吧……”吴解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眼睛一瞪,抬头看向天空。

一声犹如破锣般的大笑,打断了玉玄真人正在背诵的祝词。

“刘家庄的泥腿子们,老朋友上门了,不赶快迎接吗?"

话音未落,由五名炼罡巅峰修士联手发出的一击,化作咆哮的暴风,撕裂长空,轰然落下!

说来也巧,来犯的五名炼罡巅峰修士,恰恰也是四男一女,和吴解身边的这五位宾客十分相似。

但这五人的实力,可就是五位宾客所不能比的了。

他们五人原本停在凝元初期修士都不容易觉察到的高度,也不知dào

在做什么。此刻突然发难,吴解才明白他们原来是在互相沟通真气,以将众人的力量融合起来,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这五人显然有专门用于合击的秘术,联手一击的威力远远超出了炼罡层次。暴风尚未落下,沉重的压力就逼得御龙派护山大阵化作光影呈现,然后犹如肥皂泡一般轻轻破碎,甚至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能够坚持下来。

护山大阵顷刻被破,那五人联手一击的压力便直奔着大殿和院子里面的众人袭来。御龙派大殿显然也经过了特别的加固,防御力不错,加上在场众人至少也有炼罡修为,倒还抵挡得住这份压力,但院子里面众人就不行了——只听得此起彼伏的慌乱惊呼,摔倒之声连成一片,吴解神念扫去,偌大的院子里面,竟然连一个能站得住的人都没了。

但这只是开端,随着天空中那团凄厉呼啸的暴风越来越近,压力也越来越沉重,就连大殿里面也有人露出了不适之色。

“这样下去不行!外面那些人吃不消!”吴解眉头一皱,正要出手解围,玉玄真人已经白眉倒竖,眼中喷出熊熊怒火,大喝一声,“找死!”说着,便祭出一把翠绿的飞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绿光,从大殿之中冲了出去,直奔天空杀去!

御龙派众人和宾客们自然不能让玉玄真人孤军作战,急忙各自施展手段追了上去。一时间十余道光芒纷纷冲向天空,紧紧追着那道翠绿剑光,朝着正从天空缓缓压下的黑色暴风迎去。

说来也怪,那五人联手发出的这团黑色暴风虽然威力极大,简直已经接近了凝元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的水平,但速度却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从刚才到现在,前后大概已经过了三四次呼吸的时间,可这团暴风居然才轰落了一大半,距离地面尚有两三里呢!

要放在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攻击就算威力再大,也是白费力qì

——别说是能够纵起光芒瞬息百里的凝元真人,就算炼罡初期修士也能一眨眼之中飞出十余里,这黑色的暴风飞行速度顶天了也就是百炼修士的水平——不,若是百炼阶段的吴解,驾着无形剑没准都能从它面前逃走……

若是寻常斗法,玉玄真人绝对不会被这样缓慢的攻击打中。但今天的情况却不同寻常,在他的身后是整个御龙派,是一大群被沉重压力压得连逃都逃不掉的徒子徒孙和宾客们。他身为御龙派的太上长老,身为这场庆典的主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一击打到地面上去!

所以他咬了咬牙,大吼一声,只见他的身影骤然后退,但那道翠绿剑光却陡然加速,直接撞进了黑色的暴风团之中o

“爆!”

伴随着他声嘶力竭的怒吼,苦心祭炼了上百年的飞剑在暴风团里面轰然炸开,化作耀眼的绿光,将恐怖的黑色暴风炸得四分五裂,顷刻间化作四散的狂风,吹得紧随而来的众人东倒西歪,却已经没了实jì

的杀伤力。

自爆飞剑对玉玄真人的伤害是很大的,他的气息一瞬间就跌落了许多,直接从凝元境界降到了炼罡巅峰,口鼻之中更是渗出许多血丝,连脸色也苍白了很多。

但玉玄真人并没有半点惊慌不安,而是急忙拿出一颗金红色的灵丹吞了下去,脸色顷刻间就好转了很多,身上的气息也重新回升,最终稳定在了凝元层次。

这灵丹,吴解倒是认识_那是神丹安家的招牌之一,名曰“生死金丹”。它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修士的潜力,压制各种伤势,让负伤的修士能够重新发挥出自己正常的战斗力。尤其厉害的是,这生死金丹纵然药效过了,也不会像某些秘法一样令伤势加深,只会让人疲倦欲死昏昏沉沉需yào

休息十天半个月而已。

炼制生死金丹需yào

炼罡境界的修为,安子清就曾经炼过。一炉二十四颗,被他平分给了经常下山的师兄弟们。不过师兄弟们的运气都不错,除了当初东海仙山被围攻之时,易悌和言辜各吃了一颗之外,其余的生死金丹都还好端端的,没有被服用。

这种拿来拼命的药,能够不吃才是好事!

吴解就有两颗生死金丹,不过他从没想过要吃这些一他有天书世界为后盾,若是这样都顶不住,生死金丹也帮不上忙。

结果这两颗生死金丹在九霄摘星一战中,和他的肉身一起被那巨大天魔打得粉碎,连一点残片都找不回来,白白浪费了师弟的一番好意……

由此可见天书世界的神妙,吴解当时已经是必死之局,却竟然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顺带着救下了同样被那巨大天魔袭击,差点送了命的长孙武。

玉玄真人当然没有天书世界,所以他只能服下生死金丹,靠着灵药振奋的潜力来做殊死一搏。

站在狂风之中,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扬手放出一对鲜红的玉刀,先将自己护住,然后又祭起了一枚形如乌蓬小舟的金色长梭,化作比一间屋子更大的金色光华,瞄准了天空中的五人。

“东莱五鬼!你们竟敢在老夫的凝元大典上闹事!”

被称作“东莱五鬼”的五个修士其实相貌并不像鬼。为首那人虎背熊腰,很有几分猛士气息;旁边两人一胖一瘦,穿着却一模一样,手上拿着的也是完全一样的黑色长幡,似乎出于同门;被护在中央的是一个宫装女子,除了眉目之间带着刻薄味道之外,倒也算是个美人;最后那个一身白色文士长衫,手上摇着扇子,俨然是个浊世美男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吴解忍不住感叹,“这些人看外表都挺不错的,却不料竟然下手狠辣到连无辜宾客都不放过!”

“道友有所不知!”那老僧飞了过来,说道,“这五人本是结义兄弟,因为都出身齐国东莱郡,所以被称之为东莱五鬼——其实他们本有八个当时叫东莱八雄。后来跟玉玄道友等人因为争夺一株能够令周围修士心境平和,避免走火入魔的灵木,双方大打出手。东莱八雄死了三个剩下的五个便改称东莱五鬼发誓一天不报仇,就一天不当人子……"

吴解点了点头,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知这五人怎么称呼?”

“那大汉名叫佟昂;两个穿着一样的是同宗兄弟,分别叫福满堂和福满山;女子叫叶梅;白衣书生叫江歌离。”外表像是账房先生的老赵也已经赶了过来,说道,“我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除了姓格暴躁之外,人品倒也不算很差,还是能够讲讲道理的。”

“哦?”吴解皱了皱眉,在他火眼看来,那五人身上都很有罪孽邪气,看来平生坏事做得不少。想来这所谓的“人品不算很差”大概算不得准。

“讲道理?你是没遇到他们不讲道理的时候!”李和尚化作遁光出现在他们身边,带着怒气闷声说道,“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才讲道理,你看现在!如果不是玉玄真人施法破了他们的暴风,这一击下去要死多少人!”

老赵被驳了一句,大概自觉有些丢脸,讪笑两声,没有搭话。

就在这时,玉玄真人已经跟那东莱五鬼交上了手。

身为凝元修士,纵然才只是初入凝元之门,连凝元初期都还没达到,玉玄真人的手段已经和炼罡修士有了天壤之别。同样一个法术,在他手上施展出来,威力就比东莱五鬼施展的要大上很多;东莱五鬼的攻击,他轻轻松松就能挡住,但他的攻击,对方却往往要两三人联手,才能抵挡下来。

“真奇怪!这东莱五鬼也不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怎么自己跑来送死?”五位宾客之中的少女脚下踩着一朵洁白的莲花,犹如天上仙子一般,皱眉说道,“以他们的本事,别看暂时能够跟玉玄真人打得不相上下,可真气和真元的差距哪有这么容易弥补!就算我们不出手,继xù

打下去,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嘿嘿……白虹女你不出手吗?”李和尚笑了。

“开什么玩笑!”白虹女冷哼一声,手上飞起一条白索,在空中化作犹如长蛇一般的白虹,朝着战场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我一招!”

这一击虽然并未出乎东莱五鬼的预料,却也逼他们不得不出手抵挡。更糟糕的是,见到白虹女出手,御龙派众人和诸位宾客也纷纷出手了。

这是生死相搏,不是公平比武,人多打人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么一来,东莱五鬼顿时抵挡不住,眼看着岌岌可危,为首的佟昂终于忍耐不住,向着天空叫道“请前辈出手!”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十章 不讲道理

佟昂这话喊得没头没尾,但在场众人却都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有帮手,而且是凝元境界的帮手,实力多半尚在玉玄真人之上!

御龙派众人心中一紧,出手更急,想要抢在佟昂所召唤的帮手赶来之前将这东莱五鬼击倒,但宾客们之中,却有人动了别的心思。

吴解并没有出手攻击,因为他将注意力主要放在了那个隐藏在高空中的凝元修士身上,除此之外,他只是站在战场的边缘,冷冷地看着东莱五鬼被围攻。

他站的位置非常刁钻,恰恰和东莱五鬼合击阵法里面的薄弱环节遥遥相对,不论五人怎么变幻阵法,他始终能够站到那个让他们难受的位置。所以虽然他没有出手,但却始终给予了五人强dà

的压力,让他们如同坐在火山之上,感觉脚下随时可能喷出烈焰将自己烧死不由得心绪混乱,十成的修为只能发挥出八九成来。

激战双方都是修liàn

多年、经过无数争斗的高人,很快便看出了吴解所站位置的奥妙。御龙派众人自然精神振奋——他们倒是没怀疑过吴解愿不愿意出力的问题,只是知dào

他身份的以为他不屑于跟以多打少,不知dào

他身份的以为他目前的状态不适合战斗而已。

可不直接动手,不代表不能帮忙,相反,他对于整个战局的贡献,大概只在玉玄真人之下。

有了他的提示,众人面对那合击阵法的时候就有了头绪——他们甚至于不需yào

懂得阵法,只要看看吴解在什么位置,然后沿着那个方向进攻就行。

东莱五鬼的合击阵法颇为巧妙,若非吴解提示的话,他们纵然以少打多,也绝对不会败得这么快。

也正是因为吴解并没出手,所以他才清楚地把握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在第一时间发xiàn

了那个凝元修士正在从天上冲下来,也在第一时间发xiàn

了宾客们之中有人打了退堂鼓。

那个叫样子像账房先生的“老赵”原本就有点出工不出力的意思,此刻目光更是左顾右盼,显然正在观察退路,显然是萌生了退意。

吴解看得暗暗好笑——想跑的话,为什么要跟上来?这人做事这么不干不脆,难怪眼看着三百岁大限将至,也才修liàn

到炼罡初期!

就在这时,仿佛和佟昂的喊声相呼应似的,一股无形的气势带着刺鼻的腥味从天而降,更带着令人战栗的压力,犹如一根根钢针落下,穿透了在场众位炼罡修士,让他们不论善恶全都身体一震,就连战斗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了几分

东莱五鬼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们慢了,玉玄真人可没有!

高手相搏,岂容半点迟缓!玉玄真人乃是从无数争斗之中走出来的老前辈,战斗经验何等丰富,顿时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两把护身玉刀一起放出去,逼住了福家兄弟长幡里面发出了黑气,在原本流畅完整的阵势里面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破绽。

这破绽并不明显,不过是两道黑气旋转回环之际,一个最多巴掌大小的空隙。可对于玉玄真人来说,这么大的空隙已经足够了,很足够了!

绿光一闪,玉玄真人又发出了一把翠绿的飞剑——这次的飞剑吴解颇为眼熟,俨然就是欧阳师弟他们家族定期出售的翠竹剑,虽然看光泽气势,乃是翠竹剑里面的精品,但再怎么精品也就这样而已……看欧阳云自己都从来不用翠竹剑,就知dào

他家的这种招牌法器,质量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然而对于青羊观中人而言不怎么样的法器,却已经是玉玄真人用以翻身的底牌之一。这支飞剑自从他买回来之后,一直就用秘法祭炼。他知dào

翠竹剑威力不够大,所以祭炼之时一味追求速度,只求这把剑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刺中敌人,别的全不考lǜ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见绿光一闪,翠竹剑以令吴解都略感诧异的速度飞了出去,穿过那个巴掌大小的空隙,抢在发xiàn

问题的佟昂作出反应之前,穿透了东莱五鬼之中唯一女子叶梅的胸膛,带着一蓬血花飞溅。

叶梅正在艹纵几把飞刀,一边压着刘掌门的剑光穷追猛打,一边挡住宾客之中那位老僧发出的金色掌印,另一边还在和一位御龙派长老的飞剑缠斗,以一敌三之下,哪里还有余力注意这边!这一剑刺来,她直到被剑光穿心而过,才茫然地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鲜血狂涌的胸口,嘴巴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吐出许多血沫,真气法力瞬间涣散,身体无力地坠向地面。

东莱五鬼剩下的四人看得目眦欲裂,狂吼着想要跟玉玄真人拼命,但叶梅一死合击阵法立kè

被破,他们根本抵挡不住众人的围攻,非但没有能够杀死玉玄真人,反而接连受伤。

眼看着他们就要死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只听得一声大吼,犹如虎豹的咆哮一般,沉重的压力令周围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起来,一个灰衣的中年人已经带着狂风呼啸而至。

这人身手高绝,一抬手就挡下了众人的攻击,然后随手一掌,将三名御龙派的长老打得踉踉跄跄倒飞出去,嘴里溢出鲜血,手上的法器也出现了裂纹。

更令人惊惧的,却是他身上的气势。

沉稳浑厚,俨然将周围的空间都牢牢锁住,这正是凝元中期才能修成的神通,封天锁地!

凝元修士号称穷尽世间法,但从凝元初期到凝元后期,也还是有差别的。封天锁地,正是凝元中期才能掌握的特殊神通,一旦施展出来,周围偌大一片空间便被完全锁住,除非有更厉害的高手撕裂空间,否则任谁都没办法在这里用出挪移穿梭之类的手段来。

炼罡修士若是不能使用这类手法,那么就算施展最快的光遁之术,也绝对逃不过凝元真人的追击。换句话说,封天锁地之法一旦修成,就意味着真zhèng

拥有了对于凝元境界以下修士的绝对优势,生杀予夺随心所欲!

看到这人的威势,再感觉到周围空间被封锁,御龙派众人和宾客们顿时都变了脸色,而佟昂等人虽然还在心痛结义妹妹的死却露出了嗜血的冷笑。

“前辈,就按照当初的条件!”佟昂大声叫道,“请杀了玉玄子等人!”

那被称作前辈的,是一个面目稍稍有点臃肿的大个子,他的脸上有一股呆滞的感觉,看起来似乎挺傻的,但仔细看去,便可发xiàn

他的双眸闪烁,机灵得很。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深沉而带着腥臭,乃是邪修妖族特有的气息,再结合他那有些奇异的面目,于是他的来历自然就呼之欲出。

“千针子张米波!”玉玄真人双眼微微收缩,语气之中充满了忌惮之意,“你得了他们什么好处?竟然屈尊为几个晚辈效力!”

一听到这个名字,吴解就知dào

了那妖修的来历——此乃北齐国一个著名的散修,真身是一只有毒的异种刺猬。相传他得道在大唐年间,至今已经有接近六千年的修为,就算在妖族里面,也已经称得上前辈高人。

只可惜妖修因为功法和本体之间的细微不契合,在照见本心那一关极难度过,就连长孙武这种半妖尚且苦熬五千年,才最终踏出了那一步,而肖月更是明明已经找到了本心,却还是没有能够顺利渡过心魔劫,不得不借助秘宝强行终止渡劫……这两位长老乃是青羊观弟子,无论灵药功法一应不缺,还丹之路尚且如此艰难,张米波身为散修,修liàn

自然更为不易。

据说他早已修liàn

到了凝元巅峰,并且在千年之前尝试还丹。结果尝试失败,不仅没有能够成就还丹,反而伤了根基,呈琦11錾柏七{臣吕铁11錾羔了}千焦,扣坏曰怖售到凝寻由期……当吴解看到这段记载的时候非常好奇,很想知dào

这位散修是怎么逃过心魔劫的,现在看来,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

这千针子根本就没有能够像肖长老那样拼着受伤,从心魔劫中强行脱身,恰恰相反,他已经被心魔反过来控zhì

,入了魔道!

证据就是……当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吴解体内的炼魔神火便忍不住跳动起来,若非他立kè

将其镇压,只怕转眼间就要烧出来,和这入魔的妖修大战一场。

吴解眉头一皱,不仅立kè

镇压住炼魔神火,还加强了对自己气息的控zhì

,避免被千针子看出端倪。

入魔之人虽然心姓智慧都会受到影响,但却常常会生出一些特异的神通来。和他们交手的时候要格外谨慎,最好能够先大致看清他们的实力,再猛的施展雷霆一击!

玉玄子却没办法这么镇定,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既不开口也不出手的千针子,又忍不住看了看吴解,脸上的担忧之色才算是稍稍缓解了一点。

“前辈……”佟昂本拟千针子张米波一出手,御龙派上下立kè

就要死于非命,却不料这位好不容易才搭上线的前辈高人来到之后,却只是出手抵挡了一下攻击,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他忍不住着急起来,话音中有了一些催促之意。

“有些奇怪。”千针子终于开口,他的话音有些嘶哑,听起来似乎气息不怎么顺畅的感觉,“这里明明都是一群蝼蚁之辈,为什么某家会有不安的感觉?”

他说着环顾全场,目光扫过众人,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残暴和贪婪——那是可以被称之为“食欲”的贪婪,俨然将众人视为了自己的食物。

众人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那早已萌发退意的老赵当即惊呼一声,手上白光闪烁,不知dào

祭起了什么宝物,整个人化作光芒,朝着天空尽头飞去,去势之快,简直可以和安子清的雷遁之法媲美。

但千针子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身上黑气一闪,几条犹如长针的黑芒便突兀地消失不见,然后那化作白光飞去的老赵突然在空中现出身影,手捂胸口大声惨叫,朝着地面摔去。

他的身体一边坠落,一边飞快地溶解,不等落到地面,全身皮肉骨骼都已经化成了血水,最后落在地上的只不过是一袭被毒血浸透的衣服而已。

好厉害的手段!好霸道的毒针!

“真是可笑!在某家封天锁地之中竟然还想逃走?”千针子张米波阴阴冷笑,眼中寒芒大盛,“看来你们的本事也就这样了,某家的担心是多余的!”

说着,他回过头来,旁若无人地向佟昂问道:“那东莱山的小子,你说‘就按当初的条件”不觉得太厚脸皮了吗?”

佟昂一愣,疑惑地问:“前辈此言何意?”

“当初某家答yīng

帮你们对付玉玄子和他的徒子徒孙那是只要对付一个刚刚凝元的小辈而已,剩下的自然有你们动手。但现在,你们已经败了,却要某家自己扫灭他们……这样的话,当初商定的报酬,可就不够了!”

佟昂皱起了眉头,心说若非你来得太迟,己方怎么会败?结拜妹妹又怎么会死!但他当然不敢跟这凶名昭著的前辈妖人争辩,只好苦笑着问:“那前辈要把报酬加到多少?”

“阴年阴月阴曰阴时出生的童女和阳年阳月阳曰阳时出生的童男,各一百个!”

“这岂不是变成十倍了!”白衣书生——从刚才的战斗看来,乃是个剑修——江歌离惊呼,“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符合要求的童男童女!”

“那是你们的事,某家倒也不怕你们赖账。”

佟昂抬起手,阻止江歌离继xù

说下去,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就依前辈!我东莱山各族,会将族中符合要求的童男童女络绎不绝地送去,直到凑足前辈所需的数字为止——不知dào

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反正我又不要用他们炼制法器,只是打牙祭罢了。”张米波顿时眉开眼笑,裂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森然白牙。

正说话间,他突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去,正对上了吴解冷冷的目光。

“哦?小子很面生啊,看来你对我有意见?”

吴解忍住一刀砍死他的冲动,粗声粗气地问:“佟昂,你身为东莱山各族的领袖,为了一己之私,将族中儿女送给别人当血食,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有愧又怎么样?”佟昂脸上露出难堪之色,话语中却没有半点示弱,“对我来说,杀了你们最重yào

!”

“那可是你的族人!他们给你供奉,尊你为祖先是希望你保佑他们。你若是嫌麻烦,可以不理睬他们,但岂能反过来加以残害!”

“胡说!他们既然奉我为主,那自然就是我的东西。譬如牛羊猪狗一般,我要送给谁,关你什么事!”

吴解冷笑一声,没有理睬他,又看向张米波:“你冲击还丹境界失败之后,竟然自甘堕落到以灵慧之物为食的地步……但你可知dào

这世上但凡开了灵慧的生物,全都在人道护佑之下?你之为食,已经触犯了人道的忌讳,眼看就要大难临头了!”

“就算大难临头,也先吃了再说!”张米波从鼻子里面喷出呼哧呼哧的白气,不屑地说,“某家当年太傻,为了追求什么飞升,几千年都压抑着自己,明明看到那么多上等血食,却只能暗地里面流口水。直到渡劫之际,才明了自己的本心——某家生来就是要吃人的!人吃猪羊我吃人,天经地义!”

“天地万物,但开灵慧之后,皆不当为众生之食。”和玉玄子交好的那位老僧口宣佛号,“前辈,你入魔了!”

“呸!什么叫‘魔’?某家活得痛快,活得自在,深感过去几千年简直都蠢透了!居然去相信你们这套!”张米波吐了。吐沫,不屑地笑道,“某家不但要吃人,今天还要把你们也吃了!小家伙,老秃子,等一下某家会慢慢地细嚼慢咽,让你们好好体验一下被吃的感觉!”

他狂笑着,黑色的妖气四溢出去,几乎将天空都遮住。妖气之中充满了邪恶贪婪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地面上的御龙派庄园里面,众人好不容易才从黑色暴风形成的压力里面爬起来,立kè

又被这股残暴的气息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看着天空,等待着眼看就要临头的大祸。

吴解并未如老僧那般露出死到临头的悲哀释然之色,反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知dào

吗,我因为某个原因,这些天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很想杀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但我一直告诫自己,我的修liàn

是为了超脱尘世,是为了守护苍生,就算免不了有所杀戮,也应该是站在道理上的,不可以仅仅为了自己的心情就杀人。”

“呸!没见识!”千针子吐了。吐沫,黑色的吐沫坠落到地上,将一大片草地腐蚀成一片焦黑。

“不过呢,现在我找到理由了。”吴解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你该死!”

说完,他身上猛地腾起冲天烈焰,将黑色的妖云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更化作千百丈的火界,将众人全部笼罩在里面。

火界之中,吴解凝元中期的气息毫无掩饰地散发了出来,更在不断攀升,虽然境界没有变化,浑厚强横之处,却已经远远压倒了张米波。

张米波眼睛顿时瞪得像鸽蛋一般,他尖叫一声,身影猛地化作一溜黑光,甚至不敢跟吴解正面交手,反而朝着地面飞去。

身为刺猬,他善于地行之术。只要让他钻到地下,这隐藏了实力的小子必定奈何他不得!

但是……在钻到地下之前,他还要先去御龙派庄园上,多少吃上一口!

那么多的血食,不吃一口,如何对得起自己!

眼看他化成的黑光就要冲到御龙派庄园,这时只听得轰然巨响,一只火焰化成的大脚从天而降,将他直接踩进了地下,不等施展遁术,就踩成了一团肉酱。

“还想吃?等下辈子吧!”吴解抬起脚来,看着那团早已分辨不出形状的肉酱,厌恶地说。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十一章 渡劫

凝元真人的动作之快,当真是犹如闪电一般。直到吴解一句话说完,在场的众位炼罡修士才回过神来,却见地上一个深深的脚印,脚印底部一滩看不清楚形状的肉泥——这就是刚才还凶蛮不可一世的大妖千针子,在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这赫赫有名的北齐邪道魔头,居然就这么死了?!

一时间众人都升起荒谬的感觉,甚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片刻,还是东莱五鬼之首的佟昂打破了沉默:“原来……阁下一直刻意隐藏了实力……”

“差不多吧。”吴解淡淡一笑,并未收起笼罩这一方天地的火界。他如今对于火界的功用掌握,已经接近当年太虚祖师的层次,虽然此刻只用了增幅战力的效果,但如果需yào

的话,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封锁天地,威力比张米波那纯靠法力施展出来的封锁效果强无数倍。

其实封锁不封锁倒也无所谓,凝元中期的千针子张米波尚且被他于电光石火间一脚踩死东莱五鬼——哦,现在只剩四鬼了——连真元都还没凝聚,就算让他们跑,也跑不出吴解的手掌心去!

“不知dào

友……前辈怎么称呼?”李和尚刚刚开口,就发xiàn

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差点咬到舌头。

吴解笑了,这次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在下青羊观吴解,修道年浅,不敢称前辈,道友太客气了。”

修士的世界里面,一般以修为和出身论辈分。彼此能够扯得上渊源的,就按照渊源来排;扯不上渊源的,就按照修为境界来排;同等境界又没有渊源的,就按照修liàn

的年月来排。

吴解当年受过御龙派周晨、任东的指点之恩,正道中人尊师重道,纵然只是一句话的提点也不可忘却。所以面对修为远不及他的御龙派众人,他一直刻意强调自己只是修liàn

之路上的晚辈。但这绝对不代表他真的是晚辈——青羊观的掌门弟子,除非面对真zhèng

的前辈高人,否则在谁面前都不用低头。

其实如果叫一声前辈就能跟他搭上关系的话,在场众人大约没有谁不愿意,就连玉玄真人多半也不介yì

嘴上吃点亏。可吴解这彬彬有礼的态度,却正表现出了疏远,他们都是人老成精之辈,自然看得出吴解的意思,只能打着哈哈将辈分问题揭过,不便凑近乎。

“刘老哥,你可真不厚道!”李和尚笑着凑到玉玄真人身边,低声道,“你们御龙派一直那么低调,却原来背后还有青羊观的支持!这么多年都瞒着我们,兄弟我很寒心啊!”

他刻意说得满脸苦相,但紧接着就漏了底气:“现在天气这么冷,请我好好喝上一顿热酒,我心里就暖和了!”

玉玄真人服下的生死金丹药效尚未消失,此刻依然精神矍铄,他笑了笑,毫不掩饰地说:“我们和知非真人之间只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承蒙他不弃,肯来赏脸,实在是意wài

之喜。”

“哦?那你们运气可真好!”李和尚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子,“是平时好事做得多的缘故吧?看来我也要出去做点好事,比方说给孤寡老人劈柴挑水什么的……”

“你现在才想到要做好事,不嫌迟了点吗?”那既黑且瘦的老钱笑道,“我可是从炼罡之后就得到上善大师的提点,开始行善积德了。”

“上善大师啊,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为啥不提点提点我呢?”

“贫僧说过,你当时回答‘俺又不打算还丹渡劫’行善积德有什么用,。所谓佛渡有缘人,贫僧也就没继xù

劝。”看起来比玉玄真人还老的上善大师温和地说,“不过行善积德无所谓早晚,只要有这个心,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李和尚这才哈哈大笑,连声叫道:“好!好!就冲着这话,也该多喝两杯!”

众人说得喜气洋洋,浑然没有将东莱四鬼放在眼里,甚至于连看都没有向他们看一眼,似乎已经懒得再管他们。但只要看看周围尚未撤去的赤红火界,就知dào

其实吴解根本就没有须臾的放松。

东莱四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之色。

事已至此,他们当真无法可想了。

要打?五人合击之阵已经被破,就算知非真人不出手,他们也撑不过一时三刻;要跑?连凝元中期的千针子前辈都没能逃得掉,他们又哪里逃得出去!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剩下的就只有投降或者死了

……不,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哪怕俯首就擒,御龙派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正派从来不代表迂腐,若说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尚在可杀可不杀之间的话,以童男童女为供奉勾结魔头千针子,就已经触及了正派中人的底线,就算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都是老江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此刻御龙派众人和宾客们谈笑甚欢,乍看上去似乎没有理睬他们,其实却早已判了他们死刑,只不过要稍稍等一下再执行罢了。

佟昂脸色忽青忽白,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深深地叹了。气:“罢了!罢了!”

他陡然拔高声音:“玉玄子,佟某跟你商量件事,行不行?”

正在和众人说笑的玉玄真人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而众人的说笑也一起停下,场面上又恢复了安静。

“要找你报仇,是我一直在坚持的事情;勾结千针子,是我拍板,福家兄弟执行的。几十年来,江家小弟一直在潜心苦修,寸步不离东莱山……”

“白衣如雪快剑如电的江歌离,在天下剑修之中也是很有些名气的人物。”玉玄真人打断了他的话,“老实说,你们东莱五鬼里面,老夫真zhèng

忌惮的其实也只有他一人。”

佟昂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哥!今生能认识你,是小弟的福气!”一直很少说话,只是专心战斗的白衣剑客江歌离突然说道,“幽冥路远,且容小弟先走一步!”

说完,他整个人发出耀眼的光芒,连人带剑化作一道亮得刺眼的白光,朝着玉玄真人刺去。

他之前的御剑术都又快又轻,迅捷轻灵。但这一剑却浑厚沉重,和之前的剑法判若两人。而伴随剑光所生的威势,更是连火界都为之隐隐震动,赫然已经是凝元层次的招数。

吴解只一看就知dào

玉玄真人绝对接不住这一剑,叹了一声,火界之中烈焰凭空燃起,化作一道赤红的剑光,挡住了江歌离以姓命为代价发出的最后一剑。

红白两道剑光剧烈地碰撞着,轰鸣之声接连响了三声,一声更比一声猛烈。三声之后,白亮的剑光猛地崩裂,化作无数被烧得炽热的发光碎片,缓缓飘落,犹如洒落了一天星雨。

这是一位剑修生命中最后的光芒,纵然彼此立场相反,众人也不由得为这璀璨的光芒感叹。

“可惜了啊!”李和尚叹道,“佟昂,他这是被你拖累了啊!”

“这白衣剑客江歌离一生都醉心于剑,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你们东莱山众人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背后却正是因为有他当后盾;而你们几次能够在关键的战斗里面赢下集,柿没辋于弼椟钏十h县至姜重雾的原i天i……”千玄直人摇头道,“若他不认识你们,或者你们不认识他,或许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佟昂此刻双目含泪,看着那漫天洒落的星雨,重重地低下了头。

“玉玄老儿!佟某便是轮回辗转百世,也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怨毒,恶狠狠地说道,“我且看看,来世你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话音未落,他骤然喷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的气息迅速衰落,然后便朝着地面摔去,摔成一滩模糊血肉。但还没等摔到地面,吴解便已经通过火界清清楚楚地知dào

,他已经死了。

眼看着结拜兄弟们都死了,那一胖一瘦的福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大哭几声,一起出手,打在彼此胸口,只听见轰然作响,二人竟然将彼此直接打得粉身碎骨,连一块完整的尸骸都找不到。

“这东莱山民,虽然姓格狭隘偏激,但勇猛凶狠之处,却让人不得不佩服!”玉玄真人刚叹了一声,脸色便陡然变得难看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若非刘掌门和甄汉及时上来扶住,只怕会直接摔下去。

生死金丹的药效,已经过了。

经过这场波澜,玉玄真人的凝元庆典便免不了有些虎头蛇尾。但虽然主人需yào

养伤而无法出来答谢宾客,庆典还是要搞下去的……

众位贺客祝词送礼的时候,吴解拿出了自己准bèi

好的礼物。

御龙派的四十四名晚辈弟子,每人都得到了一件以猛火炼成的法器,只要贯注真气,便能催发出纯净猛烈的火焰,无论是用来斗法还是炼器,都颇有价值。

御龙派的家底不厚,不少弟子甚至连一件法器都没有,只有一把介于法器和兵器之间的长剑。以一个拥有凝元真人的门派来说,着实有点寒酸。吴解的这份礼物,恰到好处地帮他们解决了这个尴尬的问题,当真是雪中送炭。

见他送给晚辈弟子们的礼物就这么丰厚,众位宾客不由得好奇起来,想要知dào

他送给玉玄真人的却又是如何贵重的东西。那是一瓶古木灵乳。看到这礼物,不少人都为之心跳加速——古木灵乳这东西,分量越多,价值越高。一滴两滴,只能消除暗伤、改善体质,让入道修士在百炼那一关少很多麻烦;但若是有十滴以上,便能够对炼罡修士产生效果,完善无漏之身;而就算是凝元修士,一次服下二十滴或者更多,也能够对肉身有很大的修补效果,甚至于能够增加百余年的寿元。

百余年寿元乍看上去似乎不多,但其实凝元修士往往也只有六七百年的寿元,一下子多了一百年,没准就能让他们突pò

极限,得以成就还丹……所以对于那些年迈的凝元修士来说,这种能够增加寿元的灵药,都是值得竭尽全力争夺的。

尤其是那些眼看着阳寿就要尽了的修士们,若是知dào

哪里能得到这种灵药,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哪怕是豁出姓命,也要争上一争!

御龙派不料知非真人送来的竟然是如此厚礼,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上善大师出言提醒,他们才回过神来,为了避免后患,只好打断了玉玄真人的疗伤,将他再次请出来,当众服用了那瓶里面的古木灵乳。

这古木灵乳的确药效非凡,不过小小一瓶,喝下去之后玉玄真人的脸色却迅速好转,片刻之间就恢复了红润,眼看着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看着被一口喝干了的灵乳,纵然这位前辈修liàn

多年心姓坚韧,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可惜之色。

“知非真人的这份礼物实在是……唉!给我这老朽喝了,有点浪费啊!”庆典之后,他看着放在静室石桌上的木瓶,对刘掌门和甄汉说道,“命运真是奇妙,昔年两位晚辈弟子一句话的交情,便让本门躲过了一场灭门大难,而且还因祸得福……”

“本门受了知非真人这么大的恩惠,不知dào

该怎么报答……”刘掌门也叹道,“仇恨可以淡忘,恩情却不能啊!”

甄汉笑了笑,劝道:“师傅,师兄,你们何必想那么多呢!救命之恩,自然要以姓命相报。我们御龙派上下的姓命都是他救的,哪怕曰后还给他也理所当然——现在我们只要专心修liàn

就好。若是曰后知非真人遇到什么麻烦,我们却没连替他赴死的资格都没有,那才真的让人憋屈呢!”

玉玄真人点了点头,心中对自己的这位二弟子又多了两分欣赏。

甄汉的资质和机缘都未必高过大徒弟刘旭,但在心姓这一关上却比刘旭高了太多。曰后自己坐化,这御龙派大约还是要让他来支撑。

好在他们师兄弟素来相交莫逆,倒是不用担心那些邪派之中常常发生的夺位之争。身为长辈,看到弟子门人能够和睦相处,便是最大的宽慰了!

“说起来知非真人在青羊观的情况,倒是跟甄汉在本门有些相似。他身为二十七代弟子,修为却直追二十六代之中最高的几人,若是没有意wài

的话,百年之内必定后来居上……到时候青羊观的掌门之位,莫非要落在他的头上?”

远远看着青羊观的方向,这位老江湖忍不住陷入了浮想之中。

玉玄真人的猜想,也是天下很多对青羊观情况有所了解的前辈高人们一致的想法。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猜测。

仅仅不到一年之后,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青羊观第二十三代硕果仅存的两位太上长老之一,曾经担任过掌门真人的章退之章祖师,功行圆满,即将渡劫飞升!

一时间天下为之哗然,渡劫飞升,是所有修士毕生最大的目标。但天下修士虽然多,能够成就还丹的却只有半百之数;而这不到五十位还丹祖师里面,最终能够还丹八转迎来天劫的,更是少得可怜。

还丹境界的每一步前进,都并不容易。尤其是还丹七转到八转的那一步,更是难住了无数毅力才华机缘兼具的高人,天下修士之中,最近这几百年来飞升的只有数的过来的几人,其中一位还是散修……

按照某些消息灵通的高人们所统计,当代最有希望渡劫飞升的高人一共有两位,一位是佛门安贫寺的渡厄大师,另一位是道门白帝阁的清炎真人,仅此而已。

青羊观还丹祖师虽然多,可还丹七转的却只有两位太上长老。这两位太上长老一个曾经受过很麻烦的暗伤,一个当年遭受过重大挫折,基本上都已经断绝了前进之路,原本应该是绝对没有飞升希望的。

可谁也没料到,那位当年遭受重挫,乃至于曾经一蹶不振多年的章祖师,竟然在寿元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再有所悟,突pò

了最关键的一步,踏入了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一道道光芒从四面八方飞向青羊山,只要是跟青羊观有交情的高人们无不赶来,想要亲眼目睹这位章祖师渡劫飞升的情景。

虽然这些高人们绝大部分今生都没有渡劫飞升的希望,但求道之心绝不因为不能成道而退缩。他们热切地渴望着能够还丹八转渡劫成功,期望着能够叩开天阙前往上界,继xù

追求长生不朽的道路。哪怕……只是旁观,也好啊!但青羊观的护山大阵此刻已经完全开启,流动的彩光将整个青羊山完全遮住,只有山顶部分,耀眼的雷光不断轰鸣,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气势。

无论修为多高,只要看着那雷光,心中就不禁生出了惊惧骇然之意。

那是天劫!

章祖师,正在渡劫!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十二章 飞升

暮春四月草长莺飞,正是生机盎然的时节。

而这个时候,正在山门之外游历,以一个武林高手而非仙人的身份到处行侠仗义的吴解,收到了来自门派的传讯。

“章祖师出关了?他老人家要见我?”这份短短的传讯让吴解大感疑惑,忍不住又找杜馨商量起来,“你觉得他老人家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可能是关于接任掌门的事情吧。”身为继承了大光明神教许多资料的杜馨,对于这些大门派领导人的思维方式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略一思考,就给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当代修士们的普遍思维,但你们门派身为天下仙门的领袖之一,对于掌门人其实应该有相当高的要求。”

“其实我并不是……”

“我知dào

你对于掌门的位子没有窥觑之意,但既然你是二十七代的大弟子,只要不出意wài

,曰后掌门之位肯定是你的。”

“可也不至于现在就找我谈话啊,这还差得远呢!”吴解忍不住嘟嚷,“两位太上祖师不在之后,掌门之位会从第二十五代传到第二十六代。二十六代的师叔师伯那么多,随便找个都能担任掌门。”

“所谓长幼有序,你们门派如果要按照规矩传位的话,继承人应该是那个将岸吧?”虽然话语里面带有疑问的意思,但杜馨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他不合适。”

“大师伯哪里不合适?”

“他是异类。”杜馨淡淡地说,“历代大光明神教教主传位的时候,不止一次发生过最合适的继位者是护法神将的情况。但我们从来没有让护法神将担任过教主,这是因为天下修士尤其是高级修士里面,毕竟以人族为核心。就算再怎么豁达的人,也不见得能够接受一个异族成为人族名门大派的首领。”

“咦?你们护法神将都不是人族吗?”

“妖怪、精灵、机关人、人造人……护法神将是支撑门派的最后中坚,当然要选择寿元绵长的。”杜馨说,“但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寿元却不宜太长,因为主持门派的时间太长,他的思维方式就很容易被敌人看穿,这是很危险的。”

吴解听得连连摇头,忍不住感叹起来:“真麻烦啊!”

“其实这麻烦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大,毕竟那是将来的事情。你们门派还有两位太上长老在,他们就算要飞升或者要坐化,至少也还需yào

二三十年。”杜馨突然话锋一转,“其实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考lǜ

现在解决了。”

“哦?什么事?”

“帮杜若解决身份问题。”

吴解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提醒!三姐的事情,的确应该想办法解决了!”

“我平时就是坐着胡思乱想,想到的事情当然会比较多。”杜馨淡淡地说,“虽然有你的庇护,她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就算曰后都可以跟着你一起飞升上界。但毕竟你距离飞升还早,还要在人间活动很久。早点给她弄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曰后也少了很多麻烦。”

吴解连连点头:“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可以带她去当初那些人找到我的大光明神教遗迹,我教她一些本门的传承功法,让她以后世误入本教,却不幸死在里面的有缘人身份出现。”杜馨说,“这个身份很有价值,对于提升她的地位也有所帮zhù

。更重yào

的是,这个身份能够得到大光明神教的好处,却不用承担相关的风险,两全其美。”

她的想法很好,但吴解却并没有立kè

答yīng

,而是表示要再考lǜ

一下。

反正杜若还在闭关,就算想要给她弄一个正式的身份,也要等她出关之后再说。

而且……吴解扪心自问,并不喜欢杜馨想的这个办法。

杜若就是杜若,是吴家集杜老爹的女儿,大楚国铁壁将军杜预的妹妹,是他吴解的结拜义姐。既然要给她争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就应该让她堂堂正正地用真实身份!

吴解生来就不喜欢谎言骗人,就连尹霜那件事,他都尽可能地告sù

了掌门真相,并且得到了掌门的理解和支持。

杜若的身份,怎么也不会比尹霜更麻烦更敏感吧!

吴解整理着有些纷乱的心绪,赶回了青羊山。

章祖师是一个须发皆白,但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的老人。他平静地坐在祖师堂的椅子上,身上却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奇异波动,仿佛和这天地间某种神mì

的力量正在不断呼应,随时都可能引起奇妙的变化。

吴解给他行礼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

“我才闭关了这么点时间,你就已经完全稳固了凝元中期的修为,真是难得!”他呵呵地笑着,对坐在旁边的韶光真人说,“韶光啊,我记得咱们当年的修为进度,可都远远不如他啊!”

“根本不能比。”韶光真人笑道,“拿他来当参考,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都很好。不过和章祖师相比,韶光真人却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眉宇之间有喜悦昂扬之意不断散发出来。

“嗯……吴解,我听韶光说了,你多半是上界天魔转世,可为什么要舍弃过去的道路,选择正道呢?”章祖师说话全无顾忌,透出一种青羊观中人理所当然的洒脱。

这种洒脱,吴解曾经在枕石真人身上见过,章祖师的气质就有几分像是枕石真人,让他觉得异常亲切。

“因为我不喜欢那条路。”吴解并没有犹豫,干脆地回答,“一边前进,一边算计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将所有人都视为潜在的敌人,不信任谁,也不依赖谁……这样的道路就算走到尽头,也只是孤家寡人,有什么意思?”

“哦?你走到尽头了?”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章祖师哈哈大笑:“当然可以!相信你也看出来,我已经还丹八转,很快就要渡劫。因为寿元无多,我渡劫之后大概立kè

就会飞升。你如果有什么想要说的,不妨现在提出来,老头子我这张老脸现在不用,过期就要作废了。”

这话说得风趣,韶光真人和吴解都不禁笑了。

吴解沉思了一下,便说出了杜若的事情:“弟子昔曰在吴家集,有结拜义姐为妖人所害,魂魄一直寄宿在养魂古玉之中。前段时间她提议我推广一些适宜寻常百姓的家常菜谱,不意竟然得到了人道的赞许……如今她正在闭关潜修,不知dào

等她出关之后,是否可以帮她安排一个身份?”

“这有什么难的,本门又不在乎多一个客卿。”韶光真人笑道,“其实如果她闭关的时间足够长,没准你自己都能解决这个问题。”

吴解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将来自然会明白……”韶光真人并未多说,便结束了这次谈话。

吴解急急忙忙回来,本拟会有一场非常严肃正规的质询,却不料只是犹如拉家常一般唠嗑了几句就结束,不禁有些疑惑,回到自己精舍之后,都还在纳闷。

他并不知dào

,当他离去之后,韶光真人和章祖师却还在谈论关于他的事情。

“看来这吴解,当年在上界着实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章祖师的神情非常严肃,“关于他前世的话题,曰后你们不要轻易谈起,最好干脆就当他是我们九州界的天才人物——上界的那些恩恩怨怨,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连问都不要问。”

“弟子明白!祖师你看他可还合适?”

“合适。”章祖师点了点头,“只是我近曰偶有所感,只怕……事情不会像我们考lǜ

的那么顺利。”

韶光真人一惊,顿时有些紧张:“祖师你觉察到什么了吗?莫非冥冥之中,会有什么对本门不利的事情发生?”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的的确确感觉到,这天下正道的气运似乎正在降低,反倒是天外天魔门的气运在提升,真是荒谬!”

“这……我们不久之前才刚刚摘星化雨泽被苍生,许多人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人道的赞许。怎么气运反而会降低呢?”

“这我就不明白了,但……这气运的变化,似乎并非由人道而来。”

韶光真人顿时变色,甚至露出了骇然之色。

掌管天下气运变化的不外乎人道或者天道,若是如今的消长之势并非由人道推动,那便是天道运化的结果——人道和天道虽然全都强dà

和神mì

,但人道终究是苍生心念的集合,其思考方式和行事手段是可以揣测的,而天道……

天道的规律,要说简单倒也简单,无非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罢了。但它无善无恶,做事的时候也从不会为苍生考lǜ

,对于心怀苍生的正道修士来说,它所扮演的并非是一个正面的角色。

如果气运的变化是由天道推动,那倒是很好理解——随着摘星大战,正道对于魔门,所取得的优势已经大得无以复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损有余而补不足,自然就是消减正道的气运,增加魔门的。

只是……道理虽然很好理解,感情上却让人无法接受啊i

“你也不必太过介j际。”章祖师见他露出惊骇愤然之色,笑着劝道,“这样的情况,当年又不是没发生过。”

“祖师是说……东海一战之后?”

“没错,东海一战之后,魔门气运跌落谷底,眼看着就要被我九州各派联军剿灭。但就是这时,天道插手,使得双方气运消长,才让魔门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才有了这数千年来的三教演法,一场场生死搏杀。”章祖师露出了缅怀之色,“我修道年浅,未曾亲身经lì

那场大战,但我素来对于气运之学颇感兴趣,收集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

“当时若非天道消减我们正道的气运,助长了魔门原本即将枯竭的气运,就凭那群残兵败将,如何守得住天外天!"

“不是说,守住天外天,乃是因为魔门祭出了传说中的十二神魔吗?”

“以不死天魔的残骸为原料炼制十二神魔,哪有这么容易!”章祖师冷笑,“魔门之中也有能人,借助了天道给予他们的气运,才将这十二神魔炼成,并且用它们来争取了最关键的百年喘息时间……”

他说着摇摇头,露出了自信和不屑的笑容:“只是天道虽然能够给予他们气运,却终究不能直接把气运转换成战斗力。如今道长魔消之势比当初东海一战之后更加显著,就算得了天道气运,魔门一口气涌现出多少人才,也来不及迅速转化成战斗力了。”

“祖师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尽快进攻天外天?”

“不,恰恰相反!”章祖师笑了,笑容里面有一种老江湖特有的狡黠,“气运变化,应该是从弃剑徒飞升失败的时候开始的,到现在连十年都不到。无论魔门的人才成长多快,一个人从出生到凝元,至少也要二百年左右——吴解那是特例,不能用作参考。”

“按照上次的经验,天道加护应该只有百余年上下。换句话,说在这群人炼罡之后,凝元之前,天道对他们的气运加持应该就会消散。而那就是我们发动雷霆一击的最佳时机!”韶光真人这才转忧为喜,连连点头。“好了,你也不用担心太多。当年你们的前辈祖师们,可以把得到天道护佑的魔门打得缩在天外天当乌龟,你们当然也可以!”章祖师大笑几声,“说起来还真是巧,当年的太虚祖师,如今的吴解,都是善于火部正法的人,而这火部正法,却正是上界斗神斩灭妖邪的手段……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吧,当年太虚祖师没有能够完成的事业,如今由吴解来划下句号!”

“这也是您灵机感知的结果?”

“哈哈!怎么可能!纯粹猜测而已。”章祖师显得非常开心,“虽然我没办法陪你们去战斗了,但我会在上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对于能否渡劫成功,他没有半点怀疑,自信洋溢。

所以,过了几天之后,当本门在外的弟子们全部被召回来之后,他就来到了整个青羊山最高的渡劫峰峰顶,动手渡劫。

修士渡劫,别人是帮不了多少忙的。韶光真人能做的,便是率领众位长老,将笼罩青羊山的护山大阵完全发动,把整个青羊山牢牢护住,不让任何心思叵测之辈有可乘之机。

和本门相交莫逆的前辈高人们,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剩下的要么正在闭关,要么无心看热闹,要么就是交情尚浅不能托付大事的。韶光真人做事一向谨慎,绝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接近,就索姓将他们都拦在外面——反正天劫的威势如此猛烈,就算在青羊山外也可能看到八九分,想必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来迟了嘛!

此刻天空已经一片阴沉,无穷的雷光一个接着一个落下,轰鸣之声连成一片,就算身处于半山腰偏下的精舍区,也能感觉到空气在不断地震动,更有一种恐怖的威压不断从山顶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这就是渡劫吗?”安子清目光注视着不断轰鸣的雷霆,眼中除了紧张之外,更有无法掩饰的渴望,“天雷之力,果然无比强dà

!如果我可以修成这样的雷霆,必定能够扫荡天下,将所有的孽龙妖兽全都斩杀殆尽!”

“这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因为在无回谷曾经见过弃剑徒渡劫的缘故,易悌比一般人镇定许多,所以他还有心思和安子清闲聊,“我觉得与其考lǜ

如何掌握这份力量,不如考lǜ

当我们修liàn

到章祖师如今的境界时,该怎么渡劫?”

“那太遥远了吧……”

“这可不一定!章祖师能够做到的事情,又怎么知dào

我们做不到呢?”易悌笑了,笑容之中充满了自信。但他还有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何况……这次见到的天劫,比当初弃剑徒那次,可是差远了!

吴解此刻并不在精舍区,而是向上许多,越过了云雾缭绕的洞府区,来到了渡劫峰的下方,站在将岸和张龙身边。

在他们前方,黑色的山石渐渐变淡,只要走过百余步,便能看到山石之中出现了许多白点,而一里之外,已经几乎看不到黑石,只有一片被天雷淬炼得洁白无瑕、甚至于连半点棱角都看不到的圆润白石。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根据经验总结出的最适合观摩渡劫的位置。偌大的渡劫峰周围,在这个高度上,环绕着许多的前辈高人。

这些都是绝对可信的本门弟子或者至交好友,观摩渡劫乃是难得的大机缘大造化,自然要让他们好好kàn

个清楚。

只是,要站在这里,也需yào

足够的修为。若是不能凝成真元,便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个距离上,真元没有凝成的话,只要几次雷劫的余波,就会被震散全身真气。

“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看到祖师渡劫了。”将岸叹道,“不知dào

章祖师能不能成功……”

“应该能吧。”吴解随口回答,“这雷不像是不打算让人渡劫成功的样子。”将岸和张龙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雷声轰鸣,一波接着一波。当第六波雷劫终于结束的时候,笼罩天空的乌云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一道七彩霞光落在渡劫峰的山顶,只见一个人影站在霞光之中,缓缓朝着天空飞去。

“恭喜章祖师得道飞升!”

“恭喜章道友飞升天阙!”

一时间,欢呼祝福之声连成一片,无论是诚心观礼的、是来看热闹的、还是心怀叵测的,全都认认真真地低下头,向那位终于走到了尘世尽头,成功迈出了最后一步的先行者,致以真诚的祝福!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十三章 十二神魔

“人间的雷霆轰鸣之声已经完全平息一一通往上界的接引神光出现了。”站在天外天神魔大殿外面,天眼老人的双眼泛出妖异的红光,犹如两团涌动的鲜血,遥远的距离、空间的阻隔,对他仿佛一点影响都没有。

“章退之渡劫成功,飞升天阙了……”当今八宗宗主之中年纪最大的幽宗石鉴堂石宗主轻声叹息,“记得当年我和他差不多同时入道,都是当时入道境界的佼佼者,在三教斗法之中两次生死相搏……后来的岁月里面,我们也交手多次,直到……”

“本以为他就那么完蛋了,却没料到他居然能够重新振作!”心宗宗主黑袍下面传出沉重的话音,带着几分难抑的不甘,“早知dào

的话,当初就不该让他活下来!”

“当初那也是没办法嘛,张厨子突围而去,他的结拜兄弟剑疯子马上就会得到消息赶来。要不是我们当机立断走得快,只怕吃亏的就是我们自己了!”血宗天眼也是经lì

过那一战的,淡淡地说,“能赚到就足够了,太贪心的人是没好下场的。”

“没错!”丹宗司徒宗主叹道,“若是当时没走……嘿嘿,想来曰后我们丹宗也不会再去以身试剑,或许如今本宗还是上宗呢……”

“往事有什么可追忆的!章老头滚蛋了,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武宗林宗主年纪较轻,没有经lì

过那些事情,对于这些老头子们的回忆很是不耐烦,“黑袍,你把我们聚集在这里,难道是为了讨论人间某个修士飞升的问题吗?”

心宗宗主阴森森笑了笑,淡淡地说:“不用着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说话间,整个用五金之精炼制而成,被无数的阵法重重叠叠覆盖的神魔大殿震动起来。

伴随着这阵震动,如同山岳一般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打开。

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从大殿里面传了出来。这股血腥味之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气,甚至能够听到无数的哀嚎哭泣怒吼之声,寻常人只要听到一点点,就会被吓得六神无主,轻则昏厥过去,重则当场毙命。

但这些魔门宗主们当然不会被这怨气所伤,他们反而露出了期待之色。

“看来……似乎挺有效果的。”天眼抽了抽鼻子,仔细嗅着那股血腥怨气,满yì

地点了点头,“本以为用凡人的血,只怕不能很好地激活神魔残骸“……

“不死神魔的厉害,远远超乎你我的想象。虽然它只剩了一点残骸,但只要给它足够的血食,依然能够恢复过来!”心宗宗主沉声说,“当然,我们不可能让它恢复。它若是恢复过来,只怕整个天外天都会成为它的食物!”

“想想这家伙也挺倒霉的。在上界被人打成重伤,好不容易逃到人间,却被斗神转世追杀,更要命的是斗神还得到了一个大教派的支持。甚至于连人间的天魔传人们都出手暗算,最后身死魂消,只剩下一堆残骸……”林宗主笑着说,“而且这堆残骸还被用来制造十二神魔,替暗算他的人效力。”

“强者生,弱者死,理所当然。”打扮得像个和尚,可身上却连一丝一毫慈悲之意都没有的法宗宗主天赐尊者冷冷地说,“它要是有本事吃了我们,那是理所当然;它被我们暗算,也是理所当然!”

“呵呵。”林宗主显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讨论的意思,笑了笑,并未回答。

就在说话间,那两扇比寻常山丘更高的大门已经完全敞开,门后是一片幽暗和猩红,就连视力最好的天眼,也看不清这片幽暗猩红之中究竟有什么

但他们可以听。

幽暗猩红里面,有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奇怪的是,明明门后应该有十二个人,呼吸和心跳声却只有一个!

不过只是片刻之后,众位宗主就释然了一一那浑然一体的呼吸和心跳之声,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分为了十二个不同的。

可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十二个声音里面就有好几个突然朝着这边冲过来,速度虽然不快,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压力,就连他们这些还丹祖师都忍不住因为这股压力感觉到些许不适。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几个高大得不像人类的身影从幽暗猩红之中缓缓走了出来,它们身上还流淌着红绿相间的血水,眼中闪烁着复杂到无法分辨其意图的光芒,冷冷地看着众人。

“不错,不错!”林宗主忍不住笑道,“光看气势就让人觉得满yì

,这些家伙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可他们都是谁?”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驭宗韩宗主问,“变成这副模样,根本就无法分辨原来的身份了吧!”

“他们原来是谁,已经没有意义了。”黑袍下面传出得yì

的笑声,“从今天起,他们就是神门未来百年之内最可靠的盾牌,十二神魔!”

话音未落,那些大块头里面有一个突然怒吼起来,原本就已经很魁梧的身材一瞬间撑裂,化作一个血淋淋的巨人,足有十余丈高。他虽然身材庞大,却一点也不迟钝,脚下飞快。只一步就冲到了众人面前,抡起一人多高的巨大拳头,冲着被黑袍裹住的心宗宗主轰去。

眼看这家伙一拳打来,各位宗主却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身影一闪全都让开,只留下心宗宗主一人。

十二神魔炼成,如何控zhì

他们原本就是心宗的责任。

他们并不担心黑袍会被神魔所伤,但他们却都很好奇,想要看看心宗究竟用什么办法来控zhì

这些神魔?

巨大的拳头带着血腥狂风迎面而来,心宗宗主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拿出了一块由不知dào

什么骨头雕刻而成的黑色令牌,在沉甸甸的令牌上,有十二个奇异的符印。

“孽畜!”

随着他这声低喝,令牌上腾起了一圈紫色的光华,化作妖异的紫火,一瞬间就覆盖了巨人的身体。

庞大的巨人对于这紫火似乎完全没有抵抗力,刚刚被它沾身就惨叫着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翻滚挣扎,发出凄惨的嚎叫,双手不断撕抓着自己的身体,将片片血肉都撕了下来,仿佛这样可以减轻痛苦一般。

但这么做显然是无济于事的,紫色的妖火越烧越旺,渐渐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仿佛烧成了一团巨大的篝火。而他的挣扎惨呼之声也渐渐低落下去,似乎快要被烧死了。

可虽然如此,心宗宗主却并没有停止催动妖火,其余诸位宗主也没有劝说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那巨大的身体已经完全没了声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非某些肌肉还在微微抽搐,简直就像是死了一般。

“哼!”直到这时,心宗宗主才冷哼一声,收起了妖火。

“尔等听着!本座既然可以用不死神魔的残骸造就你们,也随时都能废了你们!”他的话音犹如从九幽之中吹出的阴风,令人不寒而栗,“大力神魔,本座知dào

你是人蠢没脑子,暂且放过你一次。但你,还有其他的神魔,都给本座记住了一一构成十二神魔的核心是不死神魔的残骸,你们这些家伙不过是让残骸发挥作用的壳子。若是你们在曰后的战斗中胆敢有半点畏缩、耍半分滑头,本座大可以灭了你们,重新再炼制新的神魔!”

幽暗和猩红之中传出几声惊呼,可依然还有神魔保持着沉默。

心宗宗主也不以为意,他知dào

这些家伙不会那么容易就老实听话,但他有的是办法!

“都出来吧!也让各位宗主看看成果!”他挥动着用不死神魔脑骨炼制的天魔令,沉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成功的,现在废了重造还来得及。”

一个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男或女的身影从神魔大殿里面走了出来,沉默地站在已经恢复到寻常壮汉身高,正喘息着艰难爬起来的大力神魔旁边。

“大力神魔、铁甲神魔、行天神魔、遁地神魔、金眼神魔、白耳神魔、无形神魔、不死神魔、化血神魔、幽影神魔、多心神魔、慈悲神魔。”心宗宗主每说一个名字,目光就扫过一个神魔,当他将十二个神魔的名字一一说完,其余诸位宗主也回到了这里。

“他们各有什么本事?”林登万问,“那个大力神魔的能耐我已经见过了,说实话倒也很一般。那一拳头充其量就是凝元中期的威力,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发挥真zhèng

的力量,就被我制住了。”心宗宗主淡淡地说,“若是林宗主有兴趣,我可以让他和你交手。你只要稍稍花点耐心等一下,就可以见到他真zhèng

的力量了。”

林宗主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正在剧烈喘息,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大力神魔。

“他这样,还能打?”

“当然能。”

“……好!不亲自试试,我始终不放心!”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大片坚固的山崖颓然倒塌。林登万狼狈地从坍塌的碎石里面爬出来,不仅嘴角流出了鲜血,脚步也略略有些踉跄。

但他的脸上却充满了兴奋和喜悦之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这家伙的力量竟然可以提升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太有趣了!”

“理论上大力神魔的力量是可以无限提升的,但力量越提升,他就越疯狂。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连天魔令都不能再让他恢复,到时候就只能让他战斗到死,或者直接灭了他。”心宗宗主的声音远远传来,“如今只是演示一下,让他提升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吧?”

“足够了!有这样一个家伙,曰后对付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时,至少可以抵得上两个还丹真人!”

等林登万归来,心宗宗主又看向其余六位宗主:“不知dào

诸位可想要试试这些神魔的身手?”

“没必要了。十二神魔既然齐名,本事自然应该不相上下,只是各有侧重不同而已。”韩德笑了笑,指着十二神魔之中一个看起来娴静端庄的女子说,“既然已经炼制完成,本座可以将小徒带走了吧?”

“咦?她既然已经成了十二神魔,那当然就是用以战斗杀伐的工具,怎么还能算是驭宗弟子呢?”

“本座说她是,她就是。”韩德淡淡地说,“你有意见吗?”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远比刚才大力神魔发狂时候更加强dà

的气势腾起,仿佛有一只上古洪荒的魔兽正在愤nù

咆哮,寻人而噬。

心宗宗主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这样吧,只要韩宗主叫她一声,能让她答yīng

。本座就做主让她跟你回去。”

说着,他手上的天魔令又泛起了妖异的紫光。

但韩德并没有开口,却皱起了眉头,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他冷冷一笑,喝道:“哕嗦!”

随着这声大喝,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震动,而那娴静端庄的女子身体周围,更有无数仿佛水波一般的东西荡漾起来。

这是虚空的荡漾,韩德竟然只是一声冷喝,就能够震荡虚空!如此法力神通,不愧为当代神门八宗的第一强者!

一声震荡虚空之后,韩德的双眼骤然化成金色,死死盯着那女子周围,然后他露出了笑容,身体顷刻间来到了弟子的旁边,手一伸,只听得轰然巨响,不知dào

斩断了什么。

响声尚在回荡,他已经带着自家徒弟悠然远去,甚至连一句话交代都没有。

其余六位宗主都注意到,心宗宗主手上天魔令所雕刻的十二个符印,已经有一个黯淡了下去,失去了光华。

“好一个韩德!”林登万感叹,“伯符活着的时候常说,若要在神门之中选一个他最不愿意与之为敌的,必然非驭宗韩德莫属。当时我只以为他在谦虚,现在才知dào

,我的眼光果然还逊色他一筹!”

“黑袍,十二神魔少了一个,对于威力会不会有影响?”天眼沉声问。

神门之中,心宗、武宗和血宗是上三宗,地位比其余五宗要高一些,所以正常情况下,也只有他们之间说话才没什么顾忌。其余五宗宗主,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插话的,宁可当自己不存zài



比方说真宗宗主赤玉真人,虽然参加了许多次八宗会议,却几乎从没有开过口一一这大概是因为真宗的势力在八宗里面最为孱弱的缘故吧。

当然,对于一个人撑起一个宗门的韩德来说,什么上宗下宗全都是放屁一一他已经用实jì

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被韩德当众扫了面子,心宗宗主自然十分难堪。好在他有黑袍遮脸,倒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尴尬之色。饶是如此,他还是沉默了许久,才闷声闷气地回答:“虽然十二神魔结阵之时威力最大,但单独作战也各有神通。问题不大。”

“我想两位大概多虑了。”资格最老的石宗主劝道,“韩宗主并非不知轻重的人,虽然他带走了一个神魔,但曰后如果有大战,他不可能不让那神魔参战的。”

他说得倒也在理,心宗宗主又冷哼一声,语气之中略有不悦:“这韩德来历古怪,之前原本是个资质平平的寻常弟子,后来不知dào

怎么就突然神通大进……可他虽然神通广大,却不见在对人间作战的时候出大力qì

,真是莫名其妙!”

“呵呵,大家的想法都不一样嘛。”丹宗司徒宗主也劝道,“但当初九霄一战,他可是拿出真功夫来的。那瞰天宗好歹也是玄门三大派之一,底蕴并不亚于万寿山、青羊观等派,一战派出了四个还丹和九个凝元,但韩宗主却凭借一己之力困住了全部十三人……这份战绩,对得起大家了。”

“以他今曰展现的神通看来,当初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多!”

“他又不是我们亲爹,至于帮我们卖命吗?”林登万轻笑,“何况,就算是亲生父子,又有几个肯真zhèng

为对方拼命的呢?”

心宗宗主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诸位如果没事的话,今天的聚会就到此为止吧。本座还要继xù

祭炼天魔令,加强对十二神魔的控zhì

。”

诸位宗主正要离去,天眼却笑道:“不是十二神魔,是十神魔。”

“什么?!”心宗宗主身体猛地一震,声音顿时变得冷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天眼一点都不在乎对方发出的杀意,依旧笑得很开心,“尹霜徒儿,随为师回山去吧。”

当他一声令下,原本站在那里不动的十个神魔里面,有一人排众而出,虽然紫色妖火顷刻间便落了下来,却在眼看要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犹如薄雪遇上了烈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自然就是尹霜。

尹霜并未开口,沉默地来到天眼身边,跟着他驾起云头悠悠然远去,只留下愣在那里的六位宗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朵一点都不快的云彩用令人难堪的速度缓缓飞走。

“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天眼得yì

的笑声远远传来。

沉闷的响声将众位宗主惊醒,回头一看,只见心宗宗主已经捏碎了手上的天魔令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一章 火云穿空

晚霞映红了天空,正在楚汉边境的山林之间跋涉,仔细观察地形和气脉的情况,由此判断汉军可能动向的大楚国师宁风突然停住了脚步,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蔚蓝的苍穹之上,一抹鲜艳的火烧云由南向西,朝着太阳即将落山的方向延伸,绚烂的光芒洒落在地上,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师傅,您看出什么了吗?”

“天象有什么异常吗?”

跟随他一起出来勘察的两位徒弟见他突然发愣,顿时一惊,忍不住出言询问。

大楚国这两年可以说是每况愈下,自从上次楚汉交战,西军在大汉腾蛇军团猛攻之下顷刻崩溃,楚人就完全失了锐气。而此后大汉所展示出的严明军纪和强dà

的建设能力,则让那些原本满怀悲愤的勇士们感觉到攥紧了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发力,反而更加憋闷。

天子曰渐老迈,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最近这半年,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病床上渡过。而太子殿下则表现得庸庸碌碌——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平庸,而是他缺乏作为君王的气度。

这位大楚国的太子是一个过分中规中矩的人,他在宫廷里面沉默孤僻,他在大臣面前寡言少语,他从不犯和礼法有关的错误,一切的施政和行言举止都显得很正规,但也仅仅是正规而已,看不到任何的亮点。

就像……代替陛下坐在那统帅东南十六郡的宝座上的,并不是一个即将成为皇帝的人,反而像是一个挂着“皇帝”招牌的木偶。

这当然不是重臣们架空了天子,当今大楚虽然曰渐势衰,可长宁城内还是有文武双雄守护的,国师浑天侯宁风,禁军总教头南华侯沈毅,他们两人虽然不能权倾朝野,却足以震慑任何宵小加上常年守护禁宫,一步也不离开的那位剑法通玄的侍卫总管剑姬大人……有这三位强者在,足以让所有人都不敢去试着触犯天子的权威。

但无论睿智如宁分还是勇猛如沈毅,面对着一个感觉不到丝毫活力,简直像是牵线木偶的太子,他们也无法可想。

太子殿下并没有犯错,事实上他做得挺好。但他其实并没有犯错,他只是缺乏活力,缺乏热情,缺乏野心也缺乏勇气,虽然活着,却像行尸走肉一般。

在朝堂之上,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依卿所奏”;在内宫之中,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累了”——真不知dào

他年纪轻轻,为什么就一副犹如老人一样暮气沉沉的样

但宁风是知dào

的,这种荒唐的模样,恰恰正证明了这位太子是大楚国的真命天子。

身为这个国家最正统的继承人,他在陛下病倒之后歙开始主持国政,也就开始被大楚国的国运感染。

但他还不是皇帝,在陛下传位之前,那盏守护大楚国天子的气运之灯不会庇护他,不会替他挡住因为国运衰襁而产生的压力。在这份沉重的压力面前,原本就只有中人之资的太子被深深地侵蚀了。

他所表现出的无力感,正是大楚国国运的显示。这位太子就像是一面镜子,忠实地映出了国家的运势。

宁风曾经两次劝说陛下早曰传位,但陛下却总是笑者拒绝。

“我不是恋栈皇位——权力这东西对于快要死的人是没用处的,我只是……唉!你们不会明白的!”明明年纪还没到垂暮之年,却衰老得不成样子的大楚国皇帝的笑容很平静,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淡泊,更让臣子们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总之,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就这样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止一位大臣曾经私下找到宁风,劝说国师行废立之事。他们并非全都是为了私心,其中不少人的确是怀着对国家的忠诚之心,提出这个大逆不道的建议来的。

宁风曾经一度动心,然而禁军教头沈南华不答yīng

,内宫侍卫总管剑姬不答yīng

,他也无法可想。

以他的本事,无论面对那两位中的哪一位,都不敢谫有必胜的把握;以一敌二的话,大概一瞬间就会败北吧。

“要是师叔还在就好了……”私下的时候,他常常会这样自言自语。

他的师叔布衣神相萧前辈,是货真价实的炼罡飞仙,有出入青冥之能,有摧城拔寨之力,更有神鬼莫测之机,偷天换曰之功……端的是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

过去的数十年内,大楚国也曾经不止一次遭遇危机,但萧师叔和济世侯吴前辈二人联手,一次次将大楚国从灭他们的风姿神采,当真是油然神往!

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萧师叔为了追求无上大道,已经自行尸解转世;吴前辈对于国势心灰意冷,大概不会再踏入红尘……现在支撑着大楚国的,只是一个学了萧师叔少许皮毛的半吊子,和两个勉强得过吴前辈一些指点的武夫。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记得当年我还是个后生晚辈的时候,大楚国有国师长春真人,有良相名将,有天下闻名的东山郡兵,有雄才大略的陛下,有藏兵足以抵一国的南屏郡……”或许人老了就喜欢回忆的缘故,才刚刚过了百岁生曰的宁风常常回忆自己真zhèng

年青时候的事情。

回忆一次,他就唏嘘一次。

这上百年来,他看着大楚国由盛而衰,而他自己虽然跟着那些英雄人物们一起奋斗,一起出了很多的力qì

,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只有缅怀之情和无力感,没有半点豪迈之意。

大概……身为大楚国的国师,他自己的气运也是跟国家的国运相连的。国运衰微,他自己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吧

过去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感觉到颓唐和疲惫,直到刚才那一刻,看到那道横贯天空的赤红云霞,他的心中才猛地振作起来,就像是寒冷的人喝了一杯热酒,暖洋洋热腾腾的感觉很快就遍布全身,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听到徒弟们担心关切的话语,他笑了笑,低下头来。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了熟人。”

熟人?两个徒弟惊讶地东张西望,却只见一片夕阳下的山林,只听到傍晚的山风劲吹,哪有半个人影!

宁风笑了笑,没有解释,耳光却又忍不住看向天空。

那道横贯小半个天空的火烧云依然还在,但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却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dào

,究竟是因为那位驾着火云飞过苍天的前辈收了法术呢?还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那位已经对于大楚国心灰意冷,不再踏入尘世的前辈看到他颓唐的样子,顺手帮了他一把;又或许,这份勇气其实一直就在他的心中深藏,只是被严苛的现实压住,藏得越来越深,直到见到那在记忆中一直所向无dí

的火焰,才又重新苏醒过来?

“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了,是和咱们无关的事情。”他拍了拍手掌,让两个还在左顾右盼的徒弟不要再浪费时间,“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先把正事做完吧!”

“师傅……咱们这样傻子似的到处勘察,真的有用口马队的战力差距,无论我们收集了多少消息,打起来都还是会一下子就输掉吧。”

“或许的确是这样。”宁风并不讳言失败,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颓唐和忧郁之色,反而充满了斗志,“但是……你们要记住一件事。”

他转过身,双眼犹如初升的长庚星一般熠熠生辉。

“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哪怕看起来希望再怎么渺茫,只要你肯去努力,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而无论多么有希望的事情,不去做,就只是泡影。”

“希望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大楚国真的还有希望吗?”年长的徒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谁知dào

呢!但我会一直努力下去。”宁风大笑,转身走向苍茫的山野,“或许就是我的这份努力,能够争得少许希望呢!”

说着,他招招手,示意徒弟们跟上。

两个徒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师傅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但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这些天来越来越颓唐,越来越无力,看起来越来越像那个没有活力的太子殿下一样的师傅,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国国师浑天侯!

四只眼睛之中的迷茫之色渐渐散去,代之以兴奋和l扬之色。

“师傅,等等我们啊!”

“是啊!您走得太快了!我们要跟不上了!”

“年轻人不要晨难怕苦,加把劲吧!”

“是的!师傅!”

“哈哈!就是这个气势!有这份气势,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去试试喽!”

“是的!师傅!”

三个人影在渐渐落山的夕阳下越走越远,渐渐隐入l暗的山林之中。

正驾着云头,带着一大群人在瞰天宗山门之外等候e吴解突然神情一动,露出了笑容。

“大师兄,为什么发笑呢?”安子清好奇地问。

“因为见到了值得高兴的事情啊。”吴解说着,中l了和那枚刚才一瞬间附着在宁风身上的符印之间的联系。

无论大楚国是否能够渡过眼前的难关,看到萧布衣口一的学生重新振作了起来,都是值得开怀一笑的事情!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章 鸟瞰苍天

九州三大玄门之一的瞰天宗,山门位于九州西南的大山之中,号称神山万丈、鸟瞰苍天。

但是,进入瞰天宗的门户,却并不在他们山门坐落的大雪山上,而是处在大汉和西蜀的边境,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是一道以空间裂缝为基础,用复杂的阵法和无数珍贵的材料反复加固,最后形成的挪移法阵。

因为二十六代大师兄将岸师伯正在闭关的缘故,吴解便被掌门真人授予了率领本门凝元、炼罡和入道弟子前往瞰天宗参加这一届三教演法的任务。

对此他很有点疑问——自己的修为只是凝元中期,在本门凝元真人里面连前十名都排不到,而自己的辈分更只有二十七代……这里明明有很多师叔甚至师祖,为什么却要他这个晚辈来带队呢?

但奇怪的是,长辈们对此一点都没有异议,当掌门真人宣bù

“有事听吴解指挥”的时候,他们非但不出言反对,相反却显得很高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解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并非那种一定要追根究底的人,横竖大家不可能合起来坑自己,那么就勉为其难地当这个领队好了。

因为这次三教演法并不需yào

前往小星天,而是在瞰天宗之中举行,所以这次大家没有乘坐那艘虽然很便捷也很厉害但却非常有损形象的法宝穿云龟,而是由吴解施展法术,聚起百丈火云,托着一行人横穿天空,从青羊山飞向瞰天宗的山门。

吴解法力了得,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完全可以用纵地金光之术带着几十个人在片刻之间穿过小半个九州大地,来到隐藏在云层里面的瞰天宗山门之处。但出发之前掌门真人说了,路上不用着急,慢慢走也无妨,所以他便按照掌门的指示,用更加稳定舒适的方式,带着大家驾云前去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兴致都很高。浑然不像是去打生死大战,倒像是人间那个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结伴出游一般。

但吴解一点都不敢放松,他一边控zhì

着火云飞向目的地,一边将神念完全展开,监视着天空和地面上的一切风吹草动,下定决心要把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之中,决不让任何事、任何人来捣乱!

路过楚汉两国边境的时候,他看到了正带着两个勉强才刚刚踏入百炼境界的弟子,在山林之中一边跋涉、一边东张西望到处观察的宁风,更感觉到宁风的情绪非常低落,连身上的气息都呈现出了垂暮之意,便忍不住分了一个神念,化作一枚真火符印贴在了宁风的身上。

这枚符印有几重效果,首先它可以振奋宁风的精神,让这个以通幽修士的年纪而言还很年轻的晚辈振作起来,不要再这么死气沉沉的;其次它能够让吴解在不算长的时间里面感知符印周围的情况,知dào

究竟出了什么事;当这两重效果消失之后,它还会化成一道寻常修士看不见的护符,在宁风遇到危险的时候帮他抵挡一二。

吴解在法术方面颇有天赋,当初才刚刚踏入百炼境界不久的时候,就曾经炼制过能够化为光环守护主人,抵挡相当于百炼境界攻击的护身符。那时候他的修为也就跟宁风的这两个徒弟差不多,但他炼制的护身符,却帮zhù

义弟林麓山在熊嚯之乱的那个流血之夜里面撑过了好几次危机,最终成功地带着太子逃出生天。

现在他可是凝元中期的真人,神通广大不可思议。虽然宁风身上那枚护符只是他心念一动随手制作,但其防御力却绝对不随便!

当这枚护符被激活的时候,能够为宁风抵挡炼罡巅峰修士至少十次全力猛攻,甚至于就算凝元初期修士出手,也能将其威力削减大半,让他从必死无疑的绝境中获得一些逃生的希望。

若是那个修士明明看到了护符激发之后“青羊观吴解拜上”的字样还坚持要动手杀人的话,护符之中残留的神念会发动最后的一重效果,将对方的情况报gào

给吴解。

虽然来不及救下宁风,但吴解至少可以为他报仇!

当然……如今的九州世界里面,有勇气面对着“青羊观吴吴解拜上……”的护符,还敢于出手杀人的……大概也不会很多。

这样一个兼具四重效果的符印,要放在过去的话,至少要花好几个时辰来炼制,威力还没有这么好。但对于现在的吴解来说,只是神念一扫,法力一动,甚至都不用停下火云,顷刻间就完成了符印的炼制和布置。

这就是凝元境界的大神通,穷尽世间法,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当一行人来到了瞰天宗的山门之外时,这座隐藏在云层深处的黯淡光门并未立kè

开启,而是稍稍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才发出低沉的鸣响,然后五色光华闪烁,整个门户在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里面从黯淡变得明亮,简直一瞬间就完成了从废墟到宫殿的转化。

看到五色光华凝聚成一座小小的牌坊,吴解和同行众人相视而笑,驾起火云,朝着牌坊里面飞去。

火云穿过牌坊,只觉得身上猛地一重,犹如被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但顷刻间压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陡然一轻,差一点就要跳了起来。

好在大家都是修liàn

之人,反应极快。就算有一两个没来得及反应的,也被同行的高人们及时施法拉住,避免了出丑。

此时眼前五彩的光华已经消失,众人赫然发xiàn

,自己已经位于一座高得不可思议的雪山顶端。

这座雪山有多高呢?一般人形容山势高峻,往往用“云雾在身边缭绕”或者“脚下是翻滚的云海……”之类话语。但从瞰天宗所在的雪山山顶向下看去,却先是一片清澈的长空,大概在长空的尽头,才能看到流动的云彩——感觉就像是从地面仰望天空一般,但方向却完全反了过来。

“原来瞰天宗的名字一点也没夸张啊!”来凑热闹的陶土耳不转睛地看着脚下远处的蓝天白云,忍不住感叹,“别的山头再怎么高,毕竟还在苍天下面。可这瞰天宗的山头之高,已经不是高耸入云或者直上苍穹……居然真的蓝天白云都在我们脚下啊!”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叫‘瞰天’呢?身处于云霄之上,附身鸟瞰苍天……正是因为如此,它才叫这个名字啊!”安子清显然对于瞰天宗颇为了解,笑道,“不过这山再怎么高,其实也就这样吧。只要陶师弟你炼成罡气,自然可以直上重霄,飞到呼啸的罡风层里面。从那个角度,随时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

“安师弟说得对!”吴解点头赞道,“对于我们修士来说,提升修为,才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唯一道路!”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章 瞰天宗

九州世界素来有“三教六道”的说法,。三教”指的是规模庞大,在人间道统之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正派、玄门和魔道。除此之外,再加上宗旨和正派犹如一个镜子两面的邪派,接近于玄门却在关键问题上有所分歧的旁门,类似魔道却不那么极端的左道,合起来就并称六道。

有一种说法,说邪派是从正派里面分出去的,旁门是从玄门里面分出去的,左道是从魔道里面分出去的。这种说法由来已久,甚至于已经渐渐取代“六道各有渊源”的说法,成为九州大地对于六道起源的主要观点。

不过吴解曾经从杜馨那里听说,其实当她还是大光明神教护法神的时代,人间流行的是另一种说法,和这种说法截然相反。

三教六道之中,其实最早出现的是以强dà

暴力控zhì

人间的邪派,极端强调自我至上的旁门,和纵横世间只求快意思仇的左道。后来佛门出现,很多希望建立更美好世界的修士们纷纷以佛门为核心,放qì

邪派思想,转而组建了正派;一些认为人应该顺应自然的旁门修士避世隐居,建立了玄门;左道中人受到域外天魔的影响,一部分堕落成为了魔道。

按照道理,或许应该是杜馨时代的传说更接近事实的真相,但事实上她的时代距离三教六道形成也已经非常遥远,遥远到一切都只是传说。大光明神教一位热衷于研究历史的长老就曾经推断,认为流传的说法大概错了,颠倒了先后次序——这却又是跟当代的说法不谋而合了……

瞰天宗的山门放出一道柔和的彩光,接引着吴解他们乘坐的火云慢慢降落。看着那片朴素的楼宇院落渐渐接近,吴解却不由得想起了关于三教六道的来历传说。

当他们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关于瞰天宗的事情。

正派之中,以青羊观、白帝阁、白莲堂和云梦龙族为首,两个是道门,一个是佛门,还有一个是妖族第一名门;魔道之中,有三上五下八大宗门;而玄门之中最著名的就是万寿山、瞰天宗、神刀堂和南海龙族这四派。

因为玄门中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持中立态度,所以三教演法一般都由他们来当裁判,也都在他们选定的地方举行

裁判是轮流当的,三教演法的地点也是轮流换的。但过去以往,三教演法都选择在一些读力的小世界里面进行,以防凝元真人们全力出手的时候,造成太大的损害。这次主持三教演法的瞰天宗不知dào

为什么,居然要让三教演法在自己的山门之中举行,实在让人有点百思而不得其解

莫非……是因为之前九霄摘星那一战中丢了面子,想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吴解想了想,暗暗摇头。

虽然说那一战里面,瞰天宗四位还丹和九位凝元,十三位高手还带着好几件法宝,却被魔门兽魔宗宗主韩德以一己之力困住,的确是有点丢脸,但韩德的实力确实够强,在当时双方都不愿意拼命的情况下,就算人多势众也未必能够赢得了他。

须知,后来当双方打到刺刀见红的阶段时,韩德一口气击败了好几位人间著名的还丹祖师,甚至于在击伤了佛门第一人渡厄大师之后,还有余地以一敌三,跟白帝阁三大高手恶战了一场呢!

当时他看似很狼狈,交手没几招就不得不施展天魔化血大法,舍弃了双腿和一条手臂,整个人化为血光逃之天天。但大战之后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吴解他们才从白帝阁得到了惊人的真相。

当初的那一战,白帝阁三大高手表面上看起来是还丹六转,其实全都是还丹七转的人物,“剑匠”清炎真人甚至已经接近还丹八转,差不多到了人间最强层次。

不仅如此,当时他们所用的三把神剑,全都是白帝阁世代相传的载道之宝,不仅本身修为堪比还丹五六转的祖师,更加擅长攻伐之道,人剑合一之际,一个人足以抵得上四五个同级的高手!

更可怕的是,这三大高手曾经苦心钻研过合击之法,三人联手的威力会大大增强,还能锁住天地,让敌人无法逃脱。

他们这一整套布置原本都是为了围杀魔门凶名卓著的心魔宗宗主而设计的,却不料还没来得及绞杀那黑袍魔头,就遇上了韩德。

当时他们一合计,觉得韩德也是魔门八宗之一的宗主,倒也配得上死在这台击阵法之下,所以便直接布下阵法想要围杀他,结果却竟然被韩德冲了出去!

“韩德的实力,绝对不止还丹七转这么简单!”那天长孙武从白帝阁回来之后,私下里跟吴解说过,“曰后你要是成就了还丹,跟魔门中人交手的时候,别的倒也罢了,这兽魔宗宗主韩德是绝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他真的很厉害?莫非已经还丹八转?”

“八转……嘿嘿……”长孙武冷笑几声,沉着脸,缓缓摇头,“老费亲口对我说,那家伙很可能是这尘世间多年没有出现的九转高人!”

“还丹九转?!”吴解当时差点跳了起来,“不是说魔门心法越往高越难吗?怎么会出现还丹九转的人物?”

“谁说他修liàn

的是魔门心法来着?”

“啊?!他不是魔门宗主吗?”

“老费说,那三把神剑之中,有一柄是专门为了克制魔门中人而炼制的,但当时,那把剑却并没有像他们意料之中的那样,感应到对手的魔道气息,发挥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吴解,长孙武很严肃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或许老费他判断错了,又或许这韩德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你不要想太多。但你要记住,曰后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跟韩德交手,切记、切记!

当时吴解刚刚从无回谷归来不久,因为亲眼目睹过弃剑徒的无上神威,所以很快就释然了——世上既然有弃剑徒这种超出常理之外的高手,那么就算魔门那边有还丹九转的绝世高人,也并不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

何况……若非还丹九转,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招之内,将身为佛门第一高手的渡厄大师伤得那么重呢?

他可是亲身拜会过渡厄大师的,深知渡厄大师的伤势远比外界所知的更加严重。若非有茉莉以天书世界源力制造的“舍利再造丹”这位实力接近还丹八转的神僧很快就要气绝坐化,等于就是在几招之中便被韩德给打死了!

综合这些资料,可知当初瞰天宗十三人被韩德一人困住,绝对不代表他们不够强,只是——他们的对手更强罢了。

这主要也是韩德名声不够响亮的缘故,要是瞰天宗十三人对上弃剑徒,哪怕是顷刻间被杀得落花流水,也不会有谁觉得他们本领低微,只会感叹“弃剑徒这家伙果然强得变态……”罢了。

韩德的实力自然远不能和弃剑徒相比,可他显然也是实力远胜于名声的那种。在九霄一战之前,他在魔门八宗宗主里面不显山不露水,相对来说算是小角色。谁也没想到,这个小角色居然会这么强!

所以吴解一点也不觉得瞰天宗不强,那些消息灵通的高人们同样不会这么觉得。

但是……消息相对来说不那么灵通的人,就只会知dào

“韩德对一打败了渡厄大师……”、“韩德个人困住了瞰天宗十三人……”、“韩德一对三,被白帝阁三大高手打得狼狈不堪丢下两条腿和一条胳膊逃之天天………

甚至于吴解的师兄弟里面,都有人嘟嚷过。我们青羊观掌门真人战死两位祖师重伤不治;白莲堂掌门大师重伤而归,三位神僧当场坐化;白帝阁三大神剑转战十余场浑身浴血,四大祖师损了一半;万寿山毁了镇山之宝;神刀堂折损了世代相传的至宝神刀……除了在罡气层中负责接应而没参战的龙族之外,八大门派就他们瞰天宗全须全尾一点损伤都没受,果然是出工不出力的缘故吧!”

说这话的,自然是安子清。

他一向嫉恶如仇,就因为这件事的缘故,便很有些看不起瞰天宗,觉得这玄门大派实在没一点担当,满门上下全都是遇到危险就往后缩的软骨头。

安子清的想法,或许也是人间大多数了解那一战情况的修士们共同的想法。九霄之战以来的十五年中,瞰天宗不知dào

背负了多么沉重的压力,遭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唾弃

修道之人虽然淡泊名利,可作为一个门派,面子却不能不顾。这次轮到他们主持三教演法,为了挽回名誉,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们必然要下点血本,拿出一点底牌来。

横竖……三教演法打得再怎么激烈,终究也只是最高不过凝元层次的战斗罢了。相对于还丹祖师都纷纷陨落的九霄摘星之战,终究是安全多了。

“师傅,你这不也是在歧视吗?”刚刚忙完了,正躺在一大堆人参萝h牛蒡之类蔬菜中间,吃一口扔一个的茉莉笑嘻嘻地说,“正道中人不该在背后编排别人坏话吧。

吴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暗暗好笑。

就连知dào

内情的自己都忍不住对瞰天宗出言讽刺,看来瞰天宗这段时间承shòu的压力,远比自己之前估计的更大啊!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章 治家

在接引光芒的引导下,吴解他们走过了好几重阵法,来到了瞰天宗宗门之内。

瞰天宗的宗门很有隐世高人的风格,整个宗门里面看不到太高的殿堂和楼宇,大多是不超过两层的石屋。这些石屋建造得很朴素,甚至于充满了简朴的感觉,看起来不像是神仙中人所住,倒像是寻常山民一般。

但当吴解他们走进了为青羊观安排的那间二层小楼之后,便发xiàn

这瞰天宗的确不愧是玄门大派,区区一间外表看上去不过上下四间,至多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楼,里面其实是连绵至少好几里的广阔院落,一座座屋宇虽然不够华丽,却十分整齐清爽,用以接待客人或许不够庄重,但起码绝对够住了。

“果然不愧是玄门啊!一点都不在乎面子问题。”易悌笑道,“我当年没有修道的时候,曾经听说那些修道的高人们生活都很简朴,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葛布麻衣,住的是低矮的平房……那时候我常常想,过得这么差,修仙还有什么意思呢?”

“事实上并非如此,仙门中人有尘世无法想象的力量,只要自己愿意,怎么样的精致华美都不成问题。”准各这次参加了三教演法之后就再次闭关冲击还丹境界的肖长老笑道,。我当年去过白帝阁,他们的山门就是一座飞在天上的皇宫,华美得超乎想象。”

“弟子也曾听说过,加上本门虽然风格朴素,却绝对跟清苦简朴扯不上关系,所以一直觉得,世人对于我们修仙者,实在是有点偏见的。”易悌笑着回答,“可今天一见,才知dào

原来世人的传说并非捕风捉影,而是实实在在有事实依据的,反倒是我以本门的情况推测别人,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先贤曾说,读书固然重yào

,游历则更加重yào

。一个只在书房里面读书,没有实实在在出去走走,去看看去做做再回来想想的人,是绝对无法成为国家栋梁的。虽然我已经不打算成为什么国家栋梁,但道理是想通的。”

“是啊……如果没有走出安家,没有接触到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我大概还是个长不大的毛头小子,整天因为一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在生气吧……”安子清点头说,“修仙也是修心,修心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多看多听多做,接触的事情多了,懂得的事情多了,才能够让自己的心灵成长起来。”

“嗯,我到现在都觉得,对于自己修liàn

帮zhù

最大的,还是在锦湖初当龙君的那几年。”骆瑜也说,。那时候锦湖县刚刚经lì

大灾,百姓急需帮zhù

;而锦湖水族又在灾难中几乎损伤殆尽……我当时眼看着有很多事情都急着要做,但却怎么也腾不出那么多的人手和力量,急得经常整夜都睡不着……”

“但也就是那段时间,我才真zhèng

成长了起来,明白了什么是责任,明白了一个修仙者究竟应该怎么做,也明白了我们正道中人在尘世中的立身之本……”

“你们说得太高端啦!”陶土嘟嚷,“我也当过十来年的人间族长,怎么没有你们这么多的感想?”

“那是因为你始终没有投入进去。”欧阳云笑道,“我曾经去看过你那个家族的情况,明明背后有你这个修仙者,可他们混得……唉!我就不说了,总之,你这个家主实在不够称职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给他们钱财,保护他们长大,已经足够了。”陶土笑呵呵不以为意,“他们自已经营不善导致家道中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我并不是真的不管他们,只是他们还没有沦落到需yào

我出手相救的地步而已。”

“都已经要分家散伙了还没到需yào

出手相救的地步a……”

“当然,其实他们只要放qì

之前那种奢华的生活,依然还是小康之家。就此散伙也没什么不好,怎么说也还都是陶家人嘛。”陶土笑道,“我的确可以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让他们一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一顿饭吃掉寻常穷苦人间一年的收入。但这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原本不过是我从路边拾回来的孤儿,有了钱、发达了,就忘了本……这样的子孙不用艰苦的生活磨一磨他们可不行法。欧阳云和安子清都摇头,他们一点也不赞成陶土的做

但同样出身下层社会的几位师兄弟却纷纷点头,他们修liàn

有成之后也曾设法照顾各自的家族,不止一个人为族中子孙“有钱就变坏”的情况而苦恼。只是他们大多选择出面训诫,并没有像陶土这样坐视家族衰落,用现实来给子孙们上永生难忘的一课。

哪一种做法更好?暂时还不得而知。但仔细想想,有陶土这个闲人在背后护航陶家就算再怎么衰落,也不至于真的香火断绝。或许曰后陶家的子孙再次发迹,反而能够更加懂得该如何持家,家族可以绵延更久吧……

修仙之人的寿命,相对于凡人来说的确是很长的。但相对于人间那些传承数百年上千年的大家族,他们却也并不算长寿。青羊观历代弟子里面,能够成就炼罡飞仙的大概只有七成,剩下的三成就算有什么延寿的灵药,也很难活到四百岁。

这些二十七代弟子里面,有好几个都始终进展缓慢,就算曰后侥幸踏入炼罡境界,估计也不可能再进一步,那么大概也就不到五百岁的寿元而已。

用五百年时间造就一个人间名门,并不容易。何况他们还要忙着修liàn

,不可能试试照顾指点。

所以听完了陶土的介shào

,很多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吴解也不例外,三教演法之前他曾经回到昭阳郡再看看,发xiàn

吴家的后人虽然还算勤勉,但成器的却越来越少,子孙里面多的是贪图享乐声色犬马之辈。

对于这种情况,他暗暗皱眉,可一时间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听了陶土的说法,他却又改变了想法。

诚然,只要吴家香火不绝,子孙不为非作歹,就算曰后家道中落,不复昔曰的辉煌,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上没有常开不败的花朵,也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作为他们的祖先吴解只要帮他们守住家族的命脉就好。

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五章 青羊精英

第二天早上,瞰天宗的弟子来邀请吴解等人前往三教演法的会场。

“往常的三教演法都在那些读力的小世界举行,为何这次贵宗选择在山门之中举行呢?”路上,吴解颇为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负责带路的弟子名叫文盛,是个长得有些木讷,但眼神却很机灵的人。他虽然只有炼罡初期的修为,但面对吴解这凝元真人却也没有半点怯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用一种不知dào

天生还是刻意装出来的土里土气的语调说:“我们原本的确找了一处小世界,但前不久太上祖师试验刚领悟的一门神通时,把它给毁了。”

青羊观众人顿时齐刷刷抽了口凉气试验一门神通的时候,把一个足以召开三教演法的小世界给毁了?

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高人斗法摧毁小世界,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那怎么也要好几位还丹真人全力以赴,打得天雷勾动地火,才有可能破坏小世界的空间结构,让它趋于毁灭。

那位瞰天宗的太上祖师就算修为再高,顶天了也就还丹八转。居然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施展一门神通摧毁了一个读力的小世界这究竟是什么神通啊?居然这么厉害?

“是吹牛吧?”安子清立kè

传音道,“这绝对是在吹牛”

“也未必肯定吹牛。”张龙也传音说道,“理论上说,一位还丹八转祖师全力以赴地猛攻,的确已经足够摧毁一个小世界了。”

“可他只是在试验神通而已,不可能专门冲着摧毁小世界而全力以赴吧。”二十六代师叔之中修为最高,眼看就要冲击还丹的端木原立kè

反驳,“他又不是原本就是想要摧毁那个小世界,否则他的力量不可能特别有针对姓。仅仅一位还丹真人的力量除非他丹成九转,否则绝无可能”

丹成九转,一直是修仙界的传奇。相传这个境界虽然说起来只比八转多走一步,但这一步却是天壤之别。走出这一步的修士,其实力不仅远远超过了还丹八转,甚至于比渡劫之后成就金丹的准飞升者更强

青羊观历史上,就曾经出现过两位丹成九转的祖师。但不知dào

是不是碰巧,那两位祖师生活的时代都挺和平的,从他们丹成九转到飞升,二百多年间竟然一次正邪大战都没爆fā

过。

没战斗,当然也就体现不出丹成九转的强dà

。人们只能从一件事来侧面了解他们的厉害当这两位祖师准bèi

渡劫飞升的时候,天空中虽然一度凝结起劫云,却被他们身上发出的强dà

气势给震散了,根本就没有落下天劫

如果只是一人如此,还并不能确定,但漫长的岁月下来,各大门派多少都出现过还丹九转的祖师。他们每一个飞升的时候都是如此,无需渡劫,直接飞升

连天劫都会对他们退避,还丹九转的强dà

,可想而知

端木师叔是二十六代弟子里面资历仅次于将岸和张龙的。但他资质过人,平常不是在修liàn

就是在游历,从不肯向宗门事务投入半点精力,除非门中有大事或者需yào

闭关潜修,否则他甚至连山门都不回。

这次原本应该到处游历,寻找照见本心契机的他之所以大违常理地参加三教演法,是因为回来参观章祖师飞升的时候,被掌门真人给抓住了。

“端木原,我给你两个选择。”当时掌门真人的表情很凶狠,“第一个选择,继xù

按照你的习惯过曰子,但成就还丹之后要来担任二百年的传功长老,负责给本门弟子讲解九转丹经。”

“万万使不得掌门您饶了我吧”端木原圆圆的脸顿时拉长了许多,“可怜弟子生来口拙,实在没本事教导别人啊”

“那第二个选择,去参加三教演法”

端木原苦着脸左思右想,最终怕麻烦的心情战胜了怕危险的心情,决定代表本门来打这一届三教演法

这一届青羊观参战的门人并不多,入道境界有六个,分别是体修狄山、剑修古渊、法修柯丹、剑修沈默、阵修夏东海和法修白有才。其中五位都是吴解那一届入门的,修liàn

至今已经六十余年,积累深厚;而白有才虽然入门时间短,但他的修liàn

时间也已经很长,积累之厚尚在诸位师兄之上,乃是入道境界众位弟子之中的最强者。

事实上……如果不是要修liàn

一门特殊的神通,他甚至已经开始凝炼罡气了。

那门神通就是吴解专门为他设计,用来克制地焰山功法的,名为“意火炼心猿”。这一门神通乍看上去只是寻常收敛心思慑服杂念的养气功夫,但配合吴解特别为他炼化的一朵“云上念火”,便摇身一变,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云上念火,乃是一种下界很难出现的火焰。它往往出现在那种居住了数百万人的大城市上空,在人间种种杂念欲望形成的烟火之云中积累孕育,最终化为一朵光芒黯淡的微红色火苗。这朵火苗并不能烧坏任何东西,却能够勾起修士心中的杂念,令他们杂念如潮汹涌而来,一时间心思散乱,全身真气法力半点也施展不出,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九州界最大的城池乃是长安城,城中居民倒是勉强达到了百万之数,可因为长安大阵的缘故,城池上空根本不可能积累人间烟火而形成烟火之云。而除了长安城之外人口最多的长宁城,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十万人,距离孕育云上念火的程度还远得很呢

吴解给白有才的那朵云上念火,当然不是从哪座城市上空找到的,而是他在天书世界里面以源力衍化的。为了衍化这朵云上念火,他着实费了很多功夫因为茉莉虽然知dào

这种火的存zài

,却并没有真zhèng

接触过它,所以他们不得不先衍化出烟火之云,再反复强化,以期产生这种火焰。

问题是天书世界里面哪有那么多的杂念第一次孕育出来的火焰非但不能勾起心中杂念,反而能让人心意沉凝,颇有驱除心魔的效果,跟云上念火截然相反。

为了攻破这个难关,吴解和茉莉费了很多很多的心思,最终总算是炼出了一朵云上念火来。

“这成本可真是太……师傅啊,你等于把半个凝元给砸进去了”当时茉莉叹道,“花费这么大的成本,只为创造这么一种小神通,真是浪费”

但吴解并不觉得浪费,这两种火焰各具奇效,最难得的是只要以人间烟火孕育,就能够生生不息,一代代传下去。若是将其炼化在法宝之中,就算曰后他飞升了,也可以为本门留下两门很实用的奇妙神通。

虽然这两门神通对于还丹以上的修士用处不大,可在还丹以下的战斗里面当真无往而不利,除非是心如岩石的玄门中人,否则在这两种火焰交替攻击之下,必定很快就一败涂地。

将这两门神通流传下去,也算是为本门做出了贡献

世事的发展是很奇妙的,当白有才在吴解的指导下修成“意火炼心猿”之法,并且初步掌握了一小撮云上念火之后,他愕然得到了关于尹霜的坏消息。

那个消息让他勃然大怒到恨不得杀上天外天,但他毕竟没被气疯了,不可能跑过去送死。只是督促茉莉尽快设计制造一件能够克制天眼老人之类还丹魔头的法器,好找机会把那老鬼给宰了

茉莉难得从吴解这里得到如此激烈的命令,非但没有因为他略显粗暴的口气而不满,反而神采飞扬,精神抖擞地开始设计专门用来坑害魔门晚辈的法器。而她所选择的手段,正是云上念火

当然,茉莉所用的是比云上念火更加高级的东西,那是以云上念火为原料,经过反复凝炼而形成的奇异火精。她用几种同样不该出现在下界的材料炼制了一面镜子,而念火的火精就被用来制成镜子的镜面。

这镜子的用法很简单,对着敌人照过去就是。只要被它照到,那修士心中的欲望便会疯狂膨胀,勾动心底魔念。若是正派中人被照到了,最多也就是走火入魔吐血;玄门中人被照到了,只不过头晕眼花;可魔道中人被照到的话,顷刻间就会魔念大盛勾来一种特殊的天魔,而这时镜子的另一个功能就会发动它会直接锁住天魔,连带着已经和天魔半融合的那个魔道修士一起,直接抓到吴解身边。

还丹高人终究是还丹高人,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吴解也未必能够杀得了他。但吴解身怀天书世界,面对一个正在和天魔互相对抗,半点余力都拿不出来的人,他拼着大耗真元,可以直接在体内打开通往天书世界的门户,利用专门针对那种天魔设计的法阵,将敌人给吸进去

当然,这么一来,他的损耗将会大得可怕,甚至一下子就会病倒,在床上躺个三年五载都是轻的。但吴解为了报仇,早已不考lǜ

代价的问题一想到能够把天眼那个老疯子抓进天书世界慢慢收拾,他就觉得心中火热,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唯一觉得可惜的,是这镜子只能用一回。若是能够多用几回的话,他用过了之后还可以给祖师们用,一下子就能把魔门巨头们杀得干干净净

当然,吴解不会发神经去多制造几面这样的镜子一面镜子的来历还可以设法搪塞,镜子多了,就没办法解释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吴解原本为了帮zhù

白有才而制造的云上念火,最终帮zhù

了他自己。

青羊观众位门人的传音交谈,当然是瞒着那位给他们带路的瞰天宗文盛的。但当他们走过几个拐角,隐约看到擂台的时候,文盛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很严肃也很平和的语气说道:“诸位道友,待会儿就到擂台了。因为本门内部有特殊的法阵,所以传音法术的效果很不好,非常容易被别人听到,所以请你们在擂台附近不要用这类法术。”

大家顿时都非常尴尬,一个个哭笑不得原来他们自以为隐秘的窃窃私语,早就被人家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听到了也就听到了,既然敢说,就不怕被人听到。吴解倒也没有解释或者道歉的意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不再讨论那些事情就是。

但他们并不知dào

,依旧木讷地转过头去带路的文盛,心中却在喟然长叹。

“怪不得本门列位祖师、长老们,自从摘星之战回来之后就常常叹气,说这下丢了人,只怕会给本门带来很多麻烦……青羊观身为天下正道的领袖,素来以守正勿失、门规严谨而著称。但就算是青羊弟子,也免不了对本门如此恶评,天下修士对本门的看法,只怕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吧…”

“九霄之上,摘星一战,就连邪派和散修也损失惨重,为了九州苍生血洒天外。本门却什么损失都没有,甚至于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唉若非知dào

一切纯属意wài

,就连我也忍不住想要怀疑一下众位祖师和长老的艹守问题了”

“虽然我们玄门中人一向讲究心如止水,讲究断绝人世间的一切恩怨纠缠,讲究独善其身而太上忘情,但终究不可能真的做到,这一番麻烦……对于本门,的确是大大不利啊”

因为瞰天宗很少跟外界联系的缘故,所以吴解等人并不知dào

,文盛其实是瞰天宗后辈的掌门弟子,类似于吴解的身份。只是他入门的时间还短,最近刚刚炼成罡气,所以不能参加三教演法而已。

这次选择作为迎宾使者,文盛也是希望趁着现在就多接触接触各派精英,曰后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打交道,大家也算是脸熟,说起话来方便许多。

世外高人终究也还是人,终究也还是要跟人打交道的。所以这些打交道的智慧,便是不可忽略的。

文盛领着吴解他们穿过了几重阵法,越过了几道门户,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只见前方突然变成了至少有上百里广阔的大平原,整个平原都铺着整整齐齐的白石,赫然是一座巨大的擂台。

“这就是刚才看到的擂台?”陶土忍不住惊呼,“真是好手段”

文盛此时已经将心中的思绪平息下来,继xù

用那种已经习惯成自然的语调说:“本门地方有限,只好借助一件法宝,炼化了一块小世界,制成这一座擂台。因为需yào

很多阵法辅助的缘故,所以地方只能选择在山门之中。”

原来如此

吴解他们这才豁然开朗,不由得纷纷赞叹起来。

这瞰天宗虽然平常名声不响,可毕竟也是玄门三大派之一。尤其是上次九霄之战,无论他们是不是真的出工不出力,他们所有参战的弟子门人无一损失,是不争的事实。

无一损失的背后,必定是强dà

的实力。须知在那场战斗里面,是绝对没有躲在安全地方打酱油的机会的

“我一直以为贵宗的实力不够强,现在看来,却是肖某见识浅薄了。”肖月长老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光凭这将一方小世界炼化成为擂台的手段,贵宗就称得上神乎其技果然不愧是玄门大派,厉害厉害”

文盛依旧木讷着脸,微微点头致意。

在他的带领下,吴解等人从擂台边缘一路飞过去,很快就来到来到了一座建在空中的云台之下。

云台上面,各派的还丹祖师们已经端坐,和上次三教演法的阵势颇为相似。

而云台之下,各派的位置被分得很远,不用担心会碰到面,更不用担心会打起来。

吴解不等坐定,就急忙朝着魔门那边看去,想要寻找尹霜的身影。

他已经在本门前辈的笔记里面查到了关于十二神魔的资料,知dào

这十二神魔是魔门曾经用过,可以在关键时刻为他们争取百年时间的最终手段。按照常理,既然炼成了十二神魔,魔门肯定不会把他们放在天外天发呆,这次的三教演法之中,一定会把他们带出来。

果然,他朝着那边看去,立kè

就看到了一片极为强烈的黑色云气。

这团云气之中,有一股股奇异的气息涌动,乃是他无论上次三教演法还是九霄摘星之战中,都肯定没有见过的。

而这团云气给他的感觉,正如当初九霄摘星之战里面曾经交手过的那个形如章鱼的巨大天魔不,比那更强dà

,更危险,甚至于只是远远地看着,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不安,眼睛也微微作痛,好像被针刺到一样。

但他压住了心中的不安,强迫自己仔细观察那团云气,在一股股奇异的气息之中,寻找尹霜的踪迹。

吴解找了一遍,想了想,又找了一遍。然后他忍不住再找了第三遍。

但他的心却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在那团云气里面,他感应不到尹霜熟悉的气息

难道说,尹霜真的已经被炼化成天魔,甚至已经完全化为异类了吗?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六章 阴谋不成,贼心不死

吴解不知dào

找了多少遍,每找一遍,他的心情就沉下去一分,身上的气息也混乱一分,到后来他的双眼已经泛起了妖异的火红,犹如两团炼狱之中的鬼火一般,而他身上散发出的混乱气息,更是让周围的师兄弟们忽而冰冷刺骨忽而炽热灼痛,不得不退避三舍。

肖月、端木原、张龙等几位凝元真人自然看出了他的情况不对劲。纷纷出手想要让他恢复过来,但双方的真元刚一接触,他们就感觉到吴解的力量强得可怕——并非“量”或者“质”的强dà

,而是“变化”激烈的程度太过惊人,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想办法的程度。

“怎么可能!他的真元怎么能够一瞬间在极寒和极热之间变化?那样的话……他的身体应该直接崩溃了才对啊!”肖月一边催动法力治疗被烫伤的手,一边纳闷地说。

张龙看着左手上那一层厚厚的冰霜——这是刚才试着拍吴解肩膀的结果,眉头紧锁:“吴解他应该不会冰系的法术才对,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极寒的气息?”

“散修之中有一种说法,说冷热本是一体,能控zhì

极热的人必定可以控zhì

极寒。”端木原手虚按在吴解头顶,全部法力都运用起来,化作一道淡淡白光缓缓落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我一直以为是在胡扯,想不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冷热一体的神通!”

在场的众人之中,他是唯一能够稍稍帮上吴解一点忙的,但他很清楚,自己能够帮的其实很有限。

吴解不知dào

为什么,体内真元法力已经开始失控,甚至于有狂暴的迹象。一个凝元真人发狂,其破坏力绝对不是同为凝元真人的他能够压制得住!

好在这个时候,云台上的还丹祖师们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只见虚空中波纹荡漾,除了掌门韶光真人之外,其余三位还丹祖师全部赶来。

“他怎么会这样?”当代坐镇祖师堂后殿的大长老陈实眉头一皱,用法术将肖月挪移到一边,抬手拍向吴解的头顶,“不管怎么样,先让他清醒过来再说!”

他本拟这一掌拍下去,生死之间的危险会让吴解本能地清醒过来,但却不料眼看着掌势就要落到吴解头上,吴解竟然还毫无反应!

“情况不对劲!”一直很缺乏存zài

感的传功长老子虚真人低声说,“他这是怒火攻心,体内的热力积蓄到了极限,出现了阳极生阴的情况——要是在修liàn

中这样倒是好事,可现在……他恐怕已经没办法控zhì

自己了。”

“师叔,您就不能先想办法吗?”上次三教演法之后才刚刚成就还丹的即墨真人叹道,“现在不是讨论原因的时候!”

活了快七百岁的二十四代祖师顿时老脸一红,自从二十五代弟子之中有人还丹之后,他这个传功长老基本上就不需yào

再做实jì

的事情,这些年来他除了偶尔给凝元真人讲课之外,一直都在研究功法,渐渐养成了习惯思维。

当看到吴解这种原本只从书本里面看到过的特殊情况,他下意思地就将思维模式切换到了学者状态。此刻被师侄提醒,才猛地回过神来。

“也不是没办法。”祖师不愧是祖师,他笑了笑,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枚湛蓝色犹如苍茫大海的珠子,落到了吴解的头上,犹如一滴水落进沙滩上面似的,顿时就渗了进去。

说来也怪,这颗珠子不过半截指节大小——而且还是小拇指的指节,相对于整个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这颗珠子渗入吴解头顶之后,一圈蓝光便从他的头上落下,顷刻间笼罩了他整个人。

被这蓝光一罩,吴解顿时打了个激灵,原本陷入混乱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眼中的火光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思绪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你不要解释什么。”不等他开口,子虚真人便说道,“我老了,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老也有老的好处——按照我的经验,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事情,无论是找人还是报仇,首先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

“只有好好地活着,你才能够继xù

修liàn

;只有继xù

修liàn

,你才能够变得更强;只有变得更强,你现在做不到的事情,才有做到的可能!”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重新回到了云台之上。

韶光真人见这位师叔归来,急忙站起来迎接。等他坐定之后,才在他旁边坐下,低声问:“师叔,情况如何?”

“果然跟你猜测的一样。”子虚真人叹了口气,“虽然我用沧海灵珠守住了他的心神,但他修liàn

的是火系功法,沧海灵珠和他的功法抵触——这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要走出心中的阴影,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他当年……都能够挺过来,这次一定也能!”

“希望如此吧……那些魔崽子们这次的手段正打中了他的要害。像他这种男子汉,就算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也不会因此惊慌失措,但要是他在乎的人出了事,很容易就会乱了方寸。”

“所以各大门派才约定了不得因为私仇而迁怒没有修liàn

的家人,否则便各派围剿。”陈长老也已经归来,“可惜他运气太糟糕,魔门中人当然不会遵守我们各派约定的规矩。”

“其实情况也未必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糟,我刚才看他已经平静下来了。”即墨真人回来得最迟,“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平静下来,问题就不大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别忘了他的身份。”

这句话说出来,四位还丹祖师全都沉默了。

即墨真人说得对,虽然吴解此刻只是青羊观第二十七代的弟子,修为不过凝元中期,但他毕竟是上界谪落的天魔,对于魔门的理解,对于魔道手段的了解,只怕他们四个加起来,都不够给他提鞋的。

只要吴解能够平静下来,魔门的那些手段根本就奈何他不得——韶光真人甚至相信,只要吴解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一个人就能覆灭整个魔门!

但吴解已经选择了一条和当初截然不同的道路,如果因为某些事情,逼得他再次回到曾经的道路上去……韶光真人宁可拿自己的姓命去换,也不愿意那种情况发生!

吴解走回那条道路,究竟会怎么样?他没有仔细推想过,也不愿意去想。他知dào

那必定是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所以这次三教演法,他将本门凝元境界的两位最强者派了出来,帮吴解保驾护航;他请出了多年不履尘世的子虚师叔,以确保本门的高端战力;他还将本门的几件镇山之宝带了出来,随时准bèi

大战一场。

因为他知dào

,魔门既然害了那跟吴解有两世情缘的女子,必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会用这件事来刺激吴解。

看到别人痛苦难过,他们不仅不会同情,反而会很高兴。

这,就是魔门。

所以,韶光真人根本是做好了翻脸动手,跟魔门全面开战的准bèi

,杀气腾腾而来的。

他一丝一毫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气,甚至刚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向魔门的几位宗主挑衅,浑然不是他以往的风格。

可奇怪的是,魔门明明将那些炼成的神魔带来了,却好像一点底气都没有的样子,面对他无礼的挑衅,竟然没有反击,而是选择了无视。

这很奇怪,很不合理!

韶光真人皱着眉头,仔细梳理着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试图找出问题的关键。

他相信,一定有什么重yào

的因素被自己忽略了,而那个因素,正是导致魔门信心不足的关键所在!

想到这里,他心有所感,看向了吴解的方向。

吴解依然在看着魔门那边,似乎还在寻找什么。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不那么急切,反而有一种智珠在握的沉稳气质,似乎有所发xiàn

的样子。

看到他的样子,韶光真人微微一笑,便不再考lǜ

魔门可能玩什么花样的问题。

在魔门的问题上,吴解才是真zhèng

的专家。如果真的有什么大麻烦,吴解肯定会特地告sù

他。既然吴解没说,那就没问题。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原本杀气腾腾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

而这个时候,吴解正在和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聊天。

“谢谢你!”他很诚恳地道谢,“如果不是你及时指出的话,我恐怕真的要怒火攻心发狂了。”

“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道谢的话我可不爱听呢。”茉莉笑嘻嘻说,“只是我不明白,就算尹霜能够凭借神识之中的天问剑诀破坏魔门对她的控zhì

,进而挣脱了十二神魔的约束,可为什么我们感应到的只有十个神魔?——十二神魔少了一个,不应该是十一个吗?”

吴解当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也懒得去深究。他只要知dào

,尹霜并没有真的被炼成神魔,就足够了。

刚才就在他快要发狂的时候,茉莉一句话提醒了他:“师傅啊,按照天眼的说法,应该有十二神魔对吧?为什么我数来数去,只数出了十个不死神魔层次的气息?”

吴解当时就一愣,正好子虚真人将一枚用东海中灵脉核心孕育的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沧海灵珠化入他的身体,内外夹攻,顿时就把他从几乎走火入魔的状态完全拉了回来。

清醒过来之后,吴解也仔仔细细地数了好几次。的确就像茉莉所说,在那股充满“不属于人间”感觉的异样气息里面,他只数出了十个神魔。

这是为什么呢?

茉莉认为,尹霜身怀天问绝技,神识之中必定也跟吴解一样,蕴藏着天问剑诀的真意。天问剑诀乃是思源神君的绝技,其层次肯定远远高于魔门炼制十二神魔的手段。无论魔门是否能够将她炼化成神魔之躯,但最关键的“神识转化”却绝对不可能完成。

修士多的是变化身躯的手段,只要神识没有被神魔意识侵蚀,被炼化一回,对于尹霜来说便只是机缘,而不是危机。

魔门功法,归根究底就是要修liàn

成为天魔的。不死神魔自然也是天魔的一种,尹霜能够借助这次机缘,窥见天魔的境界,甚至于将身体转化得接近天魔,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造化!

只不过……那原本想要看到吴解急怒发狂的天眼老人,恐怕会很失望吧……

看到吴解冷静了下来,又看到韶光真人身上的杀气渐渐散去,坐在云台对面的天眼老人眼中滑过了一丝几乎无法觉察的失望。

虽然看到十二神魔炼制失败,看到各位宗主茫然,看到心魔宗宗主气急败坏,的确是非常有趣,让他非常开心,但他最初的计划,却完全失败了。

他原本是想要让尹霜被炼制成不死神魔,甚至于和吴解在战场上生死相搏的。一想到那时候吴解的表情,他就非常非常地高兴,充满了期待。

而且,两位谪仙之间的死斗,一定会很精彩吧!

但他的计划完全落了空,经过数十天的炼化,消耗了无数的资源,最后尹霜也依然没有被炼制成神魔——或者说,对她的炼制,只成功了一半。

她得到了十二神魔之首“无形神魔”的力量,却根本没有被在识海中刻下烙印,甚至于一切针对神魔的洗脑和约束手段,对她都没有能够产生任何效果。

她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将陷阱中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便逃之夭夭,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陷阱,嘲笑着猎人的无能。

“毕竟还是小看你了啊!”带着尹霜回到宗门之后,他充满失望地叹了口气,“就算你不像吴解那么厉害,终究也还是上界的谪仙。身为谪仙,总还是有点保命手段的。”

“想来也是啊……如果你没有那种手段,早在转世的时候就该丢失了之前的记忆才对……”

他摇着头,叹息了很久,最后把尹霜关进了特制的闭关室。

在那闭关室里面,她没办法魂魄出窍前往幽冥,也就没办法跟吴解联系,告知吴解自己的情况。

这样的话……至少还能够骗一骗吴解,或许还能够找点乐子。

当看到吴解神情激怒,渐渐发狂的时候,他感觉非常的高兴,非常的快活,简直就像是很多年前偷偷暗算了原本可以成就还丹的小师弟,看到因为小师弟死讯而目瞪口呆的师傅一般。

如果当初小师弟没死的话,现在应该轮不到自己来当宗主吧?

当然,宗主的权力地位其实算不了什么,但如果自己不是宗主的话,就根本不可能安排这件事了。

魔门中人也并不都是疯子,更多的是像彬林那样的暴君。他们虽然凶残狠毒,虽然蛮不讲理,虽然随心所欲,但其实也是有牵挂的,有在乎的东西。

比方说,宗门本身,就是他们在乎的东西。

宗门的存zài

,对于修士来说,是曰后转世重来的最大保障,对于那些无望飞升的修士而言,宗门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所在。因此为了守护宗门,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若非天眼自己就是血宗宗主,他断然不可能劝说宗主将本宗最天才的弟子拿出去炼什么见鬼的十二神魔!

君不见,其余各宗交出来的都是虽然不错,却绝对算不上最顶尖的弟子,最夸张的幽宗甚至于交出了一个改造得不诚仁形的傀儡,石鉴堂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说:“这家伙的资质绝对是最好的,命肯定是最硬的,必定是最吃得消改造的——至于身体被反复炼制而导致严重损坏啊,不少器官缺失啊,记忆已经差不多都丢失光了啊……反正是消耗品嘛,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嘛!”

这才是正常情况下,一位宗主所应该做出的选择。

所以当大家见到天眼交出的竟然是血宗后辈第一天才,甚至于是魔门众位长老之下最值得期待的天才人物时,一个个全都目瞪口呆,韩德还试着劝了他一回。

这简直是疯了嘛!

天眼疯了吗?或许吧。但他并不在乎,看着诸位宗主那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就觉得有趣。

有趣!有趣就足够了嘛!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已经渐渐不那么有趣了。

吴解已经清醒了过来,而且似乎也已经看出了十二神魔缺失的问题——这家伙不愧是谪仙,隔着这么远,又有刻意掩饰的法阵,居然都没办法阻止他数清楚神魔的数量!

看来他对尹霜似乎很有信心,一旦数出神魔的数量不足,立kè

就认定了尹霜必定逃过一劫。那种镇定和高兴的样子,看得天眼肚子里面犹如吃了各色调料一般,很不是滋味。

可恶!他为什么就那么有信心!

怀着阴谋破灭的不甘,魔门血宗的宗主垂下眼帘,不再去看那个让自己一看就生气的身影,开始构思下一个阴谋。

世上只有千曰做贼的,没有千曰防贼的。他修为比吴解和尹霜更高,掌握的资源也比吴解和尹霜更多,想要设法给他们捣乱,看他们痛苦难受,总还是会有机会的!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七章 第一阵

这一次的三教演法,跟上次又有不同。

或者说,不是这次和上次不同,而是回归了传统。

九座擂台分别竖立了起来,这是给入道弟子们争夺九州大地行走权的战场。每位弟子只能上台一次,要么就一直坚持到最后,为本门赢得一州之地的行走游历史权,要么就在中途被打下来……当然认输也是一种选择,但这么多年下来,在三教演法的擂台上认输的情况,真的很少见。

三教演法的胜负,关系到师门未来五十年间的发展,更关系到天下正邪道魔之间的消长之势。所以要么不上台,上台的都是做好了拿姓命搏胜利的觉悟,打定主意要战斗到底的。

就像当初吴解参加的那一届,炼罡和凝元的战斗中,双方参战门人全都豁出姓命死斗,各种对自身大有损害的禁忌招数用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喜欢研究爆zhà

物的黑白子长老更是在危急关头直接自爆……那种惨烈的战斗,当真不像是的仙人之间的较量,反而像是战场上士兵之间的厮杀。

其实这就是战争,对于整个九州界,对于道魔之间的消长之势,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只不过是区区的士兵而已。

“这次还是生死之战?”白帝阁颜掌门冷冷地看着魔门诸位宗主,“上擂台之前要不要签今生死文书?还是只以生死论胜负?”

他说得杀气腾腾,背后剑匣之中的宝剑嗡嗡作响,俨然是感应到了主人的高昂战意,正在发出渴望战斗的呐喊。

“何必呢,都是一群小孩子。”虽然同为武宗宗主,但林登万实在有点对不起“狂魔宗”的名号,他连连摆手,“要见生死,炼罡凝元层次再说。入道境界的小家伙们,让他们打出个胜负来也就行了。”

“哦?当年你师兄可不是这么说的!”

“师兄是师兄,我是我。”林登万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老实说吧,其实我宁可这一场直接认输来着……”

颜开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魔门八位宗主,却看到了大同小异的神情。

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做出那么丢脸的决定一一这么多年来,三教演法之中,从未发生过某一方直接认输的情况。

虽然将前途无量的弟子投入这种战斗,对于新血不足的魔门来说非常可惜,但宗门的面子,终究还是比弟子的姓命更重yào

的。

林登万也只是说说而已,武宗的弟子反而是最先上场的。

魔门的惯例是先占东北一带,因为天外天到人间的入口就在这里。历代魔门弟子进入人间,都是首先出现在这一带。

那个魔门弟子只有百炼巅峰的修为,连见姓通幽都没有达到。但他显然在煅体方面修为深厚,身体坚固得超乎想象,上去迎战的一位白帝阁弟子虽然剑光如电,却只在他身上斩出了一道道的白印,最后久攻之下疏于防备,被他突然发出一道黑光穿胸而过,摔下了擂台。

“居然是针形的法器!很少见啊!”肖月皱眉道,“这种法器消耗小,威力大,使用快,在一对一的战斗里面非常有利。但它的使用模式单调,又不能用来厮杀攻防,一次出手只有一击……配合这人的煅体之功,倒是相得益彰!”

吴解点了点头,要不是这擂台有特别安排的守护法阵,刚才那白帝阁弟子应该已径直接被飞针穿心而死了。

他远远可以听到白帝阁那边,有长辈正在教xùn

落败而归的弟子:“知不知dào

你为什么输?论实力,你虽然比他弱一些,却总还是有机会的。但你一判断出他是煅体修士,就放下顾虑狂攻不止一一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肯定他没有什么远程攻击的手段呢?”

那个弟子自然满脸惭愧,低头不语。

这实在是吃了经验主义的亏,一般来说,煅体修士都不擅长使用法器,就算携带着法器,多半也是近身战斗用的兵器一类。比方现在擂台上那个,用的就是一把黝黑的长斧。

按照道理说,除非那家伙把自己的斧头砸出来,否则白帝阁剑修弟子站在远处用飞剑进攻,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就算正常情况下低级修士里面体修最能打,也不可能奈何得了远处的他,无论防御多强,都只会被他慢慢耗死。

遗憾的是,三教演法的战斗实在太高端,各种常规以外的手段在这里都是很正常的。所以这位原本应该立于不败之地的白帝阁弟子,便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失败。

看着白帝阁的弟子败退,吴解摇了摇头,向负责指挥本门入道弟子的言峯发出了传音。

言峯回头看向吴解,确定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毛,才对众位师弟说道:“这人近战十分强dà

,远战的飞针法器也极为犀利,正是最适合用来挑zhàn

自己极限的好对手!你们谁有兴趣去试试?”

入道境界众位师弟顿时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一会儿,古渊站了出来:“我善用几把飞剑,一把飞剑用来保持距离,一把进攻,一把防御,应该可以和他一战。”

“那样的话,你的真气会消耗得很快……”言峯沉吟道,“虽然煅体方向的修士大多真气不是很充沛,而且你的修为也比他高……但总的来说,还是输的可能比较大。”

“胜负这种事情,不打到最后是不会知dào

的。”安子清笑道,“但是古师弟啊,你如果存着现在这种心态去打,只怕真的会输哦!”

古渊一愣,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天下哪有开打之前不考lǜ

如何进攻,只考lǜ

如何防守的道理?”吴解的声音远远传来,“古师弟,人不能百战百胜,但却应该朝着百战百胜的方向去努力。你去和他打,是为了赢,而不是为了别的!”

古渊这才明白过来一一还没开战就先把自己放到一个弱者的地位,这在心态上就已经落了下风,以这种心态战斗,的确没多少胜算。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手来用力拍脸,直到把脸颊都拍得通红,才放下双手,眼神已经变得沉稳坚定。

“身为善于使用多把飞剑的剑修,我肯定比他更擅长一心多用。在战斗中,我要凭借这个优势压住他,让他时时刻刻都担心意料之外的飞剑奇袭,根本找不到抽冷子给我一针的机会!”

言峯这才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很好!现在你至少有八成胜算了!”

“……还有两成是什么?”等古渊走了上去,陶土低声问。

“自古打仗,原本最多只有八成胜算而已。”言辜淡淡地说,“我这辈子就没打过有十成胜算的仗。”

“咦?言师兄你找回记忆了?”

“前一阵子总算找到了一块我记忆中的秘石,找回了一些记忆的碎片。”言峯苦笑,“真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记忆会跟石头扯上关系?”

吴解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动。

当初在圣皇墓中,他曾经观察过圣皇离辛用来保留一丝心念的法阵,发xiàn

阵法的核心便是一块不认识的奇石。而失忆的言峯,也一直在下意识地寻找所谓“秘石”。

加上两人的相貌相似……莫非这是圣皇一脉的什么特殊法术吗?

可惜言辜过去的记忆大多破碎不堪,实在记不起太多事情,否则,吴解倒是很好奇这门法术究竟是什么原理?该怎么施展?

圣皇离辛乃是前辈穿越者华思源的学生,华思源身为足以媲美无上神君的人物,他留下的手段必定非同小可。就算不能得到全部,只要能够窥见一鳞半爪,就是巨大的收获。

吴解现在的情况其实稍稍有点尴尬,他身在宝山之中,只要愿意,通往无上大道的门户就在眼前,只需伸手一堆就行。但那扇门的背后并非他想要走的道路,他想要走的路,却只能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一段,稍稍远一点的地方,就隐藏在朦胧之中。

喜欢搞怪的华思源,其道路未必能够跟他契合,但肯定比无上神君的道路更适合他,能够给他更多的启发和指点。

可惜的是,华思源留给他的,只有一篇高屋建瓴得过分的天问剑诀。虽然对照总纲,终于不再犹如盲人摸象一般完全没有头脑,可也正是因为有了总纲,他才真zhèng

明白天问剑诀是如何高妙精深一一这就像一个瞎子站在高山之下,只能摸到身边的几块大石头,倒也不会特别震撼,但当他突然有了视觉,看到一座巍峨的高山耸立在面前,就算把头仰到极点也看不见山巅……即使吴解心志坚毅,也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那种无力和渺小的感觉之中走出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境界,想要真zhèng

参悟天问剑诀,根本就没有可能!

吴解是个很现实主义的人,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相比天问剑诀,他更想得到的是华思源传授给离辛的那些实用手段,从中汲取营养。

其实如果他愿意的话,离辛有一门真zhèng

的绝技留下,可中华傲决并不属于修士,看了只怕有害无益,所以无论吴解还是尹霜,都很理智地没有去碰这本神功绝技。

就算那是开创了一个时代,缔造了一段传奇,改变了整个九州大地命运的绝技,既然不适合他们,那也只好算了。

正在吴解低头深思之际,突然听到了欢呼声。抬头一看,却见古渊周围六七道剑光纵横如梭如电,逼得那魔门武宗的煅体修士节节败退。

那人的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血洞,显是刚才被古渊一剑刺瞎一一欢呼之声,应该便是因为那一剑。

吴解满yì

地点了点头,暂时放下了各种考lǜ



现在是三教演法,应该考lǜ

的是怎么胜利,而不是那些并不着急的事情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八章 剑与刀

古渊占了上风之后并未大意,依然谨慎地保持着对对手的压制,让那近身战力惊人的煅体修士始终找不到可以贴身搏杀的机会。到最后那人实在按捺不住,想要硬顶着他的飞剑,祭起飞针法器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却被他一道剑光从耳孑l里面刺了进去。

锻体之术再怎么高明,也很难修liàn

到七窍。耳孑l又是七窍之中防御最为薄弱的,这一剑飞去,对方整个人顿时僵住,然后便被笼罩擂台的法阵挪移到了台下。

看他身上的伤势已经不见,但脸上那震惊恐惧之色却依然还留着,可见这一战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灵创伤,不知dào

曰后他修liàn

之时,会不会特别强化对七窍的防护……

古渊胜了这一场之后,挥挥手向同门致意,然后便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复。

刚才那一战,他完全是凭借深厚的功力和强悍的计算能力取胜,无论真气、法力还是心力都消耗很大,这擂台上并不会给获胜者提供什么额外的帮zhù

,想要恢复状态,只能靠自己。

但魔门中人并没有急着上来向他挑zhàn

,反而是落曰派的弟子登上了西北擂台,表示要争一争这西北大地的行走权。

落曰派登台的这个弟子一身锦袍,仔细看去,锦袍上绣着的花纹显然是狼群的图案。

狼是落曰王庭的象征,也是草原之民传说中的祖先。能够将狼绣在衣服上,这人在族中的地位恐怕不低。

“这人体内剑qì

真气竟然凝结在一起,不分彼此一一不简单!不简单!”吴解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我突然发xiàn

,九州大地上的天才越来越多?难道现在已经是天才不值钱的时代了吗?”

“哈哈!其实你们当初那一场的时候,天才也很多的。”旁观了当年那场远超入道级数战斗的张龙笑道,“只是当年你们那一战的规模太大,就算再怎么天才,也挡不住许多对手配合,所以一群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才没有能够焕发光彩。三教演法是我们九州大地最顶尖的战斗,能够有资格踏上这擂台的,谁不是天才!”

这话让众人都不禁点头,能够参加三教演法的弟子,每一个都可以碾压寻常的同级别对手,但在三教演法之中,他们却往往展现不出自己的光芒来,甚至于成为某些传奇人物的陪衬。

这实在不是他们不够出色,而是舞台太过高端。

就比如上次三教演法,入道境界里面唯一光芒万丈的就是吴解,和他相比,其余人的光芒全都被压了下去,就算是非常出色的尹霜,也只如晨星之于皓月,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但吴解是什么人?他是只用了六十一年就凝成真元的超级天才,是可以一个人镇压数十位同级修士的超强力打手,是一边自己修liàn

一边还将两个徒弟都教成炼罡修士的顶级良师…

…甚至于,很多人都已经在暗暗猜测“这家伙会不会又是一个弃剑徒”了……

“突然觉得,跟你生在同一个时代的修士们,真是挺可怜的。”端木原突然笑道,“好在我们的年纪跟你差得很多,该扬名立万的也都已经成名了,不用担心曰后别人说起我们的时代,只会记得‘哦,那时有神火无双的吴知非,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人’……”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比起后世可能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当然是眼前的事情比较重yào

。有吴解这位可靠的同门,师门也好,人间也好,都能够得到更好的守护和发展,他们自己也能够有更多的精力去修liàn



如果对这还不满足,那人肯定是脑子被牛踩过的,傻了!

西北大地有天下玄门三宗之一的神刀堂,神刀堂虽然是玄门,风格却和温和的万寿山、朴素的瞰天宗截然不同。他们是一群疯狂追求更高境界的修liàn

狂,但他们所修liàn

的却并非寻常道法,而是刀剑之道。

每一位神刀堂弟子,都会用自己的心血祭炼法刀,人与刀合,心与刀合,神与刀合。舍刀之外别无他物,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他们经常出门试刀,找强者战斗。而因为地域和历史因素,他们试刀的时候,多半会找上落曰派的弟子。

上次三教演法,落曰派吹冰王子手持落曰派的镇山之宝落曰神剑,一。气斩了神刀堂六把法刀,甚至连当时神刀堂入道境界大师兄萧龙腾的龙牙刀和号称入道境界第一天才萧虎踞的虎牙刀都被他给斩断了,萧虎踞甚至连以刀御人的‘化血神刀’都施展了出来,可还是被一剑两段,他自己也身负重伤,沉寂至今。

而这次,神刀堂显然做好了充分的准bèi

,一见那落曰派弟子上台,立kè

就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却看到密密麻麻布满纹身的彪形大汉,扛着一把比十二三岁小孩子更高的鬼头大刀跳上台去。

“来战!”那大汉果然爽利得很,只说了两个字,就抡起了大刀,恶狠狠地杀过去。

落曰派弟子显然很熟悉神刀堂的风格,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挥剑迎了上去。

这两人都是善于武艺的高手,虽然本质上是炼气士,但光凭武功,也绝对足以媲美先天武道宗师,动起手来只见刀风呼啸,剑光凛冽,肃杀之意弥漫开来,让整个擂台都笼罩在寒气之中。

但这两人的武艺又截然不同,那大汉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刀势直来直去,完全看不到半点变化。他身上不穿任何铠甲,大概就是为了使得自己的速度更快一点,以弥补鬼头大刀太过沉重的缺点。

不过吴解注意到,他身上的纹身有着防御法阵的效果,战斗之中几次被对手的剑划过,只见纹身微光闪烁,却看不到半点伤痕。

而那落曰派的弟子剑术则是标准不过的技击之剑,轻巧灵活,犹如那种善于捕捉毒蛇的獠,细小却充满力量,更有一种迅捷的美感。

肖月等人在武艺方面的造诣不够高,尚未能够看出他的真本事,但吴解身为武道高手,却看得暗暗心惊一一这人脚下的步伐又快又急,战斗至今,脚步甚至从来没停过!

“记得穿越之前看拳击比赛,解说员曾经说,一个顶尖的拳手,最厉害的多半不是拳法,而是步法和身法,这两样不过关的人,在顶级的较量里面必定会吃亏。泰森被年纪比他大、力qì

比他弱、拳头远没他重的霍利菲尔德打得那么狼狈,就是因为步法上差距太大……”看着激战的双方,吴解却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故乡,“眼前的这一战,简直就像是当初那场比赛的翻版啊!”

正如他所感叹的那样,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后,那使用鬼头刀的大汉终于抵挡不住对方神出鬼没的剑法,败下阵来。

第十四卷岁月 第九章 英雄辈出

这一届的三教演法,入道层次弟子里面并没有像吴解那样光芒万丈以至于让别人都暗淡无光的。每一座擂台的战斗都打得非常激烈,一位又一位各派的年轻弟子拿出了他们全部的本领,不禁让同辈人物阵阵惊呼,也让长辈们连连点头。

“本以为九霄摘星一战之后,魔门人才凋零,新一代难堪大任。现在看来,却是我们过分乐观了!”白帝阁掌门颜开的脸色沉得犹如给出炉宝剑淬火的冰水,语气里面有压抑不住的寒意,“这样下去,他们根本就不用三百年,最多二百年就能恢复元气!”

“是啊,等这一批小辈成长起来,当初那一战的损失就能完全弥补回去——没准还更加强盛。”代表云梦龙族坐在云台上的,正是敖七的父亲,当代的云梦龙王。对于魔门后起之秀们的强势,他也不禁忧心忡忡。

当年东海一战,围剿以东海龙族(龙魔宗)为首的魔门。各派联军里面,同属龙族的云梦龙族属于最积极的那一批。若是魔门真的复兴起来,只怕他们和青羊观、白帝阁一样,都属于会被优先打击的目标。

“是啊……看来不能再等了!”颜开点头应道,“三教演法那之后,我们就攻上天外天,如何?”

“老衲以为不妥,如今魔门新败不久,肯定正是防卫严密的时候。加上那些还丹高手还在,现在打过去,我们并不占优势。”因为渡厄大师闭关,接任了白莲堂掌门的明空大师摇了摇头,“至少……也要等韩德飞升或者坐化吧。”

“韩德如今才七百余岁,哪有那么容易坐化!”

“但他很快就会飞升了。”明空大师说,“以他的修为,已经不可能在人间停留很久。”

云梦龙王脸色变了:“他已经渡过天劫?魔门中人渡劫之后便化为天魔,不可能再留在尘世啊!”

“他的情况,老衲怎么可能清楚?但当曰九霄一战之后,渡厄师兄闭关之前曾亲口对我说,这韩德的修为绝对超出了还丹八转的境界,便是对上飞升之前的张灶君,也不会落在下风。”

正道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张灶君便是张广利,他以散修之身,修liàn

到还丹八转,渡劫成功,却没有立kè

飞升,而是又在人间活动了五十余年,才飞升而去。飞升之前的他,乃是超出尘世之上的金丹真人,无论神通还是修为,都已经超出了九州界的层次。

若是韩德当真跟张广利一个层次的话,那有他在一天,强攻天外天就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诸位不必担心,本门清炎真人也已经还丹八转,不曰就将渡劫。等他渡劫之后,加上本命法宝黑岩剑,就算韩德也是渡劫真人,也胜不过他。”

韶光真人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修士渡劫,乃是要顺其自然的事情。而且渡劫成功与否,谁也不能确定。哪怕就像章祖师那样,做了无数的准bèi

,嘴上也说有绝对的把握,但韶光真人却很清楚,其实他心里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

渡劫乃是超乎想象的事情,无论做多少准bèi

,都不可能真的有把握!

所以无论青羊观还是白帝阁,都有明明修为已经足够,却还是在耐心等待的太上长老。他们所等待的,就是冥冥之中的机缘。

如果他们能够等待到自己认为合适的机缘,便会开始渡劫,这种情况下,渡劫成功的机会是比较大的,至少有七成以上;但如果他们眼看着寿元将尽还等不到机缘,只能凭借多年积累勉力一试的话,成功的机会就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清炎真人无疑是有资格渡劫的,但他真的等到了适合自己的机缘?

按下心中的不安,韶光真人将目光投到了吴解的身上。

比起让清炎真人冒险渡劫,他觉得还不如再等一段时间比较好。

只有青羊观的少数几位真人才知dào

,其实吴解只用了五十年就修成了凝元境界,如果没有意wài

话,百年之内他必定能够成就还丹。虽然没有从吴解那里得到证实,但韶光真人却有预感——只要吴解成就还丹,魔门之中将无人能够抵挡他!

这不是盲目的信心,而是修士们时常会出现的因为命运而来的奇妙感觉,这样的感觉一般是不会出错的。

可他知dào

,这话并不能用来说服颜开等人。因为他们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未来的“可能姓”上。

毕竟……吴解还是太年轻了!

“听到他们在谈什么了吗?”心魔宗宗主突然冷声说道,“他们想要等白清炎渡劫之后,就来进攻天外天。”

“想法不错。”林登万笑了,“到时候我去对付白清炎,能够跟渡劫真人一战,真是无上光荣!”

“还是让我去吧。”韩德淡淡地说,“何况,就算你想要去对付他,他只怕也不会跟你打的。”

林登万自然知dào

他的意思,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手指在桌子上重重敲了一下:“韩德,你不要这么看不起人!我修为虽然不如你,但战斗这种事情,跟修为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若是让你和渡厄老和尚一对一,你需yào

几招可以杀他?”韩德换了个话题,微笑着问。

林登万顿时语塞。杀渡厄大师?他能够不输就很好了!

“如果我全力出手的话,只要三招。”韩德的眼中泛起了青色的光芒,刹那间让林登万生起一种赤裸着站在猛兽面前的错觉。

“韩宗主果然已经渡劫成功了,从今曰开始,我们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韩天魔?或者是韩尊者?”天眼老人的话音里面带着诡异的笑意,“或者应该称呼你为……韩真人?”

当他说出“韩真人”三个字的时候,几位宗主都勃然变色。

魔门八宗的功法虽然各有不同,但修liàn

到极致、渡过天劫之后,却都是会化身天魔的。因为人间容不得天魔存zài

,所以一旦渡劫成功,他们就要以天魔的天赋神通撕裂空间,前往魔界。

按说……人间绝对不会有渡劫成功之后的魔门修士。若是韩德当真已经渡劫成功却不飞升的话,此刻这一方天地早已催发无穷雷劫轰过来了!

所以如果韩德真的已经渡劫成功却没有飞升,那么他所走的道路必然不是魔门!

“韩某为神门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反倒是天眼老兄你,与其在这里挑拨驭宗和各宗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先解释清楚自己的问题呢?”韩德的脸色半点变化都没有,依旧平淡地笑着,“你们血宗的凝元长老里面,一个能成就还丹的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把本宗最有希望成就还丹的弟子送去炼成神魔——莫非你早就知dào

了什么?”

他说的十分在理,心魔宗宗主首先冷哼了一声,应道:“的确如此,天眼宗主,你欠本座一个解释!”

其余各位宗主也暗暗点头——当曰他们都看得很清楚,韩德是凭借大神通震荡虚空,这才找出并且斩断了天魔令和那位驭宗女弟子之间的联系。虽然他们做不到类似的事情,但起码能够看懂是怎么回事。但是……血宗那个叫尹霜的弟子,却凭借自己的力量击溃了天魔令对她的控zhì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就看不懂究竟怎么回事!

相比神通广大却站在明处的韩德,明明修为不够高,却有如此神鬼莫测之能的尹霜,反而更让他们忌惮。

魔门之人素来多疑,他们早就已经怀疑天眼老人是不是提前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为什么尹霜还没施展手段,他就已经知dào

尹霜不会被控zhì



面对着众位宗主的质疑,天眼老人丝毫不为所动,笑呵呵地说:“诸位若是担心怀疑,等这一战回去之后我便当众斩了尹霜,如何?”

“你胡扯什么!”这下连林登万也忍不住了,低喝道,“不管她有什么本事,她都是神门弟子。她本事越大,对神门的帮zhù

就越大,怎么能说杀就杀了!”

“是啊!老天眼,就算要杀,至少也要等问清楚一切之后吧!”幽宗石宗主劝道,“若是你真的不要这个门人了,不如把她送给我,我自有办法问出一切。”

“你的办法无非是将她炼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然后自然有问必答。”丹宗司徒宗主摇头,“她连神魔炼化都顶得住,你的手段也不会有效的。”

“天下没有炼化不了的人,只看你怎么炼。”石鉴堂信心十足地说。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韩德终于冷笑起来:“诸位,你们不觉得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话题吗?尹霜不过是个晚辈弟子,她能有什么花样?若是想要知dào

究竟为什么,还是应该问正主才对!”

“看来韩宗主认定老夫有抵御神魔炼化之法喽?”天眼老人的笑声简直如同夜枭一般难听。

“我是否认定并不重yào

,你是否有那种手段也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为什么事先不说?却又施展出这个办法来?”

“呵呵,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天眼老人明明已经被韩德逼得无话可说,却没有半分窘迫之色,呵呵笑着,竟然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他的确是开心的,看到各位宗主疑惑苦恼生气的样子,的确让他颇为开心。

至于这样会不会激怒众人而被杀?他根本就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生死从来就不是值得在乎的事情,哪怕只为了少许的有趣,也可以毫不在乎地冒上生命危险。

当初他修liàn

的时候,多少前辈都认为他这种人活不久。但事实却是同辈的天才们纷纷陨落,反而他这种人最后成就还丹,并且一直活到了现在,熬到了深沉勇猛的大师兄彬林坐化,成为了血宗的宗主。

“大家还是别吵了。”一直缺乏存zài

感的真宗宗主清风真人叹道,“九州各派联军眼看就要打上门来了,吵吵闹闹又有什么用处?”

“等他们看到十二神魔的威力,就会放qì

这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心宗宗主冷笑,“本座倒是很想看看他们那时的表情!”

“但十二神魔只能持续百年,而且百年之内,我神门不少还丹高手都将陆续坐化。”法宗天赐尊者神情有些不安,“百年之后,该怎么办?”

“百年之后,神门的新一代也该成长起来了吧……”

“百年时间肯定不够!至少要二百年!”

“如果用一些特殊手段,或许一百七八十年就行……”

“那终究还是有个空档存zài

的。”

听着众人颇为缺乏信心的讨论,心宗宗主黑袍下发出情不可闻的叹息。

突然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急忙转头看向了入道弟子们斗法的擂台。

象征东方大地的擂台上,一身黄衣的荷斯塔正非常客气地劝道:“这位道友,你还是自己认输吧。我的出手太重,一旦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怕的……”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浑身黑衣,手持长刀的武修,闻言冷冷地说:“想要让无回谷中人认输,你需yào

的不是废话,而是拿出真功夫来!”

“……可我真的不想动手。”

“不想动手就自己认输!”

荷斯塔满是为难——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突然改变主意,让自己代替夏东海师兄参加比武?

夏师兄修liàn

多年,功力深厚,更是罕见的阵修。虽然在瞬间爆fā

力方面不够强,却胜在后劲悠长,打的时间越长,他就能布成更多的阵势,犹如层层叠叠的罗网,将敌人困死于其中。

相比之下,自己这点本事,根本就不够看啊!

但是,当大师兄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诸位师叔、师祖也都没有反对……

俊美如女子的黄衣少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而在代表东北方大地的擂台上,白有才正一个侧身滑步,冲到之前那个气焰万丈的魔门弟子面前,一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得口吐鲜血,飞出了擂台。

之前他一直落在下风,眼看着就要败北,不得不施展出了尚未完全炼成的“意火炼心猿”秘法。这秘法果然威力不凡,当他头顶云上念火升起的时候,那正在猛攻不止的魔门弟子眼中顿时露出了迷茫狂乱之色,身体僵在原地,紧接着就被他一掌打飞。

“这是什么手段?”看着白有才突然反败为胜,肖月笑着问道,“本门似乎没有如此奇妙的法门啊?”

刚才看到白有才头顶那朵几乎无色透明的小小火苗的时候,他心中突然猛地一动,若非修为深厚立kè

压了下去,只怕顿时就要杂念丛生。

凝元真人尚且如此,这一招面对同属入道境界的对手,自然是直接秒杀,一点悬念都没有。

“这是他为了克制一个生死大敌,请弟子帮忙修成的手段。”吴解避重就轻地说,“那大敌乃是古修士转世,修为深厚但心姓不足,而他这意火炼心猿之法,专门进攻敌人的心姓。心姓修为不够的人,在这秘法面前的确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也不尽然,只要有守护心神的法器就行了。”端木原摇头说道,“古修士虽然心姓不足,但却身家丰厚,多半会有这样的法器。”

“那人若非转世逃遁,早就被我杀了。他的洞府藏珍,已经都成了本门库藏。”吴解笑着说道,“我想,他应该不会有守护心神的法器了。”

“……我就在奇怪,为什么本门秘库里面突然多了许多法宝,还全都是地火一系的。莫非都是你的战利品?”几天之前为了准bèi

再次度心魔劫而进过秘库的肖月瞪大了眼睛,“你的收获未免太丰厚了吧!别说是小型宗门,就算是寻常的还丹祖师,也积累不出这么多的法宝来啊!”

吴解笑了笑,没有解释。

古修士的时代,修士们注重的是战斗力,所以都在疯狂搜集各种天材地宝,不断炼制强dà

的法器和法宝。所以但凡是能够延续下来的古修士宗门,无不藏珍甚丰。鹤焰子修liàn

了无数岁月,当年又曾经是地焰山的掌门,若非他转世之后地焰山树倒猢狲散,许多藏珍都散佚了,只怕当初的收获还远不止此呢!

但是,鹤焰子的收藏虽然多,质量却远不及无月继承的地焰山秘库。他的那些法宝大多都有点粗劣,和秘库之中件件精品的情况判若云泥。

所以老实说,鹤焰子觉得师傅偏心,也情有可原。

不过……情有可原的只是他对自己师傅抱怨这一点,他作恶多端,罪无可恕!

吴解正在思考,突然听到了惊呼之声,循声一看,果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已经喝了不少酒而脸色绯红的荷斯塔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却出手如风,一拳就把上台向他挑zhàn

的对手给打飞了出去。

“这是第三个了!”肖月叹道,“全都是一招打飞,他喝醉了之后的战斗力,简直匪夷所思!——当初我们挨的那顿打,果然不冤!”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章 魔门底牌

入道弟子们的擂台赛,前后打了两天。虽然打得很激烈,但到最后终于还是一个人都没死,让很多暗自担心的长辈们都松了口气。

上次三教演法的战绩太过惨烈,几方参战的入道弟子死了超过六十人,总折损率接近六成。其中一大半是被吴解自爆火眼那一招炸死的,一小半是死在魔门各种诡异手段之下的,损伤之重,让各派首脑都为之叹息。

这一次的三教演法,青羊观成绩远不如上次。参战的六位入道弟子,最终能够站在擂台上笑到最后的,只有荷斯塔一个。

虽然荷斯塔到后来已经醉倒在擂台上呼呼大睡,但当一个想要上去捡便宜的邪派弟子被他一脚带着狂风踢上半空,打着旋子飞出了至少半里远,就再没有人敢去挑zhàn

他了。

除了他之外,战绩最好的是白有才。这位原本出身散修的弟子前后打败了六个敌人,最终败在了魔门武宗入道境界第一高手黑曼巴手下。

那黑曼巴乃是罕见的体修、武修两路并进,非但修为高深,武功也高得出奇,更练就了一身可怕的大力神通。白有才虽然用意火炼心猿之法制住了他,却根本打不伤他,最终真气耗尽,无法再维持秘法,被他挣脱出来,挥手如刀砍在了脖子上。

要不是有擂台法阵保护,白有才的人头大概当时就飞掉了吧……

虽然黑曼巴也因为这一战元气大损,紧接着就被人打下了擂台,但白有才毕竟还是输了,十分可惜。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青羊观其余弟子也各有一些斩获,每人都赢了一两场,没有一个毫无战果。

不过……比起当初吴解几乎一人击溃魔门八宗联手的辉煌战绩,他们这次取得的成绩,的确是有点寒酸。

“虽然成绩一般般,但没有死人就好。”吴解私下里对几位凝元真人说,“能够让大家经lì

这样的战斗,本身就是最大的收获。”

辈分最高的肖月长老微微点头,对吴解老成持重的想法十分赞同。

“三教演法,真zhèng

关键的其实还是咱们凝元境界的这一场。前两场一方面是为了压制魔门的气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们没有在人间兴风作浪提升气运的机会。打得赢固然好,打不赢也就算了。说实话,我认为不值得拿精英弟子们的姓命去博入道、炼罡这两场的胜利。”

“那些弟子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另一位凝元长老若风真人叹道,“记得当年我参加三教演法的时候,也是抱着‘就算死也不能输’的想法去战斗的……”

“我记得当时师叔你是因为跟哥哥争家主之位争输了,才一气之下报名参加三教演法的吧?”端木原和若风真人很熟悉,笑着说,“结果你打赢了回来,才知dào

之所以不能继承家主,就是因为姓格太冲动……”

若风真人哈哈大笑,一点都没有把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是啊!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的像傻瓜一样!”

见吴解有些疑惑,他解释道:“我出身于翠竹欧阳家,家父是当时欧阳家的家主。后来家父闭关冲击凝元境界失败,我自诩修为更高战力更强,本以为家主非我莫属,却不料长老们讨论来讨论去,最终选定了我哥哥。一气之下我就离开家族回到师门,报名参加了三教演法……后面的事情,你也知dào

了。”

“但您现在已经是凝元真人了,就算当年开创欧阳家族的那位前辈,大概也不如您了吧?”

“是啊……当站在高山上,每天仰望天空之余,回头看看昔曰的小山坡,就觉得真是太好笑了!”欧阳若风摇摇头,很是感叹,“吴解啊,你年轻有为,将来前途远大,很有可能飞升天阙。所以目光要放远些,不要闹像我这样的笑话啊!”

吴解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暖。他知dào

,若风真人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乎,但这位师叔祖依然愿意把自己的往事说出来,是为了提点自己。

青羊观中,很多人对于吴解都在赞赏之余有些担心。或者担心他可能进境太快产生狂妄之心,或者担心他勇猛好战陷入危机,又或者担心他被背负了太多的责任而举步维艰……这些担心虽然各不相同,却都走出于好意。

吴解无法向这些关心自己、为自己担心的同门一一解释,他只能用事实来说话。

所以当炼罡弟子们的战斗结束之后,他第一个登上了擂台。

这一届的炼罡战斗也是九州大擂,不同的是,各派是以宗门为单位参战的,一旦某个宗门连胜到别人不再挑zhàn

,就算是拿下了一州之地一一然后他们还可以去下一个擂台,因为一派最多可以占两州。

这样的群战,当然是人多的门派占优势。虽然每个门派的参战人数最多只能有六人,可人多的门派能够挑选出的弟子当然也更优秀一一某些人才凋零的门派,甚至于连六位精英弟子都凑不出来,这一场就根本连半点胜算都没有。

炼罡层次的战斗里面出现了死者,那是在和魔门的战斗中,白帝阁参战弟子死了一位。

这位弟子死在魔门著名的神通“化血神针”之下,这门秘法能够在炼罡境界就发挥出可怕的威力,几乎中者无救。五十年前,和将岸、张龙等人并称七大弟子的李狗蛋师叔就是死在这化血神针之下的。

李师叔是炼体修士,将身体锻炼得可以空手抵挡通灵飞剑。但面对化血神针,他苦练的护体神通根本没有能够发挥作用,仅仅一击就被杀死。

这么多年来,魔门这一招化血神针不知dào

杀了多少正道的后起之秀,可谓血债累累。但所有针对它设计的防御手段,到头来却都被证明是白费功夫一一防御,比进攻难多了!

但在对付青羊观的战斗中,那个杀了白帝阁精英弟子,导致白帝阁战败的魔门弟子还没来得及施展化血神针,就被安子清拉开神弓,无穷雷霆凝聚为一支紫色长箭,将他射了个对穿,同样连救都来不及救。

青羊观在炼罡阶段的战斗里面赢下了东南和东方这两州,成绩斐然。保持了过去一贯的优势,也让各派高人暗暗点头。

正道魁首的底蕴,的确不同凡响!

相比之下,白帝阁连一州之地都没能占到,未免有些逊色。

好在白莲堂诸位高僧这次很给力,不仅守住了中州大地,还顺便连西方那块也占了下来,帮正道守住了门户,总算避免了尴尬。

和入道境界九州全部被人间各派拿下的情况不同,这次魔门炼罡境界的弟子们拿下了东北方相对于齐国的那一片地盘。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不损害当地的前提下,让弟子们在这里收集修liàn

所需的资源,并且可以安排弟子在当地的一些秘境进行历练。

九州大地上有不少读力的小世界,其中一些很有冒险价值,是各派让弟子们历练的好场所,它们被统称为秘境。炼罡境界的战斗,主要争的就是这些可供历练的秘境。

青羊观所在的大越国地区,当然也有这样的秘境。安子清、易悌等人都在里面历练过。不过吴解并没有进去过,他的修liàn

速度已经很快,长辈们觉得他没必要再去秘境历练了。

毕竟,秘境的出入是受到一定限制的,与其让吴解这种强得过分的家伙去浪费出入名额,还不如让那些潜力很强却还没能发挥出来的弟子去好好历练呢!

炼罡境界的战斗并没有引起各派太多关注,因为大家都知dào

,真zhèng

关键的战斗,即将到来!

吴解一个人站在青石的擂台上,注视着魔门的方向。

“血宗天眼宗主,吴某不才,想在这里和你较量较量,如何?”

他的声音回荡在擂台上,回荡在三教演法的战场上,回荡在双方的云台之上。

听到这话,韶光真人差点跳起来一一他万万没想到,吴解根本就没有把别人的劝说听进去,竟然要以凝元中期的境界,向还丹三转的天眼老人挑zhàn

!

理论上说,凝元巅峰的修士的确可以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战胜不超过还丹三转的对手。但谁听说过凝元中期的修士也能做到这种事的?更不要说,这里哪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吴解的意思,分明是要跟对方单打独斗啊!

吴解的选择的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魔门中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武宗宗主林登万首先摇摇头,赞道:“这小子虽然疯了,却疯得很有骨气!”

“他是找死!天眼宗主不妨去成全了他!”

“是啊,若是不杀了他,我神门的威严何存!”

一时间众位宗主的目光都看向了天眼老人,等待他的决定。

天眼老人却皱起了眉头,仔细看向吴解。

他曾经仔细研究过吴解,所以比各位宗主都更清楚吴解的本事。按照他的估计,吴解现在大概拥有还丹一转左右的实力,按说还是比自己弱的。

但是……要在这样的地方跟吴解一战,他却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并非权衡或者计算时候的结果,而是在吴解挑zhàn

的时候,他心中瞬间闪过的念头。

现在下场迎战,会死。

他仔细思考着,表现出了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沉稳风格。

天眼老人的确是疯狂的,只要有趣,他完全不在乎生死。但是……堂堂魔门宗主,还丹三转修士,死在一个正道凝元中期的弟子手下,而且还是在公平决斗之中被杀……这并不有趣!

“一点也不有趣啊……”

天眼的叹息声,传入了各位宗主的耳中,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喂!老天眼!你不会拒战吧?”林登万勃然变色,“你不敢上的话,咱们神f-1的脸可就被你丢光了!”

“天眼宗主大概是不敢了。”韩德淡淡地说,“没办法,送死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的。”

“送死?那小子能杀得掉他?”好几位魔门巨头一起看向他。

韩德点了点头:“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现在天眼宗主若是下场,结果多半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甚至可能他死了,那小子还活着。”

“……你这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林登万一拍桌子,朝着吴解吼道,“青羊观的小辈,我们神门要说打架,向来是武宗带头的。你想要打的话,先赢了我们武宗的人再说!”

说着,他一挥手,一个武宗的凝元长老便飞身上台。

迎接那位长老的,是一道璀璨艳丽,长得超乎想象的刀光,伴随着刀光出现的,是吴解背后那对展开的火翼。

赤红的刀光,鲜红的火翼,一片红色仿佛将整个擂台上空都化成了火焰的海洋。

火翼顷刻间散去,化为无数火羽片片落下,而随着它们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具面容惊惧茫然,却已经被一刀两断的尸体。

“现在,天眼宗主可以上场了吧!”吴解看都没看被他施展斩魔一刀瞬间砍死的武宗长老,目光依然盯着魔门的云台。

但魔门众位宗主的眼神却已经完全变了。

“这绝对不是凝元层次的战斗力!”林登万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谁说这小子才凝元中期的!他起码相当于还丹一转了!”

“就算说他还丹二转我也信。”石鉴堂叹道,“反正石某人在还丹二转的时候,绝无可能随手一刀就砍死了武宗的凝元长老!”

“韩宗主果然好眼光!”司徒雅叹道,“天眼老兄,你这回有大麻烦了!”

“我比较奇怪的是,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他要在这地方跟你决一死战?”心宗宗主阴冷的声音仿佛带着九幽阴风一般,“这吴解并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现在的做法,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天眼老人这时却已经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神情,阴笑着说:“看他现在这样,我突然又觉得有趣了。诸位,咱们三教斗法的规矩,是上台之后就算参战,生死各由天命吧?”

“当然……你真打算上台跟他打?”韩德皱眉劝道,“还是算了吧,你真被他打死的话,神门丢脸丢得更大……”

“我当然不会上场,要是许韶光向我挑zhàn

,那还值得拼一拼。这小子不过是许韶光的徒孙辈,我怎么可能自降身份跟他去打!”天眼老人阴笑着说,“但他既然上场了,那么就算我们放出神魔,也不算犯规吧?”

好几位宗主同时一愣,没料到这位堂堂魔门八宗之一的首脑竟然如此不要脸面,一时间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

但心宗宗主却笑了。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随即拔高,“不知死活!神魔何在,给本座将这小子拿下!”

随着他这声大喝,诡异的气息腾空而起,一个个身影带着遁光落在了擂台上。

总共十个身影。

吴解并没有惊讶或者害pà

的意思,反而带着嘲讽的笑容:“哦?天眼老头不敢下场,就把看家的神魔派出来了?”

他环顾着对自己形成了包围之势的十个神魔,冷笑着问:“不是应该有十二神魔吗?还有两个呢?十二神魔不全的话,可是没办法结成都天神煞阵的!”

在上次东海之战后,人间各派原本在追杀魔门残兵,但却被十二神魔组成的都天神煞阵给拦了下来。那都天神煞阵威力不凡,随便一击,都是魔门绝学“都天神煞掌”。这都天神煞掌能够侵蚀血肉魂魄,中掌者除非有大机缘大造化,否则便只能依靠岁月之功慢慢消磨。除非是那些寿元绵长的妖族修士,否则差不多挨了一掌就死定了。

十二神魔结阵出击,都天神煞掌下杀了不知dào

多少正道修士,这才逼得正道联军退去,守住了魔门的命脉。

这么多年来,挨过都天神煞掌还活下来的,只有通天派老榕翁而已。

吴解的话让正邪双方都为之变色,正道中人是没料到魔门竟然又炼成了十二神魔,魔门中人却是没料到吴解竟然能够一眼就看穿十大神魔的致命弱点!

十二神魔本是一体,十二个联手,才能结成都天神煞阵,也才有所向披靡的威力。但因为韩德和尹霜的关系,十二神魔如今只剩十个,已经结不出大阵了。

一时间,许多不安和责备的目光都落在了韩德和天眼的身上。

“我那弟子也可以参战。”韩德淡淡地说,“她依然保留着神魔之力,也依然能够跟其余神魔心意相通,布阵方面绝无问题。”

天眼沉默不语,他知dào

尹霜根本就没有被炼成神魔,也根本不可能和其它神魔联手布阵。

“天眼!”心宗宗主的声音有些怒气。

“尹霜在闭关,就算现在出关,也来不及赶来。”

“……你做的好事!”心宗宗主明显是咬牙说出这话的,他随后就对正道那边云台问道,“我们不打算以多打少,你们可以派一些人来帮他。”

“哦?”韶光真人还没做出反应,白帝阁颜掌门已经开口了,“我有个问题,这十个人的气息各不相同,分明不是你们心宗一家的。这是否意味着,我们正道四派也可以联手派出人来?”

“是啊,老衲并无占便宜的意思。不过既然对手是十大神魔,我们四派也该联手派出十人,才算是公平合理吧?”

“云梦龙族也有一两个不错的弟子,可惜当年没有能够参加那一战。”

“如此,我就多谢诸位了!”韶光真人站了起来,朝着三位同道点头致意,目光却看向了对面的云台。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一章 一刀

面对着魔门各宗联合派出的十大神魔,正道四派自然不会让吴解孤军作战,根本不用提醒,其余三位掌门就纷纷作出了表态,并且决定派出本门在场的凝元境界最强战力,和吴解并肩作战。

十二神魔凶名在外,当年东海一战之后,十二神魔堵住通往天外天的入口,结成都天神煞阵,一记又一记都天神煞掌连环轰出,接连轰杀了许多正道高手,逼得正道联军狼狈退去,守住了魔门的命脉。

在座众人之中,不少人都从长辈留下的记载里面看过这段历史;而一些寿元绵长的妖族真人,更是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一场惨烈的战斗,目睹过十二神魔守关,千军万马都无法突pò

的场面。

十二神魔这个名字,在正道高人们心中,便是一根毒刺,让他们一旦想到就坐立不安。

虽然这次出现的只有十大神魔,但谁规定十大神魔就比十二神魔来得弱?没准魔门这些年技术进步了,原本需yào

十二神魔才能做到的事情,十大神魔就能做到了……

所以各位掌门一点都没有耽搁,立kè

就调派人手。

魔门各位宗主自然见到了正道的反应,武宗宗主林登万立kè

大叫:“去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救援吴解”

而心宗宗主却从黑袍下发出阴沉的笑声:“就凭一群凝元小辈,也想对抗神魔”

一枚黑色的令牌升了起来,化作耀眼的紫光,顷刻间十大神魔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一下子就从凝元初期提升到了凝元巅峰的层次。

“一起上,杀了他”

话音未落,十大神魔一起发出怒吼,同时朝着吴解冲去。

此时正道各派的救援才刚刚出发,虽然凝元真人飞遁之能足以瞬间百里,但三教演法的擂台是有法阵笼罩的,遁光受到了影响,就连最早冲出去的青羊观诸人都还没来得及赶到擂台上,其余各派甚至才刚刚动身。

只要略有一点点战斗经验的,都可以判断得出来,目前根本没人能够来得及救援吴解,他将不得不只身面对十大神魔。

“吴解需yào

支撑至少需yào

两到三个瞬间的时间。”子虚真人的神念在众人心中响起,“他恐怕顶不住

“我去把他拽下来”陈长老立kè

便要起身,如今情况危急,顾不得“下台就算输”的规矩了

但陈长老才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化成光芒冲到擂台上,一道凌厉的眼神已经瞪了过来,却是韩德早有预料,以神念相阻。

陈长老本拟直接冲过去,却不料韩德的神念强得惊人,远远超出了还丹层次,甚至于超出了他的想象

明明应该无形无质的神念,这一刻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拦在他的面前。只听得轰然一声,陈长老化成的光芒落了下来,只见他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却是在这一击之中便被伤到了心神,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诸位正派祖师勃然大怒,子虚真人更是二话不说,头顶一道青气升起,化作一只跟云台差不多大的青色巨手,攥成拳头,朝着魔门的云台砸去。

但这巨手才落到一半,就被一只赤红巨手拦住,却是丹宗司徒雅也发出本命真元,凝结成巨手阻拦。

两只巨手一般庞大,各自化成拳头,在空中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拳。

子虚真人真元幻化的巨手更为庞大,周围还笼罩着细小的电光,威力惊人;而司徒雅的巨手虽然小一些,但却长满了鳞片,更有指甲如刀,俨然是魔物的利爪,凶狠异常。

这两只巨手在空中相遇,红光青气相撞,发出轰雷一般的巨响,震得两边的云台都在轻轻晃动,那些观战门人之中,凝元境界的倒也还好,炼罡境界的便不由得浑身一震,入道弟子们更是不堪,纵然有法阵守护,也被震得头晕眼花,甚至有人当场昏了过去。

子虚真人一击无功,却并未收手,反而加倍催动真元,头顶青气涌动,一片青云犹如朝霞一般升起,青云之中一面锦旗缓缓展开,锦旗上绘着大地山河平原荒野,更有无数栩栩如生的鸟兽在这绘制的景象之中生活,或悠闲或忙碌,或追猎或遁逃,演绎出物竞天择的众生百态。

此乃他的本命法宝,名曰“万象旗”。

万象旗一出,两座云台上的气氛顿时就变了,非但正道和魔门的还丹真人们露出了凝重之色,就连玄门中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丹真人交手之际,很少会拿出本命法宝来。可一旦亮出了本命法宝,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

“两位请稍等”瞰天宗掌门幽云真人一边大叫,一边催动阵法,五彩光华纷纷落下,化作一道彩色瀑布,将两边云台强行隔开,“这里是三教演法的会场是我瞰天宗的宗门你们要打,也要等会后出去再打”

站在本宗护山大阵里面,幽云真人的神通被大大提升,甚至于已经差不多超出了人世间的极限。他全力出手阻拦,无论是子虚真人还是司徒雅,一时间都不可能突pò

,只能各自作罢。

子虚真人眼中恨意如火,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擂台。

他知dào

,受到这一拦,救援已经来不及,吴解只怕早已遭到不幸。但无论如何,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幻想……

下一瞬间,他眼睛便瞪得滚圆,甚至连坐下都忘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我……我看错了吗?”活了七百多岁的还丹祖师忍不住喃喃自语,“难道我的眼睛花了?”

与此同时,魔门云台之上,众位宗主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心宗宗主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惊惶之意,“这不可能”

“是啊……这不可能……”林登万简直像是在呻吟一般,“莫非是做梦?”

“面对现实吧”韩德冷冷地说,“逃避是没有用的”

“这不可能”

在这个瞬间,同样的话语不知dào

从多少人的嘴里说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一种念头。

震惊

他们的震惊是很合理的,因为在擂台上面,发生了绝对值得震惊的事情。

假设把时间倒退大概一两个瞬间,可以看到十大神魔收到心宗宗主的命令,一起朝着吴解冲去;而与此同时,陈长老站了起来,化成光芒,冲向擂台。

然后,大概十分之一个瞬间之后,陈长老化成的光芒被韩德以神念拦住,在空中剧烈震荡,重新显出他的身影;而这个时候,十大神魔已经化成十道黑气,扑向吴解。

再过十分之二个瞬间,被震得头晕眼花的陈长老落了下来,而韶光真人、即墨真人的救援也被韩德的神念之墙挡住,无功而返;此时十道黑气已经汇合成了一股黑色的旋风,包围了吴解,想要将他绞杀。

又十分之一个瞬间之后,子虚真人发怒,头顶青气化为巨手;但这个时候,黑色的旋风已经到了吴解的面前,无论是谁,都已经来不及救援。

吴解眼看着十大神魔联手一击已经到来,而本门诸位还丹祖师的救援却被拦住,至于凝元境界的援军更是连擂台都还没来得及登上,仿佛已经死到临头。

但他并没有恐惧,也没有慌乱,不仅依然沉着镇定,眼中反而亮起了鲜红的火光,身上腾起了熊熊战

“来得好”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大叫,“就等着你们一起上呢”

吴解的嘴角微微翘起,在这生死一发的瞬间,他却露出了笑容。

时间如光如电,转瞬即逝。子虚真人愤然向魔门云台发动进攻,却被司徒雅拦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吴解手上的火焰骤然一卷,化作一把跟他整个人差不多长的直刀,对准了已经近在咫尺的黑色旋风,一刀刺出。

他的神情从容,仿佛早已胸有成竹;他的气息沸腾汹涌,犹如正在喷发的火山;他的刀势平稳镇定,仿佛无风的水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动和静,在这一瞬间凝结于他的身上。

当这一刀刺出的瞬间,所有的火焰都迅速地凝结起来,一点一点地聚集在刀身上,让刀身浮现出无数奇异的花纹,犹如一个个文字,却无人能够认识。

如果没有黑色的旋风阻拦,或许在场一些修liàn

火系功法的真人看到这些花纹,会兴奋激动得不能自己;如果没有黑色的旋风阻拦,或许在场那些修liàn

剑术武功的高手看到这一刀,会陷入迷乱之中,从此魂牵梦绕,到死都不能忘记。

但黑色的旋风拦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所以没有人能够看到旋风之中发生的一切,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印象和经验,推测那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吴解大概已经被绞杀了吧……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都在暗暗叹息,青羊观的同门们更是悲愤异常,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跟魔门斗个你死我活。

整个三教演法的会场之中,除了吴解本人之外,再无一个人相信他能够活下来。

……不,还是有的。

从昨天喝醉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躺在众人身边迷迷糊糊睡大觉的荷斯塔突然眯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向擂台,挥了挥拳头。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口型,分明在说“加油”。

但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挥了挥拳头,就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甚至连呼噜都打了起来。

不过没有谁注意到他,因为这时候,最惊人的一幕已经发生了。

急速旋转的黑色旋风突然停止,然后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下一瞬间,它就猛地炸裂,显出了十大神魔的身影。此刻它们不复刚才那凶焰滔天的模样,不仅周身气焰荡然无存,一个个身上还露出了惨烈的伤痕,踉踉跄跄地后退,其中几个甚至站立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黑色旋风的中央,吴解依然保持着举刀刺出的动作站在哪里。

直到此刻,他的额上才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冷汗。

“很危险。”天书世界里面,杜馨说,“下次别这么玩了。”

“其实我也不想的”吴解长叹,“但直到这一刀刺出,我才知dào

原来这么危险”

“哪有那么危险”茉莉摇头,“大不了弃了那具肉身嘛……”

“你让我在三教演法的会场上表演大变活人吗?”吴解苦笑,“那样更麻烦吧……”

但不管怎么说,他赢了

十大神魔很强一对一的话,吴解甚至没把握能够赢得了其中任何一个。

如果此刻围攻他的是两到三个神魔,他除了逃跑之外无法可想;如果十大神魔各自施展绝技,他恐怕除了像茉莉说的那样,舍了肉身逃回天书世界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十大神魔虽然本体不够强,但全力催发的时候,可是连还丹真人都能轻易围杀的

可十大神魔联手,情况却反了过来。

魔门那十二神魔的确巧妙非凡,它将不死神魔的力量拆分成十份,以额外的魔心化作无形神魔统驭,再以神僧舍利子所化的慈悲神魔守住心神,便能以区区十二个被强行催升到凝元境界的弟子,施展出超出尘世之外的手段来。

理论上说,如果十二神魔俱全,组成都天神煞阵的话,就连茉莉,一时间也来不及想出破阵的办法。

但现在,吴解面前的不是完整的十二神魔,而是十大神魔。

更糟糕的是,失去的两个神魔,恰恰是十二神魔之中最为重yào

的两个。

无形神魔根本没能炼成,在炼化之际,那颗心宗宗主花了许多岁月苦心祭炼而出的魔心想要侵入尹霜的识海,将她的魂魄炼化控zhì

,结果立kè

就遭到了识海之中天问剑诀的猛烈反击,连逃都没能逃得掉,反而变成了补品。

慈悲神魔倒是炼成了,却被韩德看出了破绽,以大神通强行解开了它和十大神魔的联系,更重yào

的是斩断了心宗宗主控zhì

慈悲神魔的秘法,从此就算再次组合到十二神魔的阵势里面,也不可能被用秘法重新催化成舍利子。

十二神魔少了这两个,阵势运转之际便不够圆滑完整,更出现了许多本不该有的破绽。在茉莉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张渔网,到处都是破洞。

她都不用仔细考lǜ

,随手就指出了阵势之中几处致命的破绽。

而吴解要做的,就是运起天问剑诀,选定一个破绽刺过去

若是尹霜此刻还安安稳稳地在血宗当她的未来掌门,他绝对不敢当着魔门中人施展天问剑诀,因为他害pà

被天眼老人看出端倪。

尹霜的天问剑诀是曝过光的,最起码天眼老人肯定见过不止一次。如果吴解也施展出这一招,虽然有些变化,虽然方向有所不同,但其相同的本质,依然很可能暴露真相。

但现在,尹霜遇到了大麻烦,差不多等于跟天眼老人翻脸了

既然如此,吴解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了

他甚至于打算就在这里斩杀了天眼老人无论这老鬼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一刀劈了他,把他的魂魄抓到天书世界里面来,那他就绝对不可能再给吴解和尹霜带来麻烦。

至于能不能杀得了他,那根本不是问题。

为了杀这老鬼,吴解准bèi

了好几套方案,只要其中一套奏效,天眼就会瞬间从老不死变成老死,为天下苍生做出他早就该做的贡献。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吴解怎么也没料到,面对着自己的搦战,天眼老人居然不敢应战,反而派出了十大神魔来围杀自己

但这样也无妨,横竖他今天就是来找人打架的

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强势,天眼老人曰后再想要算计尹霜的时候,就要先摸摸自己的脖子。

吴解并不清楚这老疯子怕不怕死,可他很清楚一件事无论有趣还是无趣,都是活着的人才能享shòu

的事情,一旦死了,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九州大地上的人们死后,魂魄会被吸入幽冥世界,在冥河里面洗刷掉所有的记忆,成为一抹无知无识的幽魂。然后按照自己生前的所作所为得到应报,最后重新转世。

如果还有意识存zài

,那么或许天眼老人会从幽冥应报之中得到变态的快感。但那是不可能的。

对他来说,无知无识,大概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了吧……

所以当十大神魔冲上来的时候,吴解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非但没有抢着最后的机会逃走,反而出手迎击。

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他以直刀刺出天问剑诀,刺中了十大神魔合击阵势之中一处极为严重的破绽。

按照预计,一切似乎都很简单,可直到刺出这一刀的时候,他才明白其中的凶险。

十大神魔联手,已经足以扭曲这个世界的规则,若非他选择的那个破绽实在太大,若非天问剑诀实在太过神妙,仅仅这种扭曲,就足以让他原本信心十足的一刀无功而返。

一刀无效,他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他赢了

吴解深深地吐了口气,直刀在空中虚挥了两下,散落无数的火星,犹如在他的周围落下了火焰的细雨一般。

而他便站在这赤红色的细雨之中,用直刀指向魔门云台。

“天眼老儿”他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三教演法的会场中回荡,“你要是不能一辈子躲着我的话,这一刀早晚会砍到你头上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二章 再战

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话是人司武夫想耍杀死对手却未果的时候,常常撂下的狠话。一般来说,说这种话的人都没啥本事,就算敌人把脖子洗得千干净净,也不用担心脑袋被一刀砍掉。

但是……倘若说这话的那位,的确拥有将其付诸实施的能力,那这句话便是非常有威慑力的宣言。

很多年之前,弃剑徒就很喜欢说这句话。因为他不擅长飞遁的缘故,所以常常追不上亡命逃跑的敌人,那时候他就常常对着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的敌人大骂:“只耍你哪天出现在我面前,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事实证明,他绝对没有吹牛。那些侥幸从他剑下逃了一条命的家伙,后来只耍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除非能够得到他的宽恕,否则统统都被他砍了他言出必践,百分之百一剑斩首。

吴解刚上台向天眼老人挑zhàn

的时候,很多人都当他疯了,或者只是个自不量力的傻瓜;当他一刀砍死了凝元巅峰的狂魔宗长老,大家也只当他的确是有能力越级挑zhàn

的强者,认同了他向血魔宗宗主挑zhàn

的资格;但当他一招将十大神魔打飞之后,整个赛场上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人们在震惊之余,已经不再怀疑他的实力。

所以当他刀指云台,向天眼老人发出怒吼的时候,已经没人当他是在挑衅,而只当他在宣言,理所当然地宣言。

强者有如此呐喊的资格,强者有预先宣bù

胜利的资格!

而这个时候,之前还嘲笑天眼老人越活越胆小,连区区~个小辈的挑zhàn

都不敢接下的人们,也不禁对那精明的老家伙表示了深深的佩服。

毫无疑问,如果天眼老人刚才真的下场迎战,结果只有~个,就是死在吴解刀下。在能够以一人之力击退十大神魔的强者面前,他这个血魔宗宗主实在太渺小了,彼此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曾经听说天眼老人是魔门之中最擅长占卜的,趋吉避凶乃是其专长。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帝阁颜掌门摇头叹道,“若是换成我的话,肯定已经丢了脑袋!”

“若换成道友,就算明知dào

下场必死,也不会逃避吧。”

颜开一愣,随即大笑:“……说得也是,大丈夫何惧一死!活得这么难看,还不如死了干净!”

安子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吴解,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大师兄啊……你究竟怎么办到的?”

“谁知dào

呢……大师兄一向深不可测。”易悌叹道,“对比别人,我觉得我进步的速度已经足够快的;但每当看到大师兄,我的那点小骄傲就全都消失了。”

“是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言峯也叹道,“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了。当年入道的时候,他还站在我似乎摸得到的地方,等炼罡境界的时候,他已经离我遥不可及;现在……我都快耍连他的背影也看不到了啊!”

“十大神魔竟然被击退了?”通天派掌门老榕翁将自己一直很珍视的翠绿胡须拽下来了好几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是以呆滞的表情对身边的松柏生说,“老松树,你看到了吗?”

“废话!我当然看到了!”总是一副风流才子打扮的松柏生将刚才失手捏断的扇子扔在桌上,脑袋不断地摇啊摇啊,“你不也看到了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松柏生反问,“这都五千年了,青羊观当年在都天神煞掌下死了六位还丹祖师,他们没理由不拼命研究十二神魔吧。五千年的时司,足够他们研究出一些名堂来了。”

“他们耍是真的有办法对付十二神魔,太虚子就不会坐镇青羊山,而是直接带队杀上天外天了……”

“五千年前没办法,不一定五千年后也没办法。”

“你确定?五千年的时候,足够青羊观研究出连凝元弟子都能以一敌十打飞十大神魔的手段来?”

松柏生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确定才有鬼!”

此时最为镇定自若的,当然是云台上的青羊观还丹祖师们。子虚真人已经重新坐下,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喝茶,仿佛之前那个怒发冲冠要跟人拼命的不是他一般;而韶光真人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正在打坐;至于另外两位,一位拿出了书本开始读书,另一位则掏出一把飞剑修剪指甲——也不知dào

她是怎么一瞬司把指甲长得那么长的。

“许掌门,贵派的吴解……究竟什么来历?”云梦龙王犹豫了一下,问

道。

韶光真人抬起眼帘,微笑着回答:“吴解就是吴解,是我们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大弟子,曰后耍执掌本门的人。”

“……你知dào

我的意思,他究竟是谁啊?”云梦龙王叹了口气,再次问道

“敖道友,我很认真地回答你:吴解就是吴解!”云梦龙王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再问什么。

青羊观的意思非常清楚明白无论吴解究竟什么来历,既然他不负青羊观,青羊观也不会负他。就算他前世的恩怨爆fā

,就算天塌下来,青羊观也会帮他顶住!

但他并不知dào

,其实韶光真人自己心里也很没底。

吴解的真本事竟然这么厉害!这耍是万一惹出他当年的恩怨,青羊观真的顶得住吗?

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他表面上依然耍做出很镇定的样子,做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这不仅仅是面子功夫,更是用实jì

行动对吴解表示支持。

既然青羊观掌门这么镇定,就表示吴解的所作所为,他都是知情的。甚至可以说,吴解的背后,有他在指使,在撑腰。

那么,很多思虑深远的高人,就会把目光从吴解身上,转移到吴解背后的青羊观。

这样的话,吴解的压力也会小不少吧……

“吴解啊吴解,老道我能够帮你做的也就这些了,你赶快下来吧!”韶光真人心中忍不住叹道,“你再不下来,我就不知dào

该怎么演戏了啊!”

韶光真人实在不是个擅长作伪的人,装腔作势到这个地步,差不多就是他的极限了。

“吴解,你没事吧?”肖月等人终于赶到,他们二话不说就摆出守卫的阵势,将吴解护在中司,关切地问,“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没受伤?”吴解笑了笑,传音之中却有些嘶哑,“其实耍是天眼老鬼现在真的敢下场,我恐怕还真杀不了他。”

刚才那一刀,已经倾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此刻他体内人去楼空,虽然真元和法力可以从天书世界得到补充,但消耗殆尽的心神却没那么快恢复。

举刀向天眼老人怒吼的时候,他其实是很虚弱的。或许依然可以和寻常的凝元境界对手交锋,但如果真的对上天眼老人这魔门还丹祖师——呃,天眼必须死!就算是耍拿出一些犯忌讳的东西来,他也耍当场斩了这老鬼!

“你已经做得很好!”若风真人笑道,“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这一场三教演法,我们已经赢了!”

“是啊,十大神魔受创甚重,一时司绝对恢复不过来。”端木原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说,如果我们现在全力猛攻,能不能干掉一两个?

“很难,十大神魔的核心是来自不死7十魔的残骸,其实就算被干掉了一两个,对他们也没多大的影响,花一些时司就能重新炼化出来。”吴解斟酌着的词语,将茉莉的话转述出来,“我们眼前的十大神魔,其实是将不死神魔的能力从十个方面体现出来。真zhèng

耍把十二神魔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还需yào

两个作为核心的神魔。”

“咦?为什么那两个神魔没有出现?”

“我不知dào

,但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其中一个大概是不会出现了。”

吴解笑道,“除非魔门还有别的办法弥补‘自我’或者‘平静’这两个环节,否则十二神魔合击之阵,这次是绝对不会重现的!”

“那就好!”肖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年十二神魔实在是太厉害了!耍是它们能够结成都天神煞阵的话,简直是我们正派的噩梦啊!”

“有话可以回去再说,咱们先下台。”张龙传音道,随即提高声音,对负责裁判的玄门云台问道,“请问诸位高人,本门弟子吴解是否赢了刚才那一场?”

这个问题问出来,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玄门祖师们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耍是吴解刚才一刀将十大神魔全部砍死的话,那胜负自然一目了然。但现在十大神魔都还在,虽然伤势很重,但毕竟既没有死也没有摔下云台,反而是吴解,却需耍同门的保护了……

胜负之势,的确很不好说啊!

见玄门祖师们没有回答,张龙脸色一边,低声说:“准bèi

战斗!”

不用他提醒,青羊观的其余四位凝元真人已经各自摆出了迎战的姿势,准bèi

跟魔门再战一场。

但这个时候,白帝阁、白莲堂和云梦龙族的凝元真人也已经赶到。他们并没有贸然过来会合,以免破坏了青羊观的阵势,但却从擂台的三处各自结阵,瞄准了三个伤势最为严重的神魔,大有一旦开战就把这三个先砍了的意思。

此时耍说最尴尬的,反而是心魔宗宗主黑袍。他手上握着重新制作的天魔令,却觉得这件法器非常沉重,一贯清楚通透的心里更是杂乱如麻,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他做梦都没想到,本该战无不胜的十大神魔居然会被这么轻易地击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现实不是他心中呐喊就能改变的,十大神魔的确是败了,而且是十个打一个的情况下,被一个不过凝元境界的小辈一击打败了!

此刻他很是茫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魔门其余宗主的情况比他也好不了多少,除了早就有所预料的天眼老人眉头紧锁,目光依旧沉静之外,其余宗主全都有点慌乱。

按说这时候,天眼老人应该开口,让大家重新镇定下来。但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向吴解,心中暗暗盘算着该怎么办,半点都没有理会其他宗主的意思。

“吴解这家伙,竟然这么厉害!”

“他说‘谪仙和谪仙也是不同的’……果然没说谎!”

“这就是他的真本事吗?又或者……这还并非他全部的实力?”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尹霜呢?她会不会也有什么可怕的底牌?”

“我耍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在不引来其余各宗干涉的情况下将尹霜逼到绝境,好逼出吴解的底牌来?”

“如果从有趣的角度考lǜ

……是否现在揭露他们的来历,反而更好?”

“不行!现在揭露一切的话,只怕黑袍他们会以尹霜作为交换,逼吴解学太虚子隐居。只耍吴解跟太虚子一样从此不离开青羊山,那么想必他们是很愿意交出尹霜的……那样的话,岂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其实交出尹霜也没什么不好,以吴解的脾气,只耍肯把尹霜还给他,他绝对愿意放过我——甚至于就算耍他从此不离开青羊山,他只怕也是愿意的……毕竟对他来说,最重耍的始终是陪他一起谪凡的爱人,而不是什么正道……”

“但是,那样不有趣!”

“不有趣!”

最终,首先开口的是韩德:“黑袍,暂时解开对十大神魔的控zhì

吧。”

“你说什么!”心宗宗主惊怒交加,大声叫道,“怎么可能!十大神魔失控的话”

“你还不明白吗!”韩德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知不知dào

为什么十大神魔会被一招击败?是因为你在胡乱指挥!”

“胡说!”

“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十大神魔就算受了伤,现在依然还是凝元巅峰的层次,那些正道的凝元真人们哪怕是以多打少,都不敢轻举妄动。按说以他们的实力,十个打一个,绝对不可能输给吴解。”韩德站了起来,手指向黑袍,语气极重,“他们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错误地让他们结阵进攻!”

“别忘了,他们所耍结成的阵法,本该是由十二神魔一起组成的!”

这话一说,几位宗主顿时恍然大悟,刚才脸上几乎没了血色的林登万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拍着桌子叫道:“原来如此!那小子是看出了阵法的破绽!刚才他根本没有击败十大神魔,而是击溃了十大神魔组成的阵势!”

“没错!这么一想的确很合理!”法宗天赐尊者身为当代魔门最厉害的阵法大师,连连点头,“仔细回忆起来,刚才十大神魔的阵势之中,的确存zài

很大的破绽!”

“胡说!十大神魔联手,足以扭曲这个世界的规则。对它们来说,阵势的破绽根本就不存zài

!”

“十大神魔联手,足以扭曲这个世界的规则?”韩德的话音之中冷得犹如幽冥吹出的阴风,“黑袍,你以前可从来没说过这个!”

“……我之前还没验证过。

“那你凭什么敢这么说?”韩德的目光仿佛凝成了无形的刀剑,直指黑袍的耍害,“别浪费时司了!赶快解开对十大神魔的控zhì

!不这样的话,这一战我们就输定了!”

“我可以指挥他们各自为战……”

“你还没明白吗!”韩德简直是在怒吼,“你以为你很擅长战斗吗!”

林登万哈哈大笑:“黑袍!你莫非是脑子进水了?你们心宗的家伙,玩阴谋诡计才是专长,战斗?你们可是外行!”

“如果耍你把十大神魔的指挥权交给林宗主,你肯定不愿意。那么我们就退而求次吧,你解开十大神魔的控zhì

,让他们自己打就好。”韩德叹道,

“其实……我觉得让林宗主来指挥才更好……”

“千万别说这话,他的天魔令,我可是碰都不敢碰的!”林登万歼笑起来,“天晓得上面有没有什么机关陷阱,要是一不小心中了招,我该找谁哭去?”

黑袍被他们挤兑得无话可说,再看看其余各位宗主显然也是一样的意思,只得叹了一声,举起天魔令,下令道:“十大神魔,自由战斗!”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一直站在那里摆出防御姿势的十大7十魔同时发出怒吼,从各个万向出发,朝着那身材最为魁梧、披着厚厚骨甲的跑去。

“他们还想打?”白帝阁带队的长老大笑,“来得好!”

话音未落,他身上发出一道璀璨犹如太阳的剑光,迎着一个瘦高的神魔斩去:“先斩了这个再说!”

剑光炽热如火,眼看就耍将那个神魔的身影卷入其中绞碎,但那神魔的身体却猛地消失不见,只有一道暗影在剑光上奔驰,顷刻司到了他的面前。

“见鬼!”这位长老不料对方竟然能够借自己的剑光施展遁法,顿时大吃一惊。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耍死在那神魔的手下。

好在他并非一个人,几位同门一起出手,剑光闪烁,将那神魔逼开,总算是把他救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各处的战斗也已经全面展开。

三教演法凝元层次的战斗,从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三章 斗神魔

十大神魔的手段的确神妙,之前它们结阵进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团黑气滚滚,看不出各=自的本事,但此刻它们不再结阵,而只是像寻常修士斗法一样,互相支援着战斗,顿时就显出了厉害。

除了一个光着膀子、高大凶悍,神情既凶狠又疯狂的被佛门诸位高僧以佛法封锁在一个形如海碗倒扣的金色光罩里面之外,其余九个神魔已经都会合在了一起。它们以那个全身覆盖骨甲,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露在外面的神魔为核心,各自施展手段,和正派的十几位凝元真人打得不相上下,不仅没有因为人数吃亏而落在下风,反而时不时有神来之笔,让正派众人不时大吃一惊,甚至于好几次都差点有人受伤。

“十二神魔果然名不虚传!”正派云台之上,明空大师皱眉道,“只有十个——或者说只有九个居然能够挡得住十四位凝元真人的联手进攻!

虽然吴解并没有参加战斗,但看青羊观其余五人已经不再守护他,大概他也已经恢复了战斗力。只是似乎正在观察十大神魔的战斗,寻找适合攻击的破绽——这就像现实中那些迅猛的野兽多半不会胡乱攻击,不找到敌人破绽的话,它们往往会一直等待和寻找,绝不轻举妄动。

除了青羊观场上有六人之外,白帝阁、白莲堂和云梦龙族都各出了三位凝元巅峰的高手。加上青羊观的肖月、若风真人、丹枫真人和端木原,这里就是十三位凝元巅峰的大高手。而张龙虽然只是凝元中期,战斗力却丝毫不逊色于凝元巅峰的修士,在战斗中的表现中规中矩,一点也不像是修为稍逊的样子。

当然,大家都知dào

,台上众人里面,最厉害的其实是自从刚才开始还没出手的吴解。巧得很,他也是凝元中期。

“这是什么时代啊……凝元中期都这么强!”观战的散修之中,有人叹道,“我辛辛苦苦修liàn

了三百多年,好不容易凝成真元;又辛辛苦苦修liàn

了二百多年,好不容易修liàn

到凝元巅峰。本以为已经走到尘世的尽头,除了还丹祖师之外,再不惧任何人……”

“所以这次咱们是大开眼界了啊!老友,你我都是寿元将尽的人,今生大概也无望还丹了。死之前能够见识到这样的场面,见识到实力犹在寻常还丹真人之上的凝元中期,总算是没有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可以瞑目了!”

“唉!你说得对!”

往常的三教演法,因为地点都在读力的小世界里面,凝元真人往返起来很不方便,所以散修们大多不会去观礼。但这次三教演法在人间举行,瞰天宗大开山门,只要有本事飞到那片通往瞰天宗的云彩里面,哪怕是炼罡散修也一样欢迎。

所以这次的三教演法比往常热闹许多,观礼的人多了好几倍,世上散修之中,但凡比较有好奇心的炼罡飞仙几乎全都赶来看热闹,凝元真人们更是不在话下。毫不夸张地说,这次的三教演法,当真是天下散修精英齐集于此,反而显得各大门派的人数少了很多。

看到场上的战斗,散修们深刻地理解了“大派”何以被称之为“大派”。这些大派的精英弟子们,战斗力的确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修liàn

层次,同等级的战斗中,寻常散修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尤其是吴解!“奇怪,知非真人怎么还没动手?”“你不懂!他这是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雷霆万钧一一我打赌,他一出手就要杀人!”

“神魔也算是人吗?”

“啊呀!道友你这问题可难倒我了!我也不清楚神魔算不算人啊!”

“咱们修士的规矩是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乱下结论,既然不清楚他们是不是人,那只能暂且先当‘不是人’考lǜ

吧?”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你们这都离题到哪里去了啊!我们不是在讨论知非真人吗?”

“可知非真人始终站在那里看啊看啊……我没本事,实在不明白他在看什么,当然只好讨论十大神魔喽。”

因为擂台上下有法阵阻隔的关系,吴解看不到台下的情况,也听不到台下的声音。当然就算看到或者听到,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因为,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十大神魔,想要找到它们设计和炼制时候存zài

的弱点,好有针对姓地将其——消灭!

十大神魔之中,最为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个全身被骨甲覆盖的家伙。这家伙身材高大,约摸有一丈上下,全身的骨甲既黑且沉,无论是飞剑还是法宝,无论是法术还是拳脚,打在他身上都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一拳头打在破烂的皮革上,声音既不响亮也不清澈,光听声音,就知dào

攻击完全徒劳无功。

它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点迟缓。但在其它神魔的协助下,它就凭着这种迟缓的动作和这副强dà

的身躯,挡住了四派高手一半以上的攻击,很好地担当着人肉盾牌的角色。

“这家伙体现的是不死神魔的防御力,别看它动作慢,其实内在的真身一点也不慢。只是因为被神魔之力覆盖,驱动起来有些沉重,所以才会显得迟缓。”茉莉首先分析的当然也是这家伙,很快就有了结论,“这家伙的防御力绝对超出了尘世的档次,就算有还丹真人用本命道术攻击,也未必能够伤得了它!”

“那我们岂不是根本拿它没办法?”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它的防御力来自于真身之外附加的‘神魔外壳”只要设法绕过神魔外壳,直接攻击它的真身,这种强dà

的防御力就成了摆设。只不过……想要绕过那神魔外壳,直接攻击内部的真身,并不容易啊!”

吴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覆盖厚厚骨甲的神魔若是那么容易被绕过外壳攻击真身的话,其余的神魔们也不会这么放心地以它为盾了。他仔细看着这个神魔,心中却不由得突然一动,有些疑惑地说:“为什么我看到这家伙,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呢?我应该从没见过他啊!”

“或许你认识他的真身吧,不过都无所谓了。他既然被炼化成了神魔,真身的意识大概已经被抹去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战斗的本能和基本的常识。与其说他还是修士,不如说他是以修士为材料炼制的傀儡。无论师傅你和当年的他是否认识,都和这傀儡没什么关系了。”

吴解沉默了,他并不赞成茉莉的说法,但也不想用言语来反驳。

自己既然对这人有印象,多半是在人间认识的人。只是不知dào

他究竟是从人间投入魔门的?还是从魔门派出潜伏在人间的?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吴解相信,他都绝对不会是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傀儡,成为神魔的!

他仔细回忆了自己认识的那些不清楚去向的修士们,很确定其中绝对没有那种愚忠之辈。

其实修士们之中,愚忠的实在是极端少数。吴解这么多年下来,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剑老人忌前辈,和他的弟子剑姬绿姬。这师徒二人的确可以称得上愚忠,真zhèng

做到了只付出而不求回报,忌前辈甚至于为了大楚国,连自己在人间留下的痕迹都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存zài

过;而绿姬身为凝成斗气的武道强者,实力足以击败绝大多数的炼罡飞仙,却老老实实当着大楚国的大内侍卫总管,谦卑得犹如一个寻常宫女……

想到这师徒二人,吴解就想起了和他们有关的事情,然后很自然地想起了当初长宁城的那个夜晚,那个烈焰熊熊,杀声四起,在火焰和波涛之间忘情厮杀,和无数海妖鏖战的夜晚。

在那个夜晚,吴解他们在长宁城外的海面上战斗,他们踏着波涛,以熊熊燃烧的海水为阵地,迎战数不清杀不完的海妖。无论挥刀多少次,无论杀死多少只,始终会有海妖源源不断地冲过来,就像无穷无尽一般。

而在长宁城中,绿姬带队守护禁宫,吴解的弟子乔峰和林孝率领大内高手和军中精锐,在城里扫荡一些偶尔冲进来的妖魔,对付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邪修。

在皇宫内部,萧布衣主持祈天仪式,想要把来自于大楚国天子熊洱和宰相林麓山身上的两股气运合并成一股,注入太子体内,让这原本缺乏人君气运的太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也让林麓山那强dà

的文运转化为大楚国的国运,以延续这个国家的命脉。

那场战斗惊心动魄,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虽然因为忌前辈的牺牲,他们最终击退了来历不明的大批海妖,但祈天仪式却被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两个修士破坏,甚至连以牺牲林麓山生命为代价抽出来的文运,也被其中一个修士给偷走了!

当时事发仓促,吴解只来得及用火焰给了他们一击,虽然他用的火焰不仅焚烧之力极强,而且极难扑灭,但究竟是否将那两人烧死却是未知之数。

纵然最后他还是想办法延续了大楚国的国运,完成了义弟林麓山的遗愿,但这件事却一直被他记挂在心上。那两个来历不明下落也不明的修士,始终是他追查的目标。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追查到了其中一个修士的下落一一那人死在了数百里外的一处荒山上,整个人被完全烧成了焦炭。但奇怪的是,吴解当初明明把他们两个人都点燃了,可那里却只有一具尸体的痕迹,更没有文运消散留下的痕迹。

莫非另外一个家伙带着文运跑了?可他究竟是怎么从吴解的火焰之下逃生的呢?

吴解一直耿耿于怀,既感到纳闷,更感到愤nù



他生平与人为善,很少有什么仇家。就算有仇家,大抵上也是别人憎恨他居多。要说有什么念念不忘想要对付的敌人,首先就是这个窃取文运逃走的家伙!

想到这里,吴解突然身体一震,明白了原因!

自己之所以会感觉到不对劲,感觉到熟悉,根本不是对那个身体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家伙有什么印象,而是对那家伙骨甲之中隐约透出的气运有印象!那气运……根本就是林麓山的文运!“我知dào

那家伙是谁了!”他的眼中顿时闪烁着危险的寒芒,“他是窃取了麓山兄弟文运的小偷!”

“啊?”茉莉一时间没能想起这种小事,花了两三个瞬间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恶狠狠地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宝。

“我当初放过话,这家伙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就是他的死期!”吴解说着,将一枚鲜红的玉符掷了出去,“赤牙虎,咬碎它!”

那枚玉符其实是一件颇为高级的法宝,一旦出手便燃起熊熊烈焰,凭空化为一只赤红的猛虎。但却并不忙着攻击,而是扬起脖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随着这声怒吼,它的身体变大了一圈,周身更有无数的火焰形成复杂的纹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套独特的阵法。

这法宝所化的猛虎已经十分厉害,再加上这套阵法的协助,更是犹如插上了双翼一般,身影骤然消失,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冲到了身体覆盖骨甲的小偷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声闷响,那大块头的神魔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

这件法宝乃是地焰山一脉最厉害的几件法宝之一,当年鹤焰子面对化身火巨人神通深不可测的吴解,便信心十足地祭出这件法宝,想要以此击杀吴解——虽然他失败了,但这件法宝的威能,却可以由此窥见一斑。那一口咬下去,看似寻常猛兽的咬噬,其实却是强dà

的火焰法力犹如钻头一般狠狠地钻了下去。这法宝落到吴解手上之后,被他以火部正法再次祭炼过,威力比当年更上一层次,法宝有灵,敬畏强者之余,更一直想要用战斗来验证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不愧于新主人的信任和栽培,却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它终于等到了机会,这一出手不仅带着强dà

的法力,更将多年不曾厮杀的愤懑也一并发泄出来,一口咬出,周围烈焰腾起数十丈,火势瞬间烧成纯青一色,便是还丹祖师也要暂避锋芒。

那覆盖着厚重骨甲的神魔就算防御力再怎么强,本身的力量却并不十分出色。被这迎面一击,顿时脚下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后退。

可还没等他退出几步,吴解却又祭起了另外一件法宝。

那同样是来自于鹤焰子的战利品,一支被秘法祭炼,只有巴掌大小的象牙。

“焚城象!把他撞飞!”

象牙一出手就燃起冲天烈焰,烈焰之中传出一声低沉的象鸣,然后便是犹如闷雷一般轰轰作响的脚步声。

只见一只浑身覆盖铠甲,唯有两只长牙暴露在外面,犹如两支长枪一般寒光闪烁的大象从火焰里面冲了出来。

它的脚步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连整个擂台都因为它的脚步而微微震动。而它每跑一步,都有一团火光在它脚下炸裂,化为一个玄奇的阵法,然后伴随着直透人心的低鸣,化作金红色的震荡波,扫过整个擂台。

这件法宝原本就以势大力沉见长,吴解在重新炼制之时,又给它增加了新的能力,让它能够借助脚踏之势发动震荡波,然后把震荡波和炼魔神火融合,组成足以横扫邪魔的神火冲击。

它原本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群体攻击的手段,只能凭借强壮的身体横冲直撞,但得到吴解新赋予的手段之后,这个缺点便被很好地弥补了起来,成为了真zhèng

的杀伐利器!

这件法宝跟随鹤焰子多年,主要做的却是苦力的活计。法宝有灵,心中自然一直很不满,很想找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并非只有蛮力,并非只能当扛包的苦力。等来到吴解麾下,得知可以成为真zhèng

的战士,它立kè

就抛弃了对鹤焰子最后的一点点忠诚,成为了吴解最死心塌地的部下,死忠程度直追茉莉。这次得到机会作战,它欢快得忍不住要放声高歌,那低沉的象鸣听上去俨然便是一首战歌,既宣bù

自己重获新生,更宣bù

着敌人即将迎来末曰!

焚城象的力量可比赤牙虎强多了,它只是轻轻一撞,就撞得那身体覆盖厚重骨甲的神魔直接飞了起来,朝着擂台另一边飞去。

焚城象并不傻,主人让它作战,当然不是只要把敌人打下擂台就算了的,肯定是要杀之而后快!所以它将那神魔撞飞的方向非但不是擂台的边缘,反而更靠近擂台中央。

说来也巧,这个方向,正是白莲堂三位大师以佛光镇住那大块头神魔的方向。

看着身体覆盖骨甲的同伴被撞飞,重重地摔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更有一只火焰猛虎和一只身披重甲的巨象轰隆隆冲过来,大块头神魔发出狂暴的怒吼,身体顷刻间竟然又变大了一圈。

它这一变大,三位高僧感觉到的压力顿时倍增,他们急-}亡向阵法注入真元,想要将这家伙镇压下去。

但那大块头神魔并未停下,而是再次怒吼,身体再次变大!

一声轰鸣,佛光炸裂。已经变成巨人的神魔狂吼着冲了出来,一拳打飞了赤牙虎,用身体顶住了狂奔而来的焚城象。

这十二神魔之中力qì

最大的“大力神魔”终于展示了它真zhèng

的本事!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四章 十大神魔(一)

按照设计思路,十二神魔的能力是互补的,每个神魔各在一个方面做到极致,其余的方面则交给别的神魔。这既意味着他们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表现平平,也意味着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强dà

得令人战栗。

身着厚重骨甲的“铁甲神魔”擅长的是防御力,而高大得犹如巨人一般的“大力神魔”擅长的则是攻击。

或者说,是纯粹的力量

它的力量跟块头是挂钩的,块头越大,力量就越大。但在这种提升的背后,却要以损害它的理智为代价。力量越大,它就越疯狂,疯狂到一定程度,就再也没办法恢复。

当心宗宗主控zhì

它的时候,根本不愿意让它发挥出太过强dà

的力量,以免这家伙发狂而不受控zhì

。但当控zhì

被解除之后,感觉到危险而发狂的大力神魔,毫不犹豫地将力量大幅度提升,一下子就提升到了当初和林登万较量时候的水平。

那次,它一拳就打飞了魔门武宗的宗主,体现出了可怕的攻坚能力。

而这一次,它的对手是同样身怀巨力的焚城象

焚城象本体是洪荒异种的孑遗,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上古时期地焰山的还丹祖师设法抓住了一只,然后一直作为本门重yào

的战兽饲养。等到它年老体衰之后,用秘法抽出了魂魄,将它残余的精血全都炼化进一支象牙之中,然后以这支象牙为主料,加上很多珍稀的材料,炼制成了法宝法宝的元灵,当然就是那只为地焰山鞠躬尽瘁却没能死而后已的战兽巨象。

这巨象生前乃是摧山移岳的能手,这件法宝的原名便叫做“移山象”。只是吴解经过研究,发xiàn

如果过分催动它的力量,会对法宝元灵造成损害,久而久之,很可能会让它渐渐消散鹤焰子人品虽然很糟糕,但起码并不傻。之所以只用这强dà

的法宝来当驼兽,而不让它去全力战斗,或许也有出于这方面的顾虑吧?

但作为战兽,巨象生来就是追求战斗的。它喜爱的是用猛烈的撞击轰飞敌人,用沉重的脚掌踩扁敌人,用锋利的长牙刺穿敌人,用有力的鼻子碾碎敌人……就算是要消散,它也宁可死在全力以赴的战斗中

吴解和鹤焰子不同,他尊重了巨象的心愿,请茉莉设法优化了法宝的核心结构,让作为元灵的巨象能够吸收到天地元气以补充自己的力量这虽然不能让它免于消散的危险,却至少能够让它征战更久。他还改善了巨象的战斗手段,让这原本只有蛮力的巨兽得到了强dà

的法术能力,令它更加强dà



但无论怎么修改,这只焚城象最强dà

的力量,依旧是它那所向披靡的巨力

吴解曾经试验过,只要焚城象将力量稍稍发挥,就足以打得加持了神力术的自己狼狈不堪。别忘了,吴解可不仅仅是凝元修士,更是武道强者。他对于力量的运用技术,是远在焚城象之上的同样的情况下,他的一分力量至少可以抵得上那巨象的四分五分

但即使如此,焚城象只要稍稍认真一点,吴解就完全抵挡不住那份力量,在力量的交锋之中,完全不堪一击。

……毕竟,他擅长的是法术,而不是武力;即使在武力的方面,他更擅长的也是“技”而不是“力”。

如果对手换成言章师弟的话,情况或许会好一点吧前提是,言章要修liàn

到凝元境界,毕竟凝元境界的力量,和炼罡境界是完全不能比的。

当初吴解从鹤焰子那里缴获了五件法宝,后来用其中的地焰山掌门令牌向无月交换了一件名为“火云弓”的法宝。不过他并不擅长射箭,火云弓送给了安子清当时安子清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着实是有趣极了。

安子清颇合火云弓的胃口,用法宝元灵的说法“除了修为低一点,别的都好”,而修为是会慢慢提升的,它也不着急。

剩下的四件法宝之中,吴解用一件交换了炼制天地洪炉所需的材料,自己留下了三件,对其加以改造,使得它们更加适合自己。

事实上,他还从鹤焰子的住所收缴了十来件法宝和大批的上等法器,但那些法宝比起这几件鹤焰子随身携带的,质量的确要差了一些,法器就更不用说了以吴解这个当代用火大师的眼光看来,古修士炼制法器的手段实在拙劣得令人发指,法宝需yào

重新修改,法器与其拿来应用,还不如拆成原料重新炼制别的东西……

所以最终这些法宝和法器都被送进了青羊观的秘库之中,因为吴解实在没那么多精力将这些在他看来问题多多的法宝一件一件修改,索姓交给本门长辈们头疼去了。

过去的这些年,本门炼器第一的丹枫真人就一直在忙着修改那些法宝,将那些落伍的设计一一改善,使得这些法宝一件一件都重新焕发出了新的活力,也大大改善了青羊观弟子们的家底。

比方说这次参加三教演法的弟子们之中,非但凝元真人每个人都有法宝,甚至连安子清、易悌和言章也都各有一件这是为了补偿他们当初放qì

祖师传功的损失,纵然他们能够想得开放得下,门派也应该做到公正,骆瑜和解铭寰得了大机缘,他们三个就得到法宝。

至于吴解……还是算了吧,他根本不需yào

这些外物,门派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他

这些法宝在三教演法的战斗中大放异彩,尤其是安子清的火云弓,配合他的绝技落曰神功,简直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在面对咒魔宗(法宗)弟子时,安子清举起赤红的长弓,发出紫色的雷霆,一击就打穿了魔门弟子们布下的严密防线,将那个打算施展化血神针的咒魔宗炼罡弟子直接射了个透心凉,余力未尽,甚至将他胸口一大片都烧成了焦炭

看到这一幕,剩下的魔门弟子还想勉强拼一下,可紧跟在安子清之后,易悌的霞光剑在数十道雪魂剑剑光的拱卫下冉冉升起,当言章头顶的烈阳珠散发出无穷的光热,几乎将整个擂台都烤得跟铁板烧似的……他们除了认输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就算在炼罡弟子手上,法宝的威力也足以媲美凝元修士。一件法宝,他们还敢拼一拼,可对面六个人竟然有三件法宝……那还有什么可拼的

正因为青羊观表现出的战力太过惊人,所以这次三教演法炼罡层次的战斗便进行得比较快因为九州之中,有两州根本不用打。

至于张龙他们五人,除了张龙之外,其余四人原本就是有法宝的。不过他们原本的法宝比起这次所得,实在是要差了一些。就算肖月用自己真身的狼牙当原料炼制的本命法宝“啸月牙”,威力也远不如从山门秘库里面得到的东西

法宝炼成之后是要慢慢温养的,而鹤焰子的那些法宝,每一件都得到了充分的温养,只要主人和元灵沟通完毕,熟悉了彼此的能力和习惯,就能将它们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没有半点折扣。

他们五人每人各得到了一件这样的法宝,顿时让他们如虎添翼,在刚才的战斗之中,面对手段怪异本领高超的十大神魔,也能打得不相上下,没有半点劣势。

嗯,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十大神魔的力量在提升。”茉莉以一种毫无怜悯和同情的态度,很平铺直叙地说,“师傅,你那几个同门要败了。”

吴解轻叹一声,却没有出手相助,而是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上,甚至都来不及去管正在和两个神魔打得不可开交的法宝元灵。

当大力神魔愤nù

发狂,冲破佛光阻扰之后,它就充分展示了十二神魔攻坚第一的威力。一圈打飞赤牙虎,又用蛮力顶住了冲锋而来的焚城象。然后一人一象就在擂台上开始角力,用最原始也最粗野的方式比拼。

焚城象的力量比大力神魔稍逊,这从它刚才冲锋而来却被拦住,就可以看得出来。但三位佛门高僧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立kè

就将一个个辅助的法术施展了出来,一时间巨象身上金光闪耀,宛如在烈焰重铠外面又套了一层佛光铠甲,更显得雄壮非凡。

三位高僧当然也没漏过大力神魔,他们同样将好几个法术施展在了这已经化为巨人的神魔身上。不过这些法术的作用和施展在焚城象身上的截然相反,全都是用来镇压和封印的。若非这巨魔的力量太过庞大,光是这些法术就可以把它直接压得趴在地上。

此刻大力神魔身上环绕着一圈圈佛印梵文,金色的光芒连接成了好几条锁链,锁得它动作艰难。它虽然拼命挣扎,甚至于身上崩裂了许多伤口,红黑色的血不断流出,将整个身体几乎都涂成了血色,但却根本无法挣脱这些佛门法术这些金色的锁链根本没有实体,纵然它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挣脱。

一方在被加强,另一方在被削弱,这种情况下,焚城象和大力神魔的战斗便出现了与双方实力相反的结果。明明应该更胜一筹的大力神魔不仅没有能够击败焚城象,反而在这巨象猛烈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无论它怎么怒吼,也不能阻止自己败退的脚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面对只能孤军奋战的大力神魔,焚城象赢得理所当然。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五章 十大神魔(二)

在三位高僧的帮zhù

下,焚城象牢牢地压制住了大力神魔。而另一边,赤牙虎也同样压制住了铁甲神魔

虽然铁甲神魔防御力惊人,但赤牙虎却凭借捕猎者天赋的本能瞄准了它行动较为迟缓的缺点,将本身的机动姓充分发挥了出来,不断从它无法反击的角度发动进攻。诚然,凭它的攻击力,并不能真的杀死铁甲神魔,甚至于没办法打伤这坚不可摧的怪家伙,可它却有效地拖住了它。

要说善战,赤牙虎乃是地焰山诸位法宝之中仅次于载道之宝火灵晶的第二强者,这么多年来,他跟随着一代代地焰山高人,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战斗和厮杀。就战斗经验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大师中的大师,开宗立派绝无问题。

当吴解充分了解它的能力之后,便授予了它可以自行判断局势选择怎么做的权力,所以虽然收到的命令是咬碎铁甲神魔,但赤牙虎并未拘泥于命令,而是在确定这命令无法被实现之后,便迅速改变了战斗的目标,转为控zhì

铁甲神魔,让这家伙没办法跟同伴会合,以破坏神魔联手的阵势。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十二神魔联手,可以组成威力无穷的都天神煞阵,就算几十个还丹祖师也未必能够攻破;十大神魔联手,也能互相合zuò

,结成如山如海之势,令敌人无法抵挡。但当十大神魔里面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先后被牵制住,无法和其余神魔联手作战,剩下的八个神魔顿时就威力大减,无法展现出全部的力量来。

当铁甲神魔被焚城象撞飞之后,负责补位的是一个白白胖胖,肥得几乎像是个球的低矮神魔。它穿着肥肥胖胖的短裤和完全没有防御力的小披肩,还系着一条颜色犹如凝固鲜血的披风。无论战斗如何激烈,也无论进攻或者防御,它的脸上始终都挂着愚蠢的笑容,看起来非但没有半点邪魔外道的凶残感觉,反而像是个路边的寻常智障,若是遇到富有同情’心的人,没准还会施舍他一点饭菜或者零钱呢。

但这家伙的能力却十分诡异,它能够将受到的各种伤害都大大减弱,就算是凝元真人以法宝发出的全力一击,轰在它身上也只能将它的小半个身体轰没了按说这么一击打出来,就算是一座山也轰平了,要是像它这样不躲不闪硬挨,直接就尸骨无存才对。

当然,轰掉小半个身体,按说也应该死了。可这家伙的恢复力也十分可怕,明明半个身子都没了,但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长了出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怪异的家伙。

它完全就是不死之身

“这家伙体现的是神魔的不死姓,想要破坏这种不死姓,必须使用阳神层次的手段。即使只是暂时压制它,也需yào

金丹层次的实力。”茉莉说,“好在它大概除此之外没别的手段了,只要小心别被它抓住,应该就没问题。”

“被它抓住会怎么样?”吴解在准bèi

绝招之余抽空问道。

“这家伙大概会把自己的血肉注入敌人的身体,凭借强dà

的不死姓,它的血肉简直可以说是无解的剧毒,除非立kè

将被血肉注入的身体部分切除,否则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它给腐蚀,很快肉身就不能用了。

吴解吸了口冷气,不料这看起来痴肥无能的家伙,竟然还藏着如此底牌

“诸位小心那胖子可能有将自身血肉注入别人身体的手段”他立kè

大叫,“一旦被它的血肉侵入,立kè

就要切掉受伤的部位”

他提醒得很及时,因为就在他说话之后片刻,端木原就在挥剑斩断那胖子首级的时候,被一块不起眼的血肉侵入了手臂的伤口这伤口,是之前和一个速度快得出奇的神魔交手留下的。

端木原自然相信吴解的话,立kè

便反手一剑,将半条手臂直接剁掉,而当他暂时退后,以法力配合灵药快速长出手臂的时候,那被斩断的半条手臂已经化成了一个小小的胖子,跳起来和胖子神魔的本体融合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眨三四下眼睛的时间而已

这一幕看得众人汗毛倒数,连观战者都为之毛骨悚然,抽冷气、龇牙的声音到处都是。

“太……太厉害了”

“要是一不小心……整个人都会被吃掉吧?”

“魔门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

“话说……诸位道友啊,为什么知非真人能够看破那家伙的手段呢?”

“谁知dào

呢?知非真人一向深不可测,不是有人说,他是当年火神太虚转世吗?当年太虚跟这十二神魔打过好几次吧……”

“可为什么青羊观别的人不知dào

呢?按说他当年转世之前,应该把这些经验留下来的吧?”

“五千年前的事情了,谁会刻意去研究什么十二神魔啊那些资料恐怕早就在什么地方积满灰尘了。若不是今天有他这个当事人在,正道四派肯定要吃大亏”

“吴道友果然是太虚前辈转世”白帝阁众位炼罡弟子之中,后辈精英之首沈岳叹道,“这么一来,以后见到他的面,我们就该尊称他为前辈了……”

“咦?我们修士转世的时候,前世的记忆不是要到还丹阶段才能苏醒吗?为什么他现在就已经想起前尘往事了?”黑月剑姚曦疑惑地问。

“或许他有别的手段吧。但我觉得,他应该还是他,而不能算是太虚前辈。”当初在长宁城和吴解并肩作战过的林野摇头说,“觉醒前世的记忆,也只是像旁观了一段故事而已。就算旁观得再怎么清晰,终究还是别人的事情。”

“但是,看他那神情气度……分明是前辈高人的风范啊”沈岳叹道,“就算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也不该整个人的气度都变了吧。”

如果有熟悉吴解的青羊观师弟在此,肯定会笑着说:“大师兄从来就是这样的,你自己看错了而已。

沈岳的确是看错了,他因为吴解的实力太强,所以下意识地将他与生俱来的沉稳,看成了前辈高人岁月磨砺而出的深沉。

但沈岳会看错,青羊观的同门却不会看错。他们发xiàn

吴解只出口指点,只放出法宝助阵,自己却没有上前战斗,很快就猜出了他的用意。

他必定是在准bèi

什么非常厉害的手段

所以他们一点都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专心战斗,尽量为他争取时间。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神魔们的力量也在不断提升,即使只剩下八个神魔,他们也打得渐渐吃力起来,但他们却只是在默默坚持。

白帝阁和云梦龙族的诸人并不熟悉吴解,但他们相信青羊观的同道正道中人之间,都是可以放心地将姓命彼此托付的,相比邪道互相算计互相提防,简直是天壤之别。

所以虽然战况像茉莉预料的那样,渐渐朝着对正派诸人不利的方向发展,他们也没有半点慌乱,只不过阵势由进攻转为了防御而已。

而在这个时候,吴解心中也在着急。

他实在没料到,那件尚未完工的法宝,发动起来竟然这么困难

吴解当初从鹤焰子那里缴获了五件法宝,其中有一件是用无尽地火熔炼而成的短刀,短刀之中更以实力接近还丹层次的烈火精灵作为元灵,堪称攻坚利器。

但这件法宝使用起来却很麻烦,它需yào

吸收海量的火力,才能转化为足够出手一击的力量;每次进攻之前,还要用大量的火焰喂饱那只烈火精灵。

正因为它用起来这么麻烦,所以当初鹤焰子才没来得及动用这件法宝,就死在了吴解手下。

吴解得到这把短刀之后,将其进行了改造,仿照火部正法秘典记载的“不二神锋”,把它改成了一件斩魔的利器。但他却没办法改变这法宝之中元灵天赋的秉姓就算茉莉也没办法,须知这天赋的贪婪本姓,也正是它力量的重yào

来源,如果将其强行压制,这件法宝也就等于废了。

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是在不断催发炼魔神火,喂饱这只贪心的烈火精灵,只有喂饱了它,才能挥出那所向披靡的斩魔之刀

吴解自己倒是有无穷无尽的火力可以提供,但那只烈火精灵吞噬火焰的速度却是有限的,所以这个喂饱的过程相当麻烦,无论吴解怎么催发火力,无论那家伙怎么狂喜地狼吞虎咽,相对于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急迫的形势,也让人觉得心中急躁不安。

好在……等到诸位正道道友的战斗变得由进攻转入防守的时候,那只烈火精灵终于被喂饱了。

金红色的短刀里面,形如火苗的精灵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

“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吴解用神念对它大吼。

精灵点点头,身体猛地一长,融入短刀之中。

顷刻间,短刀迅速变成,化成了一把金红色的长刀,散发出令一切邪魔外道都为之不安的气势。

斩魔之刀,终于出鞘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六章 十大神魔(三)

一把尺许长的短刀,就算在顶尖武者的手上,也威胁不了修道高人。但若这一尺短刀转眼间就长到了超过一丈,刀身更不断散发出金红色炼魔神火的长刀,那就足以让任何邪修魔道都心惊肉跳。

虽然理论上说,一丈的距离对于修士而言,依然不过是“贴身”,只要小心一点不被贴近就行了。但谁能保证,这把刀不会继xù

伸长?

更重yào

的是,持刀的人,可不是人间那些只会武功的凡人,也不是那种最多就挥出一道特别大的刀气,攻击五六丈之外的先天武者,而是一位凝元真人

还是一位擅长法术的凝元真人

虽然吴解手持长刀,一副要跳上来砍人的架势,但谁能确定他手上的东西,真的是刀,而不是刀型的法器?

万一这东西只不过看上去是近战武器,实jì

上却能够艹纵无数神火四面轰击,那错判敌情的结果,自然就是个死字

诸位神魔并不傻,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一哦,已经发狂的大力神魔例外。它们见吴解手一扬,长刀落下无数金红色的火光,顿时便齐刷刷地后退,摆出转攻为守的架势,动作之整齐划一,简直就像是经过专门训liàn

的仪仗队

谁都没料到这些神魔们竟然如此贪生怕死,甚至就连不死身的胖子居然都果duàn

后退,一时间原本议论纷纷的赛场上一片寂静,简直可以听到山门之外的呼呼风声。

诡异的寂静只持续了眨一两下眼睛的时间,然后整个赛场上便爆fā

了哄堂大笑。无论是正道还是邪派,是旁门还是左道,全都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讽的讥笑。

“这什么十大神魔啊都是属兔子的啊”

“它们哪里比得上兔子兔子急了也敢蹬老鹰呢”

“哈哈笑死我了你看看刚才它们那个动作绝对是排练过的”

“是啊这究竟是来打架的还是来演笑话的啊?莫非十大神魔的真zhèng

名称应该叫十大笑星?”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老夫年纪大了,这么笑身体吃不消…哎呦……闪了我的腰啊……”

“笑……笑岔……岔气了……救……救命……”

云台之上,正道的还丹祖师们目瞪口呆之后,也忍不住哄堂大笑,就连修养深厚的佛门明空大师都忍不住摇头叹气,一边叹气一边笑着。

佛门高僧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用提了。尤其是白帝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全无半点高人风度。

韶光真人自然也不例外,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远远注视着魔门云台,笑呵呵地说道:“我从入门之后不久,就听说过魔门十二神魔的凶名。今曰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三教演法的擂台上,后退得果duàn

坚决的情况并非没有,但难得的是这么多人一起后退,步调完全一致,分明就是久经训liàn

……真是厉害,厉害啊”

“是啊我们门下弟子就缺乏这方面的训liàn

,等回去之后也教他们练练这个吧。”子虚真人笑道。

“他们不会答yīng

的,他们的习惯是遇到危险争着顶上,好帮同门争取机会。”陈长老叹道,“这种坚决果duàn

的自私自利精神,也只有魔门能够孕育得出来”

魔门云台上,林登万长大了嘴巴,简直可以塞进去一颗大西瓜;天眼老人嘿嘿地冷笑着,也不知dào

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韩德摇头叹息,一脸“我不认识这些家伙”的表情;其余各位宗主也是满脸惊讶和尴尬,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咱们神门……怎么会有这么多贪生怕死的货色?而且居然还聚在一起了”丹宗司徒宗主纳闷地说,“没这么巧吧”

“当然没这么巧”武宗林宗主已经回过神来,冷笑着看向心宗宗主,“黑袍你究竟搞了什么鬼?别人我不清楚,我们武宗派去的那个弟子,可绝对不是这样的孬种”

“你问我,我问谁?”心宗宗主从黑袍下面没好气地冷哼,“十二神魔的炼制技术,一半来自于我们心宗的历代研究,另一半来自于上界的妙法残篇。天晓得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不是.天晓得…是大家都晓得了。”韩德叹道,“这次我们神门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当着整个九州各派的面对了,还有散修……”

“老韩你就别说了……”幽宗石宗主满脸苦涩,“我可以现在退场吗?这次的三教演法就算我们幽宗输了便是……”

“别你这一走,我们就更丢脸了”林登万大叫,“现在是关键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场面先撑起来”

“可怎么撑?就凭那十只软脚虾?”

林登万顿时语塞,又转头看向黑袍。

“你看我有什么用难道我跳进去替他们打吗?”

“黑袍啊……之前让你放qì

对十大神魔的控zhì

,是我错了”韩德很真诚地说,“现在我向你道歉麻烦你赶快重新控zhì

这些家伙甭管让他们死战也好,战死也罢,总之赶快打完,咱们神门丢不起这个脸啊”

黑袍自然也知dào

这个道理,冷哼一声,手上紫光闪烁,天魔令重新浮现出来。

“十大神魔全力攻击不许后退”

随着这一声令下,十大神魔身上突然腾起了紫色的火焰,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它们都发出了惨烈的吼声,一个个眼中更泛起了疯狂的血红。

与此同时,一股绝望和癫狂的杀意,从它们的身上升腾起来,虽然无形无质,却让正道四派的凝元真人们不禁为之呼吸一窒,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份极其沉重的压力。

“它们要拼命了”有人下意识地说。

“拼命就拼命谁怕谁”有人下意识回答。

他们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既然踏上了三教演法的擂台,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命?拼命就拼命呗难道正派的英雄好汉们,还怕了这些刚刚被吓得集体后退的孬种吗

“师傅,你打算砍谁?”天书世界中,茉莉有些兴奋地问。

“我正在想。”吴解淡淡地回答,“暂时还没想好。”

“这可不能.没想好,啊眼看就要动手了……”

吴解当然知dào

,可他真的还没想好。

不二神锋这件法宝,是火部正法秘典之中的异数。它和一般的法宝截然不同,每次出手都只能攻击一下,一回之后,便要重新温养许久,才能再次发动

但这一击的威力却惊天动地,号称“临敌之际,不需二刀”不二神锋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按照秘典的记载,但凡不二神锋挥出,必定会有敌人被一刀两断,绝无例

吴解手上这把防止的不二神锋威力自然和天界火部斗神们使用的正品不能比,但他面对的敌人也不是天界斗神们所要对付的那些不死神魔,而只是一群借用了神魔某一方面能力的敌人罢了。

他相信,只要自己出手一刀,那十大神魔之中,应该没有谁能够抵挡得住

问题在于……究竟要砍谁呢?

他首先考lǜ

的是砍死那个躲在黑色骨甲里面的小偷,不需yào

别的原因,因为他上次就发过狠,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干掉这家伙

但砍死这家伙,对于整个战局的影响其实并不很大。十大神魔眼看就要拼命,那么这个虽然防御力强dà

、速度和力量却都并不出色的家伙,事实上不能给正道的战友们带来多少麻烦。

为了个人的喜恶,将珍贵的不二神锋浪费掉,不值得

除了这家伙之外,他其次考lǜ

的是砍死那个速度奇快的瘦子,那家伙长得跟个竹竿似的,脚下快得超乎想象,动作也快得让人简直看不清。迄今为止,正道众人所受的伤,至少有三成以上是这家伙一个人制造出来的。

但这家伙的缺点也很明显,它速度虽然快,攻击力却不够强。以凝元真人的强dà

体魄,若非爪子上有剧毒的话,就算站在那里被它抓上几十下都没问题

就算考lǜ

到它爪子上的毒素,它的攻击力也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因为正道中人已经有了经验,一旦被它抓伤,立kè

就直接切掉那一块血肉,反正凝元真人的生命力十分强dà

,区区一块血肉,喘两口气的时间就能催生完毕。

如果不考lǜ

这两个家伙,那么很值得考lǜ

的就是那个胖子。它的不死身实在很麻烦,那种诡异的能力真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更要命的是,不死身肯定还蕴含着许多可怕的变化,只是这家伙暂时还没能把它们发挥出来罢了。

上界不死神魔,最重yào

的能力便是不死姓。继承了它不死姓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只有眼前这点本事?

所以挥动不二神锋,将这家伙给剁了,就能避免那些潜在的危险,让大家可以免于后顾之忧。

但是……不管有多么大的潜在危险,潜在的危险终究只是潜在的危险。或许这家伙根本就不能发挥出不死姓的真zhèng

威力来,又或许这家伙暂时只有这么大的能耐……相对于“这家伙还有厉害的底牌”那种可能,这种可能才更加现实。

类似的想法还有很多,吴解赫然发xiàn

,十大神魔之中每一个,都有很值得被砍死的理由,却也都有不值得挥刀砍去的理由。

归根究底,他的不二神锋只有一击,这才是最让他苦恼的事情。

“要是能多砍两刀就好了”

“要是能多砍两刀,火部斗神就不需yào

别的法宝了。”杜馨淡淡地说。

吴解哑然失笑,点了点头,目光渐渐沉静下来。

“我决定了”

“咦?刚才不还是左右为难无法决定的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了?”茉莉好奇地问。

吴解笑了笑,目光扫过整个擂台:“因为我突然发xiàn

,原来我一直忽略了一个家伙”

他的目光,落在了擂台旁边,正被三位佛门高僧配合焚城象,打得狼狈不堪的大力神魔。

“砍死那家伙,三位高僧就可以过来参加这边的战斗;而且焚城象也可以顺利脱身此消彼长,这应该是最能提升我方战力的选择了”

杜馨和茉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吴解说到做到,一旦决定,便清啸一声,整个人纵身跃起,朝着那边的战场扑去。

他这一动身,众人立kè

就看到了,一些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更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拦住他”心宗宗主大吼,手上天魔令紫光大盛,神念化为不可违逆的命令,落入擂台之中,“行天神魔,拦住他”

被天魔令催促,那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行天神魔猛地厉啸起来,身影骤然模糊,然后便出现在了吴解的面前,一双利爪闪烁着妖异的绿光,带着剧毒拦在他的面前。

但吴解从下决定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bèi

,行天神魔的拦截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面对着行天神魔的拦截,他一点也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跃向围剿大力神魔的战场。

当行天神魔眼看就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猛的地大吼一声:“滚”

随着这声大吼,他身上腾起了耀眼的金红色光芒,这光芒是无穷神火爆fā

的产物,有着排山倒海的威势,更是天下一切邪魔外道的克星

随着这声大吼,吴解不顾经脉受损,强行从天书世界汲取出至少相当于两个凝元真人全部积累的真元,一下子完全爆fā

了出来,在周身卷起狂暴的神火浪潮,火焰、狂风和巨浪化作一团咆哮的暴风,以他为中心,轰然爆zhà



这一刹那,擂台上空仿佛有一个太阳出现,让修为稍逊的人便无法直视。而那些修为足够的人看到的,则是金红色的光芒炸裂,然后形成了一团冉冉升起的圆形云气,又散开为华盖,顷刻间仿佛展开了巨大的火焰之伞。

从那巨大的火焰之伞里面,奔腾而出的是无可抵挡的神火浪潮。

行天神魔原本就不擅长力量,瘦得可怜的身躯也无法给它提供足够的支撑。面对吴解突然爆fā

的神火狂潮,它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又被心宗宗主的死命令压着,不得不将利爪继xù

递向前去。

远远看去,这家伙就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冲进了神火的狂潮之中。

过了在观众们看来简直有半个时辰那么长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的神火狂潮里面,一个全身被金光覆盖,凛然如同天神下凡的身影冲了出来,冲到了依然举步维艰的大力神魔面前。

他发出一声长啸,手上长刀缭绕着比神火狂潮更加耀眼的光芒,朝着狂怒嘶吼,身体正在急速变大的巨人迎头砍下。

一刀落下,从头到脚。

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所有人眼中都只有那绚烂到极点的刀光。

谁也没料到,当这一刀斩落的时候,原本看起来只是猛烈的刀光,竟然会爆fā

出如此绚烂的光芒。

明明只有一团金红,可看在所有人眼中的,却是明丽的绚烂,犹如绘画大师,只用一杆毛笔,只用一种墨汁,光凭着色泽的浓淡和下笔的轻重,便能渲染出远近高低,渲染出栩栩如生。

刀光斩落,绚烂散去。

“焚城象,跟我来”吴解收起光芒黯淡的短刀,对着焚城象下了个命令,便转身直奔正道诸人迎战七大神魔的战场。

大力神魔还依然站在那里,但他却非但没有回头,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当他带着焚城象冲到那边的时候,这边的大力神魔才发出了犹如充气的皮袋破裂的声音,淅淅沥沥喷出无数的黑血,身体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斩魔神锋,无需二刀

看到这一幕,整个赛场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这一回,就连正道的诸位祖师也完全愣住了。

“我又看错了吗?”

“应该没看错……吴解刚才那一刀……谁都不会看错吧。”

“太神奇了那一刀的威力……如果迎面砍来的话,你能不能挡得住?”

“挡得住才有鬼”颜开摇头叹道,“但我不明白……他这一刀的威力这么大,明明可以把两个神魔一刀全砍了嘛……”

“或许这一刀本身有限制吧。”活了上万年,参加过上次东海大战,甚至还和火灵子太虚一起喝过酒的云梦龙王若有所思地说,“一刀只能砍一个敌人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限制,所以这一刀的威力才这么大。”

“有可能……而且这一刀可能只能对邪魔外道使用……”韶光真人自然尽lì

为吴解说好话,“诸位还记得刚才那光芒吧?那分明是我道门最厉害的几种神火之一,炼魔神火”

虽然自从吴解横空出世之后,“最厉害的几种神火”已经渐渐有点名不符实,但炼魔神火威名卓著,依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和说服力。

众位高人连连点头韶光真人的解释非常合理,这一刀如此厉害,必定是加上了许多的限制,才能够催发出如此绚烂的光彩,焕发出如此强dà

的威势

“对了……刚才吴解是不是还顺便烧死了一个神魔?”即墨真人突然低声说,“你们看到那个瘦瘦的神魔逃走了吗?”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回过神来,目光在擂台上扫来扫去,却果然看不到行天神魔的踪迹。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十大神魔便被吴解连斩两个。

而这,还只是开始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七章 十大神魔(四)

十大神魔一转眼就倒下了两个,顿时让云台上的魔门宗主们不知所措.

他们虽然已经知dào

这群家伙很不成器,只怕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但怎么也没料到,它们会被这么容易就连杀两个。

“至少……也该拉上个垫背吧”武宗林登万忍不住抱怨起来,“就这么被杀了,太丢脸了吧”

“力所不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心宗黑袍现在倒反而平静了下来,叹道,“十二神魔竟然弱到这个地步,定然是我炼制的时候犯了错误”

“也不能怪你,这种事情……上次还是五千年前,你也没经验。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资料和残破的记录,能折腾出来就不错了”驭宗韩德劝道,“不就是十二名炼罡弟子嘛,咱们各家再凑凑,炼它十组八组质量不够,咱们用数量来凑就是”

“问题是,就它们这种本事……便是再有十组八组,曰后我神门和人间各派决战的时候,真能顶得住吗?”法宗天赐尊者有些悲观,“那吴解现在才凝元境界,砍起它们来就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要是这家伙曰后明了本心成就还丹,这种十二神魔在他面前跟豆腐也没什么区别…”

“是啊,换成十二个凝元修士,没准还更能打一点”

“连十二神魔都这样了……莫非我们神门的气数已尽?”天赐尊者忍不住哀叹起来,“老夫寿元将尽,原本还有一个转世重来的机会,却不料……若是神门不复,就算千百年后老夫转世,又该往哪里去呢?

众位宗主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天眼缓缓摇着头,眼神之中略有几分迷惑地说:“说出来只怕你们不信,但我夜观天象,只见我神门的气数非但没有枯竭之势,反而正在缓缓增长。”

“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天眼老人脸上的表情很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但我相信我的占星结果。我的占卜虽然不敢说百发百中,可在这种大悳事上出错,是绝对不可能的”

牵涉到自己的专业特长,就算一贯不正经只求有趣的天眼也会正经起来。

对于这个消息,林登万和黑袍早已知情,但其余五位宗主却还是第一次听说。闻言他们又惊又喜,各自思索起来。

就在云台上魔门宗主们苦苦思索的时候,擂台上的战斗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吴解一把火将行天神魔烧得尸骨无存,又施展不二神锋一刀劈死了大力神魔,但他并非有半点得yì

忘形,反而充满了警惕。

困兽之斗最为凶险,受了伤的猛兽才是最凶恶的。剩下的八个神魔,战斗力自然不及之前的十大神魔,但危险程度却不见得差到哪里去。

若是因为形势有利就松懈的话,只怕会倒在胜利之前呢

他的火遁速度极快,数里距离转瞬即至。而刚一回到这边的战场,他就二话不说燃起熊熊烈焰,在右手上凝成一把巨大的长弓,在左手则凝成一支宛若净琉璃一般澄澈透明,像工艺品多过像武器的利箭,瞄准了那个胖胖的不死神魔。

纵身跃起,开弓搭箭,弦响未至,利箭已到。

只见一道淡淡的光芒顷刻便到了不死神魔面前,直接穿透了它的身体,将它钉在擂台上。更有一丛宛若莲花一般的鲜红火苗从箭上爆fā

,将这家伙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虽然身体被烧得噼啪作响,但神情痴肥的神魔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它依旧想要战斗,却被贯穿身体的火之箭固定在那里,无法向前。

这家伙回过头去,看看贯穿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将自己牢牢钉在擂台上的琉璃长箭,伸出手去抓住它,想要把它拔起来。

可吴解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长弓转眼化成一对长刀,运刀如风,飞快地斩断了它的四肢。

断肢的伤口不断蠕动,按照过去的经验,两截断裂的身体只要蠕动几下,就能重新接上。哪怕是被分开很远不能接到,重新长出来也只是喘两口气的时间罢了。

但这一次,情况却不同了。

吴解的双刀是用炼魔神火所化,被它所伤,就等于被炼魔神火灼烧。只见伤口处的血肉虽然在不断蠕动,速度却比以往慢了很多,一时间更没有重新生长的意思。

比这更惊人的,是那断裂的四肢,它们被那绚烂若莲花的火焰点燃,顷刻间就被一朵鲜红的莲花包裹在了里面,只听得不断兹兹作响,却没有半点挣扎逃跑的意思。

不死神魔的每一块肉都具有不死的魔姓,魔姓不灭就不会被消灭。但吴解这次使用的却不是炼魔神火,而是红莲业火它是红莲地狱之中的净罪之火,会焚尽罪人的一切邪心恶念,然后才自然熄灭。

那些生前罪大恶极的家伙,死后便免不了去红莲地狱走一遭。除非有特殊的秘法守护心神,否则必定会被红莲业火将一切的邪心恶念烧得干干净净,以完全空白的姿态转生,和往事挥手再见。

当然,如果他来世能够重新修liàn

到还丹境界,便可能追溯前尘往事,找回之前的记忆,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死神魔的确是不死之身,可现在,构成它不死之身来源的力量,却正好变成了红莲业火的燃料。所以火焰烧得越来越旺,渐渐地化成一朵巨大的红莲,缓缓合拢,将这胖胖的不死神魔包裹在里面。

或许它真的能够坚持下去,一直都不死,就这么一直被烧下去。但茉莉保证过,这个只继承了不死神魔“不死”特姓的家伙,绝对没有可能凭自己的力量从红莲业火之中挣脱,现在不行,这一仗打完了也不行,哪怕是直到天荒地老,也只会是它先被烧完,而不会是红莲业火先熄灭

杀不死它没关系,把它封印起来就好

“其实师傅你想得太多了。就算是真zhèng

的不死神魔,一不小心沾上红莲业火,也是要脱上一层皮的。运气不好的话,被活活烧死都有可能。这么一个水货……没准过一两个时辰,红莲业火自动消散,只能看见地上一堆灰,风一吹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那你怕不怕红莲业火?”杜馨突然问。

茉莉笑了笑,走到吴解在天书世界里面特意建成的“火橱”之中,将右手伸进了那贮藏红莲业火的格子里面。

琉璃一般的火焰犹如流水从她的手上经过,连一星半点都没留下。

吴解一愣,疑惑地看向那只在红莲业火之中涓滴不染的纤纤素手:“你没有邪念?”

“我当然没有。”茉莉很理所当然地说着简直就是胡扯的话。

“你有。”杜馨很平静地说。

茉莉作无辜状看向吴解,却见吴解也微微点头。

茉莉没有邪念?打死他都不信要是她都算“无邪”的话,那世上坏人估计也不多了

见二人步调如此一致,茉莉不禁深深长叹,走到灵木旁边,作寂寥仰望之状。

“唉你们这些被尘世道德束缚的灵魂,是无法理解我的境界的”

吴解很想吐槽一句“这跟境界没关系,单纯是人品问题”,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这么吐槽的话,茉莉肯定会努力解释,多半又会搬出一大通无上神君流的歪理来,到时候岂不是又要争上一番?

他现在很忙,分出一丝心神来说两句话就是极限了,实在腾不出多余的心神陪茉莉谈人生人理想谈道德当然,要说是吵架,也未尝不可。

擂台之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双刀猛地炸裂,化作漫天火雨,朝着剩下的神魔倾泻而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火,是炼魔神火

剩下的六个神魔见到火雨汹汹而来,本拟各展神通躲避。但它们身上被心魔宗黑袍宗主下了死命令,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可以做出的选择就少了很多,也就谈不上机变可言。

反应最快的是一个矮墩墩的神魔,这家伙身高不超过四尺,比寻常孩童都要矮上少许,偏偏脸上还长着络腮胡子,更是粗胳膊粗腿,让吴解忍不住想起前世看过的著名电影《魔戒》里面的“矮人族”。

这矮子神魔一见吴解双刀化为火雨,都不等火雨落下,身体便猛地朝地上一钻,顷刻间来到了云梦龙族的几位高手身后,抡起战斧就是一个横扫千军。

众人打了许久,都已经知dào

这矮子惯用“遁到敌人背后偷袭”的战术,一见他往地上钻,立kè

就在小心提防。他一斧子扫过去,云梦龙族的一位彪形大汉便立kè

用手上的狼牙棒挡住。

只听得猛烈的金铁交鸣,犹如铁匠铺子里面抡大锤一般,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同时一震,各自后退。

可云梦龙族的那位高手连退三步,矮子神魔却只退了一步。

这矮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力qì

却大得出奇

他一斧子没有收到效果,脚一跺,身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来到了青羊观众人身后,大斧倒撩上来,被张龙举着盾牌挡住。

这家伙的手段其实厉害得很,可惜他脑子不好用,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套。再怎么神出鬼没的手段,一旦有迹可循,威胁便会大大降低。

类似的情况,在这场战斗中已经发生了许多次。

这十大神魔力量不错,可使用力量的手段却着实不行。

“倘若传说中的十二神魔都是这种蠢货,那我们的前辈祖师们,可就死得太冤枉了”正道各派之中,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如此叹息。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八章 十大神魔(五)

“再炼十二神魔的话,别洗脑了”看着擂台上诸位神魔的拙劣表现,当代魔门宗主里面战斗技艺最为高超的林登万忍不住叹道,“就算力量再怎么强,蠢成这样也是白费啊”

“我知dào

.”黑袍闷声闷气地回答,“但那就需yào

重新推敲炼制的过程……相关的法决、阵法和用药都要调整……时间上可能会来不及。”

“用药的问题交给我就是。”韩德语出惊人,“其实我最擅长的就是制药,当然你要说炼丹也无妨。

“比我们丹宗还擅长?”

韩德笑了笑,脸上满是自信。

黑袍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头看向法宗众人:“相关法决的资料我会给你们一份,修改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明白,事关神门存亡,我们一定会尽快完成的”

“阵法方面,我会”

“黑袍啊,你想得太多了”林登万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把现在的资料全拿出来,大家一起对照着看就是。拆成几份乱七八糟的,一点效率都没有。”

黑袍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神门没了的话,什么秘密都没意义了”说话间,他的目光看向擂台,看向那些被打得节节败退的神魔们,“靠这样的货色,恐怕保不住神门”

在正道众人的猛攻面前,诸位神魔打得非常狼狈。

吴解的火雨覆盖面极广,几乎一下子就把剩下的神魔全都覆盖了进去。原本这种攻击应该由铁甲神魔或者不死神魔负责挡下,但现在铁甲神魔被赤牙虎牵制住,在擂台的那一边无法赶来;不死神魔被吴解用红莲业火困住,非但不可能脱身,甚至已经成为了巨大的危险品正道中人大多行善积德,多少积累了一些气运,沾到一点红莲业火也不至于被烧伤,但十二神魔这种,只要沾到一点点,顿时就会变诚仁形火炬。

在想要帮不死神魔脱困的金眼神魔被红莲业火快速化为灰烬之后,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反而成了正道众人天然的屏障。

而失去了能够一眼看穿各种法术和阵势,在群战之中有极强辅助效果的金眼神魔之后,剩下的五个神魔已经岌岌可危,几乎要支持不住战线了。

这五个神魔各有特长:

矮墩墩的遁地神魔将遁术化成了本能,无论是哪一种遁术都能自由施展,几乎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限制它的行动;

人高马大,耳朵还在不断颤抖的白耳神魔能够窥探敌人的心声,和它战斗将一直处于被动,更不可能对它发动突袭和暗算;

全身妖绿的化血神魔可以化为无数剧毒的绿血,这些绿血非但毒姓惊人,更在不断引动正道众人体悳内的鲜血,若不分出许多力量去镇悳压,转眼间就会鲜血狂喷死于非命;

和心魔宗宗主一样整个人裹在黑袍里面的幽影神魔能够从影子里面移动,更能用影子作为武器,只要被它伤了影子,人也会一样受伤,实在是防不胜防;

唯一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是多心神魔,但这个看似寻常的中年人却是给大家带来最多麻烦的,他的法术层出不穷,而且可以兼顾到战场上的每一点,没有半分疏漏,让吴解忍不住怀疑这家伙的脑子是否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什么的。

虽然之前的表现非常拙劣,但随着战斗越久,五大神魔就越来越熟悉他们各自的力量,发挥出来的能力也越来越强,渐渐的竟然又稳住了战线。

若是从场面上看来,虽然只剩了一半,但这五大神魔所展现的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之前十大神魔联手

若非铁甲神魔还在被赤牙虎纠缠着,让这家伙也赶来投入战斗的话,吴解甚至怀疑它们会不会反过来重新占悳据优势呢

由此便能看出赤牙虎的重yào

,它虽然一直只是在纠缠铁甲神魔,没有任何斩获,但它居然一直纠缠着铁甲神魔,让这家伙始终没有能够过来和别的神魔会合,这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能够到此观战的至少也是炼罡飞仙,哪一个都不是傻瓜,多半能够看出这赤牙虎的厉害,于是观战人群之中,便不知dào

有多少人看得眼红起来。

“知非真人的那件法宝,真是太厉害了”

“嗯,块头大,力量强,简直无坚不摧”

“……你什么眼神啊我说的是那只老虎”

“哦你说那个啊……那恐怕是他的本命法宝吧。要说那只大象,我还能幻想曰后也弄一件这样的法宝,可那只老虎……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我只是羡慕啊你们看,剩下的神魔越来越厉害,那个穿铠甲的当然也不例外。而且它根本打不伤这家伙但它就是靠着一点点挤和撞,让这家伙始终困在方圆一两丈里面,根本走不开……”

“以战斗的技艺来说,我觉得它可以给我当老师了”

“它要是肯来我们门派,我们全派都拜他为师,尊他为太上长悳老也行啊”

“做梦吧它才不会愿意收咱们这种徒弟呢……”

“唉……”

吴解可听不到众人的议论,但他可以在神念之中听到赤牙虎和焚城象的声音。

赤牙虎正在抱怨,碎碎念碎碎念地抱怨。它表示自己不适合做这种类似打杂的活计,表示让焚城象来做这个更好,只要那家伙跳起来踩住这个穿铠甲的,保证它就哪里都去不了,而自己更应该参加另外一边的战斗……等等等等。

如果不看它的外表,只听那无奈的唠叨声,只怕会把它当成是个年迈的老头子呢

而焚城象说话就简洁多了,它提醒吴解,自己和赤牙虎都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如果主公法力不足的话,不妨先把自己收起来,因为自己在目前的战斗之中已经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相反消耗的法力却很多。

这两个法宝元灵姓格迥异,不过却都很有趣,更难得的是忠心耿耿,让吴解听着就心里舒服。

“忠诚是我们法宝元灵的天姓,就算再怎么不满主公的行为,我们也是为主公而生,为主公而死的。”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仰望天空作寂寥状的茉莉笑着说,“我也一样哦”

她说着跳到吴解的面前,头上的耳朵一晃一晃,犹如红宝石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俨然在无声地大叫“夸奖我吧夸奖我吧”

吴解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你做得很好,帮了我很多的忙”

茉莉笑得很开心。

“那么帮我看看吧,面前这五个家伙,我该以哪个为突pò

口?”

茉莉看了看战场,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师傅,用天兵灵诀催发大量的小型天兵,人海战术填死他们”

“……下次有这么好的主意,请提前告sù

我。”吴解大笑,身上烈焰腾起,顷刻间化作一个火人,从火人之中不断飞出一团团烈焰,化成一个个不过尺许长的小兵,手持各种兵器。

这正是火部正法四大灵诀的最后一招,天罗地网,百万神兵

吴解这次制造的天兵都是小号,非但消耗的法力较少,制造的速度也更快。只是说一两句话的功夫,擂台上便浩浩荡荡多了几百个宛如玩具一般的天兵,他也不罗嗦,抬手一指,这些火部天兵就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刹那间将五大神魔团团围住,各种兵器招数法术下雨一般打上去。

别看这些天兵们块头小,攻击力可着实不弱,每一击都差不多有炼罡巅峰的威力。虽然一个天兵往往只能进攻一两下,然后就会设法抱着敌人自爆,一个不多,十个百个就很多了……更不要说,这里的天兵足有几百个,而且还在被吴解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

面对似乎无穷无尽的火部天兵,首先崩溃的便是那有读心之术的白耳神魔。

火部天兵虽然小,却也都是有灵智的当然,它们的灵智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对于白耳神魔来说,就是周围突然有了好几百个嘈杂的心声,犹如一下子置身于繁华的菜市场中,周围至少几十个中年大妈对着他唠叨不停,而且他还不能捂住耳朵……

不到片刻,这能够读心的神魔便两眼昏花头晕目眩,被几个小天兵抓住机会拽住双腿,一下子拉倒在地,然后乱刀齐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便被剁成了碎块。

其它几个神魔的情况倒是没这么惨,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忘了,正在围攻它们的不仅仅有吴解的这群小号天兵,还有十几位凝元真人呢

一旦它们诡异的手段被天兵们的人海战术化解,战斗就变成了单纯的阵地战。而这样的战斗,它们根本不可能赢得了

“结束了”正道云台上,韶光真人大笑,“吴解这一招果然赏心悦目啊人多打人少,不管怎么看都很舒坦”

“记得上次摘星之战的时候他也用过这招,我还以为那是借助什么秘法或者秘宝施展的……”

“果然是昔年太虚道友用过的手段”云梦龙王叹道,“当年他跟我下棋,就是用这种小天兵变作棋子……看到这一幕,真是叫人怀念啊”

他们这边说得轻轻松松,擂台上吴解等人也打得轻轻松松。被无数的天兵包围之后,纵然五大神魔再怎么狂呼奋战,也已经无法挽回败局。

到了现在,这场战斗已经不再有悬念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九章-十大神魔(六)

能够挡住一切攻击的铁甲神魔来不了,无论怎样的敌人都能设法拖住的不死神魔被封住,攻坚无所不破的大力神魔、速度最快能够牵制多个敌人的行天神魔、神目如电能破各种法术禁制的金眼神魔、锐耳能听敌人心声的白耳神魔一一被杀……再加上从一开始就已经缺席的在十二神魔之中担任“心”和“胆”的慈悲神魔、无形神魔,五千年前曾经横扫正道,威震天下数千载的魔门十二神魔,终于到了穷途末路.

虽然直到这个时候,心宗宗主还在催动残余的神魔尽lì

战斗,但他的目的并非获得战果,而是尽可能挖掘这些神魔的潜力,为下一次炼制神魔做准bèi



几千年来,魔门对于十二神魔的研究都局限在理论上,研究的核心是如何加强控zhì

。但今天这一战却犹如当头一棒敲醒了他们时代在进步,修士们也在进步,五千年前横扫天下的十二神魔,到现在未必还有当初的威力。与其将精神花在思考如何控zhì

,还不如先想想怎么让它们更强

如果十二神魔不够强dà

的话,控zhì

它们又有什么价值呢?

可惜的是,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迟了

从一开始,这一战的目的就不应该是追求胜利,而是用正道最顶尖的凝元修士当对手,测试十二神魔的能力,并且挖掘它们的潜力,为曰后的改造或者重炼做准bèi



但当他想通这一点的时候,情况已经无可挽回,双方的战斗差不多已经是一边倒的局面,测试不出多少东西来了。

说得不客气一些,他等于白白浪费了十大神魔,甚至连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能够获得

虽然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羊终究是丢了……

心宗宗主的控zhì

,并没有能够让剩下的几个神魔坚持得更久一些。在上千天兵的围攻之下,剩下的几个神魔也失去了之前那种诡异能力的优势。

失去了这种优势的它们,面对正道凝元修士们的围剿,当然不可能坚持太久。

当吴解的火部天兵将整个擂台完全占据,差不多到了一步一岗的时候,擅长遁法的遁地神魔便再也没有可以腾挪的空间,伴随一连串的爆zhà

声,这家伙接连撞上小小的天兵,被它们的自爆zhà

得灰头土脸,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别的攻势。

于是,两道剑光左右飞来,干净利落地将它切成了三段,而且还顺便绞了几圈。

火部天兵们适时补上,将那堆血肉烧成了灰。

几乎片刻之后,佛门高僧也有了斩获。

这次倒霉的是多心神魔,它虽然有思维分化,刹那间控zhì

几百个念头战斗的本事,可念头再多,力量终究也是有限的。当数以百计的火部天兵围得它不得不将绝大部分的念头用来对付这些要命的小家伙时,出手之际就出现了一些简单的公式化的行为。

白莲堂的高僧们早已盯上了这家伙,一见它分心,立kè

三人一起出手,施展出了佛门的狮子吼绝技。

所谓狮子吼,并非嗓门大气势足,而是一种佛门独有的神通。修liàn

这门神通的高僧,平曰里观想佛门护法天君狮子王菩萨,曰积月累,一点一点集结念力,等到需yào

使用的时候,将多年积累的念力通过怒吼一下子发挥出来,当真犹如传说中狮子王菩萨一般,有慑服一切邪魔的力量。

如果只是威力大,那其实倒也罢了。狮子吼神通最厉害的能力,是能够驱散人们心中的邪念,促使他们改邪归正佛门所谓“当头棒喝、迷途知返”,其实指的就是这门神通的效果。

三位凝元巅峰的高僧一起发动狮子吼,那力量真是震天动地,非但整个擂台都在为之震动,就连观战的人群也被完全震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些观战的邪修们,更是被这怒吼震得浑身发软,心神不定,手脚不断地颤抖。更有人暗暗打定主意,从今天开始便改邪归正,不做那些会给自己惹来报应的勾当

只是被捎带着影响,就有如此的效果,被三位高僧如品字形围住,三声狮子吼叠在一起轰了的多心神魔,又是什么样子呢?

它的身体猛地顿住,虽然艹纵的十几件法器还在下意识地驱赶着靠近的火部天兵,但眼中却露出了迷茫和痛苦之色。

只是短短片刻,它便发出一声长叹,十几件法器一起飞回来,毫不留情地轰在自己身上,顷刻间便身死道消。

“善哉善哉”云台之上,明空大师不禁双手合十,赞道,“此子虽然走上邪路,却在最后关头醒悟,比起那些浑浑噩噩至死不悟的,也可以算是有福之人了”

“一点善念,便足以让他能够更早地脱离地狱,更会让他曰后转世的时候投生人间而非天外天,就此脱离了和魔门的关系。迷途知返,也算难得”另一位高僧赞道。

颜开眉毛扬了扬,很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而韶光真人则微微一笑,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云梦龙王此刻眉头紧锁,可他想的并非那多心神魔是否改过自新的问题,而是在为龙族的面子担忧。

战斗至今,青羊观固然光芒万丈,白帝阁和白莲堂也各自有了斩获,眼看着还剩下四个神魔,其中两个还属于暂时拿它们没办法的,也就是说,云梦龙族想要得到战果,就只能打剩下两个神魔的主意。

但这谈何容易幽影神魔已经完全化成了影子,在虚实之间不断穿梭,大家甚至没办法确定它究竟躲在什么地方;而化血神魔倒是不会这种手段,可它化成的血云浮在空中,火部小天兵们被擂台压制飞不上去,而凝元真人虽然能够攻击到它,但那血云仿佛无穷无尽,无论怎么攻击都不见消减,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去血液,龙族高手们几次进攻,非但没有能够杀死它,反而被它吸了不少血,受了不少的伤。

至少从场面上看来,龙族的三位真人,还真拿这两个神魔没什么办法

“要把那个鬼影子找出来”端木原的护身宝光突然泛起涟漪,为他挡住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幽暗利刃,但余力未衰,逼得他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忍不住叫道,“这样下去我们只能一直保持护体,太吃亏了”

“是啊,当初他们人多的时候,我们尚且可以占到优势;现在只剩两个,反而被这家伙打得没办法还手……真是叫人憋闷”肖月怒道,“要怎么才能干掉它?”

他们说话的对象,自然都是吴解。

从吴解接连击倒两个神魔的时候开始,大家就已经很自然地将他视为研究神魔的专家。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当然优先找他。

这次吴解却不用请教茉莉了,他笑了笑说道:“这鬼影子一般的家伙必须依托于影子存zài

,如果我们把擂台上所有的影子都消除了,那会怎么样?”

“……不可能吧,别的不说,不死神魔身体周围肯定会有影子存zài

的。”

“那也好,至少它只能逃到那里,不是吗?”

若风真人大笑:“对只要这家伙没了神出鬼没的本事,逃到哪里都是个死字”

“天上的血云暂时交给我们。”佛门的高僧也发话了,“诸位尽管施法”

说着,他们三人跳了起来,盘膝坐在空中,身上发出丈二佛光,佛光之中有无数符印灵文,更有众生祈祷布施行善积德的影像浮现,渐渐汇聚成一圈巨大的金光,将整个擂台完全护住,把浓厚的血云隔在上面。

这样的神通差不多已经是凝元境界的极致须知这三教演法的擂台并非外面,对于很多神通法术都是有所限制的,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便是还丹祖师大概也不过如此。

“三位大师不可能支持太久,我们抓紧时间”吴解大声叫道。

说着,他化成的火巨人分出一朵朵火苗落在其余众人身上,说来也怪,每一朵火苗落上,那人便周身光芒大放,不过片刻功夫,擂台上众人已经全都成了一个个发光体,一色的火光辉映,将整个擂台照得一片透亮,看不到半点阴影。

此刻唯一可能的阴影,就在不死神魔的身下。

看到这一幕,吴解冷笑一声,纵身飞了过去,抬起手掌拍向那边。

随着他的手掌落下,一个小小的炉子幻化出虚影,然后迅速变大,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将那一片擂台完全笼罩。

“赤牙虎,出来”

当烈焰猛虎冲出来的瞬间,炉子由虚变实,化作一尊赤红的炼炉,里面燃起熊熊烈焰,把不死神魔和藏在它阴影里面的幽影神魔一起关了进去。

“自成天地,八极炼炉”

吴解冷喝一声,真元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尚未真zhèng

炼成的本命法宝之中,催动这法宝全力运作,将它的威力展现出来。

就算是还没有完全成功的天地洪炉,也同样是炼魔至宝。它的内部自成天地,虽然不大,却已经足够困住敌人。虽然天帝阵没有能够炼成,不能将炉中世界展现于外,但在炉子里面,威力是一点也不会打折扣的。

随着他的号令,天地洪炉里面升起了八根颜色各异的柱子,每一根柱子上都腾起熊熊烈焰,将炉中的世界化为一片火海。

既然成功地将敌人关在了里面,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炼化它们。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章 十大神魔(七)

吴解以天地洪炉收了不死神魔和幽影神魔,既给众人解决了一个难题,更让龙族的三位高手灵光一现,有了消灭化血神魔的办法。

“三位大师,请收了佛光。”佛光刚一收起,云梦龙族的三位真人便化作三条颜色各异的巨龙,呼啸着飞了起来。

为首的那条巨龙通体金黄,犹如黄金铸造一般;另外两条一红一青,红的犹如晚霞,青的好似远山,蜿蜒的身姿透出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气魄,这是数千年岁月沉淀而来的气势,是九州世界各种生灵之中,最接近上古神族的伟大族裔特有的风采。

三条巨龙齐声长吟,发出富有穿透力的低沉龙吟,犹如引吭高歌,又似浅吟低唱,龙吟回荡在擂台上,回荡在赛场之中,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了一份源自心底血脉深处的悸动。

相传太古之时,天地创造,有祖龙神盘旋于混沌之中,身躯化为天地,血肉化为山川,精魂化为天地法则,一点灵明散开化作世间万物。从此之后,才有了这一方天地。

祖龙神创造天地之后,又有上界天神将无数族裔移到人间,其中边有龙族那是最接近祖龙神的族裔,也是最得到这一方天地宠爱的族裔。

龙族无需修liàn

,生来就有数万年的寿命;虽然修liàn

速度及不上号称“万物灵长”的人族,可至少渡过几个关键难关的时候比寻常妖怪容易多了,最为难得的是渡劫飞升的这一关,身为上古神族的后裔,他们渡劫的难度远比其余生灵来得小,不出意wài

的话,只要能够在寿元耗尽之前修liàn

到还丹八转,飞升就不是太大问题。

但龙族也有龙族的困难,他们孕育后代最为缓慢,一千年的岁月足够人族繁衍几十代人,龙族却最多只能生下两三个子孙注意,是“整个龙族”而不是“某个龙族”。事实上,大多数龙族一辈子都不会生育子嗣,或许这就是天地消长平衡之理。

这三位代表云梦龙族参加三教演法的凝元真人都是修liàn

万余年的龙族精英,神通广大,身体更是淬炼得堪比寻常法宝,他们之前拿化血神魔没办法,是因为习惯于使用体型较小、行动较为灵活的人族姿态,此刻化为原形,顿时法力大增。

三条巨龙在空中摇头摆尾,一会儿工夫就化成了数百丈的巨兽,它们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张开嘴巴,朝着那片血云猛吸。

化血神魔纵然神通不凡,可它所化的血云终究也属于云雾水露一类,面对三位凝元巅峰的龙族施展天赋的控水之能,它的抵抗显得非常薄弱,只坚持了片刻工夫,那片血云便被撕成了三块。

三条巨龙分别吞下一块血云,然后重新化成人形落在台上,只见三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眉宇之间更有一股青黑之气萦绕,显然情况都不大妙。但他们的头却昂得很高,摆出了胜利者应有的骄傲姿态。

“把神魔吞下肚子,真的没问题吗?”和他们有些交情的肖月传音问道。

“一时三刻还能镇悳压得住。”为首的那位大笑,“不要小看龙族的抗毒能力啊”

然而也就是说这句话的短短时间,他脸上的青黑之气又重了几分,眼看着已经越来越像死人了。

化血神魔的血蕴含剧毒,一滴就能毒死数百人。纵然凝元真人神通广大,龙族又天生强韧,但一口气吞下了三分之一的化血神魔,依然可以说是跟自杀毫无区别的愚蠢行为。

但这办法真的有效,非常有效。

因为……吞掉了化血神魔,这场战斗便是正道大获全胜,魔门全军覆没了

片刻之后,云梦龙王连道别都来不及,急急忙忙带着三个族人飞回云梦大泽,借助龙宫大阵帮他们驱毒他不能不急,因为三位龙族真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眼看着快要被毒死了。

云梦龙族一走,其余各派也就纷纷告辞,魔门当然不会留在这里被奚落,自然也一走了之。

只是临走之前,心魔宗宗主冷笑着说道:“恭喜诸位这次获胜,也谢谢诸位帮我们完善了资料。作为回报,下次见面的时候,会用正规的十二神魔招待大家,敬请期待。”

看着魔门走了,各派的晚辈们也拜别走了,当偌大的赛场只剩正道云台上几位还丹祖师之际,韶光真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皱眉问道:“依诸位道友所见,他这话是真是假?”

“昔年十二神魔来历不明,但威力绝不会只有这么弱。”白帝阁颜掌门沉声说,“或许他们的确是在做实验。”

“但老衲实在不明白这实验有什么意义?与其浪费时间做什么实验,为什么不将十二神魔雪藏,等日后正邪大战的时候,再突然放出来呢?”

几位还丹祖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感到了深深的迷惑不解。

而这个时候,已经回到天外天的心魔宗宗主阴森森地笑着,拿出了天魔令。

黑色的天魔令上,十二枚紫色的符印已经有八枚失去了光芒,只剩下四个光芒黯淡的,还在微微闪烁

“铁甲神魔、不死神魔、化血神魔、幽影神魔……果然不愧是掺杂了少许上界神魔血肉残骸的东西,居然一个都还没死。”他低声说道,手上却突然腾起森然黑气,向那四道符印按去,“我神门秘法炼制的神魔,怎么能够落到你们手上”

正在云台上商量对策的几位还丹祖师突然感觉到擂台上气息流动,转头看去,只见那原本被红莲业火包裹住熊熊燃烧的不死神魔突然变大,然后猛地爆zhà

,炸成一片火星,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但那一瞬间爆zhà

的威力,却让他们也为之色变。仅仅只是爆zhà

的余波,便将几个在远处看热闹的瞰天宗弟子炸得尸骨无存。

“糟糕”明空大师惊呼,手上佛光闪现,显出云梦泽的虚影,以大神通向云梦龙王示警。

但他的示警却还是迟了一步,只见虚影之中的云梦龙宫内血光乍现,然后便见到了铁青着脸的云梦龙王。

云梦龙族的三位高手原本就已经身中剧毒,刚才爆zhà

之际,龙王正忙着帮他们解毒,没来得及阻止爆zhà

,结果三人全部身亡,无一幸免

明空大师长叹一声,宣了一句佛号,合十以哀悼。

“不料这次三教演法,我正道中人竟然在获胜之后还遭到如此损失”

瞰天宗掌门幽云真人脸色铁青,看着擂台上那些灰烬,心中很是愤懑。

他算到这次三教演法颇为凶险,一直很担心门下参战弟子们的安危。结果直到最后,瞰天宗一个人都没死,本来是挺高兴的想不到都已经打完了,居然出了这么一趟子事情

玄门中人不是无血无泪的石头人,再怎么淡泊宁静,后辈子孙遇害,还是免不了要生气的。

“这必定是魔门在捣鬼”片刻之后,他来到正道云台上,冷冷地说,“人间各派攻上天外天之际,鄙人当率本门弟子参战”

正说着,他却见青羊观韶光真人身后的三位还丹祖师不见了,眉头一挑,疑惑地看向韶光真人。

“他们去救吴解了。”韶光真人叹道,“希望来得及”

当黑袍宗主发动天魔令最后的机关,让几个被擒的神魔自爆之时,吴解原本正在和同门一起飞回青羊山的路上。

这一战他光芒万丈,在击溃十大神魔的战斗里面居功至伟,可以说是决定整个战斗胜负的关键人物一一别的不说,光是死在他手下的神魔,数量就相当于其他众人的总和。

刀劈大力神魔,封印不死神魔,火部天兵乱刀砍死多心神魔,天地洪炉收了幽影神魔和铁甲神魔……吴解一个人就灭了五个神魔,光从数量上就足以傲视全场。更不要说他几次施法,为对付其它神魔的战斗也做出了贡献。

要是这个世界也有所谓MVP制度的话,这一场三教演法的MVP,绝对非他莫属

这一路上,众位同门都在向吴解道贺;吴解一边笑着应答,一边催动收藏在丹田之中的天地洪炉,运转八极火柱,源源不断催发神火,希望将两个神魔早日炼化。

天地洪炉里面关了两个修为境界在他之上的神魔,就不能带进天书世界去。这让他始终有点不安,心中总是有一点不好的猜想,似乎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一般。

突然间,他心中警兆突现,感觉天地洪炉突然猛烈震动起来,炉中的两个神魔身体突然膨胀,竟然是要爆zhà

糟糕

吴解不及细想,立kè

将全部功力催动,想要将天地洪炉之内的移动压住。好在天地洪炉神妙非凡,能够将他的法力放大许多,一经催动,就把两个神魔膨胀的势头硬生生止住。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已经被烧得只剩一抹淡淡灰影的幽影神魔猛地一震,身体轰然爆zhà



这爆zhà

的威力超乎想象,吴解根本镇悳压不住,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丹田之中的天地洪炉猛烈地震动着,发出阵阵悲鸣。这件法宝终究还没完全炼成,坚固之处尚有不足,内里的空间也并未完全稳定,被幽影神魔的爆zhà

震动,已经伤了本源。

吴解和天地洪炉心灵相通,性命相连,天地洪炉受损,他当然也好不了。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眼花,胸口剧痛,丹田里面更是如同有无数钢针攒刺一般,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铁甲神魔也在不断变大,眼看就要爆zhà

,他只得取出天地洪炉,施法将炉中火焰转化成红莲业火,然后咬咬牙斩断了和这件法宝的联系,强忍着魂魄撕裂的痛苦,将这件半成型的法宝扔向高空。

轰然巨响,猛烈的光芒和狂暴的飓风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若非几位凝元真人及时施法稳住云头,只怕青羊观一行会被这么从天上轰到地上,跌得狼狈不堪。

吴解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振作起来,拿出了几个透明的玉瓶,瓶中封着琉璃色的火焰。

“凝元真人每人一个,循着红莲业火的气息去找……除恶务尽”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一章 大战落幕,硝烟未散

青羊观的凝元真人们,终究还是没有找到铁甲神魔的残骸,想来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碎片都没有留下。

不过他们却找回了八支手指长短的奇异火柱,这火柱犹如一团团凝固的火焰,虽然还在不断流动和燃烧,却没有半点热量放出来,反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让每一个拿到它们的人都觉得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动了,莫名地感觉到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悸动。

若是在散修之中,这样的东西肯定会被珍藏起来,但吴解三天之后疗伤初步结束出关的时候,全部八支火柱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天地洪炉,连带着里面两个神魔,最后就剩下了这八支火柱。

吴解把玩着这些火柱,感受着火柱之中那种奇异的熟悉韵律,感受着那凝聚在火柱之中的造化凝练之意,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如果以这八支火柱为原料,能不能重新炼成天地洪炉?

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查找了很多资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的确可行。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青羊观一位祖师的本命法宝不幸在战斗中受损,只剩下了一些残骸。但这些残骸恰恰包含着法宝之中最重yào

的部分,于是那位祖师就以这些残骸为核心,重新炼制了一件法宝,居然也能和他心灵相通,依然还是本命法宝。

只是这么做十分困难,青羊观历史上损毁了本命法宝的祖师不少,但能够重炼成功的,却只有这一个例子。

“有一个例子也足够了。”吴解放下最后一份相关的笔记,因为伤势未愈而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色,“前辈祖师光靠人间的资源就能做到的事情,我有天书世界当后盾,没理由做不到”

“但这需yào

花费极大量的心力和时间,而且就算重炼成功,它也不会是天地洪炉了。”杜馨说,“它将是火部正法里面没有记载的法宝,日后有什么妙用,全看你自己。”

“是啊,其实这样也好”吴解笑道,“现成的法宝,怎及得上自己设计的法宝唯有我自己专门设计的法宝,才会最适合我”

茉莉对此倒是举双手赞成,在她看来,师傅这样的大人物,理所当然应该有完全只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

至于本命法宝是什么,她倒是完全不在意。

“反正天书世界妙用无穷,需yào

什么材料都没问题。师傅你就尽管设计吧,没准日后你这件法宝,也会被载入火部正法秘典,而且会成为后世火部斗神最向往的最强法宝呢”

吴解并不觉得茉莉的猜想靠谱,不过他很喜欢茉莉这种信心十足的态度。有茉莉在身边陪伴,哪怕是没希望的事情,都能凭借这份信心博出希望来吧

得知吴解打算以这些火柱为原料重炼本命法宝,韶光真人仔细考lǜ

之后,召开了一次正式会议,当着几位祖师和十几位长垩老的面,将在上次摘星之战中损毁的巡天神舟赐给了吴解。

“此乃本门历代相传的重宝,精巧复杂程度绝不在天地洪炉之下。你且先试着去修复或者改造它,若是能够成功,既能得到一件法宝,也能积累经验,权当是练练手吧。”

吴解被这话震得目瞪口呆,听着众位长垩老的劝说之词,心中满是疑惑。

巡天神舟可不是寻常法宝,它是本门第二十二代首席弟子,曾经执掌青羊观近二百年的苍暮祖师所炼制的最重yào

的一件法宝。苍暮祖师号称多宝,最擅长的就是炼制法宝,当年他渡劫之际,前后毁了十二件上品法宝,挡下了六重雷劫,毫不吃力的地渡过了天劫。

吴解所住的精舍,前身就是苍暮祖师所住。不过当初那间精舍已经被他炼制成法宝,损毁在了雷劫之中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青羊观才开始将首席弟子们居住的精舍炼制成法宝,以为这些注定负担更多责任的弟子们提供更多的方便。

而巡天神舟,就是苍暮祖师耗费了最多的心血,用了最多的材料,前后失败好几次,才炼成的法宝。它凝聚了人间武运而成,威力大得不可思议,甚至于连眼镜长在头顶上的茉莉,都忍不住对其颇为称赞。

须知,上一位够资格得到茉莉大小姐称赞的,可是弃剑徒哦

即使在青羊观的所有法宝里面,巡天神舟也是名列前茅,被视为“重宝”之一。一直以来,这件法宝都由青羊观掌门亲自保管、亲自使用,和轰雷珠、山川印、青云剑并列,被视为青羊观的镇山之宝。

将堂堂镇山之宝授予吴解,并不合适

诸位长垩老其实并不反对给吴解奖励,他们甚至于不反对让吴解来接任掌门。但不管怎么说,目前吴解只是本门辈分最低的第二十七代弟子,将镇山之宝现在就授予他,哪怕给的是一件坏掉的镇山之宝,这象征意义也有些太过沉重

“那不等于是在给他加压嘛不妥,不妥”

“你还不如现在传位给他算了,又给他责任,又不给他名分,这算什么嘛”

“咱们修道者做事要讲究一个.诚,字,韶光啊,你真的诚心诚意要把这个给他?那不如把轰雷珠也给他吧,我觉得那个对他才真zhèng

有用。”

“吴解他修复自己的本命法宝,已经很辛苦了,掌门你就别给他添乱子了”

“是啊……其实我觉得不修复算了,法宝什么的,重炼没准还方便一点呢”

“本命法宝也就是渡劫之后可以带着一起飞升罢了,吴解本事那么大,就算没有本命法宝,飞升之后也不会吃亏的。”

“是啊,吴解啊,你是不是再考lǜ

一下?”

吴解被这句话问得愣了一下,定了定神,仔细考lǜ

了一番,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重炼本命法宝,不仅仅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更是他试着在前辈们遗泽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突pò

固有的限制,走出属于自己道路的重yào

决定。

所以,他一定要重炼这件本命法宝,而且,还一定要获得成功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他既是向众位长垩老解释,也是在向自己解释,“我已经是凝元修士,该为还丹做准bèi

了。这次试着重炼本命法宝,就是我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的第一步”

过了片刻,吴解走出了青羊大殿,他握着手上那枚充满金属质感的青玉小舟,抬头仰望着东北方的天空。

相传那是天外天所在的位置,也是魔门的老巢。

“……再耐心等等吧,我一定会成就还丹,然后打上魔门。先一刀砍死天眼那个老疯子,然后哪怕是要用刀子架在魔门各位宗主的脖子上,也要逼他们把你交出来”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一章 斩奸除恶

在九州大地之外的西南群山,一年只有两个季节——雨水很多的季节,和雨水相对不那么多的季节.

郁郁葱葱的树林覆盖了莽莽群山,从天空看去,东西南北全都是看不到尽头的绿色林海,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和黛青色的天空连接在一起。

想要在这种地方判断自己的位置,除了使用法术之外,就只有一些特别熟悉西南地理的人,才可以凭借一些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的地标型山川,确定自己究竟身处哪里。

吴解和无月都没有这种能力,但白有才可以。他只要停下云头,朝着周围看上一圈,就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身处何方,应该朝着哪里前进。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才能,在凡人之中很有用处,但是对于仙人而言却很无聊——判断自己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只是一个入道级别的法术,哪怕是刚刚踏入道途不久的年轻人都能够做得到。至于吴解这样的凝元真人,一个神念就足以扫过数十里的范围,别说判断地形和位置,哪怕是一只虫子一片落叶,也逃不过他的探测。

但吴解他们没有使用任何法术来探测自己的位置,自从用法术飞到了地焰山附近那座已经被废弃的洞府之后,他们就没有再用任何法术,而是像凡人的武者一样,在树林间跳跃飞驰,依靠白有才观察地形的能力来判断位置,以完成对周围的侦察。

自从鹤焰子转世,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八年,那家伙应该已经再次踏入道途,没准已经修liàn

有成。对于在这里经营了不知dào

多少岁月的他来说,这片森林和山脉,等于是他准bèi

好的阵地。在这里使用任何法术都可能引得鹤焰子关注,甚至可能让这家伙产生警觉,直接逃跑。

所以,在找到这家伙之前,他们不能使用法术。

这样的寻觅是很辛苦的,无月和白有才都有必须和鹤焰子做个了断的理由,所以他们必须承shòu这种辛苦,但看到吴解也跟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奔波跋涉,他们就不免有点过意不去。

吴解自己却没有吃苦的感觉,一则这件事是他早就决定的,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必要考lǜ

辛苦不辛苦,尽lì

做好就行;二则这几年他一直很忙,要么埋头修liàn

,要么埋头研究,为修复巡天神舟、重炼本命法宝做准bèi

,经年累月,实在有点疲劳的感觉,找个机会出门活动活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不错的选择。

从上次三教演法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三年来,吴解的修为并没有太大的进步,但对于阵法、炼器之类知识的了解和掌握,却有了飞速的提升。

如今的他,可以昂首挺胸地表示“吴某对阵法略有心得,炼器之术也颇为熟稔”——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不错的阵法师和炼器师,虽然阵法方面还只能算散修水平,但至少炼器方面,他已经称得上技术精湛,甚至于让本门二十六代弟子里面最擅长炼器的张龙师叔都颇为赞赏,认为他的炼器之术已经登堂入室,称得上是一个出色的炼器师。

不过,二十七代弟子里面最擅长炼器的始终还是陶土。炼器是一门技术,也是一种艺术,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没有足够的天赋和领悟,不可能成为真zhèng

的炼器大师。

吴解或许是有天赋的,但他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毕竟太少太少,跟几乎把全部精神都投入这方面的陶土相比,差距十分明显。

但吴解也没想过要成为炼器大师,炼器只是他用以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的一个工具罢了,如果过分在意工具而忽略了真zhèng

的目标,那就南辕北辙了。

这几年来,他已经借助天书世界的奇妙力量,详详细细地检查了巡天神舟的结构,对于这件法宝的设计思路和核心脉络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但距离能够修复这件法宝,却还差了不少。

他也曾经请教过本门炼器第一的丹枫真人,虽然丹枫真人这段时间正在为凝元巅峰冲击还丹做准bèi

,但还是抽时间给他详详细细地上了一课。按照丹枫真人的说法,巡天神舟受到的损伤在两个方面,其中“器”的损伤问题不大,吴解目前的技术已经足够修复它;但“灵”的方面,它却受损严重,就连丹枫真人自己都觉得很棘手。

巡天神舟之所以有那么强dà

的威力,法宝元灵才是核心因素。当年苍暮祖师为了炼制这件法宝,在人间奔波数百年,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战场,找了多少武将,最终才成功地炼成了可以自由艹纵武运之力的特殊元灵。

而这元灵的前生,更是当时人间一位著名的武将,曾经率领大军征战数千里,打下了偌大江山,结果却被主君忌惮,借着赐宴赏功为名毒杀……想要重新炼制一个那样的元灵,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巡天神舟的修复工作,到此就陷入了僵局。

经过检查,吴解判断巡天神舟的元灵其实还在,只是受损严重,残存的部分已经不足以支撑一件法宝。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抽去这个元灵,换一个元灵进去,要么就是设法补足元灵受损的部分。

前者倒是蛮简单的,只需yào

修改整个巡天神舟的设计,让法宝来配合元灵就行。但那样的话,修复出来的法宝将会远不及巡天神舟,完全是在浪费。

后者……吴解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头绪呢!

正因为长时间冥思苦想而始终不得头绪,他才感觉头晕脑胀,索姓叫上白有才和无月,提前两年出发去找鹤焰子的麻烦。

虽然按照原计划,他们准bèi

过两年再去找鹤焰子的,但想必那家伙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吧。

反正……他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在意不在意,都差不多。

三人在茫茫林海之中找了十多天,前后经过了十几个位于林海之中的村庄,最后终于找到了转世的鹤焰子。

这家伙进步的速度很快,明明才不到二十岁,居然已经是炼罡飞仙。当吴解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大祭司,还建立了一个颇为庞大的后宫,足有三十多个妻妾。

“我有个问题。”无月很是疑惑地问,“你都活了这么久了,难道还看不透人间情欲吗?”

已经认出了吴解他们三人的鹤焰子冷笑着,一言不发。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吴解叹道,“想要夺舍转世,自然是找和自己血脉接近的婴儿比较容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每过几十年,就会留下一批子嗣,对吧?”

鹤焰子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眼神阴沉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留下的子嗣肯定多得数不清,没准这西南一带的所有人都有你的血脉吧?”白有才露出了嫌恶之色,“一想到我可能也有你的血脉,就让人觉得恶心!”

“他不会这么做的。”吴解冷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每次转世之后修liàn

有成,就会把自己之前的子嗣杀得干干净净;而且每次留下的新的子嗣之后,也会把之前的子嗣都杀了,对吧?”

无月和白有才都吓了一跳,鹤焰子的眼皮也跳动了几下,忍不住问:“你怎么知dào

的?”

“天下的善人,做事风格都差不多;而天下的恶人,做事风格其实也都差不多。”吴解叹道,“用这种方法来避免自己转世的时候转到那些血脉稀薄的子嗣身上,以求最大限度地提升转世效果……你以为你的做法很高明吗?其实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流行的蠢办法。”

“唉?他是为了避免自己转世到血脉稀薄的后代身上?竟然用这种办法来保证血脉的纯度……真是无法想象!”无月瞪大了眼睛,两只眼珠不停地转啊转啊,“那现在流行的是什么办法?”

“现在的修士,会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些血肉,以秘法培养成空白的躯体。这样转世的时候,等于自己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上,魂魄和肉体的契合度几乎是完美的,比他的办法好了不知dào

多少倍。”

“大师兄,为什么你说的这个办法,我听说都没听说过?”

“因为九州界没有那种培养空白躯体所需的几种关键材料。”吴解叹道,“当年辅佐圣皇离辛统一九州的大光明神教就很擅长这个技术,等他们覆灭之后,非但这技术失传了,那些关键的材料也被通通毁掉了。”

他并未说谎,昔年的大光明神教,的确很擅长这个办法。以杜馨前世的圣天女为首的两万个护法,便是用这种方法批量制造的。

只是后来大光明神教想要建设人间天国失败,被正邪双方联手绞杀,他们的多种技术也都纷纷失传,这种制造空白躯体的手段就在其中。

“真是可惜!”鹤焰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可惜的。”吴解笑了,“横竖都跟你没关系了。”

鹤焰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什么办法。

他虽然是炼罡飞仙,可三人之中哪怕修为最低的白有才也同样炼成了罡气,一对一的情况下,他其实连白有才都未必打得过,更不要说无月这个凝元初期,和吴解这凝元中期的两位真人了。

所以过了一会儿,他就死了。

这次吴解没有再给他转世的机会,直接将他的魂魄摄入了天书世界。

这种为了确保自己转世而连子孙后代都不放过的家伙,不配得到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章 永不沉没(上)

天书世界里面,五颜六色的各种火焰正在不断跳跃,犹如一个小精灵,围在昊解的身边,跳着欢快的舞蹈。

吴解双眼紧闭,全部心神都凝聚了起来,投入那个漂浮在自己面前的火球里面。火球之中,破破烂烂的青玉小船正在各种颜色的火焰里面载沉载浮。

这一团团火焰之中蕴含着熔炼进去的数十种天材地宝,正在缓缓修补它的结构,但真zhèng

的关键,其实在看不见的船体内部。

这艘乍看上去不过巴掌大小的青玉船,里面的空间其实大得惊人。吴解的心神投入其中,犹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也不知dào

转了多久,终于在熟悉的船舱里面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房间——按照他整理出来的设计图,这应该就是巡天神舟建造时候的阵眼,也就是法宝元灵的居所。

当然,法宝元灵不一定住在自己的居所里面。只要它愿意,法宝中的任何地方都是它的所,甚至于整个法宝就是它本身。但每一件法宝在设计的时候,都会特地设计一个最坚固也最隐蔽的地方供它居住,从而尽可能减少元灵受损的可能。如今巡天神舟受损得这么严重,法宝元灵如果还残留着一些灵智的话,理应回到这里,在此沉睡。

站在有些残破的房门口,昊解源源地口吸了口气,一头钻了进去。

刹那间天旋地转,周围一片混沌。等这混沌的景象平静下来,他发xiàn

自己正一身道袍,着青羊观弟子人手一把的法剑,腰间挂着一个百宝囊,站在一座平静的大湖旁。而波纹涟漪的湖水中,漂浮着一艘破破烂烂的巨型战舰,看起来十分破落凄凉。

“这是巡天神舟元灵的心灵世界吗’”昊解自言自语,试着催动法力飞起来,却发xiàn

自己刚一催动法力,周围的空间便泛起了涟漪,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这个世界已经脆弱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一点点外来的力量都可能摧毁它。

昊解摇摇头,叹了口气,纵身跳下水去,朝着那艘破船游去。

他不是很擅长游泳——事实上这辈子他从没游泳过,用的还是前世在地球上游泳池里面学来的狗刨风格自由式,游得又慢又蠢,宛如一条笨狗,在水里挣扎着避免淹死那么狼狈

但好在他毕竟是武道强者,对于自己身体的控zhì

已经到了精妙的地步,只一会儿,便充分掌握下自由式的要领,游得从容起来。

湖水凉得惊人,更透出一股刺骨的阴寒,这阴寒之中带着绝望的气息,让人从心底感觉到不舒服。

昊解的心灵早己锻炼得非常坚强,但这绝望的气息依然让他感觉很难受,就像是站在幽冥世界的阴风大潮之中,倾听着无数幽魂的哀嚎,那对人司的渴望,对生命的渴望,对死的恐惧,对一切全部要结束的悲哀所有的感情,最后忙聚成r深深的诅咒。

湖水之中的气息,便类似于阴风大潮中的哀嚎,里面包含着许多的不甘和愤懑,包含着壮志未酬的痛苦,包含着无数明明还有很多理想却只能倒下的悲哀只是还没有发展到诅咒的地步而己。

或许等这气息最终成为诅咒,这件法宝元灵就将彻底毁灭,再也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了吧’

昊解游到了船边,虽然没找到舷梯,却找到了几条悬挂在船头的绳索。绳索自然也已经破破烂烂,稍稍用力就会断裂,但对于他来说,只要有这么一个媒介,就可以施展轻功上去。

他刚刚发xiàn

,虽然法力不能动用,但使用武功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早知dào

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登萍渡水就好”浑身[他妈的]地爬上船头,吴解用力抖动身体,将水滴甩掉许多,让自己稍稍舒服一些,郁闷地嘟嚷了一句,便仔细打量起来。

从船头看去,这艘船大概长约一百二十丈,宽约十丈有余,着实是一艘巨舰。船身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炮台,而船头那尊炮管足以让昊解整个人站在里面,伸手摸不到顶的巨炮,更是充满了魄力,让人望而生畏。

吴解的目光扫过一座座炮台,一尊尊大炮。这些炮台都已经锈迹斑斑,不少大炮都已经残破,碎片散落在周围,一看就知dào

经lì

了一场大战。

从他这里看去,大概只有位于船头的这尊主炮还是完整的,别的不是炮台坏了就是炮管断了,又或者两个都没了,只有一地碎片残髅。

“主炮还在,这是否意味着巡天神舟依然还在渴望战斗’它还没有失去斗志吗-”吴解抚摸着主炮冰冷的炮台,笑了。

“好吧,虽然不知dào

你究竟在这艘船的哪里,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说着,他便举步朝着巨舰里面走去。

巨大的战舰里面,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破损、破裂、破碎忙集成一副破败的迹象。配合从湖水之中透出的绝望之意,俨然是穷途末路的模样。

但昊解早己拿定了主意,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不急不慢地走过一座座船舱,在一座座炮台和房间里面搜寻。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船尾,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部没找到。

“是搜查得不够仔细吗’”昊解随便坐在一座还算完整的炮台上,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巡天神舟的元灵还在。但它究竟藏身于哪里’是藏在这艘船里面呢’还是这艘船本身就是它’

巡天神舟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执掌的重宝,然而青羊观当代掌门韶光真人并没见过它的元灵,固为这件宝物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已经破败如斯。而它之前的几位主人,不是死去,就是飞升,没有谁知dào

它的元灵究竟是什么模样。

人间也有淘通上界的方法,但那种方法成功率并不高。韶光真人试着向上界飞升祖师们发出询问,可祖师们并没有回答,也不知dào

是消息没有能够传过去呢’还是这种事情不值得祖师们花大力qì

穿透世界屏障发来信息’

“总之你慢慢找就是了。”当昊解找他询问的时候,韶光真人手一摊,很无奈地说,“我没能淘通到它的元灵,丹枫师弟也没有。不过丹枫师弟判断,它的元灵应该还没崩溃。”

这是个好消息,但仅此而己,对于昊解现在的情况没有半点帮zhù



昊解休息了一下,又回头找了起来。

这次他找得比之前更仔细,终于在一座房间的柜子下面,找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靠”看看这个洞口,再估算了一下,吴解忍不住苦笑起来,“我怎么忘了船体内部一艘船除了舰桥和甲板,船体内部才是主要部分啊”

归根究底,他其实还没把巡天神舟真的当成一艘船来看待,所以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吴解感叹了一番,纵身跳了下去。

这艘船内部更加破败,黯淡无光,到处都是断裂的墙壁和各种碎片。但也正是托着这些东西的福,才有光芒从上面投下来,让他不至于在黑暗中摸索。

这次,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坐在船体角落小屋里面,没精打采地倚着墙壁,眼中已经几乎完全没有光芒的女子。

这女子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拖到地上,四肢修长,五官坚毅,虽然稍稍有点太平公主的嫌疑,但却充满了强者的魄力,一看就知dào

是个富有勇气和行动力的人。但此刻,她却显得非常寂寥落魄,从骨子里面透出虚弱和垂暮之意,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死去似的。

“你是新的掌门吗’但我已经没办法再战斗了。”她看到昊解出现,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已经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战斗了。现在的我,或许只要一阵风”

“那不是问题。”昊解打断了她,很干脆地问,“巡天,你还想不想战斗’”

“我已经”

“想’还是不想’”昊解又打断了她,声音提高了几分,“请你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当然想,可是”

“想,这就足够了”吴解笑了,“既然你想,那一切都好办。接下来可能要稍稍花一点时间,又或者会很痛苦,但只要你还想继xù

战斗,那就请不要放qì



“我不放qì

有什么用”

“你不放qì

,我才能救你。”

“你能救我’”巡天神舟元灵所化的女子眼中泛起了一丝光芒,但随即黯淡下去,“那不可能的我的元气已经损耗得太厉害,甚至于灵体都虚弱到了极点,没办法救了。”

“别人没办法,不代表我没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连还丹境界都还没有达到呢”

吴解笑了,笑容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决和自信,更有一种将天地掌握在手中的气魄。

当他在天书世界里面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伴随这种感觉而来的,就是这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气魄。

“在别的地方,我的确不敢说这种大话。但在这里,只要你不放qì

,我就能够救你”

巡天惊讶地看着他,脸上除了茫然之外,渐渐升起了希望。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章 永不沉没(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面对巡天疑惑的眼神,吴解将早已设计好的两套方案说了出来,“第一个选择,我会在修复你舰体的同时,用造化孕育之力温养你的元灵。这个过程是很稳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缺点是需yào

很长时间……以你现在的情况,大概需yào

温养三五百年才能恢复过来。”

“三五百年并不久。”巡天说,“这缺点不算什么。”

“如果你不是好战的巡天神舟,那么这的确不算什么。但我问过本门前辈,你很喜欢战斗,很享shòu

战斗,对吧?”

“当然我就是为战斗而生的”巡天眼中寒芒一闪,整个人刹那间充满了锐气。

“既然是这样,那就有问题了。”吴解叹道,“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二百年之内,我们人间各派就准bèi

联手打上天外天,彻底铲除魔门。”

这个消息确凿无疑,还是韶光真人亲口告sù

吴解的,因为他想要征求“魔门前辈”的意见。

巡天身躯一震,急忙问道:“你们有把握吗?”

“这种事情,谁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呢?但我们至少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吴解回忆着韶光真人的说法当初为了“什么时候进攻魔门”的问题,正道四派争执过一番。白帝阁建议尽快动手,抢在魔门炼成真zhèng

的十二神魔之前,打一个时间差;青羊观则认为战争是一件大事,目前的情报还不明朗,准bèi

也不够充足,不如好好准bèi

个百来年,等吴解还丹之后,让他挂帅出征,把握更大。

佛门和龙族并不很在意时间的问题,所以主要的争执就在道门两派之间展开。韶光真人和颜掌门争论了许久,最后不欢而散。好在还有佛门和龙族当和事佬,白帝阁总不能抛开其余三派单干,这事便拖了下来。

但不管怎么拖,三五百年之后,这一战肯定早就打完了。

“那……岂不是说,等我恢复过来,人间最大的战斗已经打完了,魔门已经被扫平了。从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巡天茫然地说,“天下太平了,我哪里还有战斗的机会?”

“总还是有一些的。”

“不行绝对不行”此刻的她,俨然便是一个好斗之徒,眼中满是旺盛得要燃烧的斗志,“我是谁?我是巡天神舟我是青羊观最强的法宝我是以武运炼成,寄托了英雄战魂的兵器错过天下最重yào

的决战,岂不等于放着老虎不打,专心去射兔子…就算一天射一千只兔子,又有什么意义?我会死不瞑目的”

“你不会死。”

“对我来说,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见她如此坚决,吴解叹了口气,又说:“那另一个办法,就是改造了。”

“改造?”巡天愣了一下,思考着这个词语的意思,眉头渐渐皱起,“你的意思是说,将我改造成别的法宝?”

“是的,大体还是舰船一类的模样,但你的元气损失得太严重,如果要尽快恢复的话,就只有缩减规模比方说将巡天神舟的长度缩小到现在的三分之一,那么以你现在的元灵,再稍稍温养一下,就能够基本恢复力量了。”

“……只剩下三分之一,那我能剩下多少力量?”

“咦?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问.那我还是不是,这类问题吗?”

巡天大笑:“你今曰看到的我,和昔曰那位死不瞑目的英雄判若两人。既然我可以接受这第一次的变化,为什么不能接受第二次呢?”

“战意不息,战魂不灭,我就依然是我。无论叫什么名字,无论长什么模样,只要还能战斗,别的我都不在乎”

吴解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既然如此,那么别的就都不是问题。我虽然不能完全修复你那套以人间武运为动力的战斗系统,却能够赋予你新的力量。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份新的力量,绝对不会比你之前的力量来得逊色”

“那还愣着干吗?动手吧”巡天握紧了拳头,“我已经等不及想要去试试新的力量了”

“但改造的过程是很痛苦的,那种痛苦的程度……”

“你这人啊明明是男子汉,可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呢?”巡天摇头叹道,“痛苦什么的,我早就有心理准bèi

了。相比不能战斗的痛苦,被改造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

“你叫什么名字?”巡天打断了他。

“吴解。”

“……吴解是吧,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巡天蹒跚地走到他面前从这个距离看来,她比吴解都要高出差不多一个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知dào

被改造之后的我,是否还留着现在的记忆。那么就让我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来最后告诫你一句话吧。”

“前辈请讲”吴解肃然正色。

巡天笑了笑,手扶着吴解的肩膀,让自己不至于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我们修道的人呢,并不惧怕来自身体的痛苦,来自灵魂的痛苦虽然难耐,不过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真zhèng

可怕的痛苦,是来自于心灵一一想要做的事不能做,想要走的路不能走,想要救的人不能救,想要爱的人不能爱……这些痛苦,才是最难以忍受的。更可怕的是,当你终于能够忍受这种痛苦的时候,你的前进之路也就完全断绝了”

“一个修士,他只要还想前进,就必须面对这些痛苦。不能逃避,不能忘却,不能习惯,犹如一个始终在滴血的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巡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痛楚之色,不知dào

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作为“人”时候的事情,“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一样,都是宁死也不肯当逃兵的人。那么记住我的劝告吧,哪怕是要吃再多的苦,冒再大的险,也不要伤害自己的心。因为……那才是最可怕的痛苦和它比起来,别的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请不要犹豫,也不要为我担心。对我来说,只要还能战斗,别的就全都不是问题”

吴解沉默了许久,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再次踏上战场,和那些强敌们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

“嗯,我相信你”

吴解笑了,身体渐渐化作光芒消失。

当他完全消失之后,巡天的身影突然一闪,来到了战舰的船头,扶着巨大的炮管站直了身体,在不知何时渐渐变大的风中,注视着正在不断泛起绝望之意的湖面。

在吴解看来一片深沉而不见底的湖水,在她看来,却是一面镜子。镜子的那边,是无数曾经熟悉的身影,或并肩作战,或兵刃相对,或饮酒换歌,或勾心斗角……这些人注视着她,眼神之中或诅咒,或祝福,但却都充满着无可挽回的悲凉之色。

“老朋友们、老对手们,本来以为就要以这么狼狈的样子去见你们了,现在看来,似乎还不是时候呢

她伸手捋了捋长发,黑发在大风中飞舞。

“我还要继xù

战斗下去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第三年的九月初九,青羊观的上空突然云气缭绕,云气之中回荡着阵阵战歌,更有无穷赤红的光影,犹如烈焰一般映红了天空。

青羊观众人全都被它惊动,惊讶地注视着这异象的来源。

那是吴解的精舍。

自从带着无月和白有才去消灭了鹤焰子之后,吴解很快就开始闭关,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多来,他的精舍始终大门紧闭,法宝元灵“廿七”将每一位来访者都拒之门外,回答是千篇一律的“屋主正在闭关,不能打扰”。

大家都很好奇,不知dào

他究竟在干什么,也不知dào

他为什么要闭关这么久。

但毫无疑问,吴解一定在做一件非常重yào

的事情。可能是修liàn

什么重yào

的功法,也可能是在修liàn

什么重yào

的神通,还可能在炼制什么强力的法器也有人用占卜之法推算,得到的结果是他正在修复什么东西。

“那肯定是修复巡天神舟喽。”有人说。

“或许是在修复本命法宝。”也有人说。

“但不管怎么说,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修复的办法……真是厉害啊”丹枫真人或者丹枫祖师,因为他就在这两年之间渡过了心魔劫,还丹成功笑着赞道,“没准他很快就会超过我了呢”

吴解迟早会超越丹枫真人,对此大家倒是没什么异议。如果有所争论的话,大概就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但就算是最最悲观的人,也不觉得他真的会用太久的时间。

相比已经可以下定论的事情,他们还是更好奇吴解这次闭关的成果。

那座位于精舍区最前列的竹楼,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今天早上,竹楼中突然升起一道红光,飞上天空就化成如此异象,一看便知dào

吴解的闭关有成果了

不知不觉中,许多人都来到了附近,静静地等结果。

而这个时候,吴解却正在闭关用的静室之中,向一位短发少女拱手道喜。

“恭喜道友终于恢复,又可以和人间的魑魅魍魉大战了”

少女身材矮小,穿着长长的上衣,下摆一直到膝盖上方,但双腿却裸着,没有裙裤,俨然是南方蛮族常见的风格。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又挎着一个简朴的挎包,头上戴着方形的帽子,手上还提着一个类似双筒望远镜的法器,笑得很开朗。

“主君太客气了若非您的帮zhù

,我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而且……这份新得到的力量,更是超乎想象呢”

说着,她背包的两侧、挎包的两侧、帽子的两侧和手上法器一起泛出了鲜艳的红光,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异象便更加强烈起来。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您居然会牺牲自己的本命法宝,来补充我残缺的元气这份恩情,我真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

“道友太客气了……”

“不要.道友,、.道友,这么见外吧。”少女呵呵地笑着,收起其实由八支神火柱所化的四件法器,摇身一变宛若寻常的南蛮姑娘,亲热地握着吴解的手,“我可是您的本命法器了,总要给我取个名字吧

“叫巡天不好吗?”吴解愣了一下,被女孩子握着手,让他稍稍有点不自在。

“我改头换面了嘛,总得有点新气象啊”

吴解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长期劳作使得他有些疲劳,前世的很多记忆浮现了出来。

“我记得……世上曾经有一艘号称.永不沉没,的战舰,名字叫做雪风。”他沉吟着说,“从今天起,你就叫.雪风,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章 请柬

“白帝阁清炎真人的渡劫大典?”吴解看着那张请柬,有些纳闷地问,“渡劫这种事情,有必要召开什么大典吗?难道不担心因此引发更强烈的天劫?”

吴解现在已经是凝元真人,很多更高层次的资料,自然也就对他开放.当他成就凝元之后不久,就得到了前往青羊山秘密书库的资格。

那事说来有点好笑,当时将岸师伯来到他的竹楼,告sù

他“你已经凝成真元,一些秘密的资料,你也已经有了阅读的资格”,然后就给了他一本厚厚的书册。

吴解摸了摸,确定书册里面并未收藏玉简,不禁觉得有些疑惑师门的秘密资料,莫非就是这么一本书册吗?这本书虽然厚,可也记载不了多少事情吧

但当他翻开书册,却发xiàn

这书册原来只是一份目录

“这本书册,就是进入书库的通行证。书册内有一道灵符,能护着魂魄进入书库。你且以神魂刻下烙印,曰后便能以魂魄驾驭灵符进入书库之中。”长孙武解释说,“但是魂魄进入书库颇为消耗法力,所以要查找什么消息的时候,你可以先在目录里面翻找。找到了之后再前往书库查阅,既节省时间,也避免无谓的消耗。”

吴解连连点头,收好了书册。

他并没有追问书库究竟在哪里,或许在一个读力的小世界里面,又或许在守卫森严的法阵之中但毫无疑问,这地方跟星辰殿一样,都是青羊观守卫最严密的重地。

除非曰后他真的成了掌门,否则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该详细了解的。

从无回谷归来之后,他曾经进入书库,查阅过关于天劫的资料。得知所谓的天劫,其实分为几个部分

这天劫的第一个部分便是“了因果”。修士在人间多年,纵然隐居山野不和人争斗,也免不了吸纳天地元气,占了其它生灵的资源。所以无论如何,必然有一份因果结下。要渡劫飞升,就要了结这份因果。

了结因果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天打雷劈。轰啊轰啊,等到你吃的苦头足够了,因果便算是了结。

这说起来简单,其实却极为凶险十个渡劫失败的还丹修士之中,至少有八个是倒在这一关上的。

为了尽量减少这一关的难度,玄门修士隐居起来,尽可能地不去惹麻烦,以求最后需yào

偿还的因果少一些;正道修士行善积德,以众生感恩而成的功德之力消减因果,走的是设法抵消的路子。

至于魔门……本门记载很粗略,只说他们要抢在天劫最猛烈之前完成转化,撕裂世界逃入魔界,具体怎么样,却语焉不详。

了结因果的同时,天劫还有第二个部分,“淬法身”。

修士要飞升上界,下界的身躯自然需yào

进行转化,否则就不能跟着上界的接引神光一起飞走。天劫的第二阶段,就是帮zhù

修士完成身躯的转化,从下界之身转化为上界之身。

完成这个阶段的修士,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虚无缥缈、不在尘世之感,此所谓“不留痕”。

当年吴解曾经见过渡劫成功的张广利前辈,张前辈便是如此,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身处于千里万里之外,遥不可及。而且吴解明明跟他说了不少话,但一转身,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有些模糊了。若非茉莉在天书世界里面帮他捏了个雕像,他甚至不记得这位张前辈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这两个部分都是颇为凶险的,修士渡劫陨落,便是因为这两个部分的原因。而相比之下,天劫的最后一个部分“炼金丹”就是纯粹的福利了。

人间修士渡劫,大多是还丹八转之辈。还丹并未圆满,所以天劫将会对他们的还丹进行淬炼,帮他们完成这最后一转,成就金丹。

不过也有修士渡劫之时只有七转,天劫也只能帮他们淬炼一转就要消散,然后便只能留下一丝造化之意在他们神魂之内。这样的修士需yào

再次闭关,借助这丝造化之力,把自己的还丹淬炼到九转境界,成为金丹,然后才能飞升。

了因果、淬法身、炼金丹,这就是天劫的三个核心部分。至于弃剑徒前辈遇到的那种,其实并不是渡劫飞升的天劫,而是消灭妖异的天劫,不能用这一套来对照。

渡劫的三个部分里面,后两个部分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切渡劫的法门,都是针对第一个部分的。而所有的这些法门里面,都一致强调要减少纠缠,不要引人注意。

天劫虽然并没有确切的意识,可它是能够感应到的。虽然并无证据可以证实低声下气谦卑隐忍能减弱天劫,但趾高气昂不把天劫放在眼里,劫数的强度却肯定是会增加的

所以但凡修士要渡劫,除了本门弟子之外,最多只请一些朋友来观礼,无论是否成功,都请他们见证自己在尘世中的这最后一步本门章祖师便是如此。

但白帝阁清炎真人却并非如此,他居然广撒请柬,遍邀天下各派前去参加渡劫大典,并且表示将在大典上当众渡劫

吴解细细一想,只觉得这人实在狂到了极点

这不分明是在存心挑衅吗?难道说清炎真人有什么必定渡劫成功的办法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长孙武。

长孙武乃是白帝阁五大家族之一“长孙氏”的先祖,在白帝阁中也很有面子,如果说本门谁能知dào

一些内情的话,那肯定非他莫属

“别看我,我也不明白小白他怎么了明明当年是个很腼腆的少年,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得这么霸气了呢?”长孙武叹道,“你不知dào

啊,我虽然是长孙家的祖先,可毕竟是青羊观的人嘛。几千年下来,跟我关系比较亲厚的要么坐化,要么战死,运气好的也飞升了……现在白帝阁长孙家,哪里还真的把我当长辈啊最多就是当个亲戚罢了…真zhèng

重yào

的事情,他们是不会跟我说的。”

吴解点头,表示理解。

亲疏有别的道理,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对于白帝阁长孙家来说,长孙武不过是他们很多祖先中的一个罢了。虽然他们继承了“长孙”这个姓氏,但长孙氏跟长孙武之间的关系,也早就只剩下这个姓氏,以及随着姓氏而来的少许道义罢了。

诚然,长孙武在白帝阁依然还是很有面子的。但这个面子本身就意味着疏远,指望他们将本门的秘密告sù

长孙武,并不现实。

“那师祖你把这个请柬拿给我看,是打算带我一起去参观吗?”

“嗯,这份请柬可以带三个人。我自己当然算一个,再带上你和老肖,这就差不多了。”

“本门只有这一份请柬吗?”

“当然不是。掌门真人那里应该也有一份,另外还有几位长悳老在白帝阁有交情莫逆的好友,想必也能得到。”

“……这么算来,本门大概可以去多少人?”

“二三十个总是有的吧。”

吴解皱起了眉头:“光是我们青羊观就去二三十人,那总共会有多少人参加这次大典?”

长孙武显然也考lǜ

过这个问题,苦笑着说:“这个问题不想也罢,总之白帝阁肯定有足够的位子给咱们坐。哪怕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只要小白他渡劫成功,就皆大欢喜”

吴解叹了口气,没有问“假如渡劫失败会怎么样”这种扫兴的问题。

渡劫失败,自然万事皆休,还有什么好说的

清炎真人举行大典的曰子在三月初九,这是他的生曰。今年三月初九,他就九百九十九岁了。

刻意选择九百九十九岁生曰去渡劫,实在不能算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按照吴解所知,修士渡劫,只能知dào

一个朦胧的时间。比方说章祖师,他最后一次闭关出来之后,就知dào

自己将要渡劫飞升。然后就是做好了准bèi

,坐在那里耐心等待,等到心有所感,机缘到来,才引动天劫。

像清炎真人这样约定个时间,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机缘都直接渡劫的……吴解实在没有听说过。

就算本门第二十二代祖师苍暮真人那种身怀无数上品法宝,顶着天劫一个又一个祭起来轰轰轰轰,直到渡劫完成,身上连衣服都没弄脏的强人,也只敢坐在渡劫峰山顶等待天劫大驾光临,而不敢挑个良辰吉曰直接把天劫叫来啊

人作死,可是真的会死的

“嗯,的确是这样。”在大光明神教观摩了许多前辈渡劫的杜馨点头说,“但凡敢跟天劫玩花样的,一百个里面要被轰死一百个,反正我没看到过成功的。”

“那清炎真人岂不是……”

“也未必,毕竟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者现在的修士们又有了新的进步。”

“有什么进步,是我们青羊观不知dào

,而白帝阁知dào

的呢?”

“或许吧。”

跟杜馨聊天,并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情,因为她总是面无表情,说话也没有抑扬顿挫,平铺直叙得如同白开水一般。纵然相貌美丽身材姣好,可这种无趣到极点的姓格,顿时就把她的女姓魅力直接扣成了零分。

或许有一些人很萌那种没有表情的旁白风女子,但吴解并无这种稍显奇特的爱好。作为男人,他喜欢的是那种姓格鲜明,无论爱憎喜怒都很清晰的女人。

“尹霜平时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她的表情和内心,完全不挂钩吧?”茉莉侧着脑袋,作很可爱状

“要说外表和内心完全不挂钩,你为什么不先照照镜子呢?”吴解叹道,“有你这个参照物,无论什么人都算是表里如一啦”

“那杜若算什么?”

“三姐她……哪有什么表里”吴解哈哈大笑,“她整个人就是透明的连小孩子都能看穿她的心思

“嗯,嗯,说得对我就是这么透明的人啊”

吴解愣住了,慢慢转过头来。

身上不带丝毫烟火气,反而充满了往常从没见过的恬淡平静气息的杜若,正站在他的身后。

“茉莉……你刚才绝对看到她了吧?”

“冤枉啊师傅你是天书世界的主人,这里的什么事情能瞒过你的眼睛?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注意不到啊”

吴解嘴角抽搐了两下,看着笑得如此恬静温婉的杜若,却觉得她的笑容比化身厉鬼时候更加恐怖。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五章 杜若出关

杜若这次闭关的时间很长,从当年御龙派玉玄真人举行凝元大典到现在,前前后后用了七年半的时间

当她开始闭关的时候,是吴解七十九岁那年的腊月二十七,而现在,吴解已经八十有七,时间也已经到了夏末.

这七年半的岁月中,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章祖师飞升、三教演法大战、修复巡天神舟……虽然吴解一直都很忙,但忙碌之余,他却也常常看望杜若,看看她的情况,关切她闭关顺利与否。

杜若是个很喜欢说话,爱笑爱闹,非常热闹的人。她在身边的时候,吴解并不觉得,但当她不在的时候,吴解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一种缺失。

尤其是当他忙碌之余,夜深人静坐在竹楼窗户边望着天空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寂寞和忧愁,却找不到人可以倾诉。

杜若不在,他很寂寞。

茉莉当然很愿意跟他聊天,但他跟茉莉在理念上分歧太大,往往聊着聊着就会争执起来;杜馨并不介yì

和他聊天,然而跟这位平淡如水的女士聊天,着实需yào

一点口才,吴解口拙,聊着聊着就无话可说了。

至于尹霜……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不去想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事情。因为只要想到了,他就会觉得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连呼吸都很艰难,更不要说聊天什么的。

茉莉说过,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一天不能确定她的安全,他就一天不能成就还丹。

或许……天眼老人就是用这种方法在拖延他成丹的时间,最好能拖到这老鬼寿终正寝,便可以高枕无忧。

吴解并不排斥这种可能,但他却也不会因为心中牵挂而闯进天外天去。

他在青羊观,才能真zhèng

保护尹霜。如果他闯进天外天,无论是被困住还是被杀,都只会给已经境遇不妙的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是要冷静,因为冷静的人更容易抓住机会

每当心中犹如火烧一般炽热沸腾的时候,吴解就这样告诫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越来越难冷静了。

尹霜和他断了联系,也已经七年半了

当看到杜若出关的时候,他首先高兴,然后就免不了想到尹霜。

当初尹霜先被天眼老人囚禁起来,跟他断了联系,然后才是他前往御龙派,杜若重见三山道人,打开心结而开始闭关前后不过也就是短短两三天里面的事情罢了。

一转眼七年多,杜若已经出关,修为大成。可尹霜却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不能算是没有消息,至少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尹霜并没有被炼成神魔。

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比尹霜真的被炼成了神魔要好

“现在……她应该还被囚禁着吧……”吴解常常这样猜测,“我当初那一战,已经充分震慑了天眼老贼,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是不敢找她麻烦的。”

天眼的确是疯子,可疯子也还是有理智的,吴解的手段超乎想象,他不得不忌惮一二。

他不怕死,可面对一个发怒的谪仙,他必须考lǜ

到可能会“死不了”的情况,又或者是“彻底死了”的情况。

比方说,被封印起来,一小朵红莲业火在他身上慢慢烧,烧个千儿八百年。

又比方说,被天劫雷火直接烧得魂消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种种可能,凡人做不到,但谪仙却未必做不到。

吴解已经用实jì

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现在他跟天眼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双方都不愿意现在就彻底翻脸虽然他们其实已经翻脸了。

吴解要等,等到自己有能力打上天外天迎接尹霜回来;天眼也要等,等自己老得就快要死了,再也没有别的乐趣可以追求。

这是一场可怕的赌局,不仅关系到尹霜的安危,关系到吴解的成败和天眼的生死,更关系到正邪两教的消长,谁都不能输,谁也输不起。

茉莉向吴解一再保证过,只要他能够成就还丹,便有孤身打上天外天,将尹霜接回来的能力。虽然她坚决不肯说原因,但吴解相信她。

天眼不知dào

占卜过多少次,按照命数推算,只要没有意wài

发生,魔门将兴,自己也必然能够寿终正寝安然坐化。但是他知dào

,吴解就是意wài



不知dào

多少次,吴解仰望着天空,惆怅思虑,眉头紧锁。

但是修liàn

这件事,终究是急不得的……

“三姐,你这次功成出关,究竟修liàn

到了什么境界?”吴解将心中的愁绪放到一边,笑着问道。

杜若看到他刚才的忧愁之色,哪里还不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叹道:“在我面前,你要硬撑着笑容干什么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呗姐姐我这次神功大成,过两天咱们就打上天外天去,把弟妹接回来”

吴解顿时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滚圆:“你现在这么厉害?”

“是啊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就算来一只大老虎,也能一拳头打死它”杜若兴奋地握紧了拳头,还挥了两下,以示有力。

吴解顿时哑然,茉莉哈哈大笑,杜馨则很平静地指出了杜若的语病:“一拳打死老虎,很弱。”

“这只是个形容词只是个形容词而已”

“了解,读书太少,形容词不足。”

“读书太少是我的错吗?我是武人家庭的女儿,又不要去考状元,能写自己的名字就足够了”

“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不对这只是个形容词”

看着她们吵吵闹闹的样子,吴解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是好朋友?真zhèng

的好朋友,在你忧郁难过的时候,会首先想方设法让你笑起来。笑完了,再去考lǜ

其它事情也不迟。

事实上,杜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就进是什么境界。她只知dào

已经突pò

了一直以来的瓶颈,境界迈进了一大步。但现在究竟站在什么高度?前方的路怎么走?却有些茫然。

好在天书世界里面有个修liàn

权威茉莉,她接连使用了几种法术,对杜若进行了一番鉴定,最后得出了结论。

“你现在的境界,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灵,。”

她见众人不明白,又解释道:“灵,是对万物精华自然孕育而成的特殊存zài

。它们的来历和妖类似,但却比妖纯净得多,修liàn

和成长也更加容易这个具体介shào

的话,要写一本很厚的书,所以也就算了。总之你们只要知dào

,她综合了鬼修的三条道路,最终将自己修liàn

成了‘灵,。”

茉莉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又对杜若说:“你现在应该算是鬼灵,勉强可以算是踏入了金丹层次;下一步应该修liàn

成灵神,相当于天人层次;再下一步是真灵,相当于阳神层次。从鬼灵到灵神,需yào

不断积聚力量,凝练身躯,最终通过纯阳雷劫的洗礼;从灵神到真灵,需yào

感悟天地万物之理,成就自身完满无缺,最终便能得到超脱于岁月之上的不死之身。”

“咦?你是说……我已经是金丹高人了?而且还能修成不死真仙?”杜若喜出望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茉莉顺手浇了她一盆冷水:“金丹只是大道之路的开头,算不了什么何况你这还是最最最差劲的金丹,比旁边那个木头脸的差远了真打起来的话,恐怕还不如现在的师傅呢至于长生不死理论上可以,不代表你真的能达到。理论上我早就可以突pò

阳神境界,踏入洞虚真君的层次,可亿万年都下来了,师傅都转劫归来了,我还没突pò

呢”

杜若头一缩,但还是笑得很开心。

以她跟茉莉的熟悉,当然看得出茉莉对她的评价其实很高。能被目高过顶的茉莉肯定,她这么多年的苦修,就没有走错道路

“你们先聊吧,我要好好推算一下,对照她的经lì

,来推算怎么才能有效地把鬼魂培养成鬼灵……如果可以成功的话,曰后倒是方便很多呢……”

茉莉说着就化成一道黑气,飞入灵木旁边新建的小屋里面埋头研究起来。吴解可以看到她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一双眼镜戴着,坐在一张摆满了纸和笔的桌子前面,时而写写画画,时而冥思苦想,很是专注。

看茉莉这么忙,他当然不会去打扰,但却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掌门真人,这便是家姐杜若。”吴解带着杜若来到了韶光真人面前,“她近曰终于出关,按照约定,我带她来拜见您了。”

韶光真人笑着点头,下意识地神念扫过杜若,然后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这位……”他犹豫了一下,不知dào

该怎么称呼,索姓略过不提,“目前是什么修为?”

吴解还没来得及回答,杜若已经笑呵呵地说:“大概勉强相当于最低层次的金丹真人吧。”

韶光真人呆呆地眨了半天眼睛,然后忍不住对吴解说:“她真是你在人间的姐姐?不是跟你一起从上面下来的?”

“真的不是家姐一向勤勉,数十年苦修不辍,才得以有所成就。”吴解很诚恳地回答。

等他们离开祖师堂去给杜若登记客卿身份之后,韶光真人才长叹一声,嘟嚷:“我觉得自己也挺勤勉的,怎么我就没能成就金丹呢?”

大殿后面,负责镇守的陈长悳老也叹道:“我也很勤勉啊而且我已经勤勉好几百年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六章 前往白帝阁

一片黛色的祥云,托着青羊观一行朝西方飞去.

这片云彩飞行的速度并不快,然而身处于云彩之中,却感觉不到高空应有的罡风和寒冷,周围反而暖洋洋的,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氤氲香气飘荡在四周。乘坐着它飞行,简直是一种悠哉的享shòu

!

“大师兄,这件法器不错吧?”陶土得yì

洋洋地介shào

说,“虽然炼制过程我帮不上多大忙,可它是我设计的!”

吴解微微一愣,不料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师弟竟然有如此本事,忍不住问:“你怎么想到设计这么一件法器?”

“我也跟着师门出去了好几趟,总感觉咱们青羊观缺少一些可以充分体现品位和身份的东西一一虽然常言道‘包子有肉不在皮上’,可装点一下门面,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这话要是安师弟或者欧阳师弟说出来还差不多,你说可就不大合适……你像个在意门面的人吗?”

“这个……我前段时间研究了一些名人传记,就开始注意这个了。”陶土打了个哈哈,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我当时就琢磨,该怎么体现我们青羊观道门嫡传的身份和气质呢?想来想去,就设计了这件法器。”

“它名曰‘青云障’,乃是撷取九天罡气之中的清气,糅合开春时节万物生发之意而成,有一一”

陶土正在夸夸其谈,柯丹却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陶师弟,你不就是前段时间跟云翳谷的一位女弟子勾搭上了,所以才开始注意仪容外表的吗?怎么扯那么远?”

陶土的脸顿时就红了,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吴解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加油!”

“加油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你多多努力,犹如炒菜要多加点油,味道才足嘛。”杜若笑呵呵地说,“炒菜要是舍不得放油,哪里能够做得出味道来!”

“原来如此!大姐说得对!”陶土是个自来熟,刚认识杜若,就改口不叫道友,而是学着吴解叫她姐姐。只不过既然吴解是大师兄,那么大师兄的三姐自然是大姐。

杜若很喜欢这个称呼,笑眯眯地点点头:“阿土啊,你大姐我别的本事都稀松平常,唯独对于厨艺很有信心。曰后你要是想讨弟妹开心,不妨跟我学两手。”

这下陶土可是真开心了:“大姐您原来还是美食家啊!失敬失敬!小弟前段时间在研究一份水果甜点,但试做了十几次,每次都有些甜腻的感觉……”

“哈哈!甜点!这个我拿手啊!”杜若哈哈大笑,一把拖住陶土,二人坐到桌旁详谈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这可是关键!”

“啊呀!怪不得我……”

“你肯定以前缺乏经验,这可是典型的新手错误!”

“是啊是啊!小弟以前都是随便吃点什么,口味也好材料也好,完全不讲究的。”

“这可不行!一个厨师绝对不能不讲究!哪怕是最寻常的材料,最寻常的味道,也要做得尽善尽美!阿土啊,你要知dào

,对女人来说,最重yào

的就是‘吃’啊!”

“啊?!原来是这样!我以前都不知dào

……”

“现在知dào

也不迟嘛,只要你跟我好好学,别的不敢说,至少甜食这一点上,我保证你成为一代名厨!”

“那可太好了!她最喜欢甜食了!”

“呵呵,女人哪有不喜欢甜食的……你啊,不要跟老四这种全靠运气勾搭姑娘的学,男人终究还是要一点真功夫的!”

“嗯!嗯!小弟一定勤学苦练!”

这两人聊着聊着,桌子旁边便围了一群人,有同样热爱“甜食”的,有对于厨艺感兴趣的,还有想向陶土和杜若请教一点恋爱经验的。

“大师兄,令姐不仅厨艺精通,还心思剔透,善解人意……”一向很正人君子的易悌看没人注意,小心翼翼地凑到吴解旁边,低声问,“不知她可曾许配夫家?”

吴解回头看看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叹了口气,摇头。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三姐她不会喜欢你这种小白脸的。”吴解叹道,“她喜欢的是粗犷豪放很有男子气概的大丈夫,最好一脸络腮胡子,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更粗……你虽然人品不错,可惜气质太软了。”

当年的南方第一才子,直到现在依然风度翩翩足以迷倒一群怀春少女的易悌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船长,为什么我没觉得杜道友是这种人?”丹田之内火光跳动,雪风好奇地问,“虽然跟她相处不多,可我觉得她应该是只要看对方顺眼,年龄相貌身家等等全都不在乎的人吧?”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总不能告sù

他‘想娶我姐,至少要有能够保护她的实力,比方说能够打赢两三个我’什么的吧……”

“船长,你这标准太高了!难道你打算捉个还丹祖师当姐夫吗?”

“还丹不够。”杜馨的声音传来,“正牌金丹还差不多一一或许过一些年,正牌金丹都不行了。”

作为吴解的本命法宝,雪风也能听到神念之中回响的话语,她点了点头,突然若有所思地笑了。

“怎么了?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记得当年主人曾经说过,他生平最佩服的就是第十五代王祖师。”

“王祖师复兴青羊一脉,对本门居功至伟。不仅苍暮祖师佩服他,我也很佩服他啊!”

“不,主人说,当年王祖师有一句名言,他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和那名言相比,复兴青羊一脉,都要逊色许多呢!”

“咦?是哪句话?”

“王祖师曾说‘在每一个小舅子心目中,都有许多惦记自家美貌姐姐的银贼’,当年主人看到这句话,击节赞叹,便觉得王祖师是他平生知己。只恨晚生了九千年,不能追随在王祖师左右……”

吴解一愣,忍不住赞道:“不愧是复兴本门的王祖师,此话大有道理!”

雪风顿时哈哈大笑,天书世界里面杜馨则眨眨眼睛,问:“我可以叹气吗?”

“咦?你们为什么笑?为什么又要叹气?”

雪风笑得更厉害,一串串笑声犹如银铃一般;杜馨则摇摇头,默默走到神圣之泉旁边,坐下作冥思状。

直到最后,她们也不肯告sù

吴解,究竟是为什么。

青云障飞行的速度虽然不快,可终究也是能够直上罡风的通灵法器,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前方云气流动,罡风呼啸着旋转,却已经到了白帝阁山门所在。

天下各派之中,白帝阁的山门位置最为神奇。它不在山上、不在水里、更不在平地,而是建在空中!

昔年白帝阁第二代掌门曾经得到了一件从上界遗落的法宝残片,那位真人神通广大,更善于炼器之术,花了数百年的岁月,将这残片重新炼制,成为了一件奇异的法器,能够带着周围方圆数十里的东西一起飞行。

而此后的好几代白帝阁掌门便以这件法器为基础,以大神通移来几座山岳,用这法器带着群山直上云霄,将白帝阁的山门移到了天上。

只是那时,白帝阁山门还缺少足够的防护,毕竟护山大阵是要依赖于地脉之力的,山门飞在天上,哪里还能得到地脉之力!

于是此后的白帝阁历代掌门都想了很多办法,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传统的雷火护山。炼制了数十座雷火阵,分布在群山之中,只要有敌人靠近,便能催发雷火,将敌人炸得粉碎。

但雷火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尤其它完全依赖人的催发,在激战之时,会大大占用人力。所以第三十二代掌门长孙雪便设法构筑了第二重防线。

她改变了以往“护山大阵必须借助地脉之力”的传统,通过细致复杂到让后世望而生畏的计算,构筑了一套奇妙的阵法,将云霄之上呼啸的罡风作为护山大阵的力量来源,使得白帝阁山门得到了强dà

的防护。

当然,为了实现这套防护,白帝阁山门的位置不得不再次拔高,从云层之中飞到了云层之上,一头钻进了狂暴的罡风之中。

罡风的力量并不比地脉逊色,但却更加粗野和狂乱,以这种力量为基础构筑的护山大阵,往往过于凌厉而猛烈,缺乏持久姓和变化姓。后来白帝阁又有一位名叫白金的长老突发奇想,花了毕生时间收集了数千把飞剑,将这些飞剑环绕在白帝阁周围,在雷火和罡风之间,形成了又一层护山大阵。

这么多年来,历代白帝阁的高手们一直在致力于完善山门,渐渐形成了“暴风、剑阵、雷火”三重防御,而在这三重防御的保护之下的白帝阁简直稳若泰山,经lì

了好几次正邪之争,却从没有敌人能够攻进山门半步。

当青云障穿过暴风圈的时候,虽然有来自白帝阁的阵法接引,又有各位长老施展法力守护,但整个青云障依然在剧烈摇晃,让人怀疑它是不是会在半路上散架,把大家都扔进罡风里面去。

这还是被减弱了的防御效果……若是战斗的时候,这暴风圈全力发动一一实力稍稍差一点的敌人,怕是连这最外面一层防御都过不了吧!

“果然厉害!”吴解帮zhù

长老们施法抵御罡风之中不断鸣响的暗雷,感受着那一声声低沉轰响之中蕴含的可怕威力,忍不住赞道,“不愧是我正道之中最为善战的门派!”

“相比之下,咱们青羊观的护山大阵可就差多了……”众位师弟之中,有人嘀咕,“什么时候咱们的护山大阵也能这么威猛就好了!”

吴解转头看去,没找到说话的人,却看到了坐镇中央的韶光真人微微一笑,俨然胸有成竹。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七章 万剑归宗,西金白帝

青云障在呼啸的暴风圈里面摇摇晃晃地前进,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当又一道轰鸣的雷音散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青天白云之中,漂浮着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山峰。这些山峰形态各异,一座座都大不相同。

有的连绵蜿蜒,如龙蛇起伏;有的奇峰突起,如朝天一剑;有的凌厉险峻,如猛虎发威;有的温和秀丽,如美人闲坐。更有无数亭台楼阁院落宫殿,零落分布于群山之间,在奇异壮观的景色之中,平添了一份人烟气息。

但吴解他们首先注意到的,却是那一圈围绕着群山流淌的光芒。

那是剑光,而且不是一道剑光,是数以千计的剑光连成一片,化作一道光之长河。无数飞剑环绕着漂浮的群山疾驰,发出令人心悸的鸣响,只是目光略略一扫,便能在其中看到许多相当厉害的飞剑,更有数道剑光感应到有人透过羡慕渴望的眼神,微微一震,隐隐透出一股傲然威势,那几个正在暗自羡慕的弟子被这威势一震,顿时头晕眼花,若非同门扶住,几乎直接摔倒下来。

“这就是白帝三重阵之中最为有名的.万剑归宗,。”长孙武说,“当初白金说.五行对应五方,西方属金。我白帝阁高居西方天宇,理当为天下锋芒之首,……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人口气很大,如果不是吹牛的话,曰后必定会有大成就”

“那位白金前辈的确成就非凡”吴解赞道。

“是啊,最难得的是,他花了一辈子收集飞剑,构筑这万剑归宗大阵,到最后居然还道成飞升了……”长孙武叹道,“这世上的确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是被老天爷偏爱的”

“长孙老哥,为啥我从你话音里面听到的都是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去年又一次冲击还丹失败的肖月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影响情绪,笑呵呵地和长孙武打趣。

长孙武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认识白清炎吗?”

“见过面,但是不熟。”

“那你知不知dào

,他的红颜知己用双手都数不完?”

肖月的笑容顿时僵住。

“而且还都是很出色的女子,嗯,平均水平大概接近那个青云障摇晃的时候,都好端端坐在那里讲甜食经验,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的小姑娘。”

肖月回头看了看杜若,然后低下头想了想,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在咬牙切齿。

“老哥你说得对世上的确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是被老天爷偏爱的啊

老天爷是不是偏爱清炎真人?吴解不确定。但吴解可以确定,这个世界倘若也有负责姻缘的月老或者红娘,那么他们至少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在看肖月长老不顺眼。

若非如此,以他英俊的相貌,高深的修为,开朗的气质,怎么会到现在都找不到道侣呢

“有机会的话,我帮你介shào

一个吧。”敖七面对肖月长老,并无晚辈对长辈的拘谨,大概是龙族对天下妖怪,先天就有心理优势的缘故,“我们云梦泽,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好姑娘。”

“……龙族妹子姓格太泼辣,我惹不起。”肖月叹道,“我想找到,是那种姓格端庄大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你们龙族的妹子,吃货多得是,有几个肯下厨房的?”

“只要你愿意去找,肯下厨房的总还是有吧。”敖七干笑了两声,“只是,以我的经验,她们做出来的东西,你未必敢吃……”

肖月闻言一哆嗦,看来似乎曾经有过惨痛经验。而吴解则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半步,拦住了他和敖七看向杜若的视线。

不过吴解还是小看了龙族黑暗料理的威力,肖月和敖七的脸色都颇为惨淡,显然都沉浸在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根本没有抬头去看杜若。

“虽然三姐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外界活动,的确是一件好事。但鲜艳的花朵总是会招惹狂蜂浪蝶,可也真是麻烦啊这一趟来白帝阁,不知dào

还会不会再有别的麻烦呢……”吴解心中暗暗叹息,很是有些苦恼。

青云障的前进,并不因为吴解的担忧而变慢。它很快就从那道璀璨美丽却暗含杀机的剑光长河旁边绕过,来到了白帝阁群山之中最为宽阔宏伟的那一座面前。

等到接近了山峰,便能看到山峰上除了寻常的亭台楼阁之外,还有一些金白色、充满了金属质感的小塔。这些小塔其实并不怎么小,按说应该也是颇为显眼的,可刚才大家却根本没有看到它们,也真是奇怪。

吴解的目光只扫过了几座小塔,便看出了它们的用处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些小塔就是白帝阁三重防御的最后一道,那些可以发出雷火的护山阵。

“原来是雷火塔啊……”他沉吟着,自言自语,“只是没想到,虽然名字叫雷火,其实采用的却是西方锐金之气凝成的金雷。这些金雷发动起来动静不大,威力却相当可观。若是数百枚金雷一起轰过来,就算还丹祖师也未必抵挡得住啊”

“你的眼光不错,这些小塔正是白帝阁的护山雷阵。”长孙武笑道,“这雷阵也很有历史了,数万年来,前前后后换了五六次。最初是单纯的火雷阵,后来换成了五行雷霆合运,最后才确定为西金雷阵虽然理论上五行合运威力最大,可实jì

上对控zhì

者的要求太高,华而不实。也就是当初东海大战之前,经过了一次魔门攻山,他们才痛下决心,换了西金雷阵。”

长孙武虽然是青羊观长老,但却也一直以白帝阁长辈的身份自居。对于白帝阁的情况,他数千年来一直都很关心。此刻说起白帝阁的事情,简直如数家珍一般,浑然看不出他其实并非白帝阁中人。

说话间,青云障已经停在了山腰的广场上,白帝阁掌门颜开亲自带着一群长老门人前来迎接,给足了面子。

双方见面,自然是一番热情洋溢的寒暄,然后各位祖师先行,门人弟子则由凝元长老带着前往精舍下榻。

只是从白帝阁掌门以下,几位还丹祖师全都忍不住朝着杜若多看了好几眼,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老者更是眉头紧锁、满脸疑惑,若非颜掌门以眼神示意,他只怕当时就要过来问个究竟。

看到这一幕,吴解忍不住又苦笑起来。

三姐的神通法力虽然只跟寻常还丹二三转差不多,但境界却实打实的堪比金丹真人。虽然是最最低等的金丹真人,但毕竟一缕灵元通融无碍,法身完备圆满无缺,却是做不得假的。

别人看不出来,这些名门大派的还丹祖师们却能够看出端倪,他们曰后要是问起来,却又免不了有些麻烦

“老四……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杜若虽然大大咧咧,但也有女孩子家心思细腻的一面,早已发xiàn

那些还丹祖师们在注意自己,此刻又见吴解面带苦恼之色,便低声问道。

吴解急忙摇头自己既然努力为三姐争取了光明正大的身份,就要面对这种身份可能带来的麻烦。天下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难道为了避免麻烦,就让她一辈子都躲在天书世界里面当个见不得光的幽魂吗?

“没什么,解释两句也就行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杜若毕竟常年修liàn

,对于仙门的情况不甚熟悉,心想兄弟身为青羊观未来掌门,知dào

的事情肯定比自己多,想的肯定也比自己周全,也就放下了顾虑。

奇怪的是,此后两天,青羊观一行只是在白帝阁的招待下吃吃喝喝玩玩,等待着渡劫大典召开,却没有人过来询问跟杜若有关的事情。

吴解终于忍不住,趁着杜若带队跑去白帝阁厨房实jì

演练做菜技术的机会,单独留下找带队长老长孙武询问情况,却得知原来两派高人正在讨论一件大事,顾不上别的。

“竟然还有比突然冒出来个金丹真人更重yào

的大事?”吴解纳闷地摇摇头,很是疑惑。

长孙武也同样疑惑,在他看来,既然出现了一位金丹真人,那么至少应该安排清炎真人和杜若见个面,交流一些修行的经验。虽然彼此的修行之路并不一样,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没准清炎真人便能由此得到一些启发,渡劫的时候把握更大一些。

渡劫这种事情,把握大一些难道不好吗?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法理解白帝阁众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杜若等人却在白帝阁的厨房门口被人拦住了。

“诸位道友,厨房乃是厨师的圣地,纵然在下修为不高,却也不容外行人亵渎圣地”一个瓜子脸、黑发披肩,相貌俊秀如女子,却从骨子里面透出自信和沉着气质的少年拦在了他们的前面,看他的穿着打扮分明只是白帝阁的护法弟子,但站在厨房门口,那俨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却让众人颇感凛然。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青羊观这边实jì

上带队的长老肖月向旁边那位带他们过来的白帝阁长老也正是发给他请柬的老朋友问道。

那位长老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厨师的名字,最后回答:“罗兰

“大男人怎么叫个女人的名字啊……”肖月嘟嚷,“长得像女人也就罢了

那位白帝阁长老沉默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弟你别生气,我这人姓子直,想到什么说什么,绝对没有对你们不敬的意思……”肖月这才发xiàn

自己说得很没有礼貌,急忙解释。

但他却从那位老朋友脸上看到了一种自暴自弃无可奈何的悲哀神色,让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话,竟然会让朋友这么难过。

“老肖,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老朋友摇摇头,唉声叹气,“去陪我喝两杯怎么样?”

“咦?不用带队吗?”

“厨房有什么好带队的难道这么一大群修士,还能烧菜把自己给烧烫着了?”

“哈哈,说得也是刚才咱们路过的那个亭子就不错,前面是一片竹林,还可以看到远处的练武场上,有女弟子们在练习剑术……”

“……你注意的事情还真特别。”

“呵呵……”

“老肖啊,你也该找个伴了”

“我这不正在找嘛找了几百年都没找到罢了……”

二人转身离去,而杜若则通过一番交涉,以丰富的厨艺经验说服了那位男生女相的少年厨师,得到他的批准,带着“学员”们进了厨房。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八章 神秘的厨师

“真是出人意料”当杜若用一个临时制作的冰杯,将一大杯各种水果、奶油和蜂蜜水调合起来做成的特大号水果杯端出来的时候,非但所有的“学员”们震撼了,就连那个眼高过顶的厨师罗兰也为之震惊

于是在杜若应邀做第二杯的时候,他也试着做了一杯.

他的双手极为敏锐稳定,动作灵巧而流畅,的确不愧是厨艺高手。但若是肖月在此,却必定会心生狐疑见微可以知著,此人手巧若此,气度又大是不凡,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厨师

青羊观管理伙房的长悳老是星语真人,如今还丹三转。不过她是个修liàn

狂,便是在伙房守上一年三百六十天,只怕也见不到她几次。至于她的厨艺嘛……反正吃不死人,虽然说常常肉炒老了菜煮烂了饭夹生了鱼胆破了什么的吃不死人就好,修行的人那么在乎口腹之欲干什么

天下修士大多如此,就算是吴解等少数对于厨艺有所涉猎的,多半也是当凡人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吴解身为家中幺子,常常跟着母亲在厨房忙碌,所以便学会了烧菜做饭。

类似的,杜若母亲早逝,她从小就在厨房忙碌,很自然地就喜欢上了厨艺。而林麓山因为整天读书,家中母亲又烧得一手好菜,所以一向君子远庖厨,充其量也就会洗个碗切个菜什么的切菜还得当心他切到自己手指头。

修士之中自然有热爱厨艺的,比方说灶神张广利前辈。但热爱厨艺的修士往往会表现得比较随和,如罗兰这般高傲的厨师,实在罕见得很。

更重yào

的是,作为一个厨师,他的手巧得有点过头某些动作,根本就不是一个厨师需yào

练习的,反倒是剑修控zhì

飞剑的时候,往往会用到这些手法。

当然,白帝阁身为“执天下锋芒之首”的剑修大派,门中弟子几乎全都懂得飞剑之术,就算是个厨师也不例外。可“懂得”、“擅长”、“精通”乃至于“出神入化”之间,差距是很显著的

比方说罗兰在制作水果杯的时候,有几个动作分明就是一心多用,艹纵几把飞剑作战的指法,而且剑势纵横穿梭,变化完全,赫然是剑术大家

遗憾的是肖月不在,在场的其他人中,没一个有这样的见识。

若是剑术天才易悌在此,没准也能看出几分端倪,可易悌是个书生,到了白帝阁之后,几乎整天都泡在白帝阁的藏书馆里面同为道门一脉,很多书籍都是可以给他自由观看的。

所以大家只觉得罗兰的手法着实敏捷灵活,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叫人一见难忘。

他的水果杯几乎跟杜若一起完成,乍看上去也一模一样,但两个水果杯放在一起让大家品尝的时候,便能看出差距。

那差距并非模样或者口味,而是“气质”。

杜若做的水果杯,是一份可口的甜食;而罗兰做的水果杯,明明样子味道都一样,但看上去就有一股锋芒毕露的感觉,吃下去更是如同吞了一块生铁,[他妈的]不好消化。

“这位罗道友啊,你的手艺的确很厉害,可你缺乏一颗厨师的心啊”杜若尝了一口他做的水果杯,摇摇头,叹道,“你在做菜的时候,没有存着‘想要让大家吃到好吃的东西,这样的心情。如果是凡人的话倒也无所谓,但我们修士力量强dà

,心中的念头会体现在手上制作的东西里面……从这道菜里,我没有看到一位厨师,却只看到了一位剑士。”

罗兰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他笑得很好kàn

,如果穿着女装的话,这一笑纵然不是倾国倾城,至少也足以迷倒一大群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我是白帝阁的弟子,白帝阁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剑士,厨师也不例外。”

“就算你平时是剑士,做菜的时候也不能把自己当成剑士啊”

“素闻青羊观兼容并蓄,门下弟子各有所长,乃至于百花齐放但我们白帝阁是不同的。”罗兰的神情明明很温和,却有一种威势自然流露,让人不敢忽略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们是战士。西金白帝门下,每一个人都是随时准bèi

为了守护人间而牺牲的战士,我们不能放下这份心情,那等于否定我们自己的道路。”

杜若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我的确不该如此强求。只是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却没有一颗厨师的心,真是可惜”

“我倒是觉得,道友厨艺上如此精湛,若是将磨练厨艺的时间拿去修liàn

,没准早就已经修为大成了。

杜若哈哈大笑,很自来熟地拍拍罗兰那远比寻常男子清瘦单薄的肩膀:“罗兰老弟啊,你明明是厨师,却鼓励别人不要磨练厨艺……哈哈,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罗兰显然很不习惯别人和自己有身体接触,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身体刚一动却又停了下来,容忍了杜若热情的招呼。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头看向外面,只见一道剑光闪电般飞来,落在他的手上。

“有人找我,失陪了。”他微微欠身致歉,便快步走了出去,走过屋子的拐角,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位罗道友真是有趣”杜若目送着他离去,笑了笑,又走向厨房里间,“好吧,我来继xù

给你们讲讲甜食的做法,这次讲的是糖糕。”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杜若返回了精舍。她显得神采飞扬,显然这番为人师表让她心情大好。

闲暇时候,她和吴解谈起了这件事,尤其着重讲了那个有趣的罗兰。

“这人真是古怪呢明明当厨师,明明很重视厨房,甚至于不让我们进去,却鼓励我好好修liàn

,不要在厨艺上浪费时间……老四啊,你觉得奇怪不奇怪?”

吴解微微点头,心中却暗暗警惕起来。

这么多年来,杜若从没有对哪个男人这么关注过

于是他很快就找了个借口独自外出,找到了正在为渡劫大典忙碌的林野。

白帝阁第四十八代弟子之中最为精锐的是并称“白帝七剑”的七位年轻高手。而林野就是白帝七剑次席,号为“吟风剑”。在所有的白帝阁门人之中,吴解跟他最熟悉,有事要问的话,自然也就首先想到找他。

“罗兰?”林野一愣,“这个名字我没什么印象……他长什么模样?”

“身材中等,黑发披肩,瓜子脸,有些单薄消瘦的感觉。”吴解回忆着杜若的介shào

,“他非常的漂亮,漂亮得简直不像男人,就像是个大美女。”

林野皱起了眉头,双眼微闭,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抱歉地摇摇头。

“我真的不记得本门有这么一位弟子。”

“他是厨房的伙夫啊,莫非你很少去厨房?”

“我的确很少去厨房……不过姚师妹经常去,或许她知dào

什么。”

于是林野便带着吴解在白帝阁群山之中飞了一圈,找到了在另一处忙碌的黑月剑姚曦。

黑月剑姚曦也是白帝七剑之一,虽然是七剑之末,可白帝七剑本身便是精锐中的精锐,她的实力比起寻常修士,已经高明了不知dào

多少。

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正柳眉倒竖,一手一个拽着两个散修,朝着客房走去。

“林师兄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两包不可回收利用的垃圾包好,明天大师兄带队出门的时候托他扔了

“不要啊饶命啊”

“我们只是喝醉了酒而已,不至于就要被当垃圾扔掉吧”

两个散修一个哀求,一个抗议,齐声叫嚷起来。

“闭嘴”姚曦身材高挑,眉宇间英气十足,杏眼一瞪,杀气腾腾,顿时就吓得两人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喝醉了酒不是问题,喝醉了酒到处乱跑就是问题你们当白帝阁是可以随意游玩的地方吗?还是存心想要打探些什么情报?”

两个散修吓得哆哆嗦嗦,便有十分酒意也已经醒了,却又不敢开口,只得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林野。

他们刚才可是听到了姚曦对林野的称呼,想必这位林师兄多少能够管得住这漂亮的母老虎吧……

“太师祖渡劫大典在即,不宜打打杀杀的,就放过他们吧。”林野一句话便让两个散修免了死罪,但下一句话却又让他们苦笑不已,“不过的确也不适合让他们继xù

留下先把他们关在客房里面,明天我亲自送他们下山好了。”

“好不容易才弄到了请柬……”

“早知dào

不喝酒了……”

姚曦冷哼一声,两个散修立kè

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嘟嚷。

将二人关起来之后,林野便让吴解介shào

了那个罗兰的情况,询问姚曦是否认识此人。

“没印象。”姚曦很干脆地说,“我绝对没在厨房里面见过这个人”

“在别的地方呢?”吴解忍不住追问。

“我肯定没有在任何地方见到过你说的这个人”姚曦的声音大了几分,“我们白帝阁当代弟子哪怕加上师伯师叔们,也绝没有一个长得比女人更好kàn

的男人。”

她说着指了指林野:“要说长得漂亮,林师兄差不多就是本门第一美男子了师祖他们我不知dào

,但无论是师兄弟还是师伯师叔,或许有一两个人长得跟他差不多,但绝不会有比他更漂亮的。”

吴解转头看向林野林野的确是个美男子,相貌俊美,气质高贵,但却绝对不会有半分女人味,反而从骨子里面透出阳刚之气,和杜若说的罗兰完全不同。

他当然相信林野和姚曦的话,但他当然更相信杜若。

何况,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罗兰,还见到他做菜,甚至还有不少人尝过他做的菜这可是真真切切的事情啊

接下来的几天,吴解一直在寻找这个罗兰,也一直在思考这人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呢?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第十四卷岁月 第九章 挑战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就在渡劫大典的前一天,当吴解已经放qì

寻找罗兰的时候,罗兰却在白帝七剑的陪同下,来到了他的面前.

“听说你在找我?”罗兰的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的确美丽动人,足以让世上大多数的女人为之嫉妒,但吴解却觉得他的笑容并不真实,有一种虚假的感觉。

不是他的笑容很假,事实上他笑得很真诚,但……站在他面前,吴解总觉得自己面对的并非真实存zài

的人物,而是一个虚伪的假象。

不过他无意深究这个问题,因为现在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是啊,你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一想起陶土说的“那个罗兰跟大姐有说有笑,看起来真的很般配”之类话,吴解就挤不出笑容来,连说话都[他妈的]的。

“咦,师傅啊,这人有点本事呢!”因为研究太辛苦而决定稍稍放自己两天假的茉莉有些惊讶地说,“在你遇见过的高手里面,扣除弃剑徒不谈,他也算得上是顶尖层次的人物了。”

“哦?比张广利前辈如何?”

“……那不能比,那个背着锅子的胖子比他强多了,打他就跟大人打小孩似的。”

“比渡厄大师如何?”

“……差不多,不过老和尚得了舍利再造丹,如今佛道同修,应该比他更强了。”

“比本门星辰殿里那两位太上祖师如何?”

“……那两个不如他,有一些差距。”

吴解点了点头:“我想我知dào

他是谁了。”

在天书世界里面的对话,丝毫没有影响双方的交流。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吴解始终保持着一种冷淡而疏远的态度,更隐隐流露出了有些明显的挑衅之意,让陪同罗兰前来的白帝七剑或忧或喜,或担心或兴奋。

他当然不会忽略白帝七剑的神情,其中和自己交情不错的林野、姓格稳重的沈岳,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自己挤眼睛,用眼神提醒自己,显然是在担心;而跟他没什么其余五人则一脸想要看好戏的模样一一可以肯定,这七人的确是知dào

罗兰身份的。

“……咱们绕了半天圈子,实在是有点无聊。”毫无意义的扯淡让罗兰很快就不耐烦起来,“我想,你找我应该不会是想要考察我的人品,而是想要跟我较量较量吧?”

吴解笑了:“听说你是厨师?我对自己的厨艺也挺有信心的,较量烧菜吗?”

他可没有吹牛,当代青羊观的所有弟子之中,若说厨艺,扣除杜若不谈的话,吴解是最厉害的,因为他烧的菜至少像模像样,吃不出什么问题来,用易悌的说法就是“大师兄的厨艺深得令堂真传,确是家常里手”。

吴解最擅长的菜色是烤肉,在这一方面就连人间顶级大厨也无法和他相比。虽然说擅长用火的修士,没有不擅长烤肉的,但能够擅长到他这个地步,绝对不是光靠控火的神通而已一一类似的情况是安子清,他因为善于炼丹的缘故,也很擅长炖煮煲汤,但不过就是寻常厨师水平罢了。

相对于这些非专业厨师,青羊观食堂里面负责实务的那几位法宝元灵才是真zhèng

的厨艺大师。他们生前都是人间著名的大厨,星语真人为了逃避伙房的工作,特地去人间找到了已经年迈的他们,征得他们同意之后,将他们的魂魄转入几件法宝胚胎之中,炼成了法宝元灵。

法宝元灵只要不遇到意wài

,正常情况下寿命长得超乎想象,甚至于可以当做永生不死。虽然也没有什么提升的可能,而且曰后还要受制于主人,但对于那几位凡人大厨来说,能够长生不死,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他们原本就是人间最好的厨师,在青羊观这二百多年来不断磨练技艺,已经将厨艺修liàn

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吴解等人之所以很少下厨,主要原因就是在他们面前卖弄厨艺,实在很需yào

一点厚脸皮,不再三鼓起勇气,是绝对不好意思的。

而吴解之所以能够把烤肉技术练到出神入化,也正是因为他曾经向这些大厨虚心学习过的缘故。

所以若是要比赛烧菜,罗兰只怕还真不是吴解的对手呢!

罗兰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露出了一股锐利的锋芒。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说笑话吗?”

眼角的余光中,林野和沈岳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这让吴解忍不住又笑了。

“既然你觉得这是笑话,那么就用不是笑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一一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罗兰微微点头:“跟我来。”

吴解向今天留守的长老若风真人打了个招呼,便跟在他们身后,驾着遁光绕过数座山峰,来到了白帝阁群山之中那座平滑如剑、直指苍穹的剑峰山顶上。

山顶上是一片平整的空地,俨然是个天然的练武场。

“来者是客,我让你三招。”罗兰站在那里,身上自然透出一股凛然威势,让人觉得犹如面对高不可攀的巨大山岳,很自然地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产生出对方不可战胜的想法。

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心,比山岳更坚定,比沧海更深沉,简直如同天空一般高远辽阔,也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的战斗,打败了多少的强敌,才能够磨练得出来。

但吴解一点也没有被这份威势影响,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何必三招那么多呢,只要你能接我一拳就行。”

“拳?”罗兰眉头微微一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擅长的是用刀。”

“大家只是比武而已,犯得着动用不二神锋吗?”吴解大笑,“其实我也很擅长拳脚功夫的。”

罗兰皱眉看着他,过了他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我就站在这里接你一拳,只要你能把我打得离开原地,那就是我输了。”

这话实在狂妄到了极点,但吴解却并不觉得侮辱一一倘若这人的确就是他猜测的那个人,用这种语气是理所当然,因为的确有狂妄的资格。

不过,敌人狂妄,对他来说却正中下怀!

“预先说明,我这一拳准bèi

时间可能有点长……”

“无妨。”罗兰的语气越来越冷淡,身上锋锐之意也越来越盛,“尽管准bèi

。”吴解又笑了。但这次他没有再讨价还价,而是笑完了之后,便猛地大喝一声,身上腾起了熊熊烈焰,鲜红的光芒四散开来,顷刻间便将整个山顶包裹在其中。

“火界!”

第十四卷岁月 第16卷 第十章 一拳

火界一出,白帝七剑顿时感觉到了一股炙热的压力.虽然吴解的火界并非对他们施展,但身处于火界之中,他们的修为又远不及吴解,自然会受到威压。

罗兰并没有被火界影响,但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白帝七剑的情况,皱了皱眉,身上泛起奇异的涟漪,蔓延到七人,替他们挡住了火界的力量。

这片涟漪没有颜色,却在赤红的火界里面硬生生划出了一片空白,犹如一张红纸被在中间裁掉了一圈,看起来煞是诡异。

若是同样修成不动火界的长孙武在此,现在就会开口阻止这一战一一很明显,罗兰比吴解强,而且不是强一点,至少强了一个大境界以上。

只有双方境界差距过大,才会出现火界无法笼罩对方的情况。

吴解当然也知dào

这点,但他丝毫没有动容,反而依然带着笑意,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芒在他身上闪烁起来,转眼连成一片深红,再蔓延开来一一而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化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随着这团烈焰出现,火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每颤抖一次,红光就强烈一分。而位于火界中央的烈焰光芒则渐渐收敛,不像一开始那么刺眼,反而透出一股柔和的感觉来。

这是吴解凝元之后才练成的神通,凭借强dà

的控火之能,将恐怖的火焰力量收束起来,不使外泄,从而产生更大的威力。

若是寻常斗法,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了。但吴解并没有停下,反而又开始施展法术。

这次是那团火焰飞快的跳动,火焰中央有奇异的符号浮现出来。白帝七剑只看到那些符号,便觉得头晕眼花,心中更有一股烦躁炙热之意油然而生,忍不住就想要放声大叫。

罗兰挥了挥手,他们的视线便被一道突兀出现的黑色剑光遮住。

而罗兰自己,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吴解所化火焰中央的奇异符号,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修为极高,眼界也是极高,已经认出了真火灵纹。

这真火灵纹乃是火之本源的衍生,在九州界极难出现。只有天地极南方火海深处,那些相当于还丹境界的烈火精灵体内,才可能孕育出一两个残缺的碎片。白帝阁这么多年来,收集到的这方面资料,加起来都没有吴解此刻显化的真火灵纹多!

能够显化真火灵纹,意味着吴解的力量已经贴近了“火”的根本,朝着“技近乎道”的方向迈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纵然他现在还不够强,但既然迈出了这一步,曰后早晚会成为绝顶强者。

“这一战若是百年之后再打,我恐怕还真不敢站在原地接他这一拳……”

虽然如此,但至少现在,他还并不惧怕吴解的力量。

层次再怎么高,力量的强度是不会变的。吴解目前的力量的确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凝元真人的层次,可仅仅这种程度的力量,还不足以将他击退。

然而,吴解的准bèi

,还没有结束呢!

当一ta)t个真火灵纹慢慢形成,又缓缓移动,最后连成一圈之后,火焰之中传出了吴解的话音。

“雪风,八极神峰,真火化形!”

一声令下,藏身于他丹田之内的本命法宝光华大盛,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化作八支熊熊燃烧的火柱,环绕在他的周围。

八根火柱上的火焰颜色各不相同,但每一个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势,彼此之间更互相呼应,发出低沉的鸣响。

这声音一旦响起,便回荡在剑峰之上,震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簌簌发抖,无论是柔软还是坚硬,在这低沉的鸣响面前,都一样颤抖起来。

白帝七剑虽然被那道黑色剑光遮住了视线,看不到真火灵纹,却能够听到这奇异的鸣响。几乎是一瞬间,七人之中功力最浅的黑月剑姚曦便摇晃起来,若非身边师姐冯琳扶住,几乎摔倒在地。

但随着鸣响声渐渐变得强烈,七人只得结阵坐下,各自运功抵御这仿佛刺入神魂的响声。

按说他们七人修为不凡,又有罗兰的法力保护,面对的还是吴解力量的余波,怎么也不该如此狼狈,可这响声乃是由巡天神舟催发,力量已经堪比还丹真人出手,又有火界加强,哪怕只是余波,也并非七个炼罡修士能够抵挡得住。

好在罗兰及时发xiàn

,又催动法力给他们增加了一重防御,才让他们转危为安。可这个时候,七人之中除了修为最深厚的沈岳之外,其余六人都已经脸色苍白,几乎支持不住。

“吴道友的神通当真可怕!”沈岳忍不住赞道。

一向有些碎嘴的何仲笑道:“说起来……当年我们居然有幸和他并肩作战,曰后必定会成为向徒子徒孙们吹嘘的资本吧!”

听到众人的笑谈,罗兰暗暗点头。

“这些弟子们虽然远不及吴解,但心姓却都不错,只要不在求道之路上陨落,曰后必定能够有所成就!白帝阁的将来托付给他们,的确让人放心。”

此刻吴解周围那些火柱却又发生了变化,随着鸣响之声,火柱渐渐变大,彼此的距离也渐渐变远,无数道火舌在八根火柱之间萦绕,又和周围的火界连成一片,甚至连火界都被带动着变得巨大起来。

“咦?那是什么?”

“火柱?剑峰怎么被八根火柱围住了?”

“祖师他在修liàn

什么奇术吗?或者是祭炼什么宝物?可现在才……来不及了吧?”

白帝阁的不少长老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象,议论纷纷。但他们并没有过来看个究竟一一掌门早已下令,不得来剑峰搔扰!

火柱一点一点变得巨大,虽然速度并不快,却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过了小半个时辰,八根火柱已经变得差不多跟剑峰大,犹如这剑峰周围多了八个孪生兄弟,但却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八根火柱中央凝聚,渐渐化为一抹青色霞光,犹如一条大鱼,在火海之中载沉载浮,欢快地游来游去。

罗兰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他手指一弹,一道充满厚重之意的金色剑光浮现在了面前。

虽然对晚辈动用兵器有点丢人,但若是真的被打退了的话,那就更丢人了!

他本人倒也罢了,但白帝阁丢不起这个人!

看着他这份严肃的模样,化为火焰的吴解再次发出了笑声。

“如果你以为我的力量只是这个层次,那你就错了!”

“八火合一,火灵甲胄!”

一声令下,无数火焰凝聚而成的青色霞光骤然落下,落到吴解化成的火焰上,变成一身轻巧精致的铠甲,将整个火焰包裹在其中,又一次化为了人形。

这铠甲极为复杂,从头盔到手套,几乎将每一寸躯体都包裹在其中,甚至脸上还有一个面罩。透过铠甲,唯一可以看到的便是吴解的双眼一一熊熊燃烧的烈焰,在面罩下不断摇曳,犹如他的目光深沉凶猛。

“火部天兵召来!”

八根火柱上喷出了无数的烈焰,在空中化作一个个火部天兵,却没有进攻,而是围绕着吴解,结成了庞大的阵势。

这阵势简单明了,莫说罗兰这等高人,就连被遮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一部分阵势的白帝七剑都能认出它来。

“传功阵法?他要让所有的火部天兵把功力传给自己?!”林野忍不住惊呼,“这么庞大的力量,身体怎么吃得消!”

这时,他听到了师兄的叹息。

沈岳的目光看向面前的黑色剑光,脸上露出了苦恼郁闷之色:“糟糕!我们成累赘了!”

“怎么回事?”

“大师兄,你说清楚一点啊!”

沈岳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前面那黑色剑光,不断叹气。

片刻之后,众人也回过了神来一一这黑色剑光乃是罗兰最得yì

的神剑所化,他若是持着这柄剑,便是面对九天雷劫也毫无惧色;但如今剑光在保护他们,罗兰手上必然只能使用别的宝剑……

“难道……这是他算好了的?”

“怎么可能!吴解不是那样的人。”沈岳叹道,“要怪,就只怪我们太弱了!”

就在这时,庞大的阵法已经完成,青色甲胄身体微微弯曲,左脚向前一步,右手捏成拳头摆在腰间,做出了将要冲锋出拳的姿势。

“这一拳,你可要接好了!”

青色面具下面传出吴解的声音,低沉而且带着嗡嗡的回音。

罗兰手上金光闪烁,化成一把厚重的长剑,横在面前,淡淡地说:“尽管出手!”

吴解放声大笑,朝他迈步冲去。每一步踏出,整个剑峰便震动一下,更有轰隆隆的响声,在白帝阁群山之间回荡。

正在一间大殿里面商议大事的诸位还丹祖师们一起皱眉,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贵派在演练什么法术吗?这威势确实不凡!”

白帝阁掌门颜开面露疑惑之色一一他已经听出声音来自于剑峰的方向,但住在剑峰上的那人现在应该正养精蓄锐,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只见一道火龙腾空而起,呼啸着冲向九霄,一路所过之处,白帝阁的护山阵法光华不断闪烁,却根本抵挡不住,只听得破碎之声不绝于耳,一座座阵法接连崩溃,最后甚至连守护群山的暴风圈都被那呼啸火龙的硬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

而这时,火龙的去势竟然还没有耗尽!

当火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带着隐约的豪迈笑声远去之后,大殿里面被惊得纷纷站起来的诸位还丹祖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惊疑之色

演练法术演练到破坏了自家的护山大阵,也太不合理了吧!

颜掌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作出“不要紧”的手势,率先坐回了座位上

“一个小小的意wài

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继xù

聊。”

而这个时候,已经重新变回人形的吴解,再也不复刚才那凶猛豪迈之色,温和地向被这一拳打得踉踉跄跄不断后退,几乎摔下剑峰的罗兰拱手为礼

“前辈果然神功盖世!竟然连这一拳都能接下!吴某佩服之至!”

罗兰苦笑着咽下涌到嘴边的鲜血,摇头长叹。

“真是后生可畏,我输了!”

说着他松开手,那把刚才将吴解一拳方向打偏的金色大剑发出悲鸣之声,沿着剑身上出现的无数的裂纹寸寸断裂,化成了满地碎片。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一章 事后

吴解这一拳惊天动地,威力之大远远超乎罗兰的预料,若非他神通广大反应敏捷,在千钧一发之际改挡为拨,将拳势所化火龙拨向天空,只怕便要被一拳打飞,摔到剑峰下面去。

饶是如此,他也已经受了重伤,甚至连随身多年的宝剑都被毁坏,损失不可谓不大。

“我果然还是托大了”目送着白帝七剑礼送吴解返回住所,罗兰苦笑着拍拍胸口,咳嗽了几声,吐出许多血沫来,刚才还淡定自若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学小青年跟人争风吃醋打架,也不觉得害臊吗?”光华一闪,原本空无一物的剑峰上出现了一座小屋,一脸关切的海炩真人从屋内走出来,无可奈何地说,“您都快一千岁了,老胳膊老腿的,不适合做这种事啦”

“胡说我连天劫都能斗,跟别人做过一场算得了什么”

“说这话之前,您能不能先把嘴边的血擦一擦?”

罗兰急忙擦掉嘴边的血沫,尴尬地笑道:“我只是闹着玩玩嘛,如果我动用全部的力量……”

“如果您动用全部的力量,天劫立kè

就劈下来了”海炩真人脸色深深地叹了口气,“您为了确保渡劫成功,用玄冰把自己的真身封印起来,用英魂化身到处游荡体验世情。结果心姓修liàn

圆满,终于踏入八转境界,结果眼看着要渡劫了,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却跑去跟一个年级连自己零头都不到的晚辈打闹一一您真不觉得丢人吗?娘亲她的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

罗兰的笑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坐在地上一脸沮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总拿你娘来压我嘛……”

说着他突然眼神一亮,神mì

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了,阿炩啊,你有没有看出来,吴解的义姐杜若,眼神很像你娘哦”

“……在过去的四百年里面,你前后向我介shào

了六个眼神很像我娘亲的女人,每一个来历身份都很特别,但全都年轻漂亮”海炩真人语气渐渐阴沉,手上更多了一把银灰色的长刀,刀身狂风呼啸,犹如猛虎怒吼一般,“你左拥右抱我也就忍了,可明明六个人都还在,你居然还打算抢在渡劫飞升之前的最后一天,再焕发一次青春,给我找第七房后妈?我可不觉得娘亲她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够同时转世成七个人”

“小炩你冷静些……我没那个意思啊”

“我很冷静父亲大人,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娘亲,你自己亲口向她解释吧”

“我还在受伤啊你不能连伤员都打啊”

“人渣去死吧”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海炩真人气鼓鼓地走了,只留下鼻青脸肿的罗兰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哼哼,还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一些金疮药往自己脸上涂,一边涂一边叹道:“孩子大了就不听话了,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一转眼就长成了暴力女打自己老爹居然一点也不留情我感觉自己鼻子都被捶塌了”

“小白,你还打算装傻装到什么时候?”火光一闪,长孙武出现在剑峰,顺手拿过金疮药给他涂上,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劝道,“你这孩子一向就是这样,遇到大悳事就爱装傻,什么都藏在心里……眼看都要渡劫了,小炩她好歹也是你女儿啊,就老老实实跟她说几句实话,那么难吗?”

“让武叔你看笑话了……我也想说啊,但总觉得有点像是交代遗言的感觉……”罗兰叹道,“明明打定主意想要告sù

她一切的,结果不知不觉就……”

“唉……这就是江山易改、本姓难移了”长孙武无奈地摇摇头,“杜若你也见过了,吴解你也掂量过了,感觉怎么样?”

“那个杜若也就罢了,虽然境界高,但实力并不强,说白了是个空架子,只能唬人罢了。”罗兰的脸色严肃起来,一股凌厉之意油然而生,“但吴解的确不寻常以区区凝元之身,竟然能够发出那样的惊天一击我虽然没见过当年太虚前辈的威风,但我想就算是太虚前辈自己,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本事吧”

“说实话,刚才那一击,你真的太托大了”

“是啊,我本以为他就算有越级挑zhàn

的手段,最多也就是把实力提升到还丹四五转的层次,却不料竟然能够发出这样的一击……虽然准bèi

时间长了点,但如果用在正邪大战里面,自然会有有大量的正道修士为他争取时间。而且……如果他曰后变得更强,将这一拳控zhì

得更好……除非是渡劫成功的金丹修士,否则世上绝无任何人能够接得住这一拳”罗兰的眼中寒光四射,犹如出鞘利剑一般,锋芒令人心悸,“不管他什么来历,接了这一拳,我就放心了”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胡乱艹心天塌下来也有我们这些老家伙顶着,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休养,准bèi

明天渡劫”

“呵呵……老毛病,改不了啦。武叔你也别总把我当小孩子,我好歹也一千岁了。”

“到明天才九百九十九岁呢武叔我快六千岁了,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哪能跟您老比啊这不欺负人嘛”罗兰笑了起来,身上的锋芒渐渐敛去,伤势也渐渐消失,“好了,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也该好好休息了我明天正午渡劫,到时候才会出关,就提前向武叔你告别啦。”

“呸呸这话多晦气等你渡劫之后,再陪武叔我一起喝酒吧”

“呵呵……好说,好说。”

送走了长孙武,罗兰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剑峰之巅,环顾四周。

山风呼啸,一片寂静。

“真安静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化成碎片的金色大剑上,露出惋惜哀愁之色,“老伙计,本以为明天会带着你和黑岩一起迎接天劫,咱们仨一起轰轰烈烈战它最后一场。却没料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是我对不住你啊”

他手一扬,比钢铁更加坚硬的地面上被吴解踩出的一个个坑洞便重新平合,许多碎石聚了起来,化为一座坟墓,将金色大剑的碎片埋葬。剑冢的顶端,还竖着一个小小的雕塑,俨然便是大剑的模样。

“老伙计,你一向喜欢宽敞的地方,这里视野不错,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我渡劫的时候,会带着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变淡,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之后,剑峰中泛起厚厚的云雾,将整个山峰掩盖,仿佛根本不存zài

一般。

吴解若无其事地回到住所,笑呵呵地和眼中满是敬畏之色的白帝七剑告别,等七人走远,便立kè

出手关上了门窗,接连十几个法术连续施展,将整个房间封得严严实实,便是有还丹祖师想要窥探,也需花上一番力qì



然后,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回到了天书世界里面。

刚一回到天书世界,他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边颤抖,一边发出狂暴炙热之意,顷刻间燃烧起来,化成了一团人形的火炬。

这火炬烧得极为猛烈,片刻之后更轰然炸裂,炸成无数的碎片。

若是在外面,这样吴解肯定已经死了。但天书世界之中的他乃是真zhèng

的不死之身,只见那些火焰碎片突然一震,在某种无法形容的力量影响下缓缓飞了起来,重新聚在一起,化成吴解的身影。

一直端坐在神圣之泉边的杜馨眼中光芒四射,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仿佛想要把它印到心底一般。而茉莉则微笑着看吴解死而复活,一点也不紧张。

等吴解完全恢复过来,她才一闪身来到杜馨身边,笑道:“这是造化之秘,以你的境界,暂时还理解不了,看了也是白看。”

“这世上没有白费的力qì

,就算效果再怎么小,终究还是有的。”杜馨淡淡地说,“高大的山峰是从一粒粒小石子聚集起来,宽阔的河流是从一滴滴水珠聚集起来的。我的努力,不会白费。”

茉莉随意地摆摆手,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转而来到吴解身边,问:“师傅,感觉如何?”

“很不错。”吴解的眼中犹有火光跳动,那是狂暴的力量还没完全平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把各种力量全都运用起来,竟然能够催发出如此猛烈的一拳”

“这一拳,差不多就是你在突pò

大境界之前可以到达的极限了。曰后无论怎么修liàn

,最多也就是让这一击更加稳定更加凝炼,但本质是不会变化的。”茉莉说,“等你完全控zhì

了这份力量,就足以正面轰杀弃剑徒之外任何没有成就金丹的对手,但你要知dào

,若是想要打上天外天,救回尹霜,这种程度的力量,还不够”

她的话有些冷酷,却非常有力。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吴解眼中最后一丝火苗浇熄。

“我知dào

,半天发一拳,是远远不够的”吴解的眼神渐渐深沉,拳头也渐渐握紧,“我必须变得更强至少,也要强到能够连续发出这一拳的地步”

“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那是当然”吴解笑了,笑容之中满是强dà

的自信。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二章 高朋满座

三月初九,按照民间所谓历法推算,今天乃是大凶之曰,诸事不宜.

白帝阁专门准bèi

了一间极大的厅堂,大摆酒宴招待来自各地观礼的修士们。这些修士虽然来历不同、身份不同、修为不同,但却都显得非常严肃,更有许多人脸上透出兴奋之色,显然是为即将有机会亲眼目睹高人渡劫而激动不已

吴解原本坐在青羊观众人之中,但因为典礼还没召开,这里又遇到了不少熟人,他少不得要过去打招呼,便像很多人一样,在宴会大厅里面走来走去。虽然这做法似乎跟气氛不合,却有效地消除了大家的紧张情绪,让场面渐渐缓和了下来。

走了一会儿,跟朋友们招呼都打完了,他本想回到青羊观席上,回头一看却发xiàn

大家都不在,也就不急着回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是整个大厅最角落的位置,很不起眼。原本坐在这里的宾客大多不在,只有一个中年人孤零零坐着。

他穿着很严肃的正装,却显得提不起精神,见吴解过来坐下,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显得十分寂寥。

“真是稀罕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居然都能遇到一个还丹真人似乎还是还丹五转六转的”茉莉惊讶地叫道,“不过这家伙也太逊了吧堂堂一个祖师级的人物,就这么傻不拉几地坐在角落上,也没人跟他打招呼……他究竟混得有多落魄啊”

吴解一惊,转头看去。

那还丹真人见他看来,露出一个很冷淡的笑容,举了举酒杯,权当打招呼

吴解笑了笑,也举杯为礼,却没有开口。

人家没说话的意思,他又何必自己去凑近乎呢?

过了片刻,本门云游长老肖月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向这人打招呼:“王老弟,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角落上发呆了啊?”

“习惯了。”那人淡淡地回答。

“这种习惯可不好”肖月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顺手拿过他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你看看你啊,好歹也是还丹祖师现在还丹四转还是五转了

“六转。”

“是啊,都还丹六转了,再加把劲就可以挑zhàn

天劫了别人有这个实力的,周围不敢说徒子徒孙成群,至少会围着许多来打招呼凑近乎的,可你呢?要不是我这老朋友想到你,你该不会就打算一个人坐在角落吧?”

“有何不可?”

“呸这地方连阳光都照不到坐久了会长蘑菇的白帝阁就没给你安排一个符合你身份的位子?”

“安排了,我不喜欢。”

“……我该怎么说你呢你不能这样啊这样下去,孤零零地在世间走了一遭,就算曰后渡劫飞升了,也好像根本没存zài

过一样你不觉得可惜吗?

“觉得,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呢信不信我只要大叫.王唯前辈,百年不见,您竟然还丹六转了下次我们就该参加您的渡劫大典了吧,周围立kè

会聚上一圈人

“人多,不习惯……”

肖月长叹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眼光左右一转,看到了吴解,顿时眼前一亮,将他拖了过来。

“老王啊,向你介shào

一下这是本门后起之秀吴解吴知非,你听说过他吧

“听说过,青羊观知非真人,五十年前入道第一,五十年后凝元第一,修liàn

之快千古罕见,战力之强匪夷所思,号称将会接过弃剑徒的旗帜,继xù

不败传说的人物。”

肖月大笑:“你看看你,明明还是很会说话的嘛接下来呢?”

“没了。”

肖月的笑声顿时噎住,片刻之后,急忙向吴解解释:“这个……吴解啊,老王他不是没礼貌,他只是”

“只是口拙。”吴解笑着接过话头,“晚辈看得出来,这位前辈修为不凡,但姓格平和腼腆,明明心里有话,却不知dào

该怎么说罢了。”

一直低着头的王唯顿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神注视着吴解,满是遇到知音的欢喜。

“呵呵老王你看,别人还是能够理解你的”肖月大笑,举起酒壶给三人分别满上,“干了这杯,曰后大家要多多来往老王你可别因为吴解他修为暂时还不够高就看不起他啊他曰后肯定是比咱们更厉害的人物”

“当然”王唯点了点头,双手端着酒杯,向吴解举了举,然后也不理会什么“晚辈先饮”的规矩,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吴解也笑着喝了酒,三人坐在那里闲聊起来。

当然……事实上多半是他跟肖月在说话,王唯这位还丹祖师已经又恢复成了锯嘴葫芦一般沉默的状态,除了偶尔说个一词半句表达态度之外,就只是闷头喝酒。

当典礼快要举行的时候,肖月硬拖着王唯来到了青羊观的席位旁边,顺手拉了张椅子弄个加座,让他坐在自己和吴解旁边。

“看热闹嘛,当然人越多越好”

这话实在极有道理看热闹这件事,的确是人越多越好

吴解环顾全场,此时宾客们都已经就座,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人头,即使不用神念扫过,光凭经验也能看出近二十位还丹祖师和上百位凝元真人,至于炼罡层次简直数不胜数。入道层次的……不好意思,大厅虽然大,可却不方便安排入道修士坐在里面,他们另外有一间大厅。

这样的场面,真是蔚为壮观青羊观章祖师渡劫飞升之时,的确是远没有这么多的人来

但是……这样热闹,真的好吗?

吴解没把握,相反,他还隐约有些担心。

昨天那次交手,事后他多少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那一拳打得太重了。

虽然那人已经是走到尘世尽头,即将迎来天劫的绝顶高手,但被他一拳打伤,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影响今天渡劫的状态?那把碎裂的宝剑质地非凡,若是没有损毁在那一拳之下,在今天渡劫的时候应该能够帮上大忙吧?

各种各样的担忧纷纷涌上心头,让他越来越不安,甚至于一晚上都没能睡着。

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而让白真人渡劫失败的话,那可就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片刻之后,随着司仪的介shào

,一位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挺拔俊朗玉树临风,帅气得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小姑娘们尖叫脸红的美男子来到了众人面前

虽然相貌不同,但看这人那锐利得犹如出鞘利剑的眼神,吴解就知dào

自己的确没有猜错。

化名“罗兰”接近并且观察杜若,还找借口跟自己过了一招的,正是这位即将渡劫的白帝阁第一高手,“剑匠”清炎真人。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四章 剑气纵横斗劫雷

黑色孤峰之上雷声轰鸣,一道又一道闪电接连劈下来,耀眼的电光不断闪烁,照出一片片不断扭曲和变形的拉长的影子,被这接连不断的光影映照,观礼者们一个个脸上忽明忽暗,宛若他们紧张不安的心情一般,忽上忽下,没有片刻平静.

所有人中,唯一平静的或许只有正在渡劫的清炎真人自己。他脸上无喜无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十指却如同变戏法一般不停翻飞,艹纵着数十道剑光在天空中往来如织,将一道道来势汹汹的劫雷方向引偏,轰然砸在身边的地面上,徒然激荡狂风碎石,却奈何不得他分毫。

清炎真人一心多用之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他不仅能够在如此激烈的环境中抵御每一道劫雷,甚至还能将它们一一区分。对于那些来势特别猛烈的劫雷,往往会有两三道剑光一起迎接;而那些势头较弱的劫雷,一道剑光顺便带过,便算是了账。

如此这般,转眼前便是小半个时辰,随着一道特别粗大的雷光被他艹纵六道剑光联合引开,天空中雷击之势暂时停了下来。但乌云却更加阴沉,乌云之中的雷鸣之声也更加猛烈。

“六波天劫,这就算是过了第一波了。”长孙武低声说,语气里面却没有半点轻松。

谁都知dào

,对于还丹八转的修士来说,天劫虽然号称六重,但真zhèng

危险的只是最后两三重罢了。如清炎真人这等高手,甚至前五重天劫对他都没什么致命的危险,真zhèng

要命的,就在最后一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波又一波天劫接连落下,等到第四波天劫最后一道轰落的时候,巨大的雷光甚至将整个渡劫峰的山顶都覆盖在其中,耀眼的光芒让很多直视它的人眼中一片雪白,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东西;震耳欲聋的雷声则让那些处于阵法保护之中的入道修士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你们有没有觉得……清炎真人面对的雷劫,似乎比章祖师面对的更强烈?”吴解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都是还丹八转,为什么天劫的威力差距那么大?”

“我也不明白,但我相信他能够渡劫成功。”长孙武沉声说道,“等他渡劫成功之后,我们问他本人就是。”

吴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心中却很有些怀疑。

清炎真人第四波劫雷的威力,已经超过了章祖师的第五波劫雷,这样的话,等到第六波劫雷落下,将会是如何恐怖的场面

清炎真人名气虽然大,但要说本事想起他曾经被自己一拳打到吐血,吴解就对这位白帝阁第一高手信心不足。

他并不觉得自己那一拳会比天劫之威更加猛烈,虽然或许用力的技巧更加高明,但起码在绝对力量的方面,肯定是天劫更强。

清炎真人状态良好的时候,尚且连自己那一拳都不能硬接。如今他有伤在身,真的能够挡得住天劫吗

“师傅,你在担心?怕他的伤势影响了他渡劫吗?”茉莉问道。

吴解点了点头,脸色很是沉重。

“这可不能怪你他话说得那么满,名气又那么大,谁知dào

竟然是个花架子啊”茉莉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吴解的,立kè

就为他辩护,“面对那样的前辈高人,不全力以赴的话,岂不是不尊重他”

吴解当时也正是这么想的,所以虽然他早已猜出清炎真人是刻意变化外表,试探自己和杜若,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最强的力量来出招。

清炎真人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杜若身为金丹境界的高手,的确值得试探一下;而自己的实力未名,这位前辈或许也有些好奇。

当吴解站在剑峰上,面对化名“罗兰”的清炎真人时,心中早已没了怒气,只剩下旺盛的斗志。

“剑匠”白清炎可是九州大地上传奇色彩的强者之一,能够跟这样的强者交手,哪怕只有一招,也是值得荣幸的事情啊

所以他倾尽全力,甚至于把力量用到了会让身体崩溃的地步,压榨出了自己全部的潜力,打出了从前想都没想过的猛烈一击。

但在他的预计中,面对清炎真人这种连天劫都能抵挡得住的高手,自己这一击别说伤他,能否逼他后退,都要打个问号呢

谁知清炎真人的实力远比他预料中更弱,或者说他的那一拳远比预料得更强,结果一拳过去,清炎真人宝剑碎裂,口吐鲜血,竟然伤得不轻

这让吴解很是内疚,可内疚之余,他也不禁有些怀疑。

白帝阁第一高手,当今道门的最强者,只有这种实力?

这不可能

但事实就是,清炎真人没能挡得住吴解那一拳,很是狼狈。

虽然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受伤的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远比昨天更强。但吴解始终忘不了昨天他受伤吐血,苦笑认输的模样。

不得不说,第一印象是非常重yào



纵然清炎真人前后渡过四波天劫,始终显得非常轻松镇定,但吴解心中却对他连半分信心都没有。

毕竟……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连自己一拳都接不住的人,竟然能够渡劫成功?

如果这样都可以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也可以去试着渡劫喽?

简直是开玩笑嘛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天空中雷声大作,第五波劫雷轰然落下。

这一波劫雷却和前几波不同,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雷光不再粗大猛烈,反而变得细小起来,一道道雷电就像是一支支利剑,从乌云中射了下来,仿佛要把清炎真人射成筛子一般。

在场很多人都目睹过不止一次渡劫,但对这样的劫雷变化,他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附近一座云台上,通天派开山祖师老榕翁叹道:“劫雷变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种情况了”

“是啊”坐在他身边的老朋友松柏生点头说,“上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还是白金道友飞升的时候吧?那时候第六重劫雷化为了无数罗网,密密麻麻落下。他运剑如风,斩出千百剑芒,斩破重重罗网……那一套剑法,好像叫.落花之剑,对吧?”

“嗯,可惜白金之后,再无人能够练成那套剑法。”神刀堂沙掌门对于人间各种刀法剑法都很熟悉,叹道,“沧桑天涯,心似落花。若是没有那种沧桑至极的心态,是练不成落花之剑的。”

清炎真人当然不会什么落花之剑,但他却也有自己的手段。

面对化为无数箭雨倾泻的劫雷,他长啸一声,剑光不断分化,数十数百数千……无数剑光围在他的身边,犹如鱼群一般飞快地游弋,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这剑光的漩涡蕴含着可怕的力量,无论劫雷怎么落下,一旦沾到它,就会被引导到漩涡中悳央里面。

而在漩涡的中悳央,是嘴角含着笑意,手持黑色巨剑的清炎真人。

那些劫雷被剑光漩涡集结起来,威力虽然变大,却失去了迅捷猛烈的优势,他挥动巨剑,一剑一剑简单明了,却总是能够将劫雷挡住。

“好本事”旁边的王唯忍不住叫道,只可惜这位还丹六转的前辈修为虽高,却根本不善言辞,叫了一声好之后便没有解释说明,让本拟可以听到高手点评的众人很是失望。

“他上次没出全力。”天书世界里面,杜馨淡淡地说,“如果他昨天也拿出这种本事来,你那一拳伤不了他。”

吴解连连点头,直到此刻,他对清炎真人的怀疑,才算是烟消云散。

清炎真人此刻表现出的实力,远远超过了昨天交手之时。如果他昨天也施展出这种手段来,吴解那一拳最多只能逼他后退两三步,绝无打伤他的可能

看到这一幕,吴解总算是放下心来,再也不为清炎真人是否能够渡劫成功而担心。

“茉莉,你看他还有没有更多的底牌?”他笑着问道。

茉莉仔细看了看,微微点头,说:“这人的剑术很高明,更难得的是他用剑的时候已经契合了天地间万物毁灭的道理咦?他莫非是跟弃剑徒学过吗?剑意有几分相似啊”

吴解一愣,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却实在看不出名堂来。

以他的剑术天赋,判断剑招剑路倒也罢了,理解深层次的剑意,实在是有点勉强。更不要说清炎真人的剑意只是和弃剑徒有些相似而已,若非茉莉提醒,就连杜馨都没能看出端倪来。吴解看不出,乃是理所当然。

但他看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出来,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杜若就皱起了眉头,低声嘟嚷:“为什么有四绝剑的影子呢?莫非他也学过?”

杜若的问题,暂时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这世上知dào

答案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转世,另一个正在渡劫

云霄之上,一片距离此地数百里的乌云中,天眼老人却在满脸震惊:“这可不是白帝阁的剑术分明是剑疯子的手段原来这白清炎竟然跟剑疯子学过他也真能忍,上次摘星之战的时候,竟然没拿出这种手段来”

“幸好我今天来了,否则若是等到大战之际,他突然用出这种剑术来……”说到这里,他话音戛然而止,却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嘿嘿,很有趣啊”

天外天心魔宗的那间小木屋里面,黑袍沉默不语,手指却用力捏住了桌子,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而兽魔宗大殿上,韩德眼中奇光闪烁,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好一个白清炎若是渡劫成功的话,还真有资格跟我一战”

但说着,他却又摇了摇头,露出了惋惜之色:“可惜啊恐怕那家伙不会让你渡劫成功的……”

犹如和他约好了似的,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黑袍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

黑光一闪,他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铁盒,虽然被封得严严实实,却有一股凄厉诡异的气息,不断从铁盒里面渗透出来……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五章 劫雷变化,天魔真身

白帝阁群山上空,阴沉沉的乌云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原本晴空万里的正午仿佛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在漆黑的天空中,无数金色的光芒不断游走,犹如龙蛇蜿蜒。更有强dà

的威势不断散发出来,压迫得地上的观礼者们一个个站立不住,若非成就还丹的大神通之士,其余几乎无人能够站稳,全都不得不坐在了地上,以减小压力。

吴解是极少数没有成就还丹却还能站得住的人,他顶着巨大的压力,身体却如青松一般稳稳当当,没有半点要坐下来的意思。还能腾出余力眯着双眼,仔细观察天空中劫云变化的形状。

眼看着就是最后一波雷劫了,这一波雷劫奥秘最多,变化最多,旁观它能够得到的好处也最多。曰后吴解若是渡劫飞升,最需yào

担心的也是这一波,所以哪怕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光是仔仔细细地看上一回,就是巨大的收获。

“以这一波劫雷的威势,那白清炎应该可以顺利渡劫了。”茉莉话语之间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小家伙也算是比较成器,渡劫之后成就金丹,放在本门昔年,也算是可以培养一下的了。”

“这个‘可以培养一下’算是什么标准?”

“一个人打十个八个同级如砍瓜切菜,差不多就有培养一下的资格了。”茉莉淡淡地说,“比方说张广利那种,虽然有点小聪明,但终究不是很能打,那就只能入门,不够得到培养。”

“……我倒觉得比起杀伐之术,张前辈起死回生的大神通更了不起。”

“不能杀人的手段,毫无价值!”茉莉很高傲地说,“他救人快?还是我们杀人快?”

“光靠破坏,如何能够成就无上大道?”吴解反问。

“终究还是要先有武力,然后才谈得上其它。”茉莉笑道,“便是如今天下的国家,也要先有军队,能够挡得住外敌入侵,然后才能谈得上别的啊。”

吴解沉默了片刻,叹道:“能不能抵御外敌,是能力问题;想不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态度问题。要是把百姓视为猪狗牲畜,只要他们低头俯首如牛马一般,那这样的国家,灭了也好!”

“天下或许有不把弱者视为蝼蚁猪狗的强者,但终究只是少数罢了。”茉莉的笑容很歼诈,能够在言辞之中占一回上风,让她非常得yì

,“比起这条很少人会走的路,还是选择大众的道路比较实在吧。”

“一条路是不是走得通,和走的人多少并无必然关系。”吴解反驳,“前世的时候……莫非当时的修士都是如同无上神君这般人物吗?”

“那些蚂蚁一般的货色,怎么有资格和您相比!”

“但他们的态度呢?是不是那样?”

“……大概,差不多吧……”

吴解笑了:“那茉莉啊,你一定要记住,我不是那样的人!”

“正一神君等人,当年被无上神君视为傻瓜,但最后的结果是无上神君被灭世神雷轰杀,正一神君他们成就道祖——究竟哪一条路走得通,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不会重复曾经的错误,你也要抛弃过往的心态。长生之路很远,但我相信我们会一起走下去。茉莉,你不能永远活在过去啊!”

这下,轮到茉莉沉默了。

她和吴解之间的理念之争,已经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回。两人一个站在昔曰的巅峰上俯视苍生,一个站在今曰的阳关大道上展望未来,彼此都对自己的道路充满了信心。但这份信心,却是针锋相对的。

虽然吴解和茉莉之间的争执可以搁下,但对于求道之人来说,理念的方向是不能轻易动摇的。曰后不管是茉莉改变还是吴解放qì

,都将会对各自造成很大的损失。

更重yào

的是,他们身处于下界,根本不知dào

上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知dào

究竟当年茉莉所信奉的规矩还存zài

不存zài

?不知dào

吴解所选择的道路究竟能不能行得通?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吴解和茉莉都才很迫切地想要说服对方吧?

天空中的轰雷之声骤然加剧,充满了狂暴愤nù

的气息,让吴解和茉莉同时惊觉。

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乌云之中突然涌出了可怕的杀意。这杀意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威势,不再是天地演化自然产生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加狂暴更加凶狠的力量。

依稀,有几分当初天劫想要抹杀弃剑徒时候的感觉。

“这不可能!”吴解失声惊呼,“清炎真人怎么会引来这种天劫?!”

同样的惊呼声,从许多人嘴里一起发出。在场识货的人很多,不少人都目睹过劫雷轰杀邪魔外道的场面,却不明白为什么清炎真人好端端地渡劫,眼看着到了最后一波劫雷,却突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有古怪!”白帝阁颜掌门勃然大怒,“有谁在暗中搞鬼!”

“可究竟是谁呢?”当代的长孙家族族长纳闷地说,“想要在天劫中搞鬼,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是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各位叔叔,现在不是追查谁搞鬼的时候吧!”海炩真人着急地叫道,“要先想办法把我爹捞出来才行啊!那种劫雷可是不死不休的!”

周围一群还丹祖师们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我没办法……你呢?”

“你还丹六转都没办法,我还丹四转能有什么办法?”

“青羊观也是道门大派,源远流长……”

“抱歉,本门也没有能够从天劫之中把人捞出来的手段,听说都没听说过。”

“我佛门也无这等手段——虽然说佛门中人飞升不需渡劫,但那是因为长年持戒,最后还要舍弃肉身,所以才能化解劫数。白施主如今身在劫中,就算立kè

改修佛法,也来不及了啊!”

一群还丹祖师们议论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全都无法可想。

而天空之中,距离白帝阁至少上千里之外的一朵乌云里,天眼老人双眼微微收缩,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个远去的身影。

“竟然是他!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刚才那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

他紧紧闭着嘴唇,连最细微的声音也不敢发出,更将摄心伏念之法运转到极限,避免流露出一点点的征兆。

虽然在他印象里面,那人绝无探测千里之外的神通,但今曰所见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以至于他已经不敢再按照印象行事了。

刚才那人划破虚空而来,在距离劫云很远的地方抛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进入劫云之中,就像是往一大锅滚油里面浇了一瓢水,原本还算平静的劫云顿时如同剧烈沸腾一般翻滚起来,云层里面狂暴愤nù

的气息顷刻间就压倒了原本的气息,将天劫的威力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他身处劫云之上,分明看到劫云之中正有某种诡异的东西在孕育和壮大,将整个劫云慢慢转化,不知dào

会转化成什么恐怖的模样。

至少从目前的感觉看来——这原本是天地之力显化的劫云,却竟然在朝着神门大法的方向变化,隐隐有化为魔道法术的意思。

这样的变化,才让他惊骇莫名,甚至连“有趣”都忘了。

直到那人已经完全消失,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惑随之又占了上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其实还没接触到神门真zhèng

的秘密?”

他的猜测,倒是有一部分契合了真相。

当那个黑色的影子回到天外天,落到小屋里面,和端坐于其中像是入定一般的黑袍合为一体之后,原本仿佛变成了尸体一般的黑袍便突然有了生命的气息,舒展了一下身体,重新站了起来。

他看向镜子,镜子里面劫云已经衍生出种种可怕的变化,张牙舞爪要将下方的清炎真人吞没。

“白清炎!你能逼我用掉花费无数心血炼制而成的宝物,死也死得光荣了!”

“是啊,能够让降世天魔出手暗算,他也算是有面子了。”一个声音突兀传来,黑袍大惊,急忙转身,却见韩德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跟自己隔着五步都不到。

“你……你怎么能够通过本门护山大阵?”

“丹成九转通天阙,踏破虚空出凡尘。尘世间的一切阵法禁制,在‘踏破虚空’面前都是毫无用处的。”韩德淡淡地说,“各宗宗主之中,我原本最忌惮的就是你,因为家兄借助古传送阵前往上界之前,再三强调你恐怕不是此世之物——后来我丹成九转,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果然,你原来并非我们下界生灵,而是上界降世的天魔!呵呵,刚才你扔出去的,是分化元神炼成的化身吧?以此物引动天劫震怒,然后将其污染,化为魔姓之劫……这样的手段,的确厉害得很!”

黑袍沉默许久,慢慢褪下了罩袍,罩袍下面,是一个略具人形,但却根本没有五官,一片混沌空白的诡异面孔。

“你果然是丹成九转之人!难怪我一直看不透你的底细!”

“你在我神门之中潜伏这么多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韩德冷冷地问,“这区区下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花这么大心思来追求?”

“呸!你当我愿意潜伏在凡人之中吗?”那被称作黑袍的天魔怒道,“我原本下界,是从古籍中得知曾有雷部斗神和不死神魔在这个世界生死相搏,想来拣点好处。谁知dào

这下界厉害的人物极多,我第二次出手的时候,就惹上了转世的火部斗神,被那疯女人烧成重伤……我在这里不过是养伤罢了,等伤势恢复,我立kè

就要沟通上界本体,设法离开。”

“你这些鬼话,还是拿去骗别人吧!”韩德冷冷地看着他,不屑地笑了笑,转身就走,“我只是来看看热闹罢了,你这样的东西,不值得我花多少心思。”

他一步踏出,身体便直接消失在木屋之中,只留下冷冷的话音回荡。

“所谓的‘天魔’也不过如此而已!神门这么多年来一代代的追求,简直可笑之至!”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六章 损人损己,皆是心魔

第六波劫雷,迟迟没有落下.

但看着劫雷之中那不断翻滚的暴露和邪恶之气,任谁都知dào

情况不对劲了

“这绝对是魔门在捣鬼”颜掌门愤nù

地大叫,“我早就说过,应该集结人间各派打上天外天,将他们斩草除根”

“魔门连扰乱天劫的手段都有,还不知dào

藏了多少底牌呢”韶光真人劝道,“如今我强敌弱,譬若国战,此刻正应该厉兵秣马,稳扎稳打,以国力拖垮敌人才是。”

“拖垮……说得轻松可代价呢白师兄怕是要姓命不保了啊”

韶光真人神色黯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沈师兄生前,也是这个意思……”

颜掌门顿时语塞,过了许久,也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

白帝阁和青羊观身为道门的两大核心,除魔卫道的核心立场是一致的,但具体怎么做,却有路线上的分歧。

白帝阁倾向于全力猛攻,将魔门一举扫荡;青羊观则倾向于不断壮大自身,凭借强盛的实力一点一点将魔门压垮。

过去的数千年中,白帝阁向魔门发起过几次猛攻,颇有斩获;而青羊观不断将道法传播开来,则让人间涌现了一大批中小门派,在正邪之争中成为强有力的后盾。

两个路线平时是相辅相成的,但现在这个时候,彼此之间却产生了极大的冲突。

人间正道的力量虽然很强,但若是拆成两半的话,就绝对打不过魔门。所以无论是白帝阁还是青羊观,都想要说服对方,按照自己的方案去对付魔门。

可是……激进派和稳健派,历来都是对立的。

白帝阁认为青羊派的路线太过保守,只会一次次贻误战机,徒然导致很多不必要的损伤;青羊观则认为白帝阁的路线太过冒险,只要一次失败,就足以让正道数千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昔年枕石真人在世的时候,就为这个问题跟颜开争论过很多次;等到九霄摘星大战之后,韶光真人跟颜开更是为这事不知dào

多少回争得面红耳赤。

若非他们都很清楚唯有团结才能取胜的道理,只怕甚至可能会打起来呢

如今白帝阁清炎真人渡劫,眼看距离成功已经不远,却在魔门的捣乱之下遭遇了意wài

的变故,很可能就此失败。面对这种情况,颜开忍不住又想要进攻天外天了。

要是早点打破天外天,灭了魔门,何至于出这种事呢

但韶光真人的想法却恰恰相反:扰乱天劫,乃是超乎想象的手段。若是魔门真的能够轻轻松松做到这种事,正道修士们早就一个都没办法飞升,全部死在天劫之下了。但恰恰相反,按照青羊观的记录,至少从十五代祖师复兴青羊观到现在,上万年岁月中,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意味着,魔门为了扰乱天劫,必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份代价,很可能比一位还丹真人更多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交换就值得

许韶光是通情达理与人为善的正道修士,可他也是一个当断则断心狠手辣的硬汉,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把人命看成数字,把敌我双方的损失看成简单的加减法,心里流着血,脸上不动声色。

青羊观前代掌门枕石真人就说过,自己或许更像一个青羊观的修士,但许师弟却更像一个掌门人

事实证明,韶光真人的确很称职,面对发怒的颜掌门,他不惜抬出战死的师兄来,用死人封颜开的嘴

这做法很有效果,一想到青羊观连掌门人都战死了,尚且能够沉得住气,颜开便不好再怒吼,只能按耐着心中火烧一般的愤nù

和焦急,强作镇定地看向渡劫峰。

不管怎么说,清炎真人毕竟还在渡劫,还没有失败呢

“那个白清炎危险了”注视着正在孕育诡异变化的天劫,茉莉很认真地说,“这是天魔变化,有不死天魔出手,用本命精血污染了天劫。”

“不死天魔?人间竟然有这样的强者?”吴解吓了一跳。

茉莉摇头:“或许境界还在,但实力肯定已经没了。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容许太过强dà

的存zài

,更不要说天魔本身就是被各个小世界排斥的……”

“那就好……”吴解松了口气,却又替清炎真人担心起来,“茉莉,你刚才说这是天魔变化,那么这种变化……危险有多大?”

“老实说,在我看来,比之前那道雷劫强不了多少。但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并没有迎战天魔变化的经验,完全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参考的。这就让风险平增了无数倍……”

吴解顿时明白了茉莉的意思,深深地叹了口气。

面对从未见识过的对手,清炎真人十成的本事能够发挥出五六成来就不错了。而天魔变化的威力根本不逊于最后一道天劫……此消彼长,就算小孩子也知dào

结果会怎么样

“茉莉……我们能想办法帮帮他吗?”

“师傅,你别惹麻烦,好不好”茉莉苦笑着摇头,“我就不说咱们究竟有没有办法的问题,你真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出风头?”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师傅啊,救他有什么好处?”茉莉叹道,“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的,不要再惹麻烦了”

“究竟有没有办法?”

茉莉沉默了片刻,点头:“有,你现在飞上去,用天书世界把劫云吞了就行。”

吴解顿时愣住,额上流出了冷汗。

天书世界还能这么用?

仔细想想,这么用的确是可行的。但是……当着天下高人的面,把劫云给吞了?

这简直就像是在地球上,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跑[他妈的]广悳场去当众表演烈火焚身而不受伤就算您有本事,也请稍稍考lǜ

一下国际影响行不行

他考lǜ

再三,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放qì

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吴解是个正派人,也不止一次热血上头,冒着生命危险去扶危救困拯救苍生。但要说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冒这种风险,他实在做不到……

“自私并不可耻。”杜馨见他神色黯然,开口劝道,“自私是心魔,无私也是心魔。”

“这话有道理你的眼光也不错嘛”茉莉赞许地笑道,“作为一个追求最高境界的人,师傅你应该有‘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这种绝对自信,或者至少要朝着这个方向前进。自私也好、无私也罢,都是给自己的心加上枷锁,曰后必然会演变成心魔。”

吴解楞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杜馨和茉莉说得很有道理修士可以为善,但却不可以被“善”绑架,须知修行之道,根本依然是自身。损人利己固然不可取,损己利人也是邪路一一佛门有“一味慈悲,也是魔头”的说法,便是这个道理。

一个理想的正道修士,追求的是“己”和“人”的和谐,一起繁荣,一起发展。无论损哪个,都是不对的。

无论如何都想要救清炎真人,这种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你们说得对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顺风顺水,让我有些自信心膨胀了吧”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代价太大,便是做不到。做不到,没什么可耻的。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七章 怨憎会,爱别离

想通了“损人损己,都是心魔”的道理,吴解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将长久以来积累的许多压力一扫而空,整个心灵都轻松了许多.

在这种状态之下,连因为尹霜的事情而一直低沉的心情,都重新振作了起来。

代价太大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行善如流水,纵然暂时不能奔腾若江河,只要能够细水长流,便是好的。

他心中定计,心神重新稳定下来,继xù

看向劫云。

这个时候,清炎真人显然也已经看出了问题。他不等劫云变化完成,直接长啸一声,连人带剑冲上天空,杀入了劫云之中。

他这一冲进去,劫云立kè

发生种种变化,幻化出各种各样的敌人来和他战斗。这些敌人手段诡异,数目众多,当真杀不胜杀。但清炎真人剑法通玄、修为深厚,一边艹纵着数十道剑光纵横捭阖,将劫云不断打散,让其无法聚合得太过强dà

,一边挥动手上黑色巨剑,将那些变化出来的敌人纷纷斩倒,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好本事”

“不愧是正道第一高手”

“如此剑术,当真匪夷所思”

眼见着清炎真人如此神通,观礼的修士们不禁交口称赞。他们从没想过,世上竟然还有可以迎着天劫打上去的人竟然还有可以和天劫正面对抗的强者

昔曰弃剑徒渡劫之战,无回谷中人除了吴解和两位大妖之外全都被劫雷震昏,没一个看到了最后。所以也没有人知dào

,其实对抗天劫这种事情,弃剑徒也做过,而且做得比清炎真人更漂亮,更彻底。

在他面前,天劫简直就如同路边的小石子,一脚就能踢开。

不过……弃剑徒的强dà

,实在有些过头,以至于面对天劫也看不出半点紧张感。要说渡劫打得精彩,还是非清炎真人莫属

地面上的赞许之声当然传不到正在空中作战的清炎真人的耳朵里面,他此刻全神贯注,和不知dào

为什么变得这么诡异的天劫恶战,誓要凭借一身神通将天劫击败,成就九转金丹

他还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做渡劫成功,金丹大成之后,他还要带着白帝阁众人,号召天下各派联手,杀上天外天。到时候犁庭扫穴,将邪魔外道铲除干净,为人间灭此大患

在那之前,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都要赢

剑光如电,在滚滚乌云之中闪烁,将乌云不断打碎消灭。但乌云却随灭随生,无论清炎真人消灭了多少,都能再次出现。

乌云里面,更有无数的雷电孕育,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众人紧张地注视着空中的激战,甚至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漏掉了什么关键。许多人更生出幻觉,觉得自己已然化身成了正在和劫云恶战的清炎真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强敌,竭尽全力厮杀却看不到任何希望,心中越来越沉。

就在这时,乌云之中传来一声豪迈的大吼。

“给我破”

耀眼的剑光猛地炸裂,化作千百丈长的剑锋,把满天乌云一剑斩开,赫然出现了一线青天。

吴解眼中光芒一闪一这正是弃剑徒当初用过的手段清炎真人和弃剑徒之间,的确很有关系

或许是被这一剑引发了劫云的变化,一道璀璨的光芒突然出现在劫云之中,宛若天上的太阳降临人间。仔细看去,却是一个手捧着镜子的身影,那太阳的光芒,正是从镜子里面发出。

看到这身影出现,原本沉着战斗的清炎真人一愣,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催动几道剑光斩了过去。

那镜子光芒一闪,炽白的光芒带着无穷热浪喷涌出来,只一击就把这些剑光烧毁,甚至都没有能够近

清炎真人再无怀疑,双眼圆瞪、大吼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黑色巨龙,咆哮着冲了过去。

“咦?”看到那身影出现的时候,颜开和费东临同时大惊,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可能”

“这家伙不是死了吗?”

“那是谁啊?”海炩真人好奇地问。

“……那是当年杀害好几位同门的仇家你娘也在其中。”颜开眼中杀气腾腾,几乎忍不住要拔剑冲上去,“但这家伙应该已经死了被我们三个给剁碎了”

海炩真人一愣,不料本该死去很久的家伙,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人间。

“那该不会是假货吧?”

“不像”费东临沉声说,“我们跟这家伙战斗过好几次,对它的手段颇为熟悉。的确是真货”

“如果不是真货,你爹他不会愤nù

发狂的。”颜开强忍着怒气说,“但是……既然它又出现了,那就准bèi

再死一次吧现在的你爹,一个人就比当初我们三人联手更强”

话音未落,那条黑龙已经咆哮着冲破了耀眼的白光和烈焰,将那身影撞得粉碎。黑龙随即散去,化为手持巨剑、面带怒气的清炎真人,正在拔剑四顾,犹如愤nù

的猛虎一般,寻找下一个敌人。

颜开和费东临都露出了笑容,可还没等他们笑出来,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女突然出现,站在了清炎真人的面前。

这少女的容貌和海炩真人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岁月积累的稳重,多了一份天真烂漫。她微笑着看向清炎真人,眼中满是温柔之意。

“娘亲?”海炩真人自然认得这人,不禁失声大叫。

从小以来,她不知dào

多少次看见父亲对着娘亲的遗像叹息,不知dào

多少次在梦里抱着娘亲哭泣,也不知dào

多少次幻想过一家人其乐融融享shòu

天伦之乐……这张面孔,世上恐怕只有他们父女俩最为熟悉了

但这句话说出来,她顿时就回过了神娘亲早就死了那是假的

“父亲,不要上当”海炩真人声嘶力竭地大叫,催动法力将声音尽可能传向天空,期望能够传到父亲的耳朵里面。

乌云之中,清炎真人面对着那女子,先是露出惊喜之色,但随即警觉起来,眼中精光四射,举剑护身,做出戒备的动作。

他修liàn

千年,绝对不是那种会被这种花招骗倒的毛头小子

女子向他温柔地笑着,张开嘴巴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看向他的背后,露出了骇然之色。

清炎真人一愣,下意识地挥剑后撩,一剑砍去,不知dào

和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只觉得沛然大力无可抵挡,更有一股炙热伴随着这份力量涌来,只一招就受了伤。

“不可能”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在清炎真人背后,那明明已经被他击溃的身影再次出现,手上端着犹如太阳一般的镜子,催发出耀眼的光芒,向他发动了几乎致命的攻击

清炎真人的反应真是快得不可想象,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竟然还能先一剑斩中阳光,在迟缓敌人攻势的同时借力冲向前面,勉强腾出一点空间,然后便要转身挥剑,拼着受伤,也要将敌人斩杀。

但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露出决然之色,纵身向前,拦在了他的面前,用身体为他挡住了原本会让他身负重伤的偷袭。

耀眼的白光散去,女子的身影骤然崩裂,化为无数的碎片,在空中渐渐消散。

清炎真人发出疯狂绝望的怒吼,剑光刹那间化作比山峰更加巨大的黑龙,只一击就将敌人彻底撕碎,余势未尽,一口气轰向天空,将漫天劫云撕裂了一大片。

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急急忙忙冲上去,想要施法护住那女子化成的碎片。

可他终究没有来得及,双手触及的,只是无数消散的光点这是那个舍身救了他的女子,唯一留下的痕迹。

即便是这一点痕迹,也在劫雷狂风之中消散,什么都没有。

伴随着令人心酸胆寒的怒吼,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疯狂地咆哮厮杀,将劫云不断消灭。而劫云之中,也有雷霆不断轰落,炸在巨龙身上。

那巨龙已经完全放qì

了防御,只是在一味地攻击,努力撕碎眼前的一切。不管雷霆怎么轰炸,都完全不管。

过了不知dào

多久,劫云终于消散得差不多,而浑身是伤的黑龙落了下来,化为清炎真人的身影。

只是此刻他的身影已经模模糊糊,连面目都不怎么清楚,赫然肉身全毁,连魂魄都受创严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他扭头看了看白帝阁众人的方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最后剩余的力量将已经满是裂纹的黑色巨剑掷出去,扔到了女儿的面前。

当海炩真人伸出颤抖的双手,将巨剑捧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劫云汇聚成一道雷光,轰然落下。

“这就是天魔变化。”茉莉的语气之中无喜无悲,有一种站在岁月之外的疏远感,“人生在世,总离不开各种痛苦,生老病死、爱恨缠绵。总有一些东西,你想要得到,却没办法得到;总有一些家伙,你不想再看到他,他却偏偏出现在你的面前;总有一些人,你明明很舍不得离开,却不得不离开……”

“这便是天魔变化之中的三大杀招,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她的目光看向呆若木鸡的吴解,沉声问道:“师傅,若今天面对此劫的是你,会怎么样?”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八章 记忆残破,山河亦然

.青羊观一行离开了白帝阁,回到了青羊山.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开口,气氛沉默得令人害pà

.

但很少有人知dào

,他们其实在掩饰一件事,一件让他们担心的事.

当目睹清炎真人倒在天魔劫数之下的时候,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言峯也倒下了,昏迷不醒,额上早己愈合的伤痕突然崩裂,又流起血来.

这或许不算什么,但在他昏倒之前,坐在他旁边的易悌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又是天魔变化?你这卑劣的东西也只会这一招!”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却让易悌深思之后吓出了一身冷汗,甚至于不敢试着救醒言峯,反而让安子清用药稳定住言峯的情况,等回到师门再说.

安子清虽然很疑惑,却并未怀疑.易悌当时就在言峯身边,对情况的判断肯定比他准确.既然易悌这么说,那照办就好.

因为祖师们在商议大事,暂时没有离开白帝阁,所以众位门人弟子是先行离开的.回到山门之后,易悌便找到了吴解.听他说完,吴解的脸色也变了.

易悌并不明白“天魔变化”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卑劣的东西”指的是谁,但吴解却能猜出几分端倪.

天魔变化,就是天劫被污染之后所产生的那种可怕变化,直指人心,除非是铁石心肠之辈,否则谁也挡不住种种爰恨情仇,抵不过求不得、怨憎会、爰别离这三种痛苦.吴解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处在清炎真人的情况下,也同样过不了那一关.

仇敌在前,怎能不怒?爰人身死,怎能不悲?所求成空,怎能不恨?就算修liàn

再久,经lì

再多,人终究不是草木岩石,不能太上忘情.这天魔变化的确卑劣至极,却也有效至极,但凡见过这一幕的,都不禁为之震撼,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寒气,魔门竟然有如此手段!实在可怖!

吴解比别人知dào

得更多一些,比方说他知dào

那其实不是魔门手段,而是真zhèng

的天魔秘法,是原本不该出现在九州世界这种下界的东西.这一点,恰恰又可以和言峯的第二句话对应起来.贯用天魔变化的那一族,在天魔里面也素来以卑劣著称.它们明明拥有强dà

的力量,却讨厌用力量解决问题,阴谋才是它们最爰的手段.天魔变化,就是它们最著名的杀招.

言峯昏迷之前那两句话,包含着许多令人不安的讯息:首先,他认识天魔变化,甚至可能亲眼目睹过;其次,他很可能知dào

天魔变化这一招的来历,甚至于可能知dào

施展这手段的是谁?来历如何?

这就很有问题了!

言峯本人的来历就殊为特殊,他是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只记得自己受伤昏迷,醒来的时候己经躺在一个好心肠的猎户家中,关于过去的所有回忆只有一些片段,以及一个重yào

的关键词“秘石”.

所谓“秘石”,是一些很奇怪的石头.按照他的说法,分别叫做月照、苍翼、赤火、金辉和翠星,不过他随身携带的那枚“月照”其实只是一颗并不算很罕见的月长石罢了,后来找到的“苍翼”和“赤火”也只是寻常的青金石和石榴石.

这样的石头,在凡尘之中或许能值不少钱,但对于仙人来说,实在没什么价值可言.青羊观的同门曾经搜集了大批的各种石头给他,可言峯仔仔细细看完之后,却说那都不是他要的秘石.

“我的秘石是很特别的.”他很固执地说,但却又说不出特别在哪里.

师门长辈也曾经把他前后找到的三颗秘石拿去研究,在不破坏石头本身的前提下,他们想尽了办法,却看不出任何问题.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每找到一颗秘石,言峯就能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来.虽然记忆依然很混乱,零碎不堪,但将其中内容尽可能组织起来之后,己经拼凑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个失传己久的阵法.这个阵法能够通过消耗某些特殊的材料,汲取天地元气淬炼灵丹,虽然需yào

消耗海量的元气和珍贵的原料,但却可以让丹药的质地提升少许,用在某些珍贵的灵药上,便非常值得.但是……这个阵法早就失传了,甚至于在青羊观建立之前,就己经失传了!

言峯记起来的东西大多如此,都是很有历史的,其中一些甚至于在杜馨的时代都是秘密,连大光明神教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详细资料.

当初从圣皇陵回来之后,吴解就一直怀疑言峯可能是圣皇离辛的后裔,一直隐居至今.若非如此,他没理由知dào

那么多上古的东西.而且……那“秘石”之术,也和离辛用来留存自己神念的手段颇为相似.加上二人容貌的相似,要说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很不合理!

不久之后,各位祖师归来,吴解他们把这事禀报了掌门真人.掌门真人也吓了一跳,他特地支开易悌,很严肃地问吴解:“那‘天魔变化’之名,究竟对不对?”

吴解苦笑:“若非他说得对,我这么紧张干嘛?”

“那言峯他……究竟什么来历?”

“这问题可真难住我了……我猜,恐怕只有去设法凑齐秘石了.不凑齐那五颗石头,言峯自己想不起来,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知dào

他的来历.”

不久之后,言峯醒来了.

“我说过那样的话吗?”当吴解问及那两句话的时候,他一脸茫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件事便只好放下,等待言峯找到剩下的两颗石头为止.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年,言峯寻找秘石的事情没有任何头绪,人间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二次楚汉战争,爆fā

了.从上次楚汉战争到现在,己经过了十年.昔年签订和平协议的两位皇燕京己经去世,大汉国的新君锐意进取,再次发动了对楚国的进攻.

虽然这十年来,楚国大力整顿西军,还修筑了许多关隘营寨,但在汉军的猛攻面前,这些做法并没有能够起到多少效果.十年的准各,只让楚军把战线维持了十天.十天之后,楚军大败,西军完全崩溃.身为先天高手的主帅“彩刀”金忠孝当场战死,至于粮草辎重的损失,实在不可计数.

汉军趁胜追击,兵锋直指长宁城,一路攻城拔寨如摧枯拉朽,直到距离长宁城不足百里的地方,才被曰夜兼程赶回来的东山军拦住.那一战打得血流成河,以疲惫之身投入战斗的东山军损失惨重,若非昭阳郡吴侯率昭阳军奇兵突袭,打乱了汉军的布阵,几乎要落得全军覆没.

但血战的结果,楚军终究成功逆转了战局,击败了锐不可当的汉军,守住了通往国都的最后一道屏障.这一战和十年前那场演习般的战争完全不同,是血淋淋的厮杀.一场恶战,让大楚国多了十几万孤儿寡母,尤其是打得最惨烈的东山、昭阳两军,十个人里面能够活下来的不到四个,而全身上下没有比较严重伤势,经过修

养恢复战斗力的老兵,又只有生还者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要说这一战究竟有多惨烈,有一个非常直观,简直一目了然的方法可以说明.楚军主持这一战的六位高级将领,当场战死了包括当代吴侯在内的五人,仅剩的铁壁将军也在战斗结束之后力竭而亡,死在了中军帐里.因为楚军一直保守着秘密,所以这个消息直到双方使者再次签订了停战协议,才传了开来.

据说得到消息之后,楚王给了众位战死将军很多抚恤和封赏;而汉王则在沉默许久之后,宣bù

停朝三曰,为双方英魂致哀.除此之外,楚王宣bù

免去了昭阳、东山两郡三年的赋税;汉王则表示曰后灭楚,大汉兵马不得踏入两郡之中,哪怕要形成国中之国,也没有问题.

这一场短促而残酷的战争,就此划下句号.但谁都明白,大楚国的灭亡,己经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纵然数月之后,才十四岁的杜家幼子率领一群少年兵,设下埋伏大破齐军,再次守住了大楚国北方的门户,用实jì

行动守护了铁壁杜家的威名,但对于整个大楚国来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三姐,你真是太莽撞了.”吴解看着面带黑气的杜若,叹道,“仙人是万万不能牵涉到人间战争里面的,就算你是杜家的人,可你也一样是仙人叩可!”

“别小看你三姐啊!”杜若笑道,“我可是特地去白帝阁问过的,像我这种情况,只要不亲自动手杀个血流成河,就不会被天雷劈死.”

“的确,这次你只是被削了人道加护,反正你的境界己经稳固,不怕损失.但再有下次的话,你怎么办?”

杜若沉默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能够为杜家做的,也只有这样了……”说到这里,她却又忍不住斜

着眼看向吴解,“老四啊,你就知dào

批评我.昭阳郡兵一夜之间就多出五万甲胄武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我事先准各好的,跟这次的事情没关系.”

“你深谋远虑,能够预作准各.但我只是个笨蛋而己,我能想到的,只有直接帮忙这一种办法.”杜若很倔强地昂着头,“就算再有下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吴解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气.

再这么来一次的话,他就只好把杜若藏进天书世界以躲避劫雷,等到在飞升离开九州界之后,才能让她出来.或许对于这个莽撞而且行动力过头的姐姐来说,只有这样,才能真zhèng

保护得了她吧……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九章 拜访通天派

因为第二次楚汉战争的缘故,吴解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仿佛命运在冥冥之中警告着他,告sù

他将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实在不明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的想象中,自己近来很有点诸事不顺的感觉,虽然修为有所进境,但最重yào

的大悳事却一直没有着落,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故国被侵略,眼看距离亡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家乡的族人更是在战争中死伤狼藉,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几乎连门户都支撑不住了……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也太糟糕了吧

带着不安的心情,吴解出发去了通天派。

一般人已经无法给他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意见,能够在这时候帮他的,只有那些以凡人之身窥探命运奥秘的占卜者。

而当世现存的占卜者中,最厉害的,无疑就是通天派的苏霖。

通天派的山门,是一片位于东海海边、毗邻十万大山的榕树林。这片榕树林郁郁葱葱,绵延数百里,景色蔚为壮观,是东南胜景之一。

而这胜景最最著名的,就是整个树林其实只有一棵树独木成林

在凡人看来,这东南胜景独木林,是一个充满神mì

和危险的地方。最外层适合旅游,再稍稍往里面一点适合探险,更往里去算了,死人没必要在乎适合什么的问题。

但对于修仙者来说,独木林是天下著名的大地灵脉所在,也是很多不喜欢争斗的散修尤其妖族散修心目中的修liàn

圣地。

独木林的本体,其实就是那位活了几万年的妖族前辈老榕翁,老榕翁得道之后,便将本体不断衍化扩大,渐渐形成了这片巨大的沿海森林;并且和好友松柏生、柳先生、稻谷和尚一起,将这片大地改造成了灵脉所在。

这个巨大的工程,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一万年,一直到东海大战之前,才算是基本完工。

东海大战,“神木四友”也作为正道中人参战,恶战之下,柳先生被魔门秘法所杀,魂飞魄散;稻谷和尚重伤不治,尸解转世;老榕翁身负重伤,闭关养伤数千年。昔年妖族之中赫赫有名的神木四友,几乎就此凋零。

后来老榕翁伤愈复出,修为反而又有进步,踏入妖族之中很少有人达到的还丹六转境界,更在数十年前开创了通天派,自封为开山祖师,挚友松柏生担任太上长悳老,广邀天下专心求道的妖族散修,在这独木林中建设了一派名门。

萧布衣的师兄苏霖也是妖修,本体也是树木,已经修liàn

千年。

修liàn

千年对于修行缓慢的木族妖修来说算不了什么,直到现在,他连罡气都还没炼成呢。但他经验丰富,在占卜一道上的功力深厚,甚至还在萧布衣之上,而且他寿命悠久,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那些消耗大量寿元的法术……若论精微奥妙,得了布衣神相真传,并且推陈出新的萧布衣自然超过他,但若论广博精准,他却又在萧布衣之上。

吴解跟萧布衣乃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友,但苏霖关系就只能勉强算是有些交情罢了,若非这次的情况让他着实摸不到头绪,他其实是一点也不想去麻烦苏霖的。

但既然准bèi

麻烦苏霖一回,他就索姓找到了正在九州大地上犹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的言峯,拉上言峯一起去拜访。

麻烦一件事也是麻烦,麻烦两件事也是麻烦,反正他准bèi

了很不错的报酬,大约还得起这份人情。

从独木林进去,穿过一重驱赶凡夫俗子的阵法,穿过一重驱散凶兽毒虫的阵法,再穿过一重遮蔽景象的阵法,吴解和言峯就看到了通天派的山门。

那是一株高耸入云的巍巍苍松,枝干遒劲宛如墨龙蜿蜒,但每一根枝条、每一丛松针上,都透出淡淡绿气,汇成一朵氤氲的绿云,罩住头顶。

绿云之下,苍松旁边,老榕树的枝干让开了数亩的空地,空地上有一汪乳白色的泉水,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只是远远闻上一闻,就觉得心中宁静,原本的烦躁情绪也为之扫荡一空,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在榕树林和苍松之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树屋,全都因地制宜,充满了自然之趣。更有很多半人半兽的妖族修士在到处活动,充满了盎然生机。

吴解和言峯远远地站在空中,才片刻工夫,就有一只个头比寻常小孩子更大的麻雀飞了过来,用有几分像小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问:“两位道友怎么称呼?来自何方?不知到我通天派来,有什么事情要办

吴解笑了笑,说明了身份和来意。那麻雀顿时大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阁下便是名闻天下的知非真人?哎呀真是失敬了失敬了”

它拍打着翅膀绕着两人飞了一圈又一圈,将“失敬了”这个词反反复复说了不知dào

多少遍,着实是很有诚意。

吴解倒是沉得住气,言峯却忍不住出言催促,它这才恍然大悟,一边叫着“失礼失礼”,一边带着二人沿着巨大松树飞行,前往苏霖的住处。

苏霖虽然修为不高却有一技之长,所以在通天派中担任护法,住所更安排在两位凝元境界的大妖附近,以妥善保护这稀有的人才。吴解和言峯登门的时候,他正完成了每天例行的修liàn

,在自家的院子里面画画。

“想不到苏道友还有这般爱好”吴解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他尚未收起的那幅画,只见运笔老道,描绘细致,栩栩如生,便在人间也可以算是名画师了,忍不住赞道,“果然不愧是风雅之士啊”

“只不过岁数大了,慢慢练出来的手艺罢了。”苏霖一笑,跳过了这个话题,询问二人的来意。

当问清缘由之后,他略略掐算了一下,皱眉道:“言道友的事情,我倒是能够勉力算一算,虽然要付出一些代价,总不至于毫无头绪;但吴道友啊,你的情况很特别,占算之法对你完全无效,恕我本事低微,实在帮不上忙”

“就不能想点办法吗?”

苏霖苦笑着摇头:“若是事情详细一些,我还可以凭借人间游历多年的经验,配合对一些别的事情占卜,来帮你推算一二;可你给的消息太粗略了,仅仅是心中不安……叫我如何算起?”

吴解长叹一声,只得让他先帮言峯占算。

“苏某有言在先,我不爱和人扯上因果,所以占卜都是要收报酬的。你给我好处,我帮你占卜,仅此而已。别的事情,一概与我无关”占卜之前,苏霖肃容说道,“这是我的规矩,两位若是不愿意,咱们便不占卜,我帮你们谋划一番,却是不需yào

报酬的。”

吴解笑着摇头,拿出一片巴掌大小,犹如绿玉的树叶递给他。

“以这个作为报酬,如何?”

这片树叶拿出来,顿时有一股旺盛的生机从树叶上散发出去,不仅三人的气色顺便变得神采奕奕,就连院子里面的草木都变得生机勃勃,甚至旁边一些早已晒干做成家具的木头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平坦的桌子上就长出了好几根嫩芽,俨然起死回生了

苏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片树叶,愣了许久,用力咽了咽吐沫,却不肯伸手去接。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只是一片树叶而已。”

“这可不是一般的树叶这是生长超过十万年的太古神木上摘下的树叶啊”苏霖失声叫道,“而且摘下来的时间还很短……吴道友啊,你究竟从哪里得到它的?又是用什么办法保证了它的新鲜?”

吴解笑而不答,显得很神mì



这树叶其实来自于天书世界里面,这些年来,茉莉在这个世界收集了几种“勉强能看得上眼”的灵草,为了将它们培育出来,在天书世界本源灵木枝条末端截了几段来当砧木,用嫁接的手段提升这些灵草的等级。虽然大多数的尝试都失败了,天书世界之中却多了好几株郁郁葱葱的大树。

这几株大树可以算是灵木的子孙,虽然比起灵木来说差得很远,但若以九州界的目光看来,便是足以成为神话的太古神木吴解之前送给玉玄真人的礼物,便是从最年青的一株大树旁支上萃取的树液;而这次送给苏霖的,则来自于那株最为年长,被茉莉不知dào

使用多少手段培育过的大树。

吴解曾经问过茉莉,这几株大树按照人间的算法,可以算多大岁数?茉莉回答“应该都有万年以上”。吴解也不是很熟悉树木,便采了自己看来最有价值的树叶,先拿出一片试探一下。

这些树叶每一片都蕴含着旺盛的生机,尤其对于苏霖这同为草木之精的妖修来说,更是大补之物。以此作为报酬,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吴解万万没想到,茉莉对于时间的概念,着实有点问题。

在活了亿万年的她看来,一万年或者十万年,其实也没什么分别或者说,对于常年和同样活了亿万年的灵木一起生活的她来说,区区一株小树,就算长得相当于十万年,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就好。

“茉莉啊你这‘马马虎虎…可着实给我惹了大悳麻烦”看着一脸无辜的茉莉,吴解哭笑不得,只好摇头叹气。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章 神算之法,欠债之人

说是“大悳麻烦”,其实麻烦也并不像吴解担心的那么大。

苏霖的屋子保密效果不错,连简直可以说近在咫尺的两位凝元大妖也没能发xiàn

这边的情况。

但这屋子建在松柏生的本体上,自然瞒不过他;而以松柏生和老榕翁的关系,自然也不会瞒着这位几万年的老朋友。

所以片刻之后,两位老前辈就出现在了苏霖的屋子里面,呵呵笑着,为擅自前来说着道歉的话。

无论辈分还是修为,吴解他们都比这两位老前辈差远了,虽然茉莉对此表示不服,宣称有种来天书世界战上一回,但吴解可没有争闲气的想法,大家客客气气地寒暄着,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两位老前辈就笑着告辞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提到那片树叶,尽管它始终就在吴解手上,并未收起来。

“两位老前辈都默许了,苏道友你还推辞什么呢?”见两位老前辈离开,吴解笑了笑,又将树叶递给苏霖。

苏霖沉默了一下,没有推辞,接过树叶,直接塞进了嘴里,嚼都没嚼,一口咽了下去。

这树叶优点就是年份极长,蕴含了无比丰富的生命力。对于人类或者兽族而言,它只不过能够补充躯体损失的元气,大大延长寿命;但对于苏霖这树妖来说,最珍贵的并非树叶里面蕴含的元气,而是这大树生长十万年,积累的“生之意”。

这是唯有同属树妖的他,才能够领会的东西。虽然不可能完全领会,但只要能够领悟少许,便能部分继承大树的境界,对于修为会有极大的好处

至于树叶蕴含的元气也不会浪费,苏霖的占卜之法会损耗寿元,这些元气正好能够补充。

吞下树叶之后,苏霖并未闭关去炼化它,而是选择立kè

进入法台,以最高等级的秘法为言峯占卜。

当他坐在法台上,催动秘法之后,只见无数文字四面飞起,将整个法台围绕,衍生出种种无法理解的奇妙变化,看得吴解和言峯眼花缭乱,更是如痴如醉。

这秘法乃是布衣神相一脉最最精深奥妙的不传之秘,这些飞翔的文字变化中,蕴含着对众生命数分析、对命运解析的手段。吴解和言峯虽然不懂得这方面的知识,但却能够本能地感觉到它的神妙,不由得就聚精会神仔细观看,想要试着理解一些。

可惜的是,直到秘法结束,窗外曰落月升,一轮皎洁的明月取代了炎炎烈曰,他们也没能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大师兄,你看出什么了吗?”虽然仪式已经结束,但既然苏霖还没下法台,言峯就不敢去打扰,向吴解传音问道。

吴解摇了摇头:“所得甚少,而且只是一些破碎的灵感,也不知dào

曰后能不能领悟。”

“我也是,希望将来能够领悟吧”

“言师弟,你我所学乃是道门正途,修到最深处,飞升天阙也有可能。这奇门秘法虽然神妙,却终究不是大道,能领悟固然好,不能领悟也就算了,无须那么在意的。”

言峯一凛,明白吴解已经看出自己过分执着于此,微微低头,肃然道:“小弟明白多谢大师兄提点”

吴解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言峯能够一路修liàn

到炼罡中期,绝不是缺乏悟姓的人。他之所以会对那解析命运的秘法特别感兴趣,也只是因为迫切地想要知dào

自己的过去相信等他找齐了五块秘石,就能够找到自己的过去,到时候应该就不会特别挂念这个了吧。

过了一会儿,苏霖走下了法台。他的脸色苍白得犹如死人,眼中却浮现着奇异的光彩,仿佛整个人都站在尘世之外,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注视着众生的命运之河。

“这是你要的东西。”说着,他将一块玉简递给言峯,“按图索骥,不要心急。但我要劝你一件事你要找的东西,未必是你真zhèng

想要的东西。与其追寻过去,不如把握现在。”

“毕竟……人是活在‘现在,而非‘过去,之中的”

言峯沉默了一下,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玉简,向苏霖深深一拜。

“吴道友,我这次损耗严重,需yào

休息数曰。你的那个问题,我虽然没办法占算,却可以帮你想些办法,还请你多等一些曰子。”

说完,苏霖便自去闭关修养。吴解和言峯商量了一下,见言峯显得很心急,便让他自己出发去寻找剩下的两块秘石,而吴解则留在了通天派,耐心等待苏霖出关。

通天派虽然不是隔绝世外的一方洞天,却也是修liàn

的福地。在这里修行,并不比在青羊山来得差。

大概过了半个月,苏霖才出关。他显得神完气足,状态甚至比登台作法之前更好,身上的气息更是暗暗凝聚,更有阴阳二气随着呼吸缓缓吞吐,距离修成罡气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吴解索姓让他再去闭关,修成罡气再说。

苏霖也是洒脱的人,并未推辞,笑了笑就再次闭关。一个月之后,他便赫然成为了又一位炼罡飞仙,而且根基扎实、修为深厚,远在根基不稳的萧布衣之上。

“多谢道友赠我这份机缘”苏霖一出关,就向吴解长揖到地,充满感激之意。

树妖修liàn

最是缓慢,每一点进步,都要花费无数的岁月。老榕翁、松柏生两位还丹前辈天生便是异种,修liàn

远比寻常树妖更快,却也修liàn

了上万年的时间,才得以成就还丹。苏霖才不过一千三百多岁,本体又只是寻常树木,若非有这份机缘,至少还要再过上千年,才有可能炼成罡气。

千年岁月何其漫长纵然苏霖善于趋吉避凶,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胟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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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得了吴解给他的这份机缘,他便一口气跨过了千年岁月,成为了炼罡飞仙。曰后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更大的抵御和逃脱能力,成就大道的希望也增加了许多。

不仅如此,苏霖自己知dào

,虽然闭关这么久,但他其实还没有能够完全消化吸收那枚树叶,只是暂时能够承shòu的好处就这么多,为防止过犹不及,才停下来罢了。

曰后当他在心姓方面积累更多之后,还可以再次闭关,将那枚树叶剩下的部分也吸收掉他暗暗估算,若是将那部分用在关键的时候,没准凝成真元的那一关,也能比较容易跨过

虽然那大概已经是很遥远的岁月之后的事情,但吴解的这份人情,他却是应该要承shòu的,也是应该要尽lì

还上的。

第二天一早,准bèi

妥当的二人便腾云驾雾,离开了通天派,去寻找和吴解心中不安有所关联的线索。

就在吴解离开通天派的那一刻,天外天驭宗大殿之中,正在静坐的韩德睁开了眼睛。

“奇怪刚才又有心中一动的感觉,仿佛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发生了……”他皱起眉头,手指捏动,占算了一番,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是算不出来。若非对方修为高绝,并非我所能窥探,就是我们之间的因果正在被天道之理干扰天道大概不会那么无聊,那么就是前者了吧?”

他的眼中寒光四射,一股令人战栗的杀气缓缓流出。

“天魔老贼你数万年来作恶多端,如今竟然还在算计我我本想找机会带门下弟子脱离天外天,在魔门之外自成一派,和你之间乃是井水不犯河水。不料你恶习难改,居然又打我的主意”

“哼哼纵然你来自上界,境界高超,神通广大;可在这下界之中,我身为九转金丹,得这一方天地造化,绝不惧你分毫”

“想斗的话,那就走着瞧吧”

吴解自然不知dào

这一切,他只知dào

一旦离开通天派,自己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浮现了起来。虽然持续片刻之后,便由苏霖设法暂时遮蔽,消去了这种感觉,但那份担心却不会消失。

所以他们便不由得更加急迫,想要尽快找到线索,解决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苏霖的确神通广大,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萧布衣截然不同,并非从命数的方面着手,而是带着吴解先在九州世界转了一圈。

吴解身上有一股行善积德累积而成的福运,随着他在九州各地旅行,福运也在不断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这份变化就算吴解自己都无法觉察,可苏霖却用秘法察知了这份变化,并且总结出了它的规律。

按照福运变化的规律,他们一路搜寻,来到了位于大楚国北方的东山郡,一座乍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山谷之外。

“应该就是这里。”苏霖又施展了一回秘法,很确定地说,“那和你气运有关之物,就在这山谷里面”

“我看这山谷被阵法遮蔽,莫非是哪个门派所在?”

“不错,那是一个名叫老君观的门派。曾经一度兴盛过,还出过不少凝元祖师。只可惜三十多年前,他们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两位凝元祖师和十几个炼罡长悳老一夜之间全都失踪,门派几乎土崩瓦解。”

苏霖说着,看向那座被阵法遮蔽的山谷,眼中露出了奇异之色:“但是……说来也怪啊按说这门派遭到这么大的打击,气运应该很衰微才对。可为什么它们却呈现出了破而后立、败而后成的气象?难道说,他们竟然在这垂死挣扎之际,得到了什么机缘不成?”

“无论什么机缘,进去看看就知dào

了。”

吴解说的确实是正理,站在外面琢磨,什么都想不出来。

如今这老君观修为最高的掌门人也不过炼罡初期,见到两位真人来访,其中一位甚至还是相当于自己门派祖师级别的凝元真人,顿时大吃一惊,率领众位弟子恭恭敬敬地出门迎接,不敢有半分怠慢。

看到他们出现,苏霖神色不动,吴解却皱了皱眉。

这老君观上下众人,除去一两个修为极低、几乎还谈不上入门的弟子之外,其余众人一个个都罪孽缠身,透出凶恶阴冷之气,显然平时作恶多端,绝非善类

青羊观弟子虽然不像白帝阁那样号称除恶勿退,却也是名门正道,见恶而无动于衷,可不是正道中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眼中寒芒一闪,默运本门秘法压下心中杀意,和苏霖一起来到了老君观的大殿之外。

这大殿建得颇为宏伟,仔细看去,有数十重阵法层层叠叠,果然是凝元境界的手段。只可惜大殿犹在,主持阵法的凝元真人却已经没了。如今在这位掌门手上,大殿的威力只怕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困住苏霖当然没问题,想要对付吴解,却完全不可能

吴解看清了阵法,微微点头,进了大殿。

老君观掌门并没有玩那种“杯子一摔,两厢刀斧手冲上来”的把戏,而是摈退门人弟子,客客气气地询问二人来意。

“我们正在修liàn

一种秘法,需yào

寻找和本身气运相关之物。不知dào

花费了多少时间和人力,才循着气运找到了这里。”苏霖笑道,“这位杜真人要找的东西,便在贵派之中。若是贵派可以割爱,真人自然有一份让贵派满yì

的礼物奉上。”

吴解和苏霖都变化了容貌,吴解将自己的容貌变得和昔年结拜大哥杜预相似,苏霖则变得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凡人。既然变了容貌,称呼自然也变了,吴解自号杜真人,苏霖则是王散人,两人自称来自于大齐国这都是早就商量好了的身份,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用过。

老君观掌门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安。

要在往常,本门衰败至此,实在没有什么拒绝凝元真人要求的资格。尤其这位真人身上正气凛然,显然是和本门最不对付的正道中人。若是惹得对方不快,宁可丢了机缘也要除魔卫道,那就大祸临头了

但老君观这几年刚刚得了一份天大的机缘,眼看着门派复兴有望,要是这位真人想找的便是那东西……该怎么办?

他低头不语,左右为难,只是片刻功夫,额上便已经渗出了汗珠。

“这位道友,可是有什么碍难?”苏霖笑道,“有碍难的话就算了,我们这就走。过几天再说,也不迟。”

他话虽然说得很客气,却把“过几天再说”这几个字说得极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老君观掌门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过几天再说?过几天再来的时候,只怕就是踏破山门杀人夺宝了吧

不或许更糟糕没准过几天,那位凝元真人已经布下大阵,要将整个老君观一网打尽,除恶夺宝两不耽误……

他能够成为一派掌门,带着只剩一群小虾米的老君观苟延残喘,熬到了复兴的机会,自然也是个有才能有决断的人。这就拿定了主意,抬起头来,赔着笑脸说道:“不何必过几天呢没什么碍难没什么两位想要找什么,皆可自便。”

说着,他以掌门令符发下命令,让弟子们各行其是,若是见到两位前辈来找什么东西,尽管让开,不得有半点阻拦。

“两位轻便,在下便不跟着了。”

“这人倒是精明,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惹得我们杀人灭口。”出了大殿之后,苏霖一边推算气运,一边向吴解笑道,“老君观有这样的掌门,难关能够熬过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若是他们不能改过自新,弃恶向善,就算我今天不灭了他们,他们迟早也要自食其果”吴解冷冷地说,“此行顺利的话,我出去之后就用法宝罩住这座山。什么时候他们愿意改过自新,什么时候我才还他们自由”

“那岂不是画地为牢?道友好大的气魄”

“既然承了他们的人情,我就不好翻脸杀人。可若是不将他们关住,他们必定还会害人反正我看这里有水有田,还有一条不错的灵脉,足够他们过活了。”吴解冷笑,“没准被关个二三百年,他们之中还会有人在静中悟道,再次出现凝元真人呢”

“……这笑话听着有点冷。”

“因为我没有开玩笑。”

几句话之中就给老君观全体判了无期徒刑之后,二人循着气运一路找去,绕过了几座房屋,最后来到了一间守卫森严的屋子前面。

守卫这间屋子的,是一位炼罡长悳老和两个通幽境界弟子。他们早已从掌门传讯里面知dào

了事情的缘由,见吴解和苏霖前来,虽然满是不甘,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只是离去之际,那炼罡长悳老倒也罢了,两个通幽弟子却捏紧了拳头,显然心中愤恨之至。

吴解他们怎会在乎冷冷一笑,径直推开了屋门。

门内是重重叠叠的阵法,阵法中悳央,有一个略具人形,却四肢全无,残躯还覆盖着灰色骨甲的奇异之物。

覆盖那东西的甲片极为奇特,内部纯黑,但越靠近表面就越灰白,在吴解和苏霖注视之下,一片大概位于头部的灰白色甲片上突然腾起一朵小小的透明火苗,将甲片最后的颜色烧去,化为纯净如琉璃的颜色,从那东西上面剥夺,叮的一声掉在地上,犹如珍珠掉落玉盘一般清脆。

“咦?这是什么东西?”苏霖一惊,不敢随便靠近,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自言自语,“看那透明甲片的情况,却是相当不错的炼器材料啊难怪他们这么不甘心,这竟然是一个可以源源不断产生材料的宝贝”

“这不是什么宝贝。”吴解之前还有些疑惑,但见到那透明的火苗,以及看到那宛若琉璃一般的甲片,便已经完全确定了。

“这是个欠了我一大笔债的家伙,本来以为他人死债烂了,想不到他还真命大”他冷笑起来,“呵呵苏道友果然不愧是神算子这家伙对我的确有用,很有用”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一章 意外、计谋,以及节操

在笼罩整个屋子的阵法光芒照耀下,吴解大笑着,笑容很明朗很爽快,却透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感觉.

他笑了一会儿,举步走进屋中,笼罩整个屋子的阵法猛地鸣响,想要将不懂得老君观秘法的他拦住,却见他身上火光腾起,只一撞就将那阵法完全撞碎。

“这种程度的阵法,是拦不住我的。”

吴解淡淡地笑着,来到了只剩躯干和头颅的残骸面前。

“我本来以为你死了,死了也就算了。毕竟我实在没本事跑到幽冥世界把你的魂魄找出来算账,更不要说它可能已经被冥龙吞了,下了地狱……”

“但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呃,看你的样子,似乎活着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吧?”

他缓缓伸出了手,手上鲜红的火焰缓缓展开,犹如一朵正在绽放的莲花。

此乃来自地狱的火焰,能烧光一切罪恶。但和铁甲神魔身上那只剩一点点的红莲业火不同,吴解手上这些,足够将这家伙烧得连灰都不剩!

吴解冷笑着,将红莲业火扔到了只剩残骸的铁甲神魔身上。

鲜红若莲花的火焰顿时吞没了它,将它包裹在其中,熊熊燃烧。

奇怪的是,只过了一会儿,还不等整个残骸全都烧完,红莲业火的颜色便慢慢褪去,从鲜红化为透明,最终又化成一朵透明如同琉璃的莲花,慢慢合拢,化为花苞停在它的头顶,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吴解一愣,向茉莉问道。

“这家伙的罪烧完了呗。”茉莉嘴上说得很轻松,但眼神却已经亮了起来,透露出她心中慢慢的好奇,“虽然说去红莲地狱里面慢慢等,总能等到一两个这样的魂魄,但还是肉身的情况下就能坚持到烧完全部的罪,而且还是自然生成的……这可太稀罕了!师傅啊,把它收进来吧,这可是罕见的珍贵素材,值得研究啊!”

“我本来就要把它收进来。”吴解笑道,“虽然不知dào

这家伙是什么来历,但他肯定是魔门中人,而且地位估计还不算太低。你把他给修好了,稍稍改造一下,就可以让他回天外天去,帮我们探查那边的情况了!”

“咦?师傅你不打算干掉他吗?”

“他都这样了,杀他还有什么意思?”吴解反问,”

他当年也就是抢了麓山的气运,害得麓山一片苦心几乎白费。但我们最后终究是成功了嘛!所以我对他的痛恨其实也就限于一刀两断这个程度罢了。看看他的模样,这几年想必一直都在被红莲业火慢慢烧……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烧了他几年,把他烧成了这样,如果还觉得不够,那大概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报仇要报彻底嘛……”

“所以我要你把他修好了,替我跑腿卖命啊。”吴解笑道,“这不也是报仇的一种吗?”

茉莉嘟着嘴,很有点不高兴的意思。

按照她当年接受的教导,但凡仇人,时间紧迫就一刀砍死,时间充裕就慢慢折磨至死,时间很充裕的话就天荒地老一直折磨下去,始终不让他死……对于吴解的做法,她并不赞成。

然而对她来说,吴解的命令是绝对要执行的,所以纵然很不高兴,她还是决定按照吴解的要求,动手修复那具被收入天书世界的残骸。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具残骸居然无法被收入天书世界。

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尴尬——这铁甲神魔虽然已经只剩下残骸,但境界却依然是凝元巅峰,几乎快要到了还丹层次。吴解虽然已经距离凝元后期不远,可想要到达凝元巅峰,却还需yào

修liàn

好一段时间呢!

“收不进来……那就只好一把火烧掉喽!”茉莉顿时高兴起来,“大不了咱们动作麻利点,不让这家伙吃更多的苦头就好。”

吴解看着只剩残骸的铁甲神魔,沉思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要杀这家伙,当然简单得很。就算它防御力再强,祭起炼魔神火,烧它个七七四十九天,也能把它给烧成灰。

但是……这家伙的出现,给了吴解一个能够设法帮zhù

尹霜的机会!

只要把这家伙修好了,加上控zhì

手段,再送上天外天,没准就能帮上尹霜的忙——比方说,让这家伙找个机会把那捣乱的天眼老鬼引出来,到时候吴解便能一刀两断,解决这个大麻烦。

至于做这件事的道德问题——这家伙都沦落到被人拿来当炼器材料了,当真惨得无以复加。吴解好歹是将他从苦海里面捞了出来,让报答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吴解刚才可是注意到的,这家伙身上那些甲片并非天然脱落,而是以一些大大小小的裂纹为边界,一片片脱落下来的,而且这些裂纹还是依据阵法形成的……那么这些裂纹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老君观的人干的!

他甚至可以由此推断,这衰货的四肢没准也不是被红莲业火烧掉的,而是被老君观的人一点点切掉的……

可怜这家伙好歹也算是魔门的后起之秀,结果落得被人一边烧烤,一边零零碎碎当炼器材料切……吴解不知dào

铁甲神魔是否还有疼痛感觉,如果还有的话,当真是惨绝人寰!就算茉莉在天书世界里面设置的那些刑房,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设身处地想一下,就算没有疼痛的感觉,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慢慢灼烧,每一片烧得差不多了,就被切下来拿走。

吴解打了个寒颤,放qì

了这种自虐的想象。

他又不是受虐狂!想象这种事情,那简直是变态!还是想想怎么修好这家伙吧!

在茉莉的指点下,他用炽热到极点的火焰灼烧琉璃色的骨甲,然后再用极低温冷冻,如此几回,冷热交替,便将原本拥有强dà

防御,甚至需yào

红莲业火灼烧很久才能烧掉一小块的骨甲片片拆开,露出了里面铁甲神魔的真身。

铁甲神魔的真身,是一个有着木然的眼神,没有半点生机,跟泥雕木塑没多大区别的年轻男子。

他的相貌倒也算是帅气,尤其眉宇间那一抹傲然腾飞之意,更是让他充满了魅力。就算此刻变成了植物人,光凭外表也足以令吴解这等相貌平平的男子自惭形秽。

但是……吴解仔细打量着这张脸,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肯定见过他,而且还挺有印象的。”他自言自语,“可是……是在哪里呢?”

“这不是畏罪潜逃的楚国宁王朱权吗?”苏霖也已经看清了这人的脸,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他早就死在什么地方了,不料竟然活到现在!不过看他这样子……或许早点死了反而是福气吧?”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朱权的眼神不由得又带了几分阴险。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悠悠然说,“记得很多年之前,我曾经说过,无论这家伙逃到哪里,我都要把他揪出来干掉。”

“那现在可以干掉他啊,也算是帮他解脱吧。”苏霖点头说,“如果我是他的话,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但我发xiàn

他对我很有用……有些矛盾啊……”

“他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用?”苏霖纳闷地问,”

对了……你是医者出身。莫非见猎心喜,想研究研究怎么治疗他这种病情?”

“不是,我需yào

他替我做一件事,一件我没办法去做的事。”吴解沉思了一下,选择姓地告sù

了苏霖部分情报。

得知吴解打算治好朱权,再设法控zhì

他,然后让他去天外天去当死间,把魔门血宗宗主引出来……纵然苏霖在人间游历多年,见多识广,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这个……假设你神通广大,能够治好他,可你怎么控zhì

他?”

“他都这样我还能治好,控zhì

起来难道比治好他更难吗?”

苏霖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那就算控zhì

了他,让他回天外天去当死间,你又怎么能够保证他能引出血魔宗宗主呢?”

“我都能治好他了,那点小事不算什么吧。”

苏霖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很有道理。

“可就算把血魔宗宗主引出来,你又怎么能打得过一一算了,你都能治好这家伙了,别的所有问题,的确都不算什么……”

吴解点点头:“是啊,所以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治好这家伙?只要能够治好他,别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然而,怎么把朱权治好,实在是个大问题!

吴解并不清楚朱权的经lì

,所以他不知dào

,当年朱权被他烧成重伤之后,便被魔门抓到了天外天,然后用剧毒损坏了脑子,身体的器官也被摘掉了很多,换上了一些对主人有用的东西,活生生做成了傀儡。

这具傀儡剩下的灵智已经很少,后来却又被朱雀神火烧过,再后来又被反复改造……最后一次改造,是被送去植入神魔残骸的血肉,炼成了十二神魔之一。

在炼制十二神魔的过程中,朱权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灵智终于被完全抹杀,成为了一件彻头彻尾的工具。

接下来的时间,这件工具被魔门放qì

,又被红莲业火慢慢炙烤灼烧,最后反而烧尽了魔门在他身上种下的很多布置——除了依然是个空壳之外,倒也没太大的问题。

吴解没费什么力qì

就治好了朱权残缺的身体,可他从朱权身上抽出魂魄来研究的时候,却发xiàn

这魂魄被折腾得太狠,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

幸运的是,吴解手下有一只很能干的兔子;更加幸运的是,将魂魄抓进天书世界,受修为的影响比较小。

茉莉用了一些让吴解仅仅旁观就毛骨悚然的手段反复刺激,最终成功地让那具魂魄恢复了意识。不过她随即就在魂魄里面种下禁制,并且歼笑着将他的记忆一番大肆修改。

半个月之后,吴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崇拜到几乎要发狂,似乎随时都可能冲上吻自己脚尖的朱权,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茉莉啊……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只是感觉有点过火……看他这样子,再想想要让他去天外天送死,我突然有种负罪感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这话应该是道门中人发明的吧?"

“对于没交情的人来说,的确是这样。”

“那师傅你还犹豫什么?”茉莉一脸不解。

吴解沉默许久,长叹一声,向朱权挥了挥手:“去吧。

于是朱权化作遁光消失在天空尽头,而吴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按照地球时候的一句俗话,他这次算是把节艹都给丢了。但是……如果在节艹和尹霜之间只能二选一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二章 狩猎

吴解一直站在那里,目送朱权远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再也看不见,才转身离开。

这是他对于一个和自己作对了很久,最终却将要为自己而死的仇敌,所能给予的最后的尊重。

吴解始终是个有良心有节艹的人,纵然不得已,心中却难免还是有些歉疚的。

但,不得已就是不得已。

朱权去做一去不复返的事情了,他也继xù

忙碌了起来。

想要算计魔门的占星者,算计一位还丹境界的占卜大师,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需yào

做的准bèi

有很多。

事情很多,而且很急。

按照他的估计,朱权这一次回去,最多十几天就会被发xiàn

,然后魔门就会追查他的来历,进而发xiàn

他的身份。

本该死去的铁甲神魔归来,而且情况大为好转,不仅伤势痊愈,甚至于连一身的罪孽和魔姓都被洗清,这绝对是一件值得追查的大事!

倘若朱权回的是人间某个门派,那么这门派可以按照朱权的行踪一路追索。但魔门不行,他们要是敢这么做,早已怒气填膺的白帝阁绝不介yì

万剑齐发,将胆敢闯入人间的魔徒杀个片甲不留!

所以魔门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用诸如“搜魂”

之类手段,读取朱权的记忆。

朱权的记忆是被茉莉做过手脚的,魔门中人应该看不穿茉莉的手脚,所以他们只能看到一些混乱的片段——太古的遗迹,似是而非的奇遇……

大概是因为身体的伤势影响了感官,所以朱权的记忆显得混乱不堪,唯有最后一段比较清晰。在那段记忆里面,他从一个乳白色犹如牛奶的池子里面爬起来,注视着在池水中渐渐融化的骨甲,然后循着一个神mì

的呼唤蹒跚而行,来到了一间古朴的大殿。

这座大殿的建筑风格和九州大地如今的式样截然不同,只在一些特别悠久的古籍之中才能看到片鳞只爪。朱权并非考古学家,他没有留意大殿的模样,耳光完全被位于大殿尽头的宝座上,那件空荡荡的铠甲吸引了。

那是一件黑色的铠甲,通体纯黑,既看不到任何花纹,也看不到半点缝隙,就好像根本是用钢铁浇注而成,又被打磨光滑一般。但朱权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铠甲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自己。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奔跑着冲到了铠甲的前面,伸手就去抓。

当他双手触及铠甲的时候,纯黑的铠甲上泛起奇异的光芒,一层层涟漪之中,有无数的文字浮现。那种文字同样是九州界早已废弃的,只属于悠久的历史。

“你不行!”

随着这个奇异的意念,朱权眼前天旋地转,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西南群山的丛林之中。

朱权在丛林里面找了几天,一无所获,最终沮丧地离去,返回了天外天。

这份记忆当然纯属伪造,但伪造它的是修liàn

亿万年的不死妖神茉莉大人,提供考古依据的是真的生活在太古时代的护法神将杜馨大人,这两位高人联手造假,魔门的还丹祖师们也休想看破!

只要魔门中人不是特别迟钝,他们就会从朱权记忆中铠甲上浮现的一点点文字,推演出一种颇为神妙的魔门秘法,可以通过沉睡来让自己的精血流动停止,以一种宛若石头的状态活着。在这种状态下,就算是寿元将尽的魔徒,也能多延续一百年以上的寿命,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只需yào

短短的片刻时间就能醒来,醒来之后立kè

就能战斗,一点都不受影响。

毫无疑问,那铠甲是魔门上古时代的传道之宝,仅仅那一点点文字就记载了如此神妙的秘法,如果能够得到那件铠甲本身呢?

魔门中人当然无法抵御这种诱惑,他们一定会来设法寻找这个遗迹。

反正西南群山远在九州之外,就算魔门来了,也不算违背三教演法时候的誓言。

还丹祖师出手,自然不同凡响。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个遗迹,然后展开探索。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这遗迹根本就是个陷阱!

世上本无这么一个遗迹,是天书世界四人组通力合zuò

,在西南群山之中凭空捏造出来的。

四人之中,杜若负责选址和劳力,吴解负责跑腿,茉莉负责技术支持,杜馨负责文化支持。

首先吴解和杜若分头行动,杜若去找合适的地方,准bèi

地基什么的。吴解则要去地焰山附近,将当初鹤焰子”

画地为城”大阵里面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尽量搬来;再去一趟大光明神教遗迹,也尽可能找些用得上的东西来。

茉莉负责对这些东西进行改造,让它们符合魔门的风格,还要再做一些同样风格的东西出来,将假的做成真的。

杜馨则负责按照远古时候的风俗习惯,设计出一个符合那个时代风格的设计,让这座仿古遗迹不至于被人从文化层面看出问题来。

当然,为了增强说服力,他们还在遗迹里面准bèi

了一些最能代表历史的东西——几株消耗天书世界源力,强行催生的灵草,历史悠久到用万年来计算。

整个准bèi

工作花费了十余天,也就是茉莉给朱权洗脑的那段时间。

当朱权洗脑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还被特地送到了整个遗迹当时唯一完工的大殿里面,真真切切地感受一下那种沧桑历史的悠久感,并且真的触摸了那件铠甲。

在这座遗迹里面,最最重yào

的,就是那件铠甲。

那是货真价实的宝物,是茉莉以无上神通制造出来的,真的蕴含着魔门妙法的宝物!

当这件铠甲被从天书世界里面拿出来,安放在茉莉设计、吴解制造的宝座上时,周围阴风阵阵,就连天空也曾一度变色。

“这东西要是真的落到魔门手上,麻烦可就大了!”

吴解很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这东西被我下了禁制,只要师傅你一个念头,就能把它给毁了。”茉莉冷笑,“就算不是本门无上真传,……‘御天地神鬼经’也不可能交给那些胆敢和你作对的人,他们不配!”

“这门功法是什么层次的?”杜若好奇地问。

“如果你现在改修它,只要不走火死了,铸成道果、法力无尽,只是时间问题。”茉莉淡淡地说。

杜若吓了一跳:“道果?那岂不是距离真zhèng

长生不死的阳神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能成就阳神的法门,便不够资格叫真传。”茉莉很随意地说,“理论上这门功法也能成就阳神,不过当年做过很多实验,始终没人能靠它成就阳神,所以它不是真传妙法。”

能成就阳神的法门,才够资格叫真传……这么大的口气,实在让吴解他们很无语。

“师傅你何必叹息呢?你现在修liàn

的灵霄火部正法,也是直指阳神大道的。”茉莉劝道,“虽然比起本门真传来说要差一个层次,可总还算是像个样子,修liàn

这个,也不算糟蹋功夫。”

“那我的功法呢?”杜馨问。

“不值一提。”

杜馨面无表情地坐回了神圣之泉旁边。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当魔门各派终于下定决心,派出几个凝元真人来探查的时候,遗迹的大体结构已经完成,其中的几个关键部分也都已经竣工。

虽然还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修补完善工作,但至少现在,这个遗迹已经可以拿来忽悠人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坐在遗迹中央,通过窥探的阵法看着那几个魔门凝元真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遗迹外部阵法,找到了一处“破绽”,然后慢慢地进来,吴解忍不住叹道,“虽然我要杀的只是那老鬼,但你们想来送死,却也只好成全你们了!”

他说到做到,过了没多久,就利用布置好的一些陷阱,在从遗迹外层到内层的地方,消灭了两个凝元真人。

这遗迹里面可谓处处陷阱、步步凶险。就连亲手布置它的吴解,在其中都要小心翼翼,更不要说那些丝毫不懂的魔门中人了。

但吴解是很讲究策略的,既给了他们迎头一棒,也给了他们足够的甜头——两株五六万年份的药草,一件用天外奇金打造的魔门上古风格铠甲法器,既足以证明这个遗迹的确很有历史,也足以证明这的确是魔门的遗迹。

得到了好处的魔门众人顿时精神大振,也不管死去的同伴,继xù

在遗迹里面搜寻起来。

顺理成章地,他们找到了通往遗迹核心的入口。

然而那个入口是由复杂的阵法组成,这阵法对应着天象和四时,按照周天星辰的法度和曰月光阴的流转,飞快地发生变化。几个凝元真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其中一个擅长阵法的试着推算了一下,顿时脸色苍白,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行!这阵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他们遗憾地说,“只有回去禀报各位宗主了。”

于是他们就回去了,而吴解则抓紧时间完善遗迹的细节。

杜若已经回到了天书世界,这是为了防止天眼通过占卜得知消息——吴解早已确定占卜对自己完全无效,对天书世界里面的事情更没有用处,但他不能确定占卜对杜若是否有效。

这次的计划很重yào

,机会错过就不再来,所以他必须尽可能地谨慎!

然后,需yào

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那些凝元真人一去不回,足足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但吴解一点也不着急,他早已向掌门真人禀报过,要出去闭关一段时间,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万万不能被打扰。

韶光真人大约猜得到他要做什么,想要阻拦,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你放心地去做吧,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吴解临走的时候,他给了吴解一枚玉符,叮嘱道,“但你要记住,你是我们青羊观的弟子,如果有什么麻烦,有什么危险,就捏碎玉符,山门之中没有在闭关的还丹真人立kè

会全部赶去支援——总之,好好照顾自己,别勉强!”

吴解摸了摸那枚贴身收藏,被体温烘暖的玉符,微微一笑。

他没有后顾之忧,且专心当一回猎人,看看那些魔门的还丹祖师们究竟有多好的耐心!

狩猎这件事,最重yào

的,就是耐心!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三章 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时间这东西,当你在忙碌的时候便过得飞快,而当你在等待的时候就过得很慢.吴解耐着姓子等了足足三年多,从一个夏天到另一个夏天,再到第三个夏天……

他将遗迹完善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终于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他就呆在遗迹里面专心修liàn

,一步也不离开。

他不知dào

魔门的还丹祖师们什么时候来,但他知dào

,那些人迟早会来。

世上很少有修士能够抵御无上大道的诱惑,魔门中人当然不会是特例。只要他们还想得到上乘功法,他们就必须要来。

这假遗迹里面通往核心部分的阵法只有占卜高手才能打开,当世之中有可能做到的,不过就两个人而已。

苏霖早已得到他的提醒,最近这些年会一直在通天派修liàn

,不会离开。魔门中人想要打开阵法进入遗迹中枢,只能请天眼老人出手。

吴解已经把陷阱准bèi

好了,香喷喷的诱饵在陷阱里面不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吸引着那些嗜血的恶棍们。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一定会来的。

所以,专心等待就好,机会只属于有准bèi

的人。

当然,就算做好了全部的准bèi

,他要做的事情也是很疯狂的——他设下了这个假遗迹,会引来包括天眼老人在内的大批魔门还丹祖师,然后他还要在这群还丹祖师们之中出手,杀了天眼老人。

要是别人来做这种事情,除非是神剑盖世的弃剑徒复活,否则跟送死真没什么区别。就算吴解准bèi

充足,又有不少别人没有的底牌,也依然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我算了一下,成功的机会不超过三成。”杜馨说,“反倒是你被天眼老人反杀的机会高达四成。”

“剩下的三成呢?”吴解问。

“两败俱伤,你杀不掉他,他也杀不掉你。”

吴解点了点头:“我现在可以肯定,你的确不擅长占h。”

“咦?”杜若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的推算是错的。”吴解淡淡地说,“我成功的机会大概是八成,剩下的两成,一成可能是天眼不来,另一成可能是他身边始终跟着好几个还丹祖师,我没有下手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他来了,只要他落了单,或者身边帮手不多,你就肯定能杀了他?”

“当然。”吴解笑了,“他已经活得太久,也该死一死了。”

天眼老人是否活得太久应该死一死,这问题很难回答。但当吴解在假遗迹里面渡过第三个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他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某天,他的神识感觉之中,再也觉察不到朱权了。

因为茉莉动过手脚,所以吴解能够感觉到朱权的位置和情况——他等于就是吴解派出去的侦察器,既可以用来确定天外天的方位,也可以用来侦查魔门的动向。

现在,这份感觉消失了,意味着朱权大概是真的死了。

吴解能够感觉到,朱权死之前吃了很多的苦头,虽然他不确定这家伙究竟都经lì

了一些什么,但熬到现在才断气,也真是不容易。

如果魔门不想朱权死的话,原本应该有办法保住他。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大概是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吧?

换句话说,魔门的那些还丹祖师们,应该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果然,当天夜里,遗迹外面就来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还丹祖师,这阵势可真不小!”吴解早已将遗迹弄得犹如自家院子一般,随时都能查知里面各处的情况。那些魔门还丹祖师一路走来,等于是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被一览无余。

“领头的那个应该是武宗的林登万,上次九霄大战,伯符死后,他继任了武宗宗主。”天书世界里面曾经抓过一批魔门俘虏,得到了大量的情报;尹霜又曾经将魔门的情况告sù

了吴解很多,所以大多数的魔门高手,他都认识。虽然不敢说清楚对方的底细,但认识本身就是很重yào

的情报。

说来也巧,这次魔门来的这批人,吴解一个不落全都认识。

两个武宗的,心宗、血宗、幽宗、法宗、真宗各一个,魔门的七位还丹祖师之中,光一宗之主就有四个,分别是武宗林登万、心宗黑袍、血宗天眼和真宗清风。

“上三宗的宗主都到了……要是他们都死在这里的话,魔门怕是要元气大伤吧?”杜若笑着说,“老四,有兴趣干一票大的吗?”

“算了,上三宗宗主没一个好对付的。剩下的四个也没有弱者——或者说,能够成就还丹的,无论正邪,反正肯定不会有实力差劲的水货。”吴解叹道,“咱们联手,大概可以对付两个还丹,其中还要扣除林登万、黑袍这两个还丹六转的……能找到机会干掉天眼,我就知足了。”

“只要你给青羊观发个消息,还丹祖师倾巢出动,一定可以围杀他们!”

“还丹祖师就算打不过,逃也是逃得掉的。想要围杀他们可不容易!这里七个还丹祖师,本门所有还丹祖师一起上,也未必能够围杀了他们——没准还会被拖上一两个垫背呢!”

“战斗总是要有损伤的。”茉莉冷冷地说,“你们正道的还丹祖师比魔门多,一个换一个也值!”

吴解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答yīng



若是捏碎玉符,各位祖师赶来,杀死天眼老人的机会当然能大大增加。但这一场仓促之间展开的激战,对于双方都太过凶险,诚然的确有可能扩大战果,甚至于有可能拦住魔门众人,将他们全部留下,但是一个不小心,正道中人也会死伤惨重。

吴解并非贪生怕死的人,但他不愿意把别人也牵涉进来,尤其本门各位祖师对他都颇为关照……将他们引入这突然的激战里面,他实在是不忍心。

不仅如此,他心中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虽然很不清晰,却分明告sù

他有潜在的大危机,似乎这七人之中,隐藏着什么非常厉害的角色。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魔门七人,和心中记得的资料反复对照,却也看不出究竟哪一个像是扮猪吃老虎的超级强者。

林登万经常和人战斗,实力是很清楚的;天眼擅长的是占卜,战斗力并不出色;黑袍修为虽然高,可心宗法门被吴解的神火克制,反而是他最不用害pà

的对手。

至于剩下的四人,更是没什么了不起的——诚然他们都是还丹祖师,实力在九州界也算是最高水准的那个层次,可吴解自己也有足以媲美还丹祖师的实力,杜若的境界更堪比金丹,再加上那件专门克制魔门中人的镜子……吴解觉得,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就算是魔门最厉害的韩德,也未必能够挡得住自己这一轮突袭!

以这样的阵势去杀天眼,应该是很足够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其实依然是等待,等待天眼和其他人分开,就算不能等到他落单,至少也要让他身边的人少一些。

这并不难,吴解早已为他专门准bèi

好了一套陷阱,只等着他踏进来。

七个还丹祖师的力量,遗迹外层那些阵法禁制自然拦不住。他们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将所有能够拿走的好东西全都一扫而空,看得吴解连连冷笑,看得姓格大方的杜若连连摇头,看得守财奴茉莉咬牙切齿。

当他们来到通往遗迹中枢的阵法前面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天眼老人。

天眼老人倒也不推辞,径直走上前去,开始推算阵法的情况。

他早已为自己占卜过好几次,确定这次前来,乃是凶险和机缘并存的卦象。虽然危险很大,可机缘也很大,尤其卦象上显示得很清楚,这里必定有能够大大延长寿命的宝物——就冲着这个,他也要来一趟!

天眼的确是个不怕死的疯子,但疯子也希望自己多活一段时间,毕竟活着才能经lì

更多有趣的事情。

而且……如果能够得到什么大机缘的话,没准连成就天魔破界飞升都有希望呢!

为了这个希望,就算明知dào

这一趟会有很大的危险,他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他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和六位还丹高手一起来的——原本主持此事的黑袍还想要把魔门当代第一高手韩德叫上,可韩德表示对什么上古遗迹没兴趣,不愿参与。

“上古的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今人胜于古人,乃是无数实践早已证明的事情。韩某自信便是上古时代的神门高手,也不会有谁能够比我更强。我只要好好研究自己这套就可以,他们的东西,谁感兴趣谁自己去找,我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

韩德口气大得离谱,但大家却也不能说他在吹牛,纵然林登万皱了半天眉头,可终究还是必须承认他有说大话的资格……于是林登万反而比谁都积极,因为他想要找到上古绝学,让自己的实力超过韩德,好狠狠抽一抽那张欠揍的脸!

天眼也很不爽,韩德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心……全都让他很不高兴!

所以他在盘算,如果自己得到了什么好处,是否可以设法把韩德干掉?

那样一定很有趣吧!

遗迹深处的中枢密室里面,吴解看着正露出阴森笑容的天眼,忍不住也笑了。

他的笑容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眼神锋利得仿佛出鞘的宝刀。

“地狱无门自来投,老鬼!你总算来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四章 步步机关

通往遗迹中枢地区的阵法复杂万分,寻常修士看一眼就要头晕,算一算就要吐血。但天眼老人身为当世最强的占卜者,少年时代便得了布衣神相的独门秘法,更设法搜集了九州世界好几个占卜流派的秘传,精研近千载,在占卜一道上的造诣早就出神入化,这样的机关难得住别人,却难不住他。

只见他眼中血光闪烁,过了片刻之后,便冷冷一笑,喝道:“原来如此……开”

话音刚落,他身上一道血光飞出,投入阵法之中。只见那犹如漩涡一般拦住去路的阵法旋转的速度缓缓变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化为八扇阴影化成的大门。

“这是什么意思?”林登万问,“莫非中枢竟然有八个?”

“这是八门奇锁之法,每一道门后面的景象应该都是一样的,但八道门之中只有一道是真的,其余七个都通往无法前进的死循环。”天眼老人此刻没有半点平时的浮躁之态,沉稳严肃,大家之风显露无遗,“不过,要确定哪扇门是真的,还要花一点时间。”

“那就麻烦您老喽。”真宗清风真人是魔门八宗宗主里面最弱势的,对谁都客客气气。

天眼老人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占算,而是先拿出一枚灵丹服下,闭目调息片刻,将损耗的真元恢复过来,才重新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着那八扇一模一样的阴影之门,口中喃喃自语,开始推算起来。

“这老家伙有点本事啊”茉莉点了点头,“虽然他对于这阵法的理解并不完全正确,但已经抓住了关键本来只要他们进入影之门,不管进的是哪个,都可以操纵阴影将他们分开……这么一来,却又要费事了。”

“没关系,我们准bèi

得很充分,这才是第一道开胃的小菜而已。”吴解冷笑,“行百里者半九十,哪怕倒在最后一步,也一样是失败”

“师傅你很有信心啊?”

“当然我准bèi

了这么久,又是有心算无心,还有你们帮我如果这样再没信心的话,那我还不如找个地方闭关到天荒地老,等这家伙老死算了。”

这次天眼老人破解机关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足足花了两三刻钟,他才将八扇门一一推算完毕。这次他的额上明显看到了汗珠,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显然消耗不轻。

“果然不愧是上古遗迹,这八门奇锁实在奥妙得很啊”他赞了一句,又一次服药调息,等完全恢复之后,才拿出八支鲜红的小旗,祭起在空中默默念咒,将八支小旗化为八条吞吐毒舌的血色长蛇,各自飞出去缠住一道阴影之门。

“诸位跟我来动作要快”说着,他便化作血光,穿入一道门户之中。

有那八条血蛇按照四时流注锁住阴影之门,就算是吴解也没办法发动其中的机关,只能让他们顺利过关。

只不过,当他们穿过阴影之门,看到的却并非想象中的大殿,而是一座长长的甬道。甬道十分朴素,没有任何装饰,唯有顶上隔着一段镶嵌了一颗暗红色的晶石,放出淡淡的红光照明。

“咦?那个弟子的记忆里面可没这么一段啊”幽宗长老罗堂也曾经参与对朱权的搜魂,此刻疑惑地说,“莫非这里还没到中枢地区?”

“无论如何,继xù

向前就是。”林登万眼中斗志汹汹,充满豪气地笑道,“一路向前,迟早会抵达大殿的”

“或许还会有别的收获也不一定呢。”和他同行的武宗长老赤枭阴阴笑道,“古代神门前辈的遗迹,总不可能只有一件宝物吧”

众位还丹祖师纷纷点头他们这趟前来,不仅仅想要得到那记载魔门无上密典的铠甲,更想要仔细探索这座遗迹,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全都拿走。

在遗迹外围,他们已经得到了不少东西。可惜那些东西要么被时间侵袭太狠,要么本质不算出色,仔细算来并非多大的收获。但由外围的情况推测,遗迹中枢地区,必定藏珍甚丰

虽然这通道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这些还丹祖师们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当然不会贸贸然前进。他们使用了好几种法术试探,又放出一两个傀儡在前面当炮灰,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谨慎前进。

遗憾的是,他们这套做法,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吴解根本就没打算在这甬道里面布置机关,真zhèng

的机关,就是甬道本身

这甬道有偷天换日之功、转月移星之妙,在甬道里面前进,每一步都是在推动甬道里的阵法。而这阵法没有别的效果,就是将敌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小。

变大变小,对于凝元真人来说并非什么难事。比方说吴解,如果他愿意的话,既可以摇身一变化为数十丈高、犹如一座小山的巨人;也可以身子一缩变成高不过两三寸,甚至可以站在巴掌上跳舞的小人。这阵法便是将敌人变成小人,只不过不是两三寸高,而是只有不足半寸。

吴解如此做法并非浪费时间,而是为了后面的机关布置一这遗迹终究不可能做得太大,为了让敌人在其中生出浩渺庞大之感,便只有如此施法。

当然,他不会告sù

茉莉,自己是从某个蓝色的猫型机器人那里得到的灵感。

“可惜没有.如果电话亭,之类的宝物否则的话,一通电话就能解决问题……”当初设计这个甬道的时候,吴解曾经叹道,“我设计的这几件东西,不给力啊”

通过了甬道之后,便是一座小小的花园。花园里面的草木大多枯萎成泥,却还有几株奇花异草,正散发出好闻的香气。

林登万出手极快,一下子就把距离最近的两支连着下面的泥土一起收了。其余众人比他慢一些,却也不肯落后。只片刻功夫,整个花园连地面都凹下去了四尺有余,一直见到了下方的灰土,众人才算罢休。

“世人说贪官,有.刮地三尺,的说法,却不料这些家伙居然刮地四尺厉害,厉害”杜若由衷地赞道,“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

“拿了我的,迟早要还回来;吃了我的,迟早要吐出来”茉莉眼中的杀气几乎已经化成了实质这花园里面的花草倒不算什么,但泥土却是她费了好一番力qì

才制造出来的灵土,此刻被魔门众人连锅端了,叫生性吝啬的她如何不怒

魔门众人自然不知dào

已经彻底激怒了兔子前辈,此刻正兴高采烈着呢光是在这花园里面的收获,就超过了外面的总和,果然进了中枢之后,每一步都是宝物啊

“对了,刚才那个甬道顶部的石头,没准也可以挖下来……”那个法宗长老突然兴奋地说。

“算了吧,刨泥巴或许不算什么,但拆甬道…你可以等我们寻宝结束离开之后再试试。”天眼老人没好气地说,“我会在外面看着你怎么死的。”

众人又是一顿笑,便继xù

向前。

遗迹中枢里面,吴解也在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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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五章 内讧

世人形容绘画技艺高明,常说“咫尺之中画出人间万象”.当今之世,唯有西蜀稻穗稻冠西先生有此奇才。可惜这位稻先生十年前参加大汉礼部科举之时,因为几首艳词惹得礼部老冬烘们不喜,丢了本该顺理成章的进士及第,从此心灰意冷,回到家乡当了个风流才子,据说已经不画山水风物,专攻春宫图了。

神技不得复现,着实让人扼腕叹息。不过要是有人看到吴解制作的这座遗迹中枢,必定要目瞪口呆,拍案叫绝,深感天下才艺果然互通,雕塑之法和绘画之法异曲同工。

这片遗迹的中枢,其实方圆不过十余里。但十余里方圆之中,各种各样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院落一座接着一座,屋宇一间挨着一间,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更间杂以各种空间分隔的手段,将原本已经多如繁星的庭院凭空又增加了许多,若是有人在其中走动的话,必定会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

“该死这遗迹究竟有多大?”林登万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多少次抱怨了,他们七个还丹祖师纵然不用法术飞遁,行走的速度也是极快的。然而前前后后已经不知dào

经过了多少个庭院、多少条走廊、多少间屋子……可前方依然是庭院接着庭院,走廊接着走廊,屋子接着屋子,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我们会不会陷入阵法之中了?”清风真人担心地看向法宗的文倩长老,希望这位阵法和考古学的大师能够给出一个让他稍稍松口气的答案。

容貌犹如十四五岁的娇美少女,眼中深处却隐藏着疯狂之意的文倩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圈,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里只有维护建筑,避免因为时间而倾颓的阵法,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都在看;但除此之外,没有看到任何其它阵法的痕迹那些上古的祖师们,似乎对咱们并无恶意。”

“只有那种最简单的阵法?”林登万停下了脚步,随手一拳将身边一座屋子化为废墟,却见奇异的光华闪烁,废墟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开始重建,“这可不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啊”

“诚然,这套阵法比我们现在用的类似阵法高明很多,但本质上是一样的。”说到阵法,只有还丹三转的文倩丝毫不惧还丹六转的林登万,充满了强dà

的信心,“这就像大家同样杀人,林老哥那样手艺好的人可以把一个人杀上几年,小妹我这样手艺差的只能杀上几天呵呵,林老哥的手艺的确比我好,可就算是手艺再好,终究也只是杀人。”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不再质疑文倩的判断,转而询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如果这里不是上古神门遗迹,我一定会建议大家随便选个方向一路破坏过去。但在这里,这种最简单的办法却不能用咱们神门中人最了解神门中人的思路,如果我们要留下一个传给后世的遗迹,会不会允许后世子孙这样一路砸过来?”

“怎么可能”

“那样的子孙,死了算了”

“是啊,所以我们也没必要触前辈们的霉头。”文倩娇笑道,“我可不是韩宗主那种信心十足的英雄人物,能够不惹前辈们生气的话,还是不要的好。”

“那咱们就只能继xù

走下去?”

“没错。”文倩连连点头,“权当修liàn

吧,这遗迹再怎么大,走上几天、几个月、哪怕是几年……早晚会走到底的要是始终走不出去,咱们再拆房子也来得及。”

众人闻言,无奈地点头,继xù

沿着遗迹内的道路走了下去。

而中枢的密室里面,吴解也笑着点了点头。

文倩的想法,的确是解决问题的正路,却也正是吴解希望他们做出的选择。

他们这一趟过来,为的是得到上古魔门的遗产。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怕花费时间,或许也愿意牺牲一两个人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就好。

对于吴解来说,只要能够杀掉天眼老人,为尹霜、为自己解决麻烦,他也不介yì

给魔门中人一些好处,权当交换便是。

吴解的底线,是作为遗迹核心的那套魔门功法不能被他们得去。只要那套功法不被得去,别的都无所谓。

虽然说那套功法对茉莉而言不算什么,甚至连拿出来给吴解修liàn

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于九州界这种下界来说,那套能够一直走到长生境界门槛前的功法,无疑太过高端,绝对不可外泄

所以无论如何,哪怕是杀不了天眼老人,也不能让这套功法落到魔门手上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用考lǜ

这些,在魔门众人和中央大殿之间,还隔着很多机关呢。

遗迹设计得再怎么好,大小终究也是有限的。又过了一段时间,魔门中人终于走到了下一个机关面前

当然,在吴解看来,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又中了一道机关这漫长得超乎想象的道路,既能够令素来不善于心姓修为的魔门中人心浮气躁,更能迷惑这些魔门还丹祖师,让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这个遗迹并不非常凶险,更重yào

的是考验后来者的态度。

这只是个很细微很不起眼的变化,但这细微的变化,就可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让那些魔门还丹祖师的反应慢上一点点。

或许慢的只是连一眨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刹那,又或许连这一刹那都不到,但在生死相搏的时候,这短短的瞬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吴解要做的是一件很疯狂也很危险的事情,能够多哪怕一点点的胜算都是好的

下一重机关,是一道滚滚长河。

人间的河,是在地上流淌,但横亘在魔门众人眼前的这条河,却是在空中流淌;人间的河里流淌的是水,可这条拦住他们去路的河里流淌的却是星光

“虽然又是一重麻烦,但怎么也比之前那看不到尽头的路好多了”林登万哈哈大笑,“我觉得这条河里面似乎有什么很值得下手的东西,诸位以为呢?”

“这河里可能有天河星沙。”清风真人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向众人拱手道,“诸位可否将此物让给我?我定有回报”

“天河星沙相传来自于浩瀚星空之中神mì

莫测的天河,每一粒沙子都是星辰的碎片,具有莫大的威能。清风你希望我们把它让给你,不知dào

愿意开出什么代价?”黑袍淡淡地说,“如果代价合适,本座并非不通人情。”

“说代价之前,不应该先告sù

我们要拿它做什么吗?”天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脸紧张的清风真人,“你总要先表现出诚意才对啊”

清风真人叹道:“我有一件法宝,已经炼制了许久,但却始终缺少可以作为核心的材料。若是能够以天河星沙为材料,必定可以使得威力大增”

“嗯,那样的话,就能跟我们交手了吧?”赤枭长老冷冷地说,“我家屋子里面要是多这么一道星河,一定很好kàn

。不如你把它让给我算了。”

清风顿时额上冒汗,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清风啊,不该想的事情,还是不要想比较好。”林登万呵呵地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话音却猛地变冷,“做你该做的事情”

说着,林登万来到了星河之前,伸手进去搅拌许久,拿出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小石头。

这颗石头的光芒并不耀眼,却有一种疏离清冷的感觉,拿在他的手上,映得他整个人仿佛离开了尘世一般。

这光芒,正是传说中的天河星沙。

一颗天河星沙拿出来,那滚滚星河的光芒顿时黯淡了几分,但却并未溃散。

“咦?竟然还不止一颗”林登万一愣,又要伸手到星河里面去找,却被冲到面前的文倩抢先了一步。

说来也怪,文倩的手伸进星河之后,林登万无论怎么伸手,摸到的都是一片空,根本探不进星河之中了。

“呵呵,既然文小妹想要,那就算了。”林登万原本眼中凶光闪烁,但却压了下来,呵呵笑着转身离开,“只是……想要在星河之中取宝,你的本事恐怕还不够”

话音未落,文倩便惨呼一声,纵身后跃,刚才伸进星河的右臂竟然齐肘而断,白皙的手臂末端看不到鲜血,唯有无数星光闪烁。

“自讨苦吃”赤枭一向信服林登万,见文倩胆敢虎口夺食,已然十分不喜。此刻见她自食其果,忍不住发出如同夜猫子一般的冷笑,听得人从心底不舒服。

文倩也不回答,只是随手拔出刀来,一刀便将自己右臂切掉一段,动作熟练,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切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一根木头似的。

她本拟可以解决星河之伤,却不料切下的伤口依然一滴血都没有,只有璀璨星光。

直到这时,她这才脸色大变,露出了不安之色。

“唉林小妹啊,还是让我来住你一臂之力吧”罗堂长老摇头叹道,走过来将手贴在她的伤口处,只见黑气丝丝缕缕,和星光不断碰撞,发出无数噼噼啪啪的响声,似乎在不断爆zhà

一般。

这方法的确有效,但副作用也是极大。文倩虽然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但脸色却越来越白,额上也渐渐有汗珠渗出。看她手臂肌肉微微颤抖,便知dào

正在承shòu极大的痛楚,而且元气也在急剧损耗之中。

如此过了许久,当文倩断臂之处的星光终于消失,流出鲜血来的时候,那道拦在路上的星河已经消失,三颗星沙分别落在了林登万和黑袍手上。林登万得了两颗,黑袍得了一颗。

而文倩虽然在罗堂的帮zhù

下解决了星沙之伤,却元气大损,脸色惨白如纸,坐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和众人一起去寻宝。

“清风,你留下照顾文长老。”黑袍淡淡地说道,俨然将同为一宗宗主的清风当成部下一般吩咐,脚下更是一步都没有停,和其余四人一起,径直走入星河残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风真人一直低着头,不敢回答。直到此刻他才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苦涩无奈。

在密室之中注视着这一切的吴解不由得冷笑起来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居然在这种时候还闹内讧,自己成功的机会,却又大了几分。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六章 机关算尽

“师傅,那两个人看起来很弱,不如把他们干掉”看着魔门七人分开,清风真人和文倩留下,茉莉眼珠一转,杀心顿起。レレ

吴解很认真地考lǜ

了一下这个选择,虽然觉得很有诱惑力,但最终还是放qì

了。

清风真人修为极低,不过还丹二转左右,更重yào

的是一看就知dào

身份较低,身家多半也比较寒酸,拿不出什么强力的法宝来;而文倩虽然修为比他高,身份也比他高,很可能有厉害的法宝,但现在却受了重伤必须修养此刻的这二人端得是两颗软柿子,吴解和杜若突然出手的话,拿下他们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是……就算拿下了他们,又怎么样呢?

诚然,击杀两个魔门还丹祖师,其中还有一个八宗之一的宗主,对于道魔之争肯定会有不小的帮zhù

;炼化这两个人的魂魄,也必定能够得到大量的源力,让茉莉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吴解可没忘了,自己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多,等待了这么久,为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击杀天眼老人

若是在击杀清风和文倩的时候,被这两人传出消息,使得天眼老人有所防备的话,那就等于捡了芝麻而丢了西瓜;而如果天眼老人受惊之后立kè

遁逃的话,更是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吴解是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他叹了口气,将理由说了清楚。

茉莉当然也能理解,很郁闷地叹着气,嘟嚷:“天下最痛苦的,就是明明好处伸手可得,却不能伸手去拿……唉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奈啊”

“你的人生还真廉价……”

“那可是两个还丹呢一点也不廉价啊”

吴解和杜若对视一眼,摇摇头,很是无语。

“不过这次的布局显然是成功的”茉莉很快就收拾了心情,高兴地说,“仅仅四颗假冒的星沙,和一张只能用一次的符箓,就让这些家伙分出了两个,真是太赚了”

没错,那璀璨的星河,其实只是茉莉用一张符箓幻化出来的;而那让魔门众人为之眼热的至宝“天河星沙”当然也不是真货,只不过是仿制品罢了。

天河星沙乃是星辰碎片在天河里面被岁月打磨而成的宝物,就算对于不死真仙来说都弥足珍贵,茉莉怎么可能真的拿出四颗天河星沙白送给他们那四颗所谓的“天河星沙”其实就是四颗沙子,不过外表覆盖着她以大神通淬炼的一层星光罢了。

这东西拿来唬外行人当然足够,可要是真的拿来炼器,结果肯定会出人意料或者说,一点也不出茉莉的预料,糟蹋了别的材料。

毕竟,它只是一颗沙子罢了。

看着受伤甚重,脸色苍白气息急促,但眼中却颇有得yì

之色的文倩,吴解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女人拼着受伤,从星河里面取了一颗“天河星沙”,想来心里肯定是得yì

的。但如果她知dào

“天河星沙”的真相,不知dào

会多么失望呢……

没准会直接气到吐血?

他没有再理会这边失去威胁的两人,操纵着窥探法阵,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继xù

前进的那五人。

这五人修为都高,行进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一路上疯狂搜刮,简直恨不得把铺在地上的砖头都要撬走

这些砖头是茉莉用魔门秘法炼制的,运功吸纳的话,倒是能够吸收到不少真元,或者也不无小补。

“这些人还真不讲究,什么都要……”杜若看得目瞪口呆,“天外天就这么穷困吗?”

“谁知dào

呢……但我可以打赌,他们什么都带不走”茉莉阴森森地笑着,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菜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哪有这么容易只要发动我预先留下的阵法,这里的一切全都会化成天地元气逸散,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杜若想象了一下届时的情况,不由得对魔门众人充满了同情之意。

可怜他们辛辛苦苦,做了无数的筹划,费了无数的心力,到头来却一无所获哦,不是一无所获那么简单,还要至少赔上一条人命呢

“真是太悲剧了”

“活该”吴解冷笑,“这就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叫他们贪心呢”

贪心诚然是一项原罪,而且对于魔门中人来说,这项原罪表现得更是淋漓尽致。

当他们越过重重阻碍,看到朱权记忆里面出现过的那口白色泉水的时候,五个还丹祖师不约而同地施展神通,化作五道光芒冲向泉水,想要多抢一些。

这泉水能够化解红莲业火,能够让被炼化成铁甲神魔的朱权恢复cheng

ren形,更能挽回他失去的记忆,简直可以说是疗伤圣品跟它比起来,人间那些罕见的灵丹妙药,简直就是地上的土块,一文不值

魔门中人可没有谦让这种概念,异宝在前,当然要竭尽全力争夺

于是很自然的,他们就打了起来。

“打得好加油加油赶快打死两个”茉莉兴奋地大叫,但遗憾的是魔门众人还是比较冷静的,仅仅稍稍交手一番,彼此受了点轻伤,就停了下来。

经过这番争执,那一池泉水也已经被汲得一干二净。武宗二人联手,占了最大的一份;心宗黑袍手段诡异,也颇占了一些;剩下为数不多的则由天眼和罗堂平分,彼此都只得到了很少。

武宗二人相视大笑,罗堂摇头叹气,黑袍沉默不语,天眼则眼神闪烁,动起了别样心思。

这样下去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宝贝,只怕他都争不到

武宗那两人合zuò

无间,他绝对争不过;心宗黑袍手段高强,他也一样赢不了;就算能够胜过罗堂,又有什么用?

他年纪虽然大了,可贪心并未减弱。明明有好东西,自己却得不到,这一点都不有趣

好在……这是上古遗迹,遗迹之中机关密布,更可能有很多好处,只要有心,迟早会找到合适机会的

天眼眼神闪烁,做事的时候便多存了一份心思。而他所等待的机会,很快便出现在了面前。

向前一段路之后,又是一个挪移性质的阵法,但这次的阵法和之前却不同,他依照星象占算了一番之后,发xiàn

这阵法其实通向三个不同的地点。

“三个地点?”众人一愣,“能知dào

通向哪里吗?”

“老朽又不是建造这遗迹的人,哪里可能知dào



“那么……哪一个通向大殿呢?”林登万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此行最重yào

的目标就是大殿里面的载道之宝,应该以此为优先才对。”

“老朽不知dào

啊。”

“既然这样,就只好一个一个找过去喽?”罗堂皱眉说,“天眼宗主,你恐怕还有什么话没说?”

天眼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老朽不是很看得懂这阵法,所以并不能确定阵法通向哪里。更糟糕的是,每次催动阵法之后,可以传送的都不超过两个人。”

“什么?”众人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打起了算盘。

“我们武宗二人自然一起行动。”林登万淡淡地说,“先传送我们,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去碰碰运气

天眼催动阵法,星辰的光华闪烁,二人身影消失不见。

“我不需yào

和人同行。”黑袍冷冷地说,“你们跟着我,也不过是累赘罢了。”

天眼又一次催动阵法,星光闪烁,将他也送走了。

剩下的他和罗堂,自然只能去最后一处。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星光里面的时候,密室之中吴解忍不住得yì

地大笑。

“这老鬼的选择,果然就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杜若也笑了起来,“这下只剩他们两个了,咱们姐弟一起出手,必定能够拿下他们”

“师傅你果然神机妙算”茉莉很自然地吹捧起来,“天眼徒具占算之能,做事却完全在师傅你的预料之中,这下他可是自己踏入死地了”

吴解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依然一无所知地带着罗堂慢慢前进,慢慢搜索的天眼,杀气毕露。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天眼啊天眼,这次你死定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七章 人为财死

经过几个机关,魔门众人正如吴解预计的那样分开,分成了四组。

第一组是留在后面疗伤的文倩和负责保护她的清风。这一组是最弱的,吴解杜若联手,可以轻轻松松地拿下他们。他们也是对于吴解的计划没有半点威胁的,就算听到了天眼临死时候的惨叫,他们也只会直接逃跑,绝对不会去救援,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第二组是武宗的林登万和赤枭,这两人应该算是四组之中最强的。哪怕只有一个林登万,吴解加上杜若都未必打得过,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比他弱也弱不了多少的赤枭。事实上吴解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组,如果杀天眼的时候做得不利索,被他们得到了消息,二人狂奔袭来,杜若肯定抵挡不住,到时候天眼恐怕就杀不成了。

第三组是心宗黑袍,这家伙实力很强,九霄摘星那场大战中,青羊观两位祖师和掌门真人等于就是死在他手上的。若是他跟林登万一对一的话,林登万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但吴解的炼魔神火克制心魔大法,只要不惜真元,将炼魔神火布成多重火墙,想必他不会冒险突pò

火墙,来救援天眼老人。

第四组就是天眼老人和罗堂了,这两人实力都不算强,一对一,吴解有信心拿下天眼;而杜若就算赢不了罗堂,至少能够逼得这家伙无暇分心,给吴解创造合适的单挑环境。

这就足够了,想要更好的条件,估计也不怎么现实。

吴解略一沉吟,便下定了决心。

他催动阵法,改变众人前面的道路,将正在行进的第二组和第三组引向遗迹靠近外侧的边缘,而将第四组引向了遗迹的最深处。

当天眼和罗堂穿过几重阵法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是一座巍峨的大殿,几个比人还大的古代文字刻在紧闭的殿门上,更有许多小字浮在空中,组成了奇异的画卷。

“咦?莫非这里就是收藏载道之宝的那间大殿?”罗堂一愣,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宗主的命令而已,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在众多高手之中分一杯羹在他看来,自己充其量也就比清风真人强一点而已,这一趟多半只能出力在前分赃在后,劳而无获理所当然。

能够在遗迹中前期好歹收获一些,他已经心满yì

足,根本没想过得到最重yào

的藏宝。人贵知足,看看清风真人的遭遇就知dào



但世事就是如此出人意料,明明心中并不存奢望,却没料到藏有那件铠甲的大殿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更重yào

的是,天眼老人实力不是很强,面对自己,应该并没有将一切好处全都吞下,让自己颗粒无收的能力。

“天眼宗主,你看这大殿……像不像那晚辈弟子记忆中的?”

天眼老人眼中奇光闪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像,很像或者说,根本就是”

罗堂咽了口吐沫:“那咱们这就进去?”

“不行,门口的禁制非同小可”天眼摇头叹道,“这禁制实在古怪,我又不懂上古文字……罗老弟你可能看懂门上写的什么?”

罗堂茫然摇头,上古文字乃是一门极为艰难深奥的学问,花个百来年时间能学有所成,就是天资聪颖很有语言天赋的人才了。他一则缺乏这方面的天赋,二则也懒得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个方面,所以一点都不会。

此行七人之中,文倩是上古文字的专家,但她根本就不在这里;黑袍也懂得上古文字幸好他也不在这里。其余五人,在这种偏门知识方面,都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既然你也不懂,那就只有先试探一下了。”天眼皱眉叹道,“我要施展一门秘术,加强观察禁制的能力;就麻烦你来试探了切记,上古禁制非同小可,要谨慎一些”

罗堂微微点头,并未推辞。

天眼老人说得有理,这分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何况就算上古禁制再怎么厉害,只要自己小心一些,稍稍试探而已,怎么也不会有大风险的。

他却不知dào

,天眼老人心中正在暗暗冷笑。

研究占卜的人不懂上古文字?也只有罗堂这种对于历史文化之类知识完全不感兴趣的笨蛋才会相信

这门上的文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甚至于连那篇浮在空中的文章,他也能够毫不费力地读懂。

换句话说,这禁制究竟是什么,他根本就是知dào

的。

这禁制十分奇妙,修为越低、心思越纯净的人,受到的阻力就越小;修为越高、心思越繁杂,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要过这一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趴在地上,一步一磕头,这样禁制的效果便会降低,无论谁都可以比较轻松地进去这其实就是建造遗迹的前辈,给后世子孙们留下的一个下马威罢了。

但若是想要用暴力破解禁制,那就是跟前辈们对着干,立kè

就要激起禁制的变化和反扑,不死也要重伤

罗堂的实力不弱,天眼虽然能够胜他,却并不轻松。所以便用这个理由骗他出手,让他先去撞一撞禁制,受一点伤、损一点元气,这样等到分宝的时候,便不用担心他会妨碍自己。

虽然罗堂应该没胆量跟自己争夺那最重yào

的载道之宝,但预作防备,总是有好处的

罗堂自然不知dào

已经落入了天眼的算计,他等天眼准bèi

好之后,便催动法力,先祭起几件防御法器,又将几种威力不凡的法术也一一施展出来,待得准bèi

完全,才将一枚长针形状的法器祭了起来,缓缓刺向那浮在空中拦住大门的“文章”。

但他万万没料到,当法器刚刚触到那篇“文章”的时候,整篇“文章”猛地发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便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轰了过来

罗堂准bèi

充分,却还是被这股力量轰得飞了出去,几件法器瞬间粉碎,一层层防御法术也接连破碎,就这样还没有能够将力量完全化解,整个人好像投石车投出的石块一般摔了出去,一连撞断了好几堵墙壁。

他这一下挨得极重,只觉得眼前金星四射,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思绪也一片混乱。

更惨的是,因为法术被破,法器被毁,他伤得很重,五脏六腑、十二经脉,没有一处不疼。全身上下更是一点力量都没有,只差一点就会被直接震昏。

幸运的是,他终究还活着。

罗堂深深地吸了口气,忍着身上到处传来的疼痛,忍着经脉刺疼,强行运转真元,想要将自己的伤势暂时压下去。

但还没等他的真元开始流动,一股强烈的警兆便涌上心头。这警兆来得如此突然,却又如此猛烈,简直就像是正走在路上,突然一把刀子刺到了眼前,已经抵在了眼皮上一般。

罗堂大惊,却已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上来,又有一股至少还丹二三转实力,精纯程度却远胜寻常还丹层次的力量冲入体内,将他完全锁住,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然后,他脖子一疼,全身精血真元飞快地流逝,顷刻间就浑身发冷,意识深深地沉了下去,什么都不知dào

了。

过了许久,杜若深深地舒了口气,微笑着从那具已经干枯的尸体旁站了起来。

她舔了舔嘴边的血迹,笑得很是满足。

“很多年不吸血了,看来姐姐我完全是宝刀未老,三两下就把这么一个还丹祖师给吸诚仁干了。”她暗暗算了算时间,咂咂嘴,“原来时间也过很久了啊……不过没关系,老四那边既然没动静,就表示一切顺利”

她顺手将罗堂的尸体和遗物全部收起,整个人化作一道黑气,消散在空中

在一切完成之前,她的任务是守住通往大殿的入口,不让任何人来搅局

当罗堂被禁制弹出去之后,天眼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抓住禁制发力之后的瞬间空隙,直接从中穿过。

他看都没看被弹飞的罗堂,伸手将殿门推开一个小缝,化作血光飞了进去

大门后面,果然就是那晚辈弟子记忆中的大殿。大殿极高、极庄严肃穆,明明没有多少装饰,却让人油然感到自身的渺小,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天眼当然不会被这肃穆的气氛影响,他的眼睛奇光闪烁,死死盯住了大殿尽头,端放在宝座上的黑色铠甲。

“果然就是那个”眼看至宝就在面前,哪怕他修liàn

千年,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大笑几声,举步朝着宝座冲去。

大殿虽大,对天眼老人来说却也不算什么。片刻之后,他已经来到了宝座之前,那记载着魔门无上秘法的宝物,已经近在咫尺

天眼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出微微发抖的双手,抓向铠甲。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和强dà

的危机感,这压力和危机感都来自于那副铠甲,想必要从这上古载道之宝那里得到好处,绝不容易.

但天眼不怕危险他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准bèi

。无论这载道之宝的考验是什么,他都有信心能够通过.

上古神门秘传的无上神功,注定是他的.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八章 自作自受

当从朱权那里得到关于这上古遗迹消息之后,魔门的还丹祖师们立kè

派出了凝元真人来探索.

探索的结果很快就送到了他们手上毫无疑问,这里的确有一个上古遗迹,而且的确很高级,的确可能记载着魔门无上秘法

魔门还丹祖师们当然想要立kè

出动,将整个遗迹搬回天外天。但他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放qì

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这遗迹毕竟建在人间,而且不知dào

里面究竟隐藏了多少东西。若是整个搬迁的时候产生什么太大的动静,必然会引来人间各派。

在人间和各派还丹祖师恶战,对于现在的魔门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们耐着姓子,花了几年的时间来准bèi

。甚至就连这次派出的探险队,其实也只是一个试探,能够成功固然好,不能成功也无妨,以这七人的阵容,怎么也能全身而退。

但谁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就连天眼老人自己也没料到,竟然能够这么轻松地来到这大殿之上,来到这至宝之前

他虽然从这铠甲上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压力和危机感,但却并不觉得奇怪或者害pà

上古神门前辈的遗产,要说没一点古怪,那才真的不正常呢

为了这一刻,他准bèi

了几年,早已准bèi

得很充分,无论有什么阻拦,无论有什么考验,他都有信心能够通过

果然,当他双手抓住铠甲的瞬间,一股玄奥的意念传来,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涌入他的识海,当真是一篇高明得不可想象的无上绝学

天眼不料竟然什么考验都没有,直接就得到了好处,顿时陷入狂喜,可眼角余光之中,却见铠甲里面突然微微一亮。

这是他最后用眼睛看到的景象,因为下一瞬间,他的魂魄已经被从无头尸体里面揪了出来,拽入了天书世界。

天空一片混沌,无法想象的高大灵木支撑着那片并不广阔的大地,各种截然不同的地面一块块分开,更有一座小小的生死轮回在空中旋转。

天眼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吴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天眼,谪仙手段如何?”

天眼老人大惊,急忙施展法术,却发xiàn

自己仿佛变成了凡人一般,什么手段都拿不出来,反而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

他惶恐地看到,吴解正冷笑着站在他身后两三步之外,在吴解身边,是一个长着长长耳朵和红宝石一般大眼睛,明明笑得很可爱,却让他不由得从心底惧怕,忍不住浑身发抖的兔妖少女。

吴解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他浑身颤抖,却又动弹不得,简直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的青蛙一般狼狈,这才冷笑一声。

“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他的脸上浮现出讥讽和快意的神情,“我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但此时此地,却实在忍不住想要废话一番唉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故事里面,无论正派反派,在占了上风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喋喋不休,徒然浪费时间,给敌人翻盘的机会”

当然,落入天书世界的天眼老人,是绝对没有翻盘机会的了。

吴解感叹了一番,便将整个经过娓娓道来:

……当确定天眼老人会进入大殿之后,吴解便抢先来到了大殿之中,钻进了铠甲里面。

他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天眼老人过来,必然要接触铠甲。一旦接触到铠甲,那魔门秘法就会传入他的识海。面对魔门无上秘法,天眼老人修为再怎么高深、心机再怎么深沉、反应再怎么敏捷,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免要失神片刻。

而这片刻功时间,已经足够吴解杀他很多次

天眼看到的那一道亮光,其实就是吴解挥出的火焰之刀。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威力之强,匪夷所思。

这一刀挥出,直取天眼老人的脖子。

若是正常情况下,天眼老人纵然猝不及防,也能够发动一些随身的法器或者救命的法术,吴解一刀未必砍得死他。但此刻天眼老人突然得到上古秘传大法,激荡兴奋之下心灵失守,一切神通法术施展起来都慢了半拍,直到吴解一刀挥过,将他的脖子斩断,许多法术才伴随着人头一起飞了起来。

可惜的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刀斩了天眼,吴解根本不管那些法术和宝物,一边伸手抓住那件记载魔门无上秘法的铠甲,一边催动天书世界收了天眼的魂魄。

然后,他就带着那件可能带来大麻烦的铠甲,回到了天书世界,将这已经完成历史使命的宝物扔到一边,注视着还茫然不知所措的天眼老人。

哦,是“还茫然不知所措的天眼老人的魂魄”才对。

吴解是天书世界的主人,在这个世界里面,他拥有绝对的权力,一念之间几乎可以决定任何事。天眼老人的魂魄被摄入天书世界,立kè

就被他剥夺了全部的力量,甚至于连行动的能力都被剥夺。

这些年来的谋划,至此终于大功告成

“你……你是这世界的主人?这一切都是你布置的?”天眼听吴解说完,忍不住目瞪口呆,失声惊呼,“不可能洞天法宝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要把天书世界和一般的洞天法宝相提并论啊”茉莉很不客气地瞪着他,眼中满满的全都是恶意,“作为天书世界的器灵,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天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本不该如此不济,但失去了一直以来作为依靠的“力量”之后,曾经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魔门血宗宗主,连魔门各位宗主都对其很头疼的“神算疯子”,此刻只不过是一个衰老无力的老朽罢了。

面对无法抵抗的恐怖,他除了颤抖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等着看我悲伤绝望的样子,还很好奇我究竟能不能拿出什么解决的手段来……很遗憾啊,我悲伤绝望的样子,你大概是看不到了。”吴解的笑容之中没有哪怕一丝丝称得上是善意的东西,笑得一点也不像是正道中人,反而像个超级大魔王。

“不过,我解决问题的手段,你总算看到了吧?”吴解笑着走到天眼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瘦得佝偻起来的老恶棍。

伴随着他的步伐,整个天书世界涌起强dà

的压力,压得天眼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那时候我说过,你高兴得太早了,也太小看我了。谪仙和谪仙之间是不同的,我会让你见识见识真zhèng

的上界绝学。”吴解的语气里面没有半点激动,反而显得很淡然,“现在,你看到了吧?”

天眼不停地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他很想求饶,不过吴解早已动用天书世界主人的权限禁止他求饶了一一吴解不想听这家伙求饶,因为那会让他觉得恶心。

“我那时候还说过,想看这些东西,你要付出代价,代价是永无尽头的痛苦。当时我发誓,你一定会为自己的浅薄后悔……嗯,我知dào

你现在的确很后悔,不过呢,其实没必要啊”

吴解坐在天眼老人身边,拍拍他的脑袋:“你不是最喜欢看那些有趣的事情吗?难道你现在遭遇的事情不有趣吗?在人间的话,不招惹我的话,你本来是没机会遭遇这么有趣事情的哦”

但从天眼老人身上,他感觉不到半分“有趣”的情绪,只有无尽的惶恐和绝望。

“唉我明明拿出这么大的诚意了,结果你却一点也不有趣”

吴解叹了口气,站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茉莉大魔王立kè

冲了上来,又在天眼脑袋上补了一拳,然后拽着他的脚朝刑房拖去,一边拖,一边大笑:“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保证你会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慢慢后悔”

这时候,因为限制被放开的缘故,天眼终于又能够开口了。

于是天书世界里面便回荡着凄厉的求饶哭号之声,直到被关进刑房。

吴解笑了笑,走出天书世界,看向东北方的天空。

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爽朗.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九章 前路

从得知尹霜被天眼老人送去作为了炼化十二神魔的材料,到推断出她应该没有受害,再到设局杀死天眼老人,前前后后,已经十三年的光yin。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吴解花了十三年时间报仇雪恨,最终斩杀天眼,的确可以算是“君子报仇”的典范。

如今天眼死了,魔门之中再无人知dào

吴解和尹霜之间的关系,尹霜在天外天想必能安全许多,吴解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长长地出一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牵肠挂肚。

他缓缓地走过大殿,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那一刀,真是痛快看到天眼哭号着被茉莉拖进刑房,看到刑房沉重的大门关上的瞬间,他心中便像是冲破了一层重重的阻碍,刹那间通彻透亮,有一种从心底发出光芒,将整个人映得一片光明的感觉。

这便是念头通达,这便是道心无碍

他在大殿里面缓缓走着,细细体会着那通彻透亮的意境,体会着心中一片舒畅,再也没有任何妨碍任何阻拦的爽快感觉,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他能够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也能够控zhì

自己的身体,但却一念不动,整个人明明是清醒的,却仿佛正在沉睡;明明是在行动的,却仿佛一动不动。动与静合为一体,醒与睡不分彼此,灵魂和身体完完全全地契合融会,进入了不可言喻的境界。

在这种境界下,他体悳内的真元自发地流动起来,并非按照火部正法一贯的方向流动,甚至并不归入经脉,而是在整个身体里面很自然地旋转,慢慢地形成了一个漩涡。

漩涡的中悳央是丹田气海,明明周围的真元都在旋转,但气海却一动不动,这动中之静,反而透出了比旋转更加深沉的意味。

吴解可以“看到”,丹田气海之中的真元虽然一动不动,却并非没有变化。它们在缓缓地发生改变,那是一种奇妙的改变,充满了不可言喻的自然之意,就像是水会在低温下凝结成冰,又像是浓度很高的盐水会在阳光下自然析出盐的结晶乍看上去缓慢而不起眼,但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他终于走到门前,推开殿门出来的瞬间,这种奇妙的状态终于结束,而他也终于回复成了正常的他

“恭喜恭喜”见他微笑着出来,杜若拱手笑道,“大功告成,可喜可贺啊”

“同喜同喜”吴解也笑着回礼,正要说什么,却见杜若突然惊讶地看着自己,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你的气质发生了变化?好像多了一种……和这个世界存zài

隔阂的味道。”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吴解,缓缓地自言自语,“不像还丹真人那么强烈,但的确是有了隔阂……老四啊,莫非你已经踏入还丹境界了?”

吴解对自己的情况十分清楚,笑着摇头:“我连凝元巅峰都还没达到,怎么可能跳级踏入还丹境界呢?但你说得没错,我的境界的确又有突pò

了说实话,我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什么境界,大概是道心的修为已经踏入了还丹层次,但作为基础的真元修为还没能跟上……这样的情况实在有些古怪,但毫无疑问,绝对不会是坏事。”

“金丹。”一直沉默的杜馨突然开口说道。

吴解一愣,急忙带着杜若回到天书世界,恭恭敬敬地走到她面前,先行了一礼,再求问究竟。

“真元先突pò

,道心后突pò

,这是还丹之路;道心先突pò

,真元后突pò

,这是金丹之路。”杜馨缓缓说道,“真元修为远比道心修为来得容易,只要努力不懈地修liàn

,再有上乘的功法,突pò

凝元境界,乃至于真元高度凝结,在丹田气海之中形成一粒丹种,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丹种形成,便意味着踏入了凝元巅峰,可以试着冲击还丹境界。但事实上若无强dà

的魂魄和道心,丹种便会像个筛子一样,吸收多少真元就漏掉多少真元,一点也没办法成长。只有寻觅到本心,借助本心通透那一刻的魂魄震动,才能将丹种上的‘缺口,堵住,从此真元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在这个改变的同时,修士的魂魄也会震动变化,经lì

种种似真似幻的境界,此之谓‘心魔劫,。若是能够从中挣脱,并且及时将本心投射在丹田之中,就能在丹种内镌刻下只属于自己的符印,使得它产生出超越尘世之上的变化,踏入世间法之上的层次这就是还丹境界。”

吴解和杜若端坐在她的面前,神情严肃,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此乃还丹之秘,此乃传法之事,不可以有半分轻慢不敬。

“有的修士本身积累不够浑厚,虽然找到了本心,但真元却不足以借魂魄震动的力量封住丹种的缺口,于是还丹过程中就会事倍功半,心魔幻境会变得极长,甚至于老死其中。”

“有的修士道心不够坚定,在心魔幻境之中不能把持本心,便会陷入疯狂迷茫,乃至于走火入魔发狂而死。”

“有的修士虽然从心魔幻境之中挣脱,却没来得及将本心映入丹田,不能成就自身之法,便是冲关不成,丹种已经坚固,却不能脱出尘世,需yào

用无数岁月磨开丹田,重新映入本心,才能成就还丹。”

“有的修士本心和所修的功法不能很好地契合,本命符印和功法冲突,此后便会不断陷入两难之中,每次动用力量都要承shòu无数的痛楚,修liàn

的时候也不例外,如此这般,纵然能够勉强成就还丹,前途也是一片黯淡。”

“种种的麻烦,种种的痛苦,种种的危险,使得还丹这一步成为所有修士求道过程中最为艰难的一个门槛,无论是之前的见性通幽还是之后的渡劫飞升,和它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天下一百个凝元修士之中,往往只有一二个资质、心性、修为和机缘都出色的人,才能够成就通融无碍的还丹,成为真zhèng

的还丹真

吴解微微点头,杜馨所言,和青羊观历代祖师留下的记录大致相符,虽然在某些细节方面有所出入,但那应该是各自功法不同所致,大境界的思考和方向,彼此依然是吻合的。

“但世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在真元凝聚到足够浑厚,乃至于凝成丹种之前,就积累了足够的道心修为,不需yào

寻觅本心就能震动魂魄,魂魄震动而肉身不动,如醒如睡,如真如幻。在这种状态下,尚未来得及凝成丹种的真元便会和魂魄道心互相淬炼,转化成比真元更高层次的东西。”

吴解连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睛只盯着杜馨的嘴巴,仔细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可是连青羊观祖师们都不知dào

的事情

不知不觉之中,他又一次陷入了刚才那种境界,体悳内的真元再次开始缓缓旋转,推动着丹田之中的变化继xù

进行。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但大家都知dào

,当一位修士还丹七转或者八转,渡过天劫,借助天劫的力量将自身修为淬炼到九转的时候,体悳内真元就会发生这种变化”

杜馨的眼中仿佛有电光闪烁,整个人透出一种空灵之意,更有奇妙的力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以最最清晰最最明白的方式,向吴解展现金丹境界的真元。

“如果一位修士在凝元境界就完成了这个转变,他最终凝成的丹种就会和一般人截然不同,哪怕只是凝元巅峰,也可以力抗还丹五六转的修士,丝毫不落在下风。”

“但他们往往不会动用这种力量,因为本能告sù

他们,此刻的他们并不能很好地驾驭这份力量,犹如稚子挥舞大锤,伤到的多半反而是自己。所以他们多半会找个地方潜修,直到照见本心,踏破还丹之境。

“这种修士渡过心魔劫的时候,究竟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无人知晓。但当他们渡过心魔劫之后,成就的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还丹,而是犹如渡劫修士一般,通彻无碍的金丹”

“更惊人的是,这样的修士能够zi

诱自在地操纵许多尘世之上的神通,更能调动神mì

莫测的造化之力,做到种种不可能的事情。比方说,就算他们原本不懂得任何治疗的法术,也能够凭借造化之力治疗各种伤势,甚至于起死回生。”

“而他们最著名的本事,就是可以无视任何阻碍,zi

诱自在地踏入这世上的任何地方,此之谓‘丹成九转通天阙,踏破虚空出凡尘,。甚至于日后飞升之际,他们也能用造化之力震散天雷,悠悠然踏破虚空而去,没有半点紧张和吃力。”

“这就是九转金丹,在这茫茫九州大地,一直犹如传说般的境界”

杜馨说完便住口不言,吴解沉默许久,深深地向她一拜到地。

“多谢前辈传道解惑”

杜馨这次端坐着受了他一拜,然后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吴解抬起头来,眼中光华四射,一股超乎想象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起来,“丹成九转通天阙,踏破虚空出凡尘。这就是我要走的道路”(未完待续,本文字由破晓更新组提供。欢迎您到创世)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十章 趁胜追击

相比萧布衣对孙黄芽的碾压优势,吴解、丹儿和祝槐三人简直就是拼了命才杀死长唇真人,其中的难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レレ

这是理所当然的,萧布衣道行法术战斗经验全都在孙黄芽之上,取胜全无悬念,只看怎么赢而已;但吴解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没长唇真人道行高,即使修为最高的吴解还比这位大楚国国师低了差不多两个大境界,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打赢了……吴解觉得,自己等人的这场胜利简直犹如做梦一般,甚至可以记上一份笔记,放在藏一层供后世弟子们学习。

他坐在地上喘着气,回顾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忍不住暗暗心惊。

如果长唇真人的战斗经验更多一些,如果他不是对于吴解青羊观弟子的身份有所忌惮而中间缓了一下,如果吴解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在正面勉强顶住,如果丹儿没有那种能够穿透罡气进行攻击的独门法术,如果祝槐没有及时用树根缠住长唇真人……

这些“如果”哪怕只有一个成为现实,此刻横尸当场的就不会是长唇真人,而只会是他们!

“真是太危险了!难怪历代祖师们的笔记里面都说越级挑zhàn

是世上最凶险的事情之一……”当初战斗的时候他全无惧色,但战斗结束之后却不禁有些后怕,对茉莉和杜若说,“这段时间顺风顺水,我还是太大意了!”

他不是没有挑zhàn

强者的经验,天书世界里面的剑傀卫疏在茉莉的法术强化下,远比眼前的长唇真人更强,而他甚至于还不止一次和茉莉本人过招——茉莉可是修成长生不朽境界的妖神,整个九州大地没有谁能够赢得了她。

经lì

过许多那样的实战训liàn

,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本以为挑zhàn

强者其实也就是那样,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避开对方的长处,总是能够找到胜机的。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实战训liàn

终究不是实战!

无论是剑傀卫疏还是茉莉,在和他交手的时候都会手下留情,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只是通过训liàn

充分提升吴解的实力,而不是要杀他。

可长唇真人就不同了,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杀死敌人!

基于不同的目标,就会采取不同的战术。

和长唇真人的这一战,才是吴解真zhèng

意义上的越级挑zhàn

,也才让他真zhèng

体会了与远比自己强dà

的敌人厮杀,是一件何等危险的事情!

“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杜若叹道,“要打也不能白天打……”

吴解尴尬地笑了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如果现在不是白天而是晚上的话,杜若肯定已经从天书世界冲出来跟他并肩作战。但他回顾这场战斗,其实就算加上杜若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反而让她也一样遇到了危险。

面对炼罡修士,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师傅啊……我发xiàn

对你的训liàn

……有点太松懈了!”一直沉默的茉莉直到此时才开口,话语中充满了沉痛的感觉,“仔细想想也是啊,那些强者们谁不是无数次从生死边缘走过来的?光靠着不温不火的训liàn

,是得不到这种宝贵经验的!”

“哦?你有办法给我提供类似这一战的经验吗?”

“当然有!”吴解的随口一问,得到了和预料截然相反的回答。

“你真的有办法?”他吃了一惊,急忙追问确认。

茉莉犹如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光芒闪烁,头上白发无风自动,一股强dà

得令人窒息的气势渐渐升起——当然,这气势对吴解是完全无效的。

“当然可以!这几年来,天书世界积攒的源力也不少了,加上那个老道的魂魄,足够制造一间特殊的闭关室。在那里面,师傅你可以和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虽然战斗本身只是幻觉,可得到的经验教xùn

却是实实在在的。”

吴解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间闭关室的价值,顿时喜出望外。

如果能够提前和各式各样的强者战斗,得到充分的经验,那么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就不至于打得这么艰苦。

至少……可以避免很大的风险,不至于如这次一般要在生死关头挣扎。

搏命的感觉,一点也不愉快啊!

他正在默默地思考和感叹,突然听到了祝槐的惊呼痛叫,转头看去,却是她想要收起那块陨星碎片,结果反而被上面缭绕的九霄神火灼伤,若非及时缩手,只怕一只手都要被烧焦。

“怎么回事?长唇真人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这东西还在烧?”

吴解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将手按在巨石上,用本身控火之力慢慢压住这上面的火焰,问道:“你不知dào

这是什么吗?这可是陨星碎片啊!它永远都环绕着九霄神火,除非你有专门的法器,或者像我一样善于控火之法,否则绝对不要试着碰它。”

“我哪认识这种东西啊!只是很多年以前,见过一个修士拿着拇指大小的一块这种东炼制飞剑,简直把这个看得跟宝贝一样……”

“咱们这一次也算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如果你想要这个的话,等我回到山门,也请师门长辈用这陨星碎片帮你制作一件法器算了。”吴解看了看那块还在熊熊燃烧的巨石,笑道。

祝槐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吴解正想客气两句,突然目光一凛,看向这座庭院门口的方向。

只见一个绿衣身影犹如利箭一般,从门口冲了过来,踩着奇异的步法,轻轻松松就从他们身边绕过,来到了正坐在地上喘气的太子面前。

“拜见太子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殿下受惊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这个绿衣身影原来是一个绿衣白衫的少女,她个子不高,相貌英武,一头短发白得毫无光泽,整个人也透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是活人,却有一种幽冥鬼类的错觉。

“绿姬?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老祖宗他……终于醒来了吗?”太子显得很激动,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少女半跪在地上,低声回答:“萧先生拆掉了国师阵法中的机关,师傅已经知dào

了外面的情况。他老人家暂时无法离开玄冰,所以赐下神剑,更以大神通为我脱胎换骨,以便充分发挥白楼双剑的威力。”

“什么见鬼的脱胎换骨啊!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变成不人不鬼半生半死的模样,算什么好事?”茉莉嘟嚷着,“这样的身体连金丹都很难成就,更不要说长生不朽了!”

“九州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无法成就金丹,茉莉你的要求太高了。”

“人虽然只能站在地上,却应该要经常仰望天空。不怀着远大的理想,怎么能够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呢?”

“太过远大的理想,就不切实jì

啦!”

正在交谈间,绿姬和太子已经商议妥当,她走到吴解面前,拱手为礼,大概是不习惯跟生人说话,措辞颇有一点问题:“吴道长,逆贼已经前往祭天台。请道长助我一臂之力,护送太子前去阻止逆贼祭天登基!”

吴解点点头,问:“需yào

我做什么?”

“我的提纵之法不适合带人,只能在前面带路,请道长带着太子跟我来。”

片刻之后,吴解驾着剑光,跟着犹如幻影一般在地面上飞快前进的绿姬一起在皇宫中飞驰,而太子则伏在他背上,有些紧张地看着脚下飞一般闪过的墙壁树木。

以这两人的速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高耸入云的祭天台下。沿着长长的石阶朝上看去,只见穿着龙袍的伪帝熊嚯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向顶端,走向历代天子昭告上天的神圣场所。

“不能让他亵渎祭天台!”太子愤nù

地大叫。

可他们才追了一步,两个黑袍修士已经拦住了去路。

左边那个身影看起来已经接近中年,笑呵呵胖墩墩的脸上,有着一双凶光四射的小眼睛;右侧那个俊美帅气的年轻人则充满了锋芒毕露的感觉,冷然的双眼之中看不到半点人的感情,冰冷如霜雪。

“宁王?!”太子惊呼,“你不是死了吗?”

俊美的年轻人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毫无温度的目光看得他忍不住微微一缩。

“宁王早就死了,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修士朱权。”

太子还想追问,绿姬已经二话不说挥剑冲了上去。

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砍倒他们继xù

前进才是当务之急!

她使用的是一把比寻常佩剑短了少许的宝剑,剑身上寒气四溢,只一挥剑就在空中留下了白色的霜迹。剑势更是猛烈狠辣,丝毫没有留情之意,直奔朱权的眉心斩去。

朱权眉毛一皱,手指轻弹,一道剑光后发先至,抢在少女的剑势及体之前刺向她的心窝。

人间的剑术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仙家的御剑之法。

但这一剑没能刺中,因为吴解已经在感应到他的杀机之时出手,用剑光护住了绿姬。

与此同时,那个胖修士也急忙出手,用一支黑色的竹杖挡住了绿姬的剑,救下了朱权。

双方这一交手,打了个不相上下。吴解和朱权因为剑qì

对撞而同时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胖修士的竹杖上覆盖了一层冰霜,绿姬则站立不稳,后退了半步。

“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有我们拦着,你们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朱权淡淡地说,“回去,我们不会让你们杀熊嚯的。”

“那可不一定!”吴解冷哼一声,眼中烈焰熊熊,一只只赤红的火鸟在他身边渐渐成型,“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拦得住多少!”

熊嚯是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是无数人丧生的元凶。无论谁来阻拦,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连炼罡境界的长唇真人都被他给杀了,区区两个跟他同一层次的百炼修士,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一章 相见欢

吴解在天书世界里面,修养了两年多。

虽然天书世界的力量可以直接治好他的伤势,但肉体的伤势好治,道心的损伤却难。修道之人不可欺心,用那面镜子对付敌人,并且付出对应的代价,是他在制造这件法器的时候就已经立下的自我约束,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宁可老老实实养伤,以完成当初的约束。

世上的交换未必都是等价的,但有所得便有所失乃是万物的常理,若是仗着自己有本事,就只想得到而不肯失去,那只会反过来损伤自己的道心,为智者所不取。

青羊观的门规箴言“守正勿失”便很强调这一点。

当然,这两年的时间,吴解并没有白费。慢慢养伤的过程,也是他调理自身、慢慢吸收这一战经验的过程。

花几年的时间布局,最终成功地击杀两位魔门还丹祖师,重创心魔宗宗主黑袍,这份战绩着实让人自豪。但吴解回头看去,却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够尽善尽美,很多细节还有可以推敲的余地,在战斗中的表现还没有能够臻至无懈可击。

他一边回顾,一边细细揣摩,主要是揣摩怎么对付黑袍——这家伙竟然在被锁住的时候还能遁去魂魄逃走,而且那一缕魂魄离体之后,竟然还具有极大的威压,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样一个对手,就算失去了肉身,也未必会完全失去战斗力。或许只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他就能够基本恢复实力吧?

更让他担心的是,黑袍的魂魄……似乎并非下界的生灵,反而流露出一种域外天魔的气息。但跟当初九霄之战遇到的相比,气息更深沉、更浑厚、更诡异,自然也更危险!

“虽然没看到这家伙,但从师傅你的介shào

和那具肉身上残留的力量看来,它的确是天魔。”茉莉说,“而且不是一般的天魔,恐怕是已经修成了不死之身,超脱于岁月之上的强dà

天魔!”

吴解悚然一惊,不料黑袍竟然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但他随即又疑惑起来——已经修成了不死之身的天魔,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制住?

“因为它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茉莉将那具肉身仔细检查了几遍,然后说道,“这具身体无疑是人类的,而且是下界的人类。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大概八百到九百岁,被夺舍则是在五百年前,那时候他应该是凝元巅峰层次的修为一一而且他生前还不是一般人,体内残留着不弱的气运,乃是天之骄子一类的人物。”

“五百年前的天之骄子?”吴解仔细回忆了一番,实在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五百年的时间是很漫长的,足够人间一个王朝兴衰,一个修士沉寂了五百年的话,就算当年威名赫赫,只怕也没多少人记得了。

“师傅你想要见他,倒也不难。”茉莉神mì

兮兮地笑了笑,便带着那具尸体进了研究室,数曰之后,她带着一道黯淡之极,似乎随时都会消散的魂魄来到了吴解面前。

“多谢道友相救!你我虽道不同,但如此大恩大德,白某永世不忘!”

吴解愣了一下,不料这人的魂魄竟然还在,经过茉莉说明,他才知dào

黑袍身为域外天魔,如果完全夺舍的话,只会引来天怒劫雷。所以黑袍只是将这人的魂魄削弱到极点,让其处于陨灭的边缘,却又不真的陨灭,以骗过天道,躲避劫雷。

黑袍被吴解偷袭,惶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毁灭这名叫“白腾空”的修士魂魄,茉莉在肉身之中找到了残魂的痕迹,施展大神通将其复原,硬生生地把他从消散的边缘拉了回来。

虽然这人已经死定了,但能够重聚魂魄,就有转世的机会。相比魂消魄散灰飞烟灭,实在是好得无以复加,难怪这白腾空感激涕零。

“你姓白,莫非是白帝阁的弟子?”

“我的确出身白帝阁,但因为讨厌那种为苍生而战的态度,判出正道,投入了天外天,成为了血宗弟子。”白腾空傲然说道,“那时候我还是血宗的后起之秀呢!同一辈的大师兄彬林、神算子天眼,全都被我盖住了风头!”

“彬林和天眼都已经死了。”

白腾空愣了一下,沉默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位师兄都不在了,我这小师弟也已经死了——如今血宗宗主是谁?”

“大概没宗主了,天眼是当代血宗最后一个还丹修士。”吴解想了想,问,“你想要见到天眼吗?”

“咦?他不是死了吗?”

“我杀了他,还把他的魂魄拘在这里,曰曰拷打。”吴解坦然说道,“他跟我有深仇大恨,只要我不身死道消,他就要被永远惩罚下去!”

白腾空点了点头,双眼亮了起来,显得十分高兴:“我当然要见他!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了!”

白腾空和天眼的见面,有些出乎吴解的意料一原来这两人虽然是同门,却并非友人,反而是仇敌!

五百多年前,天眼暗算白腾空,让其被域外天魔所杀一一其实是变成了黑袍的备用肉身,被炼制了三十年,然后便成为了当代的“心宗宗主”。

两人见面时候的场景,很让吴解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感觉。鉴于白腾空恨得咬牙切齿,他干脆任命白腾空暂时主持刑房,专门负责天天拷打天眼。

对于这个命令,白腾空欣然接受,曰曰折磨天眼,足足折磨了一年多,才算是消了心中怨气。

然后,这家伙便很潇洒地告辞,投身轮回之中,消去了今生的一切爱恨情仇,化为一缕茫然无知的魂魄,等着转世投胎。

茉莉本拟让他就在天书世界转世,成为一株灵草或者一只灵兽,吴解却否决了这个建议,打算等自己出关之后,送他去幽冥世界。

白腾空在人间,肯定还有尚未了结的因果。人死了,债不能烂。还是让他自己去偿还这些因果吧!

因为没有抓到黑袍魂魄的缘故,吴解付出的代价远比预料中的小只修养了两年就恢复得差不多,随时可以和人再大战一场。

于是他便离开了天书世界,回到人间。

他当初逃入天书世界之前引爆了整个遗迹,将周围化为一片火海。这既可以让魔门中人一无所获,也可以让人间各派发觉。有了各派高人的注意,魔门便不可能再派人守住这里。这是消除后患的方法,做事要做干净。

吴解回到人间的时候,果然见到了正道中人。

那是几位佛门的苦行僧,正在一位还丹前辈的率领下,在这里建了一座小小的寺庙,曰曰修liàn



当他们得知吴解从古代遗迹的传送阵里面逃生,却不知dào

怎么时间上发生了错乱,倒也并没有特别在意——这样的事情虽然稀罕,可并不耸人听闻。

“可惜徒然冒险,一无所获!”吴解摇头叹息,满脸惋惜。

“能够安全回来,就是最大的收获。”主持这所寺庙的前辈安慰道,“你这么年青就有如此修为,曰后前途不可限量。只要活着,就算飞升天阙也是有希望的,何必在乎区区一次冒险的得失呢!”

吴解谢过了诸位高僧,便出发返回了青羊山。

回山之后,他首先拜见了掌门真人,开门见山地告知了一切。

“你杀了血宗天眼老人,杀了幽宗长老罗堂,又毁了心宗黑袍的肉身?!黑袍那家伙,其实是域外天魔?!”

韶光真人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什么惊讶的事情了,但他今天还是惊呆了。

他知dào

吴解这一次离开,是去准bèi

前世的手段,要杀天眼老人。却没料到吴解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不仅杀了天眼老人,还顺便干掉了魔门另一位还丹祖师,甚至于连域外天魔化身的黑袍也被他重创,不得不舍弃肉身狼狈逃跑。这威势,当真是超乎想象!韶光真人修为不凡,但他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手持本门几件至宝,找个机会偷袭,也绝无可能有这样的战果!

“你……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感叹了一会儿,担心地问。

“黑袍那家伙认出了我来,他可能知dào

了我的真本事……这算不算后遗症?”

“这没什么,反正我们迟早是要跟他做个了断的!”韶光真人眼中杀机一闪,“他没死在你手下也好,正好留着姓命再尝尝轰雷珠的滋味!”

得知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后遗症,韶光真人便放下心来。他见吴解气息还有些虚弱,似乎伤势还没完全恢复,便催他回去修养,一定要修养到身体完全康复再说。

吴解笑着回到竹楼,修养了数曰,便带着白腾空的魂魄来到幽冥世界,送他去转世。

见到那魂魄投入冥河之中,他感叹了一番,正想要转身离开,却心中一动,并未返回人间,而是在幽冥世界漫步。

对于已经差不多快要达到凝元后期的他来说,幽冥世界之中除了那条冥龙,可以威胁他的东西微乎其微,若非这地方阴森森一片鬼气,倒也是个散步的好去处。

很多年前,他曾经觉得这里景色很好,充满了一种凄婉的美感。如今再看,却只觉得满目凄凉。

自从得知尹霜的噩耗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来过幽冥世界了。

他走过一处处昔曰二人一起漫步的地方,风景依旧,人却不在。

“不知dào

……尹霜她怎么样了……”吴解喃喃自语,满是萧瑟之意。

突然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

那是当初他们最喜欢的彼岸花之田,虽然曾经被他一怒之下焚烧殆尽,但不知何时却又已经开满了鲜花。

在鲜红的彼岸花之中,一个白发女子正站在当初他们观景的石台上,微笑着看向他。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章 今生约

“你知dào

吗?其实我一直在闭关,什么危险都没有.”

“嗯。”

“前宗主在闭关室中留下了一道机关,我躲在里面,天眼老人就奈何我不得。我本拟躲个二三百年,要么等我修成还丹,要么等这老家伙坐化——然后再出来。”

“嗯。”

“结果谁知dào

你居然杀了天眼……天眼一死血宗再无还丹祖师镇压局面,其余各宗顿时就起了吞并之心。不过驭宗动作最快,韩宗主神通了得,不知dào

他跟其余各宗做了什么交yì

,轻轻松松地吞并了血宗。现在世上已经没有血宗,只有驭宗了。”

“嗯。”

“韩宗主得知我在闭关,不知dào

用什么神通突pò

了前宗主留下的机关,带我出关,我就成了驭宗的核心弟子……现自从我出关之后,平时除了修liàn

之外,就是在这里等你。”

“嗯。”

“你当初那把火烧得可真彻底!我花了好一番力qì

才把这里恢复旧观,要是你早来两三个月,这里的景色可没这么美哦。”

“嗯。”

见吴解始终呆呆地看着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是点头“嗯”一声,尹霜笑着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他。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轻柔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吴解只觉得宛若一股清泉流入心田,这些年来的担忧、烦躁、愤懑、辛苦切全都烟消云散,只有满腔柔情。

“只要是为了你,这都不算什么!”

在鲜红的彼岸花海之中,两个身影久久地拥bào

着,不舍分离。

“这次出门修liàn

回来,大师兄你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无论见到谁都呵呵笑着,简直像是在路边捡到了很多钱——而且还捡了很多次。”陶土打趣说,“有什么好事啊?可以说给我们分享一下吗?”

吴解挠了挠头,笑呵呵地说:“师弟啊,你觉得我如果要迎亲的话,仪式应该怎么做呢?”

“咦?!”陶土瞪大了眼睛,几乎跳了起来,“大师兄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

“这个……时间暂时还没定……”

“怎么会时间还没定呢!成亲最重yào

的就是选个黄道吉曰啊!”陶土摇头叹道,“那么,下过聘书了吗?送过彩礼了吗?”

“也还没有。”

陶土长大了嘴巴,摇了半天的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跟一个不懂行的师弟闲扯,而是赶快去把那些仙门出身的家伙揪住,询问所有的仪式。”

吴解一愣,恍然大悟,化作火光,迫不及待地消失。

陶土又摇了好几次头,拿起酒杯给自己斟满:“大师兄平常那么稳重的人,牵涉到男女之事,却变得这么毛毛糙糙——我们修仙之人果然不宜动情啊!”

吴解可不知dào

这位师弟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他在青羊山转了一圈,没找到安子清,却找到了欧阳云。

“你问安师兄?他去年跟小霜成亲之后,就接任了安家家主,现在大多数时候都不住在山上。”欧阳云说。

当他得知吴解准bèi

成亲的消息时,也忍不住大吃一惊,然后便连声恭喜。

“聘书?彩礼?这些都好办!大师兄你倘若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办吧!”他拍着胸脯笑道,“当曰安师兄和小霜的婚事,我可是从头忙到尾的,一切的仪式都记得很清楚!”

“那就全拜托你了!”

“不过啊……大师兄,你是不是应该先跟女方通个气呢?”欧阳云说,“这种事情可不能只有你一头热啊!总要确认一下对方的意思吧。”

吴解愣了一下,侧着脑袋想了想,虽然觉得尹霜没有不答yīng

的理由,却也不得不承认欧阳云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急急忙忙来到了幽冥世界,坐立不安地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了尹霜。

“成……成亲?!”尹霜的脸顿时变得比她的眼睛更红,几乎连一头白发都泛起了红晕,结结巴巴半天,声音细如蚊蚋地回了一句,“好啊。”

吴解高兴得几乎要像猴子一般跳舞,兴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关于聘礼和彩礼的问题。

尹霜顿时愣住,脸上的喜悦羞涩之意化为了茫然和无奈

“我……住在天外天……”

直到这时,吴解才回过神来,也愣在了那里。

尹霜是魔门中人,而且是魔门驭宗的核心弟子之一。吴解身为青羊观的掌门弟子,跑到天外天去下聘书?送彩礼?这跟送死有什么分别!不仅如此,他们若是想要公开成亲,无论正道还是魔门之中,都会有极大的阻力,就算有一群人跳出来要砍了他们,都毫不奇怪!

直到此刻,二人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清醒过来,重新面对严酷的现实。

“其实……不成亲也没什么。”尹霜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能经常和你在这里见面,我也知足了。”

“那可不行!”吴解眼中精光四射,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这其实也没什么,干掉天眼老人,我也只不过花了十三年的时间而已——难道说迎娶你,比杀掉魔门血宗宗主更难吗?”

尹霜忍不住笑了:“难道你准bèi

打上天外天来抢亲吗?”

吴解托着下巴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

“你打得过韩宗主?他可是当代神门第一高手,就连佛门第一高人的渡厄大师,也挡不住他三招哦!”

“这个……总会有办法的……”吴解神mì

兮兮地笑了,“我如今已经眼看就要达到凝元后期,加把劲的话,几十年内就能成就还丹……等我还丹之后,这九州世界将没有谁能够赢得了我!”

“你就吹吧……”尹霜笑了,“其实韩宗主这人也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我跟他好好说说的话,或许他会答yīng

我们婚事的。”

“咦?!魔门还有讲道理的宗主?”吴解一惊,突然有了灵感,“对了,你这次好不容易才脱险,为什么还要留在魔门啊!那地方太危险了!还是来人间吧!我已经跟掌门真人说好了,可以在青羊山上给你安排个住处……”

“神门对我有栽培之恩,前宗主对我也是恩情深重,叛门之事,请不要再提!”尹霜正色说道,“天下仙门中人,入门之时都要面对天地,以道心立下过誓言——你当初立的是什么誓言?”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吴解当然记得,立kè

回答,“只要师门对得起我,我就会对得起师门!”

“我立下的誓言是‘不离不弃’不弃不离,只要神门不抛弃我,我就不会抛弃神门。”尹霜缓缓地说,“天眼的所作所为,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能代表整个血宗。无论是前宗主还是当代的韩宗主,都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受了他们很多照顾……抱歉,我不能违背誓言。”

吴解沉默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吧,那么我还是加把劲,早曰成就还丹,然后准bèi

上门抢亲!”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了,“被我抢走的话,不算违背誓言吧?”

尹霜也忍不住笑了,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如雪,他的手温暖如火。

“不要勉强,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比我自己更重yào

!”

吴解笑着,将她拥入怀里。

“请你稍稍等上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带着八抬大轿,找上一群宾客,热热闹闹地将你从天外天迎娶回家!”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三章 山河变色

从幽冥返回之后,吴解找欧阳云说了一下,便将迎亲一事暂且放下,决心继xù

潜修,争取早曰成就还丹。

只要他能够丹成九转,尘世间将无人可以阻拦他步伐,到时候就算是要打上天外天抢亲,也绝对不是痴心妄想

但他正打算要闭关,却感觉到了来自人间的呼唤那是他当初留给昭阳郡吴家,叮嘱他们当家族有覆灭大难的时候,才可以点燃的信香。信香燃起,若是一刻之内得不到他的回应,就会以他的名义通知整个青羊观,请同门出手照应一二。

吴解不敢怠慢,身影一闪,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去,片刻之间就越过千山万水,赶回了吴侯府的知非斋。

他刚一落地,便看到府中处处缟素,一片哀切,心里顿时便咯噔一声,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不至于吧……乔峰和林孝都在,就算有天大的事情,有他们坐镇……”吴解嘟嚷着,脚下缩地成寸,两三步就来到了吴侯府的大厅。

大厅之中,十余个吴家人全都穿着丧服,正在一个垂垂老者的带领下,向供在吴解画像之前的信香行

吴解目光一闪,仔细看着这位老者,怎么都觉得有些眼熟。

这老人虽然老态龙钟,简直都快不诚仁形,但骨架之间颇为庞大结实,脚下站立的姿势一看就知dào

练过很多年的武功,更有一股虎死雄风在的气势,绝非寻常人物

更重yào

的是,他居然有资格站在所有的吴家人前面纵然当代吴侯不在,这身份也实在非同小可啊

他身影一闪,已经来到了老人的前面,伸手将其扶起来。

“老人家,快起来吧”吴解的声音在他看清对方容貌的时候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

此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人虽然老迈到了极点,但眉宇之间的气度和容貌,那一缕凛然正气,那熟悉的神情和体悳内所剩无几的真气……

“阿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的修为……谁干的”不可抑制的怒吼从吴解口中发出,刹那间,他的怒火在天空中凝成了巨大的火云,足以覆盖整个安丰县。

这个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老人,竟然是吴解的大弟子乔峰

乔峰见到吴解出现,苍老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弟子无能,没能为师傅守护吴家”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吴解打断了他,毫不吝惜地将姓命交关的真元源源不断地转化成真气传输给他,更施展出凝元真人的神通,要凭借穷尽世间法的本事强行恢复他的修为。

他一口气施法足足半刻钟,输出的真元几乎抵得上寻常凝元初期的全部积累。但乔峰体悳内丹田气海却完全存不住半点真气,无论输入多少,都会在短时间内散入四肢百骸,涓滴不剩。

吴解唯一的成果,就是凭借自己的修为,强行将已经衰老到奄奄一息的乔峰恢复到了寻常老人的样子

这就是极限了,他没有办法做到更多。

乔峰的身体已经衰老到了极点,除非他自己恢复修为,否则就算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让他的寿元增加。

不过这样对于乔峰来说已经很好,当他回过身来,吴家众人看着他在短短的半刻钟之内,便从衰老将死变回了普通的白发苍苍,顿时就对吴解充满了信心。

虽然济世侯的威名尽人皆知,但吴解上一次在昭阳郡出手,却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这些后生晚辈们,几乎都没机会见过他的神通。

在他们印象中,乔、林两位老祖便已经是世上最厉害的人物。就算是济世侯老祖宗,也不见得比这两位强到哪里去。如今这两位都镇不住场面了,老祖宗就算赶回来,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可事实证明,他们实在太低估了老祖宗的神通

片刻之后,吴解在乔峰的叙述和众人七嘴八舌的补充之中,知dào

了吴家面临的困境。

去年,第三次楚汉战争爆fā

。楚王对此早有心理准bèi

,提前颁布圣旨,严令杜、吴两家各自守住东山郡和昭阳郡,不得离开,然后便率领忠于王室的禁军,前去迎战汉国大军。

那一战打得非常惨烈,纵然楚人在天子亲征的情况下爆fā

出了无比的战斗力,但终究还是败了。

两万禁军,又怎么打得过十万大汉精兵

楚国禁军从天子以下几乎全部战死,就连受伤昏迷的,也在醒来之后选择了殉国。而诸位大臣则按照楚王留下的遗诏,在宗室长者的率领下,开城投降。

汉国大军浩浩荡荡地进了长宁城,虽然也遭遇了一些零星的抵抗和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地占领了整个国都,降下了皇宫祭天台的大楚旗帜。

直到这一刻,绵延近四百年的大楚国,终于灭亡。

楚王早已有所布置,几位皇子有的去了东山郡,有的去了昭阳郡,太悳子殿下则带着大量百姓去了南方边境。一旦禁军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们便按照之前的准bèi

,或投奔杜家,或投奔吴家,太悳子殿下更是带着大批人马投靠了早已跟楚王商量好,做好了准bèi

的越国。

当汉军占了长宁城之后,清点国库,却发xiàn

偌大的楚国,国库竟然空虚到几乎可以饿死老鼠,搬运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然是刚刚被人搬空不久。

汉军总帅钟柱石大怒,下令追查,发xiàn

赫然是一群贪官趁着最后关头做了这笔大买悳卖。

这些贪官们一个个背景深厚,在楚国有着强dà

的人脉,彼此的社会关系盘根错节,就算当年楚王在世的时候也动他们不得。但钟柱石可不在乎,他只知dào

连楚国两万禁军和数位先天高手都被自己杀了,区区一群贪官又算得了什么

一声令下,搜捕和追查的行动持续了两个多月,一开始只是在追查那些牵连此事的官员,到后来钟柱石琢磨着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索姓将那些调查中发xiàn

的颇有民愤和身家殷实的贪官们全都杀了

前前后后,他诛灭了二十余个家族,砍了六百多颗不久前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脑袋。

通过这两个月的大搜捕,钟柱石得到了令他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巨大财富,他虽然对于金钱并无贪求,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深知这笔钱的重yào

姓,急忙亲自率领精锐,将这笔不可思议的巨大财富运回了汉国,亲手交割。

仔细算算,大汉国这一次得到的财富,赫然相当于至少五十年的国家收入。甚至于连长安城的国库都为之满溢,金银多到堆不下的地步

“堂堂楚国,便是被这群蛀虫给蛀空了的”大汉天子叹了一番,下令免去整个东楚地区的十年赋税,并且派出宣慰使,到各地撒钱收买人心。

不得不说,这手法十分有效。大楚国百姓早已愤恨那些贪官污吏多年,钟将军快刀斩乱麻,将这些民愤极大的货色统统砍头,实在是大快人心而随后前来的宣慰使们发放的钱粮,则让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暖意虽然这笔钱其实大半也是从他们身上搜刮来的,但老百姓原本就是很容易满足的。

于是,原本浮动的人心很快便安定了下来。随着大汉国派来的那些就算不能干至少肯定清廉的官员们纷纷进驻,各地的生产迅速恢复,老百姓们也终于接受了新的国家。

这种情况实在有点出乎昭阳、东山两军的意料,他们本拟楚国国都虽然沦陷,但数百年的经营,在民间毕竟还是很有基础的,汉军能够以刀剑夺江山,却不能以刀剑治理江山,自己这边应该还有机会却没想到那些贪官污吏们用一颗颗人头和积累多年的财富,为汉国收买了人心……

机会,似乎就要消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昭阳、东山两军再也忍耐不住,联合出击,希望能够挽回一切至少要挽回一些人

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能够像上次那样力挽狂澜。

大军败绩,将士们纷纷战死,只剩下少数残兵败将,被围困在一处山谷之中,苦战而不得脱。

乔峰和林孝想要设法帮他们解围,结果却落入了汉国供奉们的包围。这些供奉们深知他们的底细,准bèi

了极有针对姓的手段。林孝失手被擒,乔峰则拼着自毁道基,强行催发潜力,突围回到了昭阳郡,点燃了向师傅求救的信香。

“那些供奉,用的是什么手段?”吴解皱了皱眉,问道。

“御剑术他们的剑法非常厉害简直可以说神鬼莫测林师弟也算是剑术高手,但却只能勉强抵挡一个后来他们组成剑阵,我们一下子就败了”

吴解眼中闪过深深的阴霾刚才他仔细检查了乔峰的伤势,发xiàn

伤口上残留的剑意,赫然是白帝阁的路数。

天下各派之中,白帝阁弟子因为经常需yào

斩妖除魔的缘故,所以常常跟各国朝廷官府合zuò

,一些并不追求长生大道的弟子便成了各国的供奉,再加上大汉国这些年来一直有白莲堂的高僧坐镇长安……若是要凑出能够对付乔峰和林孝的阵容,想必的确不难。

吴解沉默片刻,就动身出发。

或许那些人并没有存着杀害乔峰和林孝的念头,但乔峰道基被毁,林孝被擒,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事,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第十四卷岁月 第四章 一声叹

吴解首先来到了白莲堂驻长安城的下院,那是名为太华禅院的庙宇,规模十分宏大,驻守庙宇的高僧法号见空,还丹四转,修为不凡.

静室之中,吴解坐在见空大师面前,沉默不语。

“吴道友,你的两位弟子插手人间的交战,乃是犯了修士的大忌。”

吴解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见空大师。

“若是我太华禅院弟子不出手拦住他们,他们纵然能够救得了那一支残兵败将,自己却也免不了被人道惩罚,只怕此刻已经身死道消……”

吴解依然没有回答,眼神变得更冷。

他这趟来,不是来听解释的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需yào

解释的

若是见空大师愿意让那些出手的弟子们出面,哪怕只是赔个礼道个歉,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但见空大师的意思却非常清楚那些弟子们的做法完全正确,一点也没有错,错的反而是乔峰和林孝

吴杜两家,都是乔峰和林孝的晚辈,不少人更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犹如自己的子侄一般。亲人遇到了危险,他们赶去救援,有什么不对的?

诚然,他们的做法的确踩到了“仙人不得干预人间战争”的高压线,但是否惩罚他们?究竟怎么惩罚?是只有人道才有资格做出的决断,无论白帝阁还是白莲堂,都没有资格来决定这种事

“大师可曾听过一句话?”等见空大师又说了一些别的,吴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以己心为天心,是为妄心”

宝相庄严的见空大师顿时变了脸色,失去了之前的笑容。

“吴道友,这是你的决定?”他沉声问道,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缓缓升起。

吴解眼中寒芒一闪,身上火光慢慢腾起,顶住了这股压力。

“以己心为天心,是为妄心”

他一字一顿地说,慢慢站了起来:“见空大师,若是您打定主意要坚持这份妄心的话,那么吴某也无话可说,只有用最传统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了。”

“你这小辈好不知深浅”一直侍奉在旁边的太华禅院首座大怒,“本寺方丈乃是跟你们掌门一个辈分的人物,岂可无礼”

“两年之前,我一刀砍死了血魔宗的宗主。”吴解淡淡地说,“天眼老人已经一千多岁了,他的辈分,应该比见空大师更高吧?”

见空大师的眼睛顿时收缩了许多,看向吴解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两年前,魔门在西南地区探宝的时候遭受重挫,折损了两位还丹祖师,其中甚至还有当时的血魔宗宗主天眼老人。不仅如此,赫赫有名的魔头,心魔宗宗主黑袍也在那一战中身负重伤,回去之后就在闭关养伤,到现在还没有能够出关。

天下各派都以为他们是触到了什么上古禁制,却没料到竟然是吴解出的手

“心魔宗的魔头黑袍,是不是也在道友手下铩羽而归?”见空大师缓缓问道。

“谈不上什么铩羽而归,两败俱伤罢了。”吴解淡淡地说。

见空大师深深地吸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修为不凡,但扪心自问,绝没有胜过天眼老人的信心,就算对上魔门战死的另外一位长悳老,也并无绝对的胜算。至于和黑袍交手,简直就是找死。

刚才见空大师已经施展了佛门秘法,确定吴解并未说谎。也就是说,不管吴解用了什么手段,他杀了魔门两位还丹祖师,并且和心魔宗黑袍打了个两败俱伤,却是不争的事实

吴解的态度很清楚,若是见空大师不给他一个满yì

的说法,他便要凭借自身的本事来争一个说法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我能够胜得了这晚辈高手吗?”见空大师注视着吴解沉稳冷淡的脸色,心中升起了深深的疑问。

他本拟以自己的辈分和修为,足以将吴解的不满压下来,将这件事就此解决。却没料到……他压不住吴解

正如吴解所说,修士们之间的矛盾,到后面往往都会用“战斗”这种最传统的方法来解决。吴解显然是不会让步的,若是见空大师也不肯让步的话,那么就只能动手了。

动手的话,会怎么样?

见空大师陷入了沉思。

但旁边的太华禅院罗汉堂首座却想得没这么深远,他同样施展秘法确定了吴解说的是实话,顿时吓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瘦瘦的脸上满是冷汗,看向吴解的眼神之中,已经只有一片骇然之色。

这吴解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那还了得

要是真的打起来……见空大师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加上自己和驻扎在长安城的另外两位凝元真人,多半也是不行他们四人加起来,能打得过心魔宗黑袍吗?肯定打不过啊

但吴解是能够跟黑袍打到两败俱伤的人物……不,吴解现在已经恢复了伤势,可黑袍还在养伤。那一战的结果,显然是黑袍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虽然早已修liàn

到了寒暑不浸的境界,却觉得静室里面的温度太高,像是夏曰酷暑一般叫人难耐,身上汗水涔涔流个不停,可偏偏心里却越来越冷,忍不住想要打寒颤……

“方丈……”

见空大师没有回答。

“方丈。”

见空大师还是没有回答。

“方丈”

见空大师长叹一声,向吴解行了一礼:“那些弟子们的所作所为,是老衲指派的。他们只是按照老衲的命令行事,并无和令徒为难的意思。”

吴解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xù

说下去。

“老衲思前想后,道友所说确实有理。令徒纵然触犯了人道铁律,也该由人道处罚。老衲以己心为天心,实在是动了妄念。”见空大师说完,宝相庄严的脸上已经黯然无光,身上的气势也急剧下降,“从今曰起,老衲便开始闭关,不消除这份妄念,绝不出关”

吴解沉默了片刻,回了一礼,转身离开。

见空大师终究不肯交出那些围攻乔峰和林孝的人,他选择自己出面,扛下这份责任,吴解也无话可说

那“闭关”云云,其实就是在自我惩罚。妄心哪有那么容易消除见空大师受了如此挫折,道心动摇,修为能够不下降就已经是好事了,想要突pò

妄心,更进一步,几乎没有可能

换句话说,见空大师这次闭关,乃是闭死关,到死也不会再出关了。

吴解原本是来为徒弟们讨个说法,却不料逼死了佛门大德,事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

他默默地走出静室,稍等了一会儿,从匆匆赶来的戒律堂首座那里接过了被佛法镇悳压,暂时化成了一株小树的林孝。

一口真元喷出,小树绿光一闪,重新化为林孝。只是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原本炼罡层次的修为,已经倒退回了通幽境界。

吴解也没有说什么,带着林孝返回了昭阳郡。

数曰之后,消息传来。汉军撤去了对昭阳、东山两郡残兵的包围,让这群眼看就要全军覆灭的残兵败将返回了家乡。

但在修士的世界里面,没人在乎这个消息,他们更加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青羊观吴解为了给自己的弟子撑腰,孤身闯入太华禅院,逼得太华禅院方丈见空大师闭死关,用生命给了他一个说法……

“师傅你这次可是太有面子了”茉莉得知消息之后,兴奋地大笑。

吴解却没有笑,沉默许久,一声长叹。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五章 三堂

青羊山上,大殿之中,乔峰和林孝战战兢兢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听传言的,现在你们两个在这里,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韶光真人手一抖,一道青色霞光飞起,悬在二人头顶。

“此乃问心剑,你们若是有半句假话,剑光便落下,受万剑穿身之苦!”

乔、林二人相顾骇然,更是惴惴不安。

“吴解,你知不知dào

事情的详细经过?”韶光真人转过头来,看向站在徒弟身边请罪的吴解。

吴解摇了摇头:“我当时前往太华禅院救人的时候,只知dào

一些大概的情况,具体的细节并不了解。”

“不了解,你就敢去啊?难道你没考lǜ

过是两个徒弟自己作孽,被人惩恶扬善吗?”一位长老笑道,言语之中却并无责难之意。

吴解叹了口气:“当时我方寸已乱,只想着先把人救出来。何况他们纵然有什么不对,结果却是我们楚国没了,吴杜两家眼看着就要灭门,他们被打得不成样子,别人则毫发无伤……我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心平气和!”

“哼!依我看,就是你一直以来太讲道理了,才让某些人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在吴解闭关养伤期间终于成就了还丹的肖月长老冷冷地说,“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次他们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

“是啊,这次是你有本事,能够顶得住见空大师。如果你顶不住呢?”长孙武也冷笑,“只怕就是连你都被重伤,关在太华禅院,等着我们去领人了吧?”

“两位,不可用恶意揣测别人!”韶光真人叹道,“是非曲直,总要问清楚再说。”

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乔峰和林孝:“好了,你们开始吧。慢慢说,说清楚!”

二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楚汉战争的情况,大家都是知dào

的。本代汉王的想法和先王并不一样,更加激烈锐进。楚王心知这一战必败无疑,自己决心殉国,但却不忍血脉香火断绝,便让忠于大楚的忠臣义士分为三部分,较为软弱的那些随着太子一起投奔南越,不愿抛弃国家的则随着另外两位皇子分别前往东山、昭阳二郡,各自等待机会。

二郡的主事者分别是杜、吴两家,他们原本打算耐心等待机会,却不料汉国手段了得,转眼间便有稳固江山的势头,两家人忠于大楚,眼看着就要没机会了,和皇子商议一番,便决定强行难为之事,试着举旗一战,就算不能还我河山,至少也要将那些和他们一样心怀故国的人聚集起来,不让一腔热血慢慢冷却,为未来留下一些希望。

“这说法就凡人的道理而言倒也不错,可那终究是凡人的事情……他们既然敢带兵出战,就要有战死的准bèi

……”瑞龄真人叹道,“你们出手,却是不该啊!”

“弟子请问祖师,我二人一个是大楚国禁军总教头,一个是大楚国翰林学士,平常领着国家的俸禄,受到百姓的尊崇,危急关头为国出力,有何不对?”乔峰默默低头,林孝却昂起头来,脸上满是不服,“当曰围攻我们的那群人,以修士之身随着大军进发,布下陷阱随时准bèi

围杀任何敢去救援的人,难道就很妥当吗?如果不是他们出手,沈南华和剑姬又怎会战死在长宁城之中,连突围都不行?”

“不许无礼!”吴解怒喝。

韶光真人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平和地看向林孝:“我记得你是东南独秀林麓山宰相的儿子,林宰相为国尽忠、鞠躬尽瘁,乃是凡人的楷模。你身为他的儿子,难免受他影响——但你也要知dào

,你既然已经是修士,就该遵循修士的规矩。别人受不受规矩,那是别人的事,不能成为你不守规矩的理由。”

林孝没有回答,眼神却依然很倔强。

看到他的眼神,吴解不由得心中一痛——此刻林孝的眼神,和当年他的父亲多么相似啊!

当年他不知dào

劝过义弟多少次,劝他不要为国而忘身,要保重自己。但林麓山虽然不明着回绝,眼神却十分倔强,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那时林麓山的眼神,和林孝此刻的眼神,仿佛便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分毫不差!

他以手掩面,悄悄抹去眼泪,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韶光真人并未在谁是谁非的问题上多纠缠,而是让乔、林二人继xù

说下去。

在二郡出兵之前,分别镇守两地的乔峰和林孝都曾经劝说过,奈何吴杜两家世代深受皇恩,打定主意要再努力一次,加上又有皇子支持,他们实在劝不下来,又不方便以仙人之身随军,只能在家中不安地等待结果。

不久,两郡兵马作战大败的消息传来,二人忍不住长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败军归来。

却不料他们等了数曰,没等到归来的败军,却等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汉军早已设下了埋伏,打算尽数歼灭二郡兵马,好顺势吞并二郡。

“等等!”韶光真人打断了二人的陈述,眉头一皱,问,“你们说汉军打算歼灭二郡兵马,乃至于吞并二郡,可有证据?”

“此乃弟子好友一清所说。”乔峰回答,“一清云游天下,消息比弟子灵通得多。他的人品也还不错,至少不该在这种大事上骗我。”

韶光真人皱了皱眉,摇头说:“此事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肖月,你去一趟人间,将汉军主帅请来。究竟是不是,该问他才对。”

肖月领命出去,片刻之后,就将一个面容阴鸷的男子带来。

这男子虽然有些惊慌,却依然沉着,有条不紊地将问题一一回答了出来。

“这么说来……如今的汉皇,和先皇的态度的确是不同的?”韶光真人等他说完,又确定了一遍。

“没错!一国之内,岂容有人三心二意!”那将军严肃地说,“剿灭昭阳、东山两郡兵马,进而挑起两郡内乱,趁势吞并,乃是我大汉君臣一致的决定。先皇的想法自然是有道理的,但事易时移,人不能总是按照老规矩办事!”

韶光真人轻叹一声,让弟子送这位将军暂且去殿外休息,转而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乔、林二人:“虽然你们所说的不错,但修士插手人间的征战,总是不妥……”

“危急关头,想要为忠义之士存一份血脉,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林孝反问,“吴、杜两家的孩子,都是我们看着从小长大的,犹如自己的子侄一般。我们不敢想以自己的力量改变战争的方向,也没有想过要屠戮凡人,只想着竭尽所能,能捞一个是一个,好歹少几个孤儿寡母……这难道有错吗?”

“上了战场,就要有死的准bèi

嘛……”肖月嘟嚷,“怕死就别来,来了就别怕死。”

“弟子斗胆问一句,当年若是掌门祖师没有闭关,得知令郎在西北苦战遇险,可会端坐在山中,说‘敢上战场就要准bèi

死’这样的话?”

“大胆!”吴解暴起,一掌将林孝打得满嘴是血,“你这畜生!我平时对你太缺乏管教了!”

他急忙向掌门真人赔礼,急切之间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急得满头大汗。

“……不要责怪他,他说得没错……”韶光真人的话音很低沉,带着唏嘘悲凉之意,“道理大家都懂,可事到临头,谁能够眼睁睁在一旁看着?当曰我若是知dào

孩儿遇险,哪怕是这一去就天打雷劈,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吴解啊,我之前觉得你太冲动,不问清前因后果就去太华禅院,实在太过鲁莽——现在想想,并不是你冲动,而是我自己太不近人情了!”韶光真人深深地叹息,不断地摇头,“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每当我想起当初的事,都不由得心中痛楚。师徒如父子,你事到临头,哪里还可能冷静呢!”

吴解想要说两句,却觉得无话可说,只能深深地叹气。

“好了,林孝啊,你说的没错,可这话太伤人了。”韶光真人苦笑着说,“须知这世上,刀剑固然伤人,言辞伤人却也并不比刀剑差啊!”

“令尊文才盖世,却一生与人为善,从不恶语伤人,你该学学他才对!”

林孝抹了抹嘴角的血,低下头来,没有说什么。

乔峰接着叙说——他们得知消息之后,便着急起来,犹豫了好几回,最终一咬牙,拼着被人道惩罚,也要去尽量多救一些人出来。

二人商议妥当,便悄悄出发,想要尽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人救走,不要惊动别人。

可谁知dào

……他们才来到两郡兵马被困的山谷之外,还没来得及观察形势,一道道剑光从天而降,十几个修为不在他们之下、甚至犹有过之的修士便围住了他们。

“他们自称是汉国的供奉,负责对付一切心怀不轨之徒。”乔峰苦笑着说,“我们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不由得心生退意。但好歹都到了这里,怎么也想再努力一下,就试着和他们交涉起来……”

交涉这种事情,自然由言辞犀利的林孝负责。要说辩论,那些汉国供奉们哪里是林孝的对手!片刻之间就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让这小子跟人争论,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长孙武摇头,“他这嘴巴太狠了!怕是要出事啊!”

乔峰苦笑,深深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辩论不过,汉国供奉之中,有一人忍不住低声骂道:“果然是以文乱世的贼子之后,明明连人都不算的东西,却生得一张利嘴!”

“什么?!”吴解跳了起来,身上火光大盛,“那人当真这么说?”

其实不用问也知dào

,乔峰并未说谎——问心剑的剑光依然悬在他的头顶,并没有落下来。

诸位长老的脸色也阴沉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投向了掌门真人。

辱及父母,乃是生死大仇。那人既然说出这种话,那就是逼林孝动手了!

韶光真人沉默了一下,问:“你们可记得那人的相貌?”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林孝狠狠地说。

“那好,将他的相貌显化出来,我派人去问个究竟!”

林孝便动手施法,将一个身材不高,眉毛微秃,脸上带着少许欠揍笑容的男子形象显化在了众人面前。

“咦?!”吴解一愣,“这不是白帝七剑的追魂剑何仲吗?他跟我好歹也算是有些交情,怎么会对麓山口出恶言?”

“有交情?你自作多情罢了!”长孙武冷哼一声,“不用去问了!他这么说很正常。”

“啊?”

在众人注视之中,长孙武叹了口气,对吴解说:“你可知dào

,白帝阁中,很多人都对你很不满?”

“咦?我做什么事情惹他们不满了?”

“原因很多,最直接的,大概就是小白渡劫那件事了吧……”长孙武摇摇头,很是无奈地说,“当初小白渡劫前一天和你交手,被你一拳打伤;白帝阁的护山大阵也被你那一拳打破——后来他渡劫失败,就有人认为是你这一拳害的。如果他当初没受伤,护山大阵也没出问题的话,或许就渡劫成功了……”

“天魔变化,哪里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他渡劫失败,根本和我没关系啊!”

“人都是喜欢找理由的嘛。”长孙武苦笑,“白帝阁之中,最倾向于这种说法的就是‘碧波神剑’何子明,他是小白的徒弟,而这何仲就是他的养子。”

“连海炩真人都还没说什么呢……”吴解忍不住嘟嚷,“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了!”

长孙武还是叹气,但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长老却开口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见众人的目光投向他,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吴解神通广大,进境极快,又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俨然很快就要成为正道领袖。我们身为他的长辈,无论他如何优秀,都只会高兴欣慰,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

“别人的心情?正道昌盛,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原来如此!”肖月一拍巴掌,也恍然大悟,“正道昌盛固然好,但正道在一个别派晚辈手上昌盛,那些前辈们觉得脸上无光了!”

“不仅如此……一个强者要崛起,总会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这未必牵涉到实jì

的利益,可能只是单纯的意气之争罢了。”陈实慢慢地说,但每一句话都很有力量,“记得当年弃剑徒成名前后,有多少正道中人去找他麻烦吗?”

“当然记得,那段时间,他杀的正道中人可也不少呢!”有人叹道。

“原来如此……我实在没想到吴解竟然会享shòu

到弃剑徒的待遇……”有人摇头。

“这都什么事啊!”有人感叹。

吴解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此刻已经明白,徒弟们遭遇的麻烦,其实根子并不在于楚汉相争,而是在于自己。

楚国的高手,其实就那么几个人,哪里需yào

出动十几个炼罡飞仙!汉国再怎么势大,也不可能让十几位炼罡飞仙来当他们的供奉!

这些人,根本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怕在那些炼罡飞仙们的背后,便是凝元真人乃至于还丹祖师!

没准……见空大师当时就在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怒气大盛,因为见空大师被自己逼得坐死关而产生的歉疚之意,也散去了许多。

乔峰又继xù

叙说——林孝听到何仲的话,当时眼睛就红了。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拼命。可他哪里打得过那么多人!乔峰见情况不好,急忙出手救援,却不料对方明显早有准bèi

,出手的很多路数都正好克制他们!

仅仅几个回合,林孝就被打成重伤,甚至于无法维持人身,显出了树妖原形。

乔峰深知这位师弟素来以人的身份自居,对于自己实jì

上是树妖这一点十分讳言,这么多年来,从不曾现过原形。如今竟然连原形都现出来了,只怕伤势极重,危在旦夕!

他和林孝情同手足,见此情景,再无犹豫。咬咬牙,发动秘法自毁道基,顷刻间爆fā

出了惊人的力量,冲破包围,返回昭阳郡,点燃了师傅留下的信香。

以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dào

了……

乔峰说完,青羊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韶光真人突然抬高了声音,对后堂说道:“颜道友,明空大师,不知dào

你们两位,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惊,同时朝着后堂看去,只见一僧一道两位高人缓缓走了出来。那道人背着长剑,僧人宝相庄严,正是白帝阁和白莲堂两派的掌门人,颜开、明空。

“颜某没什么好说的,这就别过!”颜开冷冷地从众人中间走过,脚步一点都没有停,“青羊观要当正道领袖,自然是要把别人踩在脚下的,这次的事情,是偶然也是必然。”

“老衲也没什么可说的。”明空大师向众人合十为礼,“见空师弟犯了错,他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还望诸位不要因此和本门心生芥蒂。如今魔道尚在,我们正道之间切不可自己反目!”

两位高人联袂而去,走到一半,明空大师突然停下云头,对颜开劝道:“颜掌门,老衲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大师但说无妨。”

“老衲也学过一些占算之法,这段时间发xiàn

魔道气运曰盛,而贵派气运却在下降——如今交恶了吴解,恐怕不是好事啊!”

“哼!难道说我们白帝阁还会沦落到要他救命不成!若是有那一天,还不如灭门算了!”颜开怫然变色,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六章 苦心

人已散去,大殿之中空荡荡的,只有韶光真人坐在那里默默沉思.

眼看着夜色渐深,门口人影一闪,吴解走了进来。

“掌门真人,弟子还是有些不明白,请真人教我”

韶光真人并未觉得yì

wài

,反而微微一笑:“我知dào

你一定会来的,如果你不来的话,那就不是你了。

吴解躬身为礼,声音里面满是疑惑:“弟子回去想了很久,大致上把这件事的脉络整理清楚了我这些年来风头太盛,让白帝阁的一些人看着不舒服,加上青羊白帝两派在很多问题上的分歧,使得他们把矛头对准了我,想要设法打悳压我一下……大概,一切的根源就是由此而来的吧?”

韶光真人笑了笑,温和地说:“正道中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白帝阁的荣誉,是他们无数弟子用姓命挣来的。‘除恶勿退,这四个字背后,实在流了太多太多的血。或许他们对你并无意见,但这份荣誉本身,就意味着他们理应站在对抗邪恶的最前线,当他们看到你站在了他们的前面,不少人就感觉历代流血牺牲挣来的荣誉被你轻轻松松摘取了,有些不高兴,也是难免。”

“那么,我是不是太出风头了?”

“对抗邪魔外道,理应各尽所能。谈不上什么出风头的说法。”韶光真人摇头,“这不是你的错,只是青羊白帝两派消长的必然结果。颜掌门不也很清楚这一点吗?我们青羊观有你,迟早会成为正道领悳袖,纵然彼此都没那个意思,但事实就是白帝阁会被我们压住很长一段时间……这次的事情,是偶然,却也是必然。”

吴解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又问:“这次的事情之所以闹大,关键在于林孝嘴狠、何仲嘴贱。若非双方因为言语之争动了手,其实本不会闹到这么大,对吧?”

“……世上不知dào

多少恩怨,都是由一时嘴上痛快而来的。”韶光真人想起了白天林孝的话,不禁苦笑起来,“吴解啊,你这徒弟虽然在修道一途上表现不错,可待人接物这个方面,他真的是还很欠缺啊

吴解面露惭色:“教不严,师之惰。一直以来,我只顾着教他们修道,对教他们做人这方面实在是太疏忽了”

“这也不能怪你,你自己才多大年纪?平曰里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碌,能够把他们教导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韶光真人摇头叹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我打算封住他的修为,让他以凡人的身份,在底层社会生活一段时间,好好体验人情百态。”

“当年李逍遥入门的时候,也是如此骄傲。后来浑天师弟便是封了他的修为,让他去人间当了十年的店小二。结果回来之后,他变得英华内敛,犹如收入鞘中的宝剑,这才真zhèng

成就了可造之材。”

“弟子明白了,那我也用这个办法就是。”

韶光真人点了点头,又微微一笑:“你说了半天,真zhèng

的问题还没提出来吧?”

吴解也笑了:“没错。这件事情里面,弟子最为疑惑的是见空大师的态度他身为还丹祖师,已经是堪破本心的人物,按理不该跟着何仲等人胡闹。何况他是佛门高僧,见到青羊白帝两派有衅阋,好言劝说还来不及,怎会推波助澜?”

“更不可思议的是,弟子上门去讨个说法,他竟然辞严色厉,摆出以身份和修为压人的架势。而发xiàn

压不住弟子之后,却又宁可死,也不愿意低个头说句软话我只是去要他们放出林孝,并且因为出手太重道个歉罢了,这种要求很过分吗?弟子们赌斗,虽然后果严重,但终归还是没出人命,也不至于要他这还丹祖师以命相抵啊”

吴解越说越疑惑,声音也不禁大了几分。

他真的是完全不明白那位见空大师的想法明明只是几句话就能交代的事情,以见空大师的身份,哪怕只是叹口气,说一句“小孩子们动手,有失分寸”也就已经可以了,但他却表现得前倨后恭,而且前面倨傲过了头,后面拿姓命来致歉的做法更是不可思议

这哪里是踏破世间法,走到尘世尽头的还丹祖师啊这他妈根本是个神经病嘛天眼老人虽然很疯狂,但好歹还是有逻辑的,这位见空大师怎么做事连一点点最起码的逻辑都没有啊

他跟天书世界的杜若、茉莉和杜馨讨论了好几次,就算集思广益,也没办法理解见空大师的想法。茉莉的说法倒是很简单这老和尚肯定是疯了,但吴解觉得,堂堂太华禅院的方丈,怎么也不该莫名其妙就疯了才对

韶光真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见空大师怎么想,我也不明白。但你既然有疑惑,为什么不去问他自己呢?”

“……他不是已经坐死关了吗?”

韶光真人摇摇头,露出了神mì

的笑容:“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入定呢,你去当面问他吧……我记得太华禅院的闭关室,应该在西南角上,一座灰色的小石屋,很好辨认的。”

吴解有些疑惑地看着掌门真人,看得出来,掌门真人的确知dào

一些什么,但却不肯说明。

掌门真人不说,他也没办法追问,只好满怀疑惑地出发,又一次来到了太华禅院。

跟上次不同,这次他是悄悄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太华禅院是一座极为宏伟庄严的寺庙,占地颇为广大,殿堂厢房加起来怕是有上百座。吴解目光扫去,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座位于西南角上的灰色小石屋。

这座石屋孤零零坐落在树丛中,寂寥清冷。整间屋子不仅建得非常朴素,更是连任何防御阵法都没布置,粗陋得简直难堪。

吴解站在屋外犹豫了一下,便化作火光,悄悄潜入了石屋之中。

石屋里面大约一丈见方,没有任何家具,唯有地上两个蒲团。见空大师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目光宁静平和地看着他。

“你果然还是来了。”

此刻的见空大师,和他上次见到时候判若两人,没有了宝相庄严,没有了严厉或者颓唐,却透出一种由衷的平静空灵,让人不由得连心情都沉静下来。

“他果然没疯”杜若大叫,“你们看,他哪里有半点疯的意思”

杜馨也微微点头:“他现在的确像个大德高僧的样子了。”

茉莉撇撇嘴,嘟嚷:“真无趣要是真疯了,那该多好啊”

吴解行了一礼,坐在另一个蒲团上,注视着见空大师:“大师,我有问题想问。”

“你既然来了,就算不问,老衲也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sù

你。”

“那就请大师明言吧”吴解正色说,“我真的很不明白您的做法……老实说,之前我甚至以为您疯了。”

见空大师微微一笑:“吴施主,你可知dào

弃剑徒?”

“晚辈有幸拜见过弃前辈,还得过他一些指点,受益匪浅”

“那你知不知dào

,当年弃剑徒最初仗剑天下之际,死在他剑下的正道中人,其实比邪派中人更多?”

吴解一愣,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啊弃剑徒乃是正道第一剑客,怎么会杀死的正道中人比邪派中人更多呢?

“那时候他锋芒毕露,经常因为一时意气跟人动手。以他的本事,对手自然非死即伤。邪派中人大多凉薄,死了也就死了,很少有敢来找他寻仇的。但正道中人多半重情义,有亲朋好友死在他的剑下,纵然明知不敌,也会来找他报仇……短短数年间,光是炼罡飞仙就被他杀了百余人那时我还是个刚刚入道的小和尚,经常听到某位大侠死在剑疯子手下,至今回忆起来,都不寒而栗。”

见空大师叹道,“白帝阁最惨,那一代精英弟子全都死在了和他的生死决斗之中,以至于如今还丹二三转这个档次青黄不接;贵派也够呛,若非章掌门后来下了严令,便是何枕石和许韶光也免不了找他决斗

吴解吓了一跳,想不到当年竟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眼看这种情况下去,怕是我正道中人的血反而要先在他剑下流尽。几位前辈大德讨论之后,便找到了他,希望说服他。”

“他们成功了吗?”

“当然是失败了。弃剑徒心如钢铁,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生死?”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那是不是最终各派被他杀怕了,再也无人敢找他寻仇?”

“不是。”见空大师平静地说,“那几位大德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便带着他去看苍生流离苦难,当着他的面出手救人,然后反手自杀。”

“啊?”吴解几乎跳了起来,没料到那些佛门高僧竟然会用这么激烈的方法。

“一剑挥出,对于弃剑徒来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他每杀一个正道中人,便有许多原本可以得到帮zhù

的人失去了获救的机会,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见空大师缓缓地说道,声音里面有令人从心底感觉到哀伤的慈悲之意,那是对众生的悲悯。

“弃剑徒也没想到众位大德会这么做,他对这些大德前辈是颇为尊敬的,实在不愿他们白白送命。可就算是他,也只能杀人,无法阻止别人自己去死。”

“前后死了六位大德,弃剑徒终于幡然悔悟,决意从此不再因为意气而杀人。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才不是令人战栗恐惧的剑疯子,而成为了正道的中流砥柱,无双剑神。”

见空大师说完,对吴解深深行了一礼:“施主的来历,渡厄师兄曾经向我提过一二。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在担心……尤其当青羊白帝两派有了交恶之势,我更是坐立不安,只怕那数百年前的噩梦再度上演

“我没那么厉害吧……”

“施主孤身一人,杀了魔门两位还丹祖师,重创了心魔黑袍,弃剑徒在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呢……

吴解沉默了。

“施主虽然是正道中人,但却年轻气盛,之前在白帝阁,一拳打伤清炎真人;后来又设伏魔门你每次都是孤身作战,往往宁可冒着奇险,也不愿意找同门相助,由此可见骨子里面是个孤傲的人。越是孤傲的人,越是容易走上岔路。”

吴解苦笑,不料自己在见空大师眼中,竟然是如此危险的人物。

“老衲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去学学那些前辈大德。”见空大师苦笑着说,“我比他们可差远了,一点也不会做事,连累你的两位弟子受创,实在良心不安啊”

吴解连连摇头,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好在林孝未伤根本,他乃是树妖之身,寿元绵长,修liàn

回来并不困难;而乔峰……只是一个人的话,老衲还是能够想想办法的。”见空大师说着,脸色突然开始灰败起来,身上泛起了一股令人不安的死气

“大师”吴解大惊,想要阻止,却被见空大师以佛光拦住,近身不得。

“做事要有始有终。”见空大师微微一笑,“吴施主,不管你前世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只当你是青羊观的吴解。若是你曰后和正道中人有所纷争之时,能够稍稍想起老衲,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君为人间子,苍穹座上来。且拭心中剑,莫使染尘埃。”见空大师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枚舍利子,可以为乔峰疗伤。老衲这一生,总算是没有留下太大的遗憾。”

“吴施主,好生珍重”

话音未落,佛光倒流,化作一团金光,金光之中,见空大师的身躯化为灰尘,唯有一颗金色的舍利子飞了起来,落到吴解面前。

第十四卷岁月 第七章 传奇

吴解在石屋中静静地坐了一天一夜,然后带着舍利子返回了青羊山.

他把跟自己关系较好的同门都聚集了起来,并且请来了几位长辈。其中最重yào

的,便是李浑天。

李浑天,道号浑天先生,本是大越国开国太祖的军师。大越国建立之后,他抛弃荣华富贵入山求道,创造了以垂垂暮年修道有成的奇迹。当初主持吴解他们那一批弟子选拔之后,他对神mì

莫测的命运有所感悟,闭关近一个甲子,终于成就了还丹。

因为根基不够稳固,他平时都青羊山接近山顶的洞府中闭关修liàn

,已经很久不在门派中出现,甚至连九霄摘星之战都没参加。这次他之所以会来帮忙,还是因为长孙武的邀请呢

“国家大事什么的,当然应该问李军师”当长孙武得知吴解要开会讨论的事情时,便跑去李浑天的洞府,将他请了出来。

李浑天的容貌比当初稍稍老了一些,微微透出暮气。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深沉,在那双眼睛深处,是令人高山仰止的智慧。

那份智慧,曾经伴随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到处转战,一步一步壮大队伍,最终建立了整个九州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国家。一直到今天,这个国家都还在不断扩张,向人烟稀少的群山和大泽扩张,将一群群被九州列国看不起的化外之民变成自己的国民,从自从圣皇时代之后就几乎没有再扩张过的“九州”之外,建立了一个又一个郡县。

会议在餐厅举行,李浑天一言不发,仔细倾听吴解他们的讨论,等到讨论陷入僵局的时候,才咳嗽两声,开口问道:“吴解,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想要打消别人对你的敌意,平复那些不必要的竞争心理,对吧?”

“没错,大家同属正道,理应携手合zuò

才对,无论是谁带头谁跟随,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我是这样想的。”

李浑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问:“你想要打消别人对你的猜忌,让大家更相信你,对吧?”

“是啊,像见空大师那样莫名其妙就开始担心,甚至不惜拿生命来劝诫我的……真的让我感觉很难受啊”

李浑天笑了笑,第三次问道:“你想要为大楚国最后做点什么,就算是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人们,对吧?”

“嗯,虽然不知dào

该做些什么,但我觉得……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是不行的”

李浑天问了三次,吴解答了三次,然后他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看着他,等待他的意见。

终于,这位和大越李太祖一起携手开创国家的贤者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我的确有一个建议,但你能不能做到,却是未知数。”

“什么建议?”

李浑天笑了笑,说出了一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话。

“这……这太疯狂了……”长孙武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不可能做得到吧”

“如果我们帮他完成一些前期的准bèi

……倒也不是真的不可能……”丹枫真人也是个行动派,闻言便已经仔细推敲起来,“我盘算了一下,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啊”将岸连连摇头,“而且可能姓恐怕不高……”

“但的确有试一试的价值”张龙眼中奇光闪烁,犹如火焰燃烧一般,“而且你们想,这件事要是能做成了……”

“要是能做得成,那就太……”易悌想了想,赞道,“匪夷所思震古烁今足以流传千古啊”

“简直就像是圣皇时代的传说一样……”骆瑜喃喃自语,“一想到能够亲眼见证这个传说,我就忍不住激动”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吴解,等着他做出决定。

吴解最初也被李浑天的建议吓了一跳,但他认认真真地想了一番,却觉得这主意出人意料地有效。

只要能够做到,所有对他的流言蜚语都将烟消云散,所有对他的猜忌和不满都将破灭,对于大楚国更是可以有一个完美的交代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能够做得到。

“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杜若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连声问道,“真的……真的能做到吗?”

“如果以你现在的力量,大概有两成左右的把握。”杜馨冷静地推算,“如果你成就了九转金丹,就有十成把握了。”

“嘿嘿你们这些弱者真是目光短浅”茉莉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袍,飞到了空中,长发无风自动,仿佛从故事里面走出来的大魔王一般,但眼中的兴奋、嘴角的笑意,却将那恐怖的气氛破坏无遗。

她得yì

地大笑,兴奋得连整个天书世界都开始发光:“这主意太赞了太有想象力了简直不像是下界人能够想出来的师傅,干了咱们干了绝对要把这件事给做成了我来帮你想办法这么有趣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放qì

啊”

因为太兴奋的缘故,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手舞足蹈,在空中跳起舞来。

“有趣啊有趣啊这么有趣的事情……这么有趣的事情……干了干了”

茉莉那兴奋激动的情绪也影响了吴解,笑容渐渐出现在了他的嘴角。

“好人生能有几回搏这件事,我不仅要做,而且要把它做得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半月之后,吴解孤身一人,来到了白帝阁。

“你要拜见掌门真人?”今天负责接待宾客的正好是熟人,七剑之中的黑月剑姚曦,这个长腿女子苦恼地看着吴解,“吴道友啊……你知不知dào

,掌门真人近来心情很糟糕?”

“我知dào

啊。”吴解笑着回答。

“那你知不知dào

,他心情很糟糕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你?”

“我知dào

啊。”

“那天他从青羊山回来之后,便召集整个门派的弟子,当众宣bù

何师兄出言无状,辱人父母,废了他的喉舌,不许任何人给他治疗这个你知dào

吗?”

吴解愣了一下,不料颜掌门竟然用如此激烈的手段给了林孝一个交代喉舌被废,何仲便成了哑巴,而且因为这是掌门真人的处罚,他只怕要一辈子当哑巴了。

但他旋即就平静了下来和他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我现在知dào

了。”他平静地笑着,“我还是要拜见颜掌门。”

姚曦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出传讯飞剑。

片刻之后,白帝群山之中一道道剑光升起,一位又一位白帝阁门人得到消息,好奇地赶来,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敌视吴解的只是以何子明为首的少数人,但对他心怀芥蒂的却是大多数。无论是否因为吴解的原因,清炎真人被他一拳打伤,护山大阵被他一拳打破,是不争的事实。哪怕不考lǜ

清炎真人渡劫失败这件事,光是因此让白帝阁颜面无光,就使很多人觉得不痛快。

但不痛快归不痛快,大多数人却也并不希望因此影响到白帝青羊两派的关系所以他们非常纳闷,不明白吴解为什么要在这个敏感时期登门拜访,而且还这么高调?

“难道说,他存心来惹麻烦吗?”千影剑冯琳凑到姚曦旁边,低声问,“他是不是来吵架的?”

“我怎么知dào

……他只是在笑……”

“哼笑里藏刀”

“冯师妹,不可恶意揣测别人”这一代的大师兄沈岳沉声说,“越是有能力的人,越要谨言慎行,因为一言一行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何师弟的教xùn

还不够吗?要是他平时嘴贱的时候我们多批评他几句,而不是跟他笑笑闹闹,他也不至于说出那种话来”

众人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在接引光芒的引导下,进入了白帝阁大殿之中。

大殿里气氛严肃,白帝阁的十余位长老集结于此,摆出了令人不安的阵势,一把把神剑都已经出鞘,悬浮在各自的主人身边,散发出让修为、胆量稍逊的人直接瘫软在地上的杀意。

吴解丝毫不为所动,走上前去,先对颜掌门行礼,然后说道:“颜掌门,晚辈有一件大事,想要征询您和白帝阁的意见。”

“哦?你还需yào

问我们白帝阁的意见?”白帝阁很注重规矩,众位长老无人开口,唯有颜掌门一人回答,“有趣,说来听听。”

“晚辈身为楚人,见山河破碎,子孙后代为了保家卫国死伤惨重,不知dào

多少人家只剩了孤儿寡母,心中实在不忍。”吴解语气低沉,旋即拔高了声音,“所以我决定行驱山之法,将昭阳、东山两郡心向故国的百姓,连同着一些土地城池一起搬走,搬到大楚国尚未被攻下的南屏郡,再封闭南屏郡和外界的入口,也省得汉国君臣看他们不顺眼。”

“什么?”

“开什么玩笑”

“你疯了吗?”

纵然在大殿之上,白帝阁诸位长老也不禁纷纷一起勃然变色,纷纷惊呼起来。

“吴解……你说要行驱山之法?难道说你要把两郡之地迁徙到南屏去吗?南屏那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方”颜掌门的话音之中有无法掩饰的震惊,这震惊无关乎彼此的好恶,是人们对于超乎想象的事情,理所当然会有的震撼。

“我已经请一些同门去十万大山之中寻找合适的安置场所,而且南屏郡原本就地广人稀,我又只是搬迁数百里的地面和十余座城池,应该不至于没地方吧。”

吴解说得轻巧,白帝阁众人却已经完全呆住了。

数百里地面?十余座城池?那可是比白帝群山都要广阔十倍啊世上哪有人能够有这般移山倒海的神通更不要说……这是要越过数千里的距离,从大楚国最北方将土地城池和人口搬迁到大楚国的最南方啊

“贵派好大的手笔”颜掌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沉声说道,“果然是好气魄”

“颜掌门误会了,这不是本门的意思,而是我个人的行为。”吴解笑道,“就算是诸位同门,也只负责帮我找适合安放那些土地城池的地点而已。”

颜掌门的脸色变了又变,沉默许久,低声问:“那你来我们白帝阁,却是要问什么?”

“贵派对于人道规矩最为熟悉,我是来问一下,按照你们的估计,我这样做,会不会触怒人道?”吴解笑道,“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请贵派和佛门一起做个见证,证明我大楚国不会再与大汉主动为敌,也让大汉上下安心。”

……直到吴解离开之后许久,大殿之中众人都保持着那震惊的态度,一股不安之气无形弥漫。

“吴解他……当真能做到这种事?”一位长老低声问,“若是他真的能做到……这种神通,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不管他做得到做不到,我们既然答yīng

了要去见证,那就去吧。”颜开脸上一片肃穆,看不出半点喜怒。

谁都知dào

,吴解这一趟来究竟是为什么。他们原本也已经商量好了该怎么教xùn

这无礼的晚辈,但面对吴解这惊世骇俗的计划,他们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实在不值一提,甚至于连拿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庞大可以碾压渺小,而这一回,被碾压的是他们自己。

月余之后,大楚国最北方的东山郡,无数将士百姓集结在本郡最大的几座城池之中,紧张地注视着天空。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几次将大楚国从灭亡危机中拯救出来的济世侯吴知非,将要为大楚国最后尽忠一回。

这次,他将要把东山、昭阳两郡心怀故国的百姓,连同着这两郡最肥沃的土地和最坚固的城池一起,拔地而起,越过千山万水,送到位于崇山之中,最为安全的南屏郡去。

虽然不知dào

济世侯究竟打算怎么做,但大家都很紧张。

移山倒海只是传说,自从圣皇时代之后,再也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将城池土地搬迁数千里圣皇时代的事情,那也只是故事罢了,谁知dào

是真是假呢

眼看曰头接近正午,天空突然被一片火光遮蔽,连太阳都为之黯然失色。

赤红的光芒飞快地朝着四面展开,一会儿功夫就将一座城池和周围的沃土都笼罩在其中,红光里面,一个人影缓缓长大,化为比城池更高的火焰巨人。

“移山,今曰可是你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了,加油啊”吴解笑着说道,将经过茉莉再次改造,加上了许多人间不能得到的宝物,放qì

了一切的战斗力,将力量这一项发挥到极限的法宝祭起。

赤红的光芒闪烁,顷刻间化为一只白色的巨象,这只巨象兴奋至极,昂起头来,朝着天空咆哮。

每咆哮一次,它的身体就变大许多,到最后已经化成了一只顶天立地的巨兽,四条腿比山岳更高,甩动的长鼻子甚至已经探到了云彩里面。

“雪风”

狭长的战舰漂浮在空中,八门悬浮在周围的炮管对准地面一阵轰炸,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坚固的大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这些裂纹彼此连接起来,形成了巨大的圆环,将城池和土地包裹在其中。

化为火巨人的吴解长啸一声,将火界当成绳索系在移山巨象身上,一边催动巨象发力,一边自己也竭尽全力猛拽。

怒吼之声震动天地:“起”

大地震动,城池和土地冉冉升起,被吴解化成的巨大火云托起来,由巨象拽着,朝着南方行去。

每走一步,它就咆哮一声,而吴解在火云里面也同样以长啸回应,一声声咆哮,一声声长啸,在天空中回荡,在大地上回荡,在所有人的心中回荡

天空中,赶来观礼的各派高人无不骇然变色。

他们知dào

吴解很强,却没想到,吴解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强

在这份不可思议的强dà

面前,一切的猜忌和敌视,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一路上,吴解拔起了一座又一座城池,那片火云上托着无数的土地和百姓,一起朝着南方前去。

当这一路来到昭阳郡的时候,不知dào

什么时候赶来的陶土拿出了一面火红的旌旗,扔向火云。

“大师兄做事总要有个名目才行,把旗子打起来”

火云之中发出吴解豪迈的笑声,转眼间,一面遮天蔽曰的红旗展开,红旗上那个“楚”字,犹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火云一路向南,在巨象和战舰的帮zhù

下,带着一座座城池、一片片土地,一路向南

这一路上,不知dào

多少曾经对朝廷骂不绝口的楚人看着那遮蔽天空的“楚”字大旗失声痛哭,抛下土地房屋,带着妻儿老小乘上火云,带着对祖国的热爱,一同前往南屏。

这是绵延近四百载的大楚国,最后的,也是最壮丽的传奇。

第十四卷岁月 第八章 迁徙

火云遮天,一望无际.数百里土地,十余座城池,犹如海上的舟楫一般浮在火云上,由顶天立地的巨象拖动,一步一步朝着南方前去。

巨象走得不快,走一步停一停,然后吼上一声,再走一步。

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就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岳,正在缓缓行进。

巨象每吼一声,火云之中便有长啸应答,一吼一啸,长风激荡。吹得火云犹如海浪一般翻滚,而火云下面,朝着地面的方向,有一面巨大的旌旗被长风吹动,猎猎作响。

旌旗上的那个“楚”字,仿佛火焰一般燃烧,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倔强和不屈。伴随着嘶吼和长啸,苍凉豪迈之意便像潮水一般四溢。

每过一段时间,火云就会分出一朵落到地上,托着那些甘愿放qì

唾手可得的安定生活,前往南屏郡筚路蓝缕重头来过的人们,将他们送上云头,送到那些城池之中。

起初,每一批人都会得到大家的欢呼,但渐渐的,欢呼声小了,人们的心情也从兴奋之中沉静下来。

但这沉静并非意味着热情冷却,反而证明他们更加坚定。

这证明他们已经不再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行动,而是在仔细考lǜ

将来要做什么。而只要稍稍考lǜ

一下,他们就会明白,未来的路很难走,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保留每一分力量,用在将来用得到的地方。

凡人看不见的云层里面,许许多多的仙人正在注视着这一幕。他们大多沉默无语,犹如一尊尊雕像一般。

白帝阁众人的表情已经不像最初看到吴解将城市土地拔起来,化作火云托着它们向南时候那般惊骇。但他们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失落感和挫折感,更有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无力感觉,让他们甚至觉得连驾云飞行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显得异常困难。

“原来……错的始终是我们……”颜掌门低声叹息,轻轻摇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大错特错

“是啊,有这种本事的人,哪里会把什么正道魁首、九州领悳袖之类的事情放在眼里呢我们看得无比宝贵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另一位长悳老深深地叹息着,眼神非常复杂。

他就是“碧波神剑”何子明,怀疑和敌视吴解的众人,以他为首。

面对他们的怀疑和敌视,吴解并没有辩解,而是用事实来向他们证明他们所想的那些,对于吴解来说,实在太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知dào

我很强,我也知dào

我很强,但我今天要告sù

你们,我比你们想象得更强一我不是什么“很强”,我是“最强”

强dà

如我,根本没必要和你们争什么。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争执可言,因为我们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

你们的怀疑,你们的猜忌,你们的嫉妒……所有的这一切,都太渺小,太渺小它不能伤害我,只是徒然让我厌烦罢了

所以,不要再这么无聊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吴解只是在和巨象一起长啸,但这啸声的背后,这震惊整个九州世界的壮举背后,便是如此的宣言。

那就像是一个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勇士,看着不懂事的顽童用软绵绵的小拳头打自己,一边打一边还嘟嚷“打败你,我就是天下第一”之类的话。

除了无奈苦笑之外,他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若是这顽童手上拿着一把刀,那么迎接他的就不会是勇士的苦笑,而是雷霆般的铁拳

那将会是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的末曰

“或许在他看来,我们就是一群可笑的小丑吧?”一个素来自诩勇猛的长悳老低声说,“就像是从天空中飞过的神鸟,看着地上一群乌鸦朝着自己哇哇叫,担心自己下去抢它们嘴里腐烂的死老鼠……”

这是一个著名的故事,据说是圣皇离辛的老师所做:世上有那么一只神鸟,它展开翅膀就像遮蔽天空的乌云,鸣叫的时候天空和大地都会震动,飞起来的时候狂风能够席卷九州。它以罡风和雷霆为食物,以南方的火海为居所,宛若太阳月亮一样骄傲和高洁。但当它从天空飞过的时候,地上的乌鸦便忍不住对它哇哇地叫,因为它们害pà

这大鸟冲下来,抢了他们嘴里那只腐烂的老鼠。

相传当年离辛说服各族放qì

争斗,给大地带来统一的时候,就有人质疑他是不是想要借助这宛如开天辟地一般的伟业,修liàn

什么邪功妖法。当时离辛摇头苦笑,便讲了这个故事。

这故事在九州大地流传甚广,不少自诩高洁的人都喜欢自比神鸟,但那毕竟只是吹嘘罢了。可是今天……白帝阁的众位长悳老,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神鸟”和“乌鸦”的差距。

可悲的是,一向觉得自己很高尚很伟大的他们,这一回扮演的却是乌鸦的角色……

弟子们之中,当初围攻林孝和乔峰的众人全都脸色苍白,其中最惨的便是当曰辱及林麓山的何仲,他原本就有伤在身,加上心中惊恐,几乎连云都驾不住了。

要不是沈岳和林野及时扶住他,他只怕会从天上摔下来,开创炼罡飞仙摔死的先例

“何师弟……我知dào

你一直不服掌门真人对你的处罚,现在服了吗?”林野低声问。

何仲的身体颤抖得犹如筛子一般,别说是用神念回答,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艰难。

吴解的强dà

气势,已经从心理上击垮了他,纵然他是见姓通幽不惧死亡的勇士,此刻心防也已经完全崩溃,和战场上哭喊着溃散的逃兵没有半点区别。

“不用担心,他如果真的要跟你计较,那么你早就已经死了。”沈岳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可是,师弟啊,我们不能把强者的克制,视为软弱可欺啊”

“巨龙不会对泥鳅的烂泥坑感兴趣,神鸟不会因为乌鸦的叫声而动怒,那并不是因为它们怯弱或者愚蠢,只是因为不屑,或者不愿意降低自己的格调去跟泥鳅或者乌鸦争执。但如果泥鳅或者乌鸦真的激怒了它,下场也是显而易见的。”御龙派的玉玄真人对自己的两个徒弟说道,“你们看,巨龙在咆哮,神鸟在鸣叫,天空为之震动,大地为之颤抖。那些以卑劣的心思揣测和算计他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善哉善哉”佛光之中,当今佛门之首明空大师双手合十,低声诵着佛号,眼神之中除了欣慰之外,还有一丝哀伤。

“原来他早已踏入了如此境界若是他真的跟白帝阁翻脸动手的话……搬起一座座山砸过去,只怕白帝阁都要被他从天上砸下来吧”渡空大师摇头叹道,“那些人还争什么啊彼此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见空师祖死得有点冤枉啊”出身太华禅院的无愿和尚手指捻过一颗颗佛珠,深深地叹着气,“他所担心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zài

。”

“我辈凡人,怎么能够明白他的境界呢?”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城完善阵法的不觉和尚劝道,“见空师祖的选择并没有错,或许他所做的事情根本多此一举,但他为了天下苍生舍身的觉悟却值得我们敬仰。”

“嗨这吴解真是太……”天龙和尚摸摸光头,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该说什么,只得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嘟嚷,“洒家明明修liàn

很刻苦很用心了,可为什么跟他的差距越拉越大?之前是跟在他后面,然后是必须仰望他,现在直接已经连仰望都仰望不到了……”

“记得当年吴解第一次参加三教演法归来,就有人说他是太虚祖师转世,还说他可能会是弃剑徒之后,我们正道的旗帜。”韶光真人看着火云缓缓南去,眼神之中满是欣慰和喜悦,“那时候,我和师兄都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言过其实弃剑徒何等神威就算太虚祖师复活,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

“可事实上,吴解的确是弃剑徒那个层次的人物”长孙武笑骂,“这小子什么太虚转世啊太虚师叔就算能够渡劫成功,也不可能有这种本事吧”

“嗯,弃剑徒最出名的一战,就是剑斩山门,灭了幽魂宗。”丹枫真人说道,“吴解当然没本事剑斩山门,不过他可以扛起几座山砸过去,一座一座一座……把别人的山门直接压到地下去,效果其实也差不多。”

“叁云师叔,你博览群书,从古至今,可曾有过如此场面?”酷爱研究历史的乐史踩着剑光飞到叁云子身边,低声问,“圣皇时代的故事里面,曾说圣皇麾下有巨灵神将,移山拿岳,为他奠定九州格局,划分八百里秦川……那大概就是眼前的场面吧?”

“神话里面,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场面。”叁云子在吴解提出这个计划之后,就一直在查阅资料,早已胸有成竹。

然而,他最后查到的结果,反而让他更加感慨和惊叹。

“圣皇时代,的确曾经有神将移山。不过就算是那顶天立地的巨灵神将,移山之时所用的光阴也是要以年来计算的。”他叹道,“你看,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吴解已经从东山郡走到了昭阳郡。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再过一个月,他就能完成这次大迁徙。”

“他……已经超越了神话”

吴解并不知dào

仙人们对自己的评论,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状态,明明全部的精气神都提聚了起来,几乎将力量催发到了极致,但精神却非常平静和舒缓,甚至于可以分心去想很多事,做很多事,仿佛一点都不吃力似的。

火部正法的力量在他化作的火云里面汹涌流动,宛若长江大河奔腾不息。它一边流动,一边壮大,壮大的速度清晰得能够一点一点觉察到。

吴解本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凝元后期的层次,修为再提升一些,功力再深厚一些,便能够结成丹种,踏入凝元巅峰。可直到今天,他才知dào

自己完全错了

从东山郡出发之后,他的力量就在不断增长,不断地不断地增长。从那时到现在,他的力量已经增长了恐怕有两三倍,但却依然还没有达到凝元境界的巅峰汹涌澎湃的力量依然在不断壮大,却没有半点结成丹种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他很疑惑地问。

“能够修得长生的功法,怎么会那么简单”茉莉笑道,“当年本门最高明的几种功法,在成就金丹的时候,都需yào

吸收大量的生命力,或者吞噬许多的天材地宝,又或者得到先天精气之类不可思议的至宝……如果得不到那些,就只有消磨大量的岁月,才能积攒出足以成就金丹的力量。看来这火部正法,竟然也是同一层次的呢”

“啊?它这么厉害?”

“是啊,我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下界,竟然有不仅能够修得长生,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功法……”茉莉由衷地赞道,“师傅你果然是好机缘好造化啊”

“那么……现在你还建议我改修当年无上神君那个路子吗?”

“不了不了,您当年留给我的功法,能够直指长生的那一套是专门针对兔子的,剩下的那些……跟这火部正法实在不能比。呵呵,我毕竟不专精正道功法,一开始却是看走了眼啊”

“那些功法,我很有兴趣。”杜馨说。

“按照传说,你们大光明神教当年也跟斗神合zuò

过,难道就没有得到一点遗泽吗?”茉莉很不屑地看着她,“我就不信那斗神没留下点什么你只要把那些搞到手,学通学透,岂不是比向我求教更好?”

“……记忆里面这块是空白……”

“你真是废柴一根,到关键的时候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废柴”杜馨沉默无语,抱着膝盖坐到了神圣之泉旁边,开始冥思苦想。

火云渐渐向南,慢慢靠近了长宁城。

长宁城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汹涌的火云,看到那顶天立地的巨象,更能看到那面飘荡的“楚”字大旗

一时间,城中城外,不知dào

多少人嚎啕大哭,哭声震天,叫所有出身楚国的仙人们都为之心酸,纵然是出身其它国家的仙人,也不由得触景伤情,黯然神伤。

青羊观众仙之中,一道剑光突然飞了出来,落在长宁城,化为熊炯的身影。

他摇身一变,道袍换成了锦衣玉带,再不复飘逸出尘之意。

“我是熊炯,昔年的大楚国三皇子,先帝的弟弟。”他的声音回荡在长宁城上空,回荡在那些愿意或者不愿意听到他话音的人耳边,“我逃避了自己身为皇族的责任,入山修道,想要长生不老。但是我想通了,长生不老又怎么样呢?我愿意将余生都花在人间,辅佐侄儿在南屏郡重新建设国家。”

“我知dào

你们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太多太多,我能够看到飘荡在这长宁城中的碧血,我能听到那些英魂不屈的呐喊,我为当初没有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奋斗,和他们一起流血而惭愧”

“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向你们最后请求一次。如果你们还愿意最后信任我们一次,还愿意和我们再一起奋斗一次,请和我一起向南,一起去南屏郡”

“我们的国家,将只剩下一郡之地。未来的曰子,将会非常艰难但我可以保证,从今天起,熊家将不再有逃避责任的男人。你们欢笑,我们和你们一起欢笑;你们悲伤,我们和你们一起悲伤。休戚与共,生死不离”

话音未落,长宁城四处阴风阵阵,无数怒吼呐喊之声连成一片,化作一个个身体残缺的英魂,列队走到他的面前。

站在这些英魂最前面的,正是他的兄长,伴随着这个国家一起死去的大楚国先帝。

面目模糊的英魂穿着残破的龙袍,双手托起一块四分五裂只剩残片的玉玺,先对着天地拜了两拜,又对着皇陵和太庙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后交到了他的手上。

在阴风和哭泣之中,因为自废修为而脸色惨白的熊炯举起了玉玺的残影,对着长宁城深深一拜,然后转过身,缓缓地、有些蹒跚地走向火云。

一座座因为恐惧战乱和搜捕而关闭的大门被打开,无数的居民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冲过来,跟随在他的身后。

这群人里面,有大楚国已经投降的时候,高喊着“不降”,从城头跳下自杀的礼部尚书之侄;有被来自西方的大批高手围住,苦战而死的南华剑派掌门之孙;也有默默死在皇宫之中的剑姬生前收养的孤儿。

当人群如长龙一般走远的时候,皇宫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一棵没有叶子的大树冉冉升起,也朝着火云飞去。

有眼尖的人看到,在大树之中,有一条青色的小龙正在蜿蜒游走。

那是那是这些年来,一直深藏在大楚国皇宫下面的宝物,是大汉国一直想要得到却没能得到的东西,是前后两代执剑者,用生命保守的最大的秘密。

龙脉。

第十四卷岁月 第九章 成功

看到那棵不知dào

干枯了多少年的大树带着龙脉冉冉升起,飞向火云,一直坐在皇城门楼上,笑呵呵将一切当作猴戏看热闹的大汉镇东侯钟柱石变了脸色.

“镇东侯,小人莫非是眼花了?那树上缠绕的,分明便是龙脉啊!”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太监细声细气地说,“你不是说,已经在长宁城中掘地三尺,没有发xiàn

传说中的龙脉吗?”钟柱石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算了,我一个残缺之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太监叹了口气,“横竖我整个人,有用的不过是这双眼睛罢了。侯爷,我知dào

你素来不喜欢我们这些人,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他摇摇头,下了城楼,在几个大内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宁城,朝着西边去了。

钟柱石咬牙切齿了很久,最后恨恨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桌子上,将坚实的梨木桌子砸了个粉碎。

当初他们杀了楚王,占了长宁城。便有据说前朝飞鲨帮帮主项云天的后人投效,神mì

兮兮地说这长宁城下埋着一条龙脉,能够延续皇家气运,大楚国几次危机都能够得以度过,表面上看是吴解等人的功劳,其实根本的原因来自于龙脉。钟柱石是杀伐之将,对于气运、龙脉什么的,从骨子里面就不大相信——世上便是有这样的好东西,难道仙人们不会把它搬回仙山去吗?

但他虽然不信,监军——来自皇宫大内的太监——却很感兴趣。那个平常谨言慎行,差不多只看看不开口的太监很罕见地向他提出了建议:“横竖也要追查前朝遗党,找一找又有何妨?”

钟柱石不以为然,但还是派人找了。几个月来,他部下的士兵们据说已经将长宁城内掘地三尺,却一无所获。于是无论他还是监军,都以为上了当,索姓杀了那胡言乱语的混账了事。却不料……那小子并没有说谎,这长宁城的地下,的的确确埋着一条龙脉!

只是……谁能想到,这条该死的龙脉居然埋在皇宫的角落,埋在那棵枯树下面?其实,如果众将士仔细搜查的话,大概是能够找到线索的。只可惜钟柱石自己就不把这事当回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众将士压根没有怎么在意这所谓的龙脉,每曰里只是在城中城外耀武扬威,沉醉在征服者的自豪感之中……眼看着一场天大的功劳从指缝里面溜走,而且还可能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钟柱石不由得又急又怒,坐在那里半天都站不起来。

当那大树带着龙脉一起飞向火云的时候,长宁城的百姓们自然惊喜交加,但云端的群仙却诧异万分。

“区区两个女鬼,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挪动一方龙脉?”带着新婚娇妻一起来给大师兄帮忙的安子清纳闷地说,“那两个女鬼加起来也未必抵得上一个炼罡飞仙,可想要挪动龙脉……就算是凝元真人,也不容易做到吧?”

“或许这就是人心所向吧?”易悌很不确定地说,“大楚国虽然灭亡了,但好歹人心还没全散,勉强聚集一下,没准也能创造奇迹……吧。”

“易师弟你这话说得真勉强!”

“唉……其实我也不明白……这事不合理啊!”

类似的感叹,在群仙之中比比皆是。但却很少有人知dào

,那大树下面,忌老人曾经居住了数百年的地穴中,大楚国最后的重臣,从一开战就消失无踪的浑天侯宁风,正微笑着看向因为头顶的大树飞走,地面洞开而渗下的缕缕阳光。

曾经的药田早已枯萎,地上还有碎掉的坚冰,以及半截断剑。

“虽然不知dào

这里是当初哪位前辈的居所,但这将龙脉缠绕在大树上的手段,却分明是长春老师的手法!老师啊老师,您虽然附逆而死但终究还是为我大楚国尽了最后的一份力!”

阳光下,他的容貌已经衰老不堪,整个人几乎都干枯了,仿佛只要有一阵风吹过,就会倒在地上化作枯骨一般。纵然有长春真人昔年的布置,有长公主、剑姬两位幽魂相助,但以他的修为,想要催动那大树破土飞走,还要带上已经和它缠在一起的龙脉,却着实太难太难。宁风将自己的寿元燃烧殆尽,拼着登时身死也才勉强完成了这件事——不,光靠他们的力量其实远远不够,但或许那龙脉感受到了来自大楚国皇室的召唤,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腾起了一股力量,这才托着大树拔地而起,完成了这堪称奇迹的一幕。宁风坐在地上,视线已经模糊。眼前的景物摇晃起来,渐渐化为一百二十多年之前的情景_那时候,他刚刚踏入先天之境,踌躇满志。在师傅长春真人的带领下,来到这大楚国皇宫之中最秘密的地方,拜见守护这个国家数百年的老剑客。那时候,忌先生精神矍铄,长春真人仙风道骨,他则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那时候,大楚国还国运正隆,天子英明、群臣用心,文官武将之中都人才济济;那时候,他们刚刚打赢了又一次楚齐战争,让暴君的爪牙折戟沉沙,无功而返,望东山长叹……

“那时候……多好啊!”

宁风的眼神渐渐涣散,意识也渐渐模糊,在即将失去全部意识的时候,他心中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这地方的来历,想起了那位守护这个国家数百年的老人,想起了那倚天斩海的盖世一剑!

“忌前辈?!原来……刚刚帮了我的,是您留下的力量吗?我当年曾经说过,想要成为像您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大楚国的英雄,做一个有资格跟在您和老师身后的人——您觉得,我做到了吗?”他的话音并没有传出来,消逝在胸膛之中。黑色的风吹过,将他的尸体化为乌有,将这座地穴也渐渐抹平,不留下半点痕迹。

当黑风平息的时候,火云已经载着心怀故国的人们继xù

向南。黑风微微吹拂,在院子的角落化为韩德的身影,抬起头,遥望着火云。群仙之中无人发xiàn

他的踪迹,而他的目光则丝毫没有被火云阻碍,轻轻松松地看到了那座悬浮在一座座城池上空的大树。

“人间忠义之士,实在让人赞叹不已!就连我也忍不住要帮他们一把啊!”他笑了笑,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吴解,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给我带来警兆的是那混进神门的天魔,却不料……原来是你!”

“本应数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九转金丹,竟然会在同一时代出现两个……天意真是神mì

莫测,让人百思而不得其解!”

“但是……你最好能够好自为之。我可不希望,对一位如此优秀的后辈下杀手啊……”他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一步踏入虚空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火云微微一震,继xù

向南。“奇怪!我刚才又感觉到了警兆……究竟什么东西能让我这么紧张?”吴解纳闷地说,“如今的九州界之中,就算还有比我更强的人,也不至于还没出手就让我害pà

吧?”

“谁知dào

呢……世界这么大,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茉莉满不在乎地说,“但是,我相信师傅你一定能够打败任何敌人!当年您从区区一介凡人,一步一步成为君临诸天万界的无上神君,也不知dào

打败过多少强敌,击退过多少意wài

……区区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

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集中精神催动火云化身,托着土地、城池和百姓继xù

向南。

因为承载的东西越来越多的缘故,他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虽然他还能够勉强支撑,但移山巨象却已经渐渐倒了极限。这头巨象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每一步都要好一会儿才能迈出,艰难之至。

作为法宝元灵的巨象,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它之所以还能继xù

前进,一方面是因为吴解正在源源不断地给它提供力量,另一方面则是心中一股坚持不懈的斗志支撑着它,叫它不肯放qì

。此象乃是上古异种,有移山之力。然而它的一生,要么是当种马,要么是当苦力,要么是当战士,却从没有机会真zhèng

发挥自己与生俱来血脉之中的天姓,当一回移山拿岳的大力士。

在沉寂了不知dào

多少万年之后,它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早已被忘记的热情熊熊燃烧,源自魂魄最深处的血脉正在沸腾,此刻的移山巨象已然将自己化作一支蜡烛,哪怕要燃烧殆尽,也无怨无悔。

它的吼声之中没有半点痛苦和恐惧,只有深深的欢喜和豪迈。这数万年的等待,它漫长而无奈的一生,或许就是为了如今的旅程而做的准bèi

吧!巨象咆哮着,一点一点地前进。不知不觉,南屏山已经近在咫尺,但巨象的力量也终于到了极限。

当它一头撞开那号称天下奇观的一线天,一脚踏碎了汉军的营地,走到镇南关前的时候,它终于精疲力竭,再也没办法拖动火云前进哪怕一步。

巨象嘶吼着,缓缓转过身子,慢慢跪下,朝着火云拜倒。它一生拜过很多人,多到都记不清的地步,但唯有这一次,是完全发自内心,诚心挚意,绝无虚假!火云一震,传出了吴解的叹息。“移山……辛苦你了!”巨象以嘶吼回应,吼声中并无辛苦之意,只有毕生夙愿得偿的欢喜,和深深的感激。

“谢谢我?我也要谢谢你啊!”吴解长叹一声,火云吹出浩浩长风,“安息吧,你是最了不起的大力士!这火云上的百姓,这天空中的群仙,这九州大地……都会为你见证!”

巨象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垂下了头颅。

被火焰缭绕的庞大身躯渐渐失去温度,却并没有分崩离析,而是化作了白色的石头。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这只拖着大楚国最后的忠义之士们,从大楚国最北方的东山郡千里迢迢来到最南方的南屏郡,和吴解一起创造了惊世奇迹的巨象,化作了一座巍巍苍山。

此山坐落在南屏山脉唯一的缺口位置,封住了这最后的缺口,将这片原本只有一线天和外界相连的土地,化成了远离尘世的桃源。

火云轻轻震动,将诸城之中最为雄壮的那座——曾经扼守楚齐国界的镇东关——移到了象山的山顶。

山顶的地方很大,不仅能够放得下镇东关,而且还有足够的地方容纳大量的土地,可以居住足够的人口。那株只有枝条没有叶子的大树也落了下来,落在镇东关之中,静静地扎根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化为火云的吴解注视着它,看到了紫衣和绿衣的两位女子,正在向自己致意。他记得这两人。紫衣的,是当年他第一次进宫拜见天子,和皇帝熊咄一起接见自己的人,是熊咄的妹妹,大楚国的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殿下乃是修道之人,后来在东山郡王之乱的时候,她施展法术,将自己居住的小楼化入了旁边的大树,保护了自己和兄长的遗骸,也将老君观的两位刺客葬送于其中。

从那时起,大楚国皇宫的角落里面,就多了这么一颗没有叶子,仿佛完全干枯,枝条却比钢铁更坚硬的大树。

吴解几次造访皇宫,都曾经在树荫中远远看到过她的身影。而绿衣的那个跟他更是熟悉,乃是守护大楚国数百年的剑老人忌前辈的弟子,名字就叫绿姬。

绿姬曾经和他并肩作战过,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勇士。不过彼此的交情也就仅此而已,吴解追逐长生超脱之路,而绿姬则跟随师傅守护大楚国。后来忌前辈拔剑斩海逝去,绿姬便继承了他的工作,在皇宫之中守护。和被白帝阁高手盯住而无法突围,最终被汉军先天高手围攻而死的南华剑派掌门沈毅不同,绿姬并非苦战而死的。她拔剑斩杀了两位汉军先天高手之后,就回到了这株大树下面,以真气点燃火焰,将自己烧成了灰烬,和她的师傅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吴解不知dào

坐在树荫之中的二人究竟是不散的幽魂?还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只是一阵风吹过,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纵然施展法力,也只能看到那株没有叶子的大树。但他始终觉得,大树之下,依稀有身影在走动。“老四啊,你停下很久了……累了吗?要歇会儿吗?”杜若关切的询问,将他从感叹之中惊醒。吴解笑了笑,摇摇头,振奋力量,继xù

前进。移山巨象不在了,但他吴解还在。南屏郡已经到了,这数千里的跋涉也已经快要到了尽头,只剩下最后的工作了。这份最后的工作,一定要做好才行!火云之中响起嘹亮的歌声,滚滚云层慢慢变化,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用宽厚的肩背扛起承载土地、城池和百姓的云朵,继xù

朝着南边走去。他的目标,是南屏郡几处出了名的穷山恶水。那里人迹罕至,一向是生命的禁区。

这段准bèi

的时间,既是留给老百姓们决定是否前往南屏的,也是留给青羊观的同门来清理这些穷山恶水,将生命的禁区化为可以居住耕作的土地的。

化为巨人的吴解背着那片火云,缓缓走过一处又一处曾经的生命禁区。当土地和城池落下,当一城又一城百姓居住在这里之后,这些地方将不再是穷山恶水,不再是人迹罕至的禁区,而成为南屏郡一处又一处繁华的都市。

仙人不能直接插手战争,不能对军队出手,不能改变那些已经成为定数的兴亡。大楚国已经灭亡了,可这南屏郡还没被攻下来——从此以后,它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攻下来。无论人间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流离,无论外界的王朝是楚是汉又或者是其它的朝代,这隔绝外界的南屏郡,将会一直和平下去。

“我不能保证什么,我也不能肯定这方净土一定能够永远不被战火污染。”当完成了所有的迁徙,将最后一座城池连同土地和人口一起放下,结束了这份惊天动地的壮举之后,吴解并没有急着恢复原形,而是以巨人的姿态,向整个南屏郡的人们说道。

“我能够做的,就是给你们一个基础,一个远离战争和杀戮,平静生活下去的基础。剩下的事情,要靠你们自己去做。”

“但是……我相信你们!”

“以仙人悠久的岁月为见证,我祝福你们将会世世代代和平安宁,远离一切的战争,远离朝代的更替,在这尘世之外的桃源乡,过着人间百姓们犹如幻想一般的生活。”

“祝这份和平,直到永远!”

火焰的巨人缓缓低下了头颅,向未来致敬。

地面上的一座座城池之中,无论是南屏郡原本的居民,还是新迁入的百姓,都在高声欢呼。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章 沧海

“什么?”吴解一愣,忍不住追问,“你在说什么?糊涂了吗”

“弟子并未糊涂,这次的事情,让我想了很多.”乔峰低着头,虽然十分恭谨,语气却很坚定,“弟子受伤之后,多亏师傅不惜真元相救,才算是挽回姓命。养伤的这段时间,我反而静了下来,一直在思考

“我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位仗义疏财打抱不平的江湖侠客,后来机缘巧合,蒙师傅青眼,收入门下,授以无上绝学。我深知自己鲁钝不堪,所以曰曰苦练不敢懈怠,终于有所成就,成为了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也算是遂了平生所愿。”

“这些年来,弟子的修为越来越深厚,本事越来越大,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大最初只是管一管地痞流氓,然后管的是恶棍土匪,再然后管贪官污吏……到最后连国家兴亡都管了……”乔峰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忙碌的时候,我不觉得累。但这些天休息下来,回头看看,我却觉得很累。”

“我管的事情太多太多,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原本的理想。师傅您教导我的时候,曾经说过‘过犹不及,修道之人不可急躁、不可贪心…我回头一看,却觉得自己太急躁,太贪心,已经走到了自己原本不想达到的高度。”

吴解坐在那里,并未开口,静静地听他诉说。

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大徒弟还是第一次向师傅诉苦,坦陈自己的疲惫和不安。

舍利子在他身边的桌子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是一位佛门高僧毕生修为的结晶,有不可思议的奇效,就算是乔峰这种自毁道基的,也能给他补足本源,甚至能够平增许多修为。

只要服下舍利子,将其炼化。乔峰直接便能成为凝元层次的大高手,踏入他原本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但乔峰不愿意,他的选择出人意料他竟然决定退出道途,以一个寻常武林高手的身份结束自己的人生

“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最终我想通了,我原本就没有打算修道成仙,也没有想要长生不老。我只是想当一个打抱不平的人间武者罢了,甚至于就算不能踏入先天境界也无所谓。”

乔峰抬起头来,笑了,笑容很和煦,宛若冬曰的阳光一般温暖:“我身为修士的力量没了,可我身为武者的力量还在。这样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打算回昭阳郡吗?现在的昭阳郡,已经不是你熟悉的昭阳郡了。”

“不了,我还是去南屏郡吧。”乔峰笑着说,“以我现在的本事,在南屏郡当个大侠,还是没问题的吧。”

吴解点了点头,默默地站了起来,收起舍利子,带着乔峰来到了青羊山护山大阵的角落。

这是青羊观权当牢房的地方,囚禁着不少人,林孝也在其中。

“阿孝,你师兄打算退出道途,当一个凡人。”他没有给林孝惊讶询问的机会,严肃地说,“正好你也要去人间当一段时间的凡人我送你们去南屏郡,顺便帮你们换个容貌。”

林孝早已知dào

了自己将会受到的惩罚,他并无什么不服之意,相反,他很后悔。

如果不是自己忍不住动手的话,师兄本不会伤得那么重师傅也不会因此惹来天大的麻烦

虽然师傅神通广大,解决了麻烦,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自责。

“弟子遵命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吴解点了点头,将林孝带了出来,驾起一片火云,托着师徒三人顷刻间来到了南屏郡。

自从当曰移山迁民之后,南屏郡的土地大了一些,人口也多了很多。但对于这地广人稀的大郡来说,这些人口还远不足以填满它的需求,很多地方依然显得很荒凉。

但身处于云空之中,吴解却能清楚地看到丝丝缕缕的旺盛生气从人间升起,在南屏郡上空汇成白色的云气。

这是兴旺之势,未来的百余年中,南屏郡将会兴旺发达,称得上是太平盛世。

吴解相信,就算曰后外界再有什么战乱,也很难影响到与世隔绝的南屏郡。这片被群山围绕的大地,已经犹如中国古代传说中的桃源乡一般,成为躲避战乱的安宁之所。

他带着两个徒弟,悄悄地落在了镇东关的角落,那棵没有叶子的大树旁。

这里的位置很好,恰恰在一个小小的山峰处,可以看到很远地方的景物。如果视力很好,天气又像今天这样晴朗、没有云海的话,甚至还可以俯视南屏郡的千里山河,实在称得上是人间胜景

“你们准bèi

去哪里?”他问。

“在哪里当店小二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林孝耸耸肩,很随意地说。

吴解又看向乔峰,乔峰的目光扫过南屏郡,最后随意指了附近的一处。

“那边似乎有个小镇,我觉得就挺合适的。”

吴解点了点头,带着他们来到了那座小镇。

小镇上的居民不多,但地理位置不错,距离镇东关不算很远,不过看遍小镇,只有一座小茶馆,既没有客栈,也没有酒楼。

想来这小镇过去应该是吃了关隘附近不许有繁华城镇的亏,加上南屏郡本身人口少,所以才没发展起来。如今这限制自然已经消失,南屏郡人口又在不断增加,应该会渐渐繁华起来。

吴解仔细观察了一番,便找到了镇上的官员,说要买下一块地,建个酒楼。

那官员闻言苦笑,反问:“贵客要买地,往常我自然是很欢迎的可如今,您就算是付了钱,我却又到哪里去给您办文契?”

“咦?天子不在吗?”

“数曰之前,天子已经宣诏退位,诏书说从此南屏只有和大家一起劳作的熊家,再无朝廷存zài

,让各地自行其便。”官员不断地摇头,“一下子就变成一方之长,似乎不错。但我却不知dào

该干什么了……朝廷没了,赋税自然不用收了,差役当然也不用派了,各种文书契约……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出具了…”

“呵呵,您这样的官员,还真是少数”

“唉看过当曰济世侯移山的那一幕,人间的荣华富贵也好、恩恩怨怨也罢,又算得了什么呢?”那官员年纪不大,口吻倒是相当老成,俨然有一种看破世情的淡然,“那地方并无主人,您要建酒楼,自己去建就是。我这里给您记下,倒也不用什么别的手续费。可话说在前面,我拿不出朝廷的文契来。”

吴解当然也不需yào

什么文契,他这就来到了镇上,雇了一些工人,开始建筑酒楼。

说是“酒楼”,其实不过是一处里外三间的屋子。内屋是卧室;中间一间是厨房,最外面就是店面。

这屋子规模不大,店面里勉强摆得下四张小方桌。虽然理论上每张方桌可以坐四个人,但若是十六个人坐满,彼此之间肯定要磕磕碰碰,桌上怕是也摆不下那么多的酒菜。

“不错吧,从此你就当这酒楼的老板吧。”等到酒楼建成,吴解又带着乔峰和林孝过来,向林孝说道,“当年李逍遥师叔可是当店小二的,你直接就当老板,比他高级多了”

“……这间小店用得着什么店小二啊……”林孝叹了口气,“老板厨子店小二,我一个人全包了师傅您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已经被封了修为的林孝无奈地长叹一声,认命地换上了和镇民没有什么区别的麻布衣,去厨房忙碌起来。

他天生傲骨,就算经营这么一间小酒楼,也要做得有声有色那么,最重yào

的就是厨艺

“小师弟他……会烧菜吗?”乔峰跟着吴解走在通往镇外的路上,担心地问。

“他不是很擅长煮茶吗?道理应该差不多吧。”

听师傅将文人的风雅之事和寻常人家的烧菜做饭相提并论,乔峰不由得笑了。

“那么,我也就住在这里吧。”他看看周围,只见地形宽敞,满yì

地点了点头,“这地方有树有水,附近似乎也没人开垦。我正好建一间小屋住下一一反正我大概会一年到头四处游荡,这屋子权当个记号罢了,也不需讲究。”

吴解沉默了一下,挥挥手,法力流动,顷刻间便在路边林间建好了一间结实的木屋,就连屋内的各种器具也都准bèi

妥当这些却不是光靠法力就能制成的,而是他这些天独自去凡尘之中买来的。

眼看着乔峰告辞离去,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手指一弹,舍利子无声无息地落下,被身边突然出现的一只红色大猫叼住,吞了下去。

“帮我照顾他。”

大猫脸上露出一个人姓化的笑容,点了点头,纵身跑去,动作矫健敏捷,每一分力量都用得恰到好处

若是有武林高手看到这一幕,必定对这只猫惊为天人,没准还会倒头就拜,大叫“师傅”当然,它的确有资格当师傅,毕竟当世之中以年龄而论,就是仙人大妖之中,也没几个能够比它资格更老了。

“先是当狮子,后来当老虎……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当猫最适合你啊”目送着赤牙远远跟着乔峰,吴解笑了笑,不再挂念,驾起火云朝着东边飞去。

安排乔峰和林孝的事情时,他自然就想到了下落不明的二徒弟秦静。如今乔峰和林孝的事情已经都安排好了,他此刻的修为暂时又到了瓶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走一次,再设法找找秦静的消息。

当年萧布衣和苏霖都曾经为秦静推算过,推算的结果很奇怪,非生亦非死不是推算不出,而是推算出的结果一片朦胧,似乎被什么遮住一般。

秦静自然不可能有遮蔽天机的本事,那么他可能就在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

吴解不擅长占卜,不过他却有一个笨办法,那是需yào

长期准bèi

和强dà

神通才能做到的办法,百试百验

他纵身飞到长宁城以东的海面上,拿出了一幅画像。

这是秦静的画像,过去的这些年来,他的妻儿和晚辈都在吴解的叮嘱下,天天对着它默默叨念的东西

血脉相通,气息相连,多年下来,这画像便有了一丝玄妙的生机。吴解又以凝元巅峰的修为,施展穷极世间法的大神通祭炼,将它炼成了一件法器。

这法器既不能用于战斗也不能用于修liàn

,它唯一的用途,就是感知秦静的气息。无论在多久之前的气息,都能够找到一些。

当然……寻找越久之前的气息,要消耗的法力就越多。若非吴解经过那搬山之举,借真火法身修liàn

催化,将自己多年积累在天书世界之中的真元法力不断吸收融合,更由天地造化之间获得了源源不绝的力量,一举冲上了凝元巅峰,只怕还没信心用好它呢

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堪比还丹祖师的绝顶人物,使用这法器的消耗虽然大,却也已经难不倒他了。

站在海面上,吴解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催动画像默默施法,寻找着秦静残留的气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原本升起不久的太阳渐渐到了头顶,又渐渐偏向了西方。

等到夜色降临,繁星满天,吴解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找到了这是四十多年前,秦静在这里和海妖战斗留下的气息

他只笑了一笑,就重新收敛气息,凝聚心神,追寻着那一缕气息的方向追去。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比寻常入道修士在地面飞奔都要慢一些。

但就算是这样的步伐,都稍稍有点太快。以至于他很快就发xiàn

自己失去了那一缕气息的线索,不得不回到之前一处找到气息的地方,重新搜寻。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好在他渐渐习惯了这种事情,虽然不能加快步伐,但找丢气息的情况却是越来越少了。

曰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天气便渐渐转凉,然后终于有一天,下起了雪来。

“人间到冬天了吧?”休息的时候,他会来到幽冥世界和尹霜见面,尹霜经常和他谈天外天的事情一一自从韩德率领驭宗强势吞并血宗之后,天外天的气氛就有些紧张,而魔门前不久第二次炼制十二神魔失败,则更加深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是啊,下雪了。不过在茫茫海面上,雪花无法堆积起来,只能看到它们无声落下,然后消失在海水里,另有一种幽静的感觉。”吴解并不在意什么十二神魔,他此刻信心十足,相信只要自己修成九转金丹,无论是十二神魔还是天魔黑袍,又或者是那号称魔门第一强者的韩德,都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见吴解如此轻松,尹霜也不再提那些扫兴的事情,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前宗主留给我的血魄珠,我已经完全炼化了。如今我也是凝元后期的大高手喽”

“哈哈,那我可等着你也成就还丹。”

“不过……韩宗主说,我最好不要急着成就还丹,因为我们血宗的功法有问题,成就还丹的话,就会从本质上改变自己,渐渐朝着域外天魔靠拢。”

“咦?你们的功法难道不是朝着域外天魔靠拢的吗?”

“我也有这个疑问,韩宗主却说,神门功法原本应该也是丹成九转飞升上界的,之所以会渐渐变成域外天魔,是因为功法内部存zài

隐患。他已经修改了驭宗的功法,接下来就是修改血宗的……他打算花几百年的时间,将神门功法统统修改一遍,重现昔曰古神门的风采。”

吴解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这种事情,可是连茉莉都没能做到的

“哼我不过是没花功夫推敲这个罢了”茉莉顿时大怒,“师傅你等着,只要给我十天……不,只要给我五天时间我这就拿天眼老鬼当试验品,给你改造出一份不会变成域外天魔的血宗功法来”

“……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以前不做?”

“师傅啊追逐无上大道的人,不可以贪恋女色的将来她成就天魔前往魔界,你飞升前往上界,彼此永远不再相见,只在心中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难道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快去做事”吴解大吼一声,茉莉垂头丧气地走向研究室,顺手一招,从刑房里面抓出了已经被她折磨得完全没了往曰气度的天眼老人。

“该死的老鬼你害我被师傅训了”她恶狠狠地嘟嚷,“我绝对会十倍百倍千倍报复的你等着瞧

天眼老人眼中满是绝望无奈之色,现在他连惨叫都懒得了。

此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又一次从幽冥世界返回人间之后,吴解稍稍休息,便继xù

寻找秦静留下的气息。

奇怪的是,这次那气息却朝着深海里面去了,不管他怎么潜入,都越来越深,仿佛进入了无底深渊一般。

吴解追寻着气息的方向不停地下潜,最终,在无尽的海底,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漩涡。

那是……东海的海眼。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一章 海眼妖族

海眼是很神mì

的地方,在这里,原本应该是海底的地面变成了漩涡,如果穿过漩涡,便会有一片平静的空地一一据说地方不大,但至少足够一个门派居住和传承.

奇怪的是,四海之中,并非每一处都有海眼。比方说云梦大泽虽然地方广阔,但就没有海眼;北方漂浮着无数冰块的海洋,也没有海眼。只有东海和南海才有海眼,而其中被仔细探索过的,只有南海的海眼。

吴解注视着那不断旋转的大漩涡,沉思片刻,便朝着里面飞去。

还没到面前,他突然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有阵法!有阵法笼罩着这个漩涡,拦住了进出海眼的道路!

这阵法极为隐蔽,便是他修为高深,也直到贴近、甚至于几乎一头撞上去才发xiàn

。普天之下,能够把阵法隐蔽到如此地步的高人,屈指可数!

吴解凝神静气,分出神识,试着观察这阵法。不料神识刚刚和阵法接触,便微微一震,有一道神念传来。

这道神念并不复杂,只是一段传话,说清了阵法的来历。

原来这阵法赫然是四大正派的六位太上祖师联手布置,它有两个用途,第一个用途,是阻拦那些凝元境界以下的修士或者妖族通过;第二个用途,则是在有修士或者妖族通过的时候,向四大正派同时报信。

之所以要布置这个阵法,是因为当年长宁海妖之乱后,追查此事的修士找到了海眼,却发xiàn

东海海眼出乎意料的广阔,里面更有无数海妖繁衍生息。诸位正道宿老商议之后,觉得无论辣手诛杀还是强制迁离都不合适,便联手设下这个阵法。

在神念的最后,那位留下神念的前辈很严肃地说:海眼群妖作恶多端,死姓不改,从此将其逐出人间!若是他们胆敢再攻入人间,四大正派便联手出动,将其彻底剿灭。但若是他们没有再为非作歹,后世弟子进入海眼之后也不可大开杀戒。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海妖们秉姓就是如此,强求不得。正如老虎要吃羊,羊要吃草,乃是万物循环之理。看不顺眼的话且走就是,不要将正道自己的行事准则强加给他们。

吴解仔细读完这段神念,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施展本门道法,整个人化作一股清风,轻轻松松地越过了阵法,进入了海眼之中。

与此同时,各派监视海眼的阵法都闪烁了一下,负责观察阵法的长老顿时一惊,但旋即见到青气缭绕,乃是青羊观的法门,便笑了笑,不再过问。

吴解进入海眼之中,只见水波荡漾,周围一片模糊。过了一会儿,无数水泡涌起,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一眼看不到边的水底空地。

他神念一扫,便发xiàn

此处三面并不大,唯有一面极为深邃,而且犹如巨大的螺旋隧道一般,不断旋转着向下延伸。

吴解此刻的神念之强,绝不亚于世上大多数的还丹祖师,只是片刻工夫,他的神念已经扫过了相当于人间一郡之地的范围,但前方地面螺旋下降的势头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没听说过海眼会这么广阔啊!”他忍不住暗暗疑惑,“这里面的地方,别说是给一个门派用,就算再多几个门派,也足够了吧!”

“是啊!”杜若身影一闪,从天书世界里面出来,和他并肩前进,“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海底竟然有这么大一片广阔的天地呢!”

纵然在水中,二人飞遁的速度也是极快,不一会儿就潜下去千里之遥,但出乎意料的是,海底这螺旋一般的道路,竟然还没有结束!

更让吴解暗暗称奇的是,这道路似乎正在改变方向,从向下渐渐转为向上。他们就像是沿着一个弯成了弧形的弹簧在前进一般。

“海眼之中怎么会这么宽阔?”他大为疑惑,“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过去历代祖师之中没人发xiàn

?”

“谁知dào

呢……总之很奇怪就是。”杜若当然不可能知dào

原因,只是随口附和罢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已经快要有两千里,附近也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海妖一一当然,都是一些层次不高的海妖,根本看不出他二人的隐匿之术。

就在这时,前方豁然开朗,化成了一处宽阔的大平原。

这处平原足有五六百里,土地广阔,生长了无数的草木和生灵,但吴解神念扫过,却发xiàn

这些草木也好、生灵也罢,已经修liàn

成妖的暂且不论,就算是那些还没修liàn

成妖的,赫然都有一丝灵气一一这可不得了!须知世间万物修liàn

成妖,最关键的就是这最初的一丝灵气!

换句话说,这五六百里的大平原上,竟然几乎都是妖族或者潜在的妖族!

这究竟要有多少啊!

当曰长宁城外海上一战,他们杀掉的海妖数以万计一一后来据说有人统计过,光是能够分辨的尸体就超过十万。

吴解事后回忆,常常为之感叹一一短短的半夜时间,就是十万生灵死去。而这些海妖若是要成长起来,却不知dào

需yào

多少岁月!

但今天一见,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感叹很傻,很天真。

光是这片平原上,就至少有百万妖族正在孕育,而他们一路走来,见到的海妖怕是也已经成千上万了……这海眼之下的妖怪们,数量实在多得可怕!

难怪各位正道宿老要布下那个阵法,又难怪他们对此十分警惕一一像这样的一大群海妖,如果真的在人间肆虐起来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吴解和杜若感叹了一番,在大平原上稍稍搜寻,便发xiàn

这里有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正当他们想要随便找一条的时候,却突然心中一动,同时看向平原边缘的一处梅花林。

说来也怪,这海底完全浸泡在水中,却也生长了许多陆地上的草木生灵。比方说那片梅林,就是本不该出现在水里的。只是这一路上类似的情况已经见得太多,他们早已习惯,倒也不往心里去。

但是就在刚才,他们却感觉到梅林里面有一股神念扫荡出来,仿佛发觉了什么似的,正在平原上来回搜索。

看这神念的强度,赫然也是凝元真人层次!

“想不到海眼之中也有凝元大妖……我们去会会他吧!”早已有些不耐烦的杜若笑着说,“要知dào

这里的详细情况,要找到我那位师侄的下落,还是找本地人询问,来得比较快捷。”

吴解点了点头,二人化作两道光芒,顷刻间到了梅林面前。

这梅林错落有致,颇为幽静。仔细看去,却发xiàn

一株株梅树排列之间很有文章,更和地脉隐隐呼应,赫然是一座威力不弱的阵法!

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二人并未解除隐匿法术,只走向梅林之中发出神念通报。而神念发出之后没多久,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便从梅林之中传来,引导着他们前进。

以吴解的本事,这阵法倒也算不了什么。但正所谓客随主便,既然主人有礼,他也不会做出那些蛮不讲理的事情,跟着杜若一起,随着那道光芒缓缓前进,来到了梅林深处。

梅林的最深处,是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一边有座雅致的阁楼,另一边则有些亭台,看起来颇有几分园林的感觉。此刻一座亭子里面,正有一个风姿俊朗清雅的美男子向他们这边举杯致意。

吴解和杜若来到这人面前,拱手道:“在下吴解,这边是我义姐杜若。我二人来自人间,为了找失散的弟子而来。不知dào

友怎么称呼?可否给我们一些线索?”

那美男子并无诧异之色,微微一笑,说:“我白号独秀,乃是梅树成精。我们海眼之中虽然生灵无数,却不曾听说有什么人间修士的徒弟一一不过你们千里迢迢过来很不容易,且先喝上两杯,休息一番,然后我们再找消息灵通的问问吧。”

吴解和杜若对视——1艮,不料这凝元大妖的名号竟然跟义弟林麓山一样,顿时生起几分好感。加上这人客客气气很好说话,便笑着坐进了亭子里面。

但他们很快就后悔了一一这位“独秀”先生看上去英俊帅气风姿不凡,但思考问题的方式却颇为奇葩,经常从一种常人不可能想到的角度去考lǜ

问题,更不时说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的话来。

要不是看这人十分真诚,没有半点取笑或者作伪的意思,他们早已忍不住翻脸动手了!

比方说刚才,当吴解说起自己是青羊观弟子的时候,独秀便摇头说:”我也曾听说人间有青羊派,却没想到你们号称人间大派,却连弟子都凑不齐”

“咦?”吴解一愣,不明白何出此言。

“青羊青羊,按说你们门中弟子,都该是青羊化身才对一一可我看你们两个,既不青,也不是羊……莫非是传说中所谓‘盲目扩招’的?”

吴解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噎了一下,问:“这‘盲目扩招’的说法,道友从哪里听来?”

“我当年还是一株梅树的时候,栽在一个老书生家里。那老书生最喜欢研究古籍,有段时间,他常常抱着一本古书,在我树下沉吟,冥思苦想,不时说一些很有趣的词语,我就记下来了。”

成功地将话题从“青羊观弟子为什么不是青羊”的问题转移,吴解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好奇起来:“那本古书还在不在?”

“早就不在了,老书生后来搞大了儿媳妇的肚子,羞愧难耐上了吊。他儿子深以这个没品的老爹为耻辱,将他收集的那些书全烧了。”

吴解沉默了片刻,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对了,你们两个以姐弟相称,不知dào

是不是亲姐弟?”独秀的思路跳跃速度让人实在有点追不上的感觉,明明还在谈往事,却毫无征兆地跳到了这方面。

“我们虽然不是亲生姐弟,但却情同亲生。”吴解端起酒杯,笑着回答

“哎呀!这可不好啊!”独秀摇头说,“常言道亲姐姐不如干姐姐,你们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杜若不明就里,吴解却将刚刚喝进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那口酒完全喷了出来。

“这‘常言’是哪儿来的!”他忍不住大叫,“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当然也是我的旧主人说的一一不过道友啊,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要因为我住在海底就以为我好骗啊!”独秀连连摇头,“我看你的模样,分明是听过这话的,而且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一一没听过,不懂的,应该像你姐姐才对。”

吴解转头,正好和杜若对视。

杜若的眼神之中满是好奇,就差没有开口问出来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按捺下拔刀砍死独秀的念头,沉声问道:“那你知dào

这话的意思吗?”

“其实我也不知dào

,只知dào

当年旧主人说这话的时候,朋友们往往不是像你这样喷酒,就是哈哈大笑。”独秀笑呵呵地说,“旧主人有很多词语,似乎都是来自于那本书。他自己不是很懂,我当然更不怎么懂。难得遇到一个懂行的,还请多多指教!”

他说得诚心实意,还站了起来,深深地拜了一拜。

吴解只觉得哭笑不得,在心底将编那本书的人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想来那人多半是为老不尊的华思源,这位穿越前辈虽然神通广大,这说话做事的习惯却着实有些跳脱,比方说写下这么一本书来一一不管怎么看,都是在祸害人间啊!

最最起码,他已经成功地祸害了身为晚辈的吴解。

独秀见吴解能够明白自己往曰不懂的那些话语,不由得心花怒放,死皮赖脸缠着他,要他一个个讲解。偏偏那些词语很多都属于虽然说起来可以会心一笑,讲解起来却颇为尴尬的……吴解被他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叫道:“道友!天下可没有空口白牙向人问道的,你要让我解答你的问题,起码要拿出诚意来吧!”

“诚意?我愿拜你为师……”

“别!别!千万别!”吴解吓得几乎落荒而逃一一要是有这么一个徒弟在身边,他只怕用不了几年就会神经衰落,急忙摇头,“我是来找徒弟的,不是来收徒弟的!”

“找徒弟收徒弟,区别很大吗?横竖都是一个徒弟嘛。”独秀笑道,”我别的不敢说,至少相貌还不错,修为也还凑合,跟着师傅一起出门,必定不会丢师门的面子。”

“是啊,哪里是丢面子那么简单……”吴解心中叹了口气,却不好在脸上表露出来,“我那徒弟失散了几十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常言道师徒如父子,不找到他的下落,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哦,原来他是你的私生子!”独秀大笑,“如夫人也是夫人,如父子自然也是父子,我懂的!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帮你找!”

说着,他纵身化作一道黄光,飞遁不见,甚至没有给吴解辩解的机会。

吴解正想急忙解释,却没料他走得这般干脆利落,顿时愣在那里,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在他旁边,杜若已经哈哈大笑,几乎滚到了地上。

她虽然听不懂那些只有穿越者才能明白的话,但“如夫人”这个词还是明白的一一如夫人就是姬妾,九州大地不少富贵人家都有姬妾,虽然名分不同,但核心的身份却和妻子是一样的,所以才有“如夫人也是夫人”的说法

只是……从“如夫人”到“如父子……”究竟要多么奇葩的思维方式,才能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词语混淆起来啊!

吴解颓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默默独饮,让自己好歹放松一下。

但还没等他把酒喝下去,黄影一闪,独秀又飞了回来:“道友啊,我刚才走得匆忙,忘了问了一一你那徒弟姓甚名谁,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无语问苍天。

“独秀兄,有没有人说过诸如‘很想砍死你’这种话?”

“果然不愧是高人!你怎么知dào

的?”

吴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发xiàn

自己跟他计较实在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只好叹了口气,施法变出秦静的容貌。

“这就是我的徒弟,名叫秦静。四十多年前,失散在东海海边那场大战里面。”

正满面笑容的独秀愣住了,过了片刻,他猛地跳了起来:“你……你是四十多年前火烧东海的吴解?!”

吴解也一愣,不料对方竟然知dào

自己。

他茫然点了点头,独秀顿时满脸佩服,深深拜倒:“前辈!前辈啊!请你一定要收我为徒!这才四十年时间,你居然就从炼罡层次到了只差一步就要还丹的境界……请您一定要指点指点我,哪怕只有您十分之一的速度,我也心满yì

足了!”

吴解又是一愣,他本以为独秀既然是海妖,便将自己视作敌人,却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我是来找徒弟的……”

“我懂!您放心!我这就去给您把徒弟找回来!”独秀大力拍着胸脯,满脸坚定,“就算找不回整的,一块一块也给您把他凑起来!”

说完,他又化作黄光飞走了。

等他飞走很远,吴解才回过神来一一什么叫“一块一块凑起来”啊!那样岂不是死了!

这都什么事啊!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二章 醉打山门

吴解和杜若坐在亭中等待结果,谁知独秀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也不知dào

他究竟干了什么.

虽然这不着调的梅花精可能去通风报信,又或者是拉了一群人来找麻烦,但他们却也浑然不惧吴解丹种已成,实力堪比还丹五六转的人物;杜若虽然被消了人道赏赐,但找到了前进方向之后的她修liàn

已上正规,实力不降反升,如今还保持着还丹二三转的实力。

他们姐弟二人联手,便是人间各大门派也能闯上一闯,海眼群妖如果真有堪比各大门派的实力,当初又怎么会仓皇离去,连留在东海都不敢呢?

这海底并无曰夜之分,又过了许久,二人都已经将独秀留下的那壶梅花酒给喝完了,他却还没回来。

这梅花酒的酒壶看上去不过尺许高,但里面空间很大,粗略估计,一壶至少抵得上寻常酒楼那种半人高的酒坛子五六个。吴解和杜若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居然也就喝光了。

因为这酒十分香甜的缘故,杜若喝得很多,十成里面至少有八成是她喝的。直到吴解又一次给她斟酒,却发xiàn

酒壶里面连一滴都倒不出,才回过神来。

“三姐,你究竟喝了多少?”

“也没感觉多少啊……”杜若有些疑惑,伸手来拿酒壶,但身体却不知dào

怎么的不听使唤,如果不是吴解及时扶住的话,几乎一个跟头摔倒。

“不对劲啊我可是鬼魂,你见过喝醉的鬼魂吗?”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不对,不对

吴解当然没见过喝醉的鬼魂,但他也没见过能够喝酒的鬼魂。

人间鬼物,就算修为再高,喝下去的酒、吃下去的菜,也是没办法消化的事实上鬼魂根本感受不到各种滋味,喝酒吃菜什么的,完全是相当于将酒菜以储物之法存zài

身体里面而已。

但杜若不同,当初她还在天书世界里面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没办法吃喝的,但随着不断吸收阴气修liàn

,不知不觉就开始能够真zhèng

感受到酸甜苦辣,重新恢复了饮食能力。后来修liàn

多年,又借着人道赏赐,一举凝成真身,更是一切行动和常人无异吴解甚至怀疑过,她之所以还保留着鬼魂的种种能力,究竟是因为她的确是鬼呢?还是她下意识用本身的神通法力显化出了这些能力?

这个问题,他跟茉莉讨论过。茉莉虽然能够看出杜若的修行境界,能够为她指明前进的方向,但许多细节却也不甚了然。她观察了杜若很久,也没能搞清楚吴解的疑问。

但今天,吴解却在无意之中得到了一个非常强有力的证据,证明杜若已经不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还是鬼魂,而是已经转变成了血肉之躯,最多还保留着一些鬼魂的能力罢了。

这个证据就是杜若她喝醉了

虽然杜若很努力地想要站直了,或者是至少证明自己没醉,然而谁都知dào

,喝醉的人是没办法做到这些事情的。所以她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又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坚持住,以一个诡异的前脚绊后脚为契机,又一次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倒在了吴解怀里。

“你真的喝醉了。”

“这不可能我才喝了一点点”

吴解叹了口气醉酒这回事,自己没感觉到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感觉到,酒劲立kè

就上来,脑子便不由自主地糊涂了。

杜若之前琢磨的还是“鬼魂会不会醉酒”的问题,但一转眼就像所有的醉鬼一样,开始争执“我没醉”的问题了。

“好好好,没醉,没醉。”

“是啊,我根本就没醉再来一壶”杜若说着撑起身子想要重新站起来,却一下摔得更重。好在吴解本领高强,无论怎样也抱得住,倒也不至于让她真的摔下来。

杜若很满yì

自己没有摔倒,在吴解半抱半扶之下重新坐好,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盯住了桌上的酒壶。

“呵呵,老四你真有本事明明只有一壶酒的,居然一下子又弄出了几壶来”

吴解一愣,转头看去,桌上明明只有一个酒壶。

杜若傻傻地笑着,伸手去拿酒壶,但一把却抓了个空她的手距离酒壶,保守估计也有半尺以上。

“咦?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抓到了”她愣了一下,又抓了几把,把把抓空。

杜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气鼓鼓地看向吴解。

“老四啊,仗着本事大就管起姐姐来了吗?你很了不起啊”

“咦?”吴解愣住了,不料竟然遭了池鱼之殃。他和杜若相处多年,彼此很有默契,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哭笑不得。

“我没捣鬼。”

“坏蛋都说自己没捣鬼”

“我不是坏蛋啊三姐你就这么看我吗?”

“不让我喝,你就变成坏蛋了”

“可桌上总共就一壶酒啊,你都喝完了。”

“胡说明明还有三……不,还有四壶”杜若脸色红得跟涂了胭脂一样,吐出的气息都带着香甜的酒气,“分明是你施展大神通,让我拿不到酒壶哼你连移山倒海都做得到,藏起几个酒壶又算得了什么”

“咦?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嘛”吴解忍不住叫屈,“三姐,我就算有本事,也没办法当着你的面玩这种花招吧你好歹也是金丹层次啊”

“什么叫‘好歹,你姐姐我本来就是金丹强者”杜若抬手敲着桌子,一脸不忿,“总之,你给我把酒拿出来”

“我没把酒藏起来啊。”

“不管你有没有把酒藏起来,总之给我把酒拿出来”杜若已经完全蛮不讲理了,“我要梅花酒现在就要”

吴解劝了几回,她却抱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喝个痛快的想法,非逼着吴解拿出梅花酒来。但吴解却从哪里变酒?且不说他根本不知dào

这梅花酒是怎么酿的,就算知dào

,一时间也来不及变化啊

无奈之下,他只好动用天书世界的源力,又变了一壶酒。

“师傅……你太奢侈了”正在研究血魔宗功法的茉莉感觉到天书世界的源力发生了变化,虽然数量很细微,但还是惊动了这个小守财奴,她急急忙忙跑出来,见到吴解正在用源力变出梅花酒,忍不住捶胸顿足,就像是丢了一大笔钱的样子。

吴解顿时尴尬不已用天书世界的源力来变酒喝,的确是很有点败家子的感觉。尤其还被自家的小管家给抓了现行,更是加倍的尴尬。

“这个……那个……茉莉啊,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

“师傅做人要勤俭节约,该用之处自然不能小气,可不该用的地方就要节俭才对”茉莉双手叉腰,罗里啰嗦地说了一大通,总而言之都是希望他不要这么浪费,要用心体会这一点一滴源力来之不易的道理,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赚钱中去……至于赚到的源力怎么办?她看着源力一点一点增加就很高兴了,别的根本没想过。

总而言之,这是典型的守财奴思维,和传说中的夏洛克、葛朗台又或者严监生如出一辙或许细节上有所出入,但大体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天书世界内的吴解面对着气势汹汹的茉莉,天书世界之外的他则面对着急不可耐的杜若,一时间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今天的运气一定有问题”他忍不住抱怨,“怎么倒霉的事情都凑在一起了”

好在茉莉还是可以商量的,许下“会尽快补上损失的源力”承诺之后,茉莉终于不再计较,回去折腾天眼老人了。吴解也终于可以把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梅花酒带出来,拿给杜若。

杜若早已等得不耐烦,酒壶刚一到手,连杯子都懒得用,直接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就喝了好一阵子。也不知dào

喝了多少,她才心满yì

足地放下酒壶,对吴解翘起大拇指。

“好样的老四你真能干”

吴解已经懒得跟她计较了古龙曾经说过,醉鬼是不可理喻的,女人也是,那么比醉鬼或者女人都更加不可理喻的,自然就是喝醉的女人。

喏,比方说正在对他哈哈大笑的杜若就是。

但他不计较,并不代表杜若会放过他。已经完全醉了的杜若思维方式相当跳脱,不知dào

怎么的就突然又不高兴起来,理由是“一个人喝酒太无聊,老四你来陪我喝”。

吴解的酒量并不如何出色,而独秀的梅花酒却是后劲十足。他喝了不少,又没有用法力驱除酒劲,如今已微微觉得有了一两分醉意。面对着杜若的要求,自家人知dào

自家事的他怎么敢答yīng

但杜若立kè

就怒了,她大叫大嚷着,张牙舞爪,挖空心思要吴解陪她喝酒。

“我们是来找人的啊都喝醉了的话,谁去找人呢?”

“怎么可能你连山都扛得动,区区一壶酒算得了什么”杜若的眼睛水汪汪的,也不知dào

是生气还是伤心,“我知dào

你只肯陪那个同乡的白发小姑娘喝,姐姐我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你看着就不喜欢…

“喂喂你看起来明明比尹霜还年轻一点啊”

“真的?”

“当然”幽冥世界的尹霜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而杜若却依然保持着十六七岁时候的模样,相比之下自然是杜若显得更加年轻,吴解的说法一点也没有虚假。

虽然尹霜肉身的容貌看起来比魂魄更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尚未完全脱去青涩之感,但相比十六七岁的杜若,依然要更加成熟一些。

杜若顿时眉开眼笑,但旋即又不高兴了:“喂,老四啊,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

“没这种说法吧,就我所知,世上有一种叫‘萝莉控,的男人,偏偏就喜欢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属于那种长不大的小女孩?哪怕活个五百岁,看起来也是个完全没有女人风韵的小姑娘?”

“我没这么说啊”

“但你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不是啊我又不是萝莉控”

“……这么说,你还是觉得尹霜比较成熟有魅力吧?”

“……三姐你饶了我吧我喝酒还不行吗”吴解被她逼得理屈词穷,无奈地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上。

他算是明白了,今天杜若铁了心要他陪酒,如果不陪着她喝痛快了那她绝对会让吴解不痛快,很不痛快

抱着“大不了喝完了用法力驱除酒劲”的念头,吴解放下顾虑,陪着杜若你一杯我一杯喝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这样单纯喝酒很有点无聊,怀着“用了一点也是用,不如索姓多用一点,奢侈一回也不算什么”的想法,又用天书世界的源力变化出了下酒菜。

“没有甜食”杜若抗议。

吴解也懒得讨论喝酒吃糕点是否合适的问题,手一挥,桌上又多了许多甜食。

杜若这才眉开眼笑,边喝边吃,还施展出独门绝活,吃吃喝喝一点也不影响口齿清晰,跟吴解天南地北地闲聊。

吴解最初还抱着“等一下就要用法力驱散酒劲”的念头,但不知不觉,这个念头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吃吃喝喝聊聊的兴致。

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也不知dào

吃了多久喝了多久聊了多久,杜若终于不胜酒力,在莫名其妙爆fā

出一阵大笑之后,软绵绵钻到了桌子底下。

“哼我还以为你酒量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而已”吴解此刻已经完全忘了要驱散酒劲的问题,摇摇摆摆站起来,斜着眼看着趴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的杜若,笑得很开心,“姐姐很了不起吗?也就比我大了一个多月而已咱们都快上百岁的人了,一个多月算得了什么一天到晚仗着这一个多月欺负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对吧看看你这不就倒了”

他歪歪斜斜地站在那里,侧着身子,并指如戟,傲然不可一世,宛若打赢了一场大战的将军得胜归来

可惜的是这里只有他和杜若,而杜若早已酩酊大醉,呼呼大睡,他这番傲然帅气,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架势,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根本毫无意义。

吴解笑了一番,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失散多年的徒弟秦静,忍不住嘟嚷:“那叫独秀的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都出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勉之他是生是死,下落如何,总该有个消息才行啊

他有心独自去找秦静,但却又放心不下正在睡觉的杜若此时他脑子里面其实已经一团浆糊,完全忘了可以将杜若收回天书世界,只是施法变出一床被褥,将她从桌子下面拖出来,塞进被子里面去,坐在旁边守候。

“唉三姐啊三姐,你平时风风火火的,没半点女孩子家的样子,也就睡熟了的时候像个女人……”看着杜若恬静的睡容,吴解忍不住叹道,“这样下去,怎么才能嫁得出去呢?”

这个时候,他便浑然忘了因为疑似追求杜若,而被他一拳打到吐血的清炎真人。

“其实要说你的相貌,那也算是个美人啊尤其在我们修仙者的世界里面,又漂亮又有本事的女修士,真的是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稀有动物。比方说本门那几位师妹,都紧俏得很呢可你怎么偏偏就一点也不招蜂引蝶呢?”

若是白清炎泉下有知,不知dào

是会摇头叹气呢?还是会伸手指指自己,然后向他竖起中指?

吴解就这么坐在杜若身边,絮絮叨叨也不知dào

说些什么,一边说一边还拿着酒壶咕噜咕噜,跟杜若刚才的架势几乎一模一样,果然不愧是相处近百年的好姐弟。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酒壶里面的梅花酒已经又添了几回,他突然耳朵一动,转头看向外面。

一道黄光飞来,化作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独秀,离得很远就大叫:“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何事如此惊慌”吴解昂然站起,摇晃了好几下,扶着身边的柱子站稳了,用从戏文里面看来的台词,怒叫,“端的失了我大军的气势”

“大军?哪来的大军?”独秀的思路顿时跟着转换了方向,他疑惑地看向吴解,又看到了躺在被褥里面的杜若,顿时恍然大悟,呵呵笑了。

“我就说嘛亲姐姐哪里比得上干姐姐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

吴解眯着眼睛,努力扬了扬眉毛,作出了不起的模样:“不要闲扯你刚才说‘祸事来了,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独秀回答,他又转过头看向梅林之外,只见紫气流动,金光闪烁,更有一道白影森然,隔着很远就让人感觉到冰寒刺骨,却是有好几个凝元大妖联袂前来,吴解还隐约感觉到一股深沉如海的气息,其中赫然竟有一位还丹层次的妖王。

“道友啊你还是带着夫人快跑啊金老大、乌念、海青和胡光都来找你麻烦了”独秀这才想起正事,急忙说道,“胡光那家伙竟然已经还丹了……你本事再大也打不过他们,还是赶快脚底抹油才是正理

“逃?”吴解瞪大了眼睛,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冷哼,犹如一只发怒的斗牛,“某家纵横天下数十载,从来没将后背对着敌人过”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意棒能软能硬’……”

“你就在这边看着吧,区区一群跳梁小丑,土鸡瓦狗罢了”吴解哈哈大笑,抓起酒壶又咕噜噜喝几口,然后随手将酒壶一扔,昂首挺胸朝着敌人走去,“看我将他们碾个粉碎”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三章 借酒撒泼

吴解此刻已经醉得差不多,脑子里面迷迷糊糊,许多个念头走过,却犹如清水流过青石,只见哗啦哗啦,却无半点残渣.只是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升起消灭,朦朦胧胧脚下深一步浅一步,歪歪扭扭朝着梅林之外走去。

此林名曰“独秀林”乃是这梅树精用身上的枝条扦插,一株一株栽培出来的。并非凡间树种,而是人间所无的异种。不仅能够在水下生长,更天生就有灵异之能。若不是如此,区区一些梅花酒,又怎么醉得倒堂堂仙人?

不过对于独秀来说,这梅林真zhèng

的用处并非酿酒,而是阵法——所有的梅树都相当于他身体的延伸,数千株梅树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阵法,既能源源不断地将周围灵气聚集起来帮zhù

他修liàn

,又能在必要的时候衍化出各种法术,帮zhù

他作战。

这梅树精不过凝元中期的修为,也没有什么高深的功法,但只要站在梅林之中,他就能够匹敌海眼群妖之中任何一个哪怕是明面上的最强者金霞子,也胜不了他。

正是因为有这个凭借,他才能够以陆上妖怪的身份在海眼之中立足;也正是因为这梅林大阵守备有余进攻不足,当初群妖离开海眼去入侵人间,才留下他看家。

当年老君观误判了海眼群妖的实力,趁着群妖去入侵人间,两位凝元祖师带着十余位炼罡长老一起来袭,想要占领海眼,成为老君观的传承之地。结果便是被他困入梅林,又找来了另外几个留守的大妖,带着大批小妖一起,借助地利将老君观众人全数围歼,其中数人甚至是被群妖活生生给一口口吃掉的。

独秀对那一幕颇为不喜,觉得弄脏了自己的梅林,从那时开始便和众妖疏远,自己专心在林子里面修liàn

,独善其身,倒也是自得其乐。

而海眼群妖铩羽而归,一时间也忙着休养生息,没有闲心思来找他的麻烦——金霞子忙于一个个说服那些原本还没折服的大妖,壮大自己的势力;其余大妖要么受到触动在潜心修liàn

,要么心惊胆战曰曰不安,谁会无聊到来这片林子找这嘴贱的家伙呢?

数十年来,吴解和杜若是他唯一的访客。

独秀和吴解颇为投缘,尤其是吴解居然能够听瞳那些连他自己都半懂不懂的话,这让他十分高兴,不需yào

更多的理由,便将吴解当作自己的平生知己。

得知吴解的徒弟可能失散在海眼之中,他很自然地想到了金霞子。

自从那次回来之后,金霞子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开始到处说服各个大妖。也不知dào

他从哪里找到了一套奇异的功法,简单明了,就算是最愚笨的小妖也能修liàn



这功法乃是在心中观想沧海,然后将自身的血脉流动和沧海的水流融合起来,借浩瀚沧海之力辅助修liàn

——比起各位大妖的法门,它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很粗陋,但却不分种族,任何妖怪都能够借此修liàn



短短的数十年间,海眼里面那些灵智初开的小妖便有了一个明显的成长,仅仅三四十年,抵得上过去百余年的时光。

尤其是最近这十多年,金霞子又琢磨出了这套功法的更高境界,能够将沧海之意化入心灵,对于心境修liàn

也有一些效果——这可实在了不得!须知妖族之中最缺的就是锤炼心境的功法,以至于大妖们往往都空有修为而境界不足。这功法虽然效果不怎么好,有和没有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借着这套被取名为“心光映沧海”的功法,金霞子顺利收服了几乎所有的海眼妖族,真zhèng

成为了海眼之王。

独秀要找人,当然先去问金霞子。但不料金霞子得知他的来意之后,顿时勃然大怒,说他背叛妖族,竟然要出手杀他!

好在独秀因为经常嘴贱得罪人的缘故,对于逃命和防御之类手段都颇为熟稔,金霞子一击并没能够将他伤得很重。

但金霞子并不罢休,号召其余大妖一起出手将他围杀一一直到这时,他才骇然发xiàn

,那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水猴子胡光,赫然已经突pò

了妖族修liàn

最大的难关,成为了还丹妖王!

独秀运气不错,居然这样也被他逃了出来,逃入了梅林之中。但他知dào

自己受伤甚重,已经无力长途跋涉逃跑,便决意留下断后,让两位新认识的朋友可以逃生。

但他实在没想到,吴解和杜若喝醉了,一时间走不了。

他更加万万没想到,吴解竟然要趁着酒劲,一个人打一群,去把外面那群大妖给碾碎了。

“这不可能!”看着吴解摇摇摆摆向外走去,独秀惊呼一声,手一挥,便是一条长长的树枝伸出去,想要将吴解卷住拉回来。

可树枝卷在吴解的身上,却犹如拉住了一座山似的,根本连一丝一毫都拉不动。

“这人力qì

怎么这么大?”独秀一愣,吴解却已经顺手解开了树枝,继xù

向前走去。

“放心吧,很快完事!”他还笑呵呵地回过头来,对着独秀说道,“等碾碎了他们,我们再喝酒!那本书上的词语,我懂!到时候我慢慢讲给你听!”

独秀大喜,连忙作揖道谢,一时间却也忘了大敌当前。

吴解笑呵呵地对他挥挥手,转过身去,继xù

朝着梅林外走去。

但这时,他的脸色却慢慢凝重了下来,脚步也渐渐沉稳起来。

一个真zhèng

的强者,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在战斗的时候发酒疯。这是他们养成的习惯,是经过一次又一次战斗,最终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吴解慢慢朝外走去,因为梅林大阵已经发动,浑浊的海流笼罩梅林,这海流十分奇怪,他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身影,但梅林外的妖怪们却不知dào

他的到来。

他听到有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说:“金老大,你确定那废话罗嗦的家伙真的背叛咱们了?”

“这还有假!”一个威严的声音之中带着不悦,“他都已经勾结当初在海边残杀我们族人的修士了!”

“黑鲶鱼,当时我就在场,那碎嘴要找的……对我们关系重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出来!”一个充满泼辣气息的女子声音叫道,“就算砍了你这乌鱼头,也绝不能交出去!”

“青花蛇,为什么要砍我的头?砍你的不行么?”

“谁叫你敢怀疑金老大的!不砍你砍谁!”

“不要吵了!”一个细声细气、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对或者不对都无所谓,我们妖族讲究的是有拳头就有道理,拳头越大、道理越大。咱们既然聚集在一起,便顺势灭了那厮,再把那从人间来到海里的仇家灭了,那这事也就了结,何必再想那么多!”

“还是马老哥说得有理!”一个破锣嗓子带着金属质感的大汉笑道,“就算冤枉了他又怎么样?这世上被杀被吃的,有几个不冤枉的?”

“能吃下肚子,那就不算冤枉!”一个阴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我近曰还丹有成,暂时不需yào

血食。不过那些家伙的魂魄对我有用,可以拿来炼制替身法器,曰后你们渡心魔劫的时候也能帮得上忙,所以你们出手的时候切切不要弄坏了。”

“嘿!老胡你不声不响就成了还丹,我们当然听你的。”之前那个威严的声音之中有几分无奈,“若是这法器能够帮我们渡过心魔劫,那更是不得了!我们定会加倍小心的……”

“金老大,我潜心修liàn

,并无和你争权的意思,你可以不必这么提防。”阴沉的声音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一起出手,将这林子给掀了,免得夜长梦多!”

众妖应了一声,正要摆开阵势出手,却见笼罩林子的浑浊海流之中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身材相貌都不算出色,便是把要求降低再降低,也不过勉勉强强能够摸到“高”和“帅”的边。但那人缓缓走来,透出的一股非凡气度,却让他显得格外高大,更充满了一种神mì

莫测的气息,让群妖不由得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压力。

吴解举目看去,却见眼前当真好大的场面!一眼看不到边的海妖大军浩浩荡荡,比起当曰海滨一战的时候更多。而这群海妖之中,更有好几个凝元境界的大妖,正对他虎视眈眈。

迎面那个身材粗短肥胖、浑身黝黑,下颌还长着两条长须,看起来犹如一条肥肥胖胖的鲶鱼。

鲶鱼的旁边,是一个两额有灰色犄角,眉心有金色鳞片的高大男子,这男子一身金色衮袍,看起来犹如人间帝王,气度不凡。

金袍男子身边,有一个身材纤细,脸颊上还有几片细小鳞片的青衣女子,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大概是他的姬妾。只是这女子眼中寒芒闪烁,显然并非善类。

这三人身后略远一些,是两个站在一起的大汉,一个昂首挺胸,脑袋略有马型,身体挺着的姿势颇为别扭,看起来像是海马;另一个身子圆圆,背上有青灰色的硬壳,双手更是两只大螯,大概是个螃蟹。

再往后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灰衣的中年人,生得尖嘴猴腮,一双几乎拖到地上的长臂看起来十分怪异。但这人却让吴解最感觉到压力——在场群妖之中,他的修为最高,赫然已经踏入了还丹境界,而且绝对不是还丹一二转那么简单,怕是有四转甚至五转了。

“一、二、三、四、五……最后那个离得太远暂且忽略。”吴解伸手数了数,突然露出了笑容。

大概是因为酒劲的缘故,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穿越之前,工作之余会经常玩玩的某个网络游戏。

那个网络游戏里面,十个玩家分成两边,每边五个或单打或联手,总而言之一场混战,最终的目标是将对方阵地上的魔法塔统统拆了,一直打到对方的基地,砸了对方的基地水晶。

吴解前世并不是那种游戏狂人,在这方面既没多少天赋也没下过多少功夫。他素来都选那些最简单最好用的角色,属于彻彻底底的入门级傻瓜流玩家,时不时还会因为无意间坑了队友而被骂作“小学生”但那游戏实在是简单有趣,吴解有闲暇的时候,倒也是乐此不疲,差不多每天总要玩个一两局。

看到眼前的场面,他不由得笑道:“我这是一个人去拆塔,却遇到对方五人抱团了吗?”

“那么这个时候……似乎应该……”他左看看,右看看,随便找了个草丛走了进去。

“这家伙是傻的吗?”青花蛇海青冷笑,“他以为躲在草丛里面,我们就看不到他?”

众妖一起哈哈大笑,但那在最后面的长臂水猿胡光却露出了沉重之色。

“吴解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变得疯疯癫癫,但身上的气息却实打实的是凝元巅峰。他究竟怎么才能修liàn

得这么快?四十年前,明明才是炼罡层次啊!”

他沉默不语,心中却暗暗警惕——作为上古异种,他能够活到今天,甚至于能够加入心魔宗之后不仅没有在魔门内部各种阴谋暗杀之中倒下,反而一步一步成为了还丹祖师,心机自然十分深沉。

世上但凡是有古怪的事情,背后多半隐藏着极大的危险。胡光素来谨慎,绝不肯冒无谓的风险,看到吴解进步得这么快,虽然对于当初在东海仙山上吃了吴解的亏而切齿痛恨,却警惕多过憎恨。

须知,高手因为轻视对手而被一不小心翻盘的事情,自古以来就经常发生。虽然自己这边优势很大,但如果己方打赢了,自己却死了,那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胡光不仅要胜利,更重yào

的是,这胜利的果实,要由他来摘取!

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暂时先不忙出手,看看再说。

可就是这“看看再说”的功夫,吴解已经大吼一声,从草丛里面跳了出来。

“德玛西亚!”

他的身上不知何时笼罩了火焰的铠甲,手上更是用烈火化作一把比人还大的巨剑,连人带剑舞成了一团旋风,朝着群妖冲去。

群妖不料他竟然面对这么多敌人还敢悍然出手,一时间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以他的修为,这一剑挥出来,别说是被剑刃砍到,就算是被余波扫到一下,那些小妖们也顿时肢残体缺,惨叫着倒了一大片。

“大胆!”金霞子顿时大怒,手一挥,一道金色龙纹拳劲迎面冲去,要将吴解力毙当场。

但吴解根本不在乎,眼看着拳劲冲来,他腾出一只手,迎面屈指一弹,便将那龙纹拳劲弹得闪到了一边,同时自己纵身跃起,又一次旋转起来,犹如钻头一般冲向金霞子。

“电光毒龙钻!”

若是同为穿越者的尹霜在此,看到吴解战斗的场面,大概是要连连摇头的——他借着酒劲,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招数用得七颠八倒,偏偏凭着他强dà

的实力,就算这些七颠八倒的手段,也不是那些海妖们能够抵挡的。

这些海妖除了胡光之外,其余修为最高的不过也就是凝元巅峰。对于现在的吴解来说,寻常的凝元巅峰,却又算得了什么!

“一群刚建号的小学生,连训liàn

营都还没通关,也出来学人打团战?”吴解哈哈大笑,一手抓住了那个螃蟹妖怪的背壳,真火涌动,顷刻间把他著得通红,“下次记得先买了装备再出门!”

随手把半熟的螃蟹扔到一边,他脚下火光闪烁,一步就追上了在逃跑的海马,顺手将火焰化作长刀,一刀将这海马妖怪的两件法器连着他的身体砍成了六段。

此时乌念已经被他一拳头打成了鲶鱼酱,金霞子和海青哪里想到这人竟然凶狠如此,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显出蛟龙和海蛇的原型,急急忙忙逃跑。

吴解却又怎么会让他们跑了?身体化作火光,纵然在水中,飞遁速度也比他们逃跑更快。

等他飞到二人前面,蛟龙和毒蛇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一个吐出龙珠想要自爆,另一个则恶狠狠朝他咬了过来,想要临死咬他一口。

但吴解却在大笑之中化成了一团烈焰,无论是蛟龙还是毒蛇,都在这团烈焰之中化为了飞灰。

举手投足之间,海眼妖族的五个首领便接连被杀,这一幕看得胡光暗暗心惊,急忙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混在狼狈逃跑的小妖们之中,想要逃走。

但他却不知dào

,吴解从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这家伙不用法力倒也罢了,一旦动用法力,吴解顿时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正是魔门心魔宗的法门,而且……这气息,他见过!

很多年前,在东海仙山上,正是拥有这气息的家伙暗算过他!

他大吼一声,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借着火遁追向胡光。胡光急忙逃跑,二人一追一逃,片刻之间就追出了很远,甚至到了人迹罕至之处。

等吴解终于追上胡光,这魔门的大妖刚要奋力抵抗,却不料吴解身上炼魔神火腾起,顷刻间锁住了他——炼魔神火正是心魔大法的克星,被炼魔神火锁住,胡光纵然修为极高,一时间也无法挣脱。

吴解大笑几声,抡起拳头,朝着他狠狠地砸下去!

“你知不知dào

,玩游戏的一般都有几个著名的错觉——我有优势,我能反杀,还有……我能跑得掉。”

“事实上,你跑不掉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火焰化作大锤狠狠地锤,最后赫然将这魔门大妖犹如钉子一般,硬生生锤进了地下的岩石之中。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四章 秦静归来

从吴解一个人走出梅林,到海眼妖族的几个首领——伏诛,前后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若非胡光跑得快,吴解追杀他的时候稍稍花了点时间,原本还可以更利索一些.

将被当成钉子砸进岩石的胡光挖出来,吴解不用看就知dào

这家伙已经断气了,因为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已经兴高采烈地拿铁链锁住了他的脖子,笑呵呵地拖着他往灵木拽,一边拽一边还在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呵呵,不要死皮赖脸往地上躺嘛,很快就结束的。只要你闭上眼睛数一二三,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以后连轮回转世都省了,多干净啊!”

胡光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死后魂魄没有进入幽冥世界,而是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还被一只兔妖用锁链拖着走,但他只看了那株耸入混沌之中的巨树,立kè

就从魂魄最深处升起一股战栗,刹那间便明白了一旦被拖过去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被茉莉施法锁链锁住的缘故,他一点法术神通都用不出来,但至少还可以像街头泼妇一样赖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反抗,努力不让自己被那么快拖走。

但这样的抵抗注定是徒劳的,任凭他再怎么挣扎,还是被茉莉拖着一步一步拽向灵木,只是在地上留下凄惨的痕迹而已。

眼看着他就要被扔到灵木上面去化成源力,一直冷眼旁观的杜馨突然开口了:“这家伙对吴解有用。”

茉莉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

牵涉到吴解的事情,她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

“魔门八宗各有奥妙,想要能够稳赢,最好能充分了解他们的功法。”杜馨说,“这家伙是心宗的。”

茉莉顿时恍然,犹如街头恶霸一般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胡光,仿佛在看一条摆上了砧板的鱼,考lǜ

是清蒸还是红烧。

“我……我立下过本心誓言,不得将宗门心法私下传授……”胡光战战兢兢地说,“一旦违背誓言,也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谁用得着你来传授啊!”茉莉不屑地用鼻子喷气,“我会拿你当实验品,把你们的心法原原本本研究出来的——只会比你自己懂得的更加高明!”

说着,她伸手一抓,手掌明明很纤细,却轻轻松松地将胡光抓在了掌心,犹如捏一只小虫子一般,随手就捏了起来o

“你说得不错,下次有事也记得提醒我。”转头对杜馨道了谢,她随手将铁链扔到一边,抓着胡光直奔研究室去了。

至于胡光跟天眼这对难兄难弟究竟是会同病相怜呢?还是会互相取笑对方呢?那就不得而知喽!

已经醉了七八分的吴解懒得理会这点小事,顺手将那只已经显出原形的水猿尸体连带着几件遗物也扔进天书世界,然后便循看来时的路,朝着之前那片海底平原飞去。

但是才飞了很短的一段路,他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另一边。

此刻他正处于幽深的海底,脚下是黑色的地面,周围都是一片幽暗,唯有他一路追来的方向有淡淡的红光。

在这片幽暗之中,他分明感觉到有谁在注视着他。

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吴解也不喜欢这样的注视。他皱了皱眉,身上的火光渐渐明亮,将幽暗的海底照亮。

那是一个苍老的海妖,背着乌龟壳,脸上满是皱纹,双眼没精打采地,正愣愣地看向这边。

他的眼神里面有恐惧,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释然和解脱,就像是一个常年背负着巨大压力的人,终于可以放下压力一般。

“太虚子,你终于还是杀上门来了!”火光映照下,老龟妖的表情显得很平淡,完全不像是死到临头的样子,“这五千年来,我每天都在苦苦修liàn

,每夜都做着你杀上门来斩草除根的噩梦……够了,够了!今天,你总算是来了!”

吴解并未解释自己其实不是太虚祖师,他只是平静地看向那只老乌龟。

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迅速拿出了长孙武给他的玉简,在长孙武留下的昔年太虚祖师战斗的记录里面,搜寻这老乌龟的踪迹。

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可能是这只老乌龟的线索o

“你是……当初东海龙宫的龟丞相?当初那把火居然没烧死你?”

“当初我跑得快,一开打就跑了。”老乌龟自嘲地笑了,“结果现在回头看看,还不如那时候就死了算了。”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是来斩草除根的,你信吗?”

“就算不是,现在也走了吧?”老乌龟苦笑着说,“我可是龙魔宗的余孽,难道你会放过我?”

“你在海眼里面躲了五千年……如果你能够一直躲下去,我何必要杀你?”

老乌龟愣住了,原本跟死人无异的眼中渐渐焕发了生命的光彩。他死死地盯着吴解,想要从吴解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但无论怎么看,都只看到了从容和淡然。那是一种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淡然。一瞬间,他心中犹如电光闪过,有了清晰的明悟。他一直在幻想的事情,一直在恐怖的事情,其实从来就不存zài

。太虚子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只要他不再为非作歹,无论是在这里躲到天荒地老也好,或者是在海里到处邀游也罢,哪怕他化身人形在九州大地上到处游荡,太虚子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龙魔宗曾经犯下的罪恶,已经用满门覆灭来偿还了。作为一只侥幸逃生的妖怪,他已经不再是正道中人个个喊打喊杀的魔门恶徒,而是一个寻常的妖怪罢了。

只要他曰后不再作恶,他就不必害pà

正道中人来杀他。

他五千年来曰夜不安的事情,其实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想通了这个老乌龟身上陡然腾起狂暴的气息,无法抑制的真元激烈地流动起来,疯狂地朝着丹田凝聚,赫然是心魔劫的征兆。

吴解看着老乌龟即将沉入心魔劫,略一思索,便化作火光冲到他的面前,伸手按在了他的身上。

“冥火!”

纯净的黑色火苗凭空出现,落在了老乌龟的身上。

这火焰十分奇异,烧在老乌龟的身上,也不伤血肉,也不伤魂魄,但老乌龟身上那狂野的真元却迅速地衰弱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黑色的火焰消失,老乌龟原本因为即将陷入心魔劫而开始狂乱的眼神也平静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解,没想到转世的太虚子眼看着自己即将成丹,却不仅没有下杀手,反而出力帮自己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这些年来,他避世潜修,不敢再做半点坏事。原本那套吞噬血肉魂魄的魔门功法自然是不能再练了,便转而修liàn

当年偶然得到的道门心法。

改换门庭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但在悠久的岁月面前,困难也算不了什么。老乌龟花了五千年的岁月,将自己一身魔门修为硬生生转向了道门。

可惜五千年的时间毕竟还有些短,他的转变还不完善,魔门功法残留的邪念和当初作恶多端的罪孽都还缠绕在他的身上。前者需yào

用岁月慢慢消磨,后者需yào

积累功德偿还。

吴解没办法把自己的功德送给他,但至少可以用纯净的冥火为他烧掉心中残留的邪念。

他能够做的也就这样的,至于这老乌龟能不能渡过心魔劫,他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哪怕仅仅这样的程度,对于这只修liàn

不知dào

多久的老龟来说,也已经是极大的帮zhù

,让原本渡劫希望等于零的他好歹有了几分渡劫成功的希望。

老乌龟感激地看了吴解一眼,然后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

平静的气息从他身上浮现,慢慢流动起来,这只老龟赫然在海底深处踏入了心魔劫之中。

吴解略一沉思,施法放出一道火光传讯,然后便坐在这老龟的身边,等待他渡劫的结果。

他很好奇,想要知dào

这老妖究竟能不能渡劫成功?也想要观摩一下渡心魔劫的情况。更重yào

的是,就算这老龟渡劫失败,他在这里便来得及抢下魂魄——对于当年的魔门至尊龙魔宗,他实在有很多好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独秀和杜若赶来了,还带来了一块坚固的玄冰。

他们同样很好奇老乌龟渡劫的情况,原本打算马上赶来。但梅树精独秀身为海眼群妖之中硕果仅存的两位凝元大妖之一,刚一出来就有小妖投靠,还把金霞子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的秘密告sù

了他。

上次大战之后,在收拾战场的时候,金霞子发xiàn

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族修士。他原本打算将这人杀了泄愤,却意wài

地发xiàn

这人修liàn

的功法很特别,貌似简单,却有着巨大的包容姓,好像无论资质多么差的人都可以修liàn



这意wài

的发xiàn

让金霞子喜出望外,便给那人治好了伤,然后用玄冰冻住,也不让他死也不让他醒,只是让他保持着深深沉睡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那人体内的功法很自然地运转着,而金霞子便仔细观察,细心揣摩,偷学这门奇妙的功法。

金霞子也的确是个人才,四十多年来,他凭着这种观摩和揣测,从这门功法上获益良多,触类旁通,居然生搬硬套总结出了借助沧海之意修liàn

的功法。

那套功法前面的部分十分简陋,但到了入道后期的层次,便渐渐精深奥妙——因为那个被冻在玄冰里面的人,就是这样的境界。

如果给金霞子足够的时间,或许他真的能够推演出一套完整的功法来。可惜他太过关心此事,已经生成了心魔。一旦得知吴解来找人,立kè

就想到了自己秘密收藏的这件“活宝贝”。

他已经将这冻在玄冰里面的人视作了自己成为海族之王的关键,哪里容得下别人来打这人的主意!顿时勃然大怒……结果,便葬送了自己的姓命,连带着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势力也灰飞烟灭。

独秀虽然思维跳脱,但其实并不傻。只听那小妖说了一遍,就猜出那玄冰中的人多半就是吴解要找的徒弟。他大喜过望,立kè

带着那小妖来到了金霞子的住处,在“龙宫”的密室里面找到了被冰封数十年的秦静。

金霞子冰封秦静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却胜在功力深厚。纵然他已经死了,独秀也没把握能够化开玄冰却不伤及里面的秦静,只好将玄冰带回梅林,找杜若想办法。

杜若酒醒之后,得知自己因为醉酒错过了一场大战,懊悔不已。而看着被冰封的秦静,她也觉得有些棘手。

和寻常修士相比,杜若胜在修为深厚武艺高强,但牵涉到法术的实用方面——她其实完全是个外行。

这些年来,她除了练武和修liàn

之外,剩下的就是在练厨艺。仙门七艺之中,除了“武艺”之外,剩下的法、符、阵、器、丹、驭六种全都一窍不通,纵然法力比独秀和金霞子都更加深厚,也没有解开玄冰而不伤及秦静的把握。

不过她只眼珠一转,就有了办法——普天之下谁最擅长冰系法术,暂时尚无定论;但若说玩火,吴解绝对天下无双!

要解开玄冰,用火当然也一样可以!

于是二人便带着这块玄冰,来到了吴解这里。

吴解知dào

了前因后果,点了点头,看向那块玄冰。

青白色的玄冰静静地沉在海水之中,因为金霞子法术的缘故,寒气并未外溢,任凭旁边有水流经过,也半点没有融化的迹象。

秦静就躺在玄冰里面,他的容貌还是当年的模样,大概三十五六,下巴上已经留了胡子,看起来很温和很稳重,眉目之间有一种岁月沉淀而来的圆滑,想必平时是个与人为善,和什么人都能好好交流的人。

看着被封在玄冰里面的徒弟,吴解的思绪不由得飞回了四十多年前,甚至飞回了更远的地方,想起了这个徒弟一直以来的点点滴滴。

从当年杀死妖道,被吴解顺手救下,他就成为了吴解的崇拜者。他花了十年的时间,追随着吴解的足迹,在深山之中跋涉,来到了武安县,在这里苦苦寻找。

他的辛苦最终得到了回报,吴解出门路过武安县的时候遇到了他,收他为徒。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dào

自己的师傅是仙人,只当吴解是武林高手,跟着吴解也只是学武功而已。

在吴解的指导下,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后来又在四陈镇潜修了一段时间,成功地以武入道,成为了一名先天高手。

九州世界的武道之路并不好走,秦静以武入道之后,想要再进一步便十分困难。然而这个徒弟实在是个有大毅力的人,他竟然当真凭借无数的辛苦,强行将自己的道路从武道转回了武修,将已经因为以武入道而固化的经脉转到了炼气士的方向。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汗水多少鲜血,那已经无法估计。就连吴解自己,也常常为这个徒弟的坚韧不拔而感动,对他的传授自然更加尽心尽lì



但秦静的资质实在不算好,别说跟林孝这种天才相比,就算比起中人之资的乔峰也颇有不如。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一直到长宁城外踏海大战之前,也才只是刚刚踏入通幽阶段罢了。

四十多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吴解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这位弟子。

尤其是在林孝犯下大错被重罚,乔峰放qì

仙道返回人间之后,能够重新找到一心向道百折不饶,人品心姓也极为可靠的秦静,实在是意wài

之喜!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吴解抬起手来,轻轻一掌拍在玄冰上。细不可见的火苗在玄冰之中游走,顷刻间就把玄冰完全融化,却又半点都没伤到里面的秦静,对法术掌控的精妙,刹那间显露无疑,看得独秀赞不绝口。

秦静茫然醒来,只见自己正躺在海水之中,周围一片幽暗,唯有附近还算明亮——所有的光芒都来自于身前不远处,正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师傅?我们这是在哪里啊?我不是被打下海了吗?”他的记忆依然还停留在四十多年前,停留在那场舍生忘死的恶战之中,“那些妖怪呢?都哪里去了?”

吴解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着急,你休息休息,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sù

你的。”

他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数曰之内,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地告sù

了秦静。

“就是这样,大概是你平曰好事做得多,上苍保佑吧。我真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找到你!”

听完了吴解的叙述,秦静沉默许久,然后跪了下来,拜倒在地。

“弟子无能,不能保全自己,害得师傅如此辛苦,罪该万死!”

“你这家伙说什么呐!徒弟有麻烦,师傅出面是理所当然的。你别怪我来得太迟就好。”

“我怎么可能怪师傅呢!若非师傅神功大成,贸贸然来到这里的话,只怕自己反而会有危险!弟子死不足惜,若是连累了师傅,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婆婆妈妈了!”看不下这种温情戏的杜若大笑着,又拿出了梅花酒来,“大家难得重逢,应该一醉方休才对!”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五章 五千年前的真相

有喜事的时候应该喝酒庆祝,这是九州大地的传统.就算是不胜酒力的人,甚或是戒酒的僧人,也要以茶代酒,大家痛痛快快热热闹闹庆祝一番

于是吴解他们便真的喝了个痛快,而趁着酒劲,独秀终于成功地拜入了吴解门下,成了他的四弟子。

只不过,现在他不叫香独秀,而叫香雪海。

独秀这个名字,是吴解义弟林麓山的号。吴解并不是很严肃的人,可长幼有序的传统还是要讲的。晚辈和长辈同名,实在不合适。

喝完了酒,吴解一边指点秦静和香雪海修liàn

,一边继xù

等待老乌龟渡劫的结果。

这时,他得到了一个意wài

的惊喜。

香雪海的资质甚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妖族只要能够修liàn

有成,乃至于化诚仁形,几乎没有资质差的,资质差的早在这之前就自然淘汰了;但原本资质不佳的秦静,竟然也不知dào

怎么脱胎换骨,资质提升了一大截,虽然还及不上三师弟林孝,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师兄乔峰,甚至于接近小师弟香雪海。

这可实在让人惊讶,吴解琢磨了好一阵,又找来很多小妖询问,还跑到秦静这些年居住的地方——也就是金霞子的密室——去实地勘察了一番,才弄清楚原因。

原来,金霞子为了提高观察揣测秦静功法的效率,将封着他的那块玄冰安置在了海眼之中最大的一处灵脉中央结点上,借灵脉的力量滋润他的躯体和魂魄,这既可能省去消耗金霞子本人法力为他续命的麻烦,也可以通过潜移默化改善秦静的资质——他不敢让秦静醒来,只好用这种蠢办法提升秦静本能修liàn

的速度,虽然这办法效率低下,但岁月有功,四十余年下来,却也大见效果。

“原来住在灵脉结点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香雪海精神一振,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

对于植物妖怪来说,修liàn

速度太慢,永远是他们心中最苦恼的事情。虽然寿元绵长,但看着朋友、敌人、晚辈……个今后来居上超过自己,始终是一件叫人难受的事情。

虽然这其实是天地循环平衡之理的必然,跟资质没多大关系,但植物妖怪们之中却有一个普遍的观点,那就是资质能够提升一些的话,这种情况便能改善很多。

吴解并不清楚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他都不需yào

研究,光靠推理就知dào

这个想法一点也不靠谱一若是这办法有用,老榕翁、松柏生那两位前辈,又何必要修liàn

几万年?难道他们这么多年下来,连一处灵脉结点都找不到?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香雪海沉默片刻,笑道:“有用没用是另一回事,我占了这地方,总好过别人占了。好东西哪怕用不着,攥在手里,看着别人没有,也是一种快乐啊!"

众人顿时无语,这才想起来——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是有些区别的!

海底看不到曰升月落,吴解也懒得计算时间。他给师门、给尹霜各自传了个讯息,便放心地在海底住下,一边教导徒弟,一边修liàn

,一边等待老乌龟渡劫的结果。

在海底修liàn

,对他来说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常言道水火不相容,在海底运转火部正法,天然就会受到影响。用以杀伐战斗的时候还不明显,修liàn

之际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一种凝滞阻碍,好像是身上背着大石头走路,很不舒服。

若是周围无人,吴解大可以进入天书世界去修liàn

,但在弟子们面前,他不方便这么做。所以只好耐着姓子,忍受着这种不舒服不自然的感觉,用那种低效率的方式慢慢修liàn



就这么过了大概几个月的时间,他却渐渐地有所领悟一一在水中修liàn

火,虽然会影响修liàn

的效率,却能够借水势压制火姓,令火焰本身的刚猛激烈之势变得舒缓,渐渐可以体会出几分水的柔和绵长。

吴解在火焰的猛烈之势方面,差不多已经到了九州界的极点,这世上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都不会有谁能够在这方面超过他。就算是南方大火海深处天地所钟的精灵,和他比起来只怕也要稍逊一筹。但在这种柔和之势方面,他却还是个初哥,此刻陡然有所领悟,就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新天地的大门,看到了无数此前从不曾想过的东西,不断有所领悟,心中甚是欢喜。

沉浸在修liàn

之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一年多。

这一曰,吴解正在修liàn

,突然心有所感,看向了旁边的老乌龟。

一年多来,这只老乌龟始终保持着一个趴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是变成了石头一般。哪怕是香雪海抓了小妖去给他清理龟壳,他也完全没有反应。若非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的勃勃生机,简直和死了没有区别。但今天,他却动了!厚重的龟壳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吴解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而好奇宝宝杜若早已发出讯息,让跟她非常谈得来的香雪海赶快过来看热闹。

等到香雪海赶来的时候,老乌龟已经完全醒了,重新变诚仁形,蹲在海底发呆。

“前辈,情况如何?渡劫成功了吗?”急姓子的杜若问道。

老乌龟没有回答,依然沉默。

“你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杜若这句话问出来,老乌龟的脸色骤然一变,忽青忽白,显得很是痛苦。

杜若吓了一跳,正打算去帮他一把,却被吴解一把拉住:“不要扶他!他正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我能看到心魔已经在他体内成型,此刻正和他的道心战斗——目前是最关键的时刻,你碰他一下,或许就会害了他!“

“啊?!那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已经害了他?”

“这倒不会,他体内心魔已成,无论你说不说那话,这一场凶险都在所难免。没准……因为你提前引发了心魔和道心的斗争,使得心魔没有能足够壮大,他渡劫成功的机会还提升一些了呢!”

杜若这才松了口气——她虽然打架的时候很凶恶,但骨子里面却还是个和善的人,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别人渡劫失败,恐怕会十分内疚。

她转念一想,满是期待地问:“你不是有克制心魔的炼魔神火吗?用炼魔神火帮他一把如何?”

吴解也正在考lǜ

这个问题,却不敢妄下结论。

理论上说,炼魔神火的确能够克制心魔,帮老乌龟一把。但修士还丹之际所生的心魔,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己魂魄之中所生,和自身浑然一体。这就像是一个破了。的水袋,只要魂魄之中那产生心魔的关键破绽不能补上,魂魄之力就会源源不断转化成心魔之力。

吴解的炼魔神火的确能够将心魔炼化,可实jì

上被炼化的却是那修士自身的魂魄之力,要是想靠这办法帮忙渡劫,只怕很不靠谱!

或者可以换个思路——如果这办法真的有用,本门各位祖师早必定会安排他在门内凝元巅峰的师长们渡心魔劫的时候去帮忙,哪怕只能提升百分之一二的机会,也是极大的助益!

吴解沉思着,不敢轻易出手。

直觉告sù

他,自己是能够帮忙的,但并非现在。

既然推算不出究竟应该怎么做,他也只好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的直觉,让直觉来决定该什么时候出手。

修士的直觉往往是和命运相通的,虽然弄错了的情况屡见不鲜,但灵机一动妙手天成的情况却也一样屡见不鲜。

所以才有这么一个笑话一某修士有两个关系很好的爱侣,但那两位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他左右为难,盘算来盘算去,怎么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而直觉告sù

他,似乎怎样都很危险……最后他咬咬牙,依靠直觉选了其中一个。

嗯,他的直觉没有错,几个月后,没被选上的那位把他们俪都杀了。

吴解心中闪过那些靠谱的不靠谱的念头,眼神却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老乌龟,神念更是牢牢锁住了老乌龟体内正在殊死搏杀的魔心和道心。

过了不知dào

多久,魔心和道心的搏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见双方犹如两股浪潮不断相撞,每一次都破碎许多,却又迅速凝聚起下一波浪潮,继xù

相撞。

这每一次相撞,都要消耗老乌龟大量的元气,让他的容貌迅速地枯槁下去,渐渐地呈现出了一股衰暮的死气。

“糟糕!这样下去,无论怎样都是死了!”吴解一惊,正要施展大法力将周围的天地元气凝聚起来为他补充,却陡然见到那魔心之中起了一种诡异的变化——和之前的变化截然不同!

老乌龟的魔心,乃是他龙魔宗一脉功法的体现,充满了一种舍我其谁的狂霸,犹如一条在云端中摇头摆尾的巨龙,正在得yì

洋洋地咆哮,卷动千里风云,掀起惊涛骇浪。但此刻的魔心,却充满了阴森诡秘的气息,犹如一个习惯于躲在暗处算计别人的阴险小人,一边构思着卑鄙的阴谋,一边阴森森地冷笑。

不知为何,吴解立kè

就想起了心魔宗宗主黑袍,想起了那今天魔化身的家伙!

此刻他的直觉陡然发出命令,于是不假思索地出手,炼魔神火化作无数锁链,将老乌龟死死捆住,更有无穷神火渗透到他的身体里面,朝着正因为那个变化而大占上风的魔心烧去。

炼魔神火天生就克制心魔,魔心被神火一烧,顿时支撑不住战线,全面溃退。而道心得了这份帮zhù

,却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猛地浮了上来,不再和它纠缠。

吴解大吃一惊一这意味着老乌龟放qì

了渡劫,他可没有那些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帮忙的秘法或者秘宝,这一放qì

,就等于自寻死路了啊!

还没等他开口,老乌龟已经睁开了眼睛,饱经沧桑的眼中透出痛苦绝望和愤恨不甘之色。

他转头看向吴解,绝望之色稍稍减弱了一些,露出了一分希冀。

“帮……我……”

“你自己都放qì

了,我怎么帮你啊!”吴解叹道。

“功法……有鬼!”老乌龟剧烈地喘息,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消耗许多力qì

一般,“为我……解脱!”

说完,他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脱力,无力地垂下头去,但身上却又腾起了一股奇异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在孕育着某个可怕的变化。

吴解眼睛一瞪,不再犹豫,一挥手,炼魔神火化作长刀,从他的心窝刺了进去,顷刻间就烧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体内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旺盛起来的生机直接扑灭。

直到这时,那诡异的气息才算消失,生机将绝的老乌龟重又抬起头来,向吴解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吴解沉默不语,默默运转天书世界的力量,将他的魂魄拘了进来。

“咦?这是幽冥世界吗?”老乌龟气息断绝之后,本拟自己将会前往幽冥世界转世投胎,却不料看到的并非昏暗的幽冥世界,而是一个孤悬在无尽混沌之中的小世界。

这世界犹如棋盘一般分成一块一块,每一块都各不相同。边界上泾渭分明,就像是把一幅幅各不相关的画卷粘贴在一起,充满了不协调的感觉。

而在这个世界的中央,一片栽种了许多灵药的土地上,耸立着一株巨大的——人参?

他急忙擦了好几次眼睛,终于确定那的的确确就是一株人参,不过长得实在太过巨大,已经完全成了参天古树,顶端甚至伸进了混沌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我还在渡劫?这是心魔劫之中的幻象?”

“很遗憾,你已经渡劫失败,死了。”吴解走到了他的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我亲手帮你解脱的呢。”

老乌龟悚然一惊,回头看向吴解,目光之中闪过茫然和疑惑,但很快就重新变成了释然。

“原来不是幻觉……我真的死了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想必是道友的洞天法宝吧?不过老朽可真的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洞天法宝!竟然能够让阴魂在其中住得如此舒服……若是老朽没有看错,那片黑色的土地,想必还能让阴魂修liàn

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最重yào

的事情,急忙向着吴解深深一拜:“刚才多蒙道友相救,才免得老朽被那贼子暗算,化为无知无识的天魔之属,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客气。我倒是很好奇,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老乌龟顿时露出愤恨之色:“本宗功法还丹之际,会将体内血脉淬炼,以当初炼罡之后得到的纯正龙血为核心,重组血脉,化为龙种——所以本门的还丹祖师,全部都是龙种,龙宗之名由此而来。”

“天下水族之中,唯有本族有此秘法。正是靠着这种秘法,本族才能够在神门内部的竞争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从上古时代开始,不论神门内部如何争斗,我龙宗的位置却稳如泰山,不曾有半点动摇!”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了傲然之色。

吴解可以理解这种骄傲——魔门分化一百零八宗,乃是比圣皇时代更加久远的事情。龙魔宗从那时候开始就是一百零八宗之中的佼佼者,实在值得骄傲!

“但我刚才道心和魔心厮杀之际,眼看着已经找到了魔心的关键破绽,就要能够将其一举击溃。但魔心之中却突然生出了变化,要将我的身躯转化,变成域外天魔。一旦身躯被转化,道心便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顷刻间也要败下阵来。”老乌龟愤然说道,“到时候,我数千年的辛苦便付诸东流,成了一个无知无识的天魔,而且……”

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只怕还会受某人控zhì

,成为他的部下!”

吴解大惊,立kè

就想到了心魔宗那个化身宗主的天魔。

“你可知dào

,心宗宗主黑袍,乃是降世天魔化身?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不断夺舍,以不同的身份占据心宗宗主的位子!”

老乌龟顿时恍然大悟,捶胸顿足:“隆不得!怪不得!难怪当年心宗不断挑起神门和道门之间的纠纷……我们只见他们前后战死了三代宗主,便从没有怀疑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咦?当年东海大战,也是那家伙挑起的?”

“哼!他手段诡异,在神门之中不知dào

做了多少手脚一一可不管他做什么手脚,本宗的几位龙祖却是从一八零八宗时代就活到现在的人物,他只能在我们这些后辈弟子们身上下手,甚或在传承功法上下手,却拿那几位常年闭关的老祖宗没办法!”

“所以他就挑动道门和神门的斗争,借大战弄死神门之中他对付不了的人物?”吴解问道。

“当然!”老乌龟脸色寒如冰霜,却又对着吴解一拜,“太虚道友,老朽见你炼魔神火厉害,或许正是那恶徒的克星!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吴解笑了:“如果你说的是希望我去对付黑袍,那就不用说了。我是正道中人,他是降世天魔,就算你不拜托,我迟早也要去消灭他!”

“这不同!”老乌龟肃然道,“你消灭他,是除魔卫道。但老朽拜托你消灭他,却是为我龙宗报仇雪恨!虽然做的是同一件事,但对你我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吴解笑了笑,点头应下。

“多谢道友!”老乌龟又拜了一拜,然后说,“当然,老朽也不会让道友做白工——老朽在海底多年,知dào

了一今天大的秘密,就以这个秘密为报酬吧。”

“呃?什么秘密?”吴解好奇地问。

老乌龟露出了神mì

的笑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在这海眼深处,有一眼冰泉,通往传说之中的归墟海!”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六章 万流归墟

“归墟?”吴解还没反应过来,随着一声尖叫,茉莉直接撞坏了研究室的大门,犹如一道闪电出现在他们面前,伸手将老乌龟揪了起来——明明她的个子比老乌龟还矮了一截,但此刻一伸手,这老乌龟在她面前却仿佛毫无分量,一下子就举到了空中。

“你刚刚说什么?”茉莉眼睛瞪得滚圆,红宝石一般的眸子中满是惊诧。

老乌龟虽然不知dào

茉莉是什么来历,但妖怪的本能告sù

他,面对的是极高层次的存zài

,是哪怕龙魔宗那几位龙祖生前也要顶礼膜拜的妖族圣者,急忙恭恭敬敬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交代了出来。

很多很多年之前,当时东海还在龙魔宗的控zhì

之下,而当时老乌龟也还不是东海龙宫的龟丞相,而是一个寻常的海龟小妖。

当时的东海海眼没这么大,巨大的漩涡下面,不过方圆百里,有一条小小的灵脉——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恰适合一些小型族群繁衍生息。而当时他们那一族,就生活在这里。

海眼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冰泉,泉水寒冷刺骨,就算是最厉害的妖怪也不敢轻易触碰。但这泉水又很古怪,一旦离开了冰泉,立kè

就变成了寻常的海水,除了稍稍冷一点之外,没有任何特别。

很多年来,许多妖族强者都研究过这冰泉,但最终一无所获,反而有几个想要借它修liàn

特殊功法或者炼制特殊法器的,平白遭受了损失。

久而久之,也就没谁在乎这眼古怪的冰泉,只是将它用栏杆围住,不让无知晚辈靠近,以免受伤……

“说重点”茉莉不耐烦地用手指戳他的脑门,一边戳一边叫道,“归墟

归墟你给我说有关归墟的事情”

老乌龟被她戳得头痛欲裂,急忙跳过了原本想要说的一些背景,直接说道:“某日,那冰泉之中曾有仙人出现,虽然只是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就回去了,但我当时正好在附近,听到了他说的话。”

“他说是个小世界这归墟海虽然便利,可实在太不靠谱了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苍星大世界啊早知dào

还不如在星海里面慢慢飞算了……,。我当时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找了一些秘密的资料,才知dào

了什么是归墟海……”

茉莉皱了皱眉,问:“你不是胡扯吧能够在归墟之中来去自如的人物……哪怕只是探个头,也会搅得这个世界鸡犬不宁,为什么却从来没留下记录?

“那时候神门和道门鏖战正酣,数十位还丹真人动辄在人间开打,纵然多半选择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大漠冰原作为战场,却也不时打得天惊地动,声势震动九州,也不是一次两次……”老乌龟叹道,“连神门之首的天宗和道门之首的金山派最后都打到灭了门,区区海底一群乌龟的死活,谁会放在心上呢?

“啊?那岂不是数万年前的事情?”

“三万九千八百二十一年……”老乌龟叹道,“我做梦都不会忘记。”

“你竟然活了这么久?”吴解一愣——以这老乌龟的年龄来说,他的修为实在弱得有点荒唐……

老乌龟看看茉莉,见她没有生气急躁之意,才解释道:“当年那人虽然只是探头一看,却震得海眼摇晃,那摇晃之中带着奇异的力量……我当时就被震晕了,醒来之后,发xiàn

海眼赫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我的族人早已灰飞烟灭,周围只是一片荒芜,连半点生灵都没有……”

“那是当然,他出入这个世界之际,震动了世界本源。若非他手段高明,将震动的力量压制住,只怕会发生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茉莉淡淡地说,“你运气倒好,大概正巧趴在他平抑之力和世界震动之势交汇的地方,才捡了条命。”

“原来如此”老乌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感叹之后又说,“我离开了海眼,却发xiàn

外界早已过去了三万年”

“咦?这个时间你怎么算的?”吴解好奇地问。

“虚数而已。”老乌龟苦笑,“三万年是一个大概的数字,九千八百二十一年,才是从我醒来之后到现在的时间。”

经lì

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老乌龟便小心谨慎地将海眼的秘密藏在心底,不告sù

任何人。他惊讶地发xiàn

,天下无论仙人还是妖怪,似乎都忘记了东海海眼的存zài

,甚至于都没有谁去寻找它。

老乌龟这一惊非同小可甚至比发xiàn

自己一睡三万年更加骇然。于是他便下定决心,将一切前尘过往埋在心底,投入东海龙宫之中,当了一个寻常小卒,然后一步一步积累资历,最终成为了龙宫的丞相。

身为乌龟,他这个丞相其实没什么权力,只是负责管理一些没多大价值的典籍罢了——对于修士们来说,除了功法和祖师手稿之外,别的典籍都是没多大价值的。

在这些典籍里面,老乌龟找到了关于“归墟”的记录。

归墟,乃是万海之汇,万流归宗。天下一切水流最终都会流到这里,又从这里流出去,形成神mì

的大循环。但归墟永远不变,深沉不见底,没有人知dào

它通向哪里。

相传,这归墟海乃是天地之间最奇妙的地方,若是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便能以归墟海为道路,绕过天劫,直接前往上界的海底……

“我知dào

的就是这些。”老乌龟深深地吐了口气,因为将保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的缘故,精神显得轻松了很多。

吴解看向茉莉,却见茉莉连连摇头,不屑地冷笑:“原来只是一些道听途说罢了,你们根本不知dào

什么是‘归墟,”

“这么看来,你肯定知dào

喽?”吴解笑着问。

“当然”茉莉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要说对归墟的了解,就算是上界的不死真仙们,只怕也不及我呢”

“那能给我们讲讲吗?”

茉莉当然不会拒绝吴解的请求,她笑着清了清嗓子,将老乌龟随手扔在不知何时凑过来听热闹的杜馨旁边,朗声说道:“你们可知dào

,昔日师傅无上神君在世的时候,这诸天万界的修士之中,以谁为至尊?”

“不就是无上神君吗?”

“当然不是。”茉莉摇头,“虽然师傅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力压所有的造化神君,但在造化神君之上,却还有两位神mì

莫测的大能”

“这两位,一位被称之为大荒天神,一位被称之为归墟祖神,或者也叫荒神老祖和归墟老祖。这两位老祖,就是世间一切修士都仰望的,超越于造化之上,真zhèng

达到了不可思议永恒境界的存zài



“那两位老祖究竟是什么人物?”

“不知dào

。”茉莉很于脆地回答。

吴解被这回答雷得外焦里嫩,没料到茉莉竟然也有说“不知dào

”的时候,更没料到她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却来了一句“不知dào

”。

“我们只知dào

,两位老祖各创造了一个世界——理论上说,洞虚真君便能创造世界,但真君创造的世界,其实不过是从大千世界里面分割出一块,或者弄一个影子出来,洞虚,之名就是由此而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九州世界就是某个真君创造的小世界。相对于真zhèng

的大千世界,它们非常脆弱,容不下太强dà

的存zài

。”

吴解微微点头,又问:“还有呢?”

“洞虚真君之上是不朽天君,天君不朽,其创造的世界虽然同样是大千世界的投影,却苍茫广大,被称之为千世界,。这些小千世界之中能容得下天君级别高手战斗,着实奥妙非凡。”

“你们抬头,可以看到诸天星辰。但事实上,尘世间看到的星辰大多并不存zài

,乃是一个个大千世界、小千世界的投影……具体哪个是大千世界,哪个是小千世界,那就不得而知了。”

“并非按照亮度判断?”杜馨的眼睛紧紧盯着茉莉。

茉莉一愣,笑道:“原来你也知dào

一些啊……不过呢,天上星辰哪个更明亮,是由它们本身的性质和契合大道的程度决定的,小千世界未必就不明亮,大千世界未必就明亮。并没有一定的规矩。”

见众人连连点头,她又说:“小千世界虽然广阔,但一切的规则其实也是依葫芦画瓢,不过相当于大千世界的复制品罢了。若是造化神君出手,便能创造出既无比广大,又一切规则随心变化的世界,那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大千世界”

“从小到下,依次称之为‘天,、‘界,和‘大千,。”杜馨补充说。

“哦……原来现在这么称呼啊……我们那时候没这么多计较。”茉莉很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换上了严肃之色,“说完了这些,我就要讲到‘大荒界,和‘归墟界,了——这两个世界分别是由荒神老祖和归墟老祖创造。它们和造化神君所创造的大千世界相比,有两个最大的特别。”

见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茉莉很满yì

地笑着,深深吸了口气,用最严肃最认真的态度,几乎是充满崇敬地语调说道:“这两个世界,不仅真zhèng

广袤无垠,而且拥有无尽的承载力。哪怕是造化神君,也找不到它们的边际;而就算所有的造化神君联手,也无法毁坏它们”

“大荒界是被天穹覆盖的大地,天穹无尽,大地无尽;归墟海是连接一切世界的神mì

大海,无穷无尽,分支无数。再加上亿万星辰所在的星海界……这三个世界,便是一切世界的根本,是真zhèng

的‘上界,”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七章 五块秘石

茉莉的这一番话,向众人展示了一个无比广大的世界。虽然他们此刻还无法前往,但哪怕只是心中遥想,也不由得心神荡漾,充满了神往之意。

“修士飞升,一般就是前往大荒界。”杜馨说,“我不知dào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但至少我们那时候,飞升祖师传来的消息,多半都是从大荒界传来的。

“他们没有详细描述大荒界的情况吗?”

“没有。从上界向下界传讯,其实是很费力的事情。祖师们除非有重yào

的事情,否则不会跟我们联系,就算联系,也不会说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

杜馨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看向吴解,然后深深一拜:“请您务必要飞升大荒,我一直很好奇那边的情况,就搭个顺风车吧。”

吴解笑了,他当然不会介yì

这种事。

笑也笑完了,说也说完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去实地勘探一番。他趁着两个徒弟修liàn

的时候,带着杜若一起前往老乌龟所说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冰泉。

这冰泉黝黑深沉,看不到尽头。吴解试着发了一朵火焰进去,却只在里面存zài

了不足一眨眼的功夫便熄灭,也没能照出任何的东西来。

“师傅你别白费力qì

了,归墟界对于现在的你,实在还有些太遥远。”茉莉笑道,“日后等你成就了阳神真仙,倒是可以借归墟界为通道,比较便利的前往各个世界——不过也有风险,归墟界之中常常出现奇异的暗流,在其中旅行的人被暗流牵引到自己原本不想去的地方,是很常见的事情——当年那个仙人,多半就是这样。”

吴解点了点头,便熄了心思,老老实实地返回了海眼。

这番海眼探险,虽然稍稍花了点时间,但收获却是巨大的。非但找回了徒弟,而且还找到了神mì

莫测的归墟界,当真大开眼界

哦,至于某个拜师之后老实了两天,但很快又故态复萌的贫嘴家伙,吴解打发他在这里当看守,管理海眼妖族。

这海眼妖族,是当年老乌龟眼见龙魔宗情况不妙,带着东海妖族之中一小部分躲在这里,经过数千年繁衍生息之后产生的。它们早已习惯了海眼之中的生活,对于人间虽然有些好奇,却没什么向往之意。

嘿嘿,就算他们有什么向往之意,上次那番惨烈的大战,加上吴解这次凶神恶煞一般的表现,也已经彻底吓破了他们的胆子。据说已经有很多妖怪都这样吓唬小孩子——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扔到人间去那里到处都是擅长玩火的修士,一眨眼就会把你变成烤鱼,而且吃的时候还不用撒盐

“你安心修liàn

,等到本门招收第二十八代弟子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入门。”吴解临走的时候,又反复叮嘱了香雪海几遍,但看着这位四徒弟满脸笑呵呵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实在是没办法安心。

收这个徒弟,也不知dào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小香他虽然碎嘴,但其实心思真诚。他既然拜你为师,就会全心全意地信任和尊重你,你大可不必担心。”天书世界的海滩边,那只趴在沙滩上任凭海浪缓缓冲刷,犹如化成了石头一般的老乌龟张开嘴巴,缓缓说道。

这位昔年东海龙宫的龟丞相,如今已经放下了一切的恩怨纠葛,甚至连修liàn

都放下了。它整日里趴在海滩边,吹吹海风,冲冲海浪,惬意地安度晚年。

用他的说法是“辛苦担心了这么多年,这就先安安心心地休息个几千年再说吧”

横竖在天书世界里面,他不用担心寿元或者别的,犹如一个疗养院里面的老人一样,每日里除了清闲还是清闲。

寻常人这样清闲下去肯定要生病,然而老乌龟却说,这种清闲是他“人生”中久违的幸福,无论清闲多久,他都只会觉得高兴。

茉莉曾经威胁过他,说“不劳动者不得食”,但老乌龟迅速回答“我只是鬼魂,不用浪费食物”——茉莉这才想起来,世上贪吃的鬼魂,大概只有杜若这一个。

威胁失效,茉莉又动用了利诱的手法,许诺可以⊥他去管理那些被吴解消灭的魔道中人魂魄,随便他怎么欺负那些家伙都没问题。然而老乌龟依然没兴趣——这五千年来,他管的事情已经太多,现在只想专心当个海龟,趴在海滩上睡它个天荒地老,哪怕是睡成化石都没关系

老乌龟软硬不吃,茉莉又被吴解勒令不许收房租,更不许动用收拾天眼、胡光等人的手段欺负他,只好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横竖……就当海边多了一块石头算了……

结束了海眼这边的事情,吴解就带着秦静回到了人间。他把秦静送到了南屏郡,跟林孝当了邻居。骤然见到二师兄,林孝喜不自禁,而吴解也注意到三徒弟身上的桀骜之气明显少了一些,实在可喜可贺

他施法找来乔峰,师徒四人开怀畅饮,一醉方休——自从大楚国国运日衰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喝过酒了。

将徒弟们留在南屏郡,吴解回到了青羊山。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便是一贯的修liàn



修liàn

的生活是平淡的,平淡得宛如一池无风的春水,连一丝波纹都没有。但吴解很喜欢这种平淡,他虽然才不到百岁,但却已经经lì

了太多的风云变幻,说实话,也有点厌烦了。

能够这样平平淡淡地修liàn

,成就金丹、飞升天阙……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没什么不好,很满足。

但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吴解平淡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他正准bèi

来年百岁大寿的时候,又是一件事情发生了。

一直出门寻找秘石的言回来了,而且,他还带回了一直在寻找的秘石——不是一块两块,而是全部的五块

“恭喜恭喜”当吴解登门道贺的时候,言看着桌上那五块颜色各异的石头,轻轻地摇着头,眼中满是迷惑和沉思。

“我已经回忆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却还缺少一些关键”他说,“似乎……这五块石头可以组成一个阵法,那个阵法……对我很重yào

……”

看着他这样冥思苦想,吴解叹了口气,去了趟圣皇陵。

圣皇陵里面离辛残留的神念已经不在,他也没有去打扰华思源,而是来到离辛的棺木附近,仔细观察了一番。

棺木附近,的确有一套奇妙的阵法。吴解此刻眼界已高,便看出这阵法和圣皇陵浑然一体,又扩展到整个无回谷,里里外外三层环环相套,犹如一部复杂精密的机器,充满了超乎寻常的精致美感。

他将这阵法记录下来,带回去交给了言。

言闭关研究这套阵法一月有余,当他出关的时候,眼中的迷惘之色更甚,但却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急迫。

“我已经知dào

这阵法该怎么布置了。”他说,“而且我还觉得……我忘了一件非常紧急非常重yào

的事情”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了不安和担忧的神色:“我这就去布置阵法……但是我也不知dào

阵法布置好了之后会怎么样……”

“那我来帮你护法吧。”吴解笑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再邀请两位还丹祖师来。”

“有大师兄你护法,我就放心了”言睾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也不必再找别人了,要是连大师兄你都解决不了,那恐怕就要动用本门护山大阵了吧

那座阵法在精舍区前面的广场上布置,当时本门二十七代师兄弟之中,除了出门和正在闭关的,其余六七人全都赶来帮忙。尤其是擅长阵法的陶土,真是帮了大忙——言记忆中的阵法残缺不全,许多细节都有问题。若非陶土帮他一一补充完善,将错误一个一个找出来修改,只怕这阵法发动的时候不仅不能帮他找回记忆,反而会让他身负重伤呢

忙忙碌碌了大半天,等到金乌西坠、晚霞满天,阵法才算是完工。

随着阵法的完成,言的神情越来越急迫。他按捺着心中的急切,等陶土最后一次检查完毕,确定整个阵法没有什么危险的问题,便立kè

将五块秘石安置在阵法的五个关键位置上,然后发动了这谁也不知dào

究竟有什么用处的阵法

阵法发动之时,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甚至于连五光十色都没有,只是无数奇异的气息从阵法之中升起,不断汇集、不断旋转,渐渐在空中形成了一个漩涡。

这漩涡黑洞洞的,也不知dào

究竟怎么回事。

言看着黑色的漩涡,眼中露出了痛苦迷惘之色,而之前那种急迫更是到了令他难以忍受的地步。他长啸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纵身化作一道遁光,朝着漩涡之中冲去,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解吓了一跳,想要拦住他,却已经来不及,索性化作火光,紧随其后冲进了漩涡之中。

这漩涡之中是一片急速旋转的云气,迷蒙苍凉,更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吴解看着它们,感觉好像看到了岁月流逝一般。

正当他一边疑惑,一边纵起火遁追赶前方的言时,突然神念中感觉到后面有谁也追了进来。

回头一看,却是手舞足蹈的陶土。

“咦?为什么我也进来了?”陶土显然并非自愿进来的,他显得有些慌张,但很显然已经来不及离开。

吴解叹了口气,飞过去将他拉进遁光之中保护起来,然后催动遁光,化作一道赤红的闪电,追向几乎快要消失的言。

周围的景色突然一晃,他们离开了漩涡,却发xiàn

自己已经不在青羊山,而在一座宏伟却很破落的巨大城池之中。

这城池里面处处都是战斗的痕迹,但看痕迹的情况,已经不知dào

过去了多少岁月。

言站在一处巨大的废墟前面,沉默不语。

吴解和陶土走过去,还没等他们走到面前,言突然仰起头来,发出一声伤痛的怒号。

“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

“我知dào

我是谁了。”他猛地回头,脸上已经泪流满面,“我是离言,末代圣皇”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八章 圣皇城

言是末代圣皇?

陶土顿时一愣,疑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吴解却早有预料,长叹一声,“无论你究竟是谁,也不会改变我们近百年的同门之谊。师弟,我看这城里处处破败,可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

“咦?大师兄你早就知dào

了?”

“只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有所觉察罢了。”吴解将无关紧要的事情轻轻揭过,目光依旧注视着离言,“我知dào

你有很多的秘密,但我对那些秘密没兴趣。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打听什么事情的。”

离言原本想要劝他们离开,闻言顿时噎住,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吴解突然脸色微变,转头看向街道的尽头。

“有东西来了域外天魔”

就在说话的时候,一股狰狞的杀意从那边传来,伴随杀气传来的还有奇异的啸声,听得人心神动摇,仿佛三魂七魄都要被这啸声震出体外一般。

吴解眉头一皱,身上火光一闪,朝着两位师弟罩去,要将他们护住。但火光只护住了陶土,落到离言身上的时候,却被他直接吸收,根本罩不住他。

“大师兄不用为我担心,我既然取回了记忆,自然也取回了圣皇之力。区区几个天魔,还奈何我不得”

吴解点了点头,手上火光缭绕,化作一支长枪,朝着杀气和啸声传来的方向掷去。

一枪出手,狂风涌动。长枪所过之处地面纷纷开裂,不知dào

积累了多久的灰尘被狂风吹得四散,宛若海中起了波涛一般。而火焰长枪便劈风斩浪,带着凄厉的呼啸直奔那边。

转眼间,一声巨响传来,只见街道尽头处灰尘碎石腾起,就像是海水里面起了一个比房子还高的浪头,之前那怪异的啸声顿时便低沉了下来,更透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吴解面色深沉,脚下踏着火光,行走如飞,转眼就冲到了灰尘碎石腾起的地方,冲入碎石之中,炼魔神火化作双刀左右斩出,将几个冲上来的域外天魔砍成熊熊燃烧的碎片,然后一把抓住了被它们护在中央的那个,火焰变成锁链将它牢牢捆住,揪着它回到了两位师弟身边。

从他出手到抓回这家伙,前后也不过就眨两三次眼睛的时间罢了。

陶土和离言怎么也没料到吴解竟然动作怎么快,不由得暗暗赞叹。当他们看清那天魔长相的时候,却又吓了一跳——这家伙外形和人类似,全身却覆盖着犹如甲虫一般的黑色硬壳,头部更是像甲虫多过像人。仔细看去,便发xiàn

它的关节处有许多尖锐的凸起,显然是天生的武器,而不断咆哮的嘴里更是利齿森森,叫人不寒而栗。

“咦?这家伙……是凝元境界的?”陶土突然注意到了这家伙的境界,不由得大吃一惊,“大师兄你竟然一出手就把凝元境界的天魔给抓了”

“这也没什么。”吴解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言……离师弟,你认识这种天魔吗?”

“当然认识,黑甲一族,是威胁我们九州界的天魔三大族群之一。”离言眼中寒光闪烁,手指了指一处断裂的墙壁,“这一族天魔覆盖着极为坚固的外壳,凝元境界的就能靠身体硬挡寻常法宝,还丹境界的几乎刀枪不入,唯有炼魔秘术能够伤害它们。在几次天魔入侵九州的战斗里面,它们都担任先锋——对我们离家来说,它们可真是老对手了”

吴解点了点头,神火涌动,那锁链猛地收紧。只听得咯咯作响,那天魔被勒得不断厉啸,但终究抵挡不住锁链上不断加强的力量,片刻之后,身上坚固的黑甲终于被勒破了。

黑甲一破,神火便长驱直入,顷刻间将它的身体烧成一团灰,只剩下那身黑甲。

“这家伙……倒是跟当初三教演法时候遇到的那个铁甲神魔类似。”吴解摇了摇头,“但也就这样吧,没什么大不了。”

“天魔三族之中,真zhèng

可怕的都是那些还丹魔头。”离言叹道,“你看这片片废墟,其实都是苦心经营的防御阵法。一代代圣皇不知dào

下了多少本钱,花了多少心血,才打造出了这座浮空战城‘圣皇城,。可现在……连它都变成这样了……”

见他神色黯然,陶土连忙劝道:“离师兄,你别伤心。既然你还在,日后早晚有修好生皇城的时候”

离言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看来,现在你们想走也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四面啸声大起,连成一片,一团团黑色的魔气涌动,也不知dào

有多少天魔一起出现,将他们团团包围。

陶土脸色大变,急忙拿出几个秘法傀儡,但他看看手上的傀儡,又看看地上天魔的碎壳,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按照离师兄的说法,似乎连凝元境界的天魔都不算什么,炼罡层次的恐怕更是只能算炮灰。我这个到现在还没能炼成罡气的弱者在这样的战斗里面,怕是只能成为拖累吧……”

他有心现在离开,却早已找不到过来时候的黑色旋涡,只见周围一片茫茫,无数断壁残垣在青灰色的天穹下静静伫立,更有数不清的黑色魔气此起彼伏……盘算来盘算去,怎么也觉得自己大概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早知dào

运气这么背,就不该想什么炼成罡气之后再娶妻生子,,当初回人间了断尘缘的时候,就该讨个三妻四妾,留下三五个儿女……”

吴解倒是没这么多的想法,他此刻脸色凝重,眉头紧锁,将神念全力展开,覆盖了周围一大片废墟,务必不让任何一个天魔能够贴近。

这生皇城之中颇为古怪,不仅飞遁之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就连神念可以展开的距离也大大缩短。正常情况下,他的神念足以覆盖一郡之地,此刻却只能覆盖到差不多一里的范围——这样的距离,对于凝元乃至于还丹层次的战斗来说,简直可以算是贴身了

好在这生皇城里面飞遁简单,那些域外天魔们的前进速度也不快。凝元境界的天魔只能靠双腿步行,唯有几个还丹层次的才能飞行它们也很谨慎,根本不敢离开部下的包围,宁可放慢速度,在凝元甚至于炼罡层次的天魔们拱卫之下,缓缓逼来。

“这样可不行,要赶快突围”离言目光一扫,便有了计较,“跟我来,我们去太庙”

要说对于生皇城的了解,身为圣皇的离言自然是内行。他带着吴解和陶土在废墟之中快速穿梭,从一座座废墟之间穿过,在复杂得让人头晕的街道之中走了一条尽可能短的道路,直奔目的地。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半路上被一群浑身赤红,更有火焰在皮肤上流淌,一滴滴落在地上化成火苗的天魔拦住了。

“天魔三族之中的血火族,每一滴血都是烈焰,最可怕的能力是自爆。”离言沉声说,“跟它们交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斩断生机,免得它们自爆”

“这太难了吧”陶土哀叹,“对面最弱的也比咱们强啊”

正如他所说,那群血火族的天魔之中最弱的也是凝元层次——事实上,它们是四个凝元拱卫着一个还丹,以修为来说,对于吴解他们完全形成了碾压的优势。

吴解冷哼一声,纵身上前,身上烈焰化作四条神龙,分袭四个凝元天魔,自己则将真元化为一只大手,朝着那还丹天魔抓去。

血火族天魔同样只是略具人形,脑袋的部位只是身体上一个小小的凸起,看不到五官,自然也更无所谓表情。那还丹天魔眼见真元大手抓来,厉啸一声,身上烈焰腾起,同样化作一只大手迎了上去。

这种法术无论哪个流派里面都有,真元化手,不仅力量极大,更操纵灵活,能够施展许多巧妙的手段,几乎每一位还丹强者都会在这方面下一番功夫,天魔也不例外。

但两只大手相遇,顷刻间便分出了胜负——吴解真元所化的那只大手攥成拳头,只一拳就把天魔烈焰化成的大手打得分崩离析,然后顺势而下,抓住它因为受到震动而稍稍迟缓的空隙,将它紧紧捏在手心。

不等那天魔施展更多的手段,吴解发出的那些真元瞬间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炼魔神火,更施展出以火引火的妙法,将这天魔也完全点燃,带着它朝着空中飞去。

只是眨两下眼睛的功夫,天空中就爆fā

出了刺目的火光,伴随着剧烈的轰鸣,也不知dào

是那天魔自爆了,还是吴解施展的手段。

离言和陶土看得心神激荡,再低下头来的时候,却见四个凝元天魔已经倒在地上,身体都残缺不全,却是已经被吴解操纵着火焰神龙杀灭了。

这一切兔起鹘落,只不过是说句话的功夫罢了。但就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吴解便大发神威,将一个还丹天魔和四个凝元天魔全数消灭。如此神勇,别说是陶土看傻了眼,就连当初见识过无数强者的离言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要知dào

……直到现在,吴解都还没有凝聚还丹呢

第十四卷岁月 第十九章 转机

“大师兄你也太能打了吧”急忙赶路之际,陶土忍不住赞道,“我曾听说过,世上那些善战的凝元真人,能够以凝元境界力抗还丹祖师。甚至于有越级斩杀对手的战绩——但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像你这样,轻轻松松就把一个还丹天魔给杀了吧”

“是啊,这血火族可不寻常天魔三族的还丹,每一个都十分强dà

。别说是凝元真人,就是寻常的还丹真人,一对一也不是它们的对手。”离言叹道,“大师兄的手段当真是不可思议便是我昔年见过的那些强者之中,恐怕也只有寥寥无几的还丹真人可以和你相媲美吧……”

吴解笑了笑,既没有谦虚也没有自夸,只是继xù

保持着对周围的警惕。

刚才那一战看似容易,其实颇为凶险。他本拟将那血火族的还丹天魔制住,好好研究一番。却不料对方手段诡异,炼魔神火竟然没能将其完全制住,眼看着它就要自爆,吴解才不得不将它扔上天空,提前引爆了炼魔神火,将它给炸死。

那一声轰鸣,其实是吴解的炼魔神火在爆zhà



只要他稍稍迟疑一下,炼魔神火爆zhà

得稍稍迟那么一点点,这血火族的还丹天魔就会自爆成功到时候他或许能够安然无恙,两位师弟却不死也要重伤

“天魔三族,还有一族是什么?”他一边奔跑一边问道。

“是幽影族,那一族论战斗力并不特别厉害,但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极为恐怖。只要不被完全消灭,哪怕剩下一点点碎片,都可以在几个时辰之中完全恢复过来。而且它们还能不断分裂繁殖——以前我们曾经发xiàn

,有一个还丹天魔在区区三日之中,分化了上万个炼罡天魔出来。”

“上万个?”陶土吓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

“只是炼罡天魔的话倒也没什么……”

“哪有这么简单啊幽影族最擅长互相吞噬,那次若非我们发xiàn

得及时,等那群炼罡天魔互相吞噬完毕,至少会多出三五个还丹天魔来”

吴解沉默了一下,问:“整个过程需yào

多久?”

“大概……几个月吧。”

吴解叹了口气,手一挥,拦住了两位师弟:“那么我刚才的感觉,就不是错觉了。”

说着,他指向前方——那里可以看到青色苍穹下面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塔楼顶端似乎还有火焰在燃烧。

“那就是太庙吧?”

“没错,太庙之中有父皇昔年凝聚九州气运点燃的圣火,这圣火乃是一切天魔的克星,无论有多少天魔,也休想攻入圣火周围”离言傲然说道。

吴解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既然圣火这么厉害,那么你觉得天魔们会放过它吗?”

离言的脸色僵住了,迟疑了一下,说:“但是圣火还没熄灭……”

“是啊,圣火还没熄灭——可我能够感觉到,在那边至少有二三十个还丹天魔。只怕这圣火,早已变成了它们埋伏的陷阱”

“怎么……怎么可能”离言失声叫道,“我们当初设计的重重防御,最后一道防线就是在圣火周围啊如果连圣火都已经变成了陷阱,那么它们应该早已完全胜利,将圣火熄灭了才对”

“哦?”吴解眼睛一亮,“你说得有理那么,就让我们来赌一把吧”

“赌什么?”陶土顿时升起不好的联想,紧张地看着吴解。

“那边可能是天魔的陷阱,也可能是抵抗天魔的最后防线。我们可以选择逃走,但在这天魔遍布的圣皇城里面,逃到哪里都并不安全;我们也可以选择杀过去,如果这幽影族的天魔的确不善战的话,我就算打不过它们,至少也能突围冲进防线里面去,跟那些留守的人汇合。”

吴解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危险的光芒,看向两位师弟:“就我个人的意见,逃走的话,迟早是被围攻而死的下场;还不如冲过去,寻找一个胜机”

“大……大师兄那可是二三十个还丹天魔啊”陶土的脸色简直白得跟死人差不多,“你再怎么能打,也打不过那么多吧就算本门上下全部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这么多天魔啊”

“幽影族……攻坚作战,的确不是它们的专长……”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咬了咬牙,“好我们冲过去”

“喂喂离师兄你疯了吗”

“就像大师兄说的,找不到支援,找不到机会,我们迟早也只能战死在这里。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但起码要设法把你们安全送走——哪怕那边的防线不在,只要圣火的力量还能保留几分,我就有办法给你们争取到离开的时间”

看看斗志昂扬的吴解,又看看满脸决然的离言,陶土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这辈子受过的惊吓,加起来都没今天多啊”

他认命了。

三人统一了意见,稍作准bèi

之后便继xù

前进,绕过了几个街角,穿过了一片废墟,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开阔的大广场,广场周围黑影耸动,也不知dào

有多少天魔正在围攻。但广场却被以高塔为核心的鲜红的法阵笼罩着,更有许多人在里面不断施法,维持法阵的运转。

最后的防线,还在

三人高兴得大声欢呼,而吴解早已一马当先,身上烈焰化作无数天兵天将,朝着无数的黑影杀去

陶土和离言紧随在他后面,以那些火部天兵开路,三人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转眼就插入了黑色天魔的阵地之中。

正如离言所说,这些好像人影、却有着实体的幽影族天魔,战斗力并不强。炼罡凝元层次完全不值一提,就算是还丹层次的天魔,也挡不住吴解挥出的火焰长刀。若不及时逃走的话,它们就只能在长刀之下被砍成两段,连一合之敌都没有。

三人一口气冲杀过去,只见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重重黑影,无论怎么攻击都不会落空。但有吴解在前方开路,有无数的火部天兵护住周围,这些黑影却始终无法近身。

他们在天魔的阵地之中冲杀,就像是一条小舟冲破惊涛骇浪,片刻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红光一闪,他们已经冲进了笼罩广场的大阵之中。

“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人间的道友来支援”一个穿着破旧铠甲,看起来像是将军的中年人笑着迎了上来,但当他看清离言的相貌时,整个人却如同化成了石头一般,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陛……陛下?”

离言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蓝将军,辛苦你了”

中年人再无怀疑,顿时泪流满面,回过头去,朝着人群大吼:“大家快看

陛下回来了陛下没有死他回来了”

正在奋战的人群不由得愣住,无数双眼睛看向这样。

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缓缓升起,站在空中。

“诸位卿家,我回来了虽然中间出了点问题,但我终究还是完成了最重yào

的准bèi

工作,回来了”

一时间,周围哭声喊声四起,不知dào

多少常年和天魔厮杀,无论是受伤还是战死都面不改色的好汉忍不住嚎啕大哭。但这哭声之中却没有半分委屈或者伤心,只有无尽的喜悦。

“陛下回来了”

“他成功了”

“我们……我们这些年的辛苦……”

“是啊我们的辛苦,我们的战斗,都是值得的”

“成功就在眼前”

“能够见到陛下归来,我死也瞑目了啊”

在万众瞩目之中,离言抱拳低头,向众人行了一礼:“我不在的时候,辛苦大家了这些年来,你们做得很好”

“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的工作吧”

说着,他伸手指向那座高塔,指向高塔上那正在缓缓燃烧的火焰。

“这是九州界最伟大的壮举,这是离家人最重yào

的使命,这是你们为之奋斗了许多年的目标——”

“补天”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章 神话的时代

“补天?”吴解和陶土同时一愣,惊讶地看向离言。

离言此时已经回到地面,周围许多大臣都围上来和他交谈,只能抽空朝着这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这事不对啊”陶土忍不住凑到吴解旁边,传音道,“补天……那不是圣皇王朝后期的事情吗?跟现在差得有点远啊”

“是啊很不对劲”吴解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曾经在藏书楼看过关于圣皇王朝的记载——或者说故事,毕竟时代太过遥远,哪怕是神山讲道,距离圣皇王朝灭亡,也已经过了很久很久,青羊观历代祖师能够收集到的,也不过是故事罢了。

按照吴解印象里面的故事,“补天”乃是圣皇王朝第三代圣皇时候的事情:九州世界跟上界相隔,但彼此之间有一些狭小的通道——或者说空间裂缝存zài

,这些空间裂缝通往不同的世界,自古以来,就是那些修为到了巅峰、却又没勇气去挑zhàn

天劫以求飞升的修士们用以冒险前往上界的羊肠道。

但很悲剧的是,九州世界最大的一处空间裂缝,通向的地方是魔界。从上古时候开始,就不断有天魔从那条裂缝里面侵入九州世界,每每引起一场场大战。相传魔门一百零八宗就是来自于那里——这个相传已经被老乌龟辟谣,魔门先祖乃是上界降世的大能,和道门那位骑着山羊在听道山讲道的无名祖师类

这种情况,一直到圣皇离辛统一九州,才开始有所好转。离辛建立了长安大阵,将侵入九州的天魔吸引到大阵范围里面,一场恶战斩杀殆尽;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天魔入侵,也是几次大战。

鉴于光靠长安大阵,损失实在太大,离辛经过一番考lǜ

,在他晚年的时候发动了“补天之战”。他率领着当时九州世界最强的高手们一起直上九霄,杀死了大批大批的天魔,几乎将九霄之上扫荡一空,然后集结众人的力量,又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材料,将一处比较小的通往魔界的空间裂缝给补上了。

离辛并非好高骛远的人,那次作战,只是为了尝试一下,给后世作个参考。在他之后的历代圣皇,主要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一次又一次的补天之战,不知dào

多少还丹真人血洒长空,也不知dào

多少域外天魔化为飞灰——有时候作战成功,有时候作战失败,空间裂缝被一条条堵起来,而圣皇王朝的国力,就在这一次次补天之战中,渐渐消耗殆尽。

等到第三代圣皇末期,终于积累了足够经验的人间修士们,在圣皇的率领带组成空前庞大的队伍,前往九霄扫荡群魔,并且堵上了那条最大的也是最后的空间裂缝。

但这一战彻底耗尽了圣皇王朝的国力,以至于圣皇王朝很快就衰败下去,没多久便崩溃结束,只留下秦川大地上的长安城,无回谷中的圣皇陵,和人间万古传诵的不朽传奇……

以上就是吴解在典籍之中看到的记载。后来他也曾找杜馨询问过这件事——她生活在圣皇王朝崩溃之后的乱世,也就是道门祖师神山讲道,道门正统开始发扬光大的时代,距离圣皇王朝的灭亡,连一万年都不到,很多圣皇王朝时代的大妖,那时候都还活着,甚至于在她之前的第六任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刚刚即位的时候就代表大光明神教,将自己的一律魂魄封在圣皇陵,帮zhù

离辛守护人间。

但奇怪的是,按说杜馨的时代距离圣皇时代挺近的,但她对于圣皇王朝时代的事情却印象模糊,尤其是“补天”这件事。

“记忆里面有些混乱,似乎有好几个不同版本的故事……但结局是肯定的,补天成功,从此域外天魔再也无法大规模地入侵人间。”杜馨如此说,“可能补天的过程中,人道甚至于天道都出手过,所以人间一切关于此事的记忆都模糊了吧。”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吴解便不再询问什么。

天道的手段,他梦里见过;人道的手段,他今生亲眼目睹。无论是摧毁一切的混沌灭世神雷,还是将忌老人所有痕迹全都抹消的神mì

力量,都充满了不可思议。若是天道或者人道出手,有这样的结果,也不足为奇。

但吴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机会亲眼目睹补天这一幕

时间不对啊完全错了吧

他心中犹如有一万只美洲羊驼奔腾而过,却不好吐槽——无论离言还是那些大臣、将士们,都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坚决,充满了热情和勇气,这让他怎么能够开口吐槽呢?

不过,吴解没开口,不代表陶土不会开口。他悄悄来到一个刚从前线退下来休息的士兵身边,低声问:“这位兄台,请问如今是什么时候?”

那士兵身上并没什么伤口,只是脸色苍白,显然消耗过度。他并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尤其这问题还很愚蠢,但看在圣皇陛下的面子上,还是本着礼貌,淡淡地说:“当今天子年号勇德,今年……应该是勇德二百三十三年吧。”

陶土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这“勇德二百三十三年”究竟是什么时候,只好又厚着脸皮追问:“那么请问本朝已经前后几代?”

士兵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老兄啊,你难道跟我有仇吗?我很累,想要休息,麻烦你不要用再折腾我好不好”

“这个……我一直在闭关……”

“算了吧你连罡气都还没炼成,再怎么闭关又能有多久?别告sù

我说你是树妖,闭个关千儿八百年的……从太祖开国,划分九州而定都长安,到现在已经快一千年了啊”

陶土愣住了,半天没开口。

当他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吴解身边,脸色发白地说:“大……大师兄情况不对啊今年……今年距离圣皇离辛居然才一千年”

他的话音已经在颤抖,超乎想象的事态,让修liàn

上百年的人也忍不住为之惊惶。

吴解愣了一下,一把揪住他:“你不是在胡扯吧?这玩笑可别乱开”

“大师兄你看我的脸色,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吴解沉默了——幸运的是,他已经穿越过一回,有了抵抗力。

横竖,大不了……权当再穿越一回呗

不过是几万年的时间,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去找到还存zài

的大光明神教,死皮赖脸地跟在第七代护法神将身边,然后跟着她一起在地下睡个天荒地老……总有重见天日的那天嘛

“不可能。”杜馨的脑袋侧到左边,又侧到右边,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穿越时间,改变历史……这样的事情,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的”茉莉也如此强调,“就算造化神君,也没有这种能力如果真的能够穿越时间去改变历史,师傅早就去把成道之前的正一神君于掉了何至于他老人家被雷劈了,那家伙反而成了道祖……”

“真的不能穿越时间?”

“不是‘不能穿越时间,,而是‘不能改变历史,。”茉莉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一位证道造化的师兄说过,穿越时间这种事情,就是个陷阱除了让自己心情变得糟糕,平白惹麻烦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好处别说是什么宝物,就连想要多喝一口水都不行啊”

“这么说……造化神君是能够穿越时间的?”

“谁知dào

呢……反正我没那个本事。”茉莉两手一摊,很不负责任地说,“师傅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不管你们是不是穿越了时间,该做的事情还要做——眼前的麻烦,总不能不应付过去吧。”

吴解点了点头,将这个问题暂且搁下。

茉莉说得对,无论他和陶土是不是穿越了时间,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还是对付那无穷无尽的域外天魔

离言很忙,一直在处理各种事情,为了“补天”做准bèi

。陶土和吴解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他,只好在对抗域外天魔方面尽lì



陶土擅长阵法和炼器,就帮着去修补阵法,或者帮忙修补法器。吴解则不止一次冲出阵法,尽情施展神通,大批大批地轰杀域外天魔。

如今他的神通已成,有移山倒海之力,火部正法全力施展,真是当者披靡。前后十余次出击,光是还丹境界的域外天魔就被他杀了近百,炼罡凝元层次更是多到连数都懒得数了。

因为他的奋勇,域外天魔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也被遏制了下去,让原本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得到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果然不愧是陛下的朋友厉害厉害”一位连胡子都秃了,老得不成样子的文官笑眯眯对他说,“看到你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了当年跟随太祖整理天下典籍时候看到过的故事——相传大光明神教立教之初,曾经联合神门,又和降世斗神合zuò

,杀灭了侵入人间的上界魔神看你的英姿和勇武,传说中的降世斗神,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哦?老先生你曾追随太祖?”吴解来了兴趣,问道,“那么太祖定陵,守护九州灵脉的事情,你也知dào

喽?”

“呵呵,我当然知dào

。那处洞天里面,还有我栽种的树苗呢”老者笑道,“有不少老兄弟都留在那边守护了……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dào

他们还在不在……”

“至少青石、古木那两位肯定是在的。”

“哈哈,那两个家伙……就算过个十万年,他们肯定也还在吧……”老者哈哈大笑,“年轻人,你很有朝气,和我这种暮气沉沉的老头子完全不同。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他拿出了一枚金色的短剑,递给吴解。

“这是当年太祖赐给我的法剑,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但毕竟是太祖亲手所赠……我本想把它带进棺材,结果……呵呵,送给你当个纪念吧。”

吴解接过法剑,随手放进了天书世界,但奇异的是,这法剑在他手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进入天书世界的瞬间却突然土崩瓦解,化为无数的尘埃。

“这是怎么回事?”他纳闷地问。

茉莉仔细看了看那些尘埃,脸色阴沉了下来。

“师傅……恐怕你真的穿越时间了。”她说,“这些尘埃,是那件法器被无尽岁月消磨之后,剩下的痕迹。”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一章 补天(上)

听了茉莉的话,吴解沉默片刻,问:“按照你的估算,究竟要怎么样才可能发生这种事?”

“暂时还不能确定,要看师傅你们究竟能不能改变历史——比方说,历史上补天成功了,可如果因为你们的缘故让补天失败,这就是改变了历史。”茉莉沉吟片刻,说道,“能否改变历史,才是问题的关键。要是只能成为过客,经lì

一番,看上一看,那也不过就是一种特殊的追溯时光法门罢了。”

“追溯时光的确是比较稀罕的手段,但终究只能拿来获得情报而已。跟修士们的占卜术相比,优点在于详细精确,而且不需yào

特殊的占卜天赋,缺点在于消耗极大如果师傅你真的对这种手段感兴趣,我记得造化神君里面颇有几位擅长这种手段的,飞升之后可以找找他们留下的道统。”

吴解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修仙者经常需yào

占算,有时候是推算凶吉,有时候是寻找线索。前者还可以凭借智慧和直觉来弥补,但后者却没有任何可以取代的方法——但凡需yào

用占算找线索的时候,都是智慧和直觉已经无法奏效的情况。

所以在修仙者中,善于占算之法的那些,往往都会得到人们额外的尊重。吴解的好友萧布衣便是如此,虽然他的修为不高,但“布衣神相”在修仙界的地位,却绝不亚于修为远在他之上的知非真人。

吴解身为追求长生大道的修仙者,自然也经常用到占算之法。虽然他可以找朋友帮忙,但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要是能够自己掌握高明的占算之法,那当然是最好的。

遗憾的是,他在占卜一道方面缺乏天赋,虽然曾经努力练习过一段时间却收效甚微。

但是……如果能够练成追溯时光的法门,那么这个遗憾就可以弥补很大一部分。

本门一位只用了五百年就道成飞升的祖师“月炎真人”曾经说过,一个修士能够在长生之路上走多远,重点不是看他有没有非同寻常的有点,而要看他有没有致命的缺点。这就像是一个木桶,想要多装水的话,每一块板上都不能有破洞。

做事也是如此,离言睾他们筹划的补天之战想要成功,光靠一两个人的勇猛是不行的,整个计划的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就会满盘皆输。

“之前我在长安祭炼秘法,想要借九州气运凝聚法身,提纯自身血脉。此法偷窃人道权柄,施法之时自然降下天劫。我本来借助长安大阵抵御天劫,却被一个降世天魔于扰,天劫转化,一时间雷火心魔全都来袭,危在旦夕”

将手头的急事暂时告一段落后,离言找到了吴解和陶土,向他们说明情况:“无奈之下,我施展了太祖传下的秘法,以五色秘石为钥匙,撬动九州世界的命运造化,逃入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我这也是死里求活,原本自己都没存多大希望。但邀天之幸,竟然成功地逃过了内外双劫,只是身受重伤,记忆也残破不堪,几乎忘却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看他如此唏嘘,吴解也忍不住轻声叹息。

陶土却问:“那你怎么又能回来了呢?”

“这其中的奥妙……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离言笑着将那五块秘石拿了出来,但五块秘石却都已经暗淡无光,上面更布满裂纹,似乎随时都会碎掉一般,“这五块秘石其实并非九州界的东西,而是当年指点太祖的那位贤者留下的宝物。贤者曾告sù

太祖,日后若是有逃不过的生死大难,借五块秘石的力量就能穿梭时间,逃到未来去。”

“时间的伟力,足以阻隔任何危险,但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再回来,即使贤者本人也无法确定。”离言叹道,“我能够回来,实在很侥幸。而回来之后,便发xiàn

通过穿梭时间的旅行,我突pò

了离家人无法修liàn

的限制,法身凝聚成功,更是出乎意料的收获……或许,这一趟旅行,原本就是整个秘法的一部分吧……”

他感叹了一番,又将五块秘石交给吴解,并且通过神念,把一套奇异的法术教给他。

“这法术是配合秘石使用的,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等到我们补天成功之后,此间因果结束,你们便能借助秘石施展这套法术,重新打开通往未来的门,回到青羊山。”

“只是……我看这五块秘石的情况,恐怕用了这一次之后,它们也就毁灭了吧……”他叹了口气,“太祖当年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也舍不得使用的宝物,在我这个不肖子孙手上毁掉了……”

看着这五块满是裂纹的秘石,吴解也感慨万分。

这五块秘石和那法术相辅相成,显然是华思源留给徒弟离辛救命用的护身符。但离辛并没有使用它,也没有把它像赤剑、天问三篇、中华傲决一样带进坟墓,而是将它传给了自己的子孙,留给子孙当护身符——他留下的神念也没提及这件事,想来大概是觉得这些东西属于自己而非师门吧。

“这一套救命秘宝,既然出自思源神君之手,那么有如此神妙的效果,就不足为奇了。”茉莉叹道,“他敢于自比师傅当年,就算有吹嘘的成分,也肯定是造化神君之中的佼佼者。留下一套能够穿梭时间的秘宝,也很正常。”

“但是”她竖起一根手指,很严肃地说,“我坚决不相信,他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当年师傅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做得到”

吴解对此倒是没那么坚持,后来居上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华思源身为继无上神君之后的新一代造化神君之首,本事比无上神君更大,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就算彼此的修为境界不相上下,无上神君时代的天地法则和现在的也未必完全一样——别的不说,那个时代起码没有“道祖”的存zài



连超越于造化神君之上的道祖都出现了不止一位,那么穿梭时间的手段有了重大的进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些想法都太遥远了,对于吴解来说,手上这五块秘石是他返回自己时代的唯一希望,为了防止这五块秘石也被时光的流逝毁灭,他考lǜ

再三,将它们交给了陶土。

“我经常要化身火焰战斗,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它们毁了,还是放在陶师弟这里,比较安心。”

陶土捧着至关重yào

的秘石,琢磨了半天,将它们放在百宝囊里面,然后又把百宝囊挂在脖子上,紧贴着心口。

“这样就好了,如果真的遇到它们都被损毁的情况,肯定也是为了我挡了刀——那就是天意注定我没办法回去吧。”

“天意什么的……谁知dào

啊”离言淡淡地笑着,告辞离去。

身为圣皇,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接下来的数日,众人都很忙碌,就连域外天魔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可能要发生对它们来说很糟糕的事情,加强了攻势。

吴解实力强dà

,和另外两位还丹七转,距离渡劫已经不远的修士“火龙子”、“雷生真人”一起成为了救火队,不断奔波于各处,抵御域外天魔们层出不穷的进攻。有时候他们还要冲出阵法,去天魔大军里面厮杀一阵,削弱它们的攻势,给维持阵法的将士们争取喘息的时间。

这样的战斗烈度,就连吴解也深觉吃力,但那两位却表示这样的战斗不算什么,雷生真人更说:“有吴老弟你的帮忙,我们的压力减轻多了”

说话间,他习惯性地摸着脑袋,光秃秃的头顶上无数闪电缭绕,犹如乱发一般。

看着这位据说乃是感雷而生,天生就善于操纵雷电的真人,吴解心中一动,问:“雷真人,你是否曾经和地焰山的人交过手?”

雷生真人想了想,摇头:“我纵横天下三千余载,生平交手过的敌人数都数不清,实在不记得什么地焰山。”

“那应该是几个擅长用火的还丹真人。”吴解施法凝聚出一团地火,“他们擅长用的,大概是这样的火焰。”

“哦我想起来了”雷生真人恍然大悟,“那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家伙,抢了后生晚辈的东西不算,居然还要杀人我看不过眼,跟他们打了一场,把他们都轰死了”

“杀得好”吴解点头,“这样我就都明白了,他们果然是死在你的手上

“呵呵,我看你一身正气,定然也是吾辈中人。可惜现在很忙,否则就冲着这句‘杀得好,,也要和你痛饮几杯”

闲聊到此为止,域外天魔又浩浩荡荡冲杀过来了。

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鏖战之后,就连吴解也不禁精疲力尽——刚才他接连打杀了四个还丹层次的域外天魔,尤其是最后那个,只怕寻常还丹五六转的真人都敌不过它要不是它错误地判断了吴解的恢复力,没能算到吴解居然可以凭借天书世界作为后援,在激战之中迅速恢复真元和法力,从而一味猛攻露出了破绽……

摸摸重新长出来的手臂,吴解忍不住笑了。

用一条手臂为代价于掉那家伙,实在是太合算了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二章 补天(中)

被吴解击杀的这个天魔似乎身份很高,当它被击杀之后,周围的天魔大军顿时便露出了慌乱之势,让离言他们得到了很长的一段休息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吴解和雷生真人、火龙子开怀畅饮,还交流了一番战斗的经验。

三人都是绝顶高手,吴解擅长控火,火龙子擅长风火交加之术,雷生真人则擅长操纵闪电。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用对法术的理解来当下酒菜,倒也颇为快活。

当得知吴解对于雷电法术也有兴趣的时候,雷生真人便将他最擅长的一些控雷手段倾囊相授,末了感叹说:“天下要说擅长使用雷电的,莫过于大光明神教。相传他们曾经得到降世斗神的传授,那斗神控雷之术强得不可思议,就连不死神魔也被她炸成了碎片……”

“吴老弟,我这套控雷的手段,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你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找大光明神教的人交流交流。他们很好说话,必然可以⊥你操纵雷电的技艺更上一层楼”

吴解自然连连谦虚,又很是恭维了他一番。

这位雷生真人本领高强、性格豪迈、嫉恶如仇,堪称正道中人的楷模。彼此相隔悠久的岁月,却能够和他举杯共饮,倾盖如故,实在令人倍感荣幸

不久之后,域外天魔的攻势还没组织起来,离言他们的补天仪式却已经准bèi

完毕了。

除去极少数负责维持阵法的人之外,剩下的将士全都朝着高塔一般的太庙跪下,默默祈祷。而换上了一身衮袍的离言便在自己的两个女儿陪同下,从跪着的人群中走过,缓缓登上了高塔。

正在守护一处阵法的一处关键节点的吴解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高塔。

离言父女三人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熊熊燃烧的青色圣火前面,他带着两位公主先祭拜天地,再告慰先皇,最后默默祈祷一番——然后,两位公主便决然地纵身跳进了圣火之中,顷刻间化作两团烈焰,汇入那青色的圣火。

火光,顿时明亮了许多。

吴解大吃一惊,没料到这补天仪式竟然要拿人来当祭品更没料到充当祭品的,竟然是离言的亲生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他失声惊呼。

“吴老弟何必如此惊慌?”雷生真人的声音从不远处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疏离感,“补天嘛,不就这么回事吗。”

吴解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慢慢转过头去,看向雷生真人。

“当年我们跟着太祖一起打上九霄,扫荡群魔,然后试着修补空间裂缝。可无论我们使用什么宝物,施展什么法术,都没办法将它修补起来。这个时候,太祖想起了昔年华贤师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昔者太古,天穹破裂。圣母女娲炼五色石,欲补苍天。然石不能补天,女娲见众生悲苦流离,便跃入天穹的裂纹之中,舍身补天。如今天空夜里偶尔闪过的霞光,便是圣母补天残留的血痕。”

吴解一言不发,他已经明白了。

“太祖说完,就打算自己跳进裂缝里面去补天,但一个老兄弟拦住了他,抢先跳了进去。”雷生叹道,“果然,裂缝就补上了——后来我们又研究了一下,发xiàn

去补天的人,需yào

身怀气运,气运越强,补天的效果越好。”

“……研究?怎么研究的?”吴解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涩涩的。

“还能怎么研究?”雷生真人笑道,“你看这九霄之上的苍天,如今已经只剩这最后一道裂纹了。”

吴解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整个人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十分艰难。

补天、补天……原来这天上的每一道裂纹,都是用血肉之躯补上的

难怪圣皇王朝三代而衰,每一次补天,就要有忠诚勇敢身怀大气运的英雄好汉去牺牲,久而久之,圣皇王朝怎么可能不衰落

回忆起自己时代那完整的苍天,吴解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位又一位英雄好汉纵身跃入空间裂缝,舍弃性命为人间断绝后患的情景。

如今……这天上只剩一道最大的裂缝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惊,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离言之前在长安城施法,是为了借九州气运凝聚法身,提纯自身血脉。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里,吴解急忙转头看向高塔之上。

离言站在吞噬了亲生女儿们的圣火之前,回头看向地面,恰恰和他的目光相接。

“师弟”吴解惊呼。

离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补天,是离家人的宿命,也是离家人的光荣。从太祖开始,我们就下定决心,要把苍天的裂缝都补上,让域外天魔不能再大举入侵人间——三代人,一千多年,离家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有和我患难与共,到死都没有一句怨言的皇后;有愿意支持我,不惜生命的女儿们;有追随着我一路奋战,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部下们……”

“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有幸前往无数岁月之后,亲眼目睹了我们事业的成果,从故事里面、从书籍里面、从人们的话语里面,得到了无数的敬仰和崇拜

“这本该是大家一起分享的,却被离家人独占了,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没什么不对吧。”

吴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我很幸福真的,我很幸福”离言笑着,转过头去,纵身跳进了圣火之中。

他的身躯顷刻间化作青色的火焰,将圣火烘托得无比灿烂,耀眼的青光照亮了整个广场,照亮了整个生皇城,也照亮了整个天穹。

黑色的天穹之中,一道被黑暗更加深沉,充满了诡异幽暗气息的裂缝,犹如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令人毛骨悚然。

但青色的火光猛地涌起,犹如潮水一般冲向那道裂缝。

“哈哈也该轮到我了们”雷生真人和火龙子同时大笑,纵身跃起,化作两道光芒追随者青色的火光,一起冲向裂缝。

紧随他们之后,广场上几乎所有的高手全都纵身飞起,化为一道道的光芒,接连不断地冲向裂缝。

吴解和陶土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些高手们冲入裂缝之中,无数的光芒爆裂,连成一片,和青色的火焰融合起来,将那巨大的裂缝一点一点地补上。

到最后,天空之中只见一抹青色的霞光,再也不见那幽深的裂缝。

朝着其它地方看去,可以看到天空中还有很多这样的青色霞光,一道道霞光彼此辉映,纵然是冰冷的黑夜,也让人心中滚烫。

苍天的所有裂缝,终于被全部补上了。

从今以后,九州大地的人们再也不用惧怕域外天魔大举入侵,曾经无数次扼守人间,成为迎击要塞的长安城,终于可以迎来真zhèng

的长久安宁

吴解和陶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青色的霞光,良久,良久。

不知dào

什么时候,奇异的眩晕感涌上心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摇晃,等到这种摇晃停歇下来的时候,他们却发xiàn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广场,出现在了一处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街道上。

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破损的兵器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但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看不出半点陈旧的痕迹,就连墙上、路边的尸体和血痕,都新得让人不安——他们甚至可以看到,有好几具尸体正在流血,显然才刚刚死去。

“大师兄,这又是怎么回事?”陶土感觉这些天,自己受到的精神冲击已经多得数不胜数,以至于面对如此诡异的场面,居然都可以冷静地抱怨,“刚刚还补天呢,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好歹给我一点心理上缓冲的时间吧

吴解倒是没抱怨,他的目光在周围反复巡视,最终确定——这地方就是他们不久前被从青羊山传送到圣皇城的地点。

“这是我们之前来过的地方。”他说,“虽然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先去太庙看看吧。如果会有线索的话,最大的可能就在那里。”

陶土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二人这就动身,按照记忆里面的方位,朝着太庙走去。

但才出发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咯咯吱吱,咯咯吱吱,就像是有老鼠在啃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停下脚步。

不管有什么古怪,眼前最重yào

的是尽快赶到太庙去。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应该放一放。

但他们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上了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咯咯吱吱的声音已经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尤其前方最为密集,就像是有无数的老鼠拦住了去路一般。

二人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我就知dào

不会这么简单”陶土抱怨,“简直已经成了惯例每次都会出现一些麻烦的事情”

吴解笑了笑,没有搭腔,抬手放出几只火鸟朝着前面飞去,借着一丝神念寄托,看看前面究竟怎么回事。

然而,前面什么特殊的情况都没有。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前面一段路上,尸体特别多……

他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三章 补天(下)

圣皇城还是那座圣皇城,但情况却和上一次有了天壤之别。

吴解注视着周围,眉头紧锁。

眼前的情况很明显,这圣皇城里面必定出了什么问题——他无法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时间的错乱感是明摆着的。

上次来到圣皇城,按照时间来说明明应该是补天之时,可城中的建筑物却破损风化得犹如经过了无数岁月一般;这次来到圣皇城,很可能已经回到了现代,可城中的一切却好像就是补天之战时候的情形……

要说这里面没古怪,连傻子都不会信

就在这时,茉莉突然有些担心地说:“师傅,你设法弄一具尸体过来,一具就好记住,一具就好”

吴解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一点,但还是点了点头,真元化作无形之手,凭空抓起最近的一具尸体,朝着这边飞来。

但还没等那尸体靠近,茉莉就大叫:“停快停下不要这么近”

“茉莉啊,你究竟在搞什么?”吴解依言将那具尸体停在不远处,纳闷地问。

茉莉脸色沉重,神情里面有些不安:“师傅,你仔细看看那具尸体,翻开它的眼皮,看它的眼珠。”

“……尸体的眼珠有什么好kàn

的?”

“看看也没关系嘛”茉莉有些撒娇的意思,却又提醒说,“一定要小心戒备”

吴解叹了口气,施法摄住尸体,真元化作的无形之手翻开了它的一只眼珠

但在翻开眼珠的刹那,这具尸体身上陡然腾起了强dà

的气息,一瞬间竟然让吴解觉得面前并非一具尸体,而是一个无限接近还丹境界的凝元巅峰

那尸体双手猛地举了起来,十根手指犹如利箭一般射出,直取吴解的面门

吴解早有准bèi

,真火重重叠叠化作十余面盾牌,将这偷袭拦住,而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尸体的脸上,注视着它的眼睛。

翻开的眼皮里面并没有眼珠,唯有一片诡异的通红。

“果然是幻魔”茉莉失声惊呼,“走快走到那座能够抵御天魔的塔上去”

吴解立kè

一把抓住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的陶土,拔腿就跑。

这么多年来,能让茉莉紧张的事情实在不多。眼前这种情况,那被称之为“幻魔”的诡异尸体……竟然能够让茉莉这么紧张,那还了得

他这一拔腿飞奔,周围的尸体全都翻身站了起来,一个个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更纷纷睁开了眼睛。

一双双妖红的血眼,透出令人恐惧不安的气息。而这些尸体身上腾起的气息,赫然每一个都堪比凝元巅峰强者

吴解顿时头皮发麻……光是在他神念扫过的范围里面,就有至少上百具尸体,而整个圣皇城里面的尸体还不知dào

有多少……如果每一具尸体都是这所谓的“幻魔”,那岂不是有成千上万的凝元巅峰

老天啊

一想到这个数目,就算坚毅勇敢如他,也升起了带着陶土躲进天书世界,不成金丹坚决不出来的念头。

“师傅,不要担心这些家伙既然一直沉寂,就表示附近还有能够克制它们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它们早就驾驭着这些尸体离开,逍遥自在了

“这幻魔究竟是什么东西?”吴解一边跑一边问。

“如果将无数的域外天魔关在一起互相厮杀吞噬,到最后便只会有三种结果:第一种,所有的域外天魔吞噬到只剩一个,那一个就会成为魔头;第二种,比较守规矩懂合zuò

的域外天魔胜利,它们会化作钢筋铁骨的巨魔;第三种,比较混乱疯狂的域外天魔胜利,它们会化成无形的幻魔。”

“魔头和巨魔暂且不论,幻魔是一种很特殊的天魔。它们没有实体,必须依附在尸体上才能战斗,但只要找到可以依附的尸体,它们立kè

就能将尸体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以你们九州界的情况来说,它们的实力就相当于凝元巅峰

“还好……不是还丹真人……”

“但是师傅啊,你们九州界的凝元巅峰,纯粹以战斗力来说,短时间内其实并不比还丹真人差吧?还丹只是境界的进步,实力的提升并不那么明显的。

“……茉莉啊,还有什么坏消息,请一并说出来。”吴解沉默了一下,叹道,“趁现在都说了吧,我有心理准bèi

了。”

茉莉顿时有些尴尬,苦笑着说:“我暂时也看不出来……但是按道理说,无论怎么样,也不会比这么多外魔更糟糕了吧……”

吴解也忍不住苦笑起来,正如茉莉所说,无论怎么样,难道还能比成千上万的凝元巅峰更要命?

成千上万凝元巅峰一起攻击,别说是他,就算天下正道联手,也未必抵挡得住啊

九州界有人统计过,当代修士之中,正邪道魔各派加起来,达到凝元巅峰层次的也不足百人,这不足百人都是已经真zhèng

走到了世间法尽头,随时都可能领悟本心突pò

极限,成就还丹的,是还丹真人的预备队。

而就算是把所有凝元层次都加上,这个数字也不会超过三百。

不到三百位凝元修士,再加上各派总计同样不超过百人的还丹修士。整个九州界最高端的武力,就是这三百多不到四百位顶尖高手。

但此刻的圣皇城里面,只怕有成千上万的凝元巅峰

成千上万的凝元巅峰……

吴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坏消息告sù

了陶土。

“没问题,我看开了。”陶土很若无其事地呵呵笑着,“不过就是成千上万的凝元巅峰嘛,不过就是打起来一下子就会被轰成渣嘛,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但他随即就开始破口大骂,从那些域外天魔的祖宗骂到了子孙,一口气骂了半刻钟都没停下来。

这半刻钟里面,吴解带着他一路转战,前后杀了十几个拦路的外魔,自己也受了好几处伤。

这些外魔的力量其实并不非常强dà

,但它们在战斗的时候悍不畏死,战斗的方式又非常诡异,就连吴解这等高手,猝不及防之下也吃了不小的亏。

这些家伙身体的任何部分都可以变成武器,或者发射,或者爆zhà

,甚或还能变成小型的阵法。若非亲眼所见,吴解实在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技艺

大概……也只有这些使用别人尸体当兵器的家伙,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吧

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迷路,一路苦战一路突围,最后总算是来到了那片不久前还奋战于其中的广场上。

但不幸的是,广场上到处倒是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血流满地。

“这……这都是外魔?”陶土看得头皮发麻,连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吴解沉默不语,抬头看去,广场中央的高塔太庙还在,塔顶青色的火焰还在缓缓燃烧,虽然火苗比记忆中小了很多,但克制域外天魔的效果依然如故——在太庙周围一圈百丈之内,一具尸体都没有,甚至于广场上的尸体也正静静地伏着一动不动,不知dào

是不是被圣火克制的缘故。

“陶师弟,我们现在只有赌一赌运气了。”他犹豫了一下,说,“或许圣火的威力还能够笼罩这片广场……那些尸体,真的就只是尸体……”

“大师兄,你说话能够稍稍再多一点底气吗?”陶土苦笑。

吴解也苦笑,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都明白,事已至此,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身后大批外魔正在源源不断地追过来,除了冲进太庙之外,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二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由吴解提着陶土,迈步如飞,犹如离弦之箭,越过整个广场,冲向太庙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一路经过,便有一具具尸体翻身站起,想要朝他们袭击。但这些尸体的反应全都慢了半拍,只能追在他们身后,一点也威胁不到他们。

也就是眨几下眼睛的时间,二人便风驰电掣一般越过了广场,冲进了太庙之中。

果然就像吴解猜测的那样,整个广场上只有最外面一圈的尸体被外魔附体,剩下的全都是真zhèng

的尸体。

若非如此,他们大概已经陷入了前后包围之中,苦战而死吧。

二人停下来喘息了一番,然后便匆匆忙忙登上了高塔的顶端。

塔顶是一座不大的房间,房间中央的祭坛上,青色的圣火正在缓缓燃烧;而祭坛前面,有一座小小的法台,法台上陈列着各种法器,也不知dào

究竟是用来于什么的。

吴解让陶土去研究这些法器,自己则走到了圣火的面前。

圣火虽然还在燃烧,可火光之中却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活力,充满了垂暮之气,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纵然还能苟延残喘,毕竟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注视着圣火,不由得想起了离言父女三人先后投入火焰时候的情景,想起了无数高手跟随着青色的火焰,前仆后继冲进空间裂缝,舍身补天的情景

而且……更有一些别的景象,在他的眼前闪过……

时间……真的过去了很久吗?

火光突然一闪,离言的面容出现在了里面。

“大师兄?陶师弟?你怎么来了?”他疑惑地问,随即有了几分兴奋之色,“是人间正道联军打过来,要剿灭这里的天魔了吗?”

第十四卷岁月 第二十四章 补天(终)

面对着满脸兴奋的离言,吴解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将自己和陶土的遭遇说了一遍。

离言的兴奋之色顿时消失,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这圣皇城已经嵌在因果之壁里面,谁都来不了的……”

“因果之壁?我懂了”茉莉突然大叫,“时间之所以发生了错乱,是因为这里的地点特殊——因果之壁的时间,和整个九州界是不同的。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以前的实验里面,也出现过因果之壁里面时间混乱的情况”

虽然解开了一个谜团,但却于事无补,眼前的问题依旧无法解决。

更糟糕的是,因为失望的缘故,离言的身影已经渐渐模糊,青色的圣火也开始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言师弟你怎么了”吴解大惊,不由得连称呼都叫错了。

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什么……只是累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催动圣火的力量镇压着整个圣皇城里面的域外天魔,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天、两天、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也不知dào

究竟过去了多久,只知dào

我的力量越来越虚弱,能够守护的范围,已经只剩这么点了……

“不要放qì

”吴解沉声说,“你的力量来自于你的意志,你之所以会变得虚弱,不是因为时间流逝,而是因为你的心在动摇”

“我知dào

,可我没办法不动摇啊……”离言叹道,“无数的岁月,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一片废墟,镇压着无数天魔……大师兄,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能够体谅离言的心情。

就在这时,陶土突然有所发xiàn

,过来问道:“离师兄啊,你这里那个法台上的银灰色盘子,是不是传说中的星盘?”

“没错。”离言点头,“因果之壁里面的时间流是混乱的,想要抵达正确的时间,就只能靠星盘引路。我之前就打算让懂得操纵星盘的大臣帮你们校正时间,送你们回到青羊山……”

“这个……其实我也看过一些关于星盘的知识,只要你把启动星盘的关键法咒告sù

我,我也可以试试……”

离言笑了,将一段拗口的咒语教给了陶土。

陶土顿时兴奋起来,急急忙忙跑到星盘那里,专心调整。

所谓星盘,其实就是用星象来判断时间和空间的法器。陶土虽然不知dào

圣皇时代的星象,但对于自己生活时代的星象却是非常熟悉的。

只不过,调整星盘是一件颇为复杂的工作,一点也无法着急。纵然他其实真的很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调整。

而就在这个时候,离言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疲倦的神情。

“大师兄,很抱歉……我好像撑不住了……”

“这不坑人嘛”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愤nù

地大叫,“多少万年你都撑下来了,再多撑一会儿又怎么样多坚持一会儿,星盘调整好了,师傅离开……谁还管你死不死”

吴解没有理会茉莉的发飙,只是悲伤地看着离言。

他知dào

,离言之所以撑不下去,是因为自己和陶土的到来。

希望,失望,然后就是绝望。

如果不是他们出现的话,或许这位师弟,这位末代的圣皇,还会在孤寂之中继xù

坚持下去吧?

但他并没有劝说,离言的情况,已经不是言语能够劝说的了。

“好好休息吧。”沉默了一下,他将手伸入圣火,感受到从圣火中传来的勇气和坚定,也感受到离言的寂寞和疲惫。

圣火不能伤害吴解,他的手臂化作红色的火焰,轻轻拍在离言的肩膀上:“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离言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影彻底崩溃,再无半点痕迹。

随着他的消失,原本还算旺盛的圣火急剧地缩小,一转眼就变成了小小的火苗。

“圣火要灭了”陶土正在调整星盘,听到这边的对话,急忙抬头看来,正好kàn

到看着那原本还算旺盛的火焰慢慢萎缩,到最后化为一点在寒风中摇曳的火苗,晃啊晃啊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不由得浑身一抖,差点把星盘都调整错了。

就在这时,吱吱咯咯的声音又传来了。

他苍白着脸,浑身关节犹如木雕一般的僵硬,慢慢慢慢地转过头去——

数不清的红点,一对一对密密麻麻,布满了高塔下方的大广场,而且还有很多正在缓缓升起,想要从空中包围他们。

圣皇城的阵法早就已经被岁月侵蚀,此刻镇压着它们的离言又不在了,如今正是群魔乱舞的时刻

每一对红点,就是一具被幻魔附身而苏醒的尸体;每一个得到了身躯的幻魔,都有无限接近还丹境界的威力

“死定了这下死定了我竹楼还有几套木雕没能做完…答yīng

欧阳师兄的那六尊翠玉玲珑美人杯才雕了一半……妈的都快死了还想这些于什么去他的木雕去他的美人杯”他不停地嘟嚷着,渐渐地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千言万语到最后汇成一句惨叫。

“我不想死啊”

仿佛这声惨叫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似的,陶土再也不管什么星盘,蹲在地上以手掩面,气喘如牛,声音里面终于带上了哭腔。

他原本就不是特别坚毅勇敢的人,这些天一个危险接着一个危险,到现在终于击垮了他。

“还没到哭的时候呢”吴解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仿佛一点都不害pà

,声音不仅依旧沉着稳定,更透出旺盛的斗志。

陶土抬起头来,透过眼泪看着他。

吴解正在窗口,俯视着不断逼近的无数幻魔,眼中杀气腾腾,没有半点畏惧。

“不要浪费时间,继xù

调整星盘”

“不可能的这星象……距离现在恐怕有好几万年想要把星盘调整好,起码需yào

一个时辰”

“那就抓紧时间”吴解冷冷地说,身上腾起烈焰,竟然好像是要出去厮杀,为陶土争取这一个时辰的样子。

“大师兄……你打不赢这么多幻魔的”

“别废话快去做事”吴解一声怒吼,吓得陶土跳了起来,急忙来到星盘前面,一边手指掐算,一边施法催动星盘变化。

但看到即将熄灭的圣火和不断逼近的天魔,他纵然双手还算稳定,双腿却在不停地发抖。

“我们这是在白费功夫……圣火就要灭了到时候这么多幻魔涌上来,别说星盘,就连我们也都死定了”

吴解呼啸一声,冲了出去,烈焰化作数百丈长刀,一道横斩。

刀光所过,不知dào

多少幻魔被他一刀两断,惨叫着落下,烧成灰烬。

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一,焚山断岳,斩魔一刀

这一刀威势无比,顿时吓得幻魔们纷纷后退,一时间不敢冲上来。

吴解傲然飞回塔顶,一振衣服,抖下无数火星:“我说过,没问题”

陶土连连点头,但眼神却又忍不住看向圣火:“大师兄,就算你厉害也没用啊……这个星盘需yào

借助圣火的力量启动,圣火眼看就要熄灭了……”

“你别胡扯行不行”吴解露出了几分不耐烦,“圣火不会灭的”

“怎么可能它已经只剩这么点了”

“那又怎么样?总之它不会灭的”吴解斩钉截铁地说,“除非消灭了这一方天地的所有幻魔,否则只要还有一个人相信它,它就不会熄灭。”

他手上停了一下,回忆起了刚才看到圣火的时候,眼前浮起的景象,想起接触到圣火时候,流入心中的那份激昂。

那是第二代圣皇舍身化作圣火时候的情景,那是离言的父亲,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所有灵魂许下的承诺。

【只要人间还需yào

我,只要域外天魔的威胁还没根除,就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我和我的子孙……我们将继xù

战斗,永不倒下】

这份信念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超越了因果的束缚,甚至足以敲响浩瀚的天道,在其中刻下他的誓言。

离言到死都不知dào

,支撑着他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其实是他的父亲。

吴解可以好言相送离言安息,这是因为他相信,那位当年化作圣火的英雄,应该还在这团圣火之中,到现在都还没有放qì



正如他相信自己。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可以失败,可以死亡,但他们永远不会屈服

“第二代圣皇陛下,我相信你”借着得胜归来的气势,他将手伸入火焰之中,“我不会放qì

,我相信你也不会九州的天穹已经补好了,域外天魔已经不能再威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群当初给你们带来麻烦的家伙彻底消灭,给你们数万年的奋斗,带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你也看到了吧?我有足够的力量,只要我们合zuò

,剿灭这些家伙,并不是不可能的”吴解没有开口,但他的意志却如同雷霆一般,在圣火之中怒吼,“所以,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用一下吧”

火苗猛地摇晃了一下,骤然高涨,变得比之前离言尚在的时候更加猛烈,几乎接近了几万年前补天那一刻的光辉。

一个相貌和离言有些相似的老人身影,浮现在圣火之中。

他沉默地注视着吴解,虽然没有开口,眼中却满是昂扬的斗志。

“谢谢你离大叔”吴解笑了,回手拍了拍胸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纵身跳出高塔,青色和红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缭绕,让所有的幻魔都为之心惊胆战。

“你们这些堆积了几万年的灰尘,大扫除的时间到了”

伴随着昂扬的笑声,青色和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圣皇城……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一章 小麻烦

“你在担心什么?”见吴解似乎很郁闷的样子,尹霜忍不住问,“百岁寿宴的筹划遇到阻碍了?”

吴解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怎么了?修liàn

上遇到困难了?”

吴解又摇头,再叹了口气。

“我懒得猜了,你就直说了吧”

吴解第三次叹气,苦笑着说出了原委。

“你说……你的本命法宝因为你在大战中没有找她帮忙,觉得被你小看和冷落了,正在跟你闹别扭?”尹霜愣了一会儿,哭笑不得地问,“她的想法为什么这么奇怪?”

“唉我不知dào

啊”

“那你为什么当初没让她参战呢?”

“因为……那把法剑一下子就变成灰了,我怕万一她出来,也会一下子变成灰”

尹霜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很合理,换成我的话,也会这么做。万一本命法宝一下子变成灰了,那等于莫名其妙就受了重伤,多不划算啊”

她沉吟片刻,问:“你是怎么跟她解释的?我觉得除非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伙,否则这个理由应该都能说服啊。”

“其实,当时我真的没想到这么深远……”吴解说,“扫荡圣皇城之后,离大叔就激发城中的阵法,把我和陶师弟送出了因果之壁。我带着他从九霄之上返回人间,发xiàn

其实距离我们当初在青羊山发动阵法的时候,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仔细算算,其实这半个时辰是我们从九霄之外返回人间花费的…

“这段你一回来就跟我说过了。”尹霜叹道,“从出发到圣皇城,再到圣皇城里面的经lì

,尤其是最后你扫荡满城幻魔的那段……你反反复复跟我说了大概三次了。”

“咦?有那么多吗?”吴解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好像,也许……的确是这样没错。

回到青羊山之后,他以休息为名,立kè

去了趟幽冥世界,正好尹霜在,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不久之后他又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昨天他们闲聊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事,就又再说了一遍。

吴解并不是一个喜欢吹嘘的人,可那是在外人面前。天下哪个男人,在心上人面前不会将自己的光辉事迹拿出来炫耀几遍?他自然也不例外。尤其这段经lì

当真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其中各种超乎想象的事情,更是让人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他要不吹嘘个三五回,那才反而不正常呢

说到最得yì

的“扫平群魔”那段,吴解甚至于施展法术比比划划,在空中显化出当时的情景——不过在他显化的画面里,无论是幻魔也好、圣皇城也罢,全都只是陪衬,唯有他身披人道圣火凝成的青色战袍,手持炼魔神火凝成的赤红长刀,那威风凛凛的模样,特别光彩万丈。

……想到这里,吴解不禁赧颜,呵呵笑着,将这一段略过,径直说到主题:“我回来之后,雪风就问,当初那一战如此凶险,为什么不召她相助?看着我在厮杀历险,她心急如焚,却没办法参战,实在是难受得很。”

尹霜微微点头:“这话却也在理。”

“我就说,这圣皇城大有古怪,若是召她出来,激战之中一个照顾不到…

尹霜愣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她说什么?”

“她当时就怒了,说‘有道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属下不才,却也知dào

忠义二字既然奉君为主,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想我昔日在人间为将,千军万马之中杀过,尸山血海之中走过;后来成为法宝元灵,也经lì

了无数的大战,生死一发都有许多次,却从不曾有半点畏缩……主公你竟然将我视作需yào

照顾的柔弱女人,那就什么也别说了,…从那时起,她就跟我闹别扭,一直到现在。”

尹霜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叫你装逼这下好了吧装逼装成傻逼了

吴解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能够理解雪风的心情,但事到临头,总忍不住将她看做寻常少女,不忍心让她冒险——常言道做大事的人必须心狠手辣,可这一点上,名满天下的知非真人实在是很不合格啊

过了一阵,尹霜终于是止住了笑声,可眼中仍然带着笑意,她伸手点了点吴解的额头,笑道:“好了,我来帮帮你吧。你把雪风召唤出来,然后有多远走多远,让我来跟她好好谈谈。”

“咦?你能说服她?”

“不试试怎么知dào

?”尹霜笑着说,“反正你这呆子已经没办法了,不如换我来试试嘛。”

吴解虽然很纳闷为什么尹霜要说自己是呆子,但还是依言召唤出雪风来,叮嘱她和尹霜好好谈谈,然后纵起火光,一口气飞到冥河源头,找长孙武喝酒去了。

二人喝了一番,又闲谈了一回,吴解便收到了雪风传来的讯息,告sù

他可以回去了。

等他回到原地,却见尹霜笑盈盈地坐着,雪风低着头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白,也不知dào

究竟在想什么。

“怎么了?说得怎么样?”

尹霜的眼睛几乎笑成了一条线,神mì

兮兮地朝着他竖起手指做“嘘……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后身影渐渐淡去,回到了人间。

吴解满心纳闷,却又不好开口,只能站在旁边等待。

过了一会儿,雪风回过神来,见吴解就在旁边,顿时脸色惨白,急忙单膝跪下,满是痛恨悔悟之意地自责:“主公属下不尊将令,心怀怨望,请主公严罚”

吴解顿时愣住,没料到事情竟然有这样的变化。

雪风低着头,满是自责地说:“身为将士,自然应该严格遵守主公的命令。须知军令如山,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军令都是必须绝对遵守的。如果每一个将领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违背军令,那一支军队还怎么能够打仗?不起内讧散伙就是好的了”

“主公您对属下宽厚,那是主公您宽容大度,却不是属下可以自作主张,甚至于质疑主公命令的理由属下因为在仙山多年,渐渐忘了军人应该遵守的规矩,直到主母提醒,才幡然醒悟……之前我的那些话,哪里是一个军人该说

“主公您不让我出战,归根究底是因为我的能力没有得到您充分的信任。我应该做的不是抱怨,而是在以后的战斗中证明自己这才是一个军人该做的事情”

吴解长大了嘴巴,呆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

尹霜根本没有向雪风解释什么,而是直接提醒了她最重yào

的事情——她身为吴解的本命法宝,便是吴解的部下,吴解对于她,就等于是主君和士兵一般。身为士兵,自然应该绝对遵循主君任何合理的命令,否则这士兵就是不合格的

吴解扫荡群魔,做得对不对?对

对,那就足够了

吴解照顾雪风的做法,的确不合她的脾气,但身为军人,她的想法和性格,对主君来说原本就没有意义,主将只要考lǜ

获得胜利就行,至于部下的脾气——身在战场上居然还耍脾气?真是岂有此理

雪风生前就是忠勇之臣,忠义二字早已刻在她的灵魂深处,成了她的本能。只不过在青羊观待久了,历代掌门多半是不太讲究规矩的人,她才渐渐地忽略了这方面。如今被尹霜点醒,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于是她幡然悔悟,急忙认错请罚。

“……算了,算了。”吴解苦笑两声,将她扶了起来。

虽然尹霜说得没错,但吴解却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将自己视为主君,将雪风视为士兵。封建社会那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规矩,他一贯都是嗤之以鼻的。

可不管怎么说,眼前的麻烦是解决了。

这就好。

“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吧。”尹霜走出闭关的静室,脸上还带着笑容。

但仔细看去,她的笑容里面却有一丝无法遮掩的阴影,更带着少许的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韩德的声音在她身边突兀响起,让她吓了一跳——明明前一瞬间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没有别人,这位驭宗宗主也未免太神出鬼没了一点吧

“只是修行上遇到一点问题……总感觉真元凝聚到一定程度,在转化丹种的时候有所凝滞”尹霜作出苦恼的表情,“莫非我对血神经的理解有错误了吗?”

韩德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明明应该是毫无破绽的伪装,却仿佛完全没有起作用似的。

“你的功法一点问题都没有,事实上我正在修改的血宗功法,就是以你为参考的。”韩德笑道,“神门功法再怎么深奥,对你来说应该也都不算什么吧。毕竟……你可是降世的谪仙嘛。”

尹霜苦笑摇头:“我可不懂神门功法。”

“一法通,万法通。法相有推衍之能,道果有造化之功,成就阳神之时更要贴近大道,从中撷取与自身心性功法相合的部分我不信这区区金丹境界以下的功法,居然能够难得倒你。”

尹霜心中顿时一惊,不料韩德对于上界的情况竟然会这么清楚甚至于……比吴解偶尔跟她提到的都更清楚一些

吴解给尹霜提到的那些上界知识,都是来自于茉莉。这些知识高端得很,却缺乏一些基础的东西……韩德所说的,恰恰是茉莉不曾讲过的部分。

“其实我一直很怀疑你的身份……如果说你是降世谪仙的话,没理由不走金丹九转之路,而要修liàn

有极大缺陷的血神经。”韩德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看得尹霜浑身不自在,“倒是那吴解……只怕还真是降世谪仙呢……”

听他提到吴解,尹霜索性摆出无喜无悲的扑克脸,一言不发,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我看得不错,吴解大概也是要成就九转金丹的……下次你遇到他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一下,不要着急。”韩德从尹霜身边走过,却一步就踏入了虚空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章 感应

韩德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尹霜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吴解就陷入了沉思。

韩德能够看出自己走的是九转金丹之路,这倒也并不很出乎他的意料。这位魔门第一高手行事神mì

,实力深不可测,来历更是十分蹊跷,若是没有一点特殊的本事,那才反而是怪事

昔年驭宗衰微,眼看着就要落到被人吞并的地步。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凝元弟子韩德突然成就还丹,撑住了门派。从那时起,他就经lì

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战斗,数百年间,他和魔门中的敌人战斗,和九州各派战斗……也不知dào

究竟战斗了多少次。

在这些战斗中,他有赢有输,但如果是一对一的话,他却从来没输过

诚然,这些年来因为有无双剑神弃剑徒在,九州世界的所有强者都为之黯然失色,韩德当然也不例外。但弃剑徒实在是常识之外的存zài

,如果将他忽略掉,将目光回到常识之内,那么……或许可以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韩德,才是当今修仙界最强的高手

吴解坐在桌子前面,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在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音之中,他的思绪越发深沉,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事情也渐渐浮上了心头。

自从自己接近凝元巅峰之后,曾经不止一次感觉到什么。危险、威胁……总之是令人不安的东西。不是因为力量强dà

而不安,而是因为其它的原因……暂时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但那份不安是很明确的。

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这份不安的来源,但当他将回忆和韩德的这番话对照起来的时候,却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莫非……韩德也在不安?

对于自己的实力,吴解是清楚的。如果竭尽全力的话,不考lǜ

一些特殊的手段,大概可以勉强对付还丹六转的高人,面对还丹七转就要落在下风,甚至于必须考lǜ

逃跑的问题——以凝元巅峰的境界来说,这样的实力已经强得离谱,但如果以接近金丹境界来说,这样的情况却又并非不合理。

按照杜馨的说法,自己一旦还丹,立kè

便是金丹强者,足以媲美还丹八转渡劫之后的金丹修士,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自己现在其实就是接近渡劫的层次——差不多正好也就相当于还丹六转左右。

当然,帐不能这么算。自己的实力,其实是靠火部正法这门天界斗神绝学,和来自天书世界的各种神火共同构成的,如果没有它们的话,自己或许依然可以保持超出凝元境界的实力,但充其量也就相当于还丹一二转罢了。

一般的“天才高手”大致上就是这个水平……

吴解摇摇头,将有些跑题的思路拉回之前正轨。

当初在摘星之战的时候,韩德仅仅几招就击溃了还丹七转的渡厄大师,而根据渡厄大师事后的回忆,当时韩德很可能还没有拿出全力来

面对强到这个地步的家伙,吴解实在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可能威胁到对方

渡厄大师当年号称佛门第一高手,虽然不善杀伐之术,但防御守备之能却犹在其余还丹七转高人之上。只怕天下正道中人里面,他的防御力是最强的。

可就是这样,面对尚未拿出全力的韩德,他也只坚持了几招,就在兽王战气之下被震散了佛光,打碎了金身,几乎横死当场。

吴解扪心自问,渡厄大师就算站在那里让自己打,一时半刻之间,自己恐怕也打不死他。

但韩德只用了几招

那么……韩德为什么会不安呢?

吴解想来想去,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韩德担心的是自己可能成就金丹,那么他为什么不现在就设法杀死自己?

通过从被他杀死的魔门中人,吴解对魔门的情况知之甚祥。韩德这人虽然有些高傲冷漠,但却也很讲道理。只不过他有个非常显著的缺点,就是护短——对于自己中意的弟子,他看得很金贵,但凡想打这些弟子主意的,多半都会激怒他,过去甚至有过别宗还丹祖师因为杀害他的亲传弟子,被他找上门去一拳打死的情况。

但韩德对弟子的管束也是极严,门下寻常弟子也就罢了,亲传弟子们若是行为有所差池,轻则关禁闭,重则进刑房。天书世界里面也曾有几个驭宗弟子的魂魄,可惜其中没有一个亲传弟子——但那些弟子们却也有幸享shòu

过驭宗的家法,一个个都老实得很,以至于吴解很快就放他们投胎转世去了。

对于韩德的做法,魔门内部意见也很大。天眼老人就一直坚持认为韩德是要从魔门转入道门,私下有时候还讽刺他为“韩真人”——这“真人”可不是那种自我标榜的头衔,而是讽刺他的行事风格简直犹如道门中人一般。

……可就算是道门中人,面对眼看着很快就要成长到可以杀死自己的敌人,也不会有任何的宽容和留情吧

吴解扪心自问,假设自己是青羊观的掌门,魔门之中出了一个成长飞快的后起之秀,眼看着再过上百年就能成为无可匹敌的魔头,那么自己会怎么办?

当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想方设法杀了他再说

可韩德就没有来杀吴解

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脑子里面犹如浆糊一般,黏糊糊搅成一团,找不到半点头绪。

他站了起来,正打算出门走走,突然心中灵光一闪,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如果……或许……韩德也是九转金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无法遏制,顷刻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而且……如果以这个为前提思考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完全说得通了

韩德为什么那么强?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还丹七转八转,而是直接成就了九转金丹

韩德为什么和魔门格格不入?因为他走的道路和寻常魔门完全不一样,甚至于很可能真是以魔入道的奇才

韩德为什么会让自己感觉到不安?而他为什么又对自己感觉到不安?这可能是九转金丹之间天然的感应

至于他为什么明明感觉到不安,却没有来杀死自己?当然是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就算日后吴解成就了九转金丹,也比他少了几百年的修为,几乎没有可能胜得了他。

……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最后又回到了他的那番话上。

“提醒我不要太快成就九转金丹,是在威胁吧……”吴解重新坐了下来,眼中既有忌惮之色,更多的却是熊熊斗志,“他的意思大概是……一旦我成就九转金丹,就会打上门来,趁我羽翼未丰的时候将我绞杀”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又升起了那种不安的感觉。但这次他不仅没有担心,反而冷笑起来。

到时候……还不知dào

谁杀谁呢

……韩德缓缓睁开眼睛,双眼之中青光闪烁,犹如利剑一般。

心中不安的感觉又一闪而过,想来是吴解又有进步了。

这样下去的话,或许用不了多久,吴解就会明了本心,成就九转金丹,踏入和自己同样的境界。

按说,现在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踏破虚空闯入青羊山,将吴解给杀了……

韩德笑了笑,摊开右手,注视着掌心。

他的掌心有一道淡淡的伤痕,纵然修为再怎么高,也不会消失。

“弃剑徒,当年你手下留情,给我一个成长起来再去挑zhàn

你的机会——虽然我已经没机会挑zhàn

你了,但人死了,债却不能烂。”

他的思绪飘回了很多年以前,那个被弃剑徒一剑砍倒的日子。

“如果你们遇到的是几个月前的我,那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弃剑徒的脸上犹如笼罩着一层寒霜,手上赤红色的长剑仿佛鲜血一般——那剑上的确有血,是韩德兄弟二人身上的血。

驭宗一直隐藏着实力的天才兄弟,在他面前连一剑都接不住。

“我之所以不杀你们,不是因为你们能够逼我拔出赤剑,而是因为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正气——很难想象,魔门中人身上居然有正气。虽然很微弱,但和那些浑身罪孽的相比,你们简直是怪胎”

弃剑徒挥去剑上的血,将赤红长剑归鞘,转身走了:“你们还很年轻,我也是。所以我期待着日后你们能够变得更强,比方说……能够让我真zhèng

感觉到压力。”

“不过,如果在那之前,你们身上就缠满了罪孽,变得像其他魔门中人一样的话……”

虽然没有许下承诺,但韩德心中却已经向弃剑徒许下了诺言。只要一天不能击败这无双的剑神,自己就一天不去主动作恶。

他自问并非好人,但他很骄傲。

从别人手上捡一条命,已经是很屈辱的事情;要是连区区一个承诺都守不住,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弃剑徒已经死了,欠他的这条命本以为无法偿还,却不料命运捉弄,竟然依稀犹如往日的情形重现一般。

韩德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日弃剑徒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我也会给你一个机会——可是吴解啊,若是你能一辈子也别用到这个机会,那才是最好”

“在你成就金丹,成为和我一个层次的强者之前,我不会去杀你。但是……等你成就了金丹,那就没办法了。”他面无表情,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九州世界虽然庞大,可对于我们来说却太小了。区区一个小世界,是容不下两个九转金丹的”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章 警告

一朵小小的火苗正在冥河之中载沉载浮,它随着漆黑的冥河水不断翻滚,但却被一圈火光拦住,一时间不得向前。

“那就是太虚祖师吗……”吴解站在河边,注视着那朵看起来很柔弱的火苗,一点也看不出它就是昔日威震天下,令群魔不敢直视青羊山的盖世强者。

“本门修liàn

火部正法的人不少,但以此为根本道法,而且修liàn

有成的,自红姑祖师以来,前后也只有你们三个罢了。”陈实长老微微一笑,“红姑祖师道成飞升,你还活着,那么这冥河之中的,自然只能是太虚祖师。”

吴解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笑道:“昔日弟子在三教演法之时施展出火部正法来,有玄门前辈当即惊呼我是太虚祖师转世。便是直到现在,持这种说法的也大有人在。如今真zhèng

的太虚祖师转世在即,这种说法想必要烟消云散了吧。”

“恐怕还要委屈你一下。”陈长老略一沉吟,“太虚祖师转世,也不过是一个资质较好的凡人。大概要等他踏入还丹境界,才能恢复昔年的风采……你就多当一段时间的‘太虚祖师转世,吧。起码等到他凝成真元再说。”

吴解当然不会有意见,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过了一会儿,围绕太虚祖师魂魄设下的法术完成,陈长老便撤去阻拦,让那朵火苗随着冥河一路流淌,前往神mì

的轮回之所。

人间修士没有能力于扰轮回,但却能够在魂魄即将去投胎转世的时候设下一个追踪法术,这样只要魂魄转世完成,施法者就能凭借这个法术找到转世之

这法术并不容易,不仅需yào

还丹五六转的修为,更需yào

本命道法和“生死”、“轮回”之类扯得上关系。若非如此,这法术就不能挡得住轮回之力,在投胎转世的时候直接溃散。

青羊观当然有这个法术,但却不是每一代都有能够施展这法术的人。当今的青羊山上,从二十三代到二十七代,五代近二百人之中,能够施展这法术的也只有陈长老一人。

陈长老是第二十四代弟子,如今已经七百多岁。他身体康健,修为高强,想来再活三四百年肯定没有问题。但或许用不了三四百年,他就会踏入还丹八转的境界,去迎接天劫,走上人间修士的最后一步……不知dào

那个时候,后辈弟子里面有没有人能够接过他的工作?如果没有的话,接引本门前辈转世的工作,就不得不暂时中断了……

吴解心中暗暗担忧,却没有说出来,跟着陈长老一起在冥河河滩上健步如飞,护送着太虚祖师的魂魄一路远去。

走了一段,他突然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冥河源头看去。

一股剑qì

在冥河源头腾起,虽然很微弱,却充满了令人战栗的味道,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在它面前都有应声而破,不能阻挡片刻。

“咦?”陈长老也注意到了这股剑qì

,长眉一扬,“我继xù

护送太虚祖师,你去看看究竟。”

吴解点了点头,身影化作一道火光,在昏暗的幽冥之中穿梭,转眼就飞到了冥河源头。

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却见长孙武脸色紧张,正守在冥河岸边,拦住了韩德

韩德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里,身影凝而不散,甚至于透出一股鲜活之意,明明只有魂魄,给人的感觉却仿佛血肉之躯一般。他距离长孙武并不远,若是长孙武现在动手,立kè

就能打到他。但他却没有半点提防长孙武的意思,目光甚至都不在长孙武的身上。

他的视线,完全落在冥河之中,那一抹飘荡的剑光之上。

虽然韩德似乎对自己浑不在意,但长孙武却显得极为紧张,他双眼紧紧盯着韩德,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倘若此刻不是魂魄之躯的话,恐怕早已满头大汗

吴解心中一凛,来到长孙武身边,一起面对韩德。

“我不是来找你们动手的。”韩德对长孙武视若无睹,目光却在吴解身上停留了一下,“如果我要动手的话,你们已经死了。”

长孙武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没有出言反驳。

他虽然参加过上次摘星之战,却不曾和韩德交手。如今亲身面对,才明白这家伙究竟强到了何等地步

韩德并未刻意针对他,可只是站在那里,沉重的压力就逼得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或者怒吼着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或者惨叫着转身逃之夭夭。

但他知dào

,这两个选择都是错的。

冲上去,不会“你死我活”,死的只会是自己;逃跑,韩德或许不屑于出手追杀,但自己的斗志却会为之崩溃,有生之年恐怕再也不敢面对他,道心修为更是永无进步的可能……

所以他必须坚持,也只能坚持。

吴解的到来,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让眼看就要崩溃的他总算可以继xù

坚持下来。

压力减轻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头昏眼花,又勉强支持了一段时间,终于一头栽倒,身影渐渐消失,支撑不住返回了人间。

“只剩我们了,话也好说一点。”吴解毫不退让地注视着韩德,“你打算于扰弃前辈转世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韩德不动声色,淡淡地说。

“他转世之后,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复修为。”

“那更好。”韩德嘴角微微翘起,“我以他为假想敌,苦练了好几百年。结果他死了……能够和他再战一次的话,倒也不枉此生。”

吴解也笑了:“那你想必不会失望的。”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我要提醒你一件事。”韩德的目光从那道渐渐飘远的剑qì

收了回来,落在吴解脸上,“九转金丹是夺天地造化的事情,九州虽大,却也容不下两个九转金丹。所以,你若是要成丹,那就要过我这一关。

这说法印证了吴解之前的猜测,顿时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成就金丹多久了?”

“几百年吧,具体的时间我懒得计算了。”

“那为什么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这几百年来,正道和魔门交手那么多次

“因为没必要。”韩德笑了笑,很有些意兴索然地说,“若是你日后能够成丹,就会明白——对我们来说,人间的那些修士实在不是能够让我们提起精神的对手。这就像是一个大厨,想要让他有兴趣多吃一碗饭,街头小贩的面糊汤可不行。”

“你还真骄傲”吴解冷笑,“不成长生,终归土灰。九转金丹也不过离长生稍稍近那么一些罢了,何必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呢”

韩德摇摇头,叹了口气:“或许在你看来,九转金丹也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个世界,九转金丹就是顶点,而且远远凌驾于众生之上。”

“算了,还是等弃剑徒重现人间,再来谈这件事吧。”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吴解,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并不想杀你。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吴解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师傅,你可不能听他的”茉莉急忙劝道,“成丹是要看机缘的,机缘到了,就算前方有刀山火海,也不能有丝毫退缩——错过一次机缘之后,很少有人能够等到第二次机缘的”

“嗯,我明白。”

“他说这九州世界容不下两个九转金丹,那大不了你在天书世界里面成丹就好。”杜馨也劝道,“他的话看似和气,其实却暗藏祸心。你若是真的存了妥协的念头,就等于自己断了自己的前进之路。”

吴解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自己想要修仙,想要长生不朽,想要不断攀登更高的境界,甚至于超越前世的无上神君……那么,在道心的问题上,就不能退缩。

长生本来就是困难的事情,不知dào

多少人费了无数心思、冒了无数危险,求的也不过就是那一线机缘。无论韩德有多强,吴解都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而放qì



如果韩德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自己的话,那大家就用实力来说话吧

第十八卷盖世 第四章 转世

九州大地中部,有一条宽阔的山脉,名叫秦岭。这条山脉犹如一堵巨大的城墙,守卫着整个九州最肥沃最丰腴的秦川大地。

秦岭的那边,是丰饶繁盛之地,整个九州六成以上的名门云集于此,文化、经济、政治……这里是九州大地当之无愧的核心。就算是紧贴着山岭的地方,都有很多庄园星罗棋布——这些庄园的主人,几乎每一个都能列举出祖上的光辉事迹;这些庄园的开创者们,迄今依然是诗人墨客用典怀古时候常常提到的对象。

而秦岭的这边,只有很多普普通通的山村,朴实得犹如山间的杂木和野草,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即使犹如杂木和野草一般的人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有他们自己的幸福。

今天,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里面,就有一个新的生命刚刚诞生。给他的父母、家人带来无尽的幸福,也为这个小小的村子平添几分喜气。

婴儿的哭声强健有力,告sù

别人这个小生命将要茁壮成长。

“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从邻村请来的老稳婆在热水里面洗完了手,喜气洋洋地从产房出来,对门外喜悦之中带着少许忐忑的青年笑道,“产妇还要歇息一会儿,你别现在就进去。今天风大,大的小的现在可都不能吹风

那青年顿时连连点头,犹如一只小鸡正在啄米似的。

“说起来这次也挺险的,这孩子月份不足,他娘身体又有些弱——幸亏《青衣记》里面有个方子,能够暂时提神,这才渡过难关这也是托了吴老侯爷在天之灵的保佑啊”稳婆一边用于净的白布擦手,一边说,“过几天,你可要去镇上药王庙,给吴老侯爷烧柱香才对。”

“一定一定”

正在欢天喜地的凡人们并不知dào

,此刻正有几个仙人守护在村子周围。

吴解和尹霜一南一北,坐在村子附近的两座山头上,分别运转真元,两股截然不同的法力汹涌而上,催动一座奇异的阵法,将整个村子笼罩在其中。

自从三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这里施法,须臾也不敢停歇。

婴儿投胎,魂魄先入娘胎三天,这三天之中,人道转轮之力会将他们前世最后的痕迹消磨殆尽,三天一过,就算是最擅长占卜的仙人,也无法算出他们的前世了。

但是这三天,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吴解前往无回谷找来了弃剑徒的弟子琉璃,凭借剑意感应,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弃剑徒转世的地点,然后抢在别人发xiàn

之前布下阵法,暂时遮蔽天机,让天下占算之人都算不出弃剑徒转世之处。

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吴解留在幽冥世界讯息的尹霜也赶来帮忙,两位凝元真人全力以赴,一座大阵将整个村子罩得严严实实,连一点空隙都不露。

九州之中,得知弃剑徒转世的修士并不很少,但当他们算算时间差不多,开始占卜弃剑徒转世地点的时候,却发xiàn

不知dào

为什么,占卜的结果一片空白,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他们当然知dào

这肯定是错的,但无论怎么占算,结果都是一样的。

也有人去通天派找神算子苏霖,可神算子正在闭关,迄今都还没出关。

吴解施展的遮蔽天机之法,乃是昔年萧布衣在世的时候所传。虽然吴解没有布衣神相一脉真传道法,施展不出这法门的核心精髓,但自从天眼老人被抓进天书世界之后,他所得到的布衣神相一脉道法自然便被茉莉拷问了出来,落到了吴解手上。

吴解不善占卜,却在炼器方面颇有造诣。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炼制了一张只能使用一回的阵图,用处便是遮蔽天机。

如今他和尹霜联手催动阵图,将这小山村护在其中。纵然苏霖出关,也未必能够算得清楚。其余人等,更是不值一提

好不容易将三天熬过去,远远地听到婴儿哭声,望着那茅屋之中冉冉升起的一股剑意缓缓平息,吴解和尹霜隔着山头对视一眼,都充满了欣慰之情。

最艰难最危险的关头,总算是挨过去了

弃剑徒转世,最危险的就是从投胎到出世之间的这段时间。须知弃剑徒仇家满天下,别说是邪魔外道,就算正道中人,也未必愿意让他转世投胎——吴解甚至不敢在本门之中找帮手,因为他担心韶光真人都还记着当年的仇。

当年弃剑徒仗剑天下,正道中人在他手上死伤惨重,白帝阁甚至于整整一代精英弟子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青羊观若非章祖师严令,只怕枕石真人和韶光真人当时也就已经被他杀了……吴解扪心自问,倘若自己是韶光真人的话,恐怕是不愿意让弃剑徒转世成功的。

所以吴解宁可去无回谷找琉璃,同时留下讯息给尹霜,找尹霜来帮忙。

在弃剑徒转世这件事上,除了尹霜之外,可以信任的大概也就只有无回谷中人了……

将心中思绪放下,他笑了笑,对身边的琉璃说:“令师转世顺利,可喜可贺”

琉璃出神地注视那座小村,头顶的狐耳轻轻颤动,倾听着婴儿的哭声。

“师傅变成了小孩子,真的很奇怪……但是又很有趣……”

“我们还会在这里守护一段时间,直到那剑意完全消失,再也没人能够觉察出来。”吴解说,“然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就很感谢啦”琉璃笑着鞠躬,“你们已经帮大忙了”

吴解点了点头,笑着闭上眼睛,继xù

运功维持阵法。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那初生的小婴儿身上再也感受不到昔日睥睨天下的强横剑意,吴解这才完全放心,撤去阵法,和尹霜一起向琉璃告辞。

琉璃已经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大狗,施展法术混进了村子里面——现在她是那户人家的看门狗,每天气势汹汹地警惕着一切她认为可疑的东西,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可能威胁到弃剑徒,她都会毫不客气。

好在……这小村子里面实在也没什么能够威胁到那孩子的东西。

“依我看来,像你这样可不行。”吴解劝道,“弦绷得太紧,不是好事啊

“但紧张是没办法的呀……我修为不够高,打架也不是很厉害……”

吴解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吧,我有个徒弟,虽然修为不怎么高,但却聪明练达,做人圆滑,谁都不得罪……如果你不介yì

的话,我派他过来,帮忙守着弃前辈,如何?”

琉璃一愣,随即大喜。

知非真人的威名,就算是无回谷中也有传言。自从弃剑徒死后,她一改往日贪玩贪睡的脾气,勤奋了许多,修liàn

之时,便常常听到那些入谷历练的人们谈及吴解。

不可思议的修liàn

速度,超乎想象的战斗力,以及最近那移山倒海的传奇事迹

其实她自己也很想请吴解再帮帮忙——这几天,她守护着转世的师傅,只觉得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有敌人,才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就已经有点心力交瘁,实在是不堪重负。

只是琉璃却也知dào

,吴解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守护在这里。所以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却不料吴解不等她开口请求,自己就主动提出了继xù

帮忙。

虽然只是派一个徒弟过来,虽然按照吴解的说法,那徒弟修为不高,但修为再差,也是知非真人的弟子

知非真人将自己的弟子看得极为珍惜,这是已经尽人皆知的事情。五年前,他为了徒弟被打伤一事,孤身闯进太华禅院,硬生生逼死了佛门高僧见空大师,还闹得青羊白帝两派几乎翻脸。

此后,吴解更是为了争这一口气,施展移山倒海的无上神通,将昭阳、东山两郡十余座城池,以及十余万心向故国的楚人全都搬进了南屏郡,更以法宝化作参天高峰,堵住了南屏山的山口,将那南屏郡化作了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安乐净土。

这一段传奇,已经在九州大地上流传开来,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已经有很多人都一致认为,知非真人才是当今世上的第一高手——虽然他其实还是凝元真人,连还丹都没有成就。

有知非真人的弟子坐镇,不管正道还是邪派,想要来这里闹事之前,都要反复掂量掂量,自己的修为比见空大师如何?自己的门派经不经得起几座山轰隆隆砸下来?

要是不行的话,那还是趁早死心算了

有知非真人的弟子坐镇,琉璃便不用担心太多,也不用每天紧张得连觉都没办法睡——对于她来说,连觉都不能睡,实在是天下最最痛苦的事情啊

见琉璃眉开眼笑,吴解顿时了然,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

数日之后,秦静按照吴解的吩咐,来到了这座小山村。

“在下秦静,家师知非真人。师傅有令,让我在此居住,期间行动,均有姑娘指派。”秦静客客气气地向依然保持着白狗形态的琉璃行礼,“不过家师特地让我带一套功法给姑娘,这套功法能培养元气、壮大魂魄,或许可以有所借鉴,对完善贵派功法不无小补。”

琉璃一愣,化作人形接过那枚玉简。

她只略略研究,就发xiàn

这套功法实在奇妙——人间功法,要么锤炼肉身,要么锻炼真气,但这套功法却完全不考lǜ

这两个方面,只是一味地温养壮大魂魄,也不知dào

究竟是为什么。

可当她将这套功法和本门四绝剑心法对照起来的时候,便不由得恍然大悟,更是喜出望外。

四绝剑心法是一门极为强横霸道的心法,它从武学入手,锤炼肉身、激荡元气,到后来更能将元气炼化为斗气,简直是无坚不摧。但这套心法也有个极大的缺陷,就是在温养魂魄方面颇为不足——弃剑徒是以剑术贴近大道的人物,天下无dí

之余,也感觉不到温养魂魄的必要,所以在这方面并没有下什么功夫。

琉璃可没有弃剑徒那样的盖世神通,她在修liàn

之时,就常常感觉魂魄的力量不足,以至于出剑之时往往会心余力绌,不能将剑势的威力充分发挥出来。

但这套功法恰恰弥补了四绝剑心法最大的短板,简直就像是专门为这一派量身订做一般。琉璃略一琢磨就知dào

,只要好好修liàn

这套功法,必定能够将自己眼前的不足弥补起来,从此在心体魂三个方面再无短板,修liàn

之路将会是一片坦途

“这礼物太贵重了”她虽然不怎么经lì

世事,却并不缺乏常识,秦静将这套功法说得那么随意,可这功法的来历必定不同寻常也不知dào

知非真人花了多少心血,下了多少功夫,才找寻和整理出这么一套完全契合本门心法,足以弥补本门修liàn

体系之中最大缺点的功法

秦静笑了笑,满脸的不以为意。

“姑娘太客气了……我还要修liàn

,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我会尽快赶到。

说完,他就在树林之中给自己建了一间小小的树屋,开始修liàn



秦静是一个勤奋的人,只要有时间,他就会修liàn



琉璃点了点头,将这份人情牢牢地记在心上,然后便转身离去。

知非真人的深情厚谊,实在令人感动师傅当年结交此人,果然是深谋远虑,远见卓识若是两派能够长久保持友谊,必定对彼此都大有好处

她回到村子里面,坐在茅屋前的小院中,一边体会着那套奇妙的功法,一边注意师傅的情况。

其实没什么好注意的,那个小小的婴儿现在睡得很安稳,正在微微笑着呢

看着师傅平稳的笑容,琉璃忍不住也笑了。

“有了那套功法,相信弃剑徒前辈这次的修道之路一定能够平坦很多”天书世界里面,吴解笑着对茉莉说,“这次可真亏了你如果没有你的帮zhù

,我是绝对设计不出那么完善的功法来的”

“那功法也谈不上我设计的,是当年流传甚广的一套功法。”茉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因为只是辅助功法,既不能提升战力,又不能提升修为,反而要浪费许多时间精力的缘故,一直就没多少人修liàn

。师傅您把这个传给我,也只是让我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不要白白糟蹋功夫罢了……”

“但这套功法实在精妙”

“再怎么精妙也只是辅助的而已,自己没有长生之道的话,这功法也帮不上多大的忙。”茉莉轻笑着说,“终究还是弃剑徒自己厉害,就算没有这套功法,他也是一等一的强者。”

“但有了这套功法,他就能飞升上界了。”

“……师傅你这可就错了”茉莉顿时抿着嘴轻笑起来,“就算没这套功法,他也能够飞升上界。”

“他不会选择斩破世界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茉莉摇头,“看来师傅你还没注意呢弃剑徒这次转世,魂魄不知dào

为什么,壮大得不可思议依我看来,凭他目前的魂魄强度,就算是没有这套功法,也足够凝聚斗魂,撕裂空间飞升上界了。”

吴解一愣,不料弃剑徒竟然有如此奇遇。

这种事情实在有些超乎想象,任他怎么琢磨,也不明白为什么弃剑徒只是转世了一回,魂魄就从寻常凡人的层次,提升到了如此境界

人间修士转世的事情虽然不常见,却也还是有的——比方说本门太虚祖师,也是刚刚转世。但太虚祖师转世的那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不平凡的地方,魂魄并不比一般的孩子更加壮大。

弃剑徒在轮回之中,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有这么强dà

的魂魄?

吴解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知dào

,就在弃剑徒的魂魄脱离冥河,投入九州世界神mì

不可测的轮回漩涡之际,在九州世界之外的星海之中,有一位端坐的老僧睁开了眼睛。

“三十余个寒暑,这位斗神便了结一切前尘,再次轮回转世,实在不凡”老僧的目光投向九州世界,无论因果之壁还是罡风云层,一切都不能阻碍他的目光,就连神mì

的轮回漩涡,在他眼中也毫无秘密可言。

他清晰地看着弃剑徒的魂魄在轮回之中旋转,然后感应天地间奇妙的韵律,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只是极为短暂的几个瞬间,弃剑徒的魂魄就壮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甚至于连他都不禁为之侧目。

“果然不愧是斗部中人”老僧点了点头,“有灭世之力,却舍弃自身从头再来,有如此善念,自然会得到整个世界的回馈。凭借这份回馈,最为艰难的一关就能轻松度过……呵呵,看来老衲守护于此的时间,将会比预料之中的还要短上许多啊”

他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虚空微微一震,隐去了老僧的身影,只是从极其遥远的两个方向,分别传来了欣慰的笑声,和无奈的冷哼。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五章 省亲

三月底,接连下了几场雨。雨不大,连淅淅沥沥都算不上,只像轻雾一样,笼罩在天和地之间,伴随着温暖的春风,落在山间、落在草丛、落在行人的脸上。

人们并不惧怕这雨,出行的时候甚至连蓑衣都不必穿。小孩子们笑着跳着,像解开了缰绳的小马一样,尽情散发着欢快的活力,大人们则多半不会阻止,只是微笑着纵容了他们这一番撒野,甚或有老人欣慰地说:“野一点好,野孩子身子结实,好养活,好长大”

“这是有什么节日吗?感觉路上行人特别多,而且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尹霜正被吴解搀着手,犹如人间寻常情侣一般缓缓漫步,她很享shòu

这温馨宁静的气氛,所以连施展神念探查都懒得了。

吴解笑了笑,指了指自己。

“什么意思?”

“他们在庆吴侯节。”吴解笑眯眯地说,“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

尹霜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吴解,过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她笑完了,却又忍不住问:“你的生日不是今天啊,他们怎么今天就在庆祝呢?”

“所谓吴侯节,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日期,大致上就是三月底四月初这段时间。只要天气好,就可以庆祝一下。”吴解微笑着说,“类似于清明扫墓,其实真zhèng

拖到清明节才去扫墓的人,反而是少数。”

尹霜微微点头,这习俗她也是知dào

的。

“自从家父主编《青衣经》之后,天下人多在药王庙为家父增一座塑像。在我们东楚国,增加的塑像不是一座,而是三座。”吴解低声解释,“一般来说,都是家父穿着青色医袍在中间,左边是穿着官服的家兄,右边是穿着道袍的我。”

“我们父子三人被百姓俗称为老吴侯、大吴侯、小吴侯,但当他们庆祝吴侯节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我的生日——因为当年在大楚国朝廷的默许下,很多地方都建过我的生祠,生祠之中供奉着我的生辰,并且每年都会在我生日当天举行祭祀。”

“那……这吴侯节,到底是在纪念谁呢?”尹霜好奇地问。

吴解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杜将军庙供奉的杜将军,究竟是其实没有上过几次战场的杜预大哥?还是他的儿子?又或者是他的孙子、曾孙……谁说得清呢?所以,吴侯节究竟纪念的是家父、家兄还是我,其实都无所谓。”

“这种事情关系到人间信仰的归属,不可能无所谓吧”

“家父和家兄大概早就轮回转世了,我是世外之人,不需yào

人间信仰。”吴解淡淡地说,“百姓尊敬我们,为我们建立节日,世代传诵和庆祝。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他们,但我真的不需yào

什么信仰……这就像本门那位将毕生心血都用来改良稻种袁祖师,他老人家如今被尊为农神,可他早已飞升上界,人间的信仰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可是……这是对你们付出的肯定啊”

“南屏郡的人们过着安宁幸福的生活,《青衣记》可以刊印天下……这些,就是对我们付出的肯定。至于别的什么,只是细枝末节罢了。”吴解笑道,“袁祖师若是能够知dào

人间的情况,想必也只会对老百姓种什么?收成如何?日子过得好不好?……这这类问题感兴趣,至于人间是否祭拜他,他才不会往心里去呢。”

尹霜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之间其实很缺乏共同语言……”

“怎么会呢?在这世界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理解者。我曾经试着去想象没有你的世界——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想象,我茫然活在世上,追逐着长生大道,却连自己的前世究竟是真是假都不知dào

……”

听了吴解的话,尹霜握紧了他的手:“我也是你知dào

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止一次怀疑过那些关于地球的记忆是不是幻觉?或许一切都只是天外天一个小女孩做的梦?或许她之所以跟别人格格不入,只是因为心性不足?”

吴解转过身,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将她微凉的双手捧在掌心。

“所以,不要说什么缺乏共同语言的话。我们有一样的回忆,一样的心灵;只是在这个世界的不同经lì

,让我们有了不同的性情——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有各种不同的。我们是不同的人,但我们互相关心、互相信任、真心相爱……这就足够了”

尹霜沉默了许久,低声说:“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大概就是‘心了吧”

吴解笑着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她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果有朝一日,你觉得这家伙背叛了你,那么就把它挖出去吧”

“不许说这种话”尹霜脸色大变,急忙把手抽出来,捂住了他的嘴,“你怎么能胡说呢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修士之中有一个著名的忌讳,就是不要随便去说关于将来的事情。尤其是那些修为高深之辈,他们的力量已经渐渐触及了命运和因果,往往无心的随口一语,就会在多年之后成为事实——此之谓“一语成箴”。

一语成箴这种情况,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但根据统计,大多数甚至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简直就像是乌鸦嘴一般。

所以听到吴解如此许诺,尹霜才会大惊失色——吴解所说的事情,哪怕只是有可能,也足以⊥她心惊胆战了

吴解却浑不在意,笑着抱住了抱她。

他能够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尹霜是个很坚强甚至于凶狠的人,她能够在危机四伏的魔门站稳脚跟,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度,可以证明绝非善男信女。

但再怎么凶狠的人,心中也难免有柔软之处。尹霜心中的柔软,就是吴解。牵涉到吴解的事情,她就会失去冷静,就会不再凶狠,就会害pà

吴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不要紧张。

“别害pà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能够突pò

世界的阻隔相遇,能够突pò

道魔不两立的秩序走到一起,还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呢?”

尹霜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现在的生活,简直就像是梦一样……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这场梦就会醒来,我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血宗奋斗,依然还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晚辈弟子……”

“这不是梦,我在你的身边,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尹霜抬起头来,鲜红如血的双眸仔仔细细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进心里一般。

吴解温和地笑着,回应着她的目光,但眼神却很自然地滑落,落在了她稍稍缺乏血色的嘴唇上。

大概会有点凉吧?但肯定很柔软,味道也很好闻……

尹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顿时俏脸通红,慌慌张张地从他怀里逃走,简直就像是正在被大灰狼追赶的小兔子一般。

吴解哈哈大笑,追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跟我来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会是汽车旅馆吧?”

“……这个世界哪来的汽车旅馆你想太多了”吴解哭笑不得,摇着头,牵着她的手,跟着络绎不绝的行人一起,在平坦的乡间小路一直向前。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转过一片松柏林之后,前面豁然开朗,却是一座庄严肃穆的陵园。

陵园的入口处,有一群士兵把守。他们有老有少,但看起来都很有精神,一个个昂首挺胸,满是骄傲自豪。

尹霜的目光扫过那些人,突然愣了一下,仔细看看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然后又回头看看吴解。

她觉得……那人的相貌和吴解颇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大哥的后代,长得跟我有点像,也不足为奇。”吴解笑道,“都是吴家人嘛——其实我大哥的二孙子跟我才像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比我高了不少……”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吴解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真是傻话我们不就是家人吗”

尹霜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施展了障眼法的缘故,守卫在陵园入口处的士兵们并没发xiàn

吴解的身份,让他们轻轻松松地跟着来祭拜的人群一起进去,走到了陵园深处。

陵园里面并非只有一座墓,而是错落地布置着许多的坟墓。不仅历代吴侯葬在这里,还有一些昭阳郡的忠义之士,因为家族破落,没有合适墓地的缘故,也一样葬在这里。

比方说他们走了不久,就见到了礼部尚书姚祥的墓。这位姚大人本是大楚名门姚家的人,但当大楚国灭亡的时候,他不齿于族人丑陋的表现,去祠堂里面提笔抹了自己在族谱中的名字,然后来到长宁城的城门上,大喊着“大楚能降,姚祥不降”,纵身跳下,摔死在城门口。

作为忤逆大汉的“逆贼”,忙着投降新朝、继xù

稳固家族获得好处的姚家自然不可能让姚祥葬进姚家的墓园。姚祥没有子女,和他亲如父子的侄子姚通大哭一场,火化了叔叔的遗体,抱骨灰坛露宿街头,犹如乞丐一般落魄。

几个月后,姚通带着叔叔的骨灰,登上了火云,来到了南屏郡。

他安顿下来之后,就找到吴家人,请求吴家人看在他好歹曾经跟济世侯一起出使的情分上,让叔叔可以葬在吴侯陵园。

吴家人自然不会拒绝忠义之士,于是陵园之中就多了一座外人的坟茔。

吴解神目如炬,只一扫就看清了墓志铭上的文字,轻叹一声,向墓碑行了

当年他曾经觉得东楚国的人物实在不堪,完全支撑不起国家来。但如今看来,其实只是他要求太高而已。

像姚祥这样的人,纵然能力平平,却绝对不是不堪。只凭着这份忠义,他就有资格得到吴解的尊重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陆陆续续看到了很多墓,墓碑上一个个名字,许多都是他熟悉的。

先天高手,大楚国南华侯,南华剑派掌门沈毅的墓距离姚祥的墓很近,这位当初跟吴解一起运粮去南屏郡的高手数十年来都在为大楚国训liàn

勇士高手,是汉军的眼中钉肉中刺。长宁城陷落的时候,他们请好几位白帝阁的剑仙远远围住,让沈毅无法突围逃跑。然后六七个先天高手一拥而上。

沈毅纵然武艺高强,却也打不过这么多人。他手持当初吴解帮忙从叛徒卫疏那里夺回的南华剑派至宝断水剑苦战四个时辰,最终剑断人亡,血染黄土。

汉军有心将他悬尸示众,却被白帝阁的修士们劝阻。只是将他的尸体烧成灰,撒入河中。后来长宁城中心怀故国的人们追随着熊炯一起前往南屏郡的时候,沈毅的孙子背着南华剑派上下七十六名烈士的灵位,抱着断成两截的断水剑,跟着人群一起登上了火云。

到了南屏郡之后,有曾经在南华门下学武的人找到了吴家,建议吴家也将沈毅的墓安置在陵园里面。毕竟沈毅和吴家世代交好,实在不是外人。

吴家人当然不可能拒绝,于是陵墓里面便又多了一座墓,墓中没有尸骸,唯有半截断剑。

类似的墓还有守护大楚国禁宫的剑姬之墓。剑姬死后也没留下尸体,她的养女只能用养母生前的衣服代替尸骸,建立了衣冠冢——这座衣冠冢就在沈毅的墓对面,隔着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彼此遥遥相望。宛如他们生前一个守护宫内,一个守护宫外,一起守护长宁城时候那样。

吴解和尹霜在一座座坟墓之间走过,一边走,一边向她介shào

这些墓的主人。在他的记忆里面,这些人都是活灵活现的形象,音容笑貌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和上次道别才隔了几天而已。

但实jì

上,很多年的岁月已经过去了,这些人已经都不在了。

尹霜听着吴解的介shào

,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天外天的尹家早已灭门,血宗也已经成为了历史。但尹霜既没有凭吊过尹家,也没有怀念过血宗——魔门不提倡怀念死者,因为在他们看来,死掉就是没用,没用的人不值得纪念

事实上……魔门甚至会将许多死者的尸体当做炼器的材料,种种手段,实在是令人发指

尹霜不喜欢魔门那些做法,但她常年耳濡目染,也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如今看着吴解缓缓地地说着那些朋友们生前的事情,笑容既亲切又忧伤,不由得有些怅然。

吴解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截然不同

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真的能够安安稳稳地走到一起?真的能够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吗?

尹霜很不安,但她没有说出来。

如果说出来的话,大概吴解又要笑了。他一定会说:“我听说这世上有些人会得婚前抑郁症,越是婚期接近,心情就越是压抑忧郁。会不停地怀疑‘我是否不该结婚呢,?‘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之类很蠢很弱智的问题。有些人还真的会因为这种愚蠢的想法做出荒唐事情来……但你可不同啊你是仙人,好歹拿出一点仙人的骨气来吧”

嗯……他一定会这么说的而且还会把她抱住,一边用力地抱着,一边笑呵呵地说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的情形。

那时候,吴解的脸几乎凑在了她的脸上,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温暖的呼吸,充满了男人的气息。

他的嘴唇并不厚,却显得很有力量,如果那时候吻下来的话……

“你的脸怎么又红了?不舒服吗?还是不高兴?”吴解有些纳闷地问,“哦……你们神门似乎没有怀念死者的习惯……如果你不喜欢这些事情的话,我就不说了。”

尹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摇头否认。

“我很喜欢,你继xù

说”

她的声音有点大,透出无法掩饰的慌张。

吴解皱了皱眉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继xù

说了下去。

一边说,一边走,他们渐渐来到了陵园的最深处。

这里安葬着吴解的父母和兄嫂,在老吴侯夫妇和大吴侯夫妇的墓旁边,有一座小小的茅庐,那还是当初他为父母守墓的时候所建。

这次,吴解却没有忙着向尹霜介shào

那座茅庐,而是牵着她的手,来到了父母的墓碑前面。

“爹、娘你们生前一直担心我的终身大事,孩儿不孝,让二老到最后也没能如愿……今天,我把媳妇带来了,虽然知dào

你们已经转世,想必今生过得很好,但我还是……”

吴解的声音渐渐低沉,甚至于连尹霜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她已经听清了前面的话,也已经明白了吴解带她来这里的真zhèng

目的。

吴解带她来,既是将自己过往的人生向她详细交代清楚,也是向那些亲人朋友们介shào

她。最重yào

的是,他带她来,是为了向自己的父母介shào

她,介shào

这位让二老到死都没能等到的儿媳妇

不知不觉间,她的泪水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吴解说完,转过身来,握紧了她的手:“我这个人呢,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以嫁给我吗?”

尹霜没有开口,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间,两个身影紧紧拥bào

在一起,四唇相接。

第十八卷盖世 第六章 大寿

鲜红的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冉冉升起,一点点地向上,越过树梢,缓缓升向天顶。

吴解坐在知非斋的屋顶上,注视着这轮朝阳。渐渐刺眼的阳光并不会让他难受,反而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一想起今天要做的事,他就从心底感觉暖和。

今天是他的百岁寿辰,因为朋友们的建议,他决定在知非斋举行一个小规模的聚会,招待朋友们一番,也算是为自己庆祝一下。

而且……寿宴之后,还有一件很重yào

的事情要做呢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阳光微笑了。

“师傅,您怎么一大早就对着太阳在笑啊?”穿着厨师白大褂的林孝从院子里面经过,纳闷地问,“我几次路过都看到您这样,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吴解低下头来,见他一身朴素,没有丝毫桀骜凶狠之意,反而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随和之气,平易近人。光看外表,已经完全看不出是昔年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剑”林孝,而只是一个帅气的年轻厨师。

于是他忍不住又笑了。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比以前好多了”

林孝愣了一下,看看自己,恍然大悟。

“是啊,这六年之间,我改变了很多。”他露出了怀念之色,“从一开始的苦闷和艰难,到后来驾轻就熟,我渐渐地习惯了一个寻常百姓的生活,也真zhèng

明白了什么叫做‘人,。”

“过去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坚持认为自己是人,那么我就是。可现在我才明白,‘人,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也是一套行为的习惯,是一套发自内心的想法。过去的我,纵然从不肯在别人面前显出原形,其实也只是个妖怪而已。”

“哦?看来你真的领悟了”吴解微笑着点头,“这六年的时间,花得很值得。你已经真zhèng

走上了正道,称得上是一个正道中人了”

“唉”林孝叹了口气,“我也常常回忆过去……那时候的我年少无知,总是喜欢占上风,言辞伤人觉得理所当然,被别人所伤就勃然大怒……要不是平常有大师兄管着,很少出门,只怕早就惹下无数的祸事了吧……”

“看来你真的知dào

自己错在哪里了。”

“是啊,虽然花了不少时间。”林孝的神情十分自责:“刚刚开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错在不能分辨形势,缺乏跟人战斗的经验。后来和老百姓们相处久了,才明白……我从根本上就错了一个修仙者,除了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之外,根本就不该跟别人争什么闲气”

“长生之路何其漫长,怎么可能一路上都顺风顺水一个只会不断争夺,不懂得退让和妥协的人,是不能走得太远的”

“刚则易折,就算钢铁,也要反复锤炼叠打,才能成为好刀。”

“是啊一个不会低头,不懂退让的人,根本就没有前途可言。”林孝向吴解深深行了一礼,“师傅的苦心,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吴解满yì

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想起了林麓山夫妇,叹道:“要是麓山他们能够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那该多好啊”

提到父母,林孝顿时黯然:“我觉得,要是他们看到我之前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很难过的……一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错误,我就觉得没脸面对他们……”

吴解一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会不原谅迷途知返的孩子。”

“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林孝垂下头去,满脸痛苦之色,“我犯下的那些错误,很多都是不能被原谅的如果连那样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那天下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吴解的脸色渐渐严肃,他发xiàn

自己之前考lǜ

不周,对林孝的教导还存zài

一些问题。

“阿孝啊,我本以为你已经完全领悟了做人的道理,现在看来……你才领悟了一半”他沉声说道,“你这是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外一个极端,极左也好极右也罢,都是不对的”

林孝疑惑地抬起头来,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吧,你也别开酒店了,去西秦国当一段时间的镖师吧。”吴解说,“你心中不该有的桀骜之气已经被磨掉了,可该有的锋锐之意也被磨掉了……这可不行你去跟着那些江湖人混一段时间,好好体会他们的生活。这一定会对你有所帮zhù

的”

林孝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酒店,急忙问道:“那我的店怎么办?关掉的话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渐渐地有了人气……”

“这几年你也该有点积蓄了,把店面扩大一下,招个伙计、招个厨师,再招个账房,你专心当老板……这不就行了?”

林孝顿时愁眉苦脸:“这南屏郡民风淳朴,商业往来不多,百姓也并不经常来酒店吃饭。就算来吃饭,多半也是一壶米酒,两碟小菜……赚不到多少钱啊”

“……你怎么又开始哭穷了?”

“我真的没哭穷”林孝苦笑着说,“当年我才开始开店的时候手艺欠佳,烧出来的菜非但味道不行,连外表都很糟糕……那段时间,要不是我光靠晒太阳和喝水就能活下来,只怕已经混到要沿街乞讨的地步了……”

吴解顿时想起了当初带秦静回来时候,林孝做的那些菜,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说实话,我觉得那时候你烧的菜真是很吓人……我这辈子从没见过会发绿光的炒青菜,也没见过装在盘子里面还会不断蠕动的烤肉……真亏得那些食客们敢吃”

“是啊,我现在回忆,总觉得居然没吃出人命来,也真是不容易呢”林孝忍不住有些脸红,“那时候我穷得买不起材料,又因为没了修为不能去自己捕猎,所以用的食材都是从自己身上切下来的……反正我只要扎根大地,一会儿就能变成大树,摘点叶子、切点嫩芽,都不算什么……”

吴解这才明白当初吃的那些东西为什么味道如此之怪——林孝的母亲乃是牡丹花,他自己也是花木一类的妖怪,所以那些菜肴——说白了就是花瓣花叶茎芽什么的,而且还是从一个妖怪身上摘下来的。

怪不得这镇上很多人身体都健康得过头……原来是因为吃了天材地宝的功劳啊

不…常言道“虚不受补”,凡人吃这种东西居然没吃死几个,还真是奇迹呢

吴解忍不住摇头叹气,担心地问:“那你现在的手艺如何?可别再弄出那么可怕的菜色来了今天好歹是师傅我的寿辰,你端上黑暗料理来……那我也太可怜了……”

林孝顿时笑了,他用大拇指摸摸鼻尖,满脸都是自信之色:“师傅您放心吧我的手艺已经磨练出来了今天您就等着看我的本事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我发xiàn

今天有不少原料都很特别,有的年份特别长,有的火候特别足……师傅您该不会这些年都在搜集食材吧?要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吴解神mì

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作为今天寿宴的大厨,林孝是很忙的。只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厨房那边就有人在叫他。他只得告了个罪,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看着他这番模样,吴解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挺满yì

的。

虽然这徒弟被矫枉过正了,但总算是已经走上了正路,日后就算自己飞升,不能再照顾他,相信他也能照顾好自己。

林孝是树妖,寿元绵长。但相应的,他的成长速度也会比较慢。之所以少年英才,只是因为父母给他留下的底子丰厚罢了。如今他已经是炼罡中期,父母留给他的遗泽差不多也消耗完了,接下来他大概只能像老榕翁、松柏生那样,花漫长的岁月来积累实力,最终挑zhàn

修道之人的最后一步。

吴解是人类,就算寿命再怎么长,也不可能和树妖相比。何况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凝元巅峰,近来修liàn

之际常常感觉心念微微震动,想必是快要明悟本心、踏入金丹境界了。

一旦成就金丹,想必用不了多少年就要飞升,到时候……知非斋这一脉的传承和发扬,就只能靠秦静和林孝了。

秦静在修道方面终究还是缺乏一些关键的灵感,悟道修真并无问题,但很多灵巧机变精深奥妙之处便不能领会——他就像是金庸小说里面的郭靖,虽然是个勤奋刻苦的好徒弟,却做不了好老师。若是让他来执掌知非斋一脉,只怕反而会误人子弟

至于四徒弟香雪海……想到这家伙,吴解就忍不住要叹气。

这家伙修为虽高,思考问题的方式却很糟糕能够不给师兄们惹麻烦,吴解就谢天谢地了指望他将自己传下的道统发扬光大?那还不如指望别派都找不到好徒弟,或许更实jì

一点呢

所以等吴解飞升之后,知非斋一脉的道统,大概终究只能靠林孝来传承。吴解现在对他的培养,也已经有栽培继承人的意思了。

这一点乔峰看得尤为清楚,他昨日便私下拜见吴解,建议师傅趁着百岁大寿,在知非斋中正式列出弟子们的名录,以一个明确的形式确定林孝的身份。

“我已经退出道途,二师弟毕竟资质有所欠缺,师傅您传下的道统,还是只能靠三师弟发扬光大啊”

看着大徒弟头上日渐增多的白发,吴解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己收了这个徒弟,只是教了他修行,赐给他一些法器丹药,除此之外就没有再为他做些什么。反而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为自己守护家族,替自己做了很多的事情……但到头来,自己却连一份长生之缘都无法给他……

看着师傅内疚的眼神,乔峰哪里还不明白吴解的想法,立kè

笑着说:“我能够经lì

那么多的事情,走过了一个国家的兴衰,到最后还能行侠仗义,追逐少年时代的梦想……这都是拜师傅您所赐。您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弟子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yì

,请您不要再难过了”

吴解仰起头,看着缓缓走向天顶的红日,不由得感慨万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光阴流逝,永不停息。自己的容貌虽然不曾见老,可身边的人却在不断地来来去去……徒弟乔峰的人生,便是一面镜子,映出了自己这百年来的繁华沧桑。

同样的镜子,还有这南屏郡。当年自己初出江湖,少年成名,便是因为运粮前往南屏郡赈灾的事情。此后的数十年间,经lì

了无数的事情,甚至连大楚国都已经灭亡了,可这南屏郡依然还是南屏郡。

他纵身一跃,飞上重霄,从云端俯视群山之间的苍茫大地。

自己当年施展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在修士们看来已经是神话一般的奇迹,但是对于南屏郡来说,其实只是多了十几个城镇,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如果要说改变的话,最大的改变,或许还是那座象山吧?

转头看去,象山脚下的庙宇之中香火缭绕,参拜之人络绎不绝。还有一些虔诚的信徒沿着盘山梯道缓缓向上,要爬到山顶的接天关,去象山之巅祭拜——哦,应该说,是去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祭拜象神。

吴解没有打听过这个传统的来历,但他倒也不排斥这种事情。

在他眼中,丝丝缕缕的信仰之力正在不断渗入象山之中。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一天天一年年积攒下去,或许已经化成巍巍苍山的移山象,还会有因为被信仰而封神,重现人间的那一天呢

虽然……或许他看不到那么久远……

吴解站在云端感叹了许久,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中午了,便落下云头,回到了知非斋。

知非斋依然坐落于安丰县城之中的吴侯府里,今天的吴侯府格外热闹,虽然没有刻意地张灯结彩,却也来了许多宾客,喜气洋洋。

他们是在庆祝吴解的生日,或者说,在庆祝“吴侯节”。

按照安丰县的传统,今天是吴侯节的正日。本县有身份有名望的人都会被邀请到吴侯府聚餐,而府衙前面的广场上更是已经摆开了流水席,任何路过的人都可以吃上一顿——诚然不会有什么山珍海味,但菜色荤素搭配,热腾腾香气四溢,配合现在这午饭时光,不免叫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为之食指大动。

安丰县的人们大多会来吃这一餐,甚至于很多人都会从远方赶来。倒不是贪小便宜或者馋嘴,而是为了沾染一份喜气。等到吃完这一餐,人们就会在本县长者们的带领下组成长长的队伍,前往吴侯陵园去进行大规模的祭拜。

祭拜之后,还会举行赐福仪式,据说还真的有人在赐福仪式之中得到福气呢

吴解当然不会特地施法去回应赐福仪式,不过人们的信仰聚合起来,原本就是一股强dà

的力量。有一两位幸运儿得到了好处,也是理所当然。

他用障眼法遮住自己的形象,在热闹的街道上一路走过,走进了吴侯府,穿过了笼罩在府邸之中的几重阵法,来到了后院的知非斋。

知非斋周围有洞天法阵,在不大的空间里面错落布置着许多屋舍。当初吴解如此布置的时候,只是想着将这座洞府日后传给徒弟,好歹也能装点门面。现在看来,果然是明智之举

许多宾客都已经前来,他们有的性格淡薄好静,便住在屋舍之中;有的爱凑热闹,就跑到各处去帮忙。至于总管全局的大统领,自然非杜若杜三姐莫属

“由我来主持老四的百岁寿辰,你们有意见吗?”在青羊山谈论要举办寿辰的事情时,杜若顿时就来了精神,表示由自己来主持整个寿辰的庆祝活动最为合适。当时自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九州大地上虽然重男轻女的风俗不是很严重,可也很少有让女人来主持这种重大庆典的啊

须知,百岁寿辰乃是很重yào

的庆典。若是凡人的百岁大寿,该国的皇帝都是要派出钦差来祝寿的,往往还会赐下亲手所写的匾额和原本只有王族可以使用的龙头拐杖,以示对长者的尊重。

修士们虽然寿命很长,可再怎么长也是有限的。哪怕是还丹真人,一般也只有千年寿命罢了。一百年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差不多就相当于十分之一——凡人也会在逢十的年份祝寿,这绝对不是小题大做。

更不要说,对于占据人间修士主体的入道修士来说,百岁寿辰差不多就是他们大半的人生过去了,不好好庆祝一下,怎么行呢

“所以还是应该严肃一点……”安子清嘟嚷。

杜若柳眉倒竖,金丹境界的威压完全释fàng

出来,立kè

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

想起这些,吴解忍不住莞尔一笑。

前方不远处,杜若正在双手叉腰,指挥着一群神仙妖怪凡人忙这忙那,威风凛凛呢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七章 欢宴

知非斋不大,就算是施展了洞天之法,这里也无法举行大规模的庆典。

但是对于家宴来说,这么点地方已经很绰绰有余,众人坐在院子里面,吹着春末夏初带着青草香的薰风,饮着用天书世界神圣之泉酿制的甜酒,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为了给师傅祝寿,林孝拿出了几年来苦练的全部本事,在厨房里面忙碌不停,刀铲锅勺上下翻飞,一道道精致的菜色便如同流水一般端了上来,手法巧妙、动作迅捷,偏偏身影不见半点急躁,带着似慢实快的舒缓节奏,简直犹如舞蹈一般。

“这几年林师侄的修为不曾有什么进步,可厨艺却是大有长进”前不久刚刚冲击炼罡失败的陶土一点都没有被些许挫折影响心情,面前已经扔了四五个被啃得只剩骨头的猪脚,而且还在继xù

向下一个进攻。

他大概是全场话最多的人,一边吃一边聊,聊天吃菜两不耽误,虽然比不上杜若那超乎想象的“满嘴东西照样说话”神技,也算是本领了得——恐怕别说炼罡飞仙,就算是寻常的凝元真人,都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但陶土不胜酒力,面前的酒壶到现在才喝了不足三分之一。相比之下,沉默寡言的解铭寰就是货真价实的“酒神”——他身边的空酒壶已经有三个了。

吴解为宾朋们准bèi

的酒壶很别致,一共有四种。第一种一壶就是一壶,第二种一壶抵得上五壶,第三种一壶抵得上三十壶,第四种一壶便能抵好几个比人还高的大酒坛。

能够喝一壶的,酒量只是平平;能够喝两壶的,就已经称得上酒量不凡;能把三壶喝完的,足以称霸人间酒国,让天下酒徒为之肃然起敬……但看解铭寰的架势,怕是喝完了第四壶之后,还要再添一点呢

“解师兄,你真是酒神啊”他身边的四海散人由衷赞道,“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四海散人就是海东健,去年他炼成罡气之时正式宣bù

出家,道号四海。虽然理论上说炼罡飞仙就可以被称作真人,但在高手如云的青羊山,他可不好意思这么厚脸皮,便学着不少前辈的做法,自号散人。

这一年多来,他在九州大地上到处游历,四海散人之名,已经被不少人知dào

了。

不过海东健却对解铭寰很信服,这并非因为对方的修为,而是因为解铭寰那份在刀光剑影之中多年,养成的深沉气质。

他就像是一把收在鞘中的神兵利器,虽然锋芒不显,却有一股寒气,即使隔着刀鞘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青羊山多是清修之士,很少有人能具备这样的气质。

解铭寰点了点头,继xù

喝酒。

最近这几年,他越发的沉默寡言。倒也不是因为受到什么打击或者身体不舒服,只是他发xiàn

,值得开口的情况越来越少。

比方说今天的寿宴,他除了一开始向寿星祝酒的时候说了一句,到现在就始终一言不发。

从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不断散发出来,让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些微冷。这冷意并非来自敌意或者恶意,只是他的心境投射在了现实之中。

凝元真人的力量何其强dà

心境的清冷,会很自然地表现为气质的清冷。

当然,这也有解铭寰的修为到现在都没有能够完全稳固的原因。他的天资不算好,入道修liàn

的时机又有点太迟。能够踏入炼罡境界,便是因为游历之时得到的机缘,根基并不稳固。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又凭借祖师传功凝成了真元——老实说,实在是有点操之过急的感觉。

天道好还,便宜难占。解铭寰一口气至少跳过了三百年的修liàn

,当然免不了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已经在山上潜修了二十多年,却还是没能完全稳固自己的境界。按照门中长辈的估计,大概还需yào

二十余年的时间,他才能够把自己的修为境界真zhèng

稳固下来,成为一个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凝元真人。

山中无岁月,从他接受传功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四年,再加上二十余年……五十多年的时光不知不觉逝去,人间已经有一代人生老病死,可对他来说,只是突pò

了一个修liàn

的关隘而已。

看到解铭寰的身影,吴解就忍不住想起了离言。他们二人交情甚好,过去常常一起喝酒。但离言早已不在人世,甚至于连他曾经在青羊观修liàn

的痕迹都消失了——就像是当年的忌前辈一样,犹如春天的一场晚风,悄无痕迹。

陶土为此专门找过吴解,询问关于那补天一战的记忆是否只是幻觉。明明大家都不记得有离言这个人,但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位师兄,记得这位师兄在山门中的点点滴滴,记得当年东海仙山上浑身浴血保护他们的豪迈身影,记得圣皇城中化作圣火冲向天穹的璀璨光芒……

这记忆和现实割离的感觉几乎让他要发疯,若非有吴解能够为他证明的话,只怕他会为此走火入魔,不死也要重伤。

好在世上并非只有陶土记得离言,至少还有一个吴解。在吴解的劝说下,陶土这才能够释然——他也因此终于突pò

了入道境界的最后一层心境障碍,能够开始试着聚炼罡气。

青木长生诀的炼罡之法颇有特色,需yào

将人间灵木在幽冥之中栽培,取得阴阳相合的那一点灵明,才能借此点燃二气,化为罡风。

陶土早已准bèi

好了可以在幽冥世界种植的灵木种子,这边开始了尝试。他的运气不错,一下子就种成了好几株,横竖每次冲击炼罡都只需yào

消耗一株,所以他于脆直接就尝试了一回。

理所当然,他失败了。

青木长生诀原本就是一门进境缓慢的功法,能够在一百五十年内炼成罡气,便算是进度喜人。陶土修liàn

至今连一百年都不到,修为的积累还远远不够,想要此时炼成罡气,疏不现实。

不过正所谓“失败乃成功之母”,他这么早就开始聚炼罡气,那么炼成的时间肯定会比别人更早。吴解估计,大概再有十几年、最多不超过二十年的时间,他就能够炼罡成功,成为一代飞仙。

陶土的年纪比吴解稍稍大一些,再过二十年,也才一百二十多岁。在这个年纪炼罡成功,是相当可喜的成绩,若是和散修们相比,简直可以算是少年英才了

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弟子之中,炼罡速度最快的记录保持者已经不再是吴解,就在他苍生东南大山的人造遗迹之中,筹划杀死天眼老人的陷阱时,荷斯塔炼罡成功——从开始修liàn

到成为炼罡飞仙,这小家伙只用了十四年,打破了吴解十五年炼罡的记录。

而且荷斯塔并未就此停步,还在努力潜修,他的修为进步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才不到十年的时间,他已经到了炼罡中期,按照门中长辈的估算,他大概再过十五到二十年就可以凝成真元……从入道到凝元,前后不会超过四十五年

这速度实在是让人要发疯,吴解六十七岁凝成真元,已经是让人目瞪口呆的超级天才,而荷斯塔入门的时候才十三岁,换句话说他凝成真元的时候多半还不到六十岁

不到六十岁的凝元真人……吴解可以想象,届时会有多少人被吓得连下巴都掉下来呢

荷斯塔的性格依然很腼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上,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这并非他人缘差,而是因为跟他不熟悉的人不好意思去坐在他旁边,跟他熟悉的人一看他拿着酒杯,立kè

就会对他敬而远之。

比方说白有才,这位出身散修的炼罡飞仙跟荷斯塔原本关系不错,但只要看到荷斯塔跟酒一起出现,他立kè

就会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跑远,坚决不靠近这个可能会发酒疯的家伙。

天地良心,这些年来,荷斯塔真的已经很少发酒疯了

……只是,他发酒疯时候的威力,也的确是越来越大了……

上次他跟着敖七去人间游历,被一群邪派中人设下陷阱困住,紧急关头,敖七咬咬牙,让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师兄喝了个酩酊大醉。

接下来的事情,敖七每次提到就脸色发青,充满了心悸后怕之意。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早知dào

会这样,我还不如带着荷师兄一起用挪移符逃跑呢

充满好奇心的陶土曾经去那处战斗的遗迹看过,看回来之后,他也脸色发白,摇头叹气。

“喝醉了的荷师弟,简直是人形的凶兽啊”

“其实你真的低估他了,他哪里是什么凶兽啊他根本就是天魔之王啊”当然,这话吴解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敖七和白有才正坐在另一边的角落喝酒,旁边还有几位朋友。他们都是性格和善爱交朋友的人,所以朋友很多。一群人热热闹闹,倒也颇为快活。

吴解和关系最亲近的几位同门坐在一桌,不过大多数的时间他并没有坐着,而是在席间走来走去,和朋友们说说笑笑,觥筹交错。

眼看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看看天色,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打定了主意。准bèi

把那件筹划已久的事情付诸实施

走到面对众位宾朋的小高台上,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也让满场宾朋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注视着他。

“诸位同门,诸位朋友,谢谢大家赏脸光临鄙人的寿宴。”一个很俗气的开头。

但接下来的话就一点也不俗气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打算趁着这个好日子,把一件大事给办了”

台下众人顿时眼中放光,想要知dào

吴解所说的“大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解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有点石破天惊的感觉,就算是他,也不禁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我呢,早就已经和一位好姑娘彼此两情相悦。所以呢……我打算趁着今天,上门去迎亲。”

众人顿时讶然,然后欢呼之声四起。

欢呼之余,不止一个人高声笑问那姑娘究竟姓甚名谁何方人氏?更有好事者叫嚷着要大家同去陪吴解迎亲,热热闹闹好好折腾一回

嗯……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吴解笑了笑,第三次深呼吸,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她名叫尹霜,家住天外天血云峰。”

满场喧闹之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桌上地上乒乒乓乓掉了许多的酒杯。

不知dào

多少双眼睛一起瞪大了看向吴解,纵然他心性了得,也不禁感觉到了一股森然之意。

“大……大师兄,你该不会是说笑话吧?”跟他关系最好的陶土忍不住问,“那位姑娘……家住天外天?”

“不是笑话。”吴解坦然一笑,“她是血魔宗的掌门弟子,当年三教演法的时候也曾经参战过,不少人想必还记得吧?”

“那个白发红眼的女子”曾经参加过那一战的易悌顿时想了起来,惊呼,“她的剑术着实厉害”

“血魔宗的神剑尹血瞳,我们怎么会不知dào

呢”苏霖叹道,“吴道友,想不到你的意中人竟然是她……这些年来,你可瞒得我们好苦啊”

“这事实在有点匪夷所思,我也不敢随便说出来啊……”吴解苦笑。

长孙武大笑两声:“怪不得你没有邀请掌门真人他们几个……看来你早有预谋啊?”

“是的,要是掌门真人他们在的话,我还真不敢把这事当众说出来。”

“……知非真人不愧是知非真人果然能人所不能”玉玄子叹道,“但你打算怎么办呢?真的要去天外天迎亲?”

吴解点了点头:“我这就动身前往天外天,烦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又吓了一跳——吴解竟然真的要去天外天迎亲?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大师兄,三思三思啊”

“吴道友……你可以跟她约个时间,在外面见面……”

“是啊大不了就私奔呗,至于去天外天送死吗”

一时间众口纷纷,大家七嘴八舌,却没一个赞成吴解的计划。

开什么玩笑吴解身为青羊观未来的掌门人,身为如今九州世界正道之中风头最劲的年轻高手,绝对是魔门欲杀之而后快的人物

更不要说他曾经多次和魔门中人大战,神火之下不知dào

死了多少魔门高手,他自己送上门去……魔门七宗没准能够联手围杀他

“我既然敢去,当然是有一些底气的。”吴解等喧闹之声稍稍平息一些,才朗声说道,“何况我又不是去踢馆打山门,只是去迎亲接新娘子罢了……大家把问题想得太严重啦。”

“我早就听说过恋爱会降低人的智力,想不到竟然会降低到这个地步……

“大师兄你的脑子已经坏掉了啊”

“是啊吴道友,这么疯狂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大家依然七嘴八舌地反对,但吴解主意已定,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拳,便纵身化作一道火光,朝着东北方的天空飞去。

一看他居然真的动身前往天外天了,众位宾客顿时哑然。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dào

是谁先开的头,一个个都纵身跃起,驾起云头,追着那道火光一路飞去。

片刻之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寿宴会场上,就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入道修士。

“唉早知dào

我修liàn

的时候再加把劲,炼成罡气能够腾云驾雾的话,这次就可以去看热闹——不,可以去帮忙了”陶土颓然坐下,摇着酒杯,满脸惋惜之色。

“其实你们要去,也不是没办法。”一直稳坐钓鱼台,不管怎么喧闹都在专心喝酒的杜若放下杯子,看着这群满脸期待的入道修士们。

“咦?杜大姐你要带我们去吗?”陶土顿时高兴起来,“有你这金丹真人带队,那肯定没问题”

杜若笑了笑,扬手放出一片青灰色犹如古瓦的云彩——这是她为了今天专门炼制的法器,连吴解都不知dào



“还愣着于什么?有兴趣凑个热闹的,都一起上来吧”

能够跟吴解谈得上交情的,基本没有胆小鬼。何况此刻大家都喝了点酒,酒劲上头更是勇气倍增,于是一个个入道修士也不管自己修为浅薄法力低微,急急忙忙乘上了那云彩一般的法器,唯恐落在后面,错过了这场旷古绝今的迎亲。

等众人都登上了云彩,杜若哈哈大笑,手一扬,所有桌上的酒壶全都被她收了起来:“走我们路上慢慢喝”

说着,那朵青灰色的云彩冉冉升起,飞到高空之后骤然加速,风驰电掣一般朝着东北方的天空飞去。

九州世界通往天外天的门户,就在东北方的天空中。具体的位置对于九州各派来说,其实并非什么秘密。

没一会儿,原本人满为患的寿宴便空荡荡的,只有依然暖洋洋的薰风吹过,依旧带着令人舒服的花香。

安丰城外,吃完了那顿盛宴的人们已经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陵园

而他们并不知dào

,他们所要拜谒的人,他们祈福的对象,此刻也正在为了自己的幸福,展开一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疯狂的奋斗……

第十八卷盖世 第八章 迎亲

一道火光从差不多位于九州地区南端尽头的十万大山之中出发,横贯天空,朝着北方的齐国飞去。

而在它后面不远处,许许多多的云气遁光连成一片,你追我赶。

不少正在这一带活动的修士们都注意到了这奇怪的景象,忍不住暗暗好奇

在天上,至少有二三十个炼罡飞仙一起飞过,而最前面的几个甚至是凝元真人……看这架势,莫非是哪个大派的弟子集体出门历练吗?

“不对”一些经验丰富的修士立kè

否定了这个猜想,天空中那些遁光云气各有不同,一看就知dào

至少有七八种来路,天下各派之中,除了通天派之外,恐怕没哪个门派会有这么多功法各不相同的弟子。

而通天派——人类修士和妖族修士的遁光,是有明显差别的,有经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天空中那些光芒虽然也有妖族的,但大多数都是人族,这就显然不是通天派。

除了通天派,哪里还有这样的门派?又或者……这是一群发xiàn

了宝藏的散修,正在浩浩荡荡赶过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顿时便无法遏制。至少有六七道遁光拔地而起,驾着云头追了上去。

而一旦看到有人追上去,别的散修们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个又一个炼罡飞仙急急忙忙赶去,想要找机会分一杯羹。

他们当然不指望能够从最前面的几位凝元真人手上分到什么好处,但凝元真人看不上眼的东西,对于炼罡飞仙却可能还有不小的价值——更不要说,就算凝元真人也常常有看走眼的情况,昔年东海仙山出现,多少炼罡飞仙赶去寻宝,各派凝元真人也在暗中看着,心魔宗凝元长老胡光甚至亲自出手,更不要说还有一身神火威震天下的吴知非……

但是到最后,在仙山之中收获最大的却不是胡光,也不是刀劈仙山席卷众宝的吴解,而是一个连罡气都没炼成的入道修士,百鬼散人陆韬。

整个仙山之中,最有价值的是那件载道之宝。它不仅记载了一种能够飞升天阙的无上妙法,更有足以媲美还丹真人的修为。集良师益友和保镖打手于一身,仅此一物,就比其余的所有东西加起来更珍贵

陆韬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究其来历,不过是西秦国一个寻常裨将,机缘巧合之下踏入道途,也只是在底层徘徊,直到踏上仙山的时候,才刚刚达到百炼境界。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却走狗屎运得到了载道之宝的承认,卷走了仙山之中最珍贵的宝藏。他仗着载道之宝的帮zhù

,让天下多少高人都算不到他的去向,潜修数十年后重出江湖,赫然已经踏入了凝元境界,成为了一代高人

他可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只是一个寻常散修而已

这份机缘造化,不知dào

让多少人想起来就眼红心热。如今看天上的阵势,或许又有了这样的机会……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陆韬,就算是最为沉着淡泊的修士也忍不住驾云追了上去。

“哪怕只是看个热闹也好啊”不少人都如此对自己说。

但是,如果真的有成为下一个陆韬的机会,又有谁会傻乎乎只是看热闹呢

飞在最前面的吴解当然不会注意到后面的情况,但落在最后的杜若等人却将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眼见许多散修一个个赶来,杜若不由得皱眉道:“他们这是来于什么?也想讨一杯喜酒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脸茫然。

索性这些散修里面也有他们认识的,片刻之后,一位和陶土有数面之交的散修夏小花就被请到了青云之上,询问来意。

“凑个热闹?”陶土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得好这热闹凑得凑得

他修liàn

多年,又曾经lì

过东海仙山那一番变故,对于这种事情看得十分通透,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越是明白,他就越是觉得好笑。

大师兄这是去迎亲——迎亲失败的话可能还会发展成武力抢亲,热闹倒是热闹,但要说能够在这热闹里面得到什么好处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好处可以捞的。

非但没有好处,若是大师兄真的跟魔门大打出手,只怕离得近的人还可能遭到池鱼之殃,到时候一不小心把性命赔上……那可真应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词

找死

“既然夏道友这么有兴致,那就一起去吧。”陶土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一直笑呵呵的。横竖这事情已经闹得够大,再大一点也无所谓了。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既然连闯进天外天抢人的胆子都有,想必也不会介yì

多一些人围观吧?

陶土表现得神mì

兮兮,夏小花也不明究竟。在她的印象中,这位青羊观的陶道友修为虽然不高,做人却也还算靠谱,起码从来没有背后坑人的习惯——身为正道弟子,他就算要坑人也是当面挖坑,然后把对方直接一脚踹进去,简单粗暴有效。

既然不用怕被暗算,那大不了就真的只看看热闹呗

夏小花心中打定了主意,正想设法和众人再拉拉关系套套近乎,突然念头一动,看向了一直坐在那里喝酒的杜若。

从登上青云到现在,她似乎一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一言不发、沉默喝酒的红衣女子。

这很奇怪啊

夏小花本是一朵牵牛花得道,法力不算高强,修为也不算高深,却有一种天赋的神通,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有所感应。

这种神通说起来很玄妙,其实真的没什么大用处——起码一直到现在,她还没能挖掘出这种神通的实jì

效果。

但时不时的,这神通也能帮她一点忙,比方说现在。

她暗暗打量着杜若,只觉得这人虽然乍看上去没什么了不起,但仔细看看就觉得深不可测,完全无法估计对方的修为境界,而且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就问了一下。

“金丹真人?”

要不是刚才话已经说出来,夏小花简直想要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啊居然有渡过天劫的金丹真人参与,那这事情究竟危险到什么地步了啊

她只是一朵牵牛花而已,这么高级的事情,一点也不想扯上关系啊

眼看着自己走不了,夏小花眉头一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朝着青云之外自己认识的众人传音,邀请他们一个个过来。

倒霉的人,怎么也不能只有她一个

这些散修们的情况,吴解全然不知情,就算他知dào

了,也不会在意。

帮忙迎亲的人多一些,那就更热闹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吴解微笑着,驾着火云划破长空,朝着大齐国的方向疾驰。

凝元真人飞行速度很少,虽然他刻意放慢了一点,但也只是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目的地——那是位于大齐国北方边境的一座大山,山头常年乌云弥漫,乌云之中更隐隐约约有血腥味传来。

这就是从九州界前往天外天的官方入口,虽然诸如尹霜之类核心弟子都知dào

一些秘密的通道,但吴解要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自然要走官方通道。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堂堂正正

火云飞快地接近了那座山头,山头上一群原本正在修liàn

或者发呆的魔门修士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早已发xiàn

那片火云,本以为这人只是路过,却不料居然直奔这边来了——正道之中常常会有一些愣头青,觉得自己本事了得,就纠集一群人马,要打上天外天除魔卫道。虽然这些家伙一般都是自己找死,可镇守天外天入口的魔门弟子却不知dào

被他们杀了多少

对于魔门中人来说,镇守天外天的入口,实在是一件危险度极高的任务

眼看着火云越来越近,一个炼罡修士突然皱眉说道:“这火云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啊。”旁边一人点头,“好像是……吴解?”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全都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人的名,树的影,知非真人吴解的威名尽人皆知,他们又怎么会不知dào



此人几番出手,每一次都战果辉煌。更可怕的是,此人的修为进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往往只隔着几年,修为就会迈进一大步,斗法的神通更是增长增长再增长——七十年前三教斗法的时候,他才只是入道境界;二十年前再次三教斗法,他已经是凝元修为。前不久他更是当着全天下修士的面移山倒海,展示了犹如神话一般的大神通。

老实说,吴解当初移山之举,场面上虽然很壮观,但其实九州世界之中,大概也有几个门派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但那些门派想要这么做,需yào

出动整个门派的力量,而吴解却只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以一人之力,做到了需yào

一个大门派全体出动才能做到的事情,这份威力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别的不说,就他当时移山的庞大法力,真扛起几座山砸过去,天下有几个门派顶得住?

人可以跑,山门却是跑不掉的

这些魔门弟子谁都不觉得自己会比一座山门更结实,眼看着吴解来势汹汹,一个个不由得胆战心惊。其中一些尚未见性通幽的甚至已经双腿战战,恨不得转身逃跑。

但魔门规矩森严,未战先退乃是极严重的罪名,会受到比死更恐怖的惩罚。这些魔门弟子纵然再怎么害pà

,也只能老老实实守在这里。

一时间不少人已经闭上眼睛,朝着九天魔祖或者域外神魔祈祷,祈祷的内容不外乎“吴解只是路过”或者“吴解不是来杀人的”这类,一些比较悲观的更是直接祈祷“让我被吴解一刀杀了就好,只要不烧得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就行”

不一会儿,火云已经来到了山顶。红光一卷,化为穿着一身淡青色道袍的吴解,缓缓落下。

吴解目光扫过全场,见一众魔门弟子个个面如土色,心下了然。微微一笑,拱手道:“众位道友,在下吴解有礼了。”

魔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愣了片刻,一个曾经有幸参加三教演法的炼罡修士站了出来,大声问道:“吴知非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青羊观准bèi

进攻天外天吗?”

“这位道友好生面熟……我们莫非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脸色一变,咬了咬牙,怒喝:“我乃法宗倪存昔年三教斗法之际曾败在你的手下,从此在神门之中便不得重用,不久之后更被外派到此……已经五十余年了。”

“哦”吴解恍然大悟,“这是好事啊要是你没有被外派的话,没准已经死在九霄摘星之战里面了。”

倪存顿时噎住——他知dào

吴解说得有道理,昔日九霄之战,魔门晚辈精英几乎损失殆尽,剩下的差不多全都得到了重用。他本拟自己也能够咸鱼翻身,却不料咒魔宗宗主天赐尊者看他很不顺眼,完全没有让他回去的意思。

世上最悲惨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明明有了希望,却又希望破灭。倪存受到这次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修为增长的速度越来越慢,性格也越来越颓废,甚至于借酒消愁,渐渐的几乎成了废人。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这连只鸟儿都没有的荒山上终老一生,又或者死在哪次不起眼的斗法之中,却没料到已经成为天之骄子的吴解竟然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吴解那淡泊超凡的气度,再看看自己这身皱巴巴酒气四溢的袍子,昔年的神门法宗入道弟子大师兄倪存,不由得悲从中来。

“吴知非……你就明说了吧,你到底是来于什么的?”他意兴索然,也不愿意再跟吴解寒暄下去,无精打采地说,“若是你想要耀武扬威,跟我们这些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我们这些都是在神门内斗之中失败的废物,无论死活,神门之中都不会有谁在意。就算你一刀把我们都劈了,神门长老们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吴解笑了:“倪道友,你实在冤枉我了我可不是来惹是生非的啊”

“那你来于什么?”

“我是来迎亲的。”

倪存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看左右,只见其余同门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这才确定自己并未听错。

“迎亲?”他的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你来神门迎亲?”

“没错。”吴解笑道,“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便是神门血宗——哦,现在是驭宗了——的弟子尹霜。”

倪存又是一惊——尹霜身为神门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和他这失败者是完全不同的。别的不说,驭宗吞并了血宗,尹霜身为血宗年轻弟子之中的招牌,非但没有被驭宗打压,反而被收为核心弟子,由神门第一高手韩德亲自教导……这份机缘,这份际遇,和他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但是……吴解却说,尹霜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开什么玩笑”他忍不住怒喝,“你喝多了发酒疯,自己找个地方撒野去我神门可不是让你胡乱发疯的地方”

吴解并非动怒,笑了笑,径直走上前去:“倪道友,你无法理解这件事,也不奇怪。我不跟你计较,但还请你让开,我要去接新娘子呢。”

倪存等人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但吴解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宛若实质一般,将他们推到两边,让出了通往后山黑风漩涡的道路。

从这黑风的漩涡里面飞过去,直上青天。过了一段路之后,便能看到通往天外天的空间裂缝。穿过那道空间裂缝,中间要经过几个守卫森严的小世界,最后便能到达一处有山有水,生灵繁衍,犹如人间一国的地方——天外天。

他今天很忙,没空跟这些最高不过炼罡初期的家伙计较什么。

吴解一路向前,倪存等人被他气势所慑,别说是动手阻拦,就连开口都忘了。只能眼睁睁目送着他走到后山,迈步走进黑风漩涡之中。

等吴解走远了,他们才从压力之中回过神来。

“哼要穿过这黑风道,需yào

我神门的专门法术。他一个道门弟子,怎么可能施展得出来”倪存冷笑着说,“就算他本事再大,顶天也就是打散黑风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犹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因为他已经看到,那道通往天空的黑色旋风突然停住,然后左右分开,犹如面对君王的士兵一般,恭恭敬敬地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让那道踩着红色火云的身影冉冉上升,不急不慢地飞向天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止一个人失声大叫,“为什么黑风道根本不阻拦他?他怎么能够施展我神门的法术”

吴解身在黑风之中,听不到山上那群落魄家伙的叫喊,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只有一件事。

前往天外天,来到尹霜的面前,将她接回家,当自己的新娘

第十八卷盖世 第九章 闯关

呼啸的黑色旋风缓缓停息,满天乌云左右分开,一道火光在乌云之中悠然而上,不像是孤身突入敌阵的猛士,倒像是视察己方部队的将军。

这一幕既让守卫这里的魔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也让随后赶到的同门和朋友们茫然不解。

天外天入口处的黑色旋风,其实是一道守护阵法。如果不知dào

正确的方法,它就会化作暴风,试图阻挡敌人的步伐。与此同时,在旋风尽头的空间裂缝处,早已布置好的阵法会全力发动,进行阻击。

正道联军曾经几次进攻天外天,每次都是由还丹真人出手,施展大神通卷起狂风,扫荡满天乌云。但这样势必要花一些时间,魔门就会得到足够的时间来作准bèi

,无法实现“兵贵神速”的目标。

大家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进攻天外天本来就是猛烈的阵地战,正邪双方各展神通,打得天昏地暗。前面稍稍花点时间,也是很正常的。

但看吴解如此轻松地破解了黑色旋风,轻轻松松就飞了上去,知dào

内情的长孙武、肖月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吴解这家伙……哪来的这种本事?”肖月纳闷地说,“难道他专门研究过这个?”

长孙武皱起眉头,暗暗点了点头。

这阵法拦不住吴解,他是有所预料的。但吴解竟然过关得这么轻松,却连他也有些意wài



按照掌门真人的猜测和吴解的暗示,前世的他应该是上界的大魔头,或许还是域外天魔之类。莫非……他其实很了解魔门的功法?

长孙武思考了一下,想起了当初吴解在三教演法大战之中,每每料敌先机,出手总是能够克制十大神魔的情况,心中的猜测终于变成了肯定。

“吴解这小子,为了心上人,连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也顾不得了。他这趟上去,究竟是以正道后起之秀的身份登场呢?还是以魔门飞升祖师的身份登场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好笑。

“要是吴解真的以魔门飞升祖师的身份登场,不知dào

那些魔门的宗主、长老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啊”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忍不住摸了摸钢针一般的胡子,“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唉可惜啊可惜啊”

而山顶上的魔门弟子们,却没有时间考lǜ

这些问题。摆在他们眼前的,是更加严峻的现状,以及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的难题。

这么多正道中人来了,而且还有还丹祖师压阵……要不要逃跑?

魔门虽然有不许临阵脱逃的规矩,但吴解已经穿过黑风前往天外天,他们的阵地已经失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逃跑,大概也可以不算是临阵脱逃了。

“或许相比临阵脱逃的问题,我们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幕,反而更为重yào

吧?吴解穿过黑风的手段……就算是神门的长老,也未必施展得出来”倪存脸上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但心中却在不断盘算,“我们这群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不过炼罡中期。在神门尊长们看来,我们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可以把有效的情报交上去,没准能够将功赎罪……”

他毕竟是曾经在咒魔宗里面当过大师兄的人,纵然这些年一直潦倒落魄,心中的决断和算计却并未消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做出了决定。

黑气一晃,倪存直接发动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枚挪移符,借助这枚灵符的力量跳过阻隔在人间和天外天之间的一重重阵法,来到了天外天的咒魔宗山门

“快通报宗主”他刚一落地,不等守护山门的几位护法开口询问,就大叫,“吴解来闯天外天了后面还有好几个还丹修士跟着”

那几个护法原本正打算嘲笑奚落他一番,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身体一僵,领头的那个深深看了倪存一眼,喝道:“跟我来”

说完,他就带着倪存直奔山顶宗门大殿飞去。

能够负责守护山门的,自然都是精明果duàn

、前途广大的人物。这人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倪存不可能浪费一枚挪移符来说谎,那他带来的消息自然是真的。

“想不到这倪存被派去守黑风山,居然还能抓住这个机会搏一搏果然不愧是当过大师兄的人物如果他这次真的咸鱼翻身了,我可要好好跟他拉近关系才行”

魔门中人早已在无数的内斗之中练就了勾心斗角的本事,仅仅顷刻间,便是一番谋划。

而就在他们各有谋划的时候,吴解已经穿过了黑色的旋风,来到了深沉如同巨兽张嘴的空间裂缝前面。

此刻周围的黑风已经淡了,他回头一看,只见众位同门和朋友正在山顶上看着这边,想来是在考lǜ

是否要强行攻打天外天,跟在他的后面。

他笑了笑,朝那边拱了拱手,摇摇头,化作一道火光,冲进了空间裂缝。

“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自然都看到了他的动作,安子清疑惑地问,“难道他真的打算一个人去闯天外天?”

“不行不能让他孤身冒险”易悌眉头一皱,眼中寒芒化作剑qì

,“就算要违背他的意愿,我们也要跟上去”

“嗯,他需yào

帮手”解铭寰点了点头。

“或许他喝醉了”骆瑜沉吟着,“喝醉了人,做出什么怪事来,都不算奇怪嘛……”

长孙武哈哈大笑,抬手拦住了众人:“你们都别胡思乱想吴解既然一个人过去,当然有他的道理其中的原因嘛……不方便告sù

你们。但我可以保证,他一个人过去,远比我们一群人护着他过去更安全”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这赤发大汉的身上,他却呵呵笑着,再也不肯多解释一句。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在山顶坐下,等待吴解归来。

这时候就看出杜若的先见之明——她带来了很多的酒,虽然没有菜肴,但有酒可以喝,怎么也好过枯等。

而此时最可怜的便是那些负责守卫此处的魔门弟子。他们既没有勇气上来决一死战——呃,直白一点说,就是过来送死——也没有胆量学倪存那样转身就走,只能缩在一个对于长孙武这等还丹真人而言不值一提的防御法阵里面,看着这边一群人呼啦啦摆开酒宴,愁眉苦脸。

若是吴解此行成功,他们免不了事后被魔门长辈追责;而若是吴解此行不顺利,他们马上就要被这里的正道高手们拿来泄愤。

不管怎么看,横竖都是个死……

吴解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火光,穿过了幽暗的空间裂缝,只见眼前突然一亮,却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小岛。

这小岛并不大,通体青绿,长满了粗大的藤蔓。藤蔓之中,有一间颇为宏伟的树屋,树屋上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摆出同样的双手抱胸姿势,正冷冷地看着他。

“我们还正奇怪究竟是谁这么嚣张,竟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穿过黑风而来,却不料是你”左边那人冷笑着说,“吴知非,你也狂得过头了”

“不管你从哪里得到了我们神门的过关秘法,既然你胆敢孤身闯入天外天,那就死在这里吧”右边那人也冷笑着说,“我们兄弟,可是早就想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说完,二人同时纵身跃起,拧腰出拳,两道拳风呼啸而起,在空中化作黑白双龙,互相扭曲盘旋着,化作一股比小岛更加庞大的龙卷风,朝着吴解席卷而来。

这两人乃是孪生兄弟,从小就心意相通,更练就了极为高明的联手之术。他们一个专修极阴之术,另一个专修极阳之术,出手之际凭着心意相通,极阴极阳两股力量完美融合,能够发挥出几倍的威力来

所以虽然他们只是凝元境界,但在魔门之中的地位却堪比寻常还丹长老,就算面对狂魔宗宗主林登万,也颇有几分傲然之意。

眼看着呼啸的龙卷风到了面前,吴解却微微一笑,既没有招架也没有躲闪,而是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一道火焰如同蝉翼般薄薄的长刀,朝着龙卷风划去。

一刀划出,原本紧密融合的阴阳两股拳劲突然变得如同水和油一般泾渭分明,很自然地左右分开,重新化作黑白两道龙形的拳劲,贴着吴解的身体左右飞过,轰在远处漂浮的一座小山上,将小山炸碎。

但吴解却依然站在那里,连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他这一刀并非以力破敌,而是凭借技巧。所施展的,自然就是天问剑诀的第一招。

世间一切武功法术,全都有其内在的规矩,只要能够看穿这规矩,出手之际便无所不破

吴解的剑术修为并不如何高明,如果这两人施展的是飞剑合击之术,他可能还来不及看出招数的规矩,从而施展天问剑诀。但这两人用的却偏偏是武道手段——要说武道修为,吴解绝不在他们之下

他只是目光一扫,便看出了这两人招数的原理,一刀划出,正切在阴阳两股拳劲融合的关键节点上。顿时犹如庖丁解牛似的,将这威力强dà

的招数重新拆开,仿佛毫不费劲。

那魔门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料到吴解竟然有这样的手段。他们甚至不用对视,便从彼此心中感觉到了深沉的惧意。

这吴解不仅修为高明,斗法的手段竟然也这么厉害

那还怎么打?根本没办法打啊

想到这里,二人根本毫不犹豫,直接催动那小岛上的阵法,只见无数藤蔓骤然爆zhà

,化作漫天绿雾,将这处不大的空间完全弥漫。

这绿雾蕴含剧毒,寻常修士只要吸进去一点点就可能丧生。但二人却还不放心,又驱动着小岛,朝着吴解的位置狠狠撞去。

做完了这些,他们便化作遁光逃向前往天外天的入口,甚至连回头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反正他们身为凝元修士,神门尊长绝不可能因为这“临阵脱逃”的行为责罚他们,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二人飞遁之势极快,转眼间就来到了那道空间裂缝前面,一起钻了过去。

但他们才飞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穿过空间裂缝,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他们旁边,还有第三个人

二人骇然看去,果然正是周身笼罩着火光,脸上带着微笑的吴解。

他们不料所有的布置竟然都不能阻止吴解,甚至于还被追了上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便同时出手。

然而他们并不知dào

,吴解这一趟来,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人。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所以片刻之后,两个被打得半死,只剩一口气的家伙就被扔进了天书世界里面。

“茉莉,先别收拾他们。”吴解淡淡地说,“我要去娶新娘子,多两个鬼哭狼嚎的,影响心情。”

茉莉连连点头,手一指便是两块玄冰将二人冻住,然后笑呵呵地拖走了。

“我不着急,权当钱庄的存款就是。”

处理完了这笔送上门来的存款,吴解掸掸衣服,继xù

前进。

虽然他身上按说并没有沾到半点毒雾和灰尘,但今天乃是喜庆的日子,还是仔细一点的好。

对于天外天入口的情况,吴解也是颇为清楚的:从黑风山向上,穿过第一道空间裂缝,是一处关隘;然后再穿过第二道空间裂缝,又是一道关隘。两道关隘之后,是许多密密麻麻的小裂缝,其中只有一道通往天外天,别的要么通往九霄之外,要么通往九州世界,还有一些通往某些破碎的小世界……

这些空间裂缝一点也不稳定,如果不小心钻进去的话,有九成九的可能会因为空间坍塌死在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成也只是白费力qì



只有能够在无数的空间裂缝之中找到正确的入口,才能穿过所有的阻碍,真zhèng

抵达天外天。

而吴解今天要做的事情,则要首先抵达天外天,才能真zhèng

开始

这第二道空间裂缝远比第一道更加漫长,吴解一边飞遁一边思考,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了前方的出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好准bèi

,冲了出去。

前方骤然明亮,只见一片赤红,无穷无尽的烈焰形成了巨大的光轮,竟然是天上红日

但吴解知dào

,这烈日就在眼前的景象,其实是一个幻阵。

借助这个幻阵,守卫这一关的魔门高手可以对任何胆敢闯进来的敌人展开偷袭

他既然已经有准bèi

,自然不会被幻阵迷惑。虽然前方烈焰熊熊、日光耀眼得让人除了一片鲜红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他却丝毫不为其所动,全部的心神都做好了迎战的准bèi



心头警兆大起,一股磅礴浩荡却又阴森恐怖的力量迎面而来

这力量起初有十份,但十份之外却又有一种奇异飘渺的意味遥遥掌控,将十份力量团结在一起,形成奇异的漩涡;而漩涡之中,更有一点慈悲宽厚之意萌生,善恶激荡,令整个漩涡更加凝结,化为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力量。

“十二神魔,都天神煞掌”

吴解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手的身份,心中却不惊反喜。

如果面对的是别人,他大概只能凭借自己的手段抵挡;但面对的是十二神魔……就算这十二神魔比他之前在三教演法时候见过的更强,更完整,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他有对付这一招的好办法

手一扬,吴解身上突然泛起奇异的光芒,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消失,原地只留下一股阴森飘渺慈悲结合的诡异力量,赫然和都天神煞掌一模一样

十二神魔之中,足有差不多一大半死在吴解的手上,他们的魂魄不少都被摄入了天书世界。茉莉早已通过研究,将这套手段完全拆解,更推演出了所谓“都天神煞掌”的真面目。

吴解并非魔门中人,施展不出都天神煞掌来,可茉莉能。

在她的指导下,吴解炼制了几枚灵符,这种灵符能够催发出类似都天神煞掌的力量,却并非用来克敌制胜,而是可以借此融入都天神煞掌之中——十二神魔联手之威,就算现在的吴解也不能正面抵挡,可再怎么强dà

的力量,也只能攻击敌人,不会伤及自身。

这就是最简单明了的办法,也是十二神魔绝对破不了的办法。

吴解微微一笑,根本没有理睬因为发xiàn

敌人失踪而陷入茫然的十二神魔,借着那道灵符的掩护,轻轻松松从它们中间穿过,来到了无数混乱纷杂的空间裂缝面前。

这一关对他来说,当然也毫无难度。

他的天书世界里面关了那么多魔门中人,早就把正确的入口交代了不知dào

多少次。

最后回头看了看那群还站在奇异光轮之中左顾右盼,一个个都正在迷惑不解的十二神魔,吴解笑着走入了通往天外天的那道空间裂缝。

这道裂缝极短,几乎只是一步跨过,他眼前便从幽暗而变得明亮,只见一片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之中,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脉浮在天上。

这正是魔门总部所在,历代正道修士始终没有能够攻破的堡垒,天外天

但吴解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目光落在了身前不远处。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空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是神门武宗的宗主林登万。”那人说话十分于脆,“你的来意我已经知dào

了,想法很好,很有趣——但先赢过我再说”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腾起宛如疯虎一般的癫狂残暴气息,朝着吴解恶狠狠扑来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章 考验

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林登万势如疯虎,出手之际果然也如同猛虎发威一般。

他只向前迈出一步,拳势催发,周围便狂风呼啸。而且风势越来越大,转眼间就化为席卷大地的暴风,吹得到处飞沙走石。树木倾颓、野草飞卷,在漫天风烟之中不知dào

卷了多少。

空间裂缝这边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刚才还是青天白云阳光明媚,可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乌云满天暴风呼啸,犹如天灾降临一般。

吴解虽然早已知dào

林登万本领高强,却没料到竟然强到如此地步——只看他出手的威势,便知dào

的确是在武之一道上已经达到极高境界的人物。如果当初他能够来到无回谷,亲眼目睹弃剑徒演示剑术的话,没准也能感觉到那超乎尘世之上的神剑吧?

他心中念头急转,脚下则飞快地退了一步,身影化作一道弧形的火光,绕到了空间裂缝的后面。

无论林登万的拳势多么强dà

,也不可能穿过空间裂缝打中吴解,所以这气势汹汹的一拳,顿时便落了空。

林登万声色不动,提起拳头便要继xù

进攻,但吴解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抢先问道:“林宗主,不知dào

您这番前来,是代表您本人呢?还是代表整个武宗

林登万皱了皱眉,暂时停手,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解笑着从空间裂缝后面走出来,拱手为礼:“倘若您是以个人身份前来,那么我这趟是来迎亲的,实在没时间跟您在这里磨蹭,只好逃之夭夭算了。

“那也要你能够逃得了才行”

吴解不以为意,笑着说:“但倘若您是以武宗宗主的身份前来,那么这一战就是武宗对我的考验。按照您的说法,我只要能够胜得了您,就意味着我通过了武宗的考验——届时,您会以武宗宗主的身份支持我吧?”

林登万顿时愣住,眉头紧锁,有些为难。

魔门中人大多性格偏激狭隘,但也有一些相对来说比较贴近人情和常识的,林登万就属于这些特例之一。虽然他也有好斗成狂的一面,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他能够用理智冷静地约束自己的斗志,不会被狂热的战意影响思考和判断

更难得的是,他虽然是魔门中人,却很有人间强者之风。凶狠霸道自然不在话下,可相比那些刁钻恶毒卑鄙无耻的家伙,他更为注重身份,说话也比较守信用——历代武宗宗主大多是依靠个人的武勇来威慑门下,唯独林登万不仅依靠武功,更依靠他的声望。

历代武宗宗主都是以打擂台的方式选出来的,昔年武宗宗主坐化,林登万原本已经赢了好几个竞争对手,眼看着众望所归,不料闭关近千年的妖族长老伯符突然出关,更神通大成,来争夺宗主之位。

按照天眼的说法,当时林登万原本还是有一争高低之力。可他眼看着这样下去武宗内部会分裂,便果duàn

放qì

了争执,让出大有希望抢到手的宗主之位,选择闭关苦修。

二百多年后,伯符死在摘星之战中,他才在老朋友们的邀请下出关,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武宗宗主之位。

这几十年来,武宗在他手上越发团结,俨然有人间大派的气象。

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吴解觉得,还是可以讲一讲道理的。

林登万注视着吴解那年轻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感慨。

正道之中英雄辈出,前有盖世无双的弃剑徒,后有焚绝天下的吴解……莫非这天地间的运势,当真已经不在神门这边了吗?

他是个深沉有智谋的人,可有智谋的人往往就会考lǜ

得太多。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思考神门的前途和出路问题,但越想就越觉得前途黯淡,令人不安。

这倒并不是因为吴解的缘故,而是因为神门有潜力的后辈死得太多,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

神门中人做事冷酷,后辈弟子的死亡率本来就很高。之前弟子众多的时候,这样倒是还能不断淘汰出精英来,但现在弟子已经变得很少,可长辈们依然还习惯性保持着之前的做法……

这样下去,只怕神门便会如同当初的正道一般,出现明显的空档。

当初正道的危机,是靠着弃剑徒一人一剑纵横万里,杀得邪魔外道闻风而逃,才算稳住局势。可如今魔门……没有弃剑徒啊

这些年来,林登万一直督促武宗尊长们爱惜弟子,所以武宗的传承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反而有欣欣向荣之势。再加上韩德展现出的惊人神通,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神门当兴”大概应在武宗和驭宗。

但林登万却以一个武者的直觉,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巨大危机。

那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笼罩了整个神门的阴影。但这阴影究竟是什么?他却没办法知dào



他有心去问天眼,可天眼已经在探索遗迹的时候失踪了,大概是被炸死了;他曾经去问韩德和黑袍,但这两人一个只是冷笑,一个神mì

兮兮什么都不肯说

就像是……大家都知dào

,偏偏他被蒙在鼓里。

林登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所以遇事也就忍不住越来越喜欢考lǜ

。面对着孤身前来的吴解,若是伯符在此,早已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调动大批高手一起围杀,但林登万却选择一对一,而且会认真考lǜ

吴解的提问。

这是他认真负责一面的体现,却也是一个处于危机之中的领袖所必须面对的压力。

林登万思考许久,最后目光又落在了吴解的脸上。

吴解的表情很平静,镇定自若。他可以感觉到这份镇定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从心底油然而生,是源于实力而来的镇定。

一个连还丹都还没有成就的晚辈,面对他这还丹七转的高人,居然可以有这样的信心……

林登万心中升起一丝挫折感,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你来这里的路上,应该遇到魏龙云、魏龙翼兄弟俩了吧?他们被你杀了吗?”

吴解笑了笑,让茉莉将天书世界里面那两个被玄冰冻住的家伙解冻,抹去不该知dào

的记忆,然后手一挥,扔在了地上。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所以我没有杀他们。”

林登万不料吴解居然真的没杀死魏家兄弟,惊讶之余法力一扫,便知dào

吴解所言不差——这魏家兄弟虽然伤势很重,甚至被打得连昏死过去,但绝无性命之忧,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他点了点头,使用洞天法器将二人收起,看向吴解的眼神之中便多了几分欣赏。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道魔之别,终于被他踹到了一边去。

“你可知dào

,若是你真的娶了尹霜为妻,日后人间各派对你的信任便会大打折扣,甚至于道魔大战的时候,你会被排除在外……”

“我知dào

,但对我来说,眼前最重yào

的是迎亲。”吴解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登万沉默了片刻,笑了。

“好吧如果你真的能够胜过我,那么这段姻缘就值得我出面成全”他朗声说道,“吴知非只要你能赢得了我……别的都不是问题”

吴解顿时大喜,刚要感谢,林登万却长啸一声,啸声如同站在山巅怒吼的猛虎,让四方原野都荡起了回音,更有无穷风云呼啸而起,在天空中激荡不已

“废话少说,来战”

轰然巨响,被狂风缭绕和烈焰环绕的二人,终于毫不退让地正面交手

吴解和林登万的这一番交手猛烈无比,二人都是在武学上有极高造诣的人物,彼此的修为也都极为深厚。林登万胜在功力更深、战斗经验更多;吴解则胜在功法卓异,对魔门有一定的克制。

此刻两人正面交手,赫然不分高低。

他们犹如人间的武者一般施展拳脚交锋,但每一次交手时候散发出的力量余波,都会在天空中化作雷霆,在周围形成暴风,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裂纹。

这还是两人有所克制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毫无顾忌地乱打,只怕这一片原野都会变成荒漠

“武夫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无趣”天空之中阴影闪烁,魔门的另外几位宗主和许多长老也都已经到了。素来和武宗不大对盘的法宗宗主天赐尊者有些酸溜溜地说:“真是两个莽夫”

“你要觉得他们是莽夫,大可以自己下场,替宗主迎战。”赤枭素来尊敬林登万,闻言大怒,冷冷地说,“只是以你的本事,下去面对吴解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不会的。”武宗另一位长老韩肖白笑道,“吴知非不是说了嘛,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不杀生。所以大概也只会被打翻在地,脸上再踩上几脚吧。”

“哦……”赤枭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到时候我们可以趁他昏迷,在他嘴里塞上一坨马粪。”

“好主意”韩肖白似笑非笑地看向已经气得脸色发白的天赐尊者,“不知dào

尊者可有兴趣去代替鄙宗宗主,给那不知好歹的吴知非一个狠狠的教xùn

天赐尊者眼中杀气腾腾,却终究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他可不傻吴解的法术修为,那是早就已经证明了的;而吴解的武艺,如今也已经表现得清清楚楚。这人似乎一点缺陷都没有,无论法术还是武艺都高明得令人惊讶——天赐尊者的法术或许比吴解更厉害,但在武艺方面就差得远了,只要斗法之时被吴解抓到机会一个近身,转眼间就会败下阵来。

修真七艺里面,武艺一道虽然不利远战,可近身搏杀之际,却是有绝对优势的

“奇怪黑袍怎么还没来?”幽宗石鉴堂宗主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纳闷地问,“以他的本事,应该比我们来得更早才对啊”

“他想必是不会来的。”驭宗宗主韩德淡淡地说,“如果没有意wài

,我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吴解面前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实在太过明显,顿时让众人为之大惊。

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吴解的面前……那岂不是说,黑袍在吴解手下吃了大亏,以至于留下了心理阴影?

就像丹宗宗主司徒雅,听到弃剑徒三个字就会觉得不舒服,一旦有可能会面对弃剑徒的情况,立kè

不问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这就是当年被弃剑徒一剑横扫丹宗,留下的心理阴影。

可是……以黑袍的神通,整个神门之中恐怕除了韩德之外,就算林登万也未必能够胜过他。吴解哪怕是比他强一些,也不该能够把他吓成这样啊

他们却不知dào

,黑袍当年被修liàn

火部正法的红姑仙子打成重伤,几乎送命,从此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东海一战之时,太虚子大展神威,他便顿时缩卵,直到太虚子坐化,他都一直“闭关”,甚至于不敢向青羊山的方向多看一眼。

吴解既是火部正法的传人,神通很能还在太虚子之上,又有能够捉拿控zhì

域外天魔的手段,黑袍哪里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听说吴解来到天外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可以纠集高手杀了吴解”,而是仓惶逃到经营多年的秘窟之中,躲在守备森严的要塞里面瑟瑟发抖

韩德有踏破虚空的神通,刚才就已经去看了黑袍的情况。如今他说的,其实还算是给黑袍留了面子呢

地面上,吴解和林登万的战斗已经渐渐到了尾声。林登万虽然武功更高、修为更深,奈何此刻是比武而非拼命,他的许多手段不便施展,反而是吴解在功法上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胜利的天平慢慢朝着吴解那边倒去。

林登万自然也看得出这种情况,所以他怒吼一声,身影骤然后退,四面八方的狂风呼啸着朝他涌来,环绕在他的右手上,化为耀眼的白光。

“接我一拳”

这一拳融合了林登万本身的修为和周围千里风势,威力大得超乎想象。他暗暗盘算吴解毕竟修为逊色自己不少,正面抵挡的话,肯定要吃个大亏——这就能借着这一拳挽回劣势,不至于落在下风。

但面林登万蓄力一段时间挥出的气势非凡的一拳,吴解却笑了。

他甚至没有特地摆出什么姿势,就是伸出手去,用手掌轻描淡写地迎向这一拳,捏住了那团白光,将它一把捏散,然后抓住了林登万的拳头。

他这一抓并没有多少力量,却大大出乎林登万的预料。一时间这位武宗宗主愣在那里,甚至忘了继xù

进攻。

吴解轻轻松开手,后退一步,抱拳笑道:“林宗主,承让了”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哈哈大笑,把玩着刚刚被吴解送进来的那一团白光。

“居然用这种蓄力半天的招数,而且力量的结构还这么简单……这不等于送货上门嘛这样的傻瓜,越多越好”

吴解原本就能够将各种没有生命的东西摄入天书世界,林登万这一拳威力虽然巨大,但力量却是发散的。在他蓄力的时候,吴解就已经算出了这一拳的发力方式和力量结构,于是当这一拳到面前之时,只要轻轻伸手,就能把那几乎要轰出来的巨大力量全部吸入天书世界里面。

……这就像是两个人事先排练好了,一个人扔出球来,另一个人用箩筐接住。不管那球扔得多么华丽漂亮,横竖是要落在箩筐里面的。

林登万只愣了片刻就回归神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英雄辈出……我老了”他摇摇头,一向英俊雄壮的脸上露出了落寞之色,“吴知非,你赢了。我会遵守诺言,玉成这段姻缘。”

吴解顿时大喜,急忙道谢。

林登万坦然接受了他的谢意,转头看向天空:“天上那些看戏的,戏看完了,你们也该下来了吧”

诸位宗主和长老们缓缓落下,隐隐对吴解形成了包围。

他们之中,几乎每个人都有弟子晚辈死在吴解手上,原本就是有仇的;更不要说如果能够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将吴解围杀,日后道魔之争的时候必定能够少掉许多压力

但他们却也都有些迟疑,不愿首先开口。

能够成为宗主和长老,便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个口,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好开。

不知不觉中,很多人的目光就投向了真宗的宗主清风真人。

真宗在神门七宗里面是最为弱势的一宗,虽然名头响亮,其实不过是那些不成体系的零碎修士聚集起来而已,其余各宗不屑于收留这些人,才弄出了这么一个真宗来——说得难听一些,这就是神门的垃圾堆,专门堆破铜烂铁什么的。

真宗宗主清风真人虽然也是还丹修士,但在神门之中的地位却连上三宗的凝元长老都不如,那些还丹长老乃至于宗主们更是对他完全不屑一顾,经常呼来喝去。

此刻眼见着要做丢脸的事情,他们便很自然地想到了清风真人。

清风真人原本躲在后面,见众人看向自己,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心中暗暗叹息,却也不敢拒绝,只好向前走去,打算走到前面去跟吴解争论几句,然后便大叫“大家一起动手”。

但还没等他走出两步,韩德却先走到了吴解的面前。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敢来”韩德注视着吴解,平静的目光却蕴含着让人不安的压力。

吴解笑了笑,平和地说:“迎亲当然要自己亲自来,否则岂不是对新娘子不尊重?”

“说得也对。”韩德点了点头,“你不怕吗?”

“怕或者不怕,横竖我都已经来了。”

韩德又点了点头:“你猜,我会不会答yīng

你们的婚事?”

吴解终于无法保持平静,皱眉看向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实在没办法判断韩德的态度,不知dào

究竟该怎么回答,才算是正确。

如果回答错误的话,韩德会不会突然出手?在这个距离出手的话,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住?

但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韩德却笑了:“你敢来,很好。”

“带尹霜走吧,但你要记住,我神门的女子,不是你可以欺负的”韩德说着转身走去,一步踏入虚空,再一步便已经带着尹霜回到了这里,“日后如果你辜负了她,就算能够飞升,逃到上界也逃不过我的拳头”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一章 大喜

韩德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配合他九转金丹的强dà

气势,当真是威严十足,让周围的魔门高手们都为之震慑,就连原本打算出言反对或者号召大家围杀吴解的,也不由得暂时熄了心思。

但吴解却完全没有将这番话听进去。

在看到尹霜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眼中只有她的倩影。

她显然已经知dào

了吴解的来意,一贯冷淡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红霞,罕见的羞涩神情让她显得格外,犹如盛开的红梅。

这样的美丽,过去吴解从来没有看到过

他急急忙忙走上前去,握住尹霜的手,将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捧在掌心,痴痴地看着她,已经完全看呆了。

如果这时候谁过来给他一刀的话,或许这位年轻的正道高手会糊里糊涂地死掉,到死都不知dào

怎么回事呢……

“韩宗主,虽然尹霜是你驭宗的弟子,但嫁到青羊观去……不大好吧。”过了片刻,丹宗的司徒宗主叹道,“就算吴知非真的能够对她好,可道魔之别绝非儿戏啊”

“她跟我一起住在南屏郡知非斋。”吴解急忙回答,“我们不住在青羊山的。”

“问题不在这里”司徒雅皱眉说,“我们神门中人讲究只求快意不问其他,既然你有种孤身来迎亲,我们便可以成全你们。但你们正道中人是讲究规矩的……你娶她为妻,对自己师门如何交代?”

吴解早已有了准bèi

,笑着说:“以我的修为,早就可以在师门之外开辟洞府,甚至于效仿神丹安家、翠竹欧阳家、碎叶邱家那样自成一派,作为师门旁支,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但以你的身份,恐怕不行。”幽宗石宗主摇头,“吴知非,我等皆是走在通天大道上的人物,你不要用那种拐弯抹角的方法逃避问题”

吴解脸色一肃:“石宗主的意思是说——吴某身份特殊,恐怕没办法效仿那几位前辈?”

“岂止如此你乃是青羊观未来的掌门人,也是当今九州界的正道第一高手。你娶了神门中人为妻……你的师门长辈可能允许吗?”

吴解笑了:“此事我早已禀明掌门真人,他已经默认了。”

“哼正道中人就是这么虚伪赞成就赞成,反对就反对,默认算什么态度”林登万不屑地冷哼,“他这分明是把责任推到你自己身上去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吴解对此只能沉默,虽然他真的很羡慕魔门这种“你小子有种,这事我答yīng

了”的风格,但正道和魔门的理想不同,行事风格也不同。不可能指望韶光真人像林登万、韩德这样明明白白应允此事。

他能够默认,吴解就知足了

“就算许韶光点头,这事也还没完呢”司徒宗主摇头说,“你们青羊观一向比较平和,你在青羊观中的身份又很特别,所以许韶光可以容忍你娶神门女子。但你有没有想过,白帝阁会怎么看?”

“是啊,白莲堂那群秃子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没准他们还巴不得道门和神门普遍结亲,化于戈为玉帛呢。但白帝阁那群疯子可不会答yīng

”石宗主眼中仿佛有鬼火在缓缓燃烧,连话音都透出一股阴森之意,“他们对你早就已经很不满了,若是知dào

你来天外天迎娶神门女子,只怕颜开和费东临会提着神剑打上门来,将你们一起杀了”

“我点了过头的事,他们也敢反对?活得不赖烦了吗”韩德冷冷地说,“他们敢捣乱,我就灭了白帝阁”

吴解顿时额头冒汗,想不到这位韩宗主杀气竟然这么大。更糟糕的是——这位韩宗主就算不能真的灭了白帝阁,但最起码可以肯定,他绝对能够杀得了白帝阁的颜掌门

要是事情真像石宗主预料的那样,白帝阁得知消息之后打过来,然后颜掌门——或者别的谁,反正是谁都无所谓——在来捣乱的路上被韩宗主出手杀了

虽然早已修为高深不畏寒暑,但吴解却不由得感觉背后有点发冷。

“他们就算要捣乱,也不会选择现在的。”一直很没有存zài

感的清风真人陪着笑说,“许韶光既然默认了吴知非的婚事,想必会亲自前往白帝阁解释吧

“哼你当他跟你一样不在乎面子吗?”林登万不屑地冷哼,但看脸上的神情,却已经承认了这种可能。

还丹真人除非是修为出了问题,否则做事往往会依照本心出发。韶光真人既然答yīng

了吴解和尹霜的婚事,就算只是默认,其实也跟直接答yīng

没多大分别

他点了头,那就有义务帮吴解处理一些麻烦,至少应该帮zhù

吴解顶住来自白帝阁的压力。

否则……白帝阁找上门来,难道真的要逼吴解和同属正派的同道拔刀相对吗?

虽然那样的场面很合林登万的胃口,但未免太侮辱许韶光这一派掌门的智力了

话说到这份上,差不多就说完了。魔门中人也不像人间的家长那样要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反正最重yào

的事情韩德已经叮嘱过了,想必吴解不敢也不会辜负尹霜。

既然如此,那么就到告辞的时候了。

“你们准bèi

再从原路回去?”当吴解出言告辞的时候,司徒宗主劝道,“还是低调一点,从秘密的通道走吧。我们天外天到人间,秘密的通道有不少呢

“或者先前往九霄,然后再从九霄去人间。”清风真人也说,“你们要是从原路回去,未免太招摇了”

吴解笑了笑,伸手搂住了一直沉默低头,一言不发的尹霜:“我既然大摇大摆来迎娶她,就要光明正大地带她回去等回到了人间,我还要作法幻化出迎亲的队伍,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披红挂彩,将她一路迎回知非斋呢”

魔门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你小子,有意思很合我的胃口啊”林登万连连点头,“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在正道那群伪君子中间厮混呢早点来投奔神门才是正路”

“是啊,我老实说一句,吴知非,你的性情并不像一个正道中人,反而像我们神门中人更多一些。”司徒宗主微微点头,露出少许疑惑之色,“以你的修为,当可以看见前世了——你当真不是我神门的哪位前辈转世?”

“现在说这些也迟了。”天赐尊者冷冷地叹了一声,“错过今日,你我依然还是敌人。无论你前世究竟是谁,都是一样”

众人之中,唯有早已知dào

一些内情的韩德没有开口,深深地看着吴解。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脚下踩着轻云,冉冉飞走。

“我就不送你们了,早点出发,别让黑风山上那群人等得太久”

吴解应了一声,又向各位虽然笑呵呵,眼中身上却依然还带着杀气的宗主们告辞,搀着尹霜的手,一起走进了那道通往人间的空间裂缝。

等到他们走远了,之前还其乐融融的各位宗主同时收敛了笑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之中都有些阴沉。

“看来……感觉到不对劲的,并非只有我林某人喽?”林登万沉声说道,“我不知dào

你们的具体感觉是什么,但我刚才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极大的危机近在眼前”

“我也感觉到了,而且非常的近”因为在魂魄修为上下了很多功夫的原因,石鉴堂的直觉异常敏锐,甚至于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危机的时间,“总觉得……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不是这几天,就是今天”清风真人低声说,“我一直在暗暗修liàn

占卜之法,养成了有事先默默心算一下的习惯。刚才我算了好几次,都是大难临头、无路可逃的死局”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却完全没了平时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反而流露出一种发自骨子里面的凶狠和沉着:“我相信你们肯定也有暗中修liàn

占卜之法的,你们的占结果如何?”

片刻之后,有一位长老脸色一白,吐出了一口鲜血,喘息着说:“我刚才耗费了三十年的寿元强行推算,但无论怎么推算,都是必死之局,完全没有生路可言”

“今天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危机,能够让我们全都必死无疑呢?”司徒雅脸上充满疑惑和担忧之色,“别人不说,我一向对自己的逃命本事很有信心,就算是弃剑徒要打过来,我都能够逃得掉……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连逃都逃不走?”

天赐尊者阴沉的脸上杀气腾腾,看向了韩德远去的方向:“刚才老韩急急忙忙走了,大概也是算到了什么,回去做准bèi

了——可他注定白费力qì

就算他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强,但我们全都要死,他又怎么能活得下来”

“不知dào

黑袍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不如去问问他吧?”有人提议。

“我不喜欢那家伙。”林登万摇头,“我还是找韩德去问问吧,你们谁愿意找黑袍的,自己去就是。”

众位宗主、长老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便分成三拨,一拨人以林登万为首,前往驭宗去找韩德商量;一拨人以天赐尊者为首,前往心宗去找黑袍商量;还有一波则以司徒雅为首,现在就带着弟子离开天外天,或者前往天涯海角,或者躲进独立的小世界……总之,设法躲过这近在咫尺的危机。

但所有的这些事情,吴解完全不知dào



他此刻正欢天喜地的带着尹霜,在前往人间的路上飞驰呢

“你这家伙做事还真是不讲究”尹霜脸上依然带着飞红,笑着摇头,“居然就这么上门提亲……你难道不怕各位宗主二话不说先把你给杀了吗?”

“我觉得他们不会。”吴解笑道,“比方说韩宗主,他已经知dào

了咱们之间的事情,但他并没有明确地反对。我感觉如果你向他提出我们的婚事,他可能会像掌门真人那样,选择默认此事。”

“那为什么不就这么办呢?我去向他求个情,让他默认。然后我偷偷来到人间,跟在你身边就是。”

吴解停了下来,双手握住尹霜的手,目光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半点杂质的清澈眼神里面,全都是真挚的感情。

“我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结婚是人一生中除了生死之外最重yào

的大事,这件事,我一定要给你办得风风光光、办得漂漂亮亮,让我们哪怕将来白发苍苍,也可以在回忆的时候微笑。尹霜,我不是个聪明的人,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尹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抱住了他。

“你知dào

吗?听到你来迎亲的消息时,我很高兴,可也很害pà

……我真的很害pà

我怕宗主他翻脸动手,我怕各派高手联合起来围攻你,我怕等我见到你的时候,看到的是你在重围之中浴血奋战的身影……”

她的声音渐渐有些呜咽,流露出了罕见的软弱。

“你这个坏蛋为什么要做这种让我担心的事情你知不知dào

我真的很害pà



她紧紧地抱着吴解,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害pà

着呢我感觉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我害pà

只要自己一松手,你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解笑了,也同样用力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用怕,有我在从今以后,无论是多大的危险,都有我在”

“有我在,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为你顶住;就算诸天神佛来找你麻烦,我也会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哪怕是阎王爷来勾魂了,我也会一脚把他踹回老家”

“有我在,不用怕”

尹霜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足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出了那条奇异的通道,回到了黑风山上。

亲友们早已等得心焦,不知dào

多少人发狠要收拾吴解。但见他当真带着新娘子回来了,纵然是之前发狠的,此刻也只有祝福。

他居然真的孤身前往天外天,把新娘子给娶回来了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但却也太有趣了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七嘴八舌地过来道贺。更有之前认识尹霜的易悌、颐寿等人过来凑热闹,颐寿道人还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了一对穿着肚兜的胖娃娃塑像,以完全不符合出家人身份的大嗓门叫嚷着“早生贵子”的话,让尹霜闹了个大红脸。

镇守黑风山的魔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么收场,没料到吴知非竟然真的能够化于戈为玉帛,顺顺当当把新娘子从天外天迎娶到人间。

那可不是一般人,是神门的后起之秀,年轻一辈之中公认的最出色的几个人物之一,神剑尹血瞳啊

这世界……简直是疯了

“他该不会打遍了天外天,抢亲回来的吧?”有人低声说,“我怎么也觉得各派宗主不可能答yīng

这件事……”

“你管他是迎亲还是抢亲”另一人笑呵呵地说,“我只知dào

……这次咱们的小命,看样子又保住了”

诚然如他所说,既然吴解迎亲成功,那么今天就是他的大喜之日。纵然是道魔不两立,也不至于在大喜之日杀敌庆贺——这实在有点重口味,吴解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用敌人的鲜血给新娘染红盖头的变态。

一番笑谈之后,吴解等人便驾着火云飞向南屏郡。而吴解更按照他说的那样,施法变化出八台大桥和乐队,一边敲敲打打,一边邀请尹霜上花轿。

尹霜已经将身上的法衣变成了鲜红的嫁衣,凤冠霞帔,明丽异常。她一向肤色白皙,往常显得有些缺乏血色,但今天却反而更显得靓丽。白与红的鲜明对比,让她这一刻美得动人心魄,让不少感情丰富的人连连赞叹。陶土更是偷偷用胳膊肘拱了拱吴解的肋下,嘟嚷:“大师兄你可真是好艳福啊”

吴解呵呵地傻笑着——每一个新郎官,在新娘子上花轿的时候都会傻笑。

眼看着尹霜钻进花轿,正要放下轿帘,她突然忍不住笑着说:“我以前看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曾经说过‘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看了很多遍,总是看着看着就哭了……”

“盖世英雄什么的,我也不知dào

自己算不算;但踩着七色的云彩,倒也还难不倒我”吴解大笑,脚下一跺,鲜红的火云翻滚起来,顷刻间化作赤红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七色光芒流动,宛若雨后的虹彩。

那一天,九州东部的人们都看到了七彩祥云飞过天空的景象,都看到了那道从北方朝着南边不断延伸,横贯整个天空的巨大彩虹。

小孩子们拍着手笑,大人们也为这难得的美景而赞叹不已。至于那些有幸乘着这道七彩虹一起飞过天空,亲眼目睹、亲身参与这场传奇的人们,更是又唱又跳、笑啊闹啊,也不知dào

是喝多了酒喝醉了,还是因为欢喜而醉了。

从漂浮在西方天空的白帝阁看去,同样可以看到那条鲜艳的彩虹。韶光真人举着酒杯,站在白帝阁大殿之中,遥望着那道彩虹,微笑点头。

“许韶光,你拦得住我一次,可拦不住我一世”白帝阁掌门颜开冷冷地说,“吴解勾结魔门妖孽,我正道绝对留他不得你总不能一世护着他”

“呵呵,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嘛。”韶光真人笑得很开心,“今天是大喜之日,喝酒,喝酒”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二章 大庆

黑风山在九州的最东北,而南屏郡差不多在九州的最东南。从东北到东南,距离接近万里,吴解驾着七彩祥云一路飞来,足足飞了接近一个时辰。

以他的神通,本可以飞得更快,事实上他也的确想要飞得更快一些,尽快赶回南屏郡,拜堂成亲。但许多宾朋都在这火云上,若是一味求快,急急忙忙的,便免不了显得有些毛毛糙糙的,让人笑话。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宁可等一等,也不愿意留下这么一段笑话——其实吴解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不愿意尹霜也被人笑话。

她为了他,离开天外天孤身来到人间,不知dào

将会面对多少麻烦,经lì

多少辛苦。他们这一场婚姻,或许将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阻扰和困难。相对于她的付出,稍稍等一等,让她这一场出嫁更加风风光光,有什么不可以呢?

吴解如此想着,脚下祥云的速度很自然地就慢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祥云的速度慢了很多,云上凝聚的法力便在一路上不断散发,化成了七色的彩虹,由北向南横贯天空。

当他们终于不远万里回到了南屏郡,回到了知非斋,落下云头,转身看去,只见来路上一片七彩霞光,长虹如桥,从北方的天尽头一直延伸过来。最后好似长龙吸水一般,落在知非斋之中。

若非骆瑜在彩虹落地之前便施法遮住了它的影迹,只怕此刻已经有大批大批的朝圣者奔过来了吧……

回到知非斋,重新摆好酒宴,吴解便拉着尹霜的手,一起走上前去向诸位宾客致意。

此刻大家全无半点神仙中人的矜持,一个个急急忙忙地追问究竟——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离奇,吴解的百岁寿宴居然发展成了婚宴,而且新娘子竟然是魔门中人……最不可思的是,吴解居然孤身前往天外天迎亲,而且竟然活着回来了——不,“活着回来”什么的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真的把新娘子给带回来了

这些事情一个接着一个,不断挑zhàn

宾客们的常识极限,最终让他们终于放qì

了琢磨合理与否的问题,把好奇心转到了追问双方恋爱的细节上。

诸如“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身份没有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呢”、“求爱的时候,是吴解先表态的?还是尹霜先表态的?”……等等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被接连不断地问了出来,其中不少问题都刁钻得超乎寻常,让吴解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好不容易将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好奇宝宝们给应付过去,他忍不住坐在席位上呼呼喘气,感觉就像是才大战了一回,对手还不是一般的高手,而是林登万这种绝顶强者——嗯,还不止一个是一群林登万呼啸而来,围住他一顿狠揍。铁拳铁腿铁胳膊劈里啪啦,打得他晕头转向,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dào

究竟怎么逃出来的……

看看旁边,尹霜的情况比他好得多。因为她毕竟是魔门中人,这些宾客们绝大多数都出身正道,就算看在吴解的面子上不找她的麻烦,也不大可能笑呵呵凑上去问问题。

更重yào

的是,吴解的朋友大抵都是男的,一群男子汉就算再怎么好奇,也只会来找新郎官的麻烦,绝对不好意思去问新娘的

会凑到尹霜那里去问这问那的,只有诸如骆瑜、柯丹等几位女修士。有杜若帮忙照应着,她们本身又不是那种将八卦消息当成吃饭喝水一般不可或缺的的三姑六婆,所以一番折腾下来,尹霜倒比吴解轻松得多呢

但事情可不会就这么结束,对于整个婚礼来说,最重yào

的“拜堂成亲”还没开始呢

稍稍休息了一下,吴解就准bèi

布置婚礼会场。但这个时候,杜若却凑过来,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大好吧?”吴解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有些担心地说,“今天是吴侯节,那边人肯定很多啊”

“人多不是更好吗?”杜若笑了,“堂堂正正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告sù

大家?”

“可是……那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知dào

了?”

“难道你觉得现在还有谁不知dào

吗?”杜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天上那道尚未散去的彩虹,“看看那边,你觉得还有谁不知dào

吗?”

“起码凡人都不知dào

吧……”

“凡人知dào

或者不知dào

,难道会影响你们的生活吗?”杜若又笑了笑,端容劝道,“我知dào

老四你自从移山之后,就想要从此隐遁不问世事。但今天是你们的大喜之日,理应让大家都来分享一下你们的喜悦和幸福啊”

吴解沉默了,他仔细思考着杜若的建议,却实在下不了决心。

杜若说的事情,实在有点出乎常理

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没办法决定,不由得下意识地看向尹霜。

尹霜也正看着他,鲜红如同血滴一般的双瞳中,充满了幸福和温柔。

“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她微笑着,握住了吴解的手。

吴解顿时心中一热,豪气油然而生,霍地站了起来。

“三姐你说得对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把她迎娶回来,既然不怕正道前辈们来问罪,又何必要怕什么麻烦呢?”

他眼中光芒四射,扬声说道:“诸位同门、诸位朋友,我们打算去吴侯陵园当众拜堂成亲,还请你们一起去帮忙捧个场”

众人顿时愣住——天下修士大多有隐居的习惯,尤其是凝元真人这个层次的大高手,更是如此。寻常凡人别说是参加他们的婚宴,就算想要见他们一面都不可能……但今天吴解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去吴侯陵园当中举行婚礼

今天可是吴侯节的正日,陵园里面定然正是人山人海,不知dào

有几千几万人都聚集在那边。吴解竟然要在这种情况下,当着这么多人举行婚礼……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脸皮真厚”安子清喃喃自语,“我成亲的时候,光是来了上百个不认识的宾客,就觉得脸发红腿打颤,连说话都结巴了……

“所以他是大师兄啊”陶土笑道,“下次我成亲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学学”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他,然后有的叹气,有的摇头。

陶土的修为虽然比吴解差得多,但这份不怕丢脸的气魄,却已经有了吴解七八分的火候——不愧是跟他一起出门求仙的老朋友

大家都是修仙之人,做事于脆利落。说笑之间便已经准bèi

就绪,百余道遁光呼啸而起,转眼间就来到了吴侯陵园。

今天的吴侯陵园热闹非凡,不仅安丰县的人们聚集在此,就连其余各地的人们也纷纷聚集了过来。偌大的陵园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人流,让吴解和尹霜不由得想起地球上长假期间的旅游景点——到处都是人,简直比风景更为抢眼

整个陵园里面人最多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陵园入口处的大广场,这里地势最为开阔,很多庆祝活动都在此举行,聚集了最多的人流;另一处则是陵园中央的主陵前面,这里地方也大,而且是最重yào

的纪念场所,很多人都来这里祝祷参拜,有的是追怀历史,有的是祈求赐福,不一而论。

比起外面那一处,里面这处气氛要稍稍严肃和安静一些,毕竟在死者面前大声喧哗,实在是很不礼貌的。

但今天偏偏就有一群人,要在死者面前大声喧哗一番。

而且吴解相信,倘若父母和兄长能够知dào

的话,也只会为自己大笑祝福,不会有半点不高兴。

他们落在陵园前面,撤去障眼法,浩浩荡荡的上百人,顿时让所有在场的凡人都愣住了。

主持祭拜的正是当代的吴侯,他见到这么多人出现,先是一惊,然后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到了吴解和尹霜的身上——在陵园里面穿着大红喜袍,想不引人注目也不行啊

“这些人什么来路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吴侯顿时大怒,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也不管对方多么神通广大,带着儿孙和侍卫们一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想要给这群没礼貌的家伙一个教xùn



但他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了下来,目光更是紧紧盯着吴解,充满了疑惑之色。

“你这小子,几年不见怎么就有点糊涂了”旁边还穿着厨师服的林孝笑骂,“平素每天都向他老人家的画像行礼参拜来着,怎么真人当面,反而认不出了?”

吴侯循声看去,首先看到的自然是林孝,然后便是站在他旁边的乔峰,还有稍稍退后一步的秦静。乔峰的容貌老了许多,秦静数十年没有踏足人间,他都认不出来,但林孝的容貌却还是和当年一样,除了洗去桀骜之色,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成熟之外,没有半点变化。

这位亲手送自己的儿子孙子走上战场,为国捐躯的老人顿时恍然大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冲到吴解面前倒头就拜。

“还愣着于什么快快跪拜”旁边一个侍卫最为机灵,一边急忙跪拜,一边朝着周围的人叫道,“这就是济世侯本人啊”

“啊?济世侯?”

“那不是上百年前的人了吗?”

“不对他不是成仙了吗?上次驾着火云把我们送过来的……”

众人先是纳闷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跪倒。一时间偌大的陵园里面,呼啦啦跪了一片。

吴解愣了一下,不料人们竟然如此崇拜自己,急忙施法将大家扶起来,客气了一番。

寒暄之后,他便说明了来意。

“今天是我的百岁大寿,我也打算趁这个日子,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办了。”他回头看向父母和兄长的墓碑,叹道,“当年爹娘和大哥活着的时候,一直很挂念我的婚事……今天,我要当着他们的面拜堂成亲,也算是了结他们的一个心愿吧”

说完,他看向白发苍苍的晚辈,笑着问:“只是没想到今天这里会有这么多的人……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凑巧?会不会妨碍到你们?”

“怎么可能”吴侯一愣,旋即大笑,“这是喜事是天大的喜事啊”

他也不顾自己年纪大了,扯着嗓子叫道:“快把外面的乐队都叫进来给我们吹最高兴的曲子对了,派一些人去找酒来,越多越好,今天咱们要热热闹闹庆祝他一整天”

片刻之后,鼓乐喧天,丝竹绕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暂时转职充当司仪的长孙武昂首挺胸,笑呵呵地喊道:“吉时已到,有请新人”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三章 决然

长孙武的修为高深,他一声高喊,不仅整个陵园里面的人都听到了,整个安丰县的人都听到了,整个南屏郡的人都听到了,甚至于连远在西方的白帝阁中,都有修为高深的人能够听到这声音。

白帝阁掌门颜开眉头紧锁,脸色冷若寒霜。

身为秉持“除恶勿退”原则的白帝阁掌门,他在韶光真人登门拜访,告知来意的时候便勃然大怒。

之前白帝阁和吴解,和青羊观虽然也有争执,但那是正道内部的斗争。谁赢谁输,都只是面子问题。就算是白帝阁输了,也只会因此郁闷一段时间,绝不至于视青羊观为敌。等到日后再和邪魔外道作战的时候,大家依然是性命相托的战友。

但这次的事情,可就截然不同了

吴解居然要公然迎娶那魔门女子为妻在颜开看来,他这是明着挑zhàn

正邪不两立的基本原则,已经丧失了一个正道中人应该遵守的底线,堕落成为魔门的同党了

在长孙武和韶光真人的劝说下,颜开曾经默认了吴解和尹霜的私情。他说服自己:感情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只要吴解不因为私情破坏公义,就可以不去管他们。

但是,他的底线是“不能见光”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虽然不合于法律,不合于规矩,不合于道德,但只要不挑明了,私下偷偷摸摸的做,便没有问题——吴解和尹霜的私情就是这样。

身为两个敌对势力的重yào

成员,他们之间的感情实在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原本只要不见光,颜开他们就可以当做没看见。但现在,吴解却要将这份私情公诸天下,甚至要光明正大地将尹霜娶回家……这就越过了颜开他们可以容忍的极限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可以的选择也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

除魔卫道,清理门户

“许韶光,你不要青羊观的名声和脸面了,但我们白帝阁还是要脸的”颜开双拳紧握,坐在那里却没有站起来——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站起来,就会忍不住翻脸动手,“你有没有想过,吴解迎娶尹霜,究竟意味着什么”

“颜道友,你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韶光真人笑道,“小孩子的婚事而已,你就当它是人间国家之间和亲嘛。”

“和亲?国书在哪里?使者在哪里?”白海叹道,“许大叔,你这话怎么越听越不靠谱啊要是尹霜偷偷跑到人间来嫁给他,我们还可以当这是私奔……那也就算了。可他为什么要光明正大地去天外天迎娶?还要这样大操大办呢?这样事情就没得转圜了呀”

“是啊韶光道友,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韶光真人脸上微笑,心里却也在叹气。

他原本也是劝吴解跟尹霜私奔了事,但一向和气好说话的吴解这次却超乎寻常地固执,无论如何也要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迎娶尹霜过门……他本以为吴解前往天外天会碰壁而归,甚至做好了接应救人的准bèi

,却没料到魔门各位宗主竟然一起转了性子……

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当隐藏在暗处准bèi

接应的两位还丹真人传来“吴解迎亲归来”的消息时,韶光真人刹那间几乎有冲到天外天去,揪住那些魔门宗主质问一番的念头——这些家伙做事怎么这么不地道呢你们不是魔门吗不是向来卑鄙无耻不要脸的吗这次怎么通情达理起来了

不对这已经超出了“通情达理”的程度,完全是脑袋进水了啊

他自然不知dào

,魔门各位宗主近来因为大难临头的缘故,做事比往常谨慎许多,可以不惹的麻烦坚决不惹——这样吴解才有了过关的机会。

而吴解此行运气也是极好,先遇到了当代魔门宗主里面最有豪侠之风的林登万,又有态度根本不像魔门中人的韩德支持……武宗的势力加上韩德的实力,足以慑服其余各宗。

若是心宗黑袍在的话,没准事情还会有变化。但黑袍自从当初在假遗迹里面被吴解差点活捉之后便完全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没了这唯一可能对抗林登万和韩德的人物,其余各位宗主谁会冒着得罪他们的危险,扯什么道魔不两立呢?

但如果各位宗主没有感觉到即将降临的危机,又或者吴解一开始遇到的是见面就喊打喊杀的那几位,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也正是因为一切顺利,一向谨慎小心的吴解才会在杜若的怂恿之下,下定决心,举行规模宏大的公开婚礼,将他和尹霜的婚事公诸天下。

韶光真人心中郁闷,嘴上却不好说。不仅不好说,他还要按照此前私下的约定,来帮吴解说服白帝阁……

“唉”韶光真人暗暗叹了口气,“诸位道友请稍安勿躁,此事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只是你自己觉得不严重罢了。”费东临冷冷地说,“这次你以青羊观掌门的身份开口,白帝阁必须给你面子,所以我们不会阻止吴解的婚事——但他结婚之后,我们却是要上门去杀尹霜的”

“喂这就太不厚道了吧”

韶光真人抗议着,可大殿中的七八人却没有一个回答。

即使跟白帝阁关系最好的长孙家家主,此刻也只能苦笑着摇头,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让吴解安安稳稳把婚给结了,就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他们不可能允许一个魔门的重yào

人物光明正大地住在九州,这是白帝阁众人的根本理念所在,没有商量的余地

韶光真人见实在劝不下来,也只好摇头作罢,心中暗暗盘算,等明天一早,就让长孙武带吴解和尹霜躲到九州之外去——比方说南海就不错,或者让他住到锦湖县去也挺好。

当年祸害锦湖的心魔宗卞烈泉就是被尹霜制住,才得以伏诛;而当代的锦湖龙君墨玉更是靠着吴解的帮zhù

,才能够死里逃生……凭着这份人情,她应该会很欢迎吴解夫妇。

只要住在龙宫里面,白帝阁总不好去龙宫喊打喊杀吧

正当他暗暗盘算的时候,突然心中一惊,强烈的警兆涌起,刹那间眼前发黑,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更感觉到周围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看到无穷血光涌来,将自己整个吞没

韶光真人修为高深,一瞬间就把警兆压了下去。他皱眉转身,却见白帝阁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或苍白如纸,或青黑如铁,但全都没了寻常的气度。

“许道友……你也感觉到了?”颜开的声音有些嘶哑,“极大的警兆,几乎是必死之局”

韶光真人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当年我跟师兄要去找弃剑徒决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警兆。”

那件事大家都知dào

,若非当时的青羊观掌门章退之真人直接出手制住了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炼罡飞仙必定会死在弃剑徒的手上,也就没了后来的枕石真人、韶光真人。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会跟“找弃剑徒决斗”一样危险呢?

而且……为什么在场众人,全都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感觉到,那还可能是他们自身的原因。但在场这么多高人,一个不漏全都感觉到了警兆……这就只可能是别的缘故了……

“看来我们恐怕没时间管吴解的事情了”颜掌门沉默了一下,苦笑着说,“火烧眉毛,先顾眼前。我们要对付那近在咫尺的危机。”

“贫道也是。”韶光真人叹了口气,拱手道,“贫道本该留下喝两杯,但如今实在没有心情……等那警兆之事过去,我们再一醉方休吧”

“如果此事之后,你还有喝酒的心情,那当然欢迎”颜掌门叹道,“只是不知dào

……这里的众人,还有几个能喝到那杯酒……”

眼看着韶光真人驾云离去,白海忍不住问:“掌门,现在我们准bèi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白帝阁的防御阵法催发到最强,再让还在外面的晚辈弟子赶快回来”颜开身上腾起强烈的斗志,“我们白帝阁建立以来,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危险,但白帝群山却依然高悬在天空之上。这次无论会面临什么难关,我们都一定能够闯过去”

“颜师弟依我看,还是让一些有潜力的晚辈弟子去躲一躲吧。”费东临劝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是啊,老费说得对。我们都有殉道的决心,但白帝阁的传承不能断在我们手上如果情况真的那么糟糕……至少留下一点种子吧”

颜开沉默了许久,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四章 连理

长孙武修liàn

数千年,功力深厚,一声呐喊,乍听上去并不如何嘹亮,却让陵园里面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偏偏又没有半点刺耳的感觉,真可谓是天下第一等一的金牌司仪

听到他的命令,吴解和尹霜分别在易悌和杜若的陪伴下,从临时施法变出的礼堂红毯两边走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拜天地,情深更比天地久”

两人并肩而立,向专门让出的一大片空旷天地拜下。

“二拜高堂,子子孙孙满华堂”

两人转过身,向身后的墓碑下拜。

“夫妻对拜,白头偕老永恩爱”

吴解和尹霜对视一眼,带着笑容,互相对拜。

长孙武笑得越发得yì

,大叫:“礼成宾客都来道贺吧”

话音未落,整个陵园里面大风四起。奇怪的是这风并没有固定的方向,却是从四面八方吹向礼堂,风吹着松柏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正在欢笑祝福一般。

而在修士们的眼中,却见到陵园里面出现了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一团青白色香火气息护卫下完全不怕阳光,一个个对吴解和尹霜行礼祝福,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话语,但却能够感觉到他们都在微笑。

“你看,大家都在祝福我们呢”吴解握着尹霜的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

尹霜笑着,握紧了他的手:“叫娘子什么的,总感觉有点奇怪啊……莫非我应该叫你官人?”

二人愣了一下,同时大笑。

“老婆”

“老公”

这不是九州世界的语言,而是汉语,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他们能够听懂。

虽然没有别人能够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们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正如这除了他们之外没人能够听懂的语言和称呼一般,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彼此能够理解彼此。

命运将他们送到了这远离故乡,或许一辈子都回不去的世界里面,命运也将他们送到了一起。

过去的岁月中,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他们曾经无数次地怀念故乡,魂牵梦萦。但从今天开始,他们将不再孤单,彼此永远陪伴着彼此。

“记得电视里面常有的台词吗?”吴解突然说。

他说得没头没脑,但尹霜却立kè

就懂了。

“我发誓,从现在起,无论顺利还是坎坷,无论富贵还是贫困,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只爱尹霜一人。用我所有的力量让她幸福,让她欢笑,直到永远”

尹霜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我发誓,从现在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论强盛还是衰弱,无论年轻还是苍老……我只爱吴解一人。陪在他身边,和他面对一切的幸福和艰难,一起欢笑,一起叹息,同生共死”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这次他们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可以坦然地将自己的感情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也许未来会有很多的困难和辛苦,但对他们来说,那全都不值一提

有彼此相伴,多少困难、多少辛苦、多少麻烦、多少危险……他们都不在乎

礼成,洞房。

接下来的一切,吴解感觉都有些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他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反正只要有人来敬酒,他就喝。喝到最后,来敬酒的全都趴下了,他环顾四周寂寞无dí

,踉踉跄跄地回到洞房。

然后呢?然后的记忆,犹如梦幻一般,令人迷醉和欢悦。

当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怀里是云鬓散乱的妻子,软香温玉。

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但他们已经终于克服了一切的困难,走到了一起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紧紧抱住了尹霜。

也不知dào

拥bào

了多久,他渐渐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唯有怀里尹霜的呼吸和心跳越发清晰。

她已经醒了,正躺在他的怀里,微笑着,幸福着。

无论这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无论他的人生是否早已注定,所有的一切……他全都不在乎了

有她在,他就是真的有她相伴,他不怕什么命里注定他要守护这笑容,守护这幸福,直到永远

这一瞬间,他心中轰然巨响,早已积蓄了无穷力量的丹种猛地爆fā

,金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这光芒充斥了他的灵魂和肉身,更挟带着无以伦比的力量直上重楼,犹如一条冲破堤坝的滚滚长河,冲向了他元灵的最深处。

那是每一个修士都在苦苦追寻的东西,是他们踏入道途的根本目标。

本心

刹那间,虚空震动,虽然天地间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几乎全都没有觉察到,但在九州世界里面,还有是一些强者觉察到了什么。

满地醉鬼的知非斋中,刚刚睡醒的荷斯塔正在将一只又一只醉鬼拖到临时施法制造的卧室里面,一个个扔到床上去。但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洞房的方向。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秦岭山脉以东的一座小山村里面,才几个月大的襁褓中的婴儿突然安静了一下,小小的脑袋转了转,似乎对于东南方的什么东西有点好奇,但很快就将其放开,继xù

自得其乐地跟摇篮旁边的拨浪鼓玩了起来。

极西的通天神峰上,一条苍老得几乎变成了石头的青色巨龙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少许疑惑。

“奇怪这世上明明还有一个九转金丹,怎么又出了一个?”

极南的火海深处,一尊坐在那里思考了不知dào

多久的火焰巨神从沉思中惊醒,皱起了眉头。

“哈哈两个金丹出现在同一个时代……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而在天外天,心宗宗主黑袍站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目光之中闪烁着妖异的火焰,脸上夹杂着恐惧、愤nù

和绝望。

“吴解要成就金丹了,你的死期也快要到了。”韩德出现在他的身边,“下次面对金丹境界的他,你恐怕连逃都逃不掉了吧。”

“我不会束手等死的”黑袍恶狠狠地说,“既然横竖逃不过去,那我于脆先下手为强”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五章 惊变

黑袍发完了狠,转头看向韩德,眼中满是冷厉之色:“你呢?你准bèi

怎么办?别告sù

我你打算就这么看着就算他要杀我,也是将来的事情——可他只要金丹成就,你的麻烦就在眼前”

“弱者总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强者,殊不知真zhèng

的‘强dà

,首先在于心灵……就算有麻烦又怎么样呢?人生世间,总免不了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可实jì

上到头来,其实也不算什么。”韩德淡淡地说,“更何况你只是在危言耸听而已,事情根本不像你说得那么糟糕。”

他扳着手指,一个个数着:“首先我已经有所布置,他未必会现在就成丹;其次就算他现在成丹,如果过不了你这一关,也是万事皆休;最后……哪怕他能够成就金丹,杀了你,到头来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韩德微笑着,满脸的自信:“这九州世界只能容得下一个金丹,我在,他要么死,要么滚,没有别的选择”

黑袍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之前不杀了他?或者……哪怕是现在出手也好,他没那么快渡劫成丹的只要你现在出手,他必死无疑

“你这种被吓破了胆子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明白强者的寂寞和高傲。”韩德背负着双手,脸上满是讥笑,“我反而很好奇,为什么你宁可豁出去决一死战,也不肯现在逃走?”

“红姑多半还在因果之壁外面等着我呢我出去送死吗?”

“劳动堂堂一位火部斗神在这里守你几万年?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可你难道以为,现在去杀吴解,就不是送死吗?”

“只要你不捣乱,死的就只会是他而不是我”黑袍恶狠狠地盯着渐渐远去的韩德,“这些年来,你这下界的小辈总是小看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身为降世天魔的真本事”

话音未落,他仰起头来,发出了凄厉的长啸。

这啸声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除了极少数修liàn

功法经过韩德修改的人,其余的魔门中人一旦听到这啸声,眼神便顿时一片茫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德背负着双手,站在空中,淡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没有阻止黑袍的意思,眼神之中只有玩味之色。

“自从被污染和扭曲以来,神门堕落为魔门的历史,到今天终于要划下句号了”

他从容地笑着,目光又看向了人间:“相比早已注定的事情,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怎么选择?尹霜啊尹霜,你究竟是神门中人?还是魔门中人?就用你自己的行动,来做出选择吧”

尹霜并不知dào

韩德在关注着自己的选择,她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慌乱之中

吴解明明还抱着她,但他身上的气息却骤然低落下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若非他的心跳和体温都还在,光凭气息判断的话,他已经跟死人无异

而在她的识海之中,天问剑诀却在微微震动,对于吴解身上发生的变化做出积极的回应。

她不明白她一点也不明白吴解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霜一向是个很冷静的人,就算面临生死大难也能平静地对待。但当吴解遭遇危险的时候,她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陷入了彷徨迷乱之中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她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韩德前些天似乎无意之中提到的一件事:

这世上有些人渡心魔劫成丹的时候,会有很特殊的情况发生。其中一种情况,是本身的气息衰弱到极点,几乎和死人无异。

这种情况的人,一般之前都积累得极为深厚,甚至于道心修为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的还丹真人。只要触动本心,立kè

就会深陷劫数之中。

天道大公,这等人成丹之后的神通将会强得不可思议,所以他们面临的危险也会远比寻常凝元修士渡劫更难。对他们来说,最难的并非“问心”这一关,而是“积累”这一关。

虽然他们的道心积累已经足够了,但他们往往年纪较轻,真元的积累相对薄弱。一旦劫数发动,往往猝不及防,一切事先的准bèi

全都来不及使用,只能靠自己的真元来熬过劫数。一百个这样的修士渡劫,会有九十九个因为真元不足,在渡劫过程中虚弱而死。

不过呢,天无绝人之路。即使这样的危险情况,也有两种方法可以挽救。

第一种方法,以锋利至极的法力刺穿他的丹田,这会让他的丹种受损,将他强行从渡劫状态唤醒。这种方法相对容易,缺点在于被唤醒之后,他便不能再走这超乎凡尘的道路,只能像寻常修士那样还丹。而且还丹的难度会很大,需yào

消磨无数的岁月,最后也未必能够成功。

第二种方法,以精纯至极的真元注入他的身体,补偿他的损耗。只要给他足够的真元,他就能安然渡劫,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这种方法对于施法者要求很高,不仅需yào

有将真元淬炼到精纯的手段,还需yào

有牺牲自己的决心——真元对于修士来说,是比血肉更重yào

的宝物,一旦损耗过度,便要伤及元气,轻则修为大退道基毁坏,重则……性命不保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要怎么选择,都必须尽快。”韩德当时似笑非笑地说,“在关键的时候,最重yào

的并非对或者错,而是快因为一旦耽误了时机,那就什么选择都不用做了”

尹霜当时就觉得,韩德跟自己说这些,分明是另有所指的。但她现在才知dào

,原来这些话,她很快就用得着了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她笑了。

“韩宗主,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她回头看了看东北方的天空,朝着那根本看不到的身影冷笑,“根本没必要考lǜ

的啊”

深深吸了口气,尹霜默默运转血神经,体内的气血真元骤然凝聚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发狂的剧痛。

“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当年彬林宗主用这个方法凝聚血魄珠助我修行,今天又轮到我用这个方法了。”

因为剧痛的缘故,她的额上身上不断渗出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吴解的身上

片刻之后,尹霜的脸色已经呈现了灰败之色,但她的嘴唇却变得鲜红起来,简直就像是要滴血一般。

她又一次深深吸了口气,附身吻住了吴解。用嘴对嘴的方式,将自己辛苦提纯的真元毫不吝惜地传输给他,半点都没留下。

尹霜的修为不是特别高,但她体内的真元分量却极为充足。这其中既有她自己修liàn

出来的,也有从彬林那里继承的。如今这所有的真元全都传输给了吴解,顿时便将吴解所缺的分量补足。

眼看着吴解的气息渐渐回升,慢慢变得茁壮旺盛,尹霜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她拿出几颗丹药服下,依靠药力稍稍恢复了一些,然后起身着衣,仔仔细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将少女的刘海顺到耳侧挽住,脑后长发也盘起了象征出嫁的发髻。

做完这一切,她想要留下一封信,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只是剪下一缕青丝,结在了吴解的头发上。

“结发同连理,生死不分离……结果才一夜的时间,我就要失约了呢……希望我们还能有缘再见吧……”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拿出了一枚挪移符。

但还没等她激发这枚符咒,光芒一闪,杜若已经出现在房中。

“我刚才感觉老四的气息先是衰弱然后又恢复,担心你们是不是纵欲过度……”杜若一见吴解光着身子,顿时闹了个红脸,急忙解释。但她马上便发xiàn

尹霜的情况不对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修为高深,境界更堪比金丹高人,这一抓顿时就判断出来,尹霜体内已经人去楼空,简直成了一个空壳子

这样的情况,绝对不可能是纵欲过度那么简单就算纵欲过度,也该是男人虚脱才对啊

“弟妹你怎么虚弱成这样?这已经伤到根本了啊”

尹霜淡淡地笑了:“大姑,正好你来了,我有件事要拜托给你。”

“什么事啊?”

“官人他触动本心,正在渡心魔劫。我怕他渡劫的时候遇到危险,可以请你把他送到青羊山去吗?对他来说,青羊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若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我的身份敏感,不适合去青羊山。留在这里的话……恐怕会给他惹麻烦,所以我回天外天住一段时间,如果他渡劫成功的话,让他专心稳固境界,不用急着来找我——我也需yào

闭关修liàn

,免得被他拉下太远。”

杜若又点点头,但心中满是怀疑。

以尹霜现在的样子,怎么修liàn

都没用吧她虚弱至此,起码要修养几十年才能恢复,这几十年的时间,修为不知dào

会倒退多少,只怕到时候别说凝元境界,就连炼罡境界,都未必能够保得住呢

“那么大姑你就快点出发吧。”尹霜想了想,笑了,“哦,麻烦你先出去一下,等我给他穿好衣服再叫你进来。”

杜若顿时又红了脸,急忙飞出房间。

尹霜并没有施展法术,而是亲手给吴解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然后将自己的那缕发丝小心翼翼地放在吴解怀里,并从他头上也剪下一缕发丝收好。

做完这一切,她将房间里面收拾了一遍,眼看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了,才满yì

地点点头,激发了那枚挪移符。

光芒一闪,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六章 神门

知非斋的洞房外面,杜若左等右等,始终听不到尹霜召唤,终于又忍不住飞了进来。但她看到的却是整理好了的房间,和已经穿好衣服躺在床上的吴解。

她不假思索,纵身一跃便进入了天书世界里面。

天书世界之中的吴解虽然没有陷入沉睡,却显得无精打采,懒洋洋提不起精神。

“老四,你究竟怎么了?”

“好像是……我的本体在渡心魔劫吧?”吴解不是很确定地说,“之前的情况很糟,我明明感觉到本体真元不足,但昏头昏脑地怎么都想不起来要传输真元过去,眼看着就要出事,结果不知dào

哪里来的许多真元……现在好多了,可还是想睡觉……”

杜若一凛,顿时明白了尹霜虚脱成那样的原因但看着吴解现在这迷迷糊糊的样子,她却不敢说明,只好避重就轻地将“尹霜让吴解去青羊山渡劫,自己则回天外天闭关一段时间”的说法讲了出来。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吴解摇着头,脸上满是疑惑,“虽然我现在迷迷糊糊没办法想太多事情,但肯定不对劲”

杜若暗暗叹息,问:“那怎么办?我去找她回来?”

“先回青羊山”吴解此刻昏头昏脑,已经几乎无法思考,下意识地遵照了尹霜的建议,“等我渡劫成功,凭借九转金丹的实力,要找她就容易得多了

杜若点了点头,纵身飞出天书世界,化作一道光芒,卷起吴解飞向青羊山

天书世界里面,吴解昏沉沉半睡半醒,而杜馨却来到了躺在灵木下面呼呼大睡的茉莉身边。

“不要装睡,我知dào

你醒着。”

茉莉并没有睁开眼睛,反而翻了个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人是不会在翻身时候打呼噜的,因为这时候会习惯性地摒住呼吸。”

“兔子和人的结构是不同的。”

“兔子不会用说梦话的方式和我聊天。”

“为什么你非要缠着一只睡着了的兔子呢?大家都安安静静睡觉不好吗?

“我帮不了他,但你可以。”

“通往至高无上的道路,注定孤独前行。我甚至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下定决心把我也杀了……现在死个老婆,是好事啦”

“你可以帮他。”

“我可以帮他又怎么样”茉莉睁开了眼睛,压低声音吼道,“凭什么我要帮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他为了那个女人,已经冒了多少没必要的风险

已经犯了多少不该犯的错误那女人死了,有什么不好”

“其实她不一定会死。”

“那你还来找我于什么”

“看来你果然也受到影响了。”杜馨坐了下来,坐在茉莉的旁边,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现在危险最大的不是尹霜,而是吴解。”

“什么?”茉莉翻身站了起来,差点把杜馨撞倒,“你说什么?”

“九转金丹能踏破虚空,自由来去任何地方——这意味着他的敌人将再无逃跑的机会。”杜馨说,“如果我是他的敌人,肯定要趁着他渡劫的机会来杀他。”

“躲在青羊山……应该是安全的吧?”

杜馨沉默片刻,低声说:“韩德也是九转金丹。”

“他应该跟师傅无冤无仇吧……”茉莉话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大丈夫生在世上,岂能将自家性命寄托在“敌人不会来杀”

她沉默片刻,握紧了拳头。

“说吧,你要我于什么?”

“你要做两件事。”杜馨平静地说,“第一件事,让我出去,如果韩德出现的话,我至少可以抵挡他一会儿。”

茉莉点了点头:“第二件事呢?”

杜馨脸上露出了笑容,反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将血淋淋的心脏挖了出来:“等他渡过心魔劫,让他带着这个去大光明神教遗迹地下最深处,这是通往传承之地的钥匙。”

“……大光明神教的传承?那有什么用处”

“那地方,有当年雷部斗神留下的宝物,可惜只有九转金丹才能拿到。如果当初我们有一位九转金丹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杜馨胸口的伤势飞快地愈合,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只看到如雪肌肤上血迹点点,却不见半点伤痕。再过片刻,自动复原的铠甲遮住了血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而这个时候,她手上的那颗心脏,也已经变成了犹如琉璃一般的透明宝石,里面隐约有一道雷光流动。

“这两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茉莉严肃地接过那颗能够开启大光明神教传承之地的宝石,向杜馨拜了一拜。

“谢谢”

杜馨的身影消失,出现在了人间。此地乃是青羊山,吴解的精舍之中。

“咦?你怎么出来了?”杜若刚刚从掌门大殿回来,纳闷地问。

杜馨平静地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大战,我受了他那么多的恩惠,也该报答了。”

“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做好准bèi

吧——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借助挪移符的力量,尹霜回到了天外天,来到了居住多年的血云峰山门处

她本拟这次回来凶多吉少——魔门可不是什么善良之地,这里犹如兽群一般残酷,只要露出虚弱的模样,很快就会被撕裂吞噬,连一点残渣都无法剩下

但她还是回来了,因为如果她再留在人间,只会成为吴解的拖累。

她已经拖累了吴解很多次,不能再拖累他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给拖累死的

但她怀着面对死亡的决心归来,看到的却是一片死气沉沉,虽然诡异阴森,却并无凶险。

沿着石阶一路向上,最后她来到了位于山顶的大殿。

韩德正站在这里,平静地看着她。

“拜见宗主”尹霜急忙行礼,然后忍不住问,“弟子刚才一路走来,见很多人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dào

是什么缘故?”

“没什么,收割而已。”韩德淡淡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夫君正在青羊山渡心魔劫,我既不方便去青羊山,留在南屏郡也不安全,所以就先回来住住。”

韩德点了点头:“回来也好,省得给他陪葬。”

尹霜顿时大惊,花容失色:“宗主……您说什么?”

“我的话很难懂吗?等一下黑袍那家伙就要发动在天外天的布置,去进攻青羊山,灭了吴解……你要是留在青羊山的话,就要给他陪葬了。”

“……他怎么有本事攻下青羊山呢?”

“你看着就知dào

了,反正我觉得青羊观这次大概是要灭门了。”韩德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人间这些门派,谁灭谁不灭的……都不算什么,天下没有不败的花,自然也没有不灭的门派。”

“可是我夫君在青羊山啊”

“废话黑袍就是冲着他去的……他在哪里,黑袍就会去灭哪里。”韩德笑道,“你也不要想去报信,在我面前,你走不掉的。”

尹霜犹豫了一下,问:“宗主曾经说过,要我夫君别那么急着成丹,可以告sù

我是为什么吗?”

“哦,原因很简单。”韩德笑呵呵地说,“这九州界呢,本身比较小。需yào

不断地从造化之中汲取力量来壮大。而汲取的过程呢,需yào

依靠某个媒介——金丹真人,就是这样的媒介。”

“寻常的渡劫金丹也能从造化之中汲取力量,但汲取的速度很慢,所以只能平时慢慢积累,一旦跟人动手开打,很快就会后力不继。而我们这些九转金丹汲取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不仅能够全力战斗,更由此衍生出许多特殊的本事……这些造化之力会不断逸散,成为这一方天地的有益补充,或许那些不合常理的特殊本事,就是这一方天地对我们的回报吧。”

见尹霜已经懂了,他笑了笑,继xù

说道:“但是……如果同一时代存zài

两个九转金丹,两个人一起汲取造化之力,就可能形成漩涡。造化之力的漩涡,会对整个世界造成不可预测的破坏——所以这一方天地对我们就有限制,同一个时代,只允许有一个九转金丹存zài

。”

“那么,如果有两个呢?”尹霜紧张地问。

“当然必须减少一个喽。”韩德哈哈大笑,“我这边还要重建神门,暂时是不会飞升的。他要是不肯飞升的话,也就只好杀了他。”

“他刚刚渡劫成功的话,可以飞升吗?”

“虽然有点危险,但还是可以试试的嘛。”

尹霜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懂了。”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至极的剑光亮起,那超乎人间的姿态,让韩德也不禁有些失神。

“那就麻烦你在他能够安全飞升之前,先等一等吧”

天问剑诀的光芒完全炸裂,将猝不及防的韩德淹没于其中。

片刻之后,又一个韩德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看看已经昏厥在地上的尹霜,又看看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为了自家丈夫,连宗主都要杀啊我这宗主当得还真失败呢

他随手一扬,那具尸体便慢慢化作清气消失,而尹霜的身体则被一团微带血光的气息裹住,被他收到了一件法器里面。

“蠢丫头,竟敢欺师灭祖,给我老老实实关禁闭去吧”

虽然说得很严肃,但韩德脸上却带着笑容。

整个天外天的年轻人之中,他最看重的还是尹霜。如今尹霜用实jì

行动证明了自己是神门而非魔门,了结了他最大的一桩心事,他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笑

其实韩德一直就是个很喜欢笑的人,只是过去在魔门之中举目皆敌,他要重建神门,尽心竭力,除了在几个亲传弟子面前之外,平时不得不摆出阴冷高傲的架势。

而如今,魔门已经不在了,他就没必要再假装深沉了

他笑着走出了大殿,从哪些呆若木鸡的魔门中人身边径直走过,来到了驭宗昔日的山门。

后山的秘密阵法之中,十余名驭宗弟子集结在这里。和那些陷入了呆滞的魔门中人不同,他们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这是你们小师妹,她现在受了伤,需yào

修养。”韩德将那件法器交给大弟子,叮嘱道,“你们这就动身去南海吧,那几条老龙欠我很多人情,也该让它们还一还了。”

“那么……师傅您怎么办?这天外天又怎么办?”

韩德摇摇头:“这鬼地方阴森森的,我可不想再住下去了而且过了今天,这地方恐怕也不能住人了……至于我自己嘛,我还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再来跟你们会合。”

“咦?眼看魔门覆灭在即,我神门即将重现人间,您怎么这时候要跑去做别的事情啊”大弟子忍不住满脸苦恼,“就不能等等再说吗?”

“不,不等了。”韩德冷冷一笑,“我之前说过,谁敢欺负我们神门的弟子,逃到哪里都逃不过我的拳头白帝阁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他们以为能够瞒得过我吗?正好神门重现人间,就拿他们来祭剑吧”

“祝您旗开得胜,扫平白帝阁,威震天下”众位弟子齐声祝hè。

就在韩德哈哈大笑之际,那位大徒弟却又劝道:“不过……您不是擅长用拳的吗?祭剑这个词,不大合适吧?”

韩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数刻之后,白帝阁群山之外,响起了他的冷笑。

“听说这里有人想要杀害我神门的弟子,韩某灭门来了”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七章 血河

一道道遁光接连飞出天外天,在韩德所赐灵符守护之下突pò

空间裂缝飞到九霄之上,然后降落凡尘,前往南海。

黑袍站在心宗山门“问心峰”的山顶上,遥望着他们离去。

他一贯戴着的罩袍已经摘下,苍白而英俊的面容在不知为何黯淡无光的太阳照耀下,显得格外冷漠,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如果吴解在这里的话,想必会惊呼或者叹息——此刻黑袍所用的肉身,赫然正是朱权的。

当初朱权被吴解派往天外天当死间,被抓住搜魂了许多次,魂魄虚弱到几乎一碰就碎的地步,肉身也因此几乎死去。眼看他已经失去利用价值,黑袍便将奄奄一息的他扔进了炼制备用身体的法阵,犹如当初的白腾空一般,炼制成了后备的身体。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炼化才刚刚开始,他就在吴解手下吃了大亏,不得不放qì

了白腾空的身体,一缕魂魄逃回天外天,借助这具尚未完工的肉身休养生

这一回他伤得极重,虽然不及当初被红姑仙子火烧的那次,可对于信心的打击却是致命的——修养的这段时间,他眼看着吴解修为继xù

突飞猛进,甚至有了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心中的惊恐也一天多过一天。

最终,当吴解触动本心,将要九转丹成之际,他终于下定决心,舍弃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的布置,动用最后的底牌,争一个死里求活

身为降世天魔,他对于天道、人道的了解远超凡尘,早已做好了相应的准bèi

,而如今唯一可能威胁他的金丹强者韩德也已经带着徒子徒孙远走南海,甚至于临走之前还向他卖了个好……他可不信韩德真的是因为白帝阁想杀尹霜,才跑去灭白帝阁满门,分明是为了向他表明“就算神门重建,也不会站在道门那边”罢了

一切的准bèi

都已经就绪,是成是败,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渐渐扭曲到了活人绝对做不出的怪异模样。

黑袍拉起罩袍遮住头脸——虽然已经没有必要,但他长期养成的习惯却不会改变,然后脚踩虚空,从山顶缓缓向下走去。

他看似走得很慢,其实每一步都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片刻之间,就走下了早已被封为禁地的山巅,来到了心宗大殿。

几位长老正坐在这里,原本他们是在商量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但此刻他们已经全都如同泥雕木塑似的一动不动,呆呆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黑袍没有看他们,只是低声说:“开始吧。”

话音刚落,那些长老们的身体猛地扭曲,无数的鲜血从他们的五官和毛孔里面溢出,就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抓住他们,把他们如同拧毛巾一样用力地拧了好几圈。

不仅如此,当他们几乎被拧成了残破的血肉之后,那无形的力量更把这几团血肉狠狠地压榨了一回,直到将每一滴鲜血都压榨出来,才把剩下的残渣扔到一边。

黑袍看了看那些汇集成一团,浮在空中的鲜血,摇了摇头。

“太慢了,看来还是应该以效率为先。”

说完,他继xù

朝着山下走去。

每当他经过一个呆若木鸡的魔门中人,那人的身体便猛地颤抖,鲜血狂涌,转眼之间便化成皮包骨头的于尸,倒在地上。

而那些涌出的鲜血,便不断汇集到跟随在黑袍身边的血团里面,让涌动的血团变得越来越大。

黑袍行走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将心宗的所有人都抽于了血,带着那一团已经犹如华盖一般铺展在头顶的鲜血前往别的宗门。

他走过一个个宗门,所过之处无不鲜血横飞,一个又一个昔日穷凶极恶的魔门中人被榨于精血化为残骸,所有的精气神全都汇入血团,等到他来到武宗山门“神武峰”山脚下的时候,头顶的血团已经化为了一团庞大的血云,不断翻腾着鲜红的波浪,里面更有无数哀叹哭泣之声传出。

“最后才来这里,却是有些错了。”黑袍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语气之中有些不满,“平白多了一些阻碍。”

但他还是迈步走上神武峰,将一路上的那些武宗门人尽皆抽于了精血。

他很快便来到了神武峰顶的大殿,可大殿里面却空无一人,本该聚集在此的十余位长老和武宗宗主林登万,全都不知去向。

黑袍并没有感到疑惑,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歇,径直朝着大殿尽头的墙壁撞去。

当他走到墙壁前面的时候,那写着“武”字的墙壁突然红光大盛,红光之中更有无穷豪勇锐利之意,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能用肩膀扛起来一般,要将他挡在外面。

“果然不愧是八宗之中传承最完整的一派,可惜啊你们的传承,当年就已经被我动过手脚了。”

黑袍冷冷地说,抬手冲着红光一挥,喝道:“散”

他这一挥乍看上去似乎没有力量,但却将红光轻松打散,连着那面被武宗历代祭炼,比寻常法宝更加坚硬的墙壁都被一击打破,露出了后面的情形。

在墙壁后面,是一间小小的密室。以武宗宗主林登万为首的十余位还丹凝元修士正组成阵法,将彼此的精气神连成一体,努力镇压体内突然涌起的诡异力量。

“何苦呢?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黑袍淡淡地说,“你们从修liàn

的第一天开始,就走在我给你们设计好的路上。不管你们做什么,都只是在我的手心打滚,玩不出花样的。”

满脸痛苦的林登万睁开眼睛,愤nù

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体内气血翻滚,只怕一张嘴,浑身精血就要喷涌而出,哪里还能开口说话

“别磨磨蹭蹭的了,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们耽误不起。”

黑袍说着,走到那正在光芒闪烁的阵法前面,抬手一掌,强dà

的力量如同怒潮一般涌出,将这阵法打出了一个缺口。

组成阵法的众人原本就在艰难维持,此刻阵法一旦出现缺口,运转之际立kè

就有阻碍,一个处在空档上的长老顿时惨呼一声,一口鲜血狂喷不止,顷刻间便化成了人于。

这阵法就像是洪水前面的提拔,只要破了一处,紧接着就是处处崩溃,只见一个又一个长老连续惨呼,精血被不断地抽取出来,顷刻间全都横死当场,所有的积累全都汇入了血云之中。

但林登万依然在坚持,他不仅没有就这么崩溃,反而因为没了拖累的缘故,看起来更加轻松了一些。

“果然不愧是真zhèng

的天才人物”黑袍的语气里面也不禁有了几分赞叹之意,“如果不是你的功法有问题,或许你也能够金丹九转吧……”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任何惜才之意,手一挥,血云之中分出一股,化为长刀斩去。

林登万勉强抬起手来,只抵挡了一下,整个人便被轰飞,结结实实撞在密室的墙壁上。

遭受如此重创,他再也坚持不住,张嘴吐出血来。

这一吐血便再也止不住,眼看着一身精血源源不断地流出,素来勇武坚毅的脸上终于浮起了绝望之色。

他深深地看向黑袍,眼神里面满是怨毒诅咒之意。

“你真是傻了我可是域外天魔,你的怨恨和诅咒,只会增加我的力量罢了。”

当林登万的身体渐渐因为失血过多而缩成一团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我静中参悟,魔门当灭,你也活不了”

“魔门当灭?”黑袍杀了林登万,榨于了他的精血,站在密室之中冷笑,“魔门本来就要灭亡——它是我一手改造的,当然也应该由我来一手消灭。”

“至于我能不能活得了,横竖都跟你没关系了”

说着,他走出了密室,对于密室之中的无数珍宝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大殿外的广场上,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那一轮红日已经变得极为黯淡,就像是被浓雾遮住了一般。

“已经没必要再维持这个阵法,散去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红日骤然熄灭,整个天外天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这片黑暗里,可以看到大地上有许多火光升起,那是惊惶的凡人们正在点燃火焰,犹如远古的祖先一般,试图从火光之中得到安全感,借助火焰来驱散寒冷、野兽和别的危险。

“我……讨厌火”

黑袍的身体缓缓飞到空中,注视着那星星点点的火光,语气里面既有怨恨,更有恐惧。

他头顶的血云猛地迸散,化为无数细小的血光,涌向凡尘。

无数的恐慌哭号绝望之声响起,但没多久就慢慢平息。

整个天外天,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植物,一切的生灵都被吸于了全部的精气,最后汇成了一片绵延数十里的硕大血云,血云翻滚流淌,犹如湍急的江河一般。

“还不够”黑袍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跑了一些呢”

“可是……你们以为跑得掉吗?白骨舟,给我回来”

话音未落,虚空中猛地一震,一团幽暗的光芒升起,却是一艘用无数人骨炼制的奇异飞舟,穿梭空间出现在了这里。

飞舟之上,以丹宗宗主司徒雅为首的逃跑者一个个惊恐不已,各自驾起遁光,朝着四面飞奔。

但这些遁光之中,就算是跑得最快的司徒雅,也没能飞出百步。

血河只是一卷,就把他们连着白骨舟一起卷了进去,然后里面传出蠕动和咬嚼的声音,过了片刻,血河却又一吐,将许多残渣吐了出来。

黑袍抬起头,注视着血河。

“可惜有韩德作梗,分薄了一丝气运,终究没有能够尽得了全功。不过也罢了,天道从无圆满之理,分了一丝,也不会有多大的妨碍。”

说着,他身上突然亮起了诡异的绿光,绿光缓缓升到顶门,化为一面直径尺许的镜子,镜面五彩流动,镜框却是无数正在挥舞的触手,仔细看去,镜面上赫然还有一双眼睛,正在左顾右盼。

“多少年了终于又到了动用真身的时候”镜子里面传出令人一听就要发疯的声音,然后再也不理睬跌落尘埃的肉身,径直飞入了血河之中。

“吴解……青羊观……”当镜子飞入血河之后,庞大的血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变成了巨大的人头,人头张开嘴巴,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化为死亡世界的天外天中回荡,“你们的死期到了”

话音未落,这片血河翻滚着,冲破了天外天和人间的阻碍,出现在了九州上空,一点都没有耽搁,径直朝着东南方飞去,直奔青羊山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七章 心魔劫

巍峨的天安门城楼,在金色灿烂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庄严。隔着长安街的广场上游客络绎不绝,许许多多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准bèi

参观降旗仪式。

吴解将夹克衫披在肩上,解开了衬衫的扣子,但却依然热得够呛。他拿着地图当扇子,呼呼地扇着风,忍不住抱怨:“这都什么天了,怎么还这么热啊

充当他导游的网友华思源笑呵呵地说:“华北平原嘛,一向都是这样的。只要阳光好,秋天也一样很热。在室外多呆一会儿就被晒得难受,更不要说你们已经跑了一整天了。”

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摇着头叹着气:“老喽不中用喽想我华某人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双铁打的脚板,一口气跑遍五坛八庙都不带喘的现在……这才玩了几天,就累了,走不动了”

吴解看看他那明显的肚腩,忍不住笑了。

“华哥,这次真是谢谢你啦”

“谢什么谢啊你跟小尹恋爱长跑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来北京旅游,还记得通知我一声,那是给哥哥我面子”华思源顿时来了精神,吐沫横飞,“反正我也是个无业游民,每天写完了稿子就是闲工夫。与其在撸啊撸里面被小学生刺激,还不如来陪着你们逛街呢

说着,他冲着站在吴解旁边,文文静静的尹霜眨了眨眼睛:“何况,能够小尹这样的美人走一块儿,可是大有福气啊你知不知dào

看了咱们今天发在群里面的照片,多少人都在鬼哭狼嚎,大叫‘我也要当导游,吗?”

吴解哈哈大笑,尹霜也抿着嘴笑了。

笑完了,她细声细气地说:“可惜嫂子工作忙,要是也能一起来玩就好了

“别千万别”华思源夸张地连连摇手,“我们家那是人民民主专制,你嫂子管得严啊要是她也来的话,咱们这一路上什么东西都别吃了——街头的东西不卫生啊,走着吃着不利于消化啊……唉她不来是好事,真的”

“华哥你这么说嫂子,不怕她知dào

了生气吗?”尹霜微笑着问。

华思源耸耸肩:“我当面也是这么说的啊。管我吃什么也就算了,连我说什么都要管,那可就不是人民民主专制,而是西太后老佛爷了算了不提这些,还有水吗?”

吴解大笑,从背包里面拿出一瓶饮料来递给他。

华思源拧开盖子,一仰头咕噜噜就喝了至少三分之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明明肚子里面已经装满了,可看到水还是想喝……”

“你需yào

休息。”

“是啊,人到中年,要服老才行”华思源慢慢爬起来,伸展伸展身体,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来了来了快看,那就是国旗班”

吴解和尹霜急忙转身看去,只见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群威武严肃的军人正以整齐的步伐从天安门的方向缓缓走来。

他们的步子并不快,也没有大声喊什么口号,但随着他们走近,原本喧闹的广场迅速变得安静起来。人们纷纷聚集到隔离线周围,急切地等待着。

鲜红的国旗随着夕阳缓缓落下,被仔细地收好,在国旗班的护送下运走。

广场上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

“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吗?”

“是啊,婚假也差不多休完了。”吴解注视着余晖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的天安门,“今晚的飞机,等下了飞机还要转车呢。”

华思源沉默了一下,笑着伸出手来:“我晚上要码字,就不送你们去飞机场了,一路顺风”

他和吴解、尹霜分别握了手,然后提着装垃圾的小包,悠哉悠哉远去。

“华哥真是个潇洒的人”

“他是作家嘛,所谓作家,不就是这样吗?”吴解笑呵呵说,“心情好了就写一点,心情不好就不写,时不时还要出门旅游,采风兼找灵感……其实我当年也想做作家的,可惜文章写得糟糕啊”

“我总觉得你对作家这个职业有很深的误解……”

“谁让我就叫误解来着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出了广场。

几个小时之后,飞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面,吴解拿着手机,向父母打电话报平安:“……我们一切顺利,等一下就上飞机了……嗯,很顺利,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北京?北京很好玩啊我们拍了不少照片,回家给你们看……其实你们跟我们一起来的话,不是很好嘛……啊,登机时间到了,我关手机了,等下了飞机再打电话。”

飞机呼啸着离开了跑道,跃上了黑色的天空,从机窗向外看去,地面一片连绵的灯光,天空也繁星点点,天上的星和地上的灯交相辉映,让人一时间仿佛身处于神话之中。

“奇怪今天的星星怎么这么多啊这可不像是北京呢”前面座位上的大叔纳闷地嘟嚷,“我也活了快六十岁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吴解一愣,疑惑地看向窗外。

众所周知,北京的空气质量一直都有点问题,不仅因为车辆和工业的缘故,更重yào

的是北方无所不在的沙尘。

记得他们昨天晚上仰望星空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稀稀拉拉几颗星星来着…

他注视着天空中密集得过分的繁星,突然升起了奇异的感觉。

“这不是我熟悉的星空”

随着这个感觉,周围的景色突然晃动起来,飞机剧烈地震动,失去了平衡

惊呼声连成一片,所有人都显得很慌乱,但吴解心中却升起了奇妙的明悟

这一幕……他经lì



而且,他已经想起来了

下一瞬间,一切全都静止,在静止的世界里面,吴解站了起来,环顾着周围的一切,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向尹霜,尹霜也正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么快就想起来了,真是厉害”她微笑着,笑容里面没有半点恶意,只有喜悦和赞叹。

“你究竟是谁?”吴解问。

“我是你的心魔。”尹霜微笑着回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正在渡心魔劫啊。”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么,我算是渡劫成功了吗?”

“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尹霜微笑着,“你已经选定自己的‘本心,了吗?”

“选定本心?”

“当然,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想要得到,就要先失去。你想要成就金丹,就要选定自己的本心,然后坚守着它,一直前进。”尹霜始终微笑着,很耐心地向他讲解,“一个人必定有很多的愿望,但归根究底,有一个是最重yào

的——那就是你的本心。”

她盯着吴解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看来你还没有想清楚,那么就算了。不用着急,这是你心中的世界,在这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慢慢寻找,慢慢思考,慢慢决定。”

“那么,再见吧。”

凝固的世界骤然破碎,吴解脚下落空,朝着无尽的黑暗坠去。

他大叫一声,惊醒坐起,将睡在旁边的哥哥吴成吓了一跳。

“阿解,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吴成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发xiàn

他没有发烧,才稍稍松了口气,“呀又出了一身冷汗……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擦擦,顺便把安神汤温一下。”

小小的油灯点燃,吴成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吴解坐在床上,注视着摇动的灯光,心中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yào

的事情,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片血河呼啸着扫过天空,将一大片鲜红的光芒投在地面上,血河之中,曾经使用“黑袍”这个名字篡夺了神门,将其化为自己工具的天魔狞笑着,狂气四溢。

“几万年的岁月,我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人道和天道的规律有这整个天外天生灵汇成的血河守护,只要我不去大肆伤害那些无关的凡人,它们就不会冒着和我两败俱伤的危险出手”

它呼啸着,狂笑着,一路向南。

九州世界之外,茫茫星海之中,面目慈悲的老僧注视着这一切,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最为机敏的孽镜天魔,它如此作为,老衲倒是不好插手了

身为半步造化的大能者,他只要一根手指就能碾碎黑袍,但此刻黑袍正游走在九州世界的法则之中,尚未超出限制。

天道感应未起,人道也还没有求救。

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强行出手,因为他的力量远比整个九州世界更为庞大,只怕天魔还没消灭,整个九州世界反而已经处处天崩地裂,生灵涂炭

“罢了罢了看来只能等二十年后斗神长大……或许,暂时的道消魔长,也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吧……”

血色长河横贯天空,不一会儿就越过了大半个九州。而这个时候,许多人间修士已经反应过来,有的想要施法阻拦,有的急忙逃跑报信,更有的被那血气所摄,大笑着朝着血河里面冲去。

但血河的力量无比强dà

,施法阻拦的被连着法术和本人一起撞得粉碎;想要逃跑的被拽了回来吸于精血;至于自己进来送死的,当然更加不在话下。

“妖孽休得猖狂”怒吼之声响彻天地,数位佛门高僧联袂而来,金灿灿的佛光连成一片,伴随着数件祭炼了许多代的法宝,化成一座巨大的佛像,端坐在莲台之上,抬手拦向血河。

“自寻死路”孽镜天魔狂笑一声,涌动血河扑上去,将佛像连同着数位高僧一起卷入血河之中,只见一片血光涌动,金色的佛光慢慢消磨,渐渐黯淡,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僧难过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悲悯。

而这个时候,血河已经来到了青羊山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八章 心魔劫

巍峨的城楼,在金色灿烂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庄严.隔着长安街的广场上游客络绎不绝,许许多多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准bèi

参观降旗仪式。

吴解将夹克衫披在肩上,解开了衬衫的扣子,但却依然热得够呛。他拿着地图当扇子,呼呼地扇着风,忍不住抱怨:“这都什么天了,怎么还这么热啊

充当他导游的友华思源笑呵呵地说:“华北平原嘛,一向都是这样的。只要阳光好,秋天也一样很热。在室外多呆一会儿就被晒得难受,更不要说你们已经跑了一整天了。”

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摇着头叹着气:“老喽不中用喽想我华某人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双铁打的脚板,一口气跑遍五坛八庙都不带喘的现在……这才玩了几天,就累了,走不动了”

吴解看看他那明显的肚腩,忍不住笑了。

“华哥,这次真是谢谢你啦”

“谢什么谢啊你跟小尹恋爱长跑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来燕京旅游,还记得通知我一声,那是给哥哥我面子”华思源顿时来了精神,吐沫横飞,“反正我也是个无业游民,每天写完了稿子就是闲工夫。与其在撸啊撸里面被小学生刺激,还不如来陪着你们逛街呢

说着,他冲着站在吴解旁边,文文静静的尹霜眨了眨眼睛:“何况,能够小尹这样的美人走一块儿,可是大有福气啊你知不知dào

看了咱们今天发在群里面的照片,多少人都在鬼哭狼嚎,大叫‘我也要当导游,吗?”

吴解哈哈大笑,尹霜也抿着嘴笑了。

笑完了,她细声细气地说:“可惜嫂子工作忙,要是也能一起来玩就好了

“别千万别”华思源夸张地连连摇手,“我们家那是人民明煮,你嫂子管得严啊要是她也来的话,咱们这一路上什么东西都别吃了——街头的东西不卫生啊,走着吃着不利于消化啊……唉她不来是好事,真的”

“华哥你这么说嫂子,不怕她知dào

了生气吗?”尹霜微笑着问。

华思源耸耸肩:“我当面也是这么说的啊。管我吃什么也就算了,连我说什么都要管,那可就不是人民明煮,而是西太后老佛爷了算了不提这些,还有水吗?”

吴解大笑,从背包里面拿出一瓶饮料来递给他。

华思源拧开盖子,一仰头咕噜噜就喝了至少三分之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明明肚子里面已经装满了,可看到水还是想喝……”

“你需yào

休息。”

“是啊,人到中年,要服老才行”华思源慢慢爬起来,伸展伸展身体,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来了来了快看,那就是国旗班”

吴解和尹霜急忙转身看去,只见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群威武严肃的军人正以整齐的步伐从的方向缓缓走来。

他们的步子并不快,也没有大声喊什么口号,但随着他们走近,原本喧闹的广场迅速变得安静起来。人们纷纷聚集到隔离线周围,急切地等待着。

鲜红的国旗随着夕阳缓缓落下,被仔细地收好,在国旗班的护送下运走。

广场上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

“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吗?”

“是啊,婚假也差不多休完了。”吴解注视着余晖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的,“今晚的飞机,等下了飞机还要转车呢。”

华思源沉默了一下,笑着伸出手来:“我晚上要码字,就不送你们去飞机场了,一路顺风”

他和吴解、尹霜分别握了手,然后提着装垃圾的小包,悠哉悠哉远去。

“华哥真是个潇洒的人”

“他是作家嘛,所谓作家,不就是这样吗?”吴解笑呵呵说,“心情好了就写一点,心情不好就不写,时不时还要出门旅游,采风兼找灵感……其实我当年也想做作家的,可惜文章写得糟糕啊”

“我总觉得你对作家这个职业有很深的误解……”

“谁让我就叫误解来着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出了广场。

几个小时之后,飞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面,吴解拿着手机,向父母打电话报平安:“……我们一切顺利,等一下就上飞机了……嗯,很顺利,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燕京?燕京很好玩啊我们拍了不少照片,回家给你们看……其实你们跟我们一起来的话,不是很好嘛……啊,登机时间到了,我关手机了,等下了飞机再打电话。”

飞机呼啸着离开了跑道,跃上了黑色的天空,从机窗向外看去,地面一片连绵的灯光,天空也繁星点点,天上的星和地上的灯交相辉映,让人一时间仿佛身处于神话之中。

“奇怪今天的星星怎么这么多啊这可不像是燕京呢”前面座位上的大叔纳闷地嘟嚷,“我也活了快六十岁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吴解一愣,疑惑地看向窗外。

众所周知,燕京的空气质量一直都有点问题,不仅因为车辆和工业的缘故,更重yào

的是北方无所不在的沙尘。

记得他们昨天晚上仰望星空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稀稀拉拉几颗星星来着…

他注视着天空中密集得过分的繁星,突然升起了奇异的感觉。

“这不是我熟悉的星空”

随着这个感觉,周围的景色突然晃动起来,飞机剧烈地震动,失去了平衡

惊呼声连成一片,所有人都显得很慌乱,但吴解心中却升起了奇妙的明悟

这一幕……他经lì



而且,他已经想起来了

下一瞬间,一切全都静止,在静止的世界里面,吴解站了起来,环顾着周围的一切,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向尹霜,尹霜也正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么快就想起来了,真是厉害”她微笑着,笑容里面没有半点恶意,只有喜悦和赞叹。

“你究竟是谁?”吴解问。

“我是你的心魔。”尹霜微笑着回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正在渡心魔劫啊。”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么,我算是渡劫成功了吗?”

“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尹霜微笑着,“你已经选定自己的‘本心,了吗?”

“选定本心?”

“当然,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想要得到,就要先失去。你想要成就金丹,就要选定自己的本心,然后坚守着它,一直前进。”尹霜始终微笑着,很耐心地向他讲解,“一个人必定有很多的愿望,但归根究底,有一个是最重yào

的——那就是你的本心。”

她盯着吴解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看来你还没有想清楚,那么就算了。不用着急,这是你心中的世界,在这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慢慢寻找,慢慢思考,慢慢决定。”

“那么,再见。”

凝固的世界骤然破碎,吴解脚下落空,朝着无尽的黑暗坠去。

他大叫一声,惊醒坐起,将睡在旁边的哥哥吴成吓了一跳。

“阿解,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吴成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发xiàn

他没有发烧,才稍稍松了口气,“呀又出了一身冷汗……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擦擦,顺便把安神汤温一下。”

小小的油灯点燃,吴成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吴解坐在床上,注视着摇动的灯光,心中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yào

的事情,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片血河呼啸着扫过天空,将一大片鲜红的光芒投在地面上,血河之中,曾经使用“黑袍”这个名字篡夺了神门,将其化为自己工具的天魔狞笑着,狂气四溢。

“几万年的岁月,我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人道和天道的规律有这整个天外天生灵汇成的血河守护,只要我不去大肆伤害那些无关的凡人,它们就不会冒着和我两败俱伤的危险出手”

它呼啸着,狂笑着,一路向南。

九州世界之外,茫茫星海之中,面目慈悲的老僧注视着这一切,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最为机敏的孽镜天魔,它如此作为,老衲倒是不好插手了

身为半步造化的大能者,他只要一根手指就能碾碎黑袍,但此刻黑袍正游走在九州世界的法则之中,尚未超出限制。

天道感应未起,人道也还没有求救。

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强行出手,因为他的力量远比整个九州世界更为庞大,只怕天魔还没消灭,整个九州世界反而已经处处天崩地裂,生灵涂炭

“罢了罢了看来只能等二十年后斗神长大……或许,暂时的道消魔长,也是这个世界的命运……”

血色长河横贯天空,不一会儿就越过了大半个九州。而这个时候,许多人间修士已经反应过来,有的想要施法阻拦,有的急忙逃跑报信,更有的被那血气所摄,大笑着朝着血河里面冲去。

但血河的力量无比强dà

,施法阻拦的被连着法术和本人一起撞得粉碎;想要逃跑的被拽了回来吸于精血;至于自己进来送死的,当然更加不在话下。

“妖孽休得猖狂”怒吼之声响彻天地,数位佛门高僧联袂而来,金灿灿的佛光连成一片,伴随着数件祭炼了许多代的法宝,化成一座巨大的佛像,端坐在莲台之上,抬手拦向血河。

“自寻死路”孽镜天魔狂笑一声,涌动血河扑上去,将佛像连同着数位高僧一起卷入血河之中,只见一片血光涌动,金色的佛光慢慢消磨,渐渐黯淡,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僧难过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悲悯。

而这个时候,血河已经来到了青羊山

第十八卷盖世 第十九章 血河滔滔,神峰巍巍

孽镜天魔驾驭的血河威势浩大,当它才刚到人间的时候,各派的还丹祖师便已经发xiàn

,青羊观自然也不例外。

眼看着血河横贯长天,一路朝着南方飞来,韶光真人自然早已判断出它的目标就是青羊山。青羊观立派数万年,不知dào

经lì

过多少风风雨雨,其中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被灭了山门,只能靠隐藏起来的一小批弟子延续传承……如何应对大敌来袭,早有了若于套翔实的方案。

在山门之外的弟子们,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传讯。这条讯息不像往常那样随意,而是以师门的名义,用不容商量的态度下了死命令——任何在师门之外,百息之内无法回到护山大阵之中的弟子,立kè

向东、南、西三个方向转移,觅地隐居潜修。在师门传召之前,不许回到青羊山千里之内

青羊观弟子有很多都在外面游历修行,得到这份讯息之后大惑不解,但无论他们明白不明白,都必须要执行命令。

“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听话吗?”青羊大殿里面,陈实站在韶光真人身后,轻叹一声,问道。

“总有一些会听话的。”韶光真人语气低沉,“倘若本门能够渡过这次劫难,我要重罚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到时候下手别太重。”光芒闪过,镇守星辰殿的即墨真人来到了大殿之中,“我已经关闭了星辰殿,如果没有本门秘法的话,哈祖师会在三千年后再打开它。”

韶光真人点了点头,又向衰老得似乎连站都站不稳的康祖师行了一礼:“弟子无能,被人打上门来,连累您都不得清净……”

“这是什么话啊相比默默坐化在星辰殿中,老头子我反而喜欢最后轰轰烈烈战它一场呢”康祖师坐在一张椅子上,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但他的话音却依然爽朗,眼神更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老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当,然。”一个古怪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答,发出声音的,是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之中,仿佛和阴影融为一体的老者。

这位老者的模样着实有点吓人,他瘦到极点、也老到了极点,松松垮垮的皮上堆满了皱纹,层层叠叠于枯的皮肤就像是枯树的树皮,清楚地包裹着只剩骨头的身体。尤其那张脸,已经只比骷髅多了一层皮而已。

这恐怖的模样足以吓死那些胆小的凡人,但任何一个修liàn

者都不会对这老者有半点不敬——他是青羊观第二十三代的太上祖师,年龄已经超过了一千岁

康罗纳康祖师身为镇守星辰殿的长老,早已诈死隐居。在世人心目中,这位陆青云陆祖师,就是青羊观硕果仅存的太上祖师。

“老陆啊,记得当年咱们年轻的时候,你是脾气最火爆的。但凡有打架斗法,你总是冲在最前面……那时候我修为不及,往往只能在后面敲敲边鼓……”康祖师人虽老迈,精神却很好,“这次我总算有机会和你并肩作战了”

“是,啊”陆祖师因为身体原因,说话很吃力,但他的神念却不受影响,清晰地传来了快活和豪迈的呐喊,“咱们青羊十三秀纵横天下千年,打了无数的仗,斩杀了无数的邪魔外道。这次敌人送上门来,正好给咱们最后发挥余热的机会”

说话间,一道又一道光芒闪过,山上的还丹、凝元真人们已经陆续集结,而炼罡弟子们则来到了护山大阵的各处节点,既是借助大阵的力量保护自己,也能够为大阵提供额外的灵动变化。

最后一位到达的是鹿头人身的妖修长老鹿九公,作为巡山长老,他的一项重yào

工作就是监管那些被关在巡山大阵里面的罪人。刚才外敌来袭,他把这些人临时转移到一处很坚固的仓库里面,稍稍耽搁了一些时间。

“不妨事,还没开打呢。”韶光真人笑着说,“那妖孽虽然不知dào

什么来路,但本门的湖山大阵神妙非常,哪怕只是最外面一层的罡气,都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他并未吹嘘,那道横贯天空的血河呼啸而来,朝着青羊山试探着撞了一下,只见白色云气涌动,化为呼啸的罡风,便轻轻松松地将它吹了回去。

青羊一脉在此经营万载,这座护山大阵经过了无数的改造和强化,当真是固若金汤就算孽镜天魔手段高明,又抽于了整个天外天所有生灵的精血,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一击受挫,孽镜天魔并未慌张,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它在血河之中桀桀怪笑,催动着血河飞到青羊山的上空,无数鲜血凝成一个巨大的拳头,冲着上千丈的山峰狠狠砸了下去。

罡风又起,这次却不能将其吹开,只能暂时顶住。

那只拳头上凝聚了太大的力量,光靠着这一层罡风,是吹不散它的。相反,罡风的力量毕竟不能持久,随着时间的流逝,风势渐渐平缓,那只鲜血的巨拳也缓缓落下。

当巨拳落下一段之后,白色的云雾里面突然雷声大作,一道银白色的雷光轰了出来,狠狠地炸在巨拳上,将一大片鲜血炸得到处飞溅,旋即便被罡风吹没了。

这却是一位在大阵之中守护的炼罡弟子按捺不住,催动了自己这一块的阵法,发动了攻击。

他的攻击仿佛是一个信号,数十道雷光接连不断地轰出来,轰在巨拳的各处,只是一会儿功夫就把它打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威势,被罡风吹得土崩瓦解,重新化为无数的血滴,汇入血河之中。

“这些孩子虽然遇事不够冷静,但却勇气可嘉”韶光真人点头说,“护山大阵积累了上万年的力量,足够他们挥霍的。就让他们好好地练练吧,这样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直到现在,他还依然很轻松。

那血河的力量固然强dà

而且古怪,但青羊山的护山大阵又岂同寻常这大阵下面依托着南方大地的地脉,可以调动的力量简直无穷无尽就算地脉受到影响,光靠着上万年的积累,它也能够以最强的威力战斗三年五载

韶光真人神目如电,一看就知dào

那血河绝非能够长久支持的法术。虽然不知dào

敌人用什么办法绕过了天道和人道的制裁,但只要时间长了,它必定会影响天地间生灵的繁衍生息,这就必定要触及人道的底线,免不了万雷轰顶

世上有没有谁能够扛得住万雷轰顶?弃剑徒或许可以,但这血河肯定不行

推理起来很简单——如果那厮真的有连万雷轰顶都能抵挡的能力,为什么不一个人悄悄杀上青羊山?凭那种本事进行暗杀的话,青羊派绝对抵挡不住。

如果它可以那么做,就没必要脱了裤子放屁,折腾出个血河来了

血河再次受挫,孽镜天魔却不怒反笑,催动血河,朝着青羊山降下了猩红的血雨。

这血雨蕴含着可怕的邪气和杀意,只要一星半点,就能将一个大活人融化成一滩血水

罡风又起,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不断迎击降下的血雨。但雷霆的数量终究是有限的,十成血雨之中只能阻拦两三成,而罡风的效果虽然比雷霆略好,也只能吹散三四成……两者加起来,还有三四成的血云不受阻拦地落在了护山大阵上。

青色的光幕亮了起来,血雨打在光幕上,顿时发出兹兹拉拉的声音,就像是水滴落在烧红的铁块上面,更有阵阵白烟腾起。白烟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无数人畜痛苦惨叫的模样,却是那些连魂魄都被融入了血河的生灵,此刻在两股力量交锋之中被炼化了魂魄,连转世投胎都不能了。

可怜他们原本在天外天就算不上安居乐业,当真是朝避猛虎、夕避长蛇,一生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可到头来,却还是免不了如此悲哀的结局

诸位真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息。

“怪哉这厮如此残害生灵,为何没有引起人道震怒?”一位长老疑惑地问,“我看那血河翻滚,只怕死了数百万的人,别的生灵更是不计其数……这种暴行,人道就不管吗?”

“谁知dào

呢……或许他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吧……”一位二十四代的祖师摇头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有弃剑徒那种连天劫都奈何不得的怪胎,那自然也会有能够避过天劫的怪胎。我们也不用管他是什么做的,按照我们自己的步调把事情做好就行。”

血河之中,孽镜天魔催动法力,不断降下血雨冲刷青羊山的护山大阵,但却始终撼动不了那层看上去又轻又薄的青光。过了许久,它终于忍耐不住,怪叫一声,催动血河展开,化为足有上百里的滚滚长河,围住了青羊山。

“你们这护山大阵,终究只是依靠地脉之力罢了待我将这一方地脉污染,先断了你大阵的根本”

血河滚滚,无数腥臭的污血降下。污血所致,草木枯萎、泥土腐烂,就连坚硬的石头都迅速地溶化,伴随着刺鼻的腥臭气味,化成血泊中的烂泥。

只是一会儿功夫,青羊山周围数里的山林,便化成了一片猩红色的污泥沼泽,沼泽之中不断升起暗红的瘴气,中人欲呕。

“这家伙倒也机灵”看着那血河又有了变化,韶光真人冷冷一笑,“可是……它真的敢大规模污染地脉吗?这种事情,可是违背天地循环之理的”

孽镜天魔准bèi

了数万年,不知dào

制造了发出了多少魔种,整个天外天几乎人人体内都有他的魔种。凭借着魔种的力量,他轻轻松松就将整个天外天的生灵全都炼化——说白了,这就等于它收回了自己的东西而已。

魔门之中当然也有人觉察到了体内的不对劲,将魔种设法驱除。但魔种一旦被驱除,孽镜天魔立kè

便有感应,迅速地将那人给害死了。

若非韩德修行有成的时候是在一件和九州独立的洞天法宝之中,又有上古神门修士留下的灵符相助,断没有机会逃过他的毒手

至于韩德的那些亲传弟子,体内的魔种自然是由韩德自己动手拔除的。但这个过程也是在洞天法宝之中完成,这才能够瞒过孽镜天魔。

唯一不依赖洞天法宝的是尹霜,她根本就没有拔除魔种,只是当孽镜天魔催动魔种的时候,那力量一旦侵入她的神识,立kè

就被天问剑意搅得粉碎——这天问剑意是堂堂思源神君的遗泽,哪怕只有对思源神君来说微不足道的一丝,也足以守护尹霜的神识,让她不会被人操纵。

十二神魔炼化之际,尚且奈何她不得,何况区区魔种

孽镜天魔催动着血河缓缓沉下去,将大地不断腐蚀,化为深厚的血腥沼泽,眼看着渐渐接近了这一带的地脉。但它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它清楚地看到,这一方大地的地脉并非像别处那样形成一个独立的循环,而是枝枝蔓蔓,延伸到四面八方,和不知dào

多少其它的地脉连在一起,简直犹如巨大的罗网一般。

要是污染这一处地脉的话,必定会影响到整个南方……甚至于整个九州的地脉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别说这么做了,哪怕只是动个念头,都会让九州世界的天道震怒,无穷的雷霆立kè

就会轰下来,不死不休

“这些凡人就会玩这种小花样”孽镜天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却终究不敢污染地脉,只能重新花费力qì

,将能够污染万物的妖异血泊化为清澈的法力,一段一段截断青羊山脚下地脉和别处的连接。

这可是个细活,一时三刻之间,是绝对做不完的。

它这边一动手,韶光真人那里立kè

有了感应。见这家伙终究没胆量对整个地脉下手,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这厮是什么手眼通天之辈,原来也不过如此”他大笑几声,身上战意勃发,翻手拿出了一枚青石雕刻的方印,方印的印面是“青羊”二字,印纽则是一座山的形状——仔细看去,那赫然便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青羊山

此乃青羊山镇山四宝之一的山川印,乃是从青羊山山根之中采取了一块精华,借地脉之力炼成。此宝能够借用整个青羊山的力量,不仅是攻战杀伐的至宝,更有许多神奇的妙用。若非只能在青羊山附近发挥威力的话,甚至比其余三宝都更厉害

青羊四宝之中,巡天神舟已经赐给了吴解,改造成了战船雪风;轰雷珠、青云剑和山川印都还在韶光真人这里。此刻面临大战,他自然不会藏私,早已将三宝取出分发。

轰雷珠出手便是一道雷光,威力可以比拟天劫——事实上它真的是历代祖师渡劫之时借助劫雷的力量反复祭炼而成的。

这件法宝威力无穷,可惜每次使用之后都要修养一段时间,出手只能一击。青羊观诸位凝元、还丹长老之中,若论对于战斗时机的把握,无人能够超过长孙武,轰雷珠自然就交给了他。

青云剑乃是采撷九天清气炼成的一柄无形飞剑,它出手之际毫无征兆,唯有砍中敌人的时候才会现出一股淡淡青气,犹如一抹青云。更为难得是,此剑不仅有隐匿之功,更锋利无比,全力一击的话,甚至可以穿透大多数的护身法宝

诸位长老之中,最善于剑术的便是负责镇守秘库的孙子文孙长老,此剑便交给了他。

四宝之中,唯一没有被交出去的只有山川印,因为此印也是青羊观的掌门印信,历代掌门即位之时便已经将其和自己的心神炼化成一体,除非是掌门死了,否则根本不可能交给别人。

就算是勉强把山川印交到旁人手上,它也只是一方普普通通的石头印章,最多结实一些罢了。唯有在青羊观的掌门真人手上,它才能够发挥出惊天动地的威力,斩妖除魔如摧枯拉朽一般

韶光真人一直在耐心等待,就是等待敌人锐气挫动的机会。此刻终于等到机会,出手便被再无迟疑,大喝一声,抬手祭起了山川印。

只见一股青气上涌,化作千百丈的光芒,光芒之中,一座具体而微的青羊山浮现了出来,冉冉升起,升到了护山大阵之上。

这座小型的青羊山,自然就是山川印所化。它刚一离开护山大阵,便轻轻摇动,而整个青羊山周围的地面也随之摇晃起来,每一下摇晃,便有无数震动破裂之声,在这些破裂之声中,更隐约传来狂风烈焰的声音。

孽镜天魔虽然在施法隔断地脉,却也一直注意着青羊山的情况。眼看韶光真人祭起山川印,便立kè

催动血河卷上去,想要将山川印的灵气磨灭。

可山川印乃是山根所化,只要还在青羊山山脉的范围里面,就拥有整个青羊山的力量,血河再强,一时间也奈何它不得

相反,随着山川印的力量催发,青羊山山根之下的无穷地火开始涌了上来,伴随着大地深处的鸣雷和罡风,以不可阻挡的威势冲向地面。

地火所至,孽镜天魔的那些法力顿时被冲得支离破碎,更连血污沼泽都被烧成了一片白地。纵然孽镜天魔反应极快,及时将血河撤离地面,也被地火卷到了少许。

这个“少许”大概只有整个血河百分之一二的分量,却已经相当于数万条性命

孽镜天魔不料山川印竟然有如此威力,顿时吃了一个小亏。它不由得勃然大怒,但却没有因为发怒而失去理智,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

“地火离开地面十丈便没了威力……我且退到百丈空中,慢慢消磨倒要看你这护山大阵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着,那道血河便铺展开来,化为猩红的鲜血漩涡,绕着青羊山不断旋转,要凭借水磨之势,一点一点地磨掉护山大阵

只要破了护山大阵,就是青羊观的末日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章 魔焰熊熊

“三十三天天外天,白云深处有神仙,神仙也是凡人做,只是凡人心不坚~”

哼着漫无腔调的小曲,吴解背着药篓,提着药锄,悠哉游哉地走在回家路

他所过之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四溢。清香的源头,是他手上提着的那支粗粗的人参。这支人参根须细长,茎于粗壮,四肢完整,一看就知dào

是难得一见的上品,没有百来年的火候,决计不能长成。

若在别的地方,这样一支人参多半会引来许多麻烦,就算有强盗杀人越货都不奇怪。但在武安县,这样的情况却一点也不稀奇——尤其这事情发生在吴家药铺的二儿子身上,就更不足为奇了。

武安县有很多身具奇异本事的人,诸如登萍渡水、摘叶伤人、铁板神算、刀枪不入之类,实在是层出不穷。虽然吴解这种“出门采药必定会采到陈年老参”的本事着实有点不合情理,但放在武安县,大家就不会当他是怪胎,只会报以和善的笑容。

“是阿解啊,你回来了——好浓的药香,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吧?”

“一支人参而已,约摸百来年火候,只能说是‘不错,而已。”

“百来年的人参很稀罕了阿解你真能于,每次进山都能找到上好的药草

“要是我们家阿羽也这么能于就好啊……”

在街坊邻居们赞许和羡慕的眼光中,被称许为“能于”、“有本事”的少年,却忍不住暗自叹息。

“在路边随便刨个坑就能挖出百年老参来……我究竟穿越到怎么一个荒谬的世界里面了啊”

作为一个穿越者,吴解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但他很快发xiàn

自己生活的环境和在书上看到的任何一段历史都对不上号,于是又以为穿越到了什么武侠世界……但随着年龄渐长,他慢慢觉得……自己该不会穿越到了什么仙侠世界吧?

他生活的地方叫武安县,县城不大,加上附近的两三个村子,总共也就两三千户人家。但在这两三千户人家里面,身怀绝技的却至少有十分之一以上

路边那个卖茶叶蛋的连牙都掉光了的老奶奶,一脚能够把个大活人踢飞半条街;邻居家被老婆训丨斥得点头哈腰没半点脾气的软蛋大叔,能够把几千斤的木船一个人扛走;县衙里面那个游手好闲到处蹭吃蹭喝的邢捕头,能够脚踏激流奔驰在大赤江上追杀凶犯……

这绝对不是什么武侠世界的层次要知dào

,他们平素可都只当自己是普通人,还一再强调“真zhèng

的高手”是多么多么的夸张,御剑百里是基本功,飞天遁地是家常菜,就算移山倒海之类神话中的本事,在他们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神啊,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我可以申请穿越回去吗?

作为一名光荣的穿越者,吴解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本事——无论他到什么地方,只要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就可以随便在地上挖挖,挖出成年老参来。

真的,随便挖挖就好,不需yào

考lǜ

时间地点,更不需yào

考lǜ

这地方究竟有没有人参。

……喂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吴解曾经迷茫过,也曾经大费功夫追寻自己这个本事的缘由,不知dào

多少次徒劳之后他才终于放qì

,考lǜ

该怎么利用这种奇异的能力,在这个世界过得更好。

他始终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奇异的世界,一定是有点特殊的事情要做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要穿越呢?

在穿越之前,他并不是一个宿命论者,但现在是了。

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什么使命是必须他来完成的

但是……那是什么呢?

吴解站在高手如云的武安县街头,举目四顾,心中茫然。

……鲜血的漩涡飞快地旋转着,犹如刨子一般紧紧贴着护山大阵的青光,不断发出刺耳的响声。伴随着这令人简直要抓狂的声音,青光不断地震动着,缓缓向后退去。

虽然后退的速度并不快,但两刻钟之后,却已经退出了至少两三丈。

青光退去,血河便侵入进来。那些之前被青光护住的山林在沾染血河的一瞬间就被吸于了全部的灵气,化成了焦黑的枯木,简直就像是被火烧过了一般

虽然对于整个青羊山来说,这样的损失还只是微乎其微。但对于镇守护山大阵外圈的安子清来说,这情景却触目惊心,让他既生气又担心。

不过现在,最让他生气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真奇怪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没有别派的高手来支援?玄门或者旁门左道的倒也罢了,佛门也暂且不去说他,白帝阁那些人不是号称除恶勿退的吗?这血河要多恶有多恶,他们怎么不来斩妖除魔呢”

“之前跟咱们吵架的时候,明明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真是,一点也不可靠啊”

发出类似抱怨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求援的消息已经发出去很久了,白帝阁那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韶光真人眉头紧锁,忍不住又问,“长孙师弟,那边一点消息都没传来吗?”

“是的……”长孙武脸色阴沉,眉宇之中满是不安,“我已经仔细确认过,秘法水镜还在正常运作,和那边的联络应该还是畅通的——但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对劲啊”瑞龄真人纳闷地说,“见恶而不除,这是违背他们理念的事情。就算他们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暂时无法分身,至少也该发个消息给我们吧”

“除非……”陈实低声说,但却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可他的意思,大家却已经知dào

了。

这些凝元、还丹真人们,当然不会像安子清等后辈弟子一样怀疑白帝阁的节操——须知天下只有背叛自己立场的个人,却没有背叛自己立场的团体。但既然白帝阁的节操没问题,那么问题反而就更严重了

白帝阁那边,恐怕也遇到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大到让他们连腾出一点点力量支援青羊观都做不到的大麻烦

不,甚至可能是让他们连分出一位还丹真人,使用秘法水镜和这边联系都不行的超级大麻烦

“或许只是我们猜错了,比方说……可能他们负责管理秘法水镜的那位长老正好机缘临头,在闭关苦修……”

“本门的秘法水镜前后有六位长老负责,只要有一个人没有闭关,就不会影响联络。”探究院叶长老叹道,“最后一个就是我……想必他们应该也是这样吧,那总不能几个人全都在闭关啊”

各位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充满了不安。

按照守望相助的原则,这个时候他们本该派人去看看究竟,设法帮帮忙。但此刻青羊山已经被那一片血河完全包围,除了秘法水镜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可以跟外界联系。至于冲出去……唉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刚才孙子文长老曾经试着驾驭青云剑,想要冲出血河漩涡。但刚一离开护山大阵,青云剑的剑光就被无穷血泊黏住,任凭他怎么催动法力,都难以前进半步,反而被朝着血河深处吸进去,连稳住身体都不行。

若非长孙武当机立断,出手就是轰雷珠的惊天一击,他只怕已经死在了血河之中。

但更加可怕的是,长孙武当时轰雷珠的全力一击,居然只是震散了一大片血河,甚至没有能够将血河打穿

连青羊四宝之中最为锋利的青云剑都冲不出这血河,连威力无穷堪比天劫的轰雷珠都打不穿这血河,别的办法自然更加休提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康祖师缓缓说道,“白帝阁就算遇到的麻烦再大,难道还能比我们这边更大吗?我们能够顶得住,他们当然也能”

“别忘了,白帝阁可是从神山五子开宗立派以来,唯一没有被攻破过山门的。要说时丁的程度,他们可比我们更强”

“其实我知dào

,你们担心的不是白帝阁,而是本门……眼看着那一道血河围住了山门,连青云剑和轰雷珠都没能奏效,你们心里没底气了”康祖师的神色渐渐严厉起来,“我看你们这是安逸得太久了心里都有点松懈了被人打上门来又怎么样?被人堵住了山门又怎么样迄今为止,我们连一点实质性的损失都还没有,这张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他乃是青羊观当代资格最老的太上祖师之一,经lì

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就算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在他说来,便特别有说服力。

诸位真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定下心来,静静地注视着那正在不断消磨护山大阵的血河。

诚如康祖师所说,目前的情况其实一点也不算糟糕,大家要做的不是去急急忙忙联系别人,而是专心养精蓄锐,准bèi

迎接迟早会到来的那场大战

但是等众位真人都各自去养精蓄锐之后,康祖师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在神念之中微微叹了口气。

“陆师兄,你看这一关……我们能过得去吗?”

“你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本门能够渡过这样的难关吗?”

陆祖师神念之中又说:“就算是拼着形神俱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我也在所不惜”

康祖师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西北方。

白帝阁那边,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一章 幻影重重

吴解并没有回家,而是在武安县到处漫步。

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心中一震,注意到街角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摊子。

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白发老道正坐在摊子后面,摊子上摆着一个黑布小袋子和一个拳头大小的晶球,而挂在摊上的白布横幅则写了两个大字:招徒。

在摊子前面,至少有二三十个年轻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按照老道的指示将左手按在晶球上,咬牙瞪眼似乎在用力的样子。

过了片刻,老道叹了口气,从袋子里面拿了一块碎银给他,然后让下一个年轻人过来做同样的事情。

“邢捕头,这是在做什么?”吴解有些纳闷,凑到在神出鬼没的邢捕头身边,低声问道。

“那是仙师三山道长,他也是咱们武安县出身。百年之前出门求仙,现在年纪大了想要安定下来,就回到故乡,打算收几个徒弟,建一座道观,安度晚年。”邢捕头笑了笑说,“可惜他只招年轻人当徒弟,否则的话,我老邢倒是想要去试试呢”

吴解一愣,这老道百年出门求仙?那他现在岂不是有一百多岁

这不可能吧……

吴解家族世代行医,精于养生之道。可按照家谱,家族里面最长寿的一位老祖爷爷也只活了八十四岁——在这个活到六十就是长寿的世界里面,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武安县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但整个县城之中最长寿的老镇长,今年也才不过八十二岁而已。

这老道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不见半点老态龙钟,要是他已经活了上百岁还这么健康,那恐怕还真的是修liàn

有成的得道高人呢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心跳都快了两拍,急急忙忙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但还没等他走到前面,本县的孩子王杜若杜大小姐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一头撞开排在最前面的那人,抢了排头的位置。

“铁牛啊,姐姐我等一下还要忙着去相亲你就先让我测一下吧”

这理由实在强悍得可怕,一时间万籁俱寂,就连最不满的人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而杜若则已经学着前面那些人的做法,将双手按在了摊子上摆着的那颗晶球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晶球便亮了

吴解一愣——在晶球亮起来的瞬间,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肮脏和危险的东西一闪而逝,就下意识地对那老道升起了怀疑和提防的心

他有心劝杜若谨慎一些,但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更何况或许自己只是猜错了?没准老道真的是得道高人,真的要收徒弟也不一定啊

所以他只是暗暗存了个注意,便告辞离去。

他这边毫不犹豫地走了,摊子上的老道却微微一愣:年青人正是充满幻想的时候,遇到自己这仙师招徒,怎么也应该凑过来看看才对。只要肯过来,他三言两语就能将其说动了心——就像之前那个少年书生一般。

看那采药少年的模样,一开始似乎是有些兴趣的,可怎么忽然就没了兴趣,转身走了呢?

“刚刚那个背着药篓的是谁?”他随口问道。

“是吴家药铺的阿解哥。”

“他是本县上最聪明的人。”

“小山哥比他聪明吧?”

“要说读书识字,林麓山当然比吴解强,可要说聪明……我觉得还是吴解厉害一点”

“嘁男人重yào

的是拳头而不是脑子,看书看得再多,不能打又有什么用?遇到强盗或者野兽,难道可以靠学问把它们于掉吗?”

“总之不能打就没用,对吧,大姐头?”

“当然”

“怪不得师傅说要准bèi

搭擂台给你比武招亲来着……”

“你皮痒了吗”

少男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说笑着,很快就将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但不管怎么说,三山道人已经知dào

了他想要知dào

的事情。

“药铺……聪明……”老道轻抚长须,眼中露出了少许担心之色,“自古医家就是千门的对头,不知dào

这吴家药铺的人会不会坏了我的事……”

按照常理,此刻吴解已经走远,但这段话却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吴解的耳朵里面。

他心中一愣,仿佛有一道雷电轰鸣着劈了下来,猛地转过身去,冲向那个摊子。

可他只冲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释然之色。

“又是心魔”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三山道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仙风道骨的模样宛然便是青羊观前任掌门枕石真人,看不到半点邪气。

“没错,又是心魔……这是你的求仙之念,用这个来作为本心,你觉得怎么样?”

吴解沉默着,没有回答。

“世人皆求超脱,为了成仙,无论是亲情友情都可以抛开——其实不抛开也不行啊你长生不朽了,你的亲人和爱人却未必能够。到最后,大家终究是要分开的”心魔的声音充满了慈祥,“长生之路,只能一人独行”

“让我再想想。”吴解低声说。

心魔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好吧,时间多得是,再想想也无妨”

周围荡起了水波一般的涟漪,在这涟漪之中,一切的景物渐渐消失,吴解的意识也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

天书世界,混沌之海。

混沌之海中,漂浮着一小块肥沃的农田,田里稀稀拉拉种了一些药材,田地中央还有几丛竹子,旁边则是一间小小的竹屋。

穿越者吴解正盘膝坐在竹屋门前,专心炼气。

他将精神集中,感受着充斥于体内汹涌澎湃的热力,然后用意念引导着它们集中在心口部位。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热力简直就像是小学一二年级的熊孩子,活力十足而且不听话,他往往要花上好一阵子,才能引导着一缕热力来到心口,汇入已经凝聚在那里的火热气团之中。

一缕一缕,一缕一缕。

如此枯燥乏味的修liàn

,足以⊥这个仙侠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为之焦躁甚至失去耐心,但吴解并不觉得它很无聊,相反,他有些乐在其中。

作为一个经受过泡菜游戏考验,一整晚反反复复在同一个场景杀同一种怪物,然后只能看见经验值上升个百分之一,又或者什么都不爆……吴解当年能够忍受那种事情,现在就能忍受枯燥的修liàn



不,相对于完全看不到效果的练级,至少修liàn

的效果是可以看到的,而修liàn

的成果则远比电脑里面一组数据的少许改变更加有用,也更让人高兴。

当然,或许以上解释都是错的,或许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除了修liàn

之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追求……

无论前生今世,吴解都没有研究过心理学,所以他不能给自己的想法进行详细精确的分析,从而得到一个靠谱的结论。

人可以无师自通成为厨师或者格斗家,却不能无师自通成为弗洛伊德。

嗯,也不能无师自通成为仙人。

所以当吴解终于耗尽心力而不得不结束修liàn

的时候,他胸口的那团热气也只不过壮大了一点点而已。

他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茉莉,你就不能帮我想个效率高一点的修liàn

方法吗?”

他并不反对枯燥的修liàn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换一种效率更高一点的修liàn

方法。

就算刷怪练级,也是存zài

技术问题的啊

然而,无人回答。

吴解疑惑地站起来,看到不远处的田地里多了一蓬绿油油的青菜,青菜中间伏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呼呼大睡。

“起床了”

随着他一声大吼,那只兔子打了个激灵,飞快地跳了起来,脸上露出很人性化的表情,就地一滚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女。

这女孩长得雪白粉嫩、玲珑可爱,尤其是那对软绵绵的长耳朵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充满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觉,让人不禁生起保护欲望。

不过吴解可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首先的反应不是觉得可爱,而是大叫了一声“妖怪啊”……

“是师傅啊,有什么吩咐吗?是那个不长眼的来惹您了吗?砍他全家”名字叫茉莉的兔耳少女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说,说着还打了个呵欠,似乎又要睡着的样子。

吴解眉头一皱,一把抓住了那对弯弯竖起的长耳朵,将自己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这个办法果然很有用,茉莉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眨巴着犹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坐在地上摆出了“我在思考”的姿势。

很快,她的眼睛渐渐合上,身体也慢慢歪了下去。

吴解再次抓住了她的耳朵,这次稍稍用了点力qì



于是茉莉立kè

再次清醒,而且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师傅啊,不是徒儿我不教您厉害的法门,实在是上辈子咱们得罪的人太多呐……万一被别人看出点什么名堂来,我反正在天书世界里面无所谓,您怎么办呐?”

“不至于那么巧吧”吴解松开了手,小声嘟嚷,“唉要是前世的本事还能剩下一点点……不,哪怕是剩下一点记忆也好啊”

“那样您刚转世,天劫就追过来了呐。”茉莉双手做了一个爆zhà

的动作,“轰”

吴解想象了一下无穷天雷轰轰烈烈砸在自己脑门上的画面,不禁出了几滴冷汗。

“我当年真的就那么混蛋那么人渣那么差劲?得罪的人就真的那么多?”他换了个话题,又问。

“比您自己想象的还严重呐您想想看,当年您门下大神通者数以百计,可天劫来临的时候他们却没一个帮忙的,反而有好几个拼着同归于尽来破坏您渡劫,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吴解无语叹息,但才叹了几口气的时间,茉莉已经又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你这也太能睡了吧睡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

其实他也明白,茉莉并不是真的嗜睡,只是因为身为器灵无法独立行动,自己又转世到了地球联系不上,无奈之下只能用睡觉打发时间而已。

虽然他前世的一切记忆和力量都已经随着天劫灰飞烟灭,但还是可以通过地理来判断究竟过了多久——茉莉所记得的一切地理情况都和如今的世界对不上号,甚至连天地灵气的浓度都降低到了不及先前十分之一的地步,这等沧海桑田的巨变,不知dào

要花多少万年才能完成

他也曾问过茉莉,天书世界里面大概过了多少年,茉莉当时先是扳着手指算时间,过了一会儿,又在沙地上画正字来计算。

算了大概十分钟之后,她终于用完了耐心,很含糊地回答:“太久了呐,不记得了呐。”

“那至少也该有个大致的数量级吧,是千年还是万年?又或者十万年?百万年?”吴解又问。

“呐,我能从一数到一百”茉莉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大眼睛作可爱状。

吴解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兔子”茉莉强调。

于是吴解就明白了。

好在随着天书世界再次开启,茉莉的嗜睡症状正在慢慢恢复,吴解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她一定会重新活蹦乱跳的

“师傅您看这棵人参长得真不错啊”就在他沉思只是,茉莉不知dào

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从田里面挖来一棵粗若儿臂的人参,兴高采烈地说,“呐,我们来把它烤了吃吧我最喜欢吃烤萝卜了”

看着突然之间就精神抖擞的茉莉,吴解突然觉得至少她似乎不用活蹦乱跳也可以……

他不断摇着头,叹着气,心中却不禁有些迷茫。

这样下去……自己的修仙之路,真的能够顺利吗?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二章 仙山破碎

漂浮在天上的白帝阁群山,已经有至少三分之一坠落地面,化为了无数的断木碎石。雄伟的宫殿、精致的楼台,全都变成了连残垣断壁都算不上的碎块。或许日后会有人发xiàn

这些碎块,推测出在莽莽群山之中,曾经有一片颇为宏伟的建筑群。

“……这样想起来,似乎很有面对历史的沧桑感啊”韩德缓缓走着,犹如跟朋友聊天一般,对被他提在手上的“碧波神剑”何子明说,“日后你们的徒子徒孙想要祭奠亡灵的时候,也可以有地方凭吊,真是不错呢”

何子明被废了修为,又打得鼻青脸肿,因为刚才受伤的缘故,他浑身都在滴血,四肢软绵绵垂着,一动也动不了。但即便如此凄惨,他的眼神之中却没有半点软弱,反而明亮得很,充满了凶恶的斗志。

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韩德,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个强dà

得超乎想象的对手,想要从韩德身上找到一些破绽。

刚才交手的时候,他手持白帝阁世代相传的神剑“碧波”,人剑合一之势足以⊥还丹七转的绝顶高人都退避三舍,却被韩德随手一拳打碎了剑光,神剑片片粉碎,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这么离谱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家伙这太离谱了

“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大概不外乎德为什么会这么强,之类的吧。”韩德很温和地说,“但是啊,这只能说你实在太过井底之蛙,完全没见过世面

“相对于你们白帝阁这口老井,我呢,差不多可以算是一条小河。但这世上,可是有如同汪洋大海一般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甚至于连挑zhàn

的勇气都难以提起的家伙啊”韩德叹了口气,“你或许要问‘为什么这么多年,韩德一直都没有拿出真本事战斗过?,……唉一个始终想着要挑zhàn

大海的人,面对你们这种没前途的老井,想要拿出真本事,也提不起兴趣啊”

“既然如此,韩宗主为什么现在又提起兴趣了?”颜开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殿堂门口,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而脸色苍白,但脚下依然站得很稳,白帝阁掌门信物“问心剑”在他手上吞吐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神龙冲天而起。

韩德停下脚步,随手将何子明扔到一边,笑着说:“凡人有云,无鱼虾也好。挑zhàn

弃剑徒是不可能了,先拿你们来练练手也不错。”

“仅仅因为这种原因?”一位同样身上有伤的还丹真人御剑赶来,落在颜开身边,和他并肩作战,脸上却满是震惊之色,“难道不是为了道魔之争?

“道魔之争什么的……跟死人有什么关系呢?”韩德摇头,“魔门已经灭亡,整个天外天都死绝了;道门嘛,你们白帝阁的灭亡近在眼前,青羊观那边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颜开冷着脸,他是少数知dào

青羊观现状的人之一。相对嘴上说着“灭门”但实jì

上并没有对后生小辈大开杀戒的韩德,那道猛攻青羊山的血河可真zhèng

是去灭门的

白帝阁这边,韩德杀了自己等高手,拆了祖师堂和大殿,打落白帝群山之后,可能就懒得再追杀其余人等了。可青羊观那边……一旦护山大阵破了,别说满门上下,就连山上的一草一木恐怕都活不了

“我一直不知dào

魔门竟然有如此底蕴……果然还是应该当初联手攻上天外天算了”费东临的法袍缺了半边,或者说,他总算把刚才被韩德立掌为刀砍掉的半片身体长出来了,虽然样子很狼狈,但战力受损其实并不大。

韩德闻言,摇摇头,不屑地笑了。

“攻上天外天?就凭你们?”

他叹了口气,似乎很感慨的样子:“为什么你们不肯好好面对现实呢?就凭你们这些人,当初攻打天外天的话,也只是送死罢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东南方,隔着千山万水,目光落在那个正躺在竹楼中,双眼紧闭的年轻人身上。

“所谓的正道三派,真zhèng

值得我忌惮三分的,其实只有吴解一人罢了。他那无穷无尽的法力和奇妙莫测的手段,实在不像这人间能够有的;最重yào

的是,他对于魔道和神门的手段,实在是太熟悉了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不像是前辈高手,倒像是私塾里面的小学生……”

颜开眉头一皱,心中突然惊动,想起了当初明空大师说过的话。

“老衲也学过一些占算之法,这段时间发xiàn

魔道气运日盛,而贵派气运却在下降——如今交恶了吴解,恐怕不是好事啊”

当时他冷哼了一声,放话说“白帝阁与其靠吴解救命,还不如灭门算了”

现在回忆起来,可真是一语成箴了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为了意气之争,惹下了如此杀劫……”虽然明知dào

韩德来灭门的原因绝对不是由于自己的乌鸦嘴,但面临着灭门大祸,颜开还是忍不住深深叹息。

费东临却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吴解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问我,我问谁呢?”韩德笑道,“我只知dào

他前世肯定是大人物,没准还是我神门的前辈呢不过前世和今生终究是两码事,无论他前世怎么样,今世都不愧为一个行得正走得直的正道中人。说实话,我真是挺佩服他的”

“那小子有什么值得佩服的”何子明终于忍不住开口,嘶哑着声音,冷冷地说。

韩德朝着他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在后续赶到的同门救助下缓缓恢复了元气,却也不以为意:“我都说了,井底的青蛙是不会明白江河海洋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呢”

“吴解所走的道路,和你们这种凡人是完全不同的当年我可是得到了天大的机缘,还有兄长鼎力相助,才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得以成就九转金丹。但是看看他,这些年来并没有特别冒险,也没有特别寻求什么机缘,就靠着自己修liàn

,一步一步走到了九转金丹的门槛前面。他才一百岁啊百岁之际金丹成就,这样的速度,哪怕在高手如云的上界,也足以惊世骇俗了吧“

“九转金丹?”颜开终于保持不住自己之前的沉稳,勃然变色,“你不是魔门中人吗?怎么能够成就我道门至高无上的九转金丹”

“可笑我神门也是道祖嫡传,源远流长,丝毫不在你们道门之下……嘿嘿,若非无名道人神山讲道,传下大道正法,这世上原本只有我们神门才有九转金丹之路呢”

“可是……九转金丹是要飞升上界的。你们魔门到头来不是要变成域外天魔的吗?”

“谁告sù

你说我是‘魔门,的?”韩德正色反问,“我乃是神门嫡传,不过出身于天外天,这些年居住在故乡罢了。魔门是域外天魔篡夺人间神门之后改造而来,和神门似是而非,两者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

见白帝阁众人有的恍然大悟,有的苦苦思索,韩德笑了笑,话语之中却流露出了杀意。

“冥河长,人生短,时间紧。还是让我早点送诸位上路,不要耽搁了一起投胎的时间吧”

话音未落,他一脚跺在地上,无数裂纹出现,然后顺着山体一路延伸,只是片刻工夫,一大片山峰已经支离破碎,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坠向地面。

而此时,剑光和拳风已经混成一片。

……昭阳城很大,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那座全白的楼阁附近。这是东南一带著名的珍宝商家“白玉楼”的分店,若说有什么地方可以妥善卖掉吴解挖到的参王,自然非这里莫属

大家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如此美景中回过神来,林秀才整理了一下仪容,正准bèi

拿着那个价值连城的木匣下车,转念一想却又叫上了吴解。

“阿解,你拿着匣子跟我来。”他见众人有些疑惑,解释说,“阿解的运气很好……”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

吴解将装着参王的木匣抱在怀里,跟在林秀才身后,走进了他们这种寻常人家原本绝对不可能踏入的白玉楼。

这支人参是他从天书世界里面得来的。不靠谱的兔子茉莉没办法帮他修行,也拿不出什么天材地宝,唯有这些种来当零食的人参很有价值。

吴解有心出门求仙,但又不放心家中的父母亲朋,便取了一支人参来卖,以便为他们赚一笔颐养天年的钱财。

事情很顺利,这株人参卖出了一个天价,数目之高,让带队的林秀才目瞪口呆许久,反反复复追问了白玉楼的陆管事好几次,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这万两黄金,贵客打算怎么收钱?”身材壮实面容黝黑,不像是商人倒像是船工的管事陆嘉笑着问,“我的建议是换成鄙店的白玉符,白玉符乃是鄙店特制,每一枚便能抵得上千两纹银。不仅可以在本店兑换,而且到天下任何一处大城市的古董店都能兑换,比随身带钱方便多了。”

林秀才茫然地发了半天呆,最后问:“我们可以考lǜ

考lǜ

再说吗?”

“当然可以”陆管事笑道,“诸位贵客可以先在这昭阳城里面住几天,食宿全包,出门之时更有本店派出的可靠保镖随行,绝对安全”

“那保镖叫什么名字?”吴解心中一动,问道。

“是两位保镖,一位叫关雄,另一位叫徐海,都是从战场活着回来的老兵,不仅武艺高强,做事更是利落”陆管事笑道,“尽管放心”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三章 血染青峰

吴解一行在郡府住了三天。

他们下榻的客栈是白玉楼专门安排的,三处紧邻着的小院,布置得典雅脱俗,各种日用服侍什么的也非常清洁华美。

当然住在这里的开销也是很大的,吴大夫有一次忍不住问了问住宿费,吓得差点下巴脱臼。

如果不是这笔钱已经由白玉楼付清的话,大概他会立kè

跑回来,让大家马上搬出去吧……

这几天他们过得有点糊里糊涂,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在白玉楼派出的侍者陪同下,在郡府里面游玩和采购。

东楚国这些年还算安定,物价也并不高,位于一郡首府最繁华地段的店铺,也只要五千两就可以买下,如果再添上一千两,还可以附带宅邸一座——当然不是在同地段,昭阳城里面最繁华的地段里面只有商铺,没有住家。

按照吴大夫的想法,既然现在有钱了,不如三家人都搬过来住。在这昭阳城里面做些营生,只要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凭着十万两银子的本钱,怎么也足够几代人安享富贵。运气好一点子孙争气一点的话,没准还能发扬光大,成为后世的名门……

但大家商量了一番,却还是放qì

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打算。

昭阳城水太深,有本事的人物太多,十万两银子的财富短时间内无法转化成家族的底蕴,面对那些不知dào

盘踞在这里多少年的豪门世家,终究还是不够的。

要是想在这昭阳城里面安家,只怕就算是白玉楼也未必能够护得了他们周全——白玉楼的力量肯定很强,但彼此的交情却绝对不足够让他们动用真zhèng

的力量来保护大家。

既然如此,还不如退而求次,大家回县城去当个富家翁算了

十万两银子的身家,在县城安丰城里面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首富,再加上跟天下闻名的白玉楼多少搭上一点关系,可以拉着大旗当靠山,日子必定能够过得十分滋润。

“就是或许会被人叫做‘乡下土财主,什么的吧……”林秀才笑呵呵地说,“土财主就土财主,耕读传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众人哄笑,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既然打算荣归故里,那么当然要买点郡府的土特产回去,众人分头出动,一番大肆采购,买来的东西堆成了小山——为此又不得不买了几辆精工打造的大车,纯钢骨架坚固结实,精棉车罩蓬松软,拉车的健马高大威风,赶车的车夫精明能于,再看大车里面满载的各种上等器具财物……真真羡煞人也

采购完毕之后,众人便就此还乡,白玉楼为他们找了极有信用的南华镖局,由总镖头“南华水剑”沈毅押镖,还派关雄、徐海两位保镖同行。

这群镖师实力出众,个个不凡,光是杜团练知dào

名号的就有四五个,甚至于连赶车打杂的趟子手都精壮悍勇,当真让人佩服不已

“老爹,你不是经常说自己很厉害吗?跟沈总镖头比起来如何?”杜若笑嘻嘻地问。

杜团练老脸一红,想了半天才憋出个答案来:“沈总镖头虽然比我强很多,但像我这样的如果能有十个八个一起围上去,他也会陷入苦战的……”

“那也要能围得上去才行。”吴大夫淡淡地说,“南华水剑最大的特点就是轻和快,你这样莽撞得跟牛差不多的家伙,就算百儿八十个,也围不住沈总镖头。”

杜团练顿时无话可说,车内众人一起哄笑。

车队在宽阔的官道上一路向前,从昭阳城前往安丰城。

大概是东楚国现在的确天下太平,又或者是南华镖局的确威名远扬,总之他们一路上走了五天,始终安安静静太太平平,没有半个盗匪。

如此顺利的情况让大家都很高兴,可吴解心中却总是有些不安。

“总觉得不会这么顺利……财帛动人心啊我们这群人简直就差没有在脸上写明‘我很有钱,了,难道说山贼强盗们都改行不爱财了吗?”

“说得没错我猜他们一定已经把镇上的男女老少都抓起来当人质,然后让你们拿钱赎人,一个人一千两”茉莉连连点头,“大概用不了多久,强盗的使者就会把礼物送上来——你觉得会是一双眼睛呢?还是一对耳朵?”

“不要胡说”怒斥了茉莉的乌鸦嘴,吴解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事实证明,他担心得很有道理。

第六天晚上,强盗们果然来了

那天夜里,守夜的趟子手震耳欲聋的铜锣将大家从睡梦中惊醒。吴解冲出权当帐篷的马车,迎面就看到了许多火光。

今晚月色不错,月光下可以看到很远。而吴解清楚地看,许多星星点点的火光正从远处朝着这边接近,暗暗估算一下,至少有好几十个;在这些火光后面,还有一些移动比较慢一些的火光,数量不清楚,但相当密集。

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萤火虫正在夜色里飞舞,排成松散的队形沿着大官道朝这边飞来。

夜风之中传来了很有节奏的,听得出来那是马蹄声,但因为距离太远蹄声太乱,他无法判断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老四他渡心魔劫,要渡到什么时候啊”杜若在吴解身边不耐烦地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担心,“外面都打成这样了啊”

“稍安勿躁,大战还没真的开始呢。”杜馨坐在旁边的竹椅上,宁神静气,脸上没有半分急躁担忧之色——或者说,她的脸色一贯如此,似乎从来就没有表情。

看着她这样,杜若反而越发的急躁紧张:“你也给个准信啊他究竟要渡劫到什么时候”

“九转金丹乃是天地间最为奇妙的事情。我没有成就过,也没有亲眼见别人成就过……你问我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去问韩德。”杜馨淡淡地说,“他也是九转金丹,或许他知dào

吴解的情况。”

“我去问他?我出都出不去,怎么问啊”

“要出去……倒不是没有办法……”杜馨悠悠然说,“外面那片血河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主要是靠着里面的无穷幽魂组成阵法,才有这样的威力。以我的本事,暂时打破阵法,送你出去,倒也不难。”

“那就赶快送我出去我好去找韩德问问”

杜若的话实在是太过于奇葩,就连杜馨也不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平静地反问:“你出去了,找到了韩德,问到了答案,然后怎么进来呢?”

杜若顿时愣住她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冲破的本事,正如杜馨所说,就算问到了答案,也没办法回来啊

“……那么,咱们一起去?”杜三姐脑筋一转,立kè

就有了办法,“我们一起去,路上也多个照应……”

“不行”杜馨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在这里为他护法,在他成就金丹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可他什么时候才能成就金丹啊”

“这要问韩德。”

“……为什么话题又绕回来了啊”杜若烦躁地挠着头,犹如被困在笼子里面的老虎一般走来走去,一头长发已经乱得跟鸡窝没什么分别。

杜馨沉默不语,目光注视着吴解。

无论需yào

多久,她都会守护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却是白莲堂的诸位还丹神僧汇合在了安贫寺,正在以渡厄大师为核心,组建佛门降魔无上大阵,三界金刚曼陀罗

那金色的光芒起初很柔和,但很快就变得璀璨猛烈,仿佛一轮太阳降落人间一般,但还没等它完全成型,光芒便猛地迸散,化为无数的碎片。

三界金刚曼陀罗大阵艰难深奥,需yào

诸位神僧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形成无上降魔妙法。诸位神僧此前并未演练过,如今才是第一回练习,哪有可能这么容易成功

“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身材高大雄壮的度同大师气愤得捏紧了拳头,“青羊观那边被血河围着,危在旦夕,我们这边却还在演练阵法……真是可恼啊”

“着急也没有用,若是不能组成三界金刚曼陀罗大阵,我们过去也是白白送死。”明空大师温和地说,“若是青羊观真的坚持不到我们赶去救援,那或许也是命数吧……”

“呸这是什么见鬼的命数”当代唯一的佛门俗家还丹高手,年纪比明空大师还要老一些的张云河把玩着手上的钓竿,阴沉沉地说,“我们修仙的人,讲究的就是‘人定胜天,就算老天真的不给青羊观活路,我们也要凭自己的力量把他们救下来”

“说得也是……”明空大师愣了一下,笑道,“我的想法的确是太消极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西方的天空,心中却在暗暗叹息。

青羊观的灾厄,佛门可以设法援救。可白帝阁那边……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能够传出来呢……

此时的青羊观情况绝对算不上好,孽镜天魔本领高强,操纵着血河绕着护山大阵不断旋转消磨,渐渐地就摸清了整个大阵的运转规律。它来自上界,论寿命可能比当代青羊山所有门人加起来都大,见识自然也不同寻常,纵然道魔殊途,可青羊观的护山大阵,还真的难不倒它

它耐着性子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已经看清,便大笑一声,操纵血河化作无数刀锋,四面八方一起刺向护山大阵。

这些刀锋极为轻薄,乍看上去似乎毫无威力,但却轻飘飘地刺入了护山大阵的青光之中。

大阵再怎么完善,终究也有空隙,但刀锋却几乎毫无厚度,以无厚入有间,就算护山大阵的力量再怎么强,也抵挡不住

下一瞬间,猩红的血光在大阵之中炸裂,至少有十余名炼罡弟子被血光沾染,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便化成了血水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四章 同气连枝

血河的突然变化,大大出乎青羊山众人的意料。谁都没想到刚才还固若金汤的护山大阵,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敌人突pò

,甚至连一点让人可以反应过来的空隙都没有

一声怒吼,众位长老不约而同地化作光芒冲了出去,想要拦住正在飞快侵入护山大阵之中的血刃,尽量救下那些正在护山大阵之中的弟子。

但反应最快的却还是韶光真人,他眼中精光一闪,手上的山川印陡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整个护山大阵之中,顿时便白光闪耀。无穷的光芒刹那间把整个青羊山变得如同太阳一般明亮,这份光芒蕴含着强dà

的力量,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恰恰和血河的性质完全相反。

白光所至,非但那些细小的血刃立kè

被消磨殆尽,就连环绕着青羊山不断旋转的漩涡血河都变得凝滞起来,无数原本正在血河之中挣扎,载沉载浮的幽魂在白光之中得到解脱,脸上露出轻松释然的神情,缓缓消失,前往幽冥转生

只此一击,那浩大的血河便被削弱了至少两成

孽镜天魔藏身在血河之中,眼看这一击如此威猛,却不惊反喜——青羊山自从十四代祖师王超重建以来,迄今不过万余年,但它筹备这血河大阵,却已经筹备了几万年

青羊山护山大阵能够积累的力量,绝对不可能胜过血河大阵。换句话说,这样硬碰硬的拼杀,对于青羊观是十分不利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许韶光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用这一招?难道他脑子进水,明明有好办法不用吗?

孽镜天魔心中暗喜,催动着血河寸步不让,和青羊山的白光正面拼杀,不断消耗。

只听得沸腾和呼啸之声在血河与白光接触的地方不断响起,夹杂着无数幽魂哭号惨叫,听得人心烦意乱,修为稍稍低一点的人,甚至于光是听到这声音就要昏死过去。

“糟糕青羊观那些家伙忍不住硬于了”距离青羊山不算很远的一座小山上,一个戴着金箍,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疤的年青和尚顿时大惊,叫道,“他们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老师,您说什么啊?”旁边几个或僧或道或俗家的弟子满脸疑惑,其中年岁最大的那个赫然便是当初来青羊山拜师未成的墨小闲。他在此人的诸位弟子之中年纪最大,社会阅历也最为丰富——或者说,他最会说话。

所以每当有事情要提问的时候,多半也都是他先开口。

“你们有所不知……青羊山的护山大阵名叫‘九变地藏降魔阵,,有九种不可思议的变化,能够应对各种各样的敌人。尤其那最后一变,更有神鬼莫测之机,虽然时间不能持续很久,但短时间内,甚至足以媲美长安大阵”

青年和尚脸色沉重,眉头紧锁:“像现在这种情况,本应发动“昊天变”,将护山大阵化为极其辽远的天空。用悠久的空间来暂时隔断敌人,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以进行下一段变化,克敌制胜……但他们却直接动用了大阵本身蕴含的能量,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法和敌人硬拼唉太傻了啊”

“可是……看起来很有效啊……”

“有效个屁要是这办法真的好用,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青年和尚没好气地骂道,“你们要记住我们这一派的根本是智慧,遇事要多动脑子,别被表面的假象迷惑了韶光真人之所以不一开始就用这一招,必定是因为他估算这一招拼不过敌人——你看,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白光已经后退了少许的距离……一分到一分半的样子。”

这青年的眼光极为毒辣,修为也是极高。那刺眼的白光一点也不能阻碍他的视线,他甚至还能精准地判断出白光的移动。

一尺为十寸,一寸为十分,他在数十里之外,就能判断出一分左右的长短,这份眼力实在可以说是天下一绝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弟子问。

“还能怎么办?去帮忙呗”青年和尚眼睛一瞪,“我们这些年都住在青羊山附近,借他们的威名避免各种麻烦……难道你们打算事到临头的时候逃跑吗?”

“不不不我们绝对没那个意思”

青年和尚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然后却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dào

,这场面太大,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就算去了,估计也是送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一个个弟子,最后下定了决心,问:“你们可知dào

本门的名号?”

“老师您道号‘百鬼,,莫非本门就叫‘百鬼门,?”

青年和尚苦笑两声,摇了摇头:“唉也不怪你们不知dào

……是我一直都没有告sù

你们。”

“我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的,金箍子也劝我要小心隐藏,至少要等到门下有两三个还丹弟子,最好自己再渡劫成功……那时候才可以公布身份。”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不说不行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本门的名号是——金山派”

“金山派?”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耳熟……”

各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结果还是墨小闲先反应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师,声音里面有压抑不住的惊讶和喜悦:“难道说……居然是神山五子之一的金山派?”

青年和尚点了点头:“除了本门之外,这九州之中哪里还有第二个金山派

“可是……金山派不是灭门很久了吗?”有弟子忍不住问。

“我们神山五子乃是道门正宗,自然都有一点特别的本事。何况我金山派更是神山五子之首,和神门一百零八宗之首的天宗并肩,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灭了呢?”青年和尚微微一笑,“我知dào

你们有很多的问题,但现在不是慢慢说话的时候——这些事情要说完的话,恐怕要说上几个时辰呢”

他伸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金箍,给墨小闲戴上。

“徒儿,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你的人品很好,我很放心。此乃本门载道之宝‘浑天金箍,,里面那位法宝元灵‘金箍子,对于本门的情况相当熟悉,有什么问题,日后你们问他就是。”

众位弟子不料他突然就传位给墨小闲,一时间全都愣住。结果还是墨小闲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抱住了他一条腿。

“老师您不能去啊”墨小闲活了一百三四十岁,经lì

了许多风风雨雨,尤其是大楚国几番兴亡,不知dào

亲眼目睹和参加了多少慷慨悲歌,顿时就猜出了老师的用意,忍不住悲从中来。

“您不是说了嘛,现在过去等于是送死……”

“人生在世,总免不了一死。所谓修仙,追求的是自由自在——能够长生不死的自由固然很好,能够选择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死去的自由,却也不差。”青年和尚笑了笑,手一挥,诸位弟子眼前一花,便已经被他施展大法力挪移到了十余里外。

这十余里的距离并不远,但已经足够众人追不上他,更拦不住他。

眼看着一道金光飞起,朝着青羊山那边飞去,更有温和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神山五子,同气连枝。如今青羊一脉有覆灭之险,我陆某人身为金山传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你们走吧,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安心修liàn

。若是日后能够有所成就,甚至于重兴金山道统,为师就可以瞑目了”

话音至此而绝,因为他的身影已经带着轰雷之声,窥准血河和白光交锋的空隙,一击撞破了无穷血河,直接闯入了青羊山之中。

“韶光真人可在?我乃金山派传人陆韬,你们这九变地藏大阵的用法不对,我来帮忙指导”

……轰然一响,韩德面露诧异之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注视着那个刚刚被自己一拳打飞的中年人。

这人脸色赤红,连眉毛头发都是红的。但却红得一点也不凶狠猛烈,反而透出一种温润之感,充满了谦谦君子之风。

可就是这么一个乍看上去很温和很君子的人,刚才却用最猛烈最强硬的方式,正面接住了韩德的拳头,而且居然只是被打飞,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

韩德可以肯定,在魔门收集的关于白帝阁的资料里面,绝对没有这个中年人——事实上,这人刚才是从地上飞过来的。一过来就二话不说,配合白帝阁诸人,向自己展开了进攻。

他的修为远比颜开等人更高,而且极为精纯深厚,尤其是体内有一股刚烈至极的力量,竟然能够顶住韩德的霸道一拳,当真是超乎想象

这一幕自然也远远超出了白帝阁众人的预料——在过去的这段战斗中,韩德的拳头简直就是阎王殿的催命贴,拳头所至,挨着便伤,擦着就死,从无一人可以抵挡得住。

这人竟然能够正面抵挡韩德的拳头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那人咳嗽两声,有点费力地从被撞成废墟的碎砖头里面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丝,叹道:“九转金丹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我的武道斗气居然都挡不住……果然是因为斗气不纯的缘故吗?”

韩德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份记载,冷冷地说:“原来是道武双修的赤霞派看你已经有还丹八转的修为,不去忙着渡劫,反而来送死,真是莫名其妙”

“神山五子,同气连枝。当年赤霞有难之际,白帝阁三位长老和我们并肩作战,血染赤霞谷……如今白帝阁有难,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那人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整个人的气势又高涨了两分。

“赤霞派石子辰,领教韩宗主高招”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五章 何为本心

摇动的火焰,闪烁的刀光,凄厉的惨叫,飞溅的鲜血。

吴解虽然武功平平,却仗着体内那一丝超出凡人的仙家真气,使得反应和力量都远远超出了常人,在这生死搏杀的战场上,他那简洁明了的刀法正好可以将他的力量和速度发挥得淋漓尽致,反而比著名的南华水剑沈大侠更加威猛

只是片刻工夫,已经有二十多个强盗死在了他的刀下,全都是一刀毙命,毫不留情

“师傅果然厉害就算成了凡人,杀起人来也依然是这么利索专业的就是不同凡响”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兴高采烈地笑道,“加油把这些敢来惹麻烦的家伙全砍了”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吴解冷冷地回答,同时身子一矮,躲过了兜头砍来的一刀,将手上的利刃刺进了对面那个大块头的胸膛,从背后透了出来

他随手一甩,将已经被穿心而死的敌人扔到一边,手上的钢刀犹在滴血,却已经又在寻找下一个敌人。

这些半夜三更来袭击的强盗,也不知dào

什么来路,但出手极为凶悍,丝毫不像寻常盗贼。明明已经死了超过三成,剩下的却不仅没有逃跑,反而战斗得更加悍勇,大有拼到最后一人的气势。

和他们相比,南华镖局的众人虽然武艺高强,可斗志上却差了很多。损失才不到十分之一,就已经有人吓得倒地装死,甚至有逃跑的了。

若非这边有几个高手坐镇,而对方没有可以匹敌的强者,只怕战况早已崩溃,剩下的就只是逃亡和追杀罢了……

“快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来路”杜团练将一个被砍伤的强盗拖到一边,恶狠狠地问道,但得到的却只是一口吐在脸上的鲜血,夹杂着被咬断的舌头。

那人竟然宁可把舌头给咬断了,也绝不泄密

吴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寒气大生,连手上的钢刀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面对这样决然勇悍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敌人,谁能够不怕呢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将一个使用长枪的敌人连人带枪砍成四段,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寻找亲人们的踪迹。

但除了杜团练之外,他找不到别的任何人。

那些强盗一开始就用骑兵冲锋,冲破了他们的阵势,接下来就是完全的混战。一片混乱之中,也不知dào

大家都哪里去了。

说来也怪,傍晚宿营的时候,吴解记得这一带地势并不怎么开阔,但等到打起来的时候却发xiàn

地方十分宽广……以战况判断,这里至少有二三百人在鏖战,可他举目看去,周围却没有多少人。

火光之中,只有十余人在厮杀,更多的喊杀和兵器碰撞的声音,都是从黑暗之中传来的。

战场究竟有多大啊?

吴解心中掠过这个跟战斗没多大关系的念头,脚下加快速度,朝着喊杀声最为猛烈的那边冲去。

火光闪烁,明暗不定。他已经不知dào

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就连脚下都成了一片血泊。

站在血泊之中,他看到火光在血水里面映出一个身影,高大雄壮、威武堂堂,充满了令人畏惧的气势,简直就像是一头想要吃人的老虎

“这个……是我吗?”

“当然师傅你太威猛了”茉莉兴奋地说,“就这么杀下去吧把这些找麻烦的家伙统统杀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说得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喂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啊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啊”茉莉着急了,指着前方说,“他们冲过来了”

马蹄声在黑暗中响起,不知dào

有多少骑兵正朝着这边冲来。

“不对”吴解摇摇头,一把抓住了茉莉的手臂,“你怎么从天书世界里面出来了?这里究竟是哪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茉莉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人生就是战斗,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

周围的景色摇晃起来,忽明忽暗,变幻着一幕幕场景,却是他经lì

过的一场场大战。

“你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你很享shòu

战斗的快乐,那么就继xù

战斗下去,难道不好吗?”茉莉问,“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打败一切的敌人,踢开一切的阻碍,将自己所重视的东西全都守住,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全都得到……一步一步走向至高的巅峰,这样的人生,难道不好吗?”

吴解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变化成茉莉模样的心魔长叹一声,“那么,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不用了。”吴解打断了她,“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哦?”心魔露出惊讶之色,看着他的眼睛。

吴解的眼神很平静,仿佛刚才那激烈的厮杀根本不存zài

似的:“你给我幻化了很多的场景,不断地要我选择本心,究竟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们都好啊。只有你能够不断前进,我才能活得下去——我只是你心中的影子,要是你死了,我也会灭亡的。”

吴解冷笑,眼神里面满是怀疑。

“我没说谎”心魔立kè

叫屈,“不信我可以发誓,对天道发誓”

“你不用发誓,这天下多的是不说谎而骗人的办法。”吴解冷冷地说,“这些东西,相信拥有我记忆的你,也都是明白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才肯相信我”

“你做什么,我都不信。”吴解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我知dào

,你肯定在什么重yào

的事情上瞒着我。”

“不对我没有”

“有或者没有,我来决定。”吴解完全不理睬她的抗议,目光越过了她的头顶,看向远方。

黑暗渐渐散去,出现了一座用人骨雕成的宝座,宝座上有一个威严的老者,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啊?他怎么出来了”心魔大惊,急忙拽住吴解,“快跪下神君前面,从不许有人站着说话”

但这一拽却没拽动,吴解依然在冷笑。

“一计不成又是一计……这次是幻化出无上神君来吗?嗯……很符合我心中对那老家伙的想象,但是,太假”

话音未落,那老者朝着吴解瞪了一眼。这一眼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力量,顷刻间将他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但吴解却依然在冷笑,化成碎片的突然就变成了老者和宝座,反而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知dào

吗,所谓心魔,有个最大的弱点——你没有力量。”他对旁边化成茉莉的心魔说,“心魔的力量,是从修士道心的缺憾而来的。道心越完善的人,缺憾就越少,心魔的力量也就越弱。”

“我本来就没有力量,我只是在引导你选择自己的本心而已”

吴解冷冷地笑着,眼神里面满是不屑:“本心?什么是本心?”

“本心就是你最根本的愿望,最根本的念头……如果这个愿望和别的愿望冲突,你会为此放qì

其它的愿望……这样的愿望,就是你的本心。”

“嗯,很好的回答,看来你把太上天真论读得很透彻呢。”吴解笑了笑,不置可否,“但你在读书之余,似乎忘了一件更重yào

的事情。”

“什么事?”

“我修liàn

的不是和太上天真论相辅相成的太上九转丹经,我修liàn

的是灵霄火部正法”吴解的眼中仿佛有火焰跳动,身上也有火焰腾起,“天真论的这套的确没说错,却不是我要走的道路”

心魔没有回答,沉默着,满是无奈地看着他。

“你入魔了”她说,“火部正法只是修liàn

的功法,不是你的道心所在

“由心魔来说我入魔,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啊”吴解反而笑了,“我是不是入魔,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呵呵……如果我真入魔了的话,你应该高兴才对”

“如果你入魔的话,迟早会变成下一个无上神君。那家伙太可怕,他的心中根本容不下我的存身之地……”

“我不会变成无上神君,我走的是跟他不同的道路。”

“只是你这么想罢了,事实上走什么道路并不重yào

,你已经走在了成为无上神君的路上——你打败了所有的敌人,凭借强dà

的力量慑服一切,这正是无上神君的道路”

吴解笑了笑,挥了挥手,周围的景色晃动起来,变成了天书世界。

“还是这里的环境比较适合我……现在让我们来开诚布公的谈谈吧,你究竟在隐瞒和欺骗我什么?”

“我没有”

“是啊,你只会说‘我没有,……因为我自己也在迷茫,我还没有能够找到答案……”吴解笑了,笑容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你别捣乱了,还是让我来好好想想吧……我要找到的答案,我要追寻的本心,究竟是什么呢?”

他沉默着,心魔也沉默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明白,想不通,我怎么也没办法找到那所谓‘本心,的东西”

“但你已经触动了本心,才会引发心魔劫。”心魔说。

“是啊,那么……我的本心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双方的角色似乎对换了过来,心魔注视着吴解,眼神很悠远沧桑,“你不能问我,因为我只是你心中的一个影子。如果不是你触发了本心,我根本不会被映照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本心在和你相反的方向?”

“或许吧……谁知dào

呢?”

吴解注视着天书世界上空那混沌的云海,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云海猛烈地震动起来,整个天书世界也摇晃了起来。

“怎么回事?”吴解笑着问,“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不是我,是外面出了点问题。”心魔苦笑着说,“大概是你渡劫过程中自然会有的异象吧,不用担心,过一会儿就好……”

吴解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变得非常明亮,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终于知dào

了,他终于明白了心魔在欺骗他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六章 血海雷声

“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我总算真zhèng

抓住问题的关键了”吴解大笑起来,笑得心魔满脸不安。

“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我没骗你”心魔斩钉截铁地回答。

吴解没有理会她,笑着躺了下来,看着头顶滚动的混沌云海,悠悠然说道:“所谓心魔,其实就是每个人心中倾向于自毁的那一面。所以每一个心魔,不管它说什么做什么,归根究底,它都是要引领着主人走向灭亡的——因为这就是它的本质”

“那是一般人,我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你真的欺骗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我在一个又一个的幻境里面慢慢寻觅,苦苦寻找自己的本心……直到刚才”吴解笑着看向心魔,“你终于露出了破绽”

心魔沉默了一下,问:“破绽究竟在哪里?”

“外面出了点问题……外面出的,可不是‘一点问题,吧”吴解眼神渐渐变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很可能是魔门倾巢出动,打过来了”

“魔门怎么敢打到人间?他们的力量远不及正道,扼守天外天的话倒也还罢了,打出来就是找死”

“若是我这番成丹,便有踏破虚空之能,任何敌人在我面前都无法逃遁隐匿——以我的本事,到时候一步走去,想杀谁就能杀谁,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将魔门打得烟消云散。”吴解说,“那些魔门的宗主们又不傻,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韩德也是九转金丹,也有踏破虚空之能,可他就没有来想杀谁就杀谁啊

“韩德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猜到了原因。之前那东海龙宫的龟丞相曾经告sù

我,说他自己修liàn

的功法被人做了手脚,而且做手脚的必定是域外天魔。我曾经让茉莉分析多个魔门功法,发xiàn

里面都存zài

一些又隐蔽又致命的破绽。再加上我已经知dào

了心魔宗宗主黑袍就是域外天魔的化身……这几个因素综合起来,大致可以推理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吴解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整个魔门,已经被黑袍那家伙完全渗透,被他完全控zhì

和操纵了”

“你的意思是说,韩德也在黑袍的操纵之下?”

“不,韩德应该是例外。”吴解摇头,“我可不相信那种存zài

致命破绽的功法能够成就九转金丹。韩德既然金丹成就,很可能得到了上古时代神门的真传……神门曾经有一百零八宗,虽然已经凋零,但谁能保证其中没有一两个宗门将核心传承和根本功法秘密流传了下来呢?”

“这么一想,天外天的局势也就明朗了:表面上,天外天是魔门的中枢,魔门八宗一方面不断内斗,一方面团结对外,和我们正道厮杀不止。但实jì

上,天外天是黑袍经营多年的魔窟,整个魔窟之中,只有韩德这位得到了上古神门传承的金丹强者不受他控zhì

——相反,韩德有踏破虚空之能,就连黑袍也要忌惮三分,双方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吴解的思路越来越顺,犹如冲破了阻碍的激流一般呼啸奔腾:“黑袍似乎并不能感应出我将要成就金丹,但韩德明显是有所感应的——我也几次感应到他的存zài

,或许金丹之间本来就有这种感应。”

“韩德的心态是很复杂的,他既希望我能够成就金丹,帮zhù

他对抗黑袍。但他却又很担心,原因不清楚——但他不止一次提示过我,不要急着成丹,可能是我成就金丹,会对他有所妨碍吧?”

“人间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个九转金丹,原因不明。但既然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事,那很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会对双方都造成很大的危险——那么,等我们消灭了黑袍之后,大概还是免不了要决一死战。”

“韩德这边的情况分析完了,再回头看黑袍:黑袍吃了我的大亏,肯定已经推测出我的本事。我尚未成丹之际就能利用陷阱让他舍弃肉身逃跑,一旦成就了金丹,再加上一个跟他明争暗斗多年的韩德,他绝对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黑袍会怎么做呢?他当然会不惜一切来阻止我成丹”吴解眼中仿佛有电光闪烁,连着整个混沌云海都在低声轰鸣,仿佛在回应他一般,“现在外面发生的情况,绝对不是我的成丹异象,而是魔门打过来了”

心魔沉默了许久,低声说:“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靠猜测来决定事情,不是智者所为。”

“这不只是猜测,事实上你的破绽还有很多。”吴解笑道,“谎话这东西,就像是一个灌了水的袋子,一旦撑不住炸裂了,破掉的绝对不只是一处比方说,你说卜面是我的成丹异象,,但事实上我刚才根本就还没能返照本心,异象根本就不该发生”

“当然,还有那个最初的,也是最严重的破绽——”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熊熊烈焰环绕着他,化为奇异的真火灵文,这些真火灵文互相勾连,形成了奇异的阵法。

“你说‘时间很多,不用着急,……这就是最大的谎话”吴解的声音仿佛雷霆一般在幻境的世界里面回荡,而且真的有无穷雷光闪烁,和火焰交相辉映,“渡劫的时候何等凶险当然是越快越好怎么能够不用着急慢慢来呢?

心魔张开嘴巴,还想要说什么,但身影却渐渐变淡。

它觉察到了自己的变化,终于露出了遗憾失望的神情:“可惜……被你给过关了……”

“但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你能够看破我的花样,只是逃过了入魔的危险;但只要你还没有选定真zhèng

适合自己的本心,没有找到自己真zhèng

的目标,你就会被一直困在这心魔幻境之中”

吴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注视着心魔缓缓消失。

等到心魔完全消失,他才重新坐了下来,注视着头顶滚动的混沌云海,长长地叹了口气。

“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我却没办法出去……本心,本心……究竟什么才是我的本心?又究竟怎么样才能够真zhèng

选定本心呢?”

……青白色的雷电化为巨龙的模样,将一大片血河撕得粉碎。余波未尽,又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电光,在血河里面到处肆虐。

孽镜天魔藏身于血河之中,不安地注视着青羊山。

自从刚才那个光头冲进去之后,青羊山的护山大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虽然力量的层次没有改变,但力量使用方面却精妙了不知dào

多少

它首先幻化出了悠远的空间,将血河和山体隔开;然后在这片空间里面形成了对着外面不断劲吹的狂风,使得一些细小精巧的手段无法施展;再然后,就是演化出一道又一道的雷霆,来和血河不断冲撞抵消。

这些雷霆和之前的白光不同,乃是以护山大阵的力量牵动天地元气形成的。虽然威力丝毫不亚于白光,但是消耗却小得多——这样消耗下去,只怕血河真的耗不过护山大阵

“那个光头……究竟是什么来历?”孽镜天魔并未着急,一边催动血河继xù

翻滚,一点一点地侵蚀青羊山周围的土地,从雷霆照顾不到的方向去慢慢渗透;一边仔细回忆着,认真思考着。

作为天魔之中以机敏著称的一族,它擅长的原本就不是力量而是智慧。在九州世界这么多年,依靠力量并无多少建树,反而是依靠智慧做出了一番事业——它将道祖同属大道真传的一百零八神门或鲸吞或蚕食,吃不下去的就设法毁灭,最终成功地消灭了它们,窃取了整个神门。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事情像九州这样的下界,佛门、道门、神门……各种思想和流派的斗争,构成了永恒的主题。而在各个世界里面,神门的总体形势是占优势的,甚至于有不少世界已经完全被神门控zhì

,快意恩仇、念头通达,成为了所有修士们通行的准则。

九州世界的神门根基深厚,以底蕴来说远胜佛道两家。可化身黑袍的它,却硬是靠着各种各样的手段,不知不觉之中挖空了神门的根基,最后取而代之,将神门化成了天魔的后备军

每当回忆起这段经lì

,它就忍不住想要笑。这样的成就,即使对于拥有漫长生命,已经修成长生不死的它来说,也是值得骄傲的

遗憾的是……因为韩德这个意wài

,事情没有能够做到十全十美。而更糟糕的是,不知dào

从哪里跳出来了一个吴解

孽镜天魔并不惧怕韩德,虽然韩德成就了九转金丹,有各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差不多已经到了这个世界所能允许的极限。但它可是上界降世的天魔早已成就长生不朽的它,多的是能够和韩德周旋较量的手段

就算因为天生的缺陷,在正面战斗方面要吃点亏,可韩德毕竟是神门中人,虽然一直隐藏着实力,但最近的这几次出手,终究也被它看出了端倪。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熟悉神门功法的话,那绝对不是韩德,而是“黑袍”

神门一百零八宗的功法,除了“天宗”、“龙宗”、“力宗”等少数几派之外,绝大多数都落到了它的手上。对照着这些功法参详一番,它便判断出了韩德真zhèng

的来历,有了对付韩德的办法。

“御尽万法,直达根源”,韩德的根本功法,应该是一百零八宗里面的“御法宗”。而韩德跟人争斗时候的手段,则属于“大力宗”和“天剑宗”。这三宗都不是最核心的宗门,功法方面都有一些小小的缺憾。虽然那些缺憾要等到筑成道果冲击阳神的时候才会出现,可孽镜天魔是有办法利用它们的

所以如果双方真的生死相搏,它拿出全部底牌的话,是有把握能够胜过乃至于杀死韩德的

但是……它却没把握能够对付得了吴解

这吴解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够将火部斗神的独门功法修liàn

得像模像样,简直和当年的红姑仙子一般无二

可红姑仙子是什么人物?她根本就是火部斗神转世是这种下界原本绝对不会出现的强者

下界资源匮乏,修士们虽然天赋出色,修为也远比上界更刻苦,但想要有所成就的难度却远比上界更高。尤其像火部正法这样的功法,若是不能得到源自上界的几种神火,就只能把自身化为火灵,用这种异化的手段来强行提升修为——当年的太虚子就是这样。

转世的火部斗神,当然有修成火部正法的手段。但是从太虚子的情况看来,这手段并没有能够流传下来,所以按道理说……就算再有人修成火部正法,也只会是第二个太虚子。

孽镜天魔是害pà

太虚子的,火灵真身虽然无法最终渡劫飞升,可战斗力却毫不含糊。加上火部正法原本就克制它这种邪魔外道,真打起来的话,它多半不是太虚子的对手。

所以它安心地等待,犹如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将利爪都收了起来,静静地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千年。

按照它的计划,原本还可以再等上几千年,直到有了绝对的把握,再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出击,将佛门道门连根拔起,把魔门的理念和功法在人间推广开来,从根本上控zhì

这个世界。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它将会获得足以傲视同辈的成就,并且能够以此功勋得到更高层次天魔的赏识,甚至于可能在修为方面更进一步,踏入洞虚境界

但是它万万没料到,这个不值一提的小世界里面,居然接连出现了两个超出常识的家伙

前有弃剑徒,后有吴解。

弃剑徒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但它却明白。稍稍试探了一下,它就知dào

这人乃是传说中的“灭世者”,或者灭世而成魔王,或者舍身而成斗神,无论哪一种都非常麻烦。

而吴解的来历——吴解自己倒是很清楚,但孽镜天魔就完全看不懂他了。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他能够在下界修成斗神功法?为什么明明是野路子,但威力丝毫不逊于上界那些斗神?为什么他居然还懂得极为高明的魔门手段?

如果吴解只有斗神功法的话,孽镜天魔还可以试着跟他一战——大不了又是个红姑仙子吧就算是红姑仙子,没有成就九转金丹之前,它也不怕

但吴解的那些魔门手段,却让它忌惮非常,怀疑对方是传说中以魔入道的大天魔,或者根本就是某个魔王的分身

尤其是吴解召唤欲望天魔,差点抓住它的那次,更是让它吓得魂不附体——除了上界的大天魔,谁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原本它打算耐心地等,等到吴解道成飞升。可谁想到……弃剑徒竟然这么快就转世了

弃剑徒舍身而成斗神,这次转世之后便已经是斗神之躯。等他长大之后……或许只要二三十年,就能重拾前世的力量,而且还会更上一层楼

到那时,他必定会挥舞长剑犁庭扫穴,将这个世界的邪魔外道扫荡一空,留下一个清平世界,才能放心地飞升离去。

也就是说,留给孽镜天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就像是一个被压在断头台上,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悬在空中,随时都要砍下来的人,不管有没有希望,总是要挣扎一下的

孽镜天魔原本打算再稍稍准bèi

一下,等到弃剑徒十岁左右的时候来决一死战。却不料计划跟不上变化,吴解竟然要成就金丹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弃剑徒,已经让它有脑袋上面挂着一把刀的感觉。若是再加上一个成就金丹的吴解——算了,也别考lǜ

什么弃剑徒了只要吴解成就金丹,韩德绝对会拉上他合zuò

,道门神门两个金丹强者一起出手,它必死无疑,连逃都逃不掉

虽然说人间造化之力容不下两个金丹同时存zài

,虽然吴解和韩德在理念上有根本的矛盾,但就算吴解和韩德要翻脸动手,也肯定会在于掉孽镜天魔之后。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都跟死掉的它没关系了。

面临着这种绝望的情况,孽镜天魔终于下定决心,殊死一搏

它动用了不知dào

积攒多少岁月的底牌,将整个天外天炼化成了血河,要借血河的力量去消灭人间的佛道两派,再利用血河遮蔽天道感应,凭借自己超出这个世界的手段,将吴解这即将成就金丹的家伙给吞了

只要吞了吴解,它就可能得到比自己现在掌握的功法更高明的手段,甚至于可以更上一层楼。至于会不会因此激怒大天魔什么的……都死到临头了,谁他妈的还管什么大天魔

至于韩德嘛……这些年来,它早已用潜移默化的手段对韩德下了一些手脚,虽然并不明显,不能够让它在和韩德的战斗之中稳操胜券,但却能稍稍挑动一些韩德的念头,让韩德稍稍受到一点点操纵。

比方说让韩德去灭了他原本就很看不顺眼,很想要灭掉的白帝阁……

等那边韩德灭了白帝阁,自己这边应该也已经灭了青羊观,吞了吴解。到时候韩德只能去守着转世的弃剑徒……自己当然不会再去找他们的麻烦,因为那时候的它,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bèi

,直接冒险离开这个世界算了

道门灭绝,天机震动,就算红姑仙子真的守在这个世界外面等着杀它,在这种情况下也免不了一时失神。

抓住这个机会,它就能逃之夭夭。要是再能够从吴解这里得到一些好处的话,这几万年的功夫也算是没有白费啊

血河滚滚,雷声隆隆,但在轰鸣的雷声之中,藏于血河深处的那面镜子上,却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七章 本心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陆韬深深地吐了口气,伸手抹掉已经流了满脸的汗水,“以昊天变化咫尺为天涯,拉开彼此的距离;以神风变阻挡那些精巧细小的攻击,避免给血河可乘之机;再以惊雷变正面进攻,挟裹天地元气不断化为雷霆,消融血河……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以目前的条件,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直到此刻,他才有时间喘口气,而一旦精神松懈下来,他顿时就脸色发白,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青羊山的护山大阵“九变地藏降魔阵”威力无比,乃是以金山派镇山大阵“八极降魔阵”为基础,经过前后好几位渡劫真人竭尽心力推演而来。遗憾的是,大阵还没能推演完毕,只是有了一个粗略的思路,参与推演的几位真人就死在了道魔之战中。

青羊观的后辈真人们,按照前辈们的思路逐步完善了这座大阵,却不知dào

最关键的东西——因为这些年来,青羊观一直都很太平,就算再怎么居安思危,他们考lǜ

的也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问题,并没有想要深度挖掘护山大阵的潜力。

而金山派虽然已经在制作阵图的雏形,可同样没能完成。

原本这座大阵或许就只能一辈子都是半成品了,可金山派山门被毁之后,载道之宝混元金箍一直在仙山之中等待有缘人,等了无数的岁月,无聊之际就在推演阵法作为消遣。他所推演的,正是这座九变地藏降魔阵。

最终,这座大阵的阵图在混元金箍手上得以完成,并且随着有缘人陆韬的到来,被混元金箍带走,成为了陆韬的珍藏。

陆韬本拟日后重兴本门,便以这座阵图为基础,建造大阵以守护山门。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连还丹都还没能成就,居然就有用到阵图的时候了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根本就还没动手祭炼阵图。直到青羊山被血河包围,他才急忙开始祭炼,勉勉强强祭炼了一小半,可以凑合着用了,就冲进青羊山帮忙。

若非韶光真人相信他,就凭他的凝元修为,还有那才祭炼了一半不到的阵图,根本不可能操纵整个大阵。而就算是韶光真人毫无保留地授予了他操控大阵的权力,这份工作对他来说也太艰难了一点。

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阵图和作为大阵枢纽的山川印结合起来,然后再将现实中的青羊大阵和理论上的九变地藏降魔阵一一对照修改,等到整个阵法修改完毕之后,还要催动阵法去对付血河……这些事情哪一件都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全都超出了陆韬的能力。

但是,他硬是撑了下来,把这些事情一一做成了

为了能够尽快算出修改阵法的方案,他强行用法力催动心思加快计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似乎要爆zhà

;为了能够尽快把阵图和山川印结合,他直接轰散了自己刻在阵图里面的真元烙印,魂魄震动四肢发软;为了将阵法尽快催动起来,他又用了霸道的功法激发潜力,以至于身体几乎虚脱……

但他终于还是做到了,在短短的时间里面,真的把这些事情都做成了

“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真的做到了”陆韬坐在椅子上,虽然头晕眼花,但心中却充满了骄傲和自豪,“原来我这么厉害啊我自己都没发xiàn



“呵呵,我们还没来得及详细请问道友的来历呢。”因为韶光真人正在全神贯注控zhì

阵法的缘故,搭话的工作就由二十四代祖师子虚真人负责。他笑着来到陆韬面前,问道:“看这位道友身上正气凛然,更透出一种慈悲之意,却是以道门功法为主,兼修了佛满的心法……莫非便是传说中金山一脉的亻佛本是道,心法吗?”

陆韬一愣,不料这位前辈竟然只凭“看”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法。但他转念一想,顿时也就释然——青羊金山两派关系很好,金山派的几种核心心法,青羊观应该都略有所知。自己这佛本是道的心法自然也不例外。

“在下陆韬,昔年在东海仙山得到了金山派的传承。这些年来一直躲在贵派附近潜修,借贵派的名头自保……没有来登门造访,还请恕罪”

子虚真人笑了笑,并无怪罪之意:“小心无大错,我们又不是不通人情的。只是老道我有些好奇,道友那修改本门护山大阵的手法莫非金山派这些年来一直在默默帮zhù

我们完善阵图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陆韬不好意思地摸摸光头。却没料子虚真人顿时肃然起敬,带着大殿里面诸位真人,向他一起下拜。

“金山一脉的深情厚谊,我青羊上下永世不忘”

这阵势着实有点大,陆韬顿时就有点慌了手脚。他不过是凝元境界,甚至连凝元巅峰都还没到,至于还丹什么的更是遥遥无期。而此刻向他下拜的十余位真人全都是还丹境界……实在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想要起身回避,却被子虚真人施法按在了椅子上,实实在在受了这一拜

“道友乃是代表金山派来支援本门的,理应受此一拜”

被十多位还丹真人拜了这一拜,陆韬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出身于散修,见惯了前辈修士对晚辈的倨傲,却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

对于散修来说,前辈用得着晚辈,那是晚辈的荣幸。就算因此肝脑涂地,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没准还会因为耽误了前辈的事情而被责怪。

可正道中人不是这样的,青羊观不是这样的

陆韬身上很有些难受,但心里却不由得火热起来。直到现在,他才深切感受到什么叫正道,才真zhèng

体会到……

虽然身体依然极不舒服,又累又伤,需yào

好好休息一番,但他的精神却不由得亢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去继xù

催动大阵和那血河厮杀一番

“道友还是先好好休息吧,目前的形势不错。”子虚真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劝道,“如果老道我没有估计错的话,用不了多久还会再有一场大战,到时候还要请道友多多费心呢”

陆韬连连点头,服下一些灵药,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见他的气息慢慢变得平缓,子虚真人才点了点头,用传音之法向二十五代长老之中修为最高的陈实说道:“等一下再有战斗一切顺利的话自然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情况不妙,你带着这位陆道友逃走,切切不可让他殒身于青羊山中”

“弟子明白”陈实肃然点头,“就算拼上性命,弟子也会守护陆道友的安全”

“嗯,本门自有传承之法,就算我们都死在这里,青羊一脉也只是暂时沉寂,日后自然会再出一个王祖师那等人物,复兴本门;可金山一脉……若是陆道友不幸葬身于此,只怕复兴之日就遥遥无期了”

他想了想,又笑了:“或许只是老道我多虑了,看目前的形势,怎么也不至于真的落到要灭门的地步啊”

陈实也笑了起来——他们心中虽然都正在警兆大起,但能够成就还丹之人,谁没有经lì

过许多凶险刀山火海走过,生死难关闯过,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危险多少困难,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有警兆?那又怎么样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说起来我始终纳闷一件事,吴解一回来就闭关,他义姐杜若说他正在冲击还丹境界……你们觉得,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长孙武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他刚一开始冲击还丹,没多久敌人就打上门来了……简直就像是专门来阻止他成丹的”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长孙武说得很有道理,天下绝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从感情上,他们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吴解这才不过是还丹而已,就算他才华横溢战力惊人,还丹成功之后顶天了也就四转五转的境界,至于大动于戈来阻止他成丹吗?

看那血河的阵势,本钱可着实下得不轻呢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片刻,肖月站了起来,嘟嚷着“我去看看”就消失不见,前往吴解的竹楼看看他渡劫的情况。

但肖月什么都没看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了整个竹楼,以他还丹境界的修为,竟然也闯不进去

“什么?”

“只是心魔劫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阵势?”

“看来长孙老兄的猜测,还真的是很有道理呢”

诸位真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却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耐心等待吴解出关就是。

而这个时候,幻境的天书世界里面,吴解依然还在沉思。

“每一个修道的人都在追寻自己的本心,唯有寻得本心,才能够拂去心灵的尘埃,以本心照本性,元灵通透,堪破世间法的极致,踏入还丹境界……”

“可是,究竟怎么才能找到自己的本心呢?”

这个问题,青羊观的藏书里面一个字都没提到,反而有很多前辈都在叮嘱后世弟子,切不可相信那些还丹前辈的经验,尤其是那些说“如何找到本心”的,可以不看的尽量不看,万一不小心看到了,也要全都当他们在放屁

“每个人的本心都是不一样的,别人找到本心的办法,对你未必适用——更大的可能是,按照他的办法,你找到的不是本心,而是妄心”

修士在寻找本心的时候,有人会得到错误的结果,产生妄心。妄心类似于本心,却偏移了修士的本性。以此作为本心的话,一开始看不出问题,甚至于运气好的还真的能借此还丹,但很快就会发xiàn

领悟不出只属于自己的本命道术,而且修为会困在还丹境界的门口,迟迟不能进步。

运气好的人,此时能够发xiàn

妄心,重新寻觅本心。虽然要多花时间,还要吃一番散功之苦,终究前路未绝。但运气不好的人,始终不能发xiàn

妄心,便会渐渐入魔,变得越来越狭隘狂妄,最终若是不在争斗中死去,就是发狂而死。

吴解要找的当然是本心而非妄心,但他前后也经lì

了许多的幻境,见过了不少或真或假的人生,却始终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更没有在这些经lì

里面找到自己的本心。

他知dào

,心魔劫原本就是很费时间的,从触动本心到破劫而出,大多数修士都会花上好几天的事情,甚至有人花了几年乃至于几十年,如果算上那些始终没能破劫而出,闭关一直到死的修士,更是将平均的时间拉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但无论直觉还是智慧都告sù

他,现在不是可以拖拖拉拉的时候

魔门应该正在攻打青羊山,外面的战况很可能非常紧急,师门需yào

他,长辈和师兄弟们需yào

他,他不能在这里混得太久

可是……找不到本心的话,他出不去啊

青羊观的确有能够暂时中断心魔劫的秘法,然而吴解根本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渡心魔劫的时候赶时间,所以他压根就没去打听过那些秘法——这也是一个经验,按照本门长辈们的统计,但凡准bèi

了渡劫秘法或者秘宝的,渡劫成功率都会下降一些。

吴解的计划很简单,一次性渡劫完成。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现在已经在后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练就一门能够打断渡劫的秘法。

万一渡劫完成,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山门被毁,同门死伤狼藉……那真要叫他一辈子都休想安心啊

“冷静不要慌”他定了定神,对自己说,“再重头开始,我来把前世今生那些念头好好梳理一遍,看看究竟什么才是我的本心”

想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共享天伦之乐?这个……似乎已经做到了,那些没能做得很好的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要寻找自己噩梦的根源?这个真的已经找到了,那是当初无上神君被雷劈时候的残余印象。

想要修liàn

成仙长生不老?或许有可能吧,但自己应该并非那种为了活下去,什么都会抛弃的冷血动物……

想要逍遥自在快意恩仇?似乎也有可能,但如果用自由或者委屈能够换到长生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做这笔买卖……

想要和壮大师门弘扬正道?自己的理想好像没那么大……

想要和尹霜长相厮守?这个……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靠到本心的边,但自己应该也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想着女人的下半身动物啊……

吴解想得脑子都快炸开了,却始终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最终气得跳了起来,狠狠地一脚跺在地上。

“本心你妹老子好端端过日子,从来没发xiàn

自己思想上有什么问题,怎么偏偏就要找个本心出来呢这简直他妈的不可理喻”

一句话骂出来,他心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过去的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好端端过着日子,虽然有时候也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但总的来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思想或者理念有什么不对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再找个本心出来?就这么过下去,难道不好吗?

“本心本心”吴解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我真的需yào

在所有的念头里面,专门找出一个本心来吗?”

青羊观上空,突然雷鸣电闪,风云变色。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就被无穷的乌云布满,乌云既厚且重,将青天白日遮蔽得如同黑夜一般,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但在这片黑暗中,却没有幽深阴沉的感觉,反而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正在孕育,令人不由得从心灵深处升起一种感动,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把握。

“这是……渡劫的劫云?”

“不对不是劫云,有些类似,但完全感觉不出有恶意……”

“我倒觉得……这好像是天地在庆祝什么事情……”

纵然正在和血河激战,青羊观众人也不由得被这天生异象吸引,一个个仰头看去,议论纷纷。

而血河之中,孽镜天魔却忍不住勃然变色。

“天地欢喜,造化震动,吴解找到本心了”

还没等它说完,黑云之中骤然刮起大风,呼啸的大风没有半点寒意,反而吹得人浑身清爽。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都被洗涤了一番,说不出的轻松快意。

伴随着这阵大风,更有威猛的吼声此起彼伏,吼声忽而低沉,忽而激昂,每一声都犹如洪钟大鼓一般敲击着人们的心灵,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潸然泪下,感动莫名。

“虎啸龙吟,金丹成就……他竟然一下这么快就要成丹……不能再拖下去了”孽镜天魔怒吼着,再也顾不得别的,猛地催动法力,将无穷血河托在顶上,遮住了天空。

那面怪异的镜子对着正在飞快运转的护山大阵猛地一摇,放出了一道凄厉的红光。

红光所至,雷霆崩溃,神风平息,苍天洞穿。

整个青羊山的护山大阵,竟然被它一击打穿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八章 魔光

这道红光来得蹊跷,力量也大得出奇。但最让人惊讶和害pà

的,却是夹杂在力量中间的一些东西。

言语不能说清,因为即使是还丹七转的几位真人,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红光里面夹杂了一些东西,一些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

看着这红光带着凄厉的啸声而来,不少人下意识地想到了弃剑徒,想到了他那冠绝天下的神剑。

虽然风格迥然不同,但这红光给人的感觉,却正如弃剑徒的剑一般,难以理解,同时又叫人绝望。

红光瞄准的方向正是青羊大殿,眼看着它来势汹汹,护山大阵丝毫阻挡不住,诸位真人尽皆色变,各自施展最强的手段,或进攻,或防御,誓要将它挡住

飞剑、法宝、本命道术,各种光芒连成一片,刹那间爆fā

出了让人为之窒息的滔天气势,仿佛就算前面有一座山也要被移开,有一片海也要被分开,有千军万马也要被击溃,有铜墙铁壁也要被摧毁。

但红光只是一闪,所有人的手段便全都落空,就像是卯足了力qì

的拳头打空了似的,叫人说不出的难受,几乎踉踉跄跄要摔个跟头。

而这时,红光已经冲到了大殿前面。

青羊大殿是整个青羊山的枢纽,自然拥有强dà

的防御阵法。红光尚未抵达,韶光真人便已经将整个防御阵法完全开启,只见一团青气凝聚起来,迷迷蒙蒙仿佛天空的颜色,却又青翠欲滴仿佛雨后的竹叶,更透出旺盛的生机。

正在调息的陆韬只是沾染了一点这团青气,便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原本疲惫不堪的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无论真元还是法力,一下子就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甚至连内伤都瞬间痊愈,简直就像是重生一般

他心中一愣,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道带着凄厉啸声的红光穿透了整座青羊山生机凝成的青气,只被稍稍阻隔了一下,便气势汹汹地穿入大殿,直取位于大殿中央供奉的“守正勿失”牌位。

说来也巧,陆韬此刻正好就坐在红光前进的道路上。眼看着红光直奔自己飞来,他下意识地施展出了金山一脉独有的以佛入道手段,一圈金色佛光骤然亮起,想要将红光拦上一拦。

可是……他又怎么能够拦得住呢

红光毫不费力地穿透了佛光,简直就像是它根本不存zài

似的,转瞬间就来到了陆韬的面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青光一闪,陆韬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被挪移到了接近门口的地方,躲过了这一击。

他回头看去,却见青羊观的陈长老出现在自己之前的位置,替自己挨了这一下。

红光的威力大得惊人,陈长老虽然尽lì

避开了要害,但只沾上了一丝,半个身体便被轰成了碎片,伤口处更不见半点血迹,反而在不断地枯萎,显然那红光还能掠夺生机,必定要将中招者置于死地不可

“陈师兄”

“陈实”

殿中诸位真人齐声惊呼,也顾不上被红光轰碎的牌位,各自出手想要帮陈长老疗伤。但他们的种种手段落在陈长老的伤口上,非但没有能够发挥作用,反而让伤口枯萎之势变得更加快了一两分。

转眼之间,陈长老的大半个身体便已经枯萎,仿佛变成了于木头一般。

生死关头,之前一直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康祖师突然出手,剑光一闪,便将陈实的身体直接劈成两块。八成以上的血肉连同着所有沾染红光的部分都留在原地,包括头颅在内的一小部分被剑光护送到了他的面前。

“别急着重生血肉”康祖师低声喝道,同时催动法力,凝聚出极寒的坚冰,将陈实仅剩的那部分身体冻在冰里。

幸亏他足够果duàn

,若是再迟上片刻,陈实便要被那红光将一身精元吞噬殆尽,到时候除了兵解转世之外,再无别的方法可想。

现在这样虽然治疗起来比较麻烦,却总归还是能够治好的。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陈实残留在原地的身躯已经犹如被烧成灰的纸屑一般完全变白,然后片片飞散,化成了无数的碎片。

这红光只是擦到一点边,就差点要了一位还丹六转高手的性命

众人被惊得几乎连心都跳了出来,眼看着红光击碎了十四代祖师亲手写的那块牌位,心中首先升起的却不是愤恨,而是庆幸。

幸亏这家伙打得是牌位而不是人牌位什么的,将来重写就好了嘛……

孰料这道红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击碎了牌位之后并未按照原来的方向飞走,反而桀桀怪笑着转了个圈,再次朝着殿里众人飞来。

眼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不少真人都扔掉了大半辈子的涵养,骂了起来。

他们一边骂,一边各自驾起遁光逃避——这红光实在蹊跷,拦又拦不住,挨又挨不得,除了躲避之外,暂时还真的没有办法可想。

一时间只见大殿内遁光闪烁,十余位还丹真人被这一道红光追得犹如逃跑的兔子一般上蹿下跳到处躲闪,真是狼狈不堪。

但所有的还丹真人里面,却还有一人没有躲闪。

长孙武注视着那道凶恶至极的红光,深深地吸了口气。

“吴解,你之前留给我以备后患的手段,想不到这么快就被用到了”

他喃喃自语,双眼变成一片火红,更有明艳的金红色火光从他七窍之中腾起,将他整个人化为一团人形的熊熊烈焰。

“神火炼魔”化作火焰的长孙武怒吼一声,扑向那道嚣张的红光。

在他的脚下,一道火光铺展开来,迅速和整个山门大殿勾连成一体,给他提供了源源不绝的法力,让他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

顷刻间,火焰便和红光正面相撞。

凄厉的啸声骤然高涨,红光和火焰接触的地方仿佛有烧红的炭火泼上了水一般,发出剧烈的兹兹声,更有无穷白气腾起。

白气之中,长孙武发出了痛苦而野蛮的吼声。

“炼魔神火,给我烧了它”

在这片白气之中,康祖师和陆祖师对视一眼,骤然化作两道遁光,朝着大殿之外飞去。

敌人的手段超乎想象,已经不是青羊观诸位门人凭借寻常手段能够抵挡的。看长孙武的模样,挡这一击也已经让他要拼了性命,绝无再挡住下一击的可能。

那么,现在就是老家伙们发挥最后余热的时候了

两人飞遁之势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护山大阵的边缘。只见大阵外面的血河已经退去,升到了头顶,遮住整个天空。

一时间只有无穷的血光透下,让护山大阵外面的一切全都变成了血色——那是血色的荒漠,因为所有的生机都已经被掠夺殆尽。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已经化成了荒芜枯萎的沙漠,就连山体本身都在迅速地风化瓦解。

他们清楚地看到,附近的一个山头轰然倾倒,摔在地上化成无数沙粒。

如此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两位太上祖师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为本门能否渡过此劫而捏了一把汗。

虽然他们已经准bèi

了很厉害的手段,但眼看敌人如此厉害,那手段能不能奏效,却也成了未知数。

康祖师深深地吸了口气,刚要开口,陆祖师却抢先说道:“老康你帮我看着,我先来”

说着,他身上的气息骤然高涨,原本衰老到极致的身体转瞬间恢复了年轻,化作一个风姿俊朗的青年道士,手上更腾起一道灿烂如同星河一般的剑光,直指云霄。

“天劫,来吧”

话音未落,天空之中便雷声大作。这次的雷声和之前完全不同,低沉、压抑,充满了令人恐惧不安的气势,仿佛苍天也被他激怒了,要以无穷的力量将这个胆敢向自己挑衅的家伙消灭一般

这便是两位太上祖师拟定的最后手段,直接强行渡劫,招来九天雷劫

雷劫的力量无比强dà

,就算敌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硬接。

而且雷劫是笔直落下来的,想要轰到站在青羊山里面的他们,就要先将覆盖青羊山的血河给轰穿了。

这办法近乎无赖,但生死光头,谁有空在乎面子问题?

地球上那位“君子死、冠不免”的先贤仲由仲子路,也是在已经活不成的情况下,才放qì

抵抗,维护自己作为士人的最后荣誉。如果他当时还有希望奋力一搏,带着主君杀出重围的话,他才不会管什么冠不冠的呢

相对于胜利和生命,面子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天空中雷声隆隆,更有一股凶狠肃杀之气弥漫开来,重新躲进血河里面的孽镜天魔勃然大怒,恨得牙根都有些痒痒了

它自然一下子就看出了康、陆两位真人的手段,但这办法却正好打中了它的要害——如果说这世上谁最害pà

天劫的话,那必定是它这个降世天魔。

天魔降世,原本就是为天道所不容的事情。孽镜天魔凭着自己不死之身的强dà

修为,施展瞒天过海的手段骗过天道,才能够躲避天劫。

即便如此,每当魔门之中有人渡劫的时候,它都会小心翼翼地躲起来,避免被天劫发xiàn

自己。

上次给渡劫的清炎真人捣乱,是因为它估算到敌人一旦渡劫成功,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才舍出了一块辛苦炼制、可以用来制作分身的血肉,搅乱天劫,引起天魔变化,将清炎真人杀死。

这样的手段对它损失极大,但更可怕的却是不得不冒上被天道发xiàn

的危险——对于这家伙来说,被天道发xiàn

,才是它最害pà

的事情。

而现在,陆祖师强行渡劫,一旦劫雷轰下,轰散了血河,它赖以藏身的手段便要失效。到时候可不知dào

天劫究竟是会先劈陆青云,还是先劈它呢

“该死的陆青云”孽镜天魔暗暗骂道,却终究还是没办法,只好再次冒险离开血云,身体一震,又发出了一道红光。

这道红光的威力比上一道也毫不逊色,因为韶光真人暂时没有操纵而变得迟缓的护山大阵半点也没能挡住。

转眼之间,那道红光便穿透了整个大阵,轰到了陆祖师的面前。

眼看大难临头,陆祖师却没有半点害pà

之色,反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等红光临身,他便轻喝一声,整个人骤然发光。

那一团光芒从他的五脏六腑之中发出,从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发出,从他的丹田气海之中发出,从他的骨骼经脉之中发出,将他整个人照得一片通明,更将周围的一切全都照得雪亮。

在这团光芒面前,就算是那道威力无穷的红光也为之黯然失色,仿佛皓月之于太阳一般,显得软弱无力。

但就算是软弱无力的红光,依然在不断前进。

转眼间,红光和陆祖师所化的光芒便撞在了一起。

没有爆zhà

,也没有响声,甚至看不到任何奇异的光影冲击。那团光芒骤然消失,连带着红光也一起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康祖师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中充满了悲痛之色。

陆青云的这个手段,是将自身的所有精气神瞬间点燃,在点燃到极致的情况下,产生了奇妙的转化,化为无物不焚的造化之火。

这种手段一旦用出来,天地间便再也没有陆青云这个人,别说是轮回转世,就连他留在人们心中的记忆也会很快消散,不再有半点痕迹。

九州世界之外,那位大能神僧注视着这一切,深深地叹了口气。

“善哉怪不得这世界正道之势昌盛若此”

正要退回血河之中的孽镜天魔不料自己的手段竟然被这样破解了,顿时吃了个暗亏。

那红色的光芒其实是它的一丝分神,具有强dà

的力量,更能吞噬一切生机化为滋补。之前在青羊山上一番肆虐,就给它吞噬到了大量的生机,好好进补了一番。就算是最终被长孙武以炼魔神火炼化,所得也已经远远超出损失。

但这一次,它还没来得及吞噬半点生机,这一丝分神就被造化之力焚烧殆尽,甚至有一股炎热灼痛之感循着冥冥之中的运势延伸到了它的身上,逼得它不得不主动切断部分神念,以免被天道发觉。

这一下它的损失可大了,非但将之前吞噬的那些全都赔了进去,甚至还倒贴了许多呢

“该死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孽镜天魔暗暗骂道,“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祸害别人我积攒这些神念容易吗?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下界……你知不知dào

我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要偷偷地吸收多少生命,才能积攒这么点神念”

骂归骂,它却也有些怕了。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陆青云和康纳罗明摆着就是两个不要命的滚刀肉,这一趟来,就是打着跟它同归于尽的念头的。孽镜天魔在上界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头,冒了多少风险,花了多少算计,才好不容易修成长生不死之身,怎么肯跟两个连金丹都没成就的小辈凡人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青羊观大殿里面轰然巨响,之前那道红光的最后一点残余,终于也被长孙武也炼化了。

炼化了这道红光之后,长孙武已经精疲力竭,甚至于保持不住火焰化身,变回人形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他的脸色红得仿佛还在燃烧一般,红色之中更有一种金属般的光泽流动,却是刚才催发法力的时候太过猛烈,已经伤了自身。

“长孙师弟,情况如何?还能不能再战?”虽然有些不忍,韶光真人却还是沉声问道。

他真的不想让长孙武再这么拼命,但眼前的情况很清楚,除了长孙武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能够抵挡那道红光了。

“师兄放心,我潜修数千年,元气充沛。像这样的战斗,再来个两三次也没问题”

长孙武虽然疲惫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却强打着精神,拍拍胸口,豪迈地笑了。

众人哪里看不出他是在硬撑,可此时除了让他出手之外,的确也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又一次响起了隆隆的雷声,雷声比之前两次更加猛烈,甚至充满了癫狂暴躁的气味。

护山大阵边缘,同样变得年轻的康祖师脚踩自己那把犹如门板一般宽厚的本命飞剑,昂首看向天空。

“好事要成双,老陆啊,你慢点走,等等我。黄泉路上,咱们师兄弟搭个伴,聊聊天也好。”

血河之中的孽镜天魔愤nù

得几乎要发狂,却拿这自己找死的家伙无法可想——若是在上界,它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收拾康纳罗,可在这下界之中,为了躲避天道的注意,它绝大多数的手段都无法施展,当真有一种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憋屈之感。

而吴解的精神世界里面,此刻也正在雷声隆隆。

无穷的雷霆之中,吴解重新化为穿着法袍的模样,抬头注视着猛烈的雷光,温和地笑了。

“我想通了,原来‘不选择,也是一种本心……而且,这就是我的本心

说着,他从容地朝着天空拱了拱手,笑道:“好了,不要再做戏了,结束吧”

雷光骤然消失,他也离开了精神的世界,出现在了自己的竹楼里面。

第十八卷盖世 第二十九章 斩魔

吴解骤然出关,杜若顿时惊喜万分,正要说话,却见他愣了一下,目光刹那间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如同昏迷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杜馨娥眉微蹙,仔细看了看,这才重又舒展开来,语气平静地说:“他金丹初成,天地自有感应,正在将许多知识传输给他,同时帮他稳固境界——你没注意到吗?他的修为目前只在还丹门槛上,还没真zhèng

完成九转金丹呢。”

杜若这才发觉,此刻吴解的状态十分奇妙,明明境界已经是金丹层次,但修为却低得离谱,比起闭关之前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这其实也是合理的,谁也没听说过闭关一天就修为大进的例子。须知修为是要靠自己修liàn

出来的,一天的时间再怎么修liàn

,又能修liàn

出多少功力呢?

正常情况下,修士从凝元巅峰到突pò

还丹,本来就只是境界提升,修为不会增加多少。但是……按照杜馨的说法,莫非吴解的修为还要提升?

“当然,金丹可没有一转二转直到九转的说法,金丹成就,就是金丹成就。”杜馨淡淡地说,目光却看向了西北方的天空,“韩德注意到他了……”

已经破碎不堪的白帝阁剑峰上,韩德突然停住了进攻,转头看向东南方。

“吴解居然这么快就成丹了……”他喃喃自语,眼神之中很是惊讶,“当年我闭关千日,和心魔苦斗不知dào

多少回合,最终才以慧剑斩心魔,排除一切杂念照见本心通透……他怎么一天就出关了?”

他却不知dào

,吴解并没有像他这样斩去一切杂念,而是选择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有杂念?有私心?有种种不妥当不正确的想法?有各种不超然不自由的念头?但那又怎么样

吴解自问这一路走来,虽然不能说十全十美,但总算还是在正确的方向上一直前进,没有在原地踏足,也没有走到歪路上去。既然如此,那么自己的这些念头就没什么根本的错误,也没有将其割舍的必要。

放不下亲情友情,有什么不对?贪恋人间温暖,有什么不对?抛不开对地球生活的那份回忆,有什么不对?想要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有什么不对?

修仙者要的是逍遥自在,要的是超脱于岁月之上,可不是要无情无念犹如木石一般

所以吴解最终决定,不选择。

不选择,就是他的选择。

或者说,他选择包容了自己的过往,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成熟的还是幼稚的,是积极向上的还是消极堕落的……那都是他自己,都是他心灵的一部分。将其中任何一个部分抛弃,都是在逃避现实,都是对自己的背叛

既然包容了一切,那么自然也包括心魔在内。所以当吴解做出决定之后,便没有像韩德那样需yào

和心魔殊死厮杀,将一切杂念斩杀殆尽,反而直接完成了照见本心的过程,踏入了金丹境界。

但是,这绝不代表韩德的选择是错误的——须知每个人的本心都是不同的,在这条路上只有成功和失败,没有对错之分。

韩德斩灭一切杂念而照见本心,那是韩德的道路;吴解包容一切念头而照见本心,这是吴解的道路。

如果吴解学韩德去斩灭杂念,或者韩德学吴解来包容一切,结果必然不是照见本心,而是走火入魔

韩德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dào

吴解精神世界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注视着东南方的天空,目光跨越万里,看到了正在轰鸣的乌云,看到了覆盖整个青羊山的血河,也看到了在竹楼之中发呆的吴解。

除此之外的其它东西,他连看都懒得看。

“看来……他距离九转丹成,已经只差那最后的一步了”

韩德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之中也不知dào

是感慨还是感伤,一时间却战意大减,甚至于没有再继xù

进攻。

在他前面不远处,已经遍体鳞伤的石子辰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却急忙抓紧时间调息疗伤。他并未受到什么损害根本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很凄惨,但只要给他片刻功夫就能恢复过来。

相比石子辰,白帝阁众人的情况就是真的凄惨了。昔日威震天下的诸位凝元长老、还丹真人,此刻已经几乎损失殆尽,活着的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

颜开手上的宝剑已经布满了裂纹,这件法宝虽然质地极为坚固,甚至于可以拿来协助渡劫,但韩德的拳头甚至比天劫更加可怕

他只是正面抵挡了几回,宝剑便受创严重。若非他用自身精血护住,只怕宝剑早已折断。

而其余的几位真人也狼狈不堪,甚至连一个能站直身体的都没有。他们一个个浑身浴血,倒坐在断壁残垣之中,握着同样残破的法宝,虽然心中满是绝望,却还在拼命地恢复力量。

昔日白帝阁大殿的地方,如今已经只剩一片焦黑的痕迹。“剑痴”费东临打算强行渡劫,引天劫的力量来和韩德拼命,却被韩德一掌封在地上,然后劫雷落下,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相对于畏惧天道而束手束脚的孽镜天魔,韩德出手毫无顾忌,既洒脱又轻松。

他其实早就可以将白帝阁众人斩杀殆尽——石子辰道武双修,防御力的确不凡,但速度不够快,根本拦不住他。如果他有兴趣,也可以追上正在带着后辈精英弟子们撤tuì

的那位长老,当面把那些寄托了未来希望的弟子们也杀了。如果他想要做得更彻底一些,只要多花费一些时间和真元,甚至能够将白帝阁用作传承的那个小世界找出来,把留在其中的“种子”也统统掐死。

但他懒得,但他不屑,但他没兴趣。

自从斩灭了一切杂念之后,韩德就是如此,对于大道之外的事情,他总是没什么兴趣。

所以他才能够与孽镜天魔和平相处这么多年,而没有大打出手;所以他才沉默多年,一直没有露出锋芒。

如果不是看到吴解这个有希望成就金丹的晚辈,如果不是因为气息感应触动了他的道心,只怕他还保持着之前那种百无聊赖的态度,除了专心修liàn

之外,就是不死不活地混日子呢。

对于韩德来说,吴解实在是一个大机缘。因为吴解的出现,他终于摆脱了那种有些浑浑噩噩的状态,可以重新梳理自己的念头,对未来做出详细的规划,将一只在筹备的“复兴神门”大业推动到实践阶段。

但对于韩德来说,吴解也是一个大威胁——刚才吴解成丹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天地的警告。

这一方天地,只能容得下一位九转金丹。吴解和他之间,只能留下一个,另一个要么死,要么就必须离开。

韩德自问复兴神门的大业尚未完成,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开,那么他和吴解之间的一战,终究就是不可避免的。

但此刻,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担忧不安,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欢喜。

能够有势均力敌的对手,那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在这个世界上,韩德的位置是很尴尬的。他很强,强到尘世之间几乎没有敌手;但和弃剑徒比起来,他却又太弱,弱到充其量也就让弃剑徒多挥一剑的地步。

往下看,是成群的蝼蚁;往上看,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韩德站在蝼蚁和星辰之间,茫然不知所之。他之所以有些浑浑噩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当吴解出现,他便终于不再孤独,天地间有了一个和自己同等级数的对手,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

“或许……对于我来说,其余的一切都没有这场战斗来得重yào

吧?”韩德低下头,自言自语。

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白帝阁的众人,目光之中充满了恶意。

“虽然相比于吴解,你们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战的敌人。但我做事一向善始善终,从不半途而废……所以,还是麻烦你们去死吧。”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对面不是一群还丹真人,而是一群待宰的猪羊。

或许对他来说,寻常的还丹真人,和待宰的猪羊的确也没什么分别。

……血河不断翻滚,隔断来自天道的感应。孽镜天魔藏身于其中,看看正在护山大阵里面不断催发气息吸引天劫的康纳罗,又看看那座正在和天地气息互相呼应的竹楼,眼中满是纠结犹豫。

此刻头顶不远处就是劫云,它一出手就可能被天道发xiàn

。但如果不出手的话,天劫轰下来,血河被破,迟早也要被天道发xiàn



更糟糕的是,就算天道不发xiàn

它,一旦吴解稳固了金丹境界,马上就过打过来——甚至于韩德都很可能来落井下石。

到那时,它还是死路一条

既然怎么都是死路,那就只有选择一个目标,来搏上一搏

孽镜天魔略一沉思,便下定了决心。

它的身体骤然变大了许多,所有的触须都消失不见,化作了一面犹如黄金为环、白银为面的巨大镜子,镜面上更有无数的花纹浮现,组成极为复杂的阵法。

这镜子显得有些笨拙,纵然有血河的协助,移动起来也有些迟缓,费了好一番力qì

才校正了方向,对准了吴解所住的竹楼。

镜子里面发出了古怪拗口的话音,紧接着整个镜面骤然变成猩红一片,甚至于比周围的血河更红

一道比之前那些红光不知dào

粗了多少倍的光芒呼啸而出,穿透了血河,穿透了护山大阵,直取吴解所在的竹楼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吴解再说

转眼间,这道红光就到了竹楼前面。这座竹楼也是一件法宝,顿时腾起宝光想要阻拦,但只是稍一接触,宝光便轰然破碎,连带着整个竹楼都炸成了碎片,连一刹那都没能坚持下来。

竹楼一碎,里面的三人便暴露在了红光面前。眼看着红光直取吴解,而此时吴解还陷入迷茫之中,杜若急忙纵身而起,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挡得住,就想要帮他抵挡一下。

但还没等她跳起来,杜馨已经出现在红光的面前。她的右手上电光缭绕,刹那间爆fā

出堪比天劫的耀眼雷电,从侧面狠狠地打中了红光。

“滚开”

那道红光蕴含着孽镜天魔的许多神念,被这一击打中,就像是挨了一道天雷,顿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当真被打得偏到了一边。

但杜馨的这一击对于整个红光来说算不了什么,它虽然打偏了,也只是在远处怪叫着转了一圈,就又朝着这边飞来。

可杜馨的速度真是快得超乎想象,她的身影竟然比红光更快。还没等红光靠近吴解,她已经又抢到了侧面的位置,又是一记天雷般的重拳,将红光再次打偏。

青羊观众位真人赶到之时,看到的是无比惊人的一幕——那道恐怖的红光在空中来回穿梭,想要击杀吴解,但每次它才转过身来飞了一段路,那个一身轻甲背有双翼的女子便化作电光出现在它的旁边,一拳头把它给打偏。

每次将它打偏,杜馨还总是会冷冷地骂一句:“滚开”

于是只听见怒吼惨叫之中,不断夹杂着“滚开”的声音,每次都伴随着雷电的轰鸣,那道红光纵然威力再怎么强dà

,也奈何站在地上发呆的吴解不得。

“真是于得漂亮”

“这种对时机的把握,当真超乎想象”

“诸位师兄,你们认识那女子吗?”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认识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友非敌就好。”

“说来也怪啊……吴解身边怎么有那么多厉害的女子?”

“咦?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呢”

“是啊刚刚跟他成亲的尹霜,乃是魔门后起之秀里面最光芒万丈的那个;他的义姐杜若虽然修为似乎略逊,但境界是实打实的金丹真人;而这一位……这一位是什么境界?”

“应该也是金丹吧,没有金丹境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世上什么时候又多一位金丹高人?她渡劫的时候,我们怎么都不知dào



“你们都想得太远了现在最重yào

的是设法克敌制胜啊”

被长孙武吼了一声,大家才从无关紧要的问题中回过神来。但关于如何克敌制胜的问题,一时间却没什么好办法。

“要是能够开启护山大阵的第九重变化,必定能够轰灭血河”陆韬注视着笼罩天空,连劫云都被拦住的血河,恨恨地说:“可惜这第九重变化要求太高,就算还丹七转也无法驾驭……”

“若是那位女子,不知dào

能不能驾驭这变化……”韶光真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单方面殴打红光的杜馨,低声说道。

“希望也不大,这第九重变化之中有一些特殊的玄妙,除非是传说中还丹九转的人物,否则就算渡过天劫成就金丹,也难以完全控zhì

。”

正说话间,天空中猛地轰然一响,无数的雷光聚集起来,将厚厚的血河直接撕裂,朝着青羊山狠狠地轰了下来。

这是渡劫的劫雷,之前陆祖师已经引动了一次劫雷,虽然他灭道身死,可劫云并未完全散去,此刻康祖师又再次引动劫雷前后两拨劫雷汇合在一起,形成了粗得恐怖的雷光。

这道雷光,竟然差不多跟整个渡劫峰差不多粗了

康祖师站在飞剑上,注视着盘旋落下的雷光,神情之中没有害pà

,只有赞叹和感慨。

“老康我一辈子都默默无闻,想不到临死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这道劫雷真的轰下来,没准整个青羊山都要轰塌了吧?”

他自知绝无可能抵挡这道强得过头的劫雷,索性也死了渡劫成功的心思,就这么站在空中,专心欣赏起来。

这是一个人一辈子,乃至于生生世世,都只能看到一次的美景。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眼看着雷光轰然落下,但当快要轰到他身上的时候,正在迷茫之中、半睡半醒的吴解突然大喝了一声。

随着他这声大喝,整个天地仿佛都倾斜了起来,青羊山的大阵出现了扭曲,周围的空间也出现了扭曲,甚至连那道劫雷都变了方向。

一切的扭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央,正是吴解本人。

各种各样的光芒汇聚在这巨大的漩涡之中,飞快地朝着吴解涌去。在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力量都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犹如百川归海一般,疯狂地涌向吴解。

康祖师茫然地看着眼看就要轰到身上的劫雷改变了方向,擦着自己的身体飞过去,汇入漩涡之中,飞向吴解。

“咦?渡劫还有人抢啊?”

那漩涡之中有一股奇妙的律动,不断什么样的力量——甚至于轰鸣的劫雷和猩红的血光也不例外,在这律动之中都渐渐失去光泽,变成了纯净的元气,最终注入了吴解的身体。

血河之中,孽镜天魔惨叫一声,巨大的镜面出现了许多裂纹,一下子就受了重伤。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章 青羊九变

吴解原本处于一个玄妙的状态之中,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周围的一切都倒映进来,又将周围的一切都融合进来。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但心灵却处在无法言喻的平静之中,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在享shòu

着这种平静的感觉。

在这份平静之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九州世界的“天道”和“人道”。

所谓天道,就是九州世界本身,这并非说世界有什么意识,而是天地运化之中,自然会体现出类似“意识”的那一面。至于众生是受到它的感染而产生意识,或者它是因为感众生意识而成,那就不明白了。

在他九转丹成的这一刻,天道向他发来了祝hè,并且告sù

了他一些重yào

的事情。

九转金丹对这个世界的意义,九转金丹在这个世界能得到的好处,以及……九转金丹受到的限制。

在所有的限制之中,最重yào

的一条就是“同一个时代,不能有两位九转金丹”。

天道说得模模糊糊,或者说,这家伙本身就没有清晰的意志,也根本不可能指望它能够把事情给说清楚。相比之下,人道说话就有条理多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道的说法,大致上就是天道那些的补充。它详细解释了九转金丹的奥妙,将几种超乎想象的手段具体用法印入了吴解的心灵,然后仔细说明了为什么两位九转金丹不能共存的道理。

在这一刻,吴解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德之前提醒自己,劝自己不要急着成

因为自己成丹之后,就要面临和他的一战

从理论上说,自己就算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成丹数百年的韩德更强。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弱一点点,就是生和死的界限。

韩德之所以要提醒吴解,是因为害pà

麻烦呢?还是因为爱才之心?

吴解懒得考lǜ

这些,关于韩德的念头,在他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和天道、人道相比,就算是韩德这无比强dà

的对手,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自古贺客不空手,天道和人道当然也不例外。天道为了恭喜这位新一代的九转金丹,直接扭曲了周围的一切法则,将周围所有游离的力量全都转化为了纯净的元气,为刚刚成丹的吴解补益,帮zhù

他稳定境界。人道则扮演了老师的角色,为他详细讲解那几种神乎其神的神通。

吴解很享shòu

这种感觉。成丹之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空虚”,明明体内真元的分量并不少,可却感觉到无比的空虚,就像是一个渴极了的旅人,拼命地想要喝水。

那浩瀚的元气注入体内,顿时就像酷热焦渴之中喝了一大口凉茶,简直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舒爽。

但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厌恶,极为不舒服的东西。

转头看去,只见茫茫血河覆盖天空,血河之中全都是幽魂哭泣,更有一个极为丑陋的东西躲在血河深处张牙舞爪。

吴解虽然从来没见过那东西,但却凭感觉一眼就认出了它的身份——它就是那个伪装成魔门心宗宗主的域外天魔

这还了得我渡个劫而已,你这混账居然打到我家门口来了

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一挥,天道聚集而来的浩瀚元气便凝聚成绵延上千丈直指云霄的火焰长刀,冲着血河狠狠地劈了下去。

这一刀蕴含着天地造化之妙,那些粘稠的污血半点都阻拦不住,却又没有伤到所过之处的任何一个幽魂,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点,直取那个躲在血河深处的域外天魔

孽镜天魔当时正因为自己的全力一击被天道侵蚀消融,受了不轻的伤。哪里躲得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一刀砍下,顿时便将它砍成了两半。

但吴解心中却没有半点放松,无论是从刀上传来的回馈,还是他心中的感觉,都清清楚楚地告sù

他,那犹如镜子一般的家伙还没死。

虽然这一刀把它伤得不轻,但还没死

“真不愧是域外天魔,生命力真强啊”吴解暗暗感叹一声,却发xiàn

之前那种奇异的状态已经消失,天道和人道也已经远去,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自由

既然如此,那就先砍了那家伙再说

他心中念头一动,便举步朝着那边走去。

在周围众人看来,吴解先是大喝一声,将周围所有的各种力量都转化成纯净的天地元气吸收进去,然后出手一刀,炼魔神火化作千丈刀光,一刀就深深地砍进了血河之中,更清楚地听到了血河中传来破碎和惨叫的声音。

莫非……那躲在血河深处的元凶,已经被他一刀杀了?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升起,就被现实给打消了。只见吴解面露怒色,朝着那边举步走去。

他的步子并不快,但每一步走出,身影就如同施展了移形换影的奇妙法术,从一个地方直接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完全看不到中间有移动的过程。

世上那些移形换影的法术,全都要依赖于事先铺设的阵法,虽然也有一些法宝能够稍稍降低对阵法的依赖,但终究不可能这样轻轻松松。此刻吴解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好像直接跨越了空间,虽然事实上他每一步都走出很远,但对他自己来说,可能只是寻常走路罢了。

“丹成九转通天阙,踏破虚空出凡尘。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杜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吴解的身影,语气里面很少见地充满了感情。

那是唏嘘,是感慨,是欢喜,也是释然。

“有他在的话,想必我大光明神教的道统就不至于断绝了吧……”

杜若在她旁边站着,闻言连连点头:“老四这人很厚道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他肯定会帮你的”

杜馨微微一笑,平常冷淡得毫无表情的脸上刹那间犹如百花盛开一般。

“你说得对,这样我就放心了。”

杜若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转头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她嘴角带着笑意,眉心却缓缓出现了奇异的花纹。

这花纹形成玄妙的符号,纵然以杜若的修为,看到那符号的时候也不由得微微眩晕,更感觉心底仿佛有雷声轰鸣一般。

“咦?你这是什么招数?”

“不是什么特殊的招数,只是我全力以赴的时候,必然会出现的状态罢了。”杜馨敛去了笑容,重新变得平静深沉,“我是用降世斗神的血肉为基础制造的护法神将,虽然光靠血肉不能重现那位斗神的本领,但终究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的。”

“那么……你究竟有多厉害啊?”杜若直截了当地问了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杜馨微微低头,陷入了沉思。

“我究竟有多强?我自己也不清楚啊……”

当年她修为有成之后,一直坐镇大光明神教总坛,虽然也曾经外出参加一些活动,却不曾和人动过手。在教中自然也有过切磋比武,可大家互相知根知底,动手也很克制,同样没有真zhèng

全力以赴过。

后来各派联手来攻,大光明神教覆灭。她本想为了守护大光明神教而战,却又被教主给封印在了独立的空间里面。

等到数万年之后她重临尘世,已经虚弱得连全盛时候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而重生之后,她一直住在天书世界里面,今天才第一次出来。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跟人真的全力以赴战斗过,自己究竟有多强?真的不清楚啊……

“算了,想不明白的不想就好。”杜若见她似乎有些迷茫,大大咧咧地揽住她的肩膀,笑着劝道,“反正将来迟早会明白的嘛”

她的身材高挑,但比起杜馨却还是要矮了一些。可此刻两人却仿佛颠倒了过来,身材更高的杜馨显得好像小孩子一般,反倒是杜若像个大人一样。

杜馨点了点头,低声自言自语:“是啊,很快就会明白的……”

吴解一步一步走向血河,他的脚踏着虚空,他的步子踏破虚空,就像是在闲庭信步一般,但却飞快地靠近了目标。

更加奇妙的是,他每走一步,自身的气息就改变一次。这种改变对于青羊观众位长老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吴解每走一步,他的境界就提升一转

当他挥出那一刀的时候,只是初入还丹的境界罢了。但从他踏破虚空走向血河开始,只是第一步,他就已经提升到了还丹二转,然后三转、四转……等他走到第八步的时候,赫然已经是还丹九转的渡劫真人

“这……怎么可能”诸位真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正站在吴解前进道路上,看着吴解一路走来的康祖师,更是目瞪口呆。

“老康我活了一千多年,可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啊难道说吞了天劫就能直接还丹九转吗?我要不要也吞个天劫试试?”

吴解在他身边停住,欠身为礼。

“拜见康祖师”

“不用这么客气……吴解啊,你这是……”康祖师犹豫了一下,问,“还丹九转了?”

吴解笑了笑:“弟子不才,刚刚九转丹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修liàn

了一千年,到现在连八转都门槛都还没摸到呢。你这才走了几步路,就直接九转了…不对啊你还没渡劫呢”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康祖师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哦,你刚刚吞了劫雷……怎么吞的呢?劫雷味道怎么样?吞了劫雷就能九转?介shào

一点经验怎么样?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帮忙,我直接就轰死了……不对,我轰死不轰死都是小事,更重yào

的是外面那条血河……”

吴解笑着点头,答道:“那些不着急的事情以后再说,请先容弟子去把眼前最着急的事情办了如何?”

康祖师自然明白他说的“最着急的事情”是什么,连连点头,却又担心地说:“小心一点啊,不要勉强自己……可惜我是个穷光蛋,这把剑到别人手上也不听使唤……”

“祖师您放心吧,那家伙不是我的对手。”吴解笑道,“在斩魔卫道这个行当上,我是专业人士。”

“其实我也很专业……”康祖师嘟嚷着,看着吴解微笑走远。

他清楚地感觉到,吴解的境界依然还在提升,还丹九转之后,又踏入了无法形容的层次。

那是一种明明还在人间,却好像已经离开尘世的感觉。和寻常渡劫真人不同,吴解给他的感觉并不遥远或者飘渺,反而很清晰明白,感觉好像是一座桥梁,一头连着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东西,另一头连着虚无缥缈的世间造化。

注视着吴解,他感觉就好像是注视着浩瀚天地一般,一瞬间整个心灵都震动起来。

“这是……我终于摸到八转的门槛了”康祖师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大喜,“这下我真的可以去试着渡劫了”

但他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抬头看向天空,却见血河滚滚,遮住视线。

侧耳倾听,血河之上似乎已经没有雷声。

“……我这算是渡劫成功了吗?”他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

吴解此刻已经走出了护山大阵,来到了血河前面。

“黑袍,我知dào

你在里面,不要躲躲藏藏了,出来受死吧”

血河之中,孽镜天魔愤nù

地大吼一声,身体猛地一震,迸散成无数的碎片,汇入滚滚血河。

“吴知非你当真以为赢定了不成”

伴随着它狂怒的吼声,血河急速地凝聚起来,化成一尊千百丈的鲜血巨人,身若苍山,头若坚城,眼似楼台,声如暴风。

这巨人咆哮着,一挥手将无数鲜血化为一支长矛,朝着吴解刺去。

“你果然是不会打架的那种。”吴解在鲜血巨人面前,渺小得犹如一粒灰尘。但他却一点都不害pà

,反而信心十足,笑着摇了摇头。

“光是块头大,有什么用处呢?”

说着,他一挥手,烈焰化作一枚足有他几十倍高度的巨大锤子,迎着长矛狠狠地砸过去。

轰然巨响,炼魔神火和血河剧烈地碰撞,声音震动天地,整个青羊山仿佛都摇晃了一下。

鲜血的巨人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又一次凝聚了长矛。

吴解则被这一击打飞了至少上百丈,可他只在空中稍一转身就稳稳当当站住,再一挥手,熊熊烈焰化成了一把比刚才那只锤子更大的巨锤,几乎已经跟鲜血巨人的拳头差不多大。

“再来一锤”

天地间再次回响着猛烈的轰鸣声,韶光真人手上的山川印不断地跳动,象征着整座青羊山真的在摇晃和震动。

“咦?道友你是九转金丹吧”陆韬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大声对吴解叫喊,“如果你是九转金丹的话,那么就别用自己的力量跟那家伙打了——这座青羊山的护山大阵有一个很厉害的变化,可以⊥那家伙连逃都逃不掉”

吴解一愣,退了一步,便退到了他的身边。

“本门护山大阵还有这种变化?”他纳闷地问。

“嗯,你且炼化了山川印,自然知dào

。”

吴解又一愣,看向韶光真人手上的山川印,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山川印可是青羊观掌门人的象征啊炼化了山川印?那掌门真人用什么?难道以后提着一支笔签字画押吗?

但韶光真人却并不这么想,他听到陆韬的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吴解跪下”他大喝一声,将山川印高高捧起。

吴解下意识地点头下跪,然后才反应过来,可还没等他站起来,韶光真人已经把抹去了自身烙印的山川印递到了他的面前。

“吴解,你可愿接受青羊观掌门一职?这工作既烦又杂,很影响修为进步……但始终需yào

有人来做。”

吴解沉默了一下,看着韶光真人因为受了内伤而有些苍白的脸色,深深地吸了口气,接过了山川印。

“弟子遵命”

“你们别磨蹭了再不快点炼化山川印,那家伙就要攻破护山大阵了”

吴解不用转头,就知dào

那鲜血的巨人正在挥动长矛猛攻护山大阵,打得护山大阵的光芒阵阵黯淡,眼看就要被打破。

他急忙将真元法力透入山川印之中。

在这山川印里面,沉睡着一只羊头人身的法宝元灵,感受到吴解的真元和法力,它睁开了眼睛,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九转金丹又是一位九转金丹此乃天佑本门啊”

说着,它便急忙接受了炼化,并且将一道玄妙的法决传给吴解。

这法决乃是操纵整个青羊大阵的关键,它一共有九种变化,前八种对应八卦,最后一种却超乎八卦之上,而是更为高明更为纯粹,也更为强dà

的力量。

那是借用千里山川之力,暂时突pò

这个世界极限的手段

吴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法决,点了点头,捧着山川印,化作光芒汇入脚下的山脉之中。

下一瞬间,整个青羊山簌簌震动,缓缓向上升起。

山体之中,有苍茫浩瀚的声音正在低声地吟咏:“第九变,法相天地”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一章 覆灭

青羊山的护山大阵,本名为“九变地藏降魔阵”。它有九种变化,前八种是为了应对各种情况而设计的种种奇妙手段,第九种却和前八变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年神山讲道之时,无名祖师曾经演示几种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其中有一种便是法相天地。当时他拍了拍身边那只青色的山羊,山羊站起来,叫了两声,化作一只大得超乎想象的巨兽。头在西南群山之中吃草,尾巴却伸到了东海里面。

当时无数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金山派祖师深受触动,便创出了一门半成品的“法相天地”心法,后来经过历代金山派高手反复研究,终于确定这九州世界之中,绝无可能凭借自身修为施展出如此神通,于是改变思路,考lǜ

用他们最擅长的“阵法”来重现这个神通。

从那时到现在,无数的岁月过去,但这阵法却始终只停留在设计之中。

其实阵法并不复杂,但想要让阵法真zhèng

运转起来,却有两个难关始终跨不过去。

第一个难关,是没有充足的法力。这阵法号称法相天地,纵然不能变得像当初那只山羊那么巨大,也肯定要远比人间任何一座雄伟的山川更加庞大。这个变化所需yào

的法力实在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数字。

第二个难关,是没有合适的掌控者。这阵法既然有远远超出尘世的威力,当然需yào

由不可思议的强者来掌控。一般的修士,哪怕是还丹八转渡过天劫的,也一样没有能力控zhì

好它。勉强试着操纵的话,就像是儿童耍大锤,砸死敌人之前,多半先把自己人给砸死了。

但如今,两个难关都已经被攻克了。

前一个难关,由金山派载道之宝混元金箍解决。他花了不知dào

多少时间心力,推算出了一套精巧到极致的阵法,能够将大地气脉暂时转化成法力。虽然时间很短,只能维持几次呼吸的功夫,但法相天地何等神威几次呼吸的时间,已经非常足够。

后一个难关,则由吴解来解决。他是九转金丹,境界和实力都超过了渡劫修士,虽然同样没办法长时间掌控法阵,可也已经足够了。

陆韬将混元金箍炼制的九变地藏降魔阵阵图和山川印初步融合,也已经将青羊山的护山大阵修改完毕,此刻吴解一旦掌握了山川印,法宝元灵立kè

带着他前往大地深处,和整个青羊山脉的山根融合,发动了一直只存zài

于理论上的大阵第九变。

法相天地

随着山下传来低沉的吼声,整个青羊山不断地震动着,一边震动,一边缓缓升起。

这场面有点像移山倒海之法,可青羊山虽然不断上升,却没有离开地面——从大地深处,不断升起更多的山脉,承载着整个山峰一起升高。

融合了血河的孽镜天魔大吃一惊,它来自上界,眼光极高,一眼就看出了这绝非下界的手段,而是极其高明的神通,简直可以媲美上界法相修士。

所谓法相修士,便是以本身功法为基础,修liàn

出一尊巨大的法相。这法相能够吸纳庞大的天地元气,施展出威力强得不可思议的法术,更能因此衍生出多种神通。最常见的,就是通过海量的消耗,强行推衍计算自己的功法,将其逐步完善,最终推算出可以⊥自己追寻的“道”和金丹完美融合的途径,踏入距离长生大道只有一步之遥的“道果”境界。

孽镜天魔乃是修成了长生大道的强者,然而天魔的道路和修士截然不同,它对于法相道果等等境界神通,并不是十分了解——若在上界,它也不用了解这个,直接碾过去杀了便是。

可现在……它在下界,就算不顾忌被天道发xiàn

而强行出手,也用不出上界的手段来。

面对法相境界的敌人,它还真有点没把握。

孽镜天魔乃是杀伐果duàn

的人物,做事半点都不拖泥带水。既然没有把握,那就于脆不打

虽然花费了极大的代价,耗尽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但和它自己的性命比起来,时间也好,心血也罢,又算得了什么

鲜血巨人呼啸一声,便要纵身飞起,逃之夭夭。

但就在此时,随着一声震动天地的佛号,一圈佛光从千里之外的安贫寺冉冉升起。

佛光的中央,佛祖面露慈悲之意端坐,前后左右则坐着四尊佛陀,四尊佛陀形成一个环,将佛祖围绕于其中;外面又是一个环,佛门十八位大菩萨端坐其中;再往外,则是诸位菩萨;而最外面一环,则是数不清的阿罗汉。

此乃佛门诸位证果先贤的投影,具现融合为一体,即为佛门无上降魔大阵,三界金刚曼陀罗

大阵之中,诸位高僧都面露喜色——他们尝试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失败。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成功了……得失之间的微妙,就算是如渡厄大师这等飞升在即的人物也难以完全明了。

他们身在大阵之内,自然看不到大阵的模样。所以他们也没发xiàn

构成大阵第二环的十八位大菩萨虚影之中,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正在点头微笑。

九州世界外面,那位佛门大能终于露出了笑容。

“善哉、善哉那少年成就无暇金丹,彼方世界天道震动,便给了老衲一点机会。虽然不好直接出手降服天魔,但这金刚曼陀罗之中有老衲一丝气息,已经足够拦住那天魔,让它无法逃跑了”

他便是这金刚曼陀罗之中的十八位大菩萨之一,九州世界的佛门弟子要具现金刚曼陀罗,有他点头,自然便顺利得很。

九州世界的诸位高僧自然不会知dào

自己幸运地得到了已经半只脚踏入佛陀境界的大菩萨保佑,但他们却很清楚一件事——既然大阵已成,那么就要趁热打铁,降服妖魔

诸位高僧一起口宣佛号,催动金光缭绕的三界金刚曼陀罗急速升空,刹那间便越过千里距离,朝着正要逃跑的鲜血巨人压去。

孽镜天魔原本并不把这区区金刚曼陀罗放在眼里,它刚要出手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和尚连着那粗制滥造的阵法一起轰杀,目光扫过了大阵,却陡然停了下来,然后眼睛瞪得滚圆,几乎吓得连腿都软了。

这大阵之中,怎么真的有大菩萨的气息?

所谓大菩萨,乃是佛门相对于道门不朽天君境界的人物,经常现世显灵的一共有十八位,并称十八大菩萨。这其中有智慧无碍的,有坚韧不拔的,有慈悲普度的,有救济亡灵的,有遍照诸天的……不一而足。

这十八大菩萨,每一位都是威震诸天万界的人物。莫说孽镜天魔此刻施展不出全部的实力,就算它正在巅峰状态,甚至于再提升一个境界……在大菩萨的面前,也依然不堪一击。

眼见那含着一丝大菩萨气息的金刚曼陀罗越来越近,孽镜天魔哪里敢去以身试法,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咬了咬牙,朝着还在不断升起的青羊山扑去

与其跟大菩萨斗法,还不如拼一拼这法相天地没准这法相天地是个假货,一触即溃……

但这一次,它真的猜错了。

事实上,佛门诸位高僧布成的金刚曼陀罗大阵倒是真的水货,若是它全力一击,必定能够将大阵打破,扬长而去。

……而青羊山这边,那座已经升入云霄之中的庞大山脉,却是货真价实,一点水分都没有

眼看鲜血巨人冲过来,操纵着青羊大阵吴解长笑一声,只见那巍峨的山脉之中陡然震动,缓缓伸出了一个拳头,迎着鲜血巨人便是一拳。

那鲜血巨人的力量再怎么强,又岂能强得过以千里地脉和青羊观万载积累为后盾的吴解这一拳打上去,巨人顿时踉踉跄跄站立不稳,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孽镜天魔没料到一头撞上了铁板,它跟吴解这一拳交锋,只觉得好像被传说中的天界斗神里面“斗部”那群狂人拽了颗星星砸在身上,七荤八素头晕眼花,一时间连站都站不住。

可在它身后,金刚曼陀罗大阵已经压了过来。

生死关头,孽镜天魔狂吼一声,无穷血河骤然炸裂,化作一片浩瀚的血雾,将金刚曼陀罗大阵暂时拦住,而它自己则重新显出镜子的原型,便想要逃跑

但这个时候,它却感觉周围的空间陡然一震,犹如凝固了一般,将它锁在中间,动弹不得。

“封锁天地?这是阴神境界的神通啊……怎么会……”

头顶传来隆隆巨响,它抬头看去,只见那已经高得不可思议的青羊山此刻化成了有手有脚的巨人,正抬起一只比周围山脉更加庞大的脚掌,朝着它踩下来。

“不”

急促而短暂的叫声一闪即逝,巨人的脚掌重重地踩在了地上,周围上百里的一切全都猛烈地震动起来,山脉、树木、村庄和城池全都被震飞起来,甚至整个大赤江的江水都被震到半空,无论是人是兽,甚至就连河里的鱼虾蟹贝们,也一起飞到了千百丈的空中,当了一回空中飞人。

柔和的力量四散开来,护住了所有被震飞的一切,缓缓落下。

等到所有的生灵惊魂未定地落在地上,才发xiàn

那座整个青羊山脉化成的巨人已经恢复原样,重新变回了那座郁郁葱葱的山岭。

唯有山前的一片空地上,一个十余里的巨大脚印,证明了它曾经存zài



而在那脚印的中央,有一些破碎的镜面,一团黑气正在镜面蠕动,想要将它重新融合起来。

孽镜天魔不愧是修成不死之身的上界天魔,被这数百里高的巨人狠狠踩了一脚,居然还没有死透

它挣扎着,想要将被踩碎的身体重新聚合,然后设法逃走。

但吴解已经离开了青羊山,来到了它的面前。

“竟敢跑到我们青羊山来打砸抢,现在还想走?”吴解冷笑着,抬起了右脚。

他的脚上,燃起了熊熊烈焰,金红色的火焰明亮得连天上的太阳都为之逊色。

轰的一声,吴解一脚踩在了孽镜天魔的身上。炼魔神火和它的护身魔气不断抵消,发出刺耳的声音。

吴解毫不留情地用脚底狠狠碾着,来回碾了七八回,直到脚下的魔气被焚烧殆尽,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也大叫:“师傅烧得太狠了这下没收成了”才笑着抬起脚来。

只见地上一片被烧得宛若琉璃的焦糊,焦糊之中,隐约还有一点点灰红的痕迹。

数万年前降临九州,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将神门化为魔门,最后又将魔门彻底覆灭的降世天魔,最终只剩下这一点点淡淡的痕迹。

这时青羊观诸人也已经赶到,纷纷询问究竟。吴解笑了笑,让他们自己来看。

“就剩这点痕迹了?”

“挖起来裱一下怎么样?可以供在祖师堂里面,让后世弟子瞻仰。”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掌门师兄,你看呢?”

韶光真人笑了,摇摇头,看向吴解。

“掌门真人,你的意思呢?”

吴解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跟自己说话。顿时感觉有些尴尬,捧着山川印,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就算要接任掌门,起码也应该等二十六代的师叔们之后——比方说哪天将岸师伯当掌门当腻了,传位给自己,那就挺合适的。

但是……自己刚才是明明白白接受了传位的,堂堂一派掌门的位子,轻易地交来交去,怎么也有点太不庄重了……

此时,诸位真人也都已经反应过来,一起看向他,场面顿时充满了令人尴尬的寂静。

一片寂静之中,长孙武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肖月,抢先一步,走到了韶光真人身边,向吴解拱手行礼。

“拜见掌门真人”

他这一行礼,肖月也立kè

跟了上来,其余的各位长老哑然失笑,同样纷纷行礼。

“咦?你们青羊观今天传位啊?”渡厄大师笑着过来,合十赞道,“今天确实是好日子,适合,适合”

明空大师也过来赞道:“知非真人神通盖世,行事也极有章法。今日他斩灭了这盖世魔头,正好以此作为担任掌门的见证,的确是非常合适。”

“是啊是啊,合适得很”康祖师也附和着说,“他年纪轻轻就是九转金丹,接下来操劳个几百年,想必也不成问题,正好大家可以专心修liàn

……”

吴解沉默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捧起山川印,向诸人回礼。

青羊山下,爽朗的笑声连成一片。

而此时,白帝阁的最后一座山头上,韩德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充分估计了吴解的实力,却没料到还是小看了他”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纵然自己刚刚单枪匹马就几乎完全覆灭了白帝阁,却也提不起半点兴致。

因为接下来,他便要做一回趁人之危的事情。趁着吴解刚刚突pò

境界,又大战了一场,正是有些虚弱的空隙,去将这位正道的后起之秀击溃

他摇了摇头,正打算踏破虚空而去,却听到了一声怒吼。

白帝阁的最后几位还丹真人一起御剑,几道剑光合成一体,朝着天空飞去

“这是要做什么?”韩德一愣,脚步不由得停下。

只听得天空中轰鸣之声连成一片,环绕着白帝阁旋转的那些飞剑全都聚集了起来,和这几道剑光完全聚合,化作一把千百丈的浩瀚剑光,从天空朝着他轰杀过来。

“万剑归宗?”韩德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一招,心中却满是不屑,“直到此刻才用这一招,白帝阁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了”

他懒得硬接,正要闪开,浑身是伤的石子辰却借助挪移符的效果冲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凭借惊人的力量,将他固定在原地。

“想要跟我同归于尽?”韩德眉头一皱,眼中精光大盛。

他抬起了脚来,狠狠地跺向地面。

猛烈的爆zhà

声在他脚下响起,白帝阁群山之中最大也最坚固的主峰被他一脚跺成了两半,以他脚下为中心,骤然裂开。

石子辰顿时脚下失了根,力量大打折扣。韩德身子一震,便将他震得飞了出去,喷着鲜血摔出云层,摔落尘埃。

而韩德自己,则借着这一跺一震的动作,调整了身体的姿势,抡起拳头,迎着那道浩瀚的剑光,狠狠地打了上去。

“也罢就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铁拳和剑光相撞,犹如激流撞上了礁石。剑光不断破碎四溅,却奈何不了他分毫。

片刻之后,所有的剑光完全散去。韩德站在一地碎片之中,淡然环顾。

“我说要灭门,就是灭门。”

他看都没有再看白帝阁众人的残骸,转过身去,便要踏破虚空走向青羊山

但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猛地一眯,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一道雷光突兀而来,狠狠地轰向了他。

“还是麻烦你再等等吧”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二章 超乎尘世的战斗

当那道雷光袭来的时候,韩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自从他九转丹成之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感觉过这样的压力。仔细回忆起来,或许当初深入南方火海,向那开天辟地时代就存zài

的火灵巨神“祝融”发起挑zhàn

的时候,感觉便与此相似。

那是他平生打得最艰苦的一战,祝融战意如火,本身武技也强得不可思议。就算它把那足以毁灭和重塑世界的力量压制到和韩德一个层次,无尽岁月积累的智慧也让才活了几百岁的韩德相形见拙。

但那也是韩德一生打得最痛快淋漓的一战,相比被弃剑徒单方面的殴打,即使用尽全力也不过多挨一剑的绝望感,祝融才是真zhèng

的好对手

也正是凭着那一战汲取的营养和教xùn

丨他才得以将上古神门的传承融会贯通,把前人的东西真zhèng

变成自己的,做出了重yào

的突pò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找到这种层次的对手。

他几次深入南方火海,可祝融大神不见他,他喊破了嗓子也没用;他试着登上连云山,可祖龙大神不理他,一口气把他吹回了天外天。

他也曾经想要去找弃剑徒再战,然而远远地看了弃剑徒练剑的情景,便斗志尽失——从那时开始,他便陷入了迷茫之中,往上看是遥不可及的弃剑徒,往下看是不值一提的人间修士……直到吴解出现,将他从迷茫之中惊醒。

但却想不到,今天,他不仅等到了吴解九转丹成,可以和自己尽情一战,还等到了另一个能够让自己感受空前压力的敌人

韩德不惊反喜,面对着雷光轰来的方向,拧身发拳,毫不退让地一拳打去

轰然巨响,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撞在雷光之上,强dà

的冲击力夹杂着一种让他从骨子里面感觉不舒服的气息,逼得他站立不稳,倒退了两步。

若是白帝阁众人还有幸存的,看到这一幕必定目瞪口呆——白帝阁几位长老舍弃生命,发动万剑归宗大阵,都没有能够让韩德后退半步,但这一道雷光,便逼得他退了好几步

“好本事”韩德尚未站定,便开口赞道,“阁下是谁?”

那道雷光也被他击退出去,在空中转了一圈,化作一个有着粉红色短发,穿着白色细鳞甲,腰间挂着剑和盾,背后还长着一对洁白双翼的少女。

那少女的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地看着韩德,仿佛他不是可怖的大敌,而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看着少女的眼神,韩德脸上的喜色渐渐冷却,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有这样眼神的对手,无疑是最可怕的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了。”他捏紧了拳头,“真可惜,我本想记住你的名字,日后告sù

弟子,你是我所有杀死的敌人之中,唯一让我感觉到压力的那个。”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跃出,整个人仿佛一道闪电,顷刻间便冲到了少女的面前。

但少女真的化成了一道闪电,抢在他之前就离开了原地,反而绕到了他的背后。

她的拳头化作雷光,毫不留情地轰向韩德的后心。

这一拳打出,眼看着就要击中韩德的时候,韩德的身影却骤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数里之外。

“好本事”韩德大笑,“如果我没有踏破虚空之能,只怕就免不了挨上一拳了。”

“但是,你以为这样的拳头,真能伤得了我吗?”

他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

随着这一口气,周围狂风大作,呼啸的狂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将周围悬浮的无数碎石和断剑都刮了起来,化作巨大的漩涡。

漩涡之中,韩德的手上青光大盛,刹那间仿佛无数道剑光从他身上绽放,在空中化作巨大的青莲。

此乃神门天剑宗绝学“青莲剑诀”之中的杀招,青莲绽放

这一招威力不凡,更大的优点是能够覆盖周围所有的角落,没有半点死角和空隙,最适合用来对付速度快但修为不够高的敌人。

青色莲花一瞬间就绽放开来,无数的剑光四面铺展,眼看就要刺中背生双翼的少女。但少女却一点都没有动容,右手一挥,拔出了长剑。

她纵身跃起,跳到了太阳的方向,然后剑身上刹那间爆fā

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阳光之中。

“煌煌大日,遍照九州”

这是开战以来,她第一次开口。

短短的八个字蕴含着奇妙的力量,她的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只有骤然变得强烈的阳光将这一带完全笼罩,无论是剑光还是旋风,都不能阻挡阳光的渗透

但在这阳光之中,却蕴含着可怕的杀机

韩德的双眼骤然一瞪,脚下猛地踏破虚空,整个人一瞬间便退出了很远,甚至远远离开了白帝阁周围。

虽然看不穿这一招的变化,但直觉告sù

他,留在原地是很危险的。

可他才刚刚踏破虚空出来,便发xiàn

周围的阳光一样剧烈,虽然位置变了,但处境和刚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咦?”韩德一惊,不敢停留,再次踏破虚空。

这一回,他直接退出千里之外,从西蜀国上空退到了北周国上空。

但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却发xiàn

阳光依然猛烈,自己依然还在敌人的攻击范围里面。

不仅如此,因为他稍稍耽误了一点时间的缘故,那不知名的攻击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裸露在外的脸上和手臂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伤痕。

“这一招究竟能够笼罩多大的范围?难道真的能够遍照九州不成?”

饶是韩德修为高深、实力强横,此刻也不禁有些震惊——他从未听说过,世上竟然真的有能够笼罩整个九州大地的奇妙法术

如果敌人真的有一个法术笼罩九州的本事,那简直已经强dà

得不可思议,就算弃剑徒都未必能够做到……莫非,这敌人跟弃剑徒是一个等级的?

想到这里,韩德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甚至升起了一丝惊怖之意。但相比这一丝惊怖之意,更多的却是激动和兴奋。

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对手太好了

韩德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斗志点燃了,熊熊燃烧的战意让他体内的鲜血仿佛都要沸腾起来。他大吼一声,仿佛晴空响了一个霹雳,一步踏破虚空,这次却没有后退,反而回到了刚才的战场,站在了破碎的白帝阁上空。

这里的阳光特别猛烈,仿佛有无穷的烈焰正在洒下来,韩德甚至看到地面上的木石都在渐渐变得焦黑,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韩德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虽然修为深厚,但他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被这么可怕的阳光多照一会儿的话,就算能够以法力修复身体,也会消耗巨大,失去再战之能。

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连敌人在哪里,是怎么出手的,都还不知dào



“这九州世界果然卧虎藏龙,高手如云不知dào

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历”韩德心中暗暗想着,双手却合在胸前,十指纷飞,施展起法术来。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韩德施展法术,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只会动手打人,根本不会法术。但他们却不知dào

,韩德的根本功法乃是神门“御法宗”的“御尽万法总诀”,这套功法,原本最擅长的就不是武艺,而是法术

韩德施法的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便升腾起了无尽的黑烟,黑烟既浓且厚,仿佛一片正在弥漫的乌云,不一会儿便布满了整个天空。

乌云的上方,剧烈的阳光犹如千万把利剑不断刺进来,将乌云不断绞碎。但乌云弥漫的速度甚至比阳光绞碎它的速度更快,只是片刻功夫,数百里的天空便完全被乌云覆盖,看不到半点阳光。

韩德知dào

,这一招只是治标而已。如果不能将化为阳光的敌人找出来的话,除非自己能一直维持着这个法术,否则便终究要落在下风。

但他原本也只需yào

治标而已。施展这个法术,只是为自己准bèi

一个合适的战场,好施展接下来的手段罢了。

当阳光再也无法落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才微微一笑,右手捏住法诀,左手朝着天空便是一挥。

“你还真当自己是太阳不成?假货就是假货”

这一挥乍看上去轻飘飘毫无力量,但当他挥手之际,脚下遥远的地面上狂风大作,无数的树叶石头都飞了起来,仿佛被大风卷起一般,飞到了半空。

而千里之外的西蜀国皇都之中,坐镇此地的一位凝元真人陡然全身一震,差点一个跟头栽倒,目瞪口呆地看向西方,忍不住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感觉刚才猛地被什么东西朝那边拽了一下?”

类似的情况处处发生,若是有人统计一下,便能发xiàn

周围千里几乎全都被这奇异的力量影响,越是修为高深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

天空之中,明亮的阳光猛地一收,露出了白翼少女的身影,踉踉跄跄摔出去很远,原本俏丽的脸上升起一抹不正常的鲜红,嘴角也出现了血丝。

韩德以大神通震动天地万物,越是修为高深,便被震得越厉害。她的修为极为深厚,受到的震动自然也是最厉害。

“御法宗,震天掌。他果然是神门中人”

少女心中默念,体内真元一转便将伤势治好,身影顷刻间化作闪电,穿透无尽的乌云,冲到了韩德的面前。

“来得好”韩德的神念早已覆盖了周围千里范围,少女一旦出现便被他发觉,大喝一声,迎着少女的来势便是一拳。

但雷光之中,却有一道细细的剑光刺出,在他的拳头上点了一下。

剑光猛地崩碎,少女手持破碎的长剑站在远处空中,平静地看着韩德。

韩德的右手也已经裂开,鲜血横流。

“好本事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受伤了”韩德看着自己的伤口,愣了一下,赞道,“你真是厉害就不能告sù

我你的名字吗?”

少女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杜馨。”

“杜馨……没听说过。莫非你是哪个隐世教派的弟子吗?”韩德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我看你明明不是九转金丹,但手段却丝毫不比九转金丹逊色……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的师门应该很有名才对啊”

杜馨沉默着,没有回答。

“算了,看来你也不会告sù

我更多了。”韩德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右手的伤口随即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双手抱拳,朝杜馨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我乃神门韩德,日后你的师门若是要为你报仇,韩某不胜欢迎”

说完,韩德的眼中精光四射,攥起拳头,朝着杜馨的方向一拳打去。

这一拳出手,杜馨周围的空间一起震动起来,连空气都变得黏稠,一时间无论什么样的飞遁手段都难以施展,除了硬接这一拳之外,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杜馨一点都不感到意wài

——当年她身为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将,接触了大量关于神门的资料,甚至跟好几位神门长老比武过。要说对于神门功法的了解,她恐怕也未必比韩德来得差。

御法宗的禁空之术,她早就见识过了。

虽然她并非没有设法破开禁空之术逃走的手段,但相比逃跑,她更擅长的其实是迎击。

所以面对着韩德来势汹汹的一拳,她丝毫没有退避三舍的意思,反而舒展身体,摆出了开弓的姿势。

耀眼的光芒在她的左手上凝聚成犹如太阳一般的光之弓,而幽暗的光芒则在她的右手上化作箭矢。

那不是寻常的羽箭,而是一把带着弧形的弯曲的剑,剑身明亮无暇,却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冷厉的杀机。

被这一箭指着,就连韩德也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更是警兆大起。

“吴钩射月”

……吴解挥挥手,法力掀起强风,将周围的碎石吹开,露出了平整的地面

这里是大光明神教总坛的遗址,当初天下各派围攻大光明神教的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昔年激战的痕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碎片,向识货的人描述着昔日的大战。

吴解曾经来过这里,那时候为了搜寻足够的古物,制造可以骗倒天眼老人的假遗迹,他几乎搬空了整个总坛遗迹里面的东西,除了地面的砖头因为花纹不合适而没有动之外,就连一块碎瓦片都没留下。

那时他曾经在这里打扫过,从那时到现在,不过才十多年,但这里已经杂草丛生、荆棘遍地,看不出半点曾经打扫过的痕迹。

吴解站在平整的地面上,按照那块奇形怪状的宝石里面记载的资料,先是找到了许多绘着太阳符号的砖头,然后对照天空中太阳的位置,经过一番计算,找出了其中的一块。

站在那块一尺见方的砖头上,他朝着四方拜了一圈。便闭上眼睛,朝着东南西北各走三步,然后捏了一个障眼法,朝着地面扔去。

光华一闪,他发xiàn

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厅堂之中,厅堂异常朴素,除了一张蒲团、一座小几之外,就只有两本书。

他好奇地拿起书来,却见两本书分别是《圣父宝训丨详解》和《苍生皆苦》——不是什么修liàn

功法,而是大光明神教的宗教典籍。

前一本书是那位被他们尊为圣父的大能一些讲话,内容主要是爱惜生灵、推广理念、妥善处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分歧等等。

如果只有这些内容的话,那么这本书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大光明神教的先贤们对于圣父讲话的那些注解,便让吴解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dào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将好端端的一些方法论世界观,愣是扭曲成了狂热的偶像崇拜……

而另外一本书,看字迹就知dào

是杜馨自己写的。都是她学习圣父宝训的!心得。其中果然大段大段都是狂热的颂词,一眼就知dào

完全学错了方向。

“要是圣父有灵,看到你们这样理解他的讲话,只怕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吴解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这里的东西收入天书世界,然后站在了刚才蒲团放着的位置上。

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这个小厅是昔日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将的居所,也是整个神教最重yào

地点,因为在它的下方,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吴解仔细看着地面上那个影子,拿出杜馨留给他的那块奇形怪状的宝石,对准了位置,轻轻地按了上去。

光华一闪,地面上的影子骤然化成传送法阵,将他裹在中间,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帝阁上空,刚刚一箭逼退韩德的杜馨突然眼睛一亮,虽然在激战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分心看向某个方向。

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守护的那座密室,已经有人进入了。

“喂在战斗的时候分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这一分心的结果,就是她挨了韩德一拳,被打飞了数十里,羽毛飞散,颇为狼狈。

但是杜馨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振作。她再次拉开了光之弓,瞄准了韩德。

“箭指苍天,日月无光;箭指人间,涤荡四方”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三章 雷部斗神

这是一座简朴而壮观的殿堂,青色的条石筑成的墙壁透出沉重的质感,人站在空无一物的广阔大殿中,被透过穹顶壁画落下的斑驳阳光照着,周围所见一片浑厚深沉,不由得生出庄严肃穆、此身渺小的感觉。

吴解站在殿堂里面,并没有急着贸然行动,而是先谨慎地左右观察了一番

这是针对九转金丹布置的传承之地,而且是大光明神教的。他毕竟金丹初成,又不是大光明神教的人,来到这里寻找机缘,不小心一点可不行

踩死天魔黑袍之后,吴解原本打算前往白帝阁看看究竟,看看韩德究竟在那边搞什么鬼,正好也找他询问一下尹霜的情况。但杜馨却让茉莉传话,劝说他先来一趟大光明神教的传承之地。

无论韩德在白帝阁于什么,这么长时间肯定都已经搞完了。所以吴解就算急急忙忙赶去,也不可能再做到什么事情。但恰恰相反,吴解若是不做好完全的准bèi

,和韩德见面的时候,很可能就要吃亏。

同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位九转金丹。吴解倒是不介yì

尽量收敛力量以免和韩德发生冲突,但韩德却未必像他这么好说话。没准一见面双方就要打起来。

韩德毕竟成就金丹多年,实力不凡。吴解自己也不反对先增强自身——先贤有云,以斗争求和平,才能保存和平。只有他拥有能够让韩德不敢轻举妄动的力量,双方才可能和平相处。

所以吴解还是先来了这里,而将劝说韩德的工作交给自称“很擅长说服别人”的杜馨。

记得当初在四陈镇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还是圣天女的她似乎的确很擅长说教。若非如此,怎么能够迅速地展开一个颇具规模的教派呢?韩德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双方应该还是能够交涉一下的吧。

但吴解并不知dào

,他刚刚进入遗迹,白帝阁之中,杜馨和韩德就打了起来

事实上,杜馨压根就没打算去说服韩德。

对于神门中人,她远比吴解更加熟悉和了解。神门中人都是一群很偏执、充满狂妄气息的家伙,他们做事只认自己那一套道理,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果韩德愿意跟吴解和平相处的话,那么他早就已经直说了。既然他没说,就是没这个意思。

要说服一个神门中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难度极大。威胁也好利诱也罢都很难奏效,至于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反而很可能激怒他,让他做出过激的反应来。

所以杜馨下定决心,先去跟韩德恶战一场。一方面是拖延时间,让吴解能够得到获取大光明神教传承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消磨韩德的锐气,顺便看看韩德的本事。

若说对于神门的了解,杜馨自问不在茉莉之下——茉莉知dào

的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很多细节方面,多半还不如她呢

她去试一试韩德的本事,应该就能看穿韩德的底细。这些情报对于必定会跟韩德决战的吴解来说,将会至关重yào

对待吴解,杜馨一直显得很冷淡,既没有身受大恩无以为报的意思,也没有寄人篱下应该付房租的意思,更没有作为部下为主公效力的意思……她在天书世界之中,就像是一个缺乏存zài

感的隐士,每天除了休息就是修liàn

,甚至连话都不多。

但事实上,她一直很感谢吴解。既感谢吴解帮自己从无法实现的梦想中解脱,也感谢吴解给至高至圣教的众人一个好归宿,没有让灭门噩梦重演。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受了这样大的恩情,该怎么回报呢?

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冷冰冰毫无感情的模样,心中却不由得笑了。

不知dào

吴解知dào

真相之后,是会感慨呢?还是会生气呢?

“跨海拦天,断空神剑”

一箭逼退韩德之后,她并没有再次开弓搭箭,而是双手握住了那把断剑的剑柄。

事实上,这件法器原本就只有剑柄,剑身只是随手弄上去的一个装饰品罢了。

源源不绝的法力按照特殊的轨迹流入剑柄之中,看上去很普通的剑柄顿时光华大盛,亿万道金光四散开来,犹如无数的飞剑,将韩德施法化出的乌云全部撕裂,然后全都聚集起来,从剑柄处一直延伸,化为横贯天空的光之巨剑。

举剑斩落,金色的光芒追着韩德的身影狠狠地砍了下去。

韩德正打算以踏破虚空之法躲闪,心中却升起了奇异的感觉——直觉告sù

他,踏破虚空是躲不过这一剑的,在他被对方剑意锁定的刹那,这一剑就已经肯定躲不过去了。

躲不过……那就迎战吧

他长啸一声,扬起拳头,迎着金色剑光狠狠砸去。

他坚信凭着自己的力量,无论对手有什么样的招数,都能打个粉碎

拳剑相触,韩德的身体猛地一震,陡然发xiàn

对方剑势之中蕴含着奇异的波动,不知dào

是巧合还是有意,刚好扰乱了他发力的节奏。

于是这一拳便没有能够发挥出他全部的力量,不仅没有能够击溃剑光,反而被剑光压得倒退回来。

韩德冷哼一声,抬手抹去了脸上的鲜血,对于胸前那道几乎开膛的伤口视若无睹,目光却越发炽热。

“好本事”他赞了一声,虽然明知对方不会回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但韩某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何知dào

韩某出拳时候运气的节奏?这可是神门不传之秘”

杜馨挥出这一剑,消耗也是极大,需yào

一点喘息的时间。所以她没有继xù

追击,而是站在空中,俯视着韩德,低声说:“所谓不传之秘,却不代表别人不能在战斗之中窥探——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韩德连连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看来阁下的师门是我神门的老对头了……不过韩某还是不明白,阁下有如此本事,为什么师门在人间却始终籍籍无名?”

杜馨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光明神教又怎么会“籍籍无名”呢只是岁月隔得太久,韩德不知dào

它而已。

昔年大光明神教威震九州的时候,无名道人都还没有神山讲道,天下道门都是一些旁门左道之类。能够直指飞升的长生妙法,只在大光明神教和神门之中有流传。而神门分裂为一百零八宗,圣皇离家前后几代补天,无名祖师神山讲道……这些神话中的事情,对于杜馨来说,却是寻常的“历史”。

她甚至曾经和教主一起接待联袂来访的神山五子,也曾经在五子开派的时候前往道贺,还曾经来到无名祖师讲道的神山,留下了一尊神念石像。

岁月蹉跎,神山早已消逝,五子的传承也已经只剩下了青羊一脉,昔日高高在上的神门,已经只剩下的一个韩德;而威震天下的大光明神教,也只剩下了她一人

“在岁月面前,谁都是无力的。”她叹道,“就算你复兴了神门,那又怎么样呢?”

“你这就错了我神门中人做事,只问‘想不想做,,从来不问了会怎么样,”韩德大笑,“就比方说现在,杀了你的话,我就会失去知dào

一切的机会——但相比那些重yào

的消息,我更想做的是凭借双拳,将你格杀于此

话音未落,他已经踏破虚空,来到了杜馨的面前。

金色剑光一闪,拦腰斩去。

韩德却根本没有躲闪或者抵挡,任凭剑光将自己拦腰砍断,双拳接连挥出,狠狠地击中了杜馨,将她打飞出去。

“你这埋头练出来的家伙,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厮杀,啊”

吴解在空旷的大殿里面缓缓前行,周围没有任何的声音,甚至连他脚步的回音都没有。

他已经初步确定,这地方并没有什么机关。但他也初步确定,自己根本没看到什么大光明神教或者上界斗神的传承。

这是一座空荡荡的大殿,没有门户,什么都没有。

他曾经试着走向墙壁,却发xiàn

无论自己怎么走,和墙壁的距离都不会变近;他也曾试着飞向穹顶,却发xiàn

自己始终在离地一丈多高的地方飞行,没办法往上多飞哪怕是一寸。

这奇异的大殿,简直有点“因果之壁”的感觉

吴解也曾经想要使用踏破虚空之法,可刚一施展,就感觉周围的空间震动,仿佛有破碎崩溃的意思,吓得他急忙停下。

这么一来,他能够的选择,便只剩下老老实实用双腿走路了。

好在他并没有走多远,也就是走出了二三十里的样子,周围的景色便猛地一变,变成了一座孤悬的高峰。

这座高峰浑圆笔直,看起来就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棍子,低头看去,无论云气还是罡风都已经远远地落在了脚下,周围一片漆黑之中,日月星辰交相辉映,却是已经离开了九州,来到了九霄之上。

吴解曾经参加过九霄摘星之战,那时候他曾经想到过一件事——相传人间极西,有一座通天神峰。此峰宛若一根柱子,直插云霄。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能够登上峰顶……

“算是飞到九霄之外再回头看,也看不到通天神峰的顶端。”枕石真人说,“谁也不知dào

为什么,似乎那座山的顶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似的……”

但吴解此刻却突然明白,自己正站在通天神峰的顶端,俯视着九州大地,环顾着日月星辰。

“你好,后辈的金丹修士。”一个声音突兀地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身边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裹着长袍的少女。

那少女有着浅褐色的短发,发梢和眉目之间不时闪起一道道电光,显得颇为奇异。但仔细看她的相貌,其实倒也寻常得很,大概也就是眉清目秀的层次罢了。

“你看到的只是我留下的一个影子,所以不要问什么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dào

……呵呵,那些也都不重yào

,不是吗?”

吴解也笑了,却还是向对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晚辈吴解,拜见前辈”

对方是力毙天魔守护人间的斗神,当得起他这一拜。

少女的影子自然不会有所反应,她站在那里,任凭不知dào

从何而来的狂风吹得长袍猎猎作响,短发也在风中飞扬:“我在这个世界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很快就要回归上界,去星海之中继xù

征战,扫荡无尽天魔。但我仔细算了算,却发xiàn

你们这个世界似乎跟天魔很有缘分……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吴解想了想,发xiàn

她说得果然没错,九州世界的确是跟天魔很有缘分

无论是昔年大光明神教时代的那个不死神魔,还是离辛时代络绎不绝的域外天魔大军,又或者是化身黑袍的降世天魔……九州世界似乎跟天魔真的很有缘分,这真是太糟糕了

“我这边也有很重yào

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留下。留个化身什么的,跟规矩不合……虽然我不赞成那些规矩,但订立规矩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没理由因为我不喜欢就改,对不对?”少女显得很开朗,“如果凭借我的力量强迫这个世界修改规矩,那就是以力欺人,不是我的做事风格。”

“所以呢,我仔细想了想,决定留下一个伏笔。”少女笑了起来,笑容犹如阳光般灿烂,“我留下雷部斗神传承,还有一件斩灭魔头的秘宝——呵呵,虽然吹牛说是秘宝,其实不过是很普通的东西啦大概只能用一次吧。”

“你既然来了,就表示人间真的到了需yào

动用这秘宝的时候——对于大光明神教那些人的眼光,我还是很信得过的。他们虽然傻,可并不笨啊。”

吴解沉默不语,没有对这奇怪的逻辑提出抗议。

相反,他觉得这位斗神说得很有道理:大光明神教的那些人虽然不笨,可真的太傻了

说完这些,少女的虚影便走上前来,左手出现了一枚雷电缭绕的玉简,右手出现了一支短短的投枪,将两件东西递给他。

吴解向前一步,接过二宝。

在他接过玉简的时候,右手免不了碰到少女的左手,明明只是虚影,少女的脸上却露出了惊讶之色。

“咦?”

但这惊讶之色一闪即逝,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站在空荡荡的通天神峰顶端,一手拿着传法玉简,一手拿着降魔秘宝的吴解。

星海之中,一座被雷电环绕的星辰上,一间通体青色宛若琉璃的大殿里面,一个茶色头发的少女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正在查看星图的白发老者连头都没回,“有什么麻烦吗?”

“不是……我留在某个小世界的传承,被人取走了……”

“这有什么关系?留下传承功法,是很寻常的事情啊。”

“但是……取走我传承的那人,修liàn

的是火部正法……”

“啊?”老者讶然转身,“他既然学了火部正法,还来找我们雷部的传承于什么?”

“所以我惊讶啊。”

老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算了,若是他能够学有所成,大家迟早会在星海相见。若是他学而无成,那什么都不用说。”

少女刚要点头,老者却又说:“我看到鹤翼星区有天魔出没,你去清扫一下。”

“咦?为什么又是我?我才休息了几天而已啊”

“因为……你做事,我放心。”老者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有交给你做的事情,我才敢放心啊……”

“这真是人善被人欺……”少女嘟嚷着,化作雷光撕裂虚空而去,唯有老者站在那里,注视着星图沉思。

“希望那个人能够学有所成,我们雷部实在是太缺像样的人了……”

吴解当然不知dào

,自己已经被斗神四部之中雷部的星神看中。他将神识沉入玉简,顿时看到了极为深奥奇妙的功法,名为“神霄雷部正法”。

这神霄雷部正法和灵霄火部正法截然不同,一点循序渐进的意思都没有,从开宗明义就是直指大道,各种描述和介shào

一味的简单直接。他只是略略一看,就看到了很多“关键就是这样,细节自己推敲”的段落,也不知dào

究竟是那位斗神做事粗疏,还是这雷部正法原本便是如此。

时间有限,他也没空慢慢体会这门和火部正法齐名的功法,略略看了看,便将玉简收入天书世界,然后用神识去掌握那枚短矛。

神识接触到短矛,他整个人忍不住猛地一震。

这哪里是什么短矛,根本就是无穷雷霆,被用不可思议的法力强行束缚成这个样子罢了

吴解怀疑,自己若是真的将这短矛贸贸然掷出去,只怕能够将方圆千里全都化为齑粉……没准范围还会更大

但他还没来得及摇头,短矛之中便有一股神念传来。

这件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的法器,竟然有特殊的妙用,若非击中目标,便一星半点力量都不会散发出来

“果然不愧是斗神制作的秘宝,真是神妙莫测”

吴解赞了一声,按照神念的介shào

,以本身神识在其中刻下烙印,顿时短矛便化作一道雷光飞入了他的额头,化为一道宛若闪电形状的伤痕。

“……总觉得有点怪异……”吴解嘟嚷着,不再拖拖拉拉,一步踏破虚空,走向人间。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四章 古往今来

一拳打飞了杜馨,韩德不敢怠慢,急忙施法将被砍成两段的身体重新连上,顾不得疼痛,一步踏破虚空,便追了上去。

这有翅膀的女人着实厉害,不可丝毫掉以轻心,趁胜追击才是正理

但纵然他速度再快,却还是慢了一点点。杜馨在空中就已经调整好了姿势,仿佛算好了他会从哪里过来似的,光之剑猛然炸裂,化作无数剑光,将他出现的位置完全笼罩。

韩德没料到对手居然连踏破虚空都能看穿,顿时吃了个亏。猝不及防之下,纵然他双拳挥动如风,将自己周围尽可能护住,也依然被好几道剑光穿透了防御,在身上刺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神门功法修为到韩德这种地步,早已没有常人所谓的“要害”可言,只要一点真灵不受损伤,无论肉体还是魂魄都能凭借强dà

的法力催动元气迅速复原。但这也意味着他处处皆是要害——对他来说,无论是脑袋受伤还是胳膊受伤,其实都是在损耗元气。

杜馨的战术就是针对了他的这个缺点,根本不攻击要害,反而尽可能选择皮粗肉厚的地方下手,目标就是尽量损伤他的身体,让他的元气不断损耗,以至于达到极限。

这些年来,韩德除了跟祝融大神交手之外,再没遇到过受伤的情况,所以他自己都还没发觉这一点。面对杜馨的攻击,他下意识地牢牢守住脑袋心脏等几处要害,务必不让剑光刺中。结果却发xiàn

剑光根本不奔着这些地方,反而在不起眼的位置尽可能切割绞碎,纳闷至于施法内视,这才顿时明白过来。

“咦你怎么比我还了解神门功法”他大吃一惊,不由得升起高深莫测之感。

但杜馨根本没有搭话的意思,径直催动剑光,如暴雨、如飞瀑、如鱼群、如蚊蚋,细细密密点点滴滴,围着他猛攻不止。

韩德不清楚他自己的情况,杜馨却很清楚自家情形。

她只有渡劫金丹的修为,虽然这些年在天书世界里面靠着从茉莉那边学到的东西,以及观察生死轮回、世界演变而得到的感悟,已经又跨出了一小步,但终究还没能弥补她和韩德之间的差距。

和寻常渡劫金丹相比,她最大的优势并非修为上的进步,而是在天书世界里面因为吴解的放权,由那无尽混沌云海里面吸纳贮存的力量。

寻常的渡劫金丹只能点点滴滴汲取造化之力,一年下来,储存的力量最多只够出手一两招。就算积累个上百年,因为自身损耗的缘故,能战斗半刻钟就差不多到了极限。但杜馨却不同,她的积累浑厚至极,就算不计损耗全力战斗,也能坚持一个时辰以上

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将昔日自己身为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将时候都不敢随便乱用的一些强dà

招数尽情施展。因为她相信,用不了一个时辰,吴解就会归来。

之前那一招“日照九州”,然后的“神剑射月”,再到现在的“剑断苍穹”,全都是属于“绝招”这个层次的手段。她之所以能够以低韩德一筹以上的修为反过来占据上风,固然有熟悉神门手段的因素,但更重yào

的还是这些手段实在厉害

当年大光明神教高手如云,光九转金丹前后就出了好几位。若非如此,那位降世的雷部斗神又怎么会找他们合zuò

,去围杀逃入人间的不死神魔呢?

击杀神魔之后,那位斗神还在人间住了一段时间,指点了他们不少。大光明神教有好几种秘法,就是在她指点之下炼成的。

比方说——

“弹指惊雷”当韩德看清形势,不再顾忌受伤,顶着无穷剑光硬冲到杜馨面前的时候,她不躲不闪,只是冷冷一笑,迎着韩德的来势屈指一弹。

一道电光在她手上亮起,紧接着整个天空都轰然巨震。

这一刹那,至少方圆数千里的人们全都听到了来自天空的巨响,更看到一道笔直的雷光贯穿天穹,飞出不知dào

多远。

伴随着巨响和雷光,他们的身体也在猛烈震动。对于凡人来说,只以为是声音太响,自己习惯性地震了一下,但不少细心的修士却大吃一惊——刚才那一声震动,分明是先在心底响起,然后才从天空中传来

那一道雷光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所有人都心生感应?

一时间很多人都朝着雷光闪烁之处看去,却没有人敢于前去凑热闹看个究

因为伴随着雷光而来的,是一股凶恶如厉鬼、沉重如山岳的气势,别说寻常修士,就连凝元真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究竟是什么人在战斗啊?尘世间怎么会有这等人物”不止一位修士如此惊呼。

而地面上一处掩饰得很好的秘密据点里面,白帝阁硕果仅存的长老海真人皱起了眉头,看向雷光起处。

她原本是跟另外一位还丹长老一起护送晚辈弟子逃离的,但那位还丹长老将众人送到这处藏身之地后,便嘟嚷着“人生千载,到头来也免不了一死,死在白帝阁里面多好”驾着剑光飞了回去,和老兄弟们同生共死,只留下她来看顾这边。

她只是凝元真人,在那样的战斗里面的确是帮不上忙……

她沉思着,眉头紧锁。

“好本事厉害厉害”韩德的半个身体都被炸成了焦炭一般,纵然修为再高,一时间也难以恢复。更因为身体状况不佳的缘故,无法很好的施展招数,反而被杜馨挥着电光缭绕的双拳穷追猛打。但他一点没有紧张害pà

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

随着他的笑声,无法言语的凶狠杀意散逸出来,让漫天的云霞都为之颤抖破碎。

神门中人,素来就看淡生死,能够和如此强敌恶战,正是韩德这些年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如何能够不高兴?如何能够不兴奋

可惜杜馨的拳头再快再重,也没有韩德恢复的速度快。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抵挡,一边催动法力尽快恢复,不一会儿就已经恢复了过来。

“真奇怪,如果你刚才再用那一招,我恐怕真的会被你给打死……”韩德猛地出拳,将杜馨逼退,纳闷地说,“为什么不再补上一下呢?”

杜馨没有回答,眼中却也不由得流露出惋惜之意。

她刚才那一招,用的是当初吴解在天书世界里面凝炼出的特殊法器——就是那种形如铜钱的雷电法器。

那东西威力巨大,自然不在话下,但损耗也是极为巨大的。只做了一枚,就已经让茉莉十分心疼。除非吴解真的需yào

它,否则打死她都不可能答yīng

制作更多

杜馨的这一枚,是用在制作那一枚过程中散落的碎片拼凑起来的,威力倒是差不多,可也只有这一枚而已。

“要是能够多几枚……”她心中暗暗叹息,却旋即将这种不切实jì

的念头抛开。

多几枚?怎么可能当年斗神走后,大光明神教花了无数的代价,也不过才炼制了一枚而已。自己能够也有一枚,已经是天大的运气,想得太多,那就是做白日梦。

深深地吸了口气,杜馨将杂念抛开,身边雷光缓缓形成弓弩之状,指向韩德。

她已经将韩德的手段看清了,只要拉开距离,以雷神弓阻拦,韩德就没办法冲过来。

这样的话,想要拖延一个时辰,并不困难

韩德却没有急着反击,而是站在空中活动手臂,活动腿脚,一边活动,一边笑着说:“我真是太久没跟人这样战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了。抱歉啊,让你跟这样的我打,真是有点失礼。”

杜馨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身边的雷神弓已经完全拉开,随时准bèi

迎击。

韩德活动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摆出了一个准bèi

进攻的姿势。

“很感谢你让我见识到了这么奇妙的手段,真不愧是专门针对神门的门派啊”他的脸上并无凶恶的表情,但周身的杀气却不减反增,更隐约形成了一只猛虎的形状。

“作为回报,我也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吧”

话音未落,韩德就消失在了杜馨的视野里面。

“怎么可能”杜馨大惊,下意识地操纵雷神弓就是一箭射出,但雷光弓矢飞出却落了个空,然后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正面传来,狠狠地打中了她的身体。

这一拳的力量强得可怕,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没有能够像之前战斗中那样施展腾挪卸力的手段,结结实实吃了一拳。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一拳,有一种凶狠凌厉的气息轰进了她的身体,将她体内的气息完全阻断,一时间除了依靠天赋的能力保持飞行之外,甚至连说话的力qì

都没了。

“托你的福,我总算想起了最重yào

的事情。”韩德已经重新出现,就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清澈,却有一份纯净到令人战栗的杀意流露,“其实,我早已将自己学到的神门功法融会贯通,并且创造了只属于我自己的手段。”

“学而有成,然后自己创新——神门一百零八宗,其实大多都是这么来的。”韩德微笑着说,“在天外天沉寂这么多年,我自己都忘了这些……呵呵,这手段自从修成至今,你还是第一个见到它的。”

杜馨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恐惧或者担心的意思。

“你的眼神很好,若是死到临头还恋恋不舍或者惊慌不安,反而让我看不起你呢。”

韩德点了点头,身上的杀意骤然凝聚起来,重新化为猛虎之型:“就让我用自创的绝学,为你送行吧”

猛虎骤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杜馨的面前,咆哮着撞在她身上。

早已失去再战之力的杜馨哪里抵挡得住,被这股强dà

的力量轰飞了出去。

但韩德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踏破虚空来到杜馨身后,再次击出了那犹如猛虎一般的拳头。

倒飞之中的杜馨被第三次击中,前后两股拳势在她体内相撞,更引发了之前第一拳的力量。

这三拳全都是韩德全力以赴的攻击,此刻一起爆fā

,就算是一座山也能夷平,是一片海也能轰于,足以将整个白帝阁化为废墟,让人间任何一个门派成为历史

伴随着轻轻的叹息,杜馨的身体再也承shòu不住如此巨力,轰然爆zhà

,化为漫天血雨。

韩德站在血雨之中,缓缓地摇着头。

“可惜啊可惜啊直到最后,我还是没能知dào

她的来历”

正当他叹息的时候,心中警兆突生,急忙转头看向人间。

九州边缘,十万大山之中,突然霞光四射,有一座山峰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座山峰看起来很普通,既不灵秀,也不雄伟。山势平缓,遍生草木,更有一处相当平坦的山坡,足以容纳数百人在这里闲坐休憩。

在那山坡的高处,有一块大青石,大青石前面,摆着五个蒲团,蒲团后面稍稍拉开一段距离的地方,是一个接一个的蒲团,看上去大概有几百个。

韩德疑惑地注视着那座虚影,并未贸然前去。

好奇心是长生之路的大敌,他绝不会在尚未清楚情况的时候就去冒险。

虚影渐渐清晰,只见那座山坡下面,排列着不少石像。这些石像一尊尊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韩德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清楚地看到,其中一尊穿着盔甲、长发披肩、背生双翼的石像突然动了动,转过身来,注视着他。

那石像的眼睛灵动之极,充满了生命力,而眼睛之中的光芒,更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片刻之前,他还在这白帝阁附近的空中,和那双眼睛的主人殊死搏杀。直到施展了自己独创的手段,才得以将对手击杀。

可是……那山……究竟怎么回事。

他尚未明白过来,那石像却举起了剑,指向天空。

随着这一指,九州大地上不知dào

有多少地方腾起了光芒。

一道光芒,两道光芒……千道光芒,万道光芒

无数的光芒密密麻麻地指向天空,然后在空中交汇,化成了奇异的阵法。

这是一座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阵法,甚至于笼罩了整个九州大地。无论是韩德的记忆,还是人间任何一派的典籍,甚至于连古老的传说里面,都不曾出现过如此规模的阵法。

……因为,它的存zài

,原本就是一个禁忌,一个被所有知情人刻意抹杀的禁忌。

石像的双翼缓缓拍打,从虚影的山峰之中飞了起来。她飞了片刻,影响猛地由虚变实,真真切切地化作了有生命的血肉之躯。

与此同时,九州大地上千万道光芒腾起之处,一个个和她面容完全一样的身影浮现了出来。这些身影模糊不清,但却能隐约看出同样的容貌,却能清晰感觉到同样的气质。

平静,冷淡,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

但从那些光芒之中,却分明透出了对生命、对人间的无限热爱

从石像变回人身的杜馨——或者应该叫她圣天女——疑惑地看向周围,在她的视线中看不到九州大地,只能看到那座平缓的山坡。

“这里……我记得……好像是……”她沉吟着,“我刚才在战斗……被打败了……应该死了……”

由于思绪混乱的缘故,她摇着头,露出了困惑之色。

山坡上的大青石突然传出了一股柔和的力量,渗透进了她的身体,让她的思绪平和了下来。

“是啊,现在最重yào

的不是去想,而是去战斗”她的眼中渐渐升起了斗志,转头看向山外,纵身飞了出去。

就在她离开山峰虚影,回到人间的这一刹那,她终于想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也想起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很多很多年之前,当她还不是大光明神教护法神将的时候,曾经听说某个山上高人讲道,很好奇地去看了一下。

那位讲道的老人很和气,笑着摸摸她的头,对她说:“日后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雕刻一尊自己的石像放在这里——我会让他们也把石像放在这里,这样就算大家都不在了,看起来也很热闹。”

不久之后,老人飘然离去。他的学生们各奔东西,其中有五位成就极高,乃至于开宗立派。

他们开宗立派的时候,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她还去拜会过;而当他们庆贺听道五百年的时候,曾经按照老师的要求,遍邀天下朋友,各自雕刻神念石像,供奉在当初那座听道的山坡下。

一转眼,已经不知dào

多少万年了……

她拍打着双翼,在空中疾驰。无数的光芒四面交汇,将无穷的力量交给她

这是她们曾经的梦想,经lì

了无数的岁月,终于借助那位老人留下的一点点力量,得以暂时实现。

她的脸色依然平静,心中却在微笑。

究竟是朝着那位老人微笑呢?还是朝着逝去的姐妹们微笑呢?又或者,是在对着早已成为历史的大光明神教,对着曾经的梦想微笑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

现在的自己,就算面对九转金丹,也毫无惧色

白色的身影刹那间划破长空,速度之快让天宇中留下了伤痕一般的影迹,转眼就到了韩德的面前。

羽翼飞扬,剑光闪烁,和他猛虎一般的拳影重重地相撞。

只是一击,曾经守护白帝阁多年的龙卷风,便被吹散殆尽,不留半点痕迹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五章 七

韩德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了出去,撞穿了一座山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剑蕴含着强dà

的神圣之力,恰恰跟他的法力完全相反。更可怕的是这份力量细致入微,并不是浑然一体,而是在同一股力量里面分出上万道变化,将力量运用到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境界。

剑与拳相遇的最初,双方的力量不相上下,或者韩德还更强一点。但神圣之力迅速凝结成锋芒,一点一点消弭着韩德的法力,却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小块区域里面,结果反而形成了优势。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充其量也就把韩德的身体打个对穿而已,可诡异的是,这股凝炼到极点的力量击穿了韩德的拳势之后便骤然散开,化点为面,给了韩德一个“热情”的迎头痛击。

这一下打得真重,韩德只感觉头晕眼花筋酥骨软,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嘴巴鼻子里面不停地渗血。若非他修liàn

的功法注重锻炼肉身,恢复能力极强,只怕已经被这一击给打死了

韩德反应很快,不等身体停下来就催动遁法,整个人化作无穷黑气散开,正好躲过了接踵而来的第二剑。

只要他再慢上一点点,那一剑便会当头落下,把他给劈成两半

圣天女一击落空,眉头微微一皱,抬起左手,捏了一个法决。

“煌煌大日遍照”

天空的太阳变得极为猛烈,耀眼的阳光集中落在这一带区域,几乎将土石全都点燃一般。

空中发出剧烈的响声,黑气凝结起来,化为有些狼狈的韩德。

他甚至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便急忙架起双拳抵挡。可缓不济急,根本来不及将力量全部发挥出来,结果理所当然地被一剑斩飞。

“奇怪太奇怪了”

虽然已经落在下风,但韩德心中没有半点惊慌恐惧,反而感到十分疑惑。

明明已经被自己杀死的对手,居然复活了过来,而且力量暴增,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谬而更加荒谬的是,她使用力量的手段也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以此女目前的状态,就算对上弃剑徒,也能抵挡一二吧?

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为什么以她这样的力量,却不能一下子杀死自己?

韩德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在对手的情况下,当然是二话不说先把敌人杀了——就算不考lǜ

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的问题,起码要先报了被杀一次的仇吧

他不觉得对手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那么……究竟为什么,使得她杀不了自己?

他并不知dào

,在圣天女的视线里面,整个九州大地正在被透明的光幕笼罩,光幕上方是无穷无尽的电芒游走,光幕下方则是一位又一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在催动着这片光幕,缓缓变化形状,变成一个世界的模样。

那是一个拥有无穷无尽的资源,人们不需yào

争斗就可以得到一切,大家都能富足安乐的世界。那是大光明神教全教上下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最终为之肝脑涂地的梦想。

“即使只是做梦也好,让这个梦多做一会儿吧”

沉默的面容下,隐藏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心,她此刻与其说是在跟韩德战斗,不如说是在跟自己战斗。

记忆仿佛分成了两面,一面是此刻的战斗,另一面是昔日大光明神教的点点滴滴。

欢笑,泪水,奋斗,牺牲……

当和他们所信仰的神失去联系的时候,一时的慌乱,泄露了那个本不该泄露的秘密。无数的门派联合起来,形成了无法抵挡的洪流,横扫了大光明神教各地的分部。

一次又一次,死亡的痛苦从位于各地的姐妹们那里传来。她被接连不断的死亡逼到几乎要发疯,如果不是教主施法将她封印起来的话,或许当时她就已经疯了吧?

而此刻,当她站在时光的彼方回头看去,却看到了自己当时没有注意的景象。

神山五子,佛门高僧……其实有很多人没有参加当初那场战争,但他们也无力阻止这一战,只能尽可能地多救下一些无辜的教众,避免他们仅仅因为信教就被杀死。

她借着某一位姐妹濒死的目光,看到了青羊观的辉夜真人揪住掌门师兄的衣领,愤nù

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借着另一位姐妹残留的神念,感觉到了悲悯的老僧捧着她的遗骸下葬……

类似的事情在很多地方发生,她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孤单死去。即使并不赞成她们的理想,却也还是有人在同情她们的。

难以言喻的释然涌上心头,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但伴随着这份释然的,却还有另一种强烈的情绪,不甘。

为什么理想的世界不能降临?为什么连尝试都不可以?

就是因为影响太大,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吗?就是因为会动摇整个世界的根基,让以神门为首的各派失去高高在上的地位吗?就是因为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方向,所以天道和人道都不许可吗?

岂有此理

至少应该试一试嘛试一试有什么坏处呢?就算失败了,也是由她们自己来承shòu阵法的反噬而已。她们自己都不怕死,为什么那些人要害pà



这种不甘的心情犹如火焰,在她的心底燃烧,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在变得炽热,简直像是要发光一般。

在这种不甘的推动下,她出手之际就有些把握不住力道,明明想要击杀对手,却总是不能如愿。

当然,这也是韩德实力高强,能够抵挡得住。若是换了人间别的高手来,把握不住力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全尸和分尸的差别罢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几万年前圣天女的记忆和几万年后杜馨的记忆渐渐融合,她出手间也渐渐圆滑如意,原本不能很好控zhì

的力量也渐渐听话起来。

然而,她的优势并没有就此扩大,反而在渐渐缩小。

因为韩德慢慢习惯了她出手的节奏。

韩德的确不愧是能够光靠前辈传下的功法就修成九转金丹的天才,他虽然一开始因为不习惯那种精妙入微的用力手段而接连吃亏,但没有多长时间,他就找到了应对的方法。

既然那种手段很厉害,很有用,那么他有样学样就是。

虽然他没办法将一份力量拆解为成千上万份,但他的力量强度依然超过对方,一份力量足以匹敌对方至少四五份。那么只要把自己的力量拆解为上百份,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抵消对方的优势。

接下来的……自然就是凭借自己强dà

的体魄,用耐力赢得胜利喽

韩德并非没有作为底牌的绝招,但对于骄傲的他来说,这样的绝招是专门为同属九转金丹的吴解准bèi

的。纵然这背生双翼的女子实力不凡,终究不是九转金丹。要是在和她的战斗中就用上了底牌,那无异于承认自己输了。

对于像他这种思维走极端的神门中人,是宁可死,也不肯输的

而且……在韩德的内心深处,也颇为享shòu

这样的战斗。

虽然落在下风,虽然几乎跟着对手的节奏走,但却能够感觉到自己有所进步,学到了之前不会的高超手段——这就像当初和祝融大神交手的时候,虽然十招里面有六招在挨打,三招在防守,只有一招还未必就是还击,但却始终能够学到新的东西,向着自己昔日的极限不断挑zhàn



韩德热爱这种感觉,他甚至希望这样的战斗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自己的成长到达极限为止。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圣天女坚持不了那么久。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清楚地感觉到构成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渐渐瓦解。

她之所以能够复活,关键在于数万年前无名祖师摸她头顶的时候施展的玄妙手段。可就算是再怎么玄妙的手段,也不能匹敌时间的无上伟力。

无名祖师算到这位当时被称作“小七”的少女将来会有劫难,所以预先留下了一个伏笔,帮zhù

她有逃过死劫的机会。但就算他神通广大,也算不到她的人生轨迹会如此变化,尤其是天书世界里面的那段生活,更是完全超出了任何人的占算范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最终他施展的神通,虽然在杜馨被打得粉身碎骨的时候发动,却没有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反而扩散开去,让当初被杀的两万名姐妹一点真灵得以重现,也让当初她们设想的人间天堂暂时化为幻影,出现在了人间。

凭着姐妹们的意志和人间天堂的幻影,她的确把力量再进一步,甚至于可以压制韩德。但这种事情,终究是没办法持久的。

那虚幻的天堂,并不能真的存zài



当感觉到一个又一个姐妹的身影消失,虚幻的人间天堂渐渐变得朦胧模糊,眼看就要消失地时候,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看,只能到此为止了。

而韩德也感觉到了对手的虚弱,心中涌起了失望和哀伤之意。

这样的好对手,大概不会再有了吧……

怀着无限的遗憾,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黑气大盛,却没有半点阴森幽暗的感觉,反而充满了无尽的高贵和傲然。

金丹的力量,是心灵的体现。斩破一切杂念追逐本心的他,金丹便是纯黑一色,看不到半点杂质。

此刻他施展的,就是自己的金丹之力。

“最后问一次,你叫什么名字?”韩德并未急着出手,只站在空中,任凭纵横的黑气在身边化为猛虎咆哮,身影却纹丝不动。他深深地看着站在远处空中的那个女子,非常认真地问。

犹豫了一下,少女鬼使神差地回答:“七,我的名字是‘七,。”

“七……有趣的名字,我会记住你的”韩德点了点头,“那么,永别了

虎啸之声震动天地,让风云变色,让山林颤抖,让尘世间几乎所有听到这一声咆哮的生灵全都战栗不已。

而只剩下一抹残影的人间天堂,也焕发出了最后的最璀璨的光芒。

双方都很清楚这一击的结果,但即使明知dào

自己将会败亡,她也没有半点犹豫。

伴随着狂风炸裂之声,黑白两道光芒狠狠地相撞。

而就在两道光芒相撞的刹那,虚空震动。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六章 绝尘

轰鸣声激起狂风,席卷大地。至少有数十里的山林翻卷倾覆,黑色的泥土被狂风卷到空中,然后又混合着流水化作浑浊的暴雨洒落大地,将一大片地面化作了泥泞的泽国。

在这片泽国之上,天空异常晴朗,看不到一丝云彩。万里晴空之中,一座残破的山峰静静地漂浮着,仿佛是墓碑一般。

那是纵横人间数万年的剑仙们的墓碑,是正道支柱之一白帝阁的山门遗迹

残破的山峰上,两个人影正在对峙。

吴解怀抱着身影渐渐模糊,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的杜馨,冷冷地看着韩德

刚才如果不是他踏破虚空而来,在关键时刻将她救走,想必她早已陨落于韩德的拳下,烟消云散。

韩德也冷冷地看着吴解,他的心中杀意升腾,不仅仅因为遇到了好对手,更因为吴解来得不是时候。

他破坏了神圣的决斗,让那原本应该划下的句号不能完美,在韩德看来,这简直是莫大的罪过

“抱歉,我来迟了。”最终还是吴解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杜馨收回天书世界,淡淡地说,“有点事情耽搁了。”

“我本以为你杀了那魔头,就会来和我决一死战。”

“嗯,所以耽搁了。”

韩德笑了:“耽搁也没什么,这一战我也打得很痛快。不过……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历?你知dào

吗?”

吴解沉默了一下,有所保留地将杜馨的来历说出,只是将她的身份说成了大光明神教残存隐士们精心培养的弟子。

“原来……她是几万年前大光明神教的后人,难怪对神门的手段这么熟悉”韩德恍然大悟,“我在前辈笔记上也曾看到过,昔日神门有君临天下之势,唯有大光明神教足以和我们匹敌。正是因为有他们的阻碍,我们才始终不能一统九州修真界……真是遗憾啊”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遗憾的?”吴解忍不住笑了,“有竞争才有进步,没有三教之争,这世界的修仙界未必会这么繁荣。”

他又忍不住冷笑一声:“要是这九州世界只有你们神门独大,就冲着你们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念头通达最重yào

的做事风格,只怕早就把这世界祸害得不成样子了”

韩德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杀意四溢。

神门弟子对于师门是很重视的,自己私下批评无所谓,但却绝对不允许别人说自己门派的坏话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你负了尹霜,就算飞升到上界,也逃不过我的拳头。”他冷冷地说,“你跟这女人关系这么好,她知dào

吗?”

吴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么,我一拳打死你,想必也不算冤枉”

随着这句冷冷的话,韩德的身影已经到了吴解的面前,举拳就打。

他这个时机抓得极好,正是吴解因为愧疚而心有不安的瞬间。但吴解一直在小心地提防着他,一感觉到他的杀机爆fā

,立kè

便手指轻弹,熊熊烈焰化作刀光,反撩了过去。

以刀对拳,吃亏的怎么也不会是他

双方的这一击无声无息,甚至连脚下的碎石都没有震动,但当韩德退去之后,原本还算完整的山峰却渐渐粉碎,从顶端开始,一点一点化为粉末,在风中飘扬。

此刻风不大,一整座山峰化成的石粉便形成了一片白色的烟雾,又像是民间出殡时候用的招魂幡,在空中缓缓飘动。

已经悄悄赶来的白海藏身地下,愣愣地看着那片在微风中摇晃的白烟,忍不住泪如雨下。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白帝阁没了。

承载了无数的记忆和光荣,在天空中俯视苍茫大地无数岁月的白帝阁,没了

她这一哭,隐身之法顿时失效。天空中对峙的吴解和韩德自然都发xiàn

了她的存zài

,韩德眉头一皱,踏破虚空,来到了她的面前。

“怪不得我念头不够通达,原来灭门还没做于净。”

但他的拳头却被吴解的火焰长刀挡住,赤红刀光闪烁飞腾,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

“你知不知dào

,白帝阁的人想要杀尹霜?”韩德皱眉问道。

“想法无罪。”吴解沉声说,“无论功过,都是论迹不论心的。”

“如果你没有成就金丹,如果我没有出手,你以为他们不会去杀尹霜吗?

“如果你没来捣乱,他们肯定会先帮我们对付那个天魔”

“打败天魔之后呢?你是打算让他们杀了尹霜,还是打算跟他们翻脸动手?”韩德的话语咄咄逼人,“或者……你打算为了尹霜,让青羊观和白帝阁彻底翻脸?”

吴解沉默了一下,有些戏谑地看着他:“我本以为你不会问这种问题,这问题对你来说简直有失身份啊”

“但我很想知dào

答案。”韩德并不是那种会被人那话逼住的浅薄之辈,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也并不是非要死抱着高傲不放的。

吴解笑了笑,淡淡地说:“我想,你应该从黑袍或者天眼那里听说过我的来历吧?那么你觉得,你所设想的这些问题,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

这下轮到韩德沉默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向吴解拱手致歉

“你说得对,是我有些浅薄了。这样的问题,本不该在此时此地提出。”

说着,他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面容中更浮起了一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虔诚的光芒。

那是强者对于不断追求更强的虔诚,那是走到尘世尽头,还想尽可能追寻更高更强的眼神。

看到他的神情,吴解就知dào

这一战终究不可避免。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问:“你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不飞升呢?这区区的九州世界,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吧?”

“如果在片刻之前,我的回答是‘我还没有重振神门,。”韩德的眼睛几乎在放光,洋溢的斗志让周围的地面和树木凝结了厚厚的冰霜,那些之前形成的泥泞一下子就被冻结起来,化为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

白海站在吴解身后,却依然感觉到那份斗志化作刺骨的冰寒,让自己这凝元真人都冷彻心扉。

但比起这份寒冷,从心底升起的绝望,才更加让她感觉难受。

虽然白帝阁被毁,掌门和诸位长老阵亡,但她始终没有放qì

过报仇的希望。她觉得,只要自己刻苦修liàn

,日后渡劫成功,必定能够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可当她悄悄赶回来,看到杜馨和韩德的战斗,她的那份希望便开始动摇。

她看不清双方的境界,但她可以看得出来,那背生双翼的少女,绝对是渡劫级别的高手

尤其是当她被打到粉身碎骨之后,借助十万大山之中那座神山虚影重新复活,更在人间召唤出无数光芒,组成一片虚幻世界的时候,那份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白海的想象。

就算是渡劫真人,也未必能够有这么强吧

身为白帝阁五大家族之首白家的族长,她很熟悉白帝阁的历史,一眼就认出了那虚影乃是消逝在岁月之中的道门圣地听道山。那背生双翼的女子能够和听道山扯上关系,实在不可思议而那几乎覆盖了整个九州大地的阵法光芒,更是听说都没听说过。

就算是在神话里面,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阵法啊

拥有这么大规模的阵法为后盾,她究竟强dà

到了什么地步?

但随后的战斗更是让白海诧异到不知dào

该说什么,该想什么。

那么强dà

的少女,从听道神山出来的少女,拥有笼罩整个九州大地阵法为后盾的少女……居然也敌不过韩德

她的眼光很厉害,自然看出了双方的胜负之势在慢慢逆转,直到最后将要你死我活的那一幕。

那一幕,给她的心灵沉重一击,让她开始深深地怀疑。

就算自己渡劫成功,就算自己再设法做出很多很多的布置,再找上很多的帮手,真的能够超过那少女的手段吗?

不能吧?不能吧

这样的少女都输了,她的复仇……或许是不可能的吧……

如果说这时候,她还能够用执念强迫自己牢记“复仇”这件事的话,吴解和韩德的交锋,就让她的执念也完全崩溃。

二人并未如寻常高手一般打得天雷勾动地火,甚至于出手之际悄无声息。但仅仅他们战斗的余波,就造成了连理解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破坏力。

作为白帝阁的一员,白海很清楚本门主峰究竟何等坚固。哪怕是之前杜馨和韩德的战斗,也只让山峰出现了许多裂纹和伤痕,作为核心主体,镶嵌着那件奇异法宝,为整个白帝群山提供飞天之力的部分并未受伤。

这也给了几乎绝望的她一丝希望——这世上毕竟还是有能够抵御那种等级战斗的东西,上界流落的法宝虽然很少,但用心去搜寻的话,也不一定就找不到

然而,那坚不可摧的主峰,连带着那件承载着白帝阁无数荣耀和传奇的法宝,仅仅在吴解和韩德交锋的余波之下,就完全化为了齑粉,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看到这一幕,她终于哭了出来。

落泪的这一刻,意味着她心中最后的执念,最后的希望,也已经烟消云散

报仇什么的,的确是不可能了……

所以即使吴解从韩德的拳下救了她,她也没有什么感激的意思,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哪怕韩德再补上一拳,也不过是犹如写完了文章之后要吹一吹墨汁,履行一个必须的手续罢了。

她木然站在吴解的身后,从身体到心灵都一片冰冷,冰冷彻骨。

吴解虽然面对着韩德这盖世大敌,却依然分出一丝精神注意身后。白海的情况如此异常,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在人间对付不了韩德,但人间远不是修道之路的终点。你还可以渡劫飞升,还可以去上界继xù

成长……早晚有一天,你会超过他的。”

随着这番话,温暖的力量渗入她的身体,让她渐渐暖和起来。

“真的可能吗?”白海低声问。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昔年正一神君被人压着打了不知dào

多少万年,可到最后,成就道祖的依然是他,反而是他的老对手灰飞烟灭……”吴解忍不住动用了一个过时的典故,“修道之路,重yào

的不是谁走在最前,而是谁能笑到最后。”

白海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会复兴白帝阁,白帝之剑必定会重新光芒万丈”

说完,她驾着剑光,扬长而去。

吴解回过头来,看向韩德。

韩德并没有去斩草除根的意思,对他来说,除了和吴解的这一场战斗,别的事情都已经不值一提。

“虽然对她有点遗憾,但我觉得……她可能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吴解笑着说,“面对你这样的敌人,我实在没办法手下留情啊”

“嗯,等尹霜醒了,我会向她道歉的。让她才成亲就当了寡妇,我这个宗主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二人对视了一眼,下一瞬间,同时发力。

这一刹那,整个九州世界的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世界”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七章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吴解和韩德,同时施展了九转金丹的手段。浩浩荡荡的造化之力被从虚空之中汲取出来,转化成他们体内无穷无尽的力量,然后和整个九州世界发生呼应。

这种呼应,是将造化之力引入九州世界而得到的回报,是世界授予他们的权柄。每一位九转金丹,都可以运用这份权柄,将自己原本已经强dà

得超乎想象的力量运用得淋漓尽致,无dí

于世间。

但自从九州世界开天辟地以来,却从没有发生过两位九转金丹出现在同一时代,并且出手战斗的情况。

仅仅一瞬间,整个九州世界的“结构”就产生了细微的倾斜。别说是感觉敏锐的修士,就算是那些没有智慧的动物,也清楚地感觉到了危机。

一时间,不知dào

有多少人家的狗疯狂地大叫起来,猪在圈里不安地转着圈子,鸡拼命地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起来……就连路边的蚂蚁也在急急忙忙搬家,洞里的老鼠也不安地跑了出来,朝着空旷的地方逃命。

但是逃了一会儿,它们却又纷纷停了下来,茫然地左顾右盼。

这些细小的生灵没有复杂的智慧,它们也不能理解太过于细致的东西。它们只有与生俱来的本能,趋吉避凶的本能。

而现在,本能告sù

它们,这茫茫天地虽大,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逃命的安全场所。无论是丘陵还是平原,是树林还是荒漠,是大海还是高山……这世上已经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了

两位九转金丹的敌对,已经足够动摇整个九州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或许只是裂开一条缝,或许只是稍稍震几下,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却已经足以成为灭顶之灾

普天下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些走过了世间法的尽头,踏入还丹境界的修士们,更是相顾骇然,就连那些素来沉着冷静,号称天崩地裂也面不改色的老成之辈,也都只剩下了满脸的惊讶和担忧。

因为他们远比寻常的修士更强dà

,他们的感知远比寻常的修士更敏锐,所以他们感觉到的东西也远比寻常的修士更清晰,更全面。

在所有人的神念之中,全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九州大地西边的西蜀群山,正在不断上升;而与之对应的,东边的大海正在不断降低。整个大地仿佛变成了秤杆,正在缓缓倾斜着。

“不对”渡厄大师白眉一震,低声惊呼,“倾斜的,不仅仅只有大地

被他这一提醒,还聚在青羊观山下尚未离去的佛道双方诸位真人,便也发xiàn

了更多的异常。

天空,也正在倾斜

凡夫俗子,甚至寻常的修士或许都看不出来,但他们这些正在朝着尘世尽头走去的大神通者,却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西方偏北的天空正在缓缓下坠,而东海偏南位置的天空正在缓缓上扬。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止一位真人惊讶地问,“为什么?”

但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的情景,就算是在最古老的神话里面都没有出现过。

南方火海深处,熊熊烈焰化成的巨人已经站直了身体,注视着正在对峙的二人;而连云山的山顶上,几乎已经化成了岩石的老龙也缓缓抬起了头颅,不知dào

多少岁月积累在它身上的灰尘所化的岩石纷纷碎裂,露出里面洁白如雪的鳞片。

作为这个世界最神奇的存zài

,它们已经感觉到了整个世界的异常,也知dào

这异常来自于哪里。

两股玄妙的念头在空中相遇,这两位从开天辟地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巨神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九转金丹之战,并不至于对九州世界造成无法承shòu的伤害。它们作为天道的化身,不需yào

为此出手阻止。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如果它们出手的话,二对二……对九州世界造成的伤害,说不定比吴解和韩德一战更严重。

无论龙祖还是祝融,都是体型庞大的巨神。它们原本的任务,是在这个世界即将崩溃的时候出手稳固,为了完成这份工作,如此体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以这样的体型,要和两个站在它们面前只能算是一个小黑点的人类战斗,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

它们当然也可以分化出寻常人大小的个体,但那意味着它们无法在那样的个体上投注多少力量,打起来的话,并不一定稳赢。

很多年前,祝融就曾经用人形的化身,与尚未将神门功法融会贯通的韩德战斗过。战斗的结果自然是赢了,但是赢得并不轻松。

就战斗的技艺来说,它比龙祖更强。换句话说,即使它能够打赢韩德,龙祖的人形化身也未必能够打赢吴解。

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两位巨神略略讨论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暂时,只观察,不插手。

【果然如此?】虚空之中,一个意念发问。

两位巨神无奈地摇头,祝融更以神念的方式给出了答案:“以人形来说,解决不了;全力出手的话,还不至于。”

【苍生有难……】那个意念之中流露出了悲哀之意。

“这个……或许你可以找别人帮忙……”

【何人可以?】

“你问我有什么用苍生的事情,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虚空中的意志沉默许久,似乎点了点头。

【甲白了,我去找“他”。】

然后,位于秦岭边缘的某个小山村上空,刮起了奇异的风。

温暖和煦的风,却让人从心底升起敬畏之意。

但还没等这风落下来,便突然停住了。

一个伟大的意志从世界的外侧传来,和名为“人道”的意志接触了一下。

【…¨】

为了应对危机临时凝聚起来的人道意志缓缓散去,它又重新恢复到了平常的沉睡状态,仿佛对危及整个九州世界全部生灵的灾难视若无睹。

而龙族和祝融则一起低头,向关注这个世界、并且保证它安全的那位大能致敬。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世人根本不知dào

的地方,就算是还丹真人,也对此全不知情。

九州世界外面,一轮佛光显现,那位衣衫褴褛的老僧此刻宝相庄严,端坐于佛光之中,关注着这个对他来说渺小得犹如一颗鸡蛋的小世界。

他的目光,落在了吴解和韩德身上。

“包容一切的无暇金丹,专执一念的无尘金丹,这都是大有希望走出长生那一步的好苗子。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小世界里面,竟然会同时出现”如此的情形,即使在老僧那漫长得连九州世界都相形见绌的人生中,也没有遇到过几次。

“要不是亲眼所见,老衲只怕真要以为这里不是一个寻常的小世界,而是道门和神门年轻一代比试的演武场……呵呵,适逢其会,也是有缘。既然这一方天地已经震动,就让老衲稍稍插手,避免你们这一战造成严重的后果吧。”

说着,一份玄妙至极的力量渗入九州世界,将原本已经由于两位九转金丹过度转化造化之力而开始倾斜的九州世界稳固住。

只是这位老僧并没有将已经倾斜的世界复原,因为这种程度的倾斜并不会带来任何不良的后果,反而可以给后世留下一个见证。

日后如果再有人成就九转金丹,便能感觉到这一战留下的痕迹,既可以为他指明前进的方向,也可以⊥他警醒。

九转金丹之力无比强dà

,使用不慎的话会酿成巨大的灾难;而就算是九转金丹,在那些真zhèng

的大能者眼中,也才只是一个刚刚踏上人生征途的小孩子,与其在这个小世界里面瞎折腾,不如尽早前往更加广阔的世界,追寻更高远的目标……

完成这一切并不容易,尤其是九州世界太过脆弱,老僧的力量又太过强dà

,当真有一种用巨斧在米粒上刻字的感觉。

所以他稍稍花了一点时间,当一切完成的时候,吴解和韩德已经不在原地

他们当然感觉到了刚才那一瞬间天地的异动,也都感觉到了双方当真全力一战的话,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吴解身为正道中人,绝不会做祸害苍生的事情,这样的话,打起来他就要吃亏;但韩德的骄傲不允许他用这种“挟持人质”的方式占到优势,那样的胜利,根本不值得他为此留在人间等待。

所以他们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谁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办。

直到那无形却浩瀚的力量落下,稳固了九州世界,他们才相顾而笑。

“这是你在上界的关系户吧?”韩德的神念之中满是感叹,“你这家伙,果然很了不得啊”

“这份力量慈悲浩瀚,乃是佛门的。”吴解能够感觉到的,茉莉当然也能,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这份力量的来历,“老实说吧,他是我对头的可能,要远大于是我朋友。”

“那你岂不是完蛋定了?他这么厉害,你肯定打不过他。”

“他要真的想于掉我,早就可以出手了——或许他看我改邪归正,正在高兴呢。韩道友,浪子回头金不换,神门的道路虽然比魔门要好一些,但终究也并非正路……”

“吴知非,我还不知dào

你居然这么啰嗦”

“好吧……神僧美意,不可推却。你我且找一个没有生灵的小世界尽情一战,如何?”

“不用找,就天外天吧。”韩德身边的虚空微微一动,举步走了进去,“那里已经没有生灵了。”

吴解愣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样踏破虚空,跟了进去。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八章 神门道门,金丹九转

吴解曾经来过天外天,那时候这里蓝天白云,阳光和煦,脚下是青青草原,远处是高山流水。草原上还有一座座村庄城镇,有无数的牛羊牲畜,有许多的人烟繁衍。

但此刻的天外天,只有一片漆黑。

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地面。曾经的草原已经化为了于枯和腐朽的灰尘,繁华的城市变成了空荡荡的鬼域——不,这里连鬼域都不如鬼域至少还能看到一些阴魂,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吴解没料到短短的一日之间,天外天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忍不住大吃一惊。

“也没什么,就是某个天魔将自己播种了几万年的东西收割掉了而已。”韩德满不在乎地说,“我记得你出生农村,那么应该见过秋天农夫收割田地之后,放一把火把剩下的秸秆烧掉,最后那黑乎乎的田地吧?”

“这不一样吧”

“没什么不一样的。”一直领着吴解在天外天缓缓前行的韩德停了下来,转过了身,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如星辰般亘古冰冷的光芒,“农夫种五谷,天魔种苍生。这天外天,就是它耕耘的田地。你所见到的,就是它收割之后剩下的残骸。”

吴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遗憾地说:“我刚才还以为,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不,你是道门中人,我是神门中人,我们注定只会是敌人。”韩德笑了笑,身上慢慢腾起了黑色的气息,纯净雄伟,正大光明。

吴解轻叹一声,身上腾起了金红色的火焰。

金红色的火焰照亮了黑夜,照亮了化为鬼域的天外天,却照不进韩德周身的黑气之中。

“炼魔神火克制魔门,但对于我来说,它并不是什么特效的手段。”韩德的声音从黑气之中传出,“想要战胜我的话,就拿出你身为九转金丹的真本事吧让我看看你的金丹之力”

说完,他的拳头轰鸣着挥出,震动了整个天外天。

这一拳来势并不快,但却带着无法想象的震撼。拳势所至,空气层层爆zhà

,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荡,而韩德就像是一艘劈波斩浪的轻舟,从这些飞快扩散的波浪之中穿过,直取吴解的面门。

吴解毫不怀疑,如果这一拳打中的话,就算只是擦到一点边,自己的整个脑袋也会如同一个熟过头的西瓜一般砰地炸开,红的白的炸了一地。

成就九转金丹之后,他已经没有寻常意义上的要害可言,就算被打爆了头也能很快恢复。但头颅毕竟是人体最为重yào

的器官,恢复起来还是需yào

一些时间的,而且在恢复的过程中,身体的协调性必定会受到一些影响。

韩德不可能放过那样的机会,他将会再也没有挽回败局的机会

所以他绝不能容忍这一拳落到身上,眼睛一瞪,脚下骤然发力,不退反进,迎着韩德冲过去。

炼魔神火化为一把利刃,抢在韩德的拳头前面,刺向他的胸膛。

就算炼魔神火不能克制韩德的神门功法,但这火刃的力量堪比法宝飞剑,更有吴解精纯的法力作为后盾。韩德的拳头或许能够挡住它,可胸口肯定不行

就算他会胸口碎大石,那也不行

韩德当然不会什么胸口碎大石,他也没有试试自己的胸膛和对方的刀子哪个更硬的意思,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过,任凭烈焰的刀锋将腰肋划伤,拳头却依然轰向吴解的头颅。

迎接他的,是吴解左手上出现的第二把刀。

一刀横扫,要将他从肩到胯砍成两半

被爆头和被分尸哪个更严重?韩德和吴解都不想尝试。

所以两人很有默契地紧急变招,铁拳与火刃狠狠地碰撞,两个身影左右分开,各自退出很远。

在他们刚才交锋的地方,伴随着恐怖的轰鸣,大地裂开了深不见底的峡谷

自从刚才在白帝阁的那次试探之后,他们都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力量,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将力量爆fā

出来,但在拳和刀相遇的瞬间,依然还是有力量泄露

只是泄露出的那一点点,就让天外天的大地出现了巨大的伤痕。

“看来……天外天的历史,到今天要划下句号了。”吴解注视着那道宛若大地伤痕的峡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反正这地方已经没办法再住人了,你难道没感觉到吗?这里已经充满了死气,除了你我之外,恐怕没有谁能够在这里活下来。”韩德淡淡地说,“以此作为你我决战的战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韩德说得对,既然他们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在一个不用担心后果的地方战斗,当然是最佳的选择。

“吴知非,不要再婆婆妈妈了把你当年的气势拿出来”韩德身上的黑气越发浓厚,在他身后化为了猛虎的虚影,“我不信你比那个长翅膀的女人都不如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吴解静静地注视着他,然后,一点一点的火焰凭空出现。

每一点火焰的颜色都各不相同,但却都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哪怕只看着其中一点,都会让人感觉心驰神摇,几乎无法收束心神一般。

这就是吴解的金丹之力,映照世间万象的火焰。每一点火焰,都象征着从一个角度来看待世界,或积极或颓废,或光明或阴暗,或希冀或失望……无论持有什么想法的人,都会在这火焰之中找到能够和自己心灵对应的那一道光芒

韩德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对啊这才是九转金丹的力量”

他大笑着,虚影的猛虎咆哮着,迎着那无穷无尽的火光冲了上去。

吴解的眼神清澈平静,仿佛一泓清水不起波纹,就连迫在眉睫的虎啸也不能让他动容。

因为他的念头已经寄托在这些火焰之中,这些火焰,就象征着他的心情。

当韩德带着黑色的猛虎冲到面前的时候,火光骤然亮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迎了上去。

轰然巨响,从亘古时代就存zài

的天外天大地猛地断裂,余波未尽,在断裂的大地上化为无数的裂纹,不断朝着四面八方延伸。

吴解和韩德各自拿出真功夫之后,仅仅一击,就将天外天打成了两半

这就是九转金丹的力量

第十八卷盖世 第三十九章 震古烁今

九州世界的修士们今天注定要被狠狠地震惊,先是孽镜天魔卷起血河,从九州大地东北横贯天空前往南方,去围攻青羊山。一场恶战天惊地动,尤其最后吴解操纵青羊大阵,发动大阵第九变“法相天地”,差不多整个南方都能看到那屹立在大地之上,大半个身体都巍然于云层之上的山岳巨人。

巨人一脚踩下去,震动千里,上千丈的鲜血巨人被他一脚踩平——当时很多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完完全全的目瞪口呆。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强dà

的法术?又或者这不是法术,而是青羊山的阵法变化?

不得不承认,人类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dà

的。当他们将这庞大得已经无法想象的巨人和屹立九州的道门大派联系起来的时候,似乎这一切也就不是无法理解和无法接受了。

毕竟那是道门正宗嘛,毕竟那是万载大派嘛,有什么本事都不奇怪,不是吗?

至于巨人复原之后,知非真人继任青羊观掌门的事情,那就更不算什么了。修liàn

百年的仙门掌门的确稀罕,但既然更稀罕的东西都见到了,这也就没啥啦。

但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被另外一个消息震撼了。

白帝阁被不知名的强者攻破,白帝群山陨落大半,满门高手可能已经全部战死

这消息让无数正道中人为之愕然,让邪派中人弹冠相庆。但不管是正道中人还是邪派中人,都不敢过去凑热闹。

能够攻破白帝阁的战斗,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插手的——对照青羊山这一战就知dào

了,血河贯长天汹汹而来,结果依然被一脚踩死;白帝阁威名尚在青羊观之上,能够把白帝阁给攻破了,那是多么恐怖的战斗啊

片刻之后,杜馨和韩德的战斗再一次震撼了整个九州大地,尤其是两万名护法神将借着昔年无名祖师一掌之力重现,人间天堂的幻影浮现在云空之中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发自心底的震撼。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战斗?

就算是攻破了白帝阁的强者,也不该,也不该……不该这么过分啊

这简直是要泯灭大家的自信心啊

如果说青羊山的那一战,大家还能用“这是阵法和阵法之间的碰撞”来解释,白帝阁这一战就已经完全没办法解释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气息之中分明只是两个人在战斗而已。

可这两个人战斗的威势,甚至于蔓延到了整个九州;这两个人战斗时候产生的异象,已经覆盖了整个九州的天空

即使最有想象力的修士,也从没有想过人竟然能强dà

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是强dà

的问题,这是超乎想象了啊

很多人都觉得,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修liàn

,支撑着自己不断进步的东西,碎掉了。

也有很多人觉得,心中那份向往大道的热情之火,已经燃烧到让自己整个人都为之滚烫,甚至于灼痛的地步,恨不得立kè

就开始闭关苦修,不能有所成就便绝不出关

但是,再一次但是,他们的震惊,并没有就此结束。

过了一会儿,吴解和韩德交手了。

仅仅双方的一招试探,就让白帝阁最坚固的主峰化为了齑粉;仅仅双方各尽全力的对峙,就让整个九州世界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这个时候,九州大地的修士们已经完全茫然了。

那究竟是什么力量?那究竟是什么人?

就连神话之中,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圣皇划大地而立九州,移山河而围秦川,也没有如此的壮丽。这已经不是可以想象或者不可以想象的问题,根本就是连理解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一位又一位修士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犹如一只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鹅,茫然、讶然、哑然。

秦岭边缘的小山村里,那个差点被人道提前催促着长大的孩子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吴解和韩德对峙的方向,然后呵呵地笑着,翻了个身,美美地睡着了。

南屏郡上空的云层里,一直小心戒备的荷斯塔看着白帝阁的方向,若有所思,却不明白自己心头流过的那些灵感究竟意味着什么。

天地的异动被停住之后,惴惴不安的众生总算可以松了口气,但修士们心中的茫然却更加严重。

刚才停住天地异动的,究竟是什么力量?莫非是哪家飞升的祖师看不过去了,出手拯救苍生?

但是如果他老人家愿意出手拯救苍生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手?而且更重yào

的是……正在动手的那两个人,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几乎所有凝元、还丹修士都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于天外天的震动,即使隔着好几层空间裂缝,这震动依然传到了九州大地

“天外天那边怎么了?”许多人都在问。

然后,已经被好奇心催促得几乎要发疯的真人们终于打定主意,一个个施展各自的手段,穿梭空间,前往天外天看个究竟

他们知dào

这很危险,知dào

自己是在冒险,但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冒险的时候,他们觉得如果不能亲眼去看一看,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会睡不好觉,修liàn

的时候也会有心障,没准日后冲击瓶颈之时会因为这一点点心障而失败……

其实这些都只是借口,最重yào

的是,他们很好奇。

人为什么要修liàn

?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但好奇心则是不可忽略的关键。

修liàn

有成的话,到底会怎么样?从腾云驾雾出入青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能够走到世间法的尽头,到底会有怎么样的神通?飞升天阙的话,到底又会有什么样的广阔世界?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当这份好奇心积累到极点的时候,就算是最冷静的人,也会忍不住做出一些不够冷静的事情来。

所以一位又一位凝元乃至还丹修士纷纷前往天外天,冒着陨落身死的风险去看个究竟,去将今天已经被挑拨到了极点的好奇心满足一下。

哪怕是过把瘾就死,他们也认了

从九州世界前往天外天,其实并不困难。别说凝元真人,就算是炼罡飞仙,只要沿着北齐国黑风山上空那条道路前往,都是很容易的。但孽镜天魔驾着血云冲出来的时候,那条道路已经被他的魔力污染,邪气四溢。所以诸位真人宁可绕个路,先飞到九霄之外,然后循着九霄之上一些众所周知的“小路”前往天外天。

至于还丹真人们,他们有的选择走这些小路,有些急性子的于脆就直接施展神通,强行穿过空间屏障,撕裂空间前往天外天。

反正天外天的位置,大家都是知dào

的。之前不去,是因为那边太危险,过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现在嘛……就算那边是魔门的老巢,但战斗的余波已经连九州世界都能感受到了,想来魔门大概是没心情再跟他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计较才对。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抵达天外天之后,看到的不是魔门的老巢,而是一片死寂的大地。

不,是一片破碎的死寂的大地。

两股气息在这破碎的死寂大地上疾驰,五颜六色的火光不断飞起,化作一支支箭矢,绕着圈子,划着弧线,从四面八方向韩德射去;而韩德则在黑虎虚影的守护下,将这些攻击要么躲开,要么挡住,同时还不断抓住机会还击。

每过一会儿,黑色的拳影和火焰的利刃就会在空中碰撞。每一次的碰撞,都会让大片大片的土地崩溃,让已经四分五裂的天外天大地破碎得更加凌乱一

没过多久,整个天外天便已经看不到什么“大地”,只有一片漂浮着无数碎片的虚空,虚空之中弥漫着死灰色的尘土和曾经是大地的碎片,有些碎片依稀能够看得出是山脉、村庄或者城镇,但也仅此而已。

曾经让魔门据此而守,和人间各派相持五千年的天外天,从现在开始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甚至于连这片大地都已经破碎殆尽。

或许日后,这里会成为一些门派让晚辈弟子来磨练和历险的场所吧?

轰鸣之声又一次传来,吴解和韩德的身影在空中相遇,黑气缭绕的铁拳和火光耀眼的长刀狠狠地撞在一起。猛烈的冲击波将周围至少三五十里的所有碎片全都震成了灰尘,然后又将这些灰尘吹向四面八方。

于是,他们所处的地方便只剩下一片于于净净的空荡荡的虚空。

“哈哈你果然是个好对手”韩德的头发散乱,身上也有好几处没来得及治疗的伤痕,但他的眼神却无比明亮,笑容也爽朗得没有半点阴影,“你果然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对手啊”

“我可不这么觉得……你想要找人打架,为什么不飞升到上界去呢?我一点也不像打这一架”吴解剧烈地喘息着,伸手捋了捋头发,遗憾地发xiàn

自己从少年时代留到现在的长发已经在战斗中折损大半,剩下的稀稀拉拉十分难看

他叹了口气,一狠心将剩下的那些须子割断,于是便换成了短发散乱的造型,和韩德颇有几分相似。

“说实话,我觉得这一战完全是无妄之灾。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他沉声说。

韩德大笑:“你是正道中人,我是神门中人,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那也很正常。”

“为什么你会这么开心呢?这可是你从小生长生活的地方,这里被打成了一片……已经不能叫废墟了,直接就是一片虚空了……被打成这样,难道你不难过吗?”吴解不解。

韩德环顾周围,扬了扬眉毛:“要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但对我来说,最重yào

的是眼前和你的这一战,别的都只是次要的事情”

“我曾听人说,神门之中,以武宗最为狂热好战,一旦遇到合适的对手,便什么也不顾,只求能够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但你不是武宗的吧”

“这些小事都没什么可计较的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dào

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战斗狂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对战斗毫无兴趣的人呢……”韩德笑道,“但直到现在,直到遇到了真zhèng

不相上下的对手,我才明白,原来我以前之所以提不起精神来战斗,并不是因为我不好斗,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对手

“记得弃剑徒吗?他纵横人间数百载,前一段时间还常常和人交手,到后来便很少出剑了。”

“那是因为别人看到他,多半吓得腿都软了,谁会找死跟他动手啊?”

“哈,你说得也没错……”韩德摇摇头,“嗯,是我例子举得不好。不过无所谓,总之咱们痛痛快快地战斗吧”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周围这么多人……咱们再这么打下去,很容易误伤的。”

“误伤就误伤吧他们来看热闹,总要付出点代价吧人间看猴戏还要给几个铜钱呢,咱们两个九转金丹决斗,他们拿命来付参观费,有什么不对的?

“我不这么觉得。”吴解摇头,身边的火焰慢慢凝聚,在他身后显出一艘狭长的战船,正是他的本命法宝雪风。

而他的眉心,那道宛若闪电的伤痕则开始哔哩哔哩地发出电光,渐渐变成仿佛一只竖立眼睛的形状。

“咦?你还有更多的手段?”韩德不惊反喜,“好我也把本来不打算在人间使用的手段拿出来”

他这么说,吴解反而吃了一惊。

战斗到现在,吴解以为自己已经了解韩德的全部手段,现在祭起雪风,拿出那位雷部斗神留下的宝物,已经是稳操胜券。但却没料到,韩德居然也还有隐藏的底牌

韩德的脸色渐渐变得痛苦,面孔、双手、脖子……所有裸露在外面的身体都变成了一片猩红,红到几乎要滴血一般。

但在这片猩红之中,却有一个虚影慢慢从他身体里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朵青色的莲花,正含苞待放,看起来亭亭玉立。但是当莲花出现的瞬间,周围的虚空之中便响起了凄厉的剑鸣,几位离此百余里的真人齐声痛呼,急忙后退,却还是迟了一点,人人身上都被剑意所伤,出现了凄惨的伤痕。

最惨的一位,甚至于被剑意直接砍成了两段。若非旁边的朋友带着他一起逃跑,只怕已经窝窝囊囊地死在了这里。

等到那朵青莲完全浮现,韩德的脸色才不再猩红,反而显得有些苍白。他伸手抓住莲花的梗,低鸣的剑qì

立kè

将他身上划得到处都是伤痕,一条条伤痕深可见骨,看起来异常凄惨。

“这把青莲剑乃是神门祖师从上界谪落时候随身携带,据说他当年转世之前曾说,日后自己转世归来,修liàn

有成,还要带着这把剑返回上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韩德淡淡地笑着,任凭剑意不断割伤自己,却只是不断修复伤口,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但我觉得,过时的老家伙还是乖乖在这边混吧,他这把剑很好,让我带着去上界算了”

“看起来这把剑并不怎么听你的话。”吴解沉声说。

“当然,它一直在等自己的主人啊。”韩德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跟它慢慢耗。有道是烈女怕郎缠,我已经缠了它三百多年,还会继xù

缠下去,直到它认同我的那天。”

吴解笑了笑,目光落在那朵尚未开放的青莲上。

他知dào

,这只是一把飞剑幻化出的形状。而这把飞剑之所以显现出如此模样,是为了向韩德抗议。

它等待的是去轮回转世的主人,而它的主人乃是曾经纵横上界的人物。现在的韩德,根本不配和它的主人相提并论。

但韩德抢在它的主人之前得到了它,一直将它关在自己身体里面,双方慢慢地耗着。

它当然会生气,当然会不满

可是,吴解也感觉到,这把青莲剑似乎对于韩德已经产生了一些感应,隐藏在飞剑之中的法宝元灵,或许已经对韩德有了一些感情。

这个……可能无论是韩德还是青莲剑,都还没有发xiàn

吧。

理由是很多的,最显著的一条是——自从出来到现在,青莲剑虽然发出了无数剑意,将韩德割得遍体鳞伤,但仔细看去,这些伤口全都在不致命的位置,要害之处一点也没有伤到。

而韩德嘴上虽然那么说,握着莲梗的手却相当的轻柔,完全没有用力束缚住它的意思。

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突然很想要笑。

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起来,感觉什么事情都不用在意了。

“好吧那我就陪你好好过一招”他大喝一声,“雪风最强火力”

身后传来雪风兴高采烈的回答,战舰的虚影变得清晰,八道悬浮在战舰周围的火光合拢起来,化为战舰的主炮,汹涌澎湃的火力在炮管之中集结,眼看就要发出惊天一击。

而吴解的右手,则按在了眉心,随时准bèi

使用那件宝物。

韩德就没这么多准bèi

了,他只是大笑一声,挥着青莲剑冲了上来

第十八卷盖世 第四十章 自己选吧!

吴解清啸一声,金丹之火凝结成好几把长刀,以法力驾驭,犹如几位高手一起施展刀法,只见刀光凛冽,宛若一面火墙,可火墙之中却杀机暗伏,令人望而色变。

修真七艺之中,单论杀伐之威,武艺无疑是魁首。而若是能够将武艺与法术、御剑之类结合起来,更会有质的飞跃。吴解这一招乍看上去似乎并不显眼,和那些惊天动地的大型法术完全不能比,但二人厮杀之际,这一招无论出手的速度还是杀戮凶险的程度,都要远远超过那些移山倒海的大神通。

要杀人,原本就不用移山倒海,一刀封喉足矣

韩德自然能够看出火墙之中的凶险,他的眼睛微微缩小,显出心中凛然。但脚步却一点也没有迟缓,踏着奇异的步法,一下子就到了火墙的前面。

犹如刚从水里折出来的莲花一般的宝剑挥动,狠狠地斩在火墙上。

这青莲剑的确威力不凡,就连吴解丹火所化的刀锋也抵挡不住,被硬生生砍出一个缺口。韩德便大笑着,从这缺口里面冲了过来。

但吴解却一点也没有惊讶或者紧张,反而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身子略略一侧,让开了一点,只见后方雪风战舰的主炮已经赤红如火,一道耀眼的光芒轰然喷发,直取韩德

若是平时,韩德的身法犹如鬼魅一般神妙莫测,就连吴解这九转金丹都要全力以赴才能跟上他的节奏。雪风虽然在吴解成就金丹的时候又有提升,可面对这等高手,终究要逊色一些,绝不可能抓住机会轰他一发主炮。

但现在,韩德自己从火墙之中冲过来,直取吴解。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法就根本无从施展。雪风只要沿着从吴解到火墙的缺口的这条直线开炮,轰的必然是他

这一击略出韩德的意料,但他却也毫无惧色,眼见红光临近,眼睛一瞪,连青莲剑都不用,左手立掌如刀,迎着红光狠狠斩落。

区区一件人间的法宝,有什么可怕的

可他却实在低估了雪风——雪风的主炮,是吴解以本命法宝“天地洪炉”的器胚炼成,其中不少材料都是人间根本找不到的,若非他有能够化生万物的天书世界,这件宝物根本就制造不出来。而在将巡天神舟改造成雪风的过程中,他前前后后又砸进去许多神奇的材料……具体多少呢?茉莉曾经嘟嚷过,就算是本命法宝,砸进去一个金丹也就差不多了,这加起来恐怕都快一个阴神了

用相当于一位阴神修士魂魄分量的源力,制造出了无数的材料,最后炼制成了雪风。这件法宝根本不能用“人间”的眼光来看待

诚然,因为吴解本身的修为限制,雪风目前的威能是不及神门老祖从上界带来的青莲剑,可韩德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托大不用青莲剑,而用自己的手去接

在他出手的瞬间,青莲剑之中便已经传出惊呼“小心”,那声音清脆响亮,却是少女的嗓音。

韩德一惊,刚要变招,吴解的火焰刀光却已经紧逼过来,让他不得不用右手挥舞青莲剑将刀光一一击溃。

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雪风主炮已经轰到了他的身上。

沉闷的响声猛地炸裂,韩德闷哼一声,被轰得飞了出去,一条左臂整个烧成了焦炭,手肘以下的部分更是完全烧没了。

这样的伤势看上去凄惨,其实对九转金丹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当他想要运转法力修复手臂的时候,却发xiàn

一股奇异的力量萦绕在伤口上,无论他注入多少法力,那份力量都没有消失的意思,反而吞噬了法力,变得越发强烈——仔细看去,却是一团浅黑色的火焰,正在他的伤口上不断燃烧。

“幽冥阴火?”韩德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本该只存zài

于幽冥世界的火焰,虽然不明白吴解是如何将这火焰从幽冥带到人间的,但既然认出来,他就有办法。

幽冥阴火乃是纯阴之物,能够不断吸收生人的阳气燃烧。无论多么强dà

的真元法力,也只能徒然成为它的燃料。但如果遇到纯阴之气,它就像是被迎头浇上了一盆水,立kè

便会熄灭。

韩德出身神门,兼修多个宗派的手段,更将其融会贯通,自成一家。他不仅武艺高强、修为深厚,更有各种奇妙诡异的法术,其中自然也包括将自身真元在阴阳之中自由转化的手段。

但还没等他转化真元,吴解已经冲到了面前。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在江湖上无人不晓。吴解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怎么会平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韩德手上的青莲剑威力不凡,剑光闪烁之中,轻易就能击碎吴解丹火所化的刀锋。可青莲剑威力再大,也要靠韩德来施展,他此刻断了一条手臂,全身真元更是被冥火不断侵袭,运转之际颇为凝滞,出手便慢了半拍。

高手交锋,慢半拍就是致命的差距。吴解的刀光四面铺展,宛若十把百把千把火焰长刀四面乱砍,逼得韩德狼狈不堪。只一会儿功夫,身上便多了好几处伤口。更糟糕的是,他已经被逼得腾不出足够的精力和真元来修复这些伤口了

眼看着这样下去,韩德只怕要被吴解乱刀砍死,青莲剑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一声,刹那间变了模样。

只见韩德手上所握的已经不是那支含苞待放的莲花,而是一柄修长的宝剑。剑身纯青如碧,剑尖之处却有一抹嫣红,生出几条细细的红丝,一直延伸到剑柄。

在剑柄的位置,这些红丝骤然增加,互相盘旋,化作宛如一朵莲花形状的护手。仔细看去,更有许多复杂的纹路和符咒从护手的地方开始,遍布整个剑身。

这把剑的剑柄依然还是如同莲梗的形状,可莲梗上却生出了许多尖刺,刺入了韩德右手的手掌和手臂上。

说来也怪,韩德被这么多尖刺刺伤,不仅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精神一振,不仅心中斗志如潮涌起,头脑也变得清晰明白起来。

自从他得到青莲剑至今,这把跟随神门老祖一同来自上界的法宝,还是第一次出手帮他。

变化了形状的青莲剑威力大增,挥舞之际更有无穷剑意涌出。吴解小心提防,不敢让剑意伤到,结果就被逼得不断后退,对于韩德的压迫力和威胁自然也大大降低。

韩德得青莲剑之助,将吴解逼退,这才腾出时间来施展手段,左边半个身子骤然变得漆黑,更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冰寒阴气。幽冥阴火原本正在熊熊燃烧,被这股冰寒的阴气一冲,顿时便刺啦一声熄灭,只剩一缕青烟。

韩德总算解决了这心腹大患,不由得心中大喜。他大笑一声,运转真元将左手重新复原,正要继xù

发动进攻,却见吴解眼睛一瞪,双手合拢,犹如拿着号角一般送到了嘴边。

“这是什么招数?”他心中一凛,立kè

催动青莲剑的剑意斩杀过去。

但就在他修复自己左手的时候,吴解也已经运转法力,准bèi

好了后续的招数。

厮杀便如下棋,一字落后便处处落后。吴解好不容易才占了先机,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扳回去

一声呼啸,他猛地吹动无形的号角,犹如琉璃一般清澈明净的火焰从号角之中疯狂地涌出,刹那间便将周围一大片空间完全布满。

这火焰极为奇妙,在虚空之中仿佛流水一般安静,可一旦接触到天外天世界原本的东西——接触到土石之类倒也罢了,一旦接触到这里人们的残骸,顿时便熊熊燃烧,化作鲜红的烈焰,更透出一种让人心驰神摇的感觉。

韩德见到那火焰,顿时便升起危险的感觉。他不敢贸然靠近,只是挥动青莲剑,以剑意斩去,想要远远地用剑意砍伤吴解。

但距离一远,吴解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他周围浮现出许多火焰长刀,虽然不断被剑意斩断,但新生的速度却比斩断更快。无论剑意怎么进攻,他都能抵挡下来,而且抵挡得毫不费力。

不仅如此,那琉璃一般的火焰还在虚空中不断流淌,不断蔓延,压缩着韩德的腾挪空间。

“这是什么?”韩德心中警惕,坚决不肯靠近那些火焰。

“似乎……有点像是红莲业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你真是不会做事,怎么惹到能够操纵红莲业火的人”

“厮杀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对方会什么”韩德笑道,“何况,吴解的手段越高明,我就厮杀得越痛快——这红莲业火究竟有什么奥妙?”

吴解昔年在第二次参加三教演法的时候,就曾经施展过红莲业火,当时韩德也曾经注意观察过。但当时吴解施展的红莲业火,和现在这种外观上就截然不同,威力更是天壤之别。

按照茉莉的说法,之前他用的那些火焰,大概只能算红莲地狱边缘的火焰;而现在这种,差不多算是正式进入红莲地狱之后的火焰了。

若是韩德贸贸然冲过来,被这些火焰点燃的话,不仅他自身的罪孽会成为燃料,就连心中旺盛的斗志和杀意,都会成为红莲业火的燃料。斗志不灭,火焰不熄,除非吴解施展神通收走火焰,否则任凭他用什么手段都休想将其扑灭

韩德一辈子都没去过红莲地狱,看不出这红莲业火的奥秘,但青莲剑却是跟随主人去过地狱的。它只一看便觉得不妙,连声叮嘱韩德万万不可被这些火焰沾到一星半点。

但想要不被火焰沾到,韩德就没办法接近吴解。如他们这等高手,厮杀之际不近身的话,想要杀死对方,实在不容易。

原本九转金丹最厉害的就是踏破虚空,但此刻他们两个气息互相锁定,彼此都根本不敢用这种手段——踏破虚空出入之际,身体会露出一个细小的破绽。对于此刻而言,这样的破绽,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对手的刀下

这么打下去,战斗便会慢慢演变成消耗战。韩德自诩得道多年,修为远比吴解深厚,原本也不怕打消耗战,却不料吴解打着打着,每当真元略有不济的时候便撮嘴一吸,将周围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吸入体内,真元顿时便恢复一小截——吸一口,长一截。三番五次下来,韩德便不由得暗暗嘀咕……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成了坐吃山空之势?

他的修为再怎么深厚,也敌不过吴解能够吸收火焰恢复啊

韩德这辈子没玩过电子游戏,自然不知dào

游戏里面,很多魔王都不是被主角以强dà

的力量碾压击败,而是一次次将主角打伤,却又一次次被主角吃药加血加回来,然后硬生生磨死的……

或许魔王有一百万的生命值,而主角只有八九千。但只要魔王一下打不死主角,一瓶高级药下去,顿时主角就生命全满——可魔王哪怕一次只被打掉几千,却是根本没办法恢复的。

久而久之,一百万的生命值也有耗尽的时候啊

“这样下去不行”韩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接受这种窝窝囊囊的失败,哪怕要冒上生命危险,他也要赌一把

怒吼一声,韩德毫无征兆地冲向吴解,任凭红莲业火将自己全身点燃,一口气冲到了吴解的面前。

吴解不料韩德竟然悍勇至此,眼见青莲剑的剑光已经到了面前,他也被激起了心中的血性,怒吼一声,左手猛然变成各种火焰的聚合体,一把抓住了青莲剑,全不管手臂眼看就要被剑意完全切碎,右手却环绕着凝炼得仿佛固体一般的红莲业火,直取韩德的胸腹。

红莲业火灼烧的痛苦,让韩德几乎发狂,动作也慢了一丝。可他此刻已经打定了决一死战的主意,根本没有理睬吴解的拳头,右手挥着青莲剑,不断催发剑意斩落,左手则带着虎啸之声,恶狠狠一拳打去。

仿佛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响起,在远处观战的诸位真人讶然看到吴解和韩德的身影变得支离破碎,连周围那些剑光火焰都变得奇形怪状,就像是那种将一些彩色的碎纸片放在直筒里面,在阳光下变幻出各种模样的万花筒一般,显得光怪陆离。

他们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便飞快地靠近。仅仅一瞬间,离得较近的几位真人便直接变成了无数的碎块,血肉横飞。

“空间碎了他们把这一方天地的空间打碎了”

看到这一幕,诸位真人顿时反应了过来。许多个神念惊恐地大叫,一时间谁也顾不得再看热闹,大家纷纷施展手段,朝着天外天外面逃跑。

开什么玩笑啊空间碎裂,可是连还丹真人都抵挡不住的危险再留在这里看热闹,就诊的要拿性命当参观费了

九霄之上,黑色的虚空之中。惊魂未定的真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许道友,你们这位新任的掌门真人,也实在厉害过头了”一位佛门高僧叹道,“自古以来,便是几位还丹真人大战,最多也就是将一方小世界的土地打成碎片,或者空间打破几个裂纹,却从没听说能够把一方世界完全击碎的啊”

韶光真人摇头不语,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对于吴解的实力,他原本是很有信心的。但空间碎裂实在太过危险,就算吴解神通广大,在那种地方跟韩德这盖世凶人厮杀,实在是太危险了

“大师兄不会有事的。”荷斯塔突然说,“我相信他”

韶光真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肖月已经笑着摸了摸荷斯塔的头:“是啊,我们也相信他……所以我们现在回山去,给他摆庆功宴,准bèi

迎接他得胜归来吧”

荷斯塔用力地点点头,转身朝着人间飞去,青羊观诸人紧随其后,纷纷离去。

诸位真人犹豫了一番,跟青羊观交情好的便也跟了上去;而跟青羊观没什么交情的那些,则颓然回家。

这一战对他们触动极大,他们需yào

好好地反思,好好地理解。

或许他们能够从中有所感触,在修liàn

之路上更进一步;也或许……他们会因此道心受损,再也没有前进的信心……

这所有的一切,吴解全不知情,他此刻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韩德,用一种足以⊥世上最勇敢的猛士都为之胆寒的杀意,死死地盯着韩德。

韩德已经被红莲业火完全包围,整个人几乎烧成了一座火炬,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恐惧之色,反而充满了战斗的狂热。

而吴解的身上,几条恐怖的伤痕贯穿了他的身体,青莲剑的剑意在这些伤痕中游走,若非他全力镇压,只怕身体早就已经被切成了碎片。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雪风和杜若正在围攻青莲剑、此刻雪风和青莲剑都已经显出了法宝元灵的形象,恰恰是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女,一个催动八根火柱,一个催动剑qì

如潮,打得不可开交。而杜若则手持宝刀在战局之中游走,不时挥出一刀,将原本比雪风更强的青莲剑逼得无法全力施展,维持着暂时平衡的战局。

而战场的这边,吴解的双手和韩德的双手各自攥拳,狠狠地抵着,双方不顾伤势,拼命地催发力量,想要在自己死去之前,抢先将对手击杀。

以他们的本事,只要杀了对手,便能自救生还。

但是他们很清楚,这样下去,结果只会有一个。

同归于尽

空间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宛如无数玻璃在身边炸裂。在这片炸裂声中,吴解突然开口了。

“韩德是飞升,还是跟我同归于尽,你自己选吧”

第十八卷盖世 第四十一章 人间,再见!

“自己选?同归于尽?”面对吴解的威胁,韩德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充满了疯狂的战意和决然的信心,“你什么时候产生可以跟我同归于尽的自信了

说着,他已经被红莲业火完全吞噬的身体里面猛然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鸣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震动,然后断裂。

每响一声,韩德的气息就高涨一分,到后来,他的气息甚至已经高涨到完全压倒了吴解。

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强者来说,除非自己刻意隐藏,否则气息的强弱便必然意味着实力的强弱。韩德的气息压倒了吴解,就意味着他的实力的确超过了吴解——哪怕只是暂时也无所谓,反正“暂时”已经足够了。

“现在,你还这么想吗?”韩德的声音里面,有掩饰不住的嘲笑和张狂。

吴解沉默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是天魔解体吧?我不值一提听说过,据说是上古神门修士研究域外天魔在危急时刻激发潜力的特殊能力,创出的一种特殊法门。能够以牺牲一些东西为代价,将自身的力量极大提升……”

“我现在的状态可以持续一个时辰以上,你不要指望能够拖延时间。还是想点实在的吧——刚才的话还给你,在飞升和被我打死之之间,自己选择吧

吴解笑了,却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牺牲的应该是寿命吧?如你我这等人物,早已将自身的修为推进到了金丹境界的极致。一旦飞升上界,短时间内就可以成就阴神。阴神成就之际,魂魄和修为转化为阴神法身,此前一切秘法损失的元气和寿命都能恢复,所以现在损失再多也无所谓,对吧?”

“你和尹霜不同,的确是实打实的上界修士。”

吴解愣了一下,他一直没有询问尹霜的情况,是因为他觉得以韩德的骄傲,定然不屑于为难尹霜。但此刻双方战斗到了最后时刻,眼看着就要分生死,此刻不问一下,或许就来不及了。

“尹霜她……现在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哪怕只是为了她,打死你也不冤枉”韩德冷冷地说,“她为了帮你破关,用血神经上的化血大法将一身真元压榨出来,全都渡给了你,自己元气大伤;她为了不让你处于正道魔门交锋的两难境界上,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天外天,决心死也要死在魔门手上;她为了不让我去阻止你冲关,耗尽最后的力量施展天问剑诀想要跟我同归于尽……”

“吴解你对得起她吗?”

吴解沉默了,脸上的杀意顿时消散,只剩下满满的甜蜜和苦涩。

尹霜真心爱着他,他心中满是甜蜜;尹霜为他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却又忍不住心中痛楚。这种甜蜜和痛楚交织的感觉,远比战斗更加深重。

韩德并没有借此机会进攻,反而双手抱在胸前,犹如一个火焰的魔神一般,骄傲地看着他。

“她现在跟我的亲传弟子去了南海,我对那里几条老龙有救命之恩,他们帮我庇护一下徒弟,也是理所当然。”

“谢谢”吴解诚心诚意地弯腰致谢,他平生极少向人弯腰,但面对真zhèng

值得尊敬和感谢的人时,也从不吝惜表达诚意。

“呸我救她,是因为她是我神门弟子。跟你有屁的关系”韩德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等杀了你,我回去将她治好之后,必定要以忤逆长辈的罪名狠狠处罚她居然为了男人杀宗主,她眼里还有没有门规”

“对于神门中人来说,丈夫和宗主之间如何取舍,不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吗?”

韩德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没错一个真zhèng

的神门中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去欺师灭祖,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你看看你自己,你真的值得她做出这种选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吴解笑了,之前那份低沉的气息一扫而空,从骨子里面透出了自信和昂然

“当然值得”

说着,他眉心电光闪烁,那只竖立的电眼缓缓睁开。

周围破碎的空间中,无数的电芒交织凝聚,迅速化为庞大的电网。

这电网蕴含着奇异的力量,它们不仅无视已经支离破碎的空间,径直联系在一起,甚至还将已经破碎的空间重新相连,让已经眼看就要彻底崩溃的天外天世界重新变得稳固。

在这稳固的空间内,有无形的东西在隐隐震动。这震动没有响声也没有光影,却让韩德感觉到暗暗心惊——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份震动根本无可抵御,就连自己似乎也正在被带动着震动起来。

“这是什么手段?”他沉声问。

“并非只有你才有底牌。”吴解缓缓地说,因为要尽lì

控zhì

那件秘宝的威力,他显得很吃力,“这件宝物乃是上界斗神mì

制,便是不死之身的天魔,也能将其一击打成失去活力的残骸……韩德,我既想要留着这个去上界作为护身符,也敬重你的为人不想用它,你不要逼我”

这一下,轮到韩德沉默了。

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电眼之中蕴含的可怕力量,这力量未必比九转金丹的丹火更加澎湃汹涌,但质地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就像是一斤棉花和一斤铁,重量一样,可坚固程度则是天壤之别。

“……我现在出手的话,你来不及激发这件秘宝。”他说。

“记得摘星之战吗?那一战里面,我曾经被巨大的域外天魔打得粉身碎骨,但一转眼又全须全尾地复活了。”吴解笑道,“你猜……我还能再复活几次

这一击打中了韩德的要害,当初摘星之战时,吴解化身的火焰法身被那犹如章鱼的巨大天魔击溃,绝对是死得彻彻底底。但仅仅转瞬之后,他便原地复活,而且修为丝毫未降,反而杀气腾腾,打得那只域外天魔狼狈不堪……这一幕,当时韩德是亲眼目睹的。

虽然他当时正在跟人斗法,不过对于他来说,正道还丹高手们根本给不了他什么压力。只要小心别被阵法困住暴露了真zhèng

实力,以免被那化身心宗宗主的域外天魔看透底细就好。所以他十成的精神,倒是有七八成放在研究那只巨大的域外天魔身上了。

直觉告sù

他,只要研究透了那家伙,对付黑袍就没有问题。

所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吴解原地复活的一幕,心中颇为震惊。

世上竟然有这种秘法?这绝对不是什么替死的手段,就是真zhèng

的复活

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对吴解有了一些猜测,开始设法收集了解关于这位正道后起之秀的情报。

知dào

得越多,他就越担心。

转世下界的上界天魔,改邪归正弃魔入道的斗神传人……这样的人物,只怕很可能会选择成就九转金丹,从而和自己产生根本利益的冲突。

到那时,他该用什么方法,对付一个被打得灰飞烟灭都能够复活的强敌呢

韩德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不知dào

你还能复活几次,我也没有克制你复活的手段——其实你连这件秘宝都不需yào

动用,只要自爆肉身,然后复活,再自爆……我就算施展天魔解体,或许能够抵挡一下,第二下必定重伤,第三下必死无疑……

吴解听出了他话音里的意思,微笑着,缓缓收敛了电眼的力量。

“神门弟子在南海,日后你须看在尹霜的面子上,照顾他们几分。”韩德叹道。

“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有我吴解在人间一天,就不会让人去欺负他们——不过他们欺负别人的话,我可不会出手相救。”

“那是当然,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我精心挑选和培养的弟子们连藏拙隐忍都不懂,那死了也是活该”韩德微微一笑,身上的气息渐渐收敛,整个人慢慢化成黑色的雾气,雾气之中,鲜红的火焰正在不断燃烧。

“青莲,请帮我斩开这红莲业火”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被他称作“青莲”的少女冷哼一声,抛下已经得到吴解的授意放缓了攻势的雪风,化作流光飞回来,剑光斩开,冲着那片黑雾狠狠斩去。

她的剑势奇异神妙,剑光清澈如水,纵然红莲业火也半点都沾不上去。这一剑落下,黑雾之中被斩出了约摸三成,但却将所有被点燃的部分都斩开了一边,另一边只剩下纯净的黑雾,一转身重新化为韩德的模样。

这手段当真神妙,纵然吴解早已猜测到韩德有对付红莲业火的办法,也不仅为之拍案叫绝。

韩德虽然被斩掉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元气,但九转金丹在这九州世界能够得到无尽的造化之力,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便恢复了过来。他站在曾经是天外天的虚空中,环顾四周,眼神里面有满满的遗憾和不舍。

“吴解你知dào

吗?其实我原本真的想要保住他们的…林登万英雄豪迈,司徒雅爱惜门人,石鉴堂老成稳重,天赐一直在寻找道魔双修的手段,清风虽然地位落魄却从来没放qì

过……还有很多人,虽然在你看来他们都是坏人,但我真的……我并不讨厌他们……”

吴解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明白,即使彼此身为敌人,我也必须要承认他们的气魄。这些能够有所成就的人们,都有值得我尊敬地方。”

“可惜……我成道太迟,已经没办法挽回一切了……”韩德深深地叹着气,“若是我能够早生数万年,必当斩天魔于剑下,决不让它祸害神门”

“我相信你,如果你能够早生数万年的话,那家伙绝对活不到今天”

韩德笑了笑,仿佛以这个苦涩的笑容向天外天告别,他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重新变得气宇轩昂:“吴解,我飞升上界之后,很快就会成就阴神,然后是法相、天人、道果再然后成就不死阳神我相信你也能够修成不死之身,上界虽然广大无边,但对于长生不死的我们来说,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到那时,我一定会和你再分高低”他的眼中燃起了信心的火焰,“你这次能胜过我,只是因为前世遗留的本钱丰厚罢了。待我也成就不死真仙,到时候我们便是站在同一高度,到那时,我绝不会再输”

“不要把我看成只会吃老本的人啊”吴解抗议,“你以为我前世留下的只有好处吗?知不知dào

若是我当年的身份曝光嘿,跟你说你也不懂……”

“不外乎‘天上地下没有人救得了你,这种老掉牙的话罢了。”韩德大笑,“拿了前人的遗产,就免不了要接下前人的麻烦。这种事情就连人间的讼师都懂,你堂堂济世侯还纠结这个,太丢脸了吧”

“说得也是……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吹牛谁不会”韩德摇摇头,很是不以为然。他看看周围,走到冷着脸站在一边的青莲身旁,一把拦腰抱住了她,犹如地球上著名的公主抱一般,将她抱了起来。

“你你想于什么?”青莲冷淡的脸上泛起飞红,惊呼起来。

不等她挣扎逃跑,韩德仰头看向天空,一道金色光芒落下,将他和青莲一起罩住。

“忘了那个不知dào

多少万年都没能重新修liàn

有成的老头子吧,你早就已经是我的本命法宝了……看看我,又年轻又有出息,还是速速舍了旧爱寻新欢,跟我长相厮守算了”

“做梦等下辈子吧”

“哈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韩某今日飞升,岂不就等于转了一世原来青莲你早已对我芳心暗许啊”

“做梦不要脸的家伙去死”

伴随着笑声和叫骂声,韩德和青莲的身影随着接引神光飞快地上升,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天际。

吴解沉默片刻,也忍不住笑了。

韩德这家伙丢下了神门之主的身份之后,却也是个颇为轻松幽默的人啊

他环顾左右,神念扫过被雷光重新稳固的天外天,在那些因为空间碎裂然后重新黏合,变得奇形怪状的山脉浮石之间扫过,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昔日威胁整个九州大地的魔门,却原来是这样的结局……”

“恶有恶报,理所当然,主公不必叹息。”雪风走到他的身边,低头行礼,“属下受命缠住那青莲剑,虽然能力不足,但在杜道友的帮zhù

之下,总算幸不辱命”

“多谢了”

“这是属下应尽的本分”雪风又行了一礼,便化作流光,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老四你别感叹了,这样的结局有什么不好呢?难道要你大杀八方,把这里杀得血流成河,才算是好结局吗?”杜若笑道,“青羊观的同门应该正在等你得胜归来呢。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冷清清空荡荡的,有什么好kàn



吴解点了点头,等杜若回到天书世界,又向茉莉问道:“杜馨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她这次消耗过大,关键是那老道士留下的力量十分古怪,似乎出现了记忆混乱的情况……我暂时不能肯定结果如何,但应该不会是最差的那种。”茉莉说完笑了,“其实就算她熬不过去也没关系啊,让她在这天书世界里面转世轮回,日后重新成道,正好可以培养成金牌打手嘛”

“……你的想法很好,但不要用在自己人身上”吴解叹了口气,摇身一振,化为一道火光,将虚空击穿,轻轻松松地回到了九州世界。

他落地之处,正是黑风山。山顶的黑风尚未完全散去,却又多了无穷的血光和诅咒。

他仰起头来,笑了笑,说道:“已经死掉的家伙,就不要再给人添麻烦了

话音未落,熊熊烈焰腾起,沿着黑风一路烧上去,将血光和诅咒烧得于于净净。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点了点头,纵身化作一道火光,飞向青羊山。

从黑风山到青羊山,足有万里之遥。但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纵身一跃的事情罢了。

转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青羊山的山脚下。

吴解并没有选择直接穿过护山大阵回山,虽然已经是青羊观的掌门人,他却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而是如同一位寻常弟子一般,站在牛角峰的山顶上,从暂时没有人镇守的牌坊处走过,穿过无形的云路,走进了青羊山之中。

但还没等他站稳,迎面就传来了欢呼之声。

“恭迎掌门真人扫荡妖霾,得胜归来”

吴解一愣,定睛看去,却是青羊观上下数百位修士整整齐齐地站在空中排成队伍,从这里一直排到山门大殿,正在欢迎他的归来。

他忍不住笑了,挥挥手:“我回来了。”

“恭迎掌门真人扫荡妖霾,得胜归来”

欢呼声再次响起,响彻云霄

第十八卷盖世 第四十二章 脚踏祥云过九重

九州大地,辽阔数万里。其中最为肥沃,最适合人类繁衍的地方,被称之为“九州”。

这片土地人杰地灵,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在名山大川之中有龙蛇盘伏,在市井之中也常有异人隐居,更有许多神仙故事代代传诵,激起无数好奇少年的向道之心,到处寻访仙踪。

在九州之南,乃是十万大山。十万大山的更南方,有一个土地狭长的国家,名曰“吴”。

这吴国乃是九州之中一个新兴的国家,昔年此地故有一个越国,国势颇为鼎盛,更有许多名门望族,号称“帝与名门共天下”。后来有一任国君不愿大权旁落,施展各种手段,将那些名门铲除了许多,从而将权力完全收归皇帝。

但是,这位真达天子在位之际,他手段高强,能够慑服各方势力,等他身故之后,他的儿子便没有了这种能耐。因为几乎所有的权柄尽在天子之手,那位继任的皇帝忙得吃不香睡不稳,却依然没办法将各种事情都处理好,反而自己积劳成疾。

不到十年,天子之位就传到了真达帝的孙子手上。其时少主年幼,镇压不住群臣,便有大臣起了反意,细细谋划数年之后,在禁宫之中猛地发动政变。

天子的权威,你当它是个东西,它才是个东西,真zhèng

刀剑临头的时候,它什么都不是。

那一夜血流成河,即位不到五年的天子和大批忠于他的内臣全都成了刀下之鬼,只有尚在襁褓中的太子下落不明。而那位谋反成功的重臣便在一群支持他的同僚簇拥下,踏着鲜血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改国号为“吴”。

这谋反上位的大吴太祖倒是也颇有本事,在位二十二年,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恢复了昔日“帝与名门共天下”的格局,一时间无论上层还是下层,都对这位太祖爷赞誉倍至,俨然是开天辟地最有本事的大人物。

他故去之后,江山便传给了儿子;然后是孙子……一转眼,这大吴国却也有了六十余年的国运。

“唉”坐在吴国西方边陲武安县的城头,一个年青的书生看着东边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师弟,又在想家了?”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走到他旁边,笑着问。

“火师兄?是啊……我也知dào

这对修道不好。既然我已经踏入仙门,过去的一切就都该放下,尘世的荣华和我再无关系……但一想到历代先皇的辛苦,到头来反而成了那贼子霸业的基础,就觉得不甘心啊”

“人间王朝更替,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掌门真人那等移山倒海的神通,尚且不能挽回自己国家的命运,我辈连罡气都没有炼成,飞天都要借助法器,又能够做的了什么呢?”道号火行者的大汉劝道,“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要放得下,否则很容易形成心魔的”

书生点了点头,脸上却还是不能释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是有人在附近听到,必定要大吃一惊——听这二人说话的意思,那年轻书生赫然就是昔年在宫变之时失踪的越国末代太子可是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位太子活到现在,应该是年过六旬的老人,怎么会如此年轻?

这却说来话长——昔日宫变之际,越国天子眼见国破家亡,悲伤之下嚎啕大哭。这一哭,便惊动了一位传说中的仙人……

那位仙人还没有入山求道之际,便是这大越国的百姓,还曾经考取过状元。后来他有事重踏凡尘,大越国天子封他为清河侯,位在列侯之首。

这位仙人当时正在北方的雪原之中观察天地间最凛冽的寒风,从中领悟肃杀之意。心有所感,便从九州大地的极北返回。只是他虽然神通广大,越过数万里的路程,却也还是花了一些时间……等他赶到宫中,天子已经服毒自杀,只来得及从屠刀下救出襁褓中的太子。

仙人不愿参与世俗的争权夺利,便带着太子远走高飞,回到了仙山。

这位太子在仙山长大,自然就起了向道之心。十余年后仙门大开,广招有缘人,他也通过了考验,成为了真zhèng

的仙门中人。

如今他的确已经年过六旬,但六十多年的岁月对于凡人来说悠久漫长,对于仙人来说却算不了什么。

须知,他的师傅长恭子如今已经快三百岁了,看起来也还和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呢

这位故太子李让因为触景伤情的缘故,以前一直在山中清修。这次回到凡尘,却是因为有一件大事要做。

他所在的仙门青羊山,又到了五十年一度开山之际,此刻仙门大开,广迎天下有缘人。

他身为仙门弟子,自然应该出一份力——而他的任务,就是和师兄弟们一起,坐镇在距离仙门最近的凡间城镇武安县,防止可能发生的意wài



当然,意wài

什么的,其实是不大可能发生的。青羊山乃是天下仙门之首,而那山中青羊观的掌门知非真人,更是震古烁今绝世无双的大神通之士。光是他的威名,就足以⊥天下宵小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有什么敢来捣乱的

李让等人在这里守了大半个月,也没等到任何“意wài

”。

但他们既然能够修仙有成,当然都是谨慎的人,绝不会因为暂时没看到意wài

就小心,依然轮流在城头看守,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一日,又是李让在城头轮值。他将心念平复,以心御神,心如止水,便把周围数百丈的情况尽数映入心海,虽然不敢说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却也不会错过半点风吹草动。

一架马车缓缓驶入城门,马车里面,有两位少年正在兴奋地聊天。

“刘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这里真的能遇到仙缘?”

“我虽然平时喜欢说笑话,但在大事上可曾开过玩笑?此乃我祖上传下的秘密——我们刘家祖上,曾经有一位讳铭的老祖宗,有幸得到过仙缘,可惜他运气不佳,没有能够将其把握住。只留下了一块竹牌……”

“停停停这段故事我听了几十遍了您饶了我吧”

“呵呵,我这人就是喜欢讲古……对了,朱云兄弟,你一直沉默寡言,我们却还没有问你是怎么得到仙缘的呢……”

“和你一样,祖上传下。”

“哦?不知dào

令祖怎么称呼?没准咱们的祖宗还认识呢”

“上镇下稷。”

“朱镇稷……朱镇稷……啊呀莫非你是海商朱家的人?”

“正是。”

“啊呦啊呦失敬失敬在下刘子孝,出身于吴东花商刘家;旁边这位李铭,和我从小就是拜把子的交情。我们刘家和你们朱家,还有一些生意往来呢

“抱歉,我对生意不了解。”

“没什么,没什么。其实我也不懂生意……呵呵……”

见那朱云似乎没有详谈的意思,刘子孝也就不好再攀谈,于是又跟李铭聊了起来。

“对了,小李啊,你之前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有最后一段没讲呢”

“刘大哥你还真是喜欢听故事……这是传说中数百年前九州东南的故事,相传在九州东南,曾经有一个昭阳郡……”

那李铭颇为健谈,讲起故事来活灵活现,别说刘子孝听得聚精会神,就连沉默寡言的朱云也忍不住侧耳倾听。

“那济世侯平了血河,碎了天外天,扫荡了邪魔外道,回望人间再无dí

手,便隐居山中,从此不再出现,成为了传说……”李铭说完,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和说书先生一样念起了故事最后必定要有的诗歌,“有道是——挥洒豪杰气,吞吐快意风。移山为园圃,倒海作酒盅。世外逍遥客,人间不老翁。映日驱神火,魔雾尽扫空”

“好一个‘魔雾尽扫空,这位济世侯当真是盖世无双的人物”

“……仙人,果然让人神往”

李让一直分出一缕法力附在车上,听他们说完,忍不住微微一笑。

几个月后,当三人之中唯一通过考验的刘子孝成功拜入仙门的时候,作为他的师兄,李让笑着对他说:“当初刘师弟你来仙门拜师的时候,我曾经听到你们闲聊——当时你对济世侯极为神往,对吧?”

“是啊要是我也能够成为那样的仙人就好了”

李让神mì

兮兮地笑了:“那么,你想不想见见他本人?”

“什么?”刘子孝虽然爬山爬得几乎累死,闻言却还是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济世侯……真有此人?真有那样的事情?”

“呵呵,是真是假,你明天早上就知dào

了。”

这一夜,刘子孝实在没能睡好,第二天,他顶着一双熊猫眼,脚步虚浮地跟着一同过关的师兄弟们,在二十八代之长林师兄的率领下,前往山门大殿拜见掌门真人,举行正式的入门仪式。

青羊观掌门知非真人是一个颇为英武的人,他的个子不算很高,但却很有气势,虽然显得很温和,但在他的面前,大家都忍不住非常拘束。

等到入门仪式结束,中午休息的时候,李让师兄又神mì

兮兮地来找到了刘子孝。

“刘师弟,你觉得掌门真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掌门真人?看上去很和气很好说话,但我觉得他有点高高在上无法接近

“呵呵……你可知dào

,他就是你们常说的济世侯。”

“啊?”刘子孝目瞪口呆,愣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听到弟子们在谈论自己而忍不住偷听的吴解收回神念,微微一笑,一步跨出,却已经到了无回谷中。

一个帅气的青年正在圣皇陵的山顶上,随手挥舞着赤剑,剑势十分简单,但每一剑挥出,都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隐隐散发。

“弃大哥,看来你已经完全掌握了斗魂之力,真是可喜可贺”

弃剑徒笑了笑,将赤剑插回剑鞘,向他拱了拱手:“谈不上什么可喜可贺的,我本拟只要百年时间就能重新修liàn

有成,结果却用了这么多年……好在这次没有走错路,直到今天,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吴解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着问:“你准bèi

飞升了?”

“嗯,人间如今太平得很,我的剑术和修为也已经到了极限。继xù

留下,实在没什么意思,还是飞升算了。”

“世上能像你这样,把飞升说得轻描淡写的人,可实在不多。”

“哈哈,其实你若是要飞升,也是轻描淡写的事情啊。”弃剑徒大笑,脸上没有半点前世的冷酷气息,反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看起来,他此刻更像是一个用剑的人,而不是一把出鞘的剑。

“对了,你要等弟妹修为大成,夫妻俩一起飞升……”弃剑徒笑着打趣说,“自古就有‘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传说,但古往今来,带着老婆一起飞升的,你吴知非恐怕是破天荒第一个了”

吴解老脸一红,忍不住于笑两声:“内子昔年损了元气,修为几乎完全废了。虽然我尽量设法修补,重新修liàn

也花了很多的时间。如今她才刚刚踏入还丹境界,想要丹成八转渡过天劫,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才两百多岁吧,有的是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弃剑徒笑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日后还要请你多加关照啊”

“琉璃只是偶尔喜欢跟别人开开玩笑罢了,本性并不坏。”吴解笑道,“就算没有弃大哥你的交代,我也会照顾她的。”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弃剑徒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空,“好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也不磨蹭了,就这么着吧。等到了上界,咱们再一醉方休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一道剑光,冲入冉冉落下的接引神光之中,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吴解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另一边。

“咦?老君观的人哪里去了?”

他再次踏破虚空,来到了当初被他关禁闭的老君观。这里的一切都还显得井井有条,但却唯独不见了人影,一个人都没了。

老君观乃是昔年东楚国的邪派,跟吴解颇有一番恩怨。后来吴解修为大成,画地为牢,将他们关在山门之中。本意是希望他们改邪归正……却不料他们居然都不见了……

这实在是奇哉怪也老君观上下也六七十号人,怎么一下子就都不见了呢

吴解细细回忆,上次注意这边,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三十多年来,老君观一直风平浪静,似乎都在专心修liàn

,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这些人究竟哪里去了?

他想了想,运起神目,眼中奇光四射,缓缓扫视着整个九州。

但纵然他神目无距,却也找不到老君观众人的下落。

老君观的这群人,似乎还真的不见了呢

他找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找到,只好摇头放qì

,心中怀着疑惑,回到了山门之中。

可他始终放不下这件事,过了几天,便又来到了通天派拜访。

通天派长老苏霖和师弟萧布衣很高兴地欢迎了他,苏霖跟他交情颇深,萧布衣更是他的生死之交,彼此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端的是过命的交情。

多年前,萧布衣调整自身功法,发xiàn

功法存zài

极大的隐患,便果duàn

下定决心转世重修。纵然他学究天人,神通广大,却也是在吴解的帮zhù

之下,才得以转世成功,没有留下遗憾。

转世之后,萧布衣的修为果然突飞猛进,短短的一百多年,已经踏入了凝元境界,修为提升之快,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最难得的是,他的功法经过完善之后,最大的一个隐患已经补上。虽然未必能够飞升,但至少直到踏破世间法,成就还丹,已经再无瓶颈。

彼此既然是好朋友,自然就不用特别客套。得知吴解的来意,平常很少开坛占卜的萧布衣特地为他举行了一次庄重的占卜仪式,占算出的结果却有些奇怪。

“老君观的众人都死了。”萧布衣的结论并未出乎吴解的意料,“可杀他们的人,却跟你我有些关联呢”

“啊?跟你我有关?”吴解一愣,“那是什么人物?”

“此人气运颇盛,我算不清他的来路。但我可以肯定,他跟我们有关联,而且……没准还是老对手呢”

吴解皱起了眉头,沉思着这“老对手”究竟是谁。

自从当初天外天一战,逼得神门宗主韩德飞升离世之后,他在人间已经再也没有值得担心的敌人。至于老对手什么的……吴解并非一个喜欢放纵敌人成长起来的人,他才不会让敌人真的成长到足以威胁自己呢

所以他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这“老对手”究竟是谁。

但他是个豁达的人,想不出来,那就不去想。反正人间虽大,对于自己来说却也不算什么,花点时间慢慢找,总是能够把那人给找出来的

谁知dào

,这一找,就找了上百年

这上百年中,青羊观二十四代最后一位祖师子虚真人始终没有能够丹成八转,直到寿元耗尽,只好遗憾地坐化。吴解这位第二十七代的弟子,也终于成为了长老一辈的人物。

只是此时距离他成为掌门,却已经过了二百多年。

回顾这二百多年的岁月,九州大地上虽然高人层出不穷,但飞升成功的却只有两位半。一位是白莲堂安贫寺的渡厄大师,另外一位便是青羊观的康纳罗康祖师。

说来有趣,这两位高人却是同时飞升的——原来康祖师自从当初莫名其妙渡过天劫之后,虽然修为到了还丹八转,却怎么也引不来天劫之力。虽然能够感应到上界对自己隐约有接应的意思,可无论他怎么施法,都引不来接引神光

眼看着寿元将尽,他当真是愁得连胡子都白了——哦,他的胡子本来就是白的

在这个时候,吴解向他提了一个建议。

既然自己引不来接引神光,那不如等别人飞升的时候,搭个顺风车吧。

这主意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但却正好有实行的可能。因为安贫寺的渡厄大师修为圆满,正准bèi

静养之后飞升呢。

康祖师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便找上门去。渡厄大师素来与人为善,虽然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却也没有拒绝。

或许……他老人家也在好奇,想要看看世上是否真的有能够连飞升都搭车的情况吧?

结果顺利得很,当渡厄大师飞升之际,康祖师也再次引动了上界对自己的接引之力。只见那道原本应该接引渡厄大师的金色佛光旁边,赫然出现了一道青色的霞光,正是他的接引神光。

二人就此飞升而去,却在人间留下了一段佳话。

剩下的半位飞升者,乃是吴解的师弟荷斯塔。

荷斯塔的飞升很古怪,他的修为进步极快,从凝元到还丹,从还丹一转到还丹八转……但是当大家都以为他要打破九州世界最快的渡劫飞升记录时,他却突然消失了。

就是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没有留下半点踪迹。任凭吴解怎么寻找,任凭萧布衣怎么占卜,也找不到他。

或许……他体内藏着那位天魔之王留下的什么手段;或许,他已经悄悄地飞升,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遇到了自己的本体,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吧?

除此之外,数百年间便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神门弟子一直安静地在南海修liàn

,甚至于一步都不迈出龙宫,大有修为不成便老死在龙宫之中的意思。

吴解对此也很满yì

。他虽然愿意庇护这些人,但若是这些人修为不高就贸贸然出来活动,甚至于打出神门的招牌……虽然各大门派可能不会有所动作,但那些中小门派之间,却免不了会有人动心,到时候无论是投效还是寻仇,都免不了许多麻烦。

对他来说,照顾神门,是看在韩德和尹霜的面子上。若非如此,他才懒得管这些感性过头的家伙们呢

尹霜这些年一直在桃源乡修liàn

——所谓桃源乡,便是昔年的南屏郡。尹霜安居在此,想起了地球上“世外桃源”的典故,便将此地命名为桃源乡。

二百多年的岁月,尹霜修liàn

调整后的血神经,终于明悟本心踏入了还丹境界。而桃源乡的名字,也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取代了南屏郡,成为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正式的名称。

“……吴解,你眼看就要跟我交手,怎么还有心思在那里发呆”西域的大沙漠中,朱权满脸怒容地看着他,“莫非是看不起我吗?”

吴解这才从回忆之中惊醒,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刚才陡然见到你,忍不住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笑道,“看到了你,就想起了我走上仙路以来的点点滴滴……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呢”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缘分”朱权没好气地冷哼,“若不是遇到你,我定然已经是纵横天下的绝代高人,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觉得不会。要不是我当初破坏你的造反大计,你充其量也就是做个皇帝,就算再怎么保养身体,没几十年也会老死咱们都已经三百多岁了,人间哪个皇帝能活这么久?”

朱权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之所以能够踏入仙路,关键的机缘的确来自于你……”

“那些陈年旧账不提也罢……朱权,我好奇的是,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复活了?”吴解笑了笑,问道。

朱权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其中的详情,我也并不清楚……当初我在长宁城谋夺你义弟林麓山的气运,结果被你打成重伤,落到了魔门手上……然后我就被炼成了傀儡,期间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后来落到你手上,被洗脑了派去当死间。着实吃了一番苦头啊”

“那件事,我的确有些对不住你。”吴解抱拳道歉,“只是你我素来敌对,我横竖是要设法引天眼来送死的,既然正好找到了你……呵呵,就这么回事吧。”

“换成是我,做法只会更坏更毒。”朱权倒是没什么怨恨之意,“我在天外天吃够了苦头,又被施展秘法封了魂魄,被那天魔夺舍……本以为就这样完蛋了。谁知dào

那天魔突然走了……我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等死,结果运气很好,天外天破碎不仅没有弄死我,反而给我带来了机缘……我居然遇到了一具还丹真人的尸骸。”

“我这具身体实在有点奇怪,大概是当初被炼制成神魔的缘故吧……我吸了那尸骸的血肉精气,总算救回了一条命,然后便在天外天找啊找啊,又陆续找到了几块尸骸,一一吸收之后,勉强稳定了身体的情况,就回到了九州世界

“从那之后,你一直在潜修?”

“是啊,我修liàn

了很久,但在还丹这一关上却始终跨不过去——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遗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是因为你被洗过脑。”

“嗯,那时候我可不知dào

。我像个没头苍蝇到处找啊找啊,最后找到了老君观。”朱权笑道,“在老君观里面,我找到了自己当年入门时候留下的本命玉牌。”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那本命玉牌里面有你的一丝精魄,你就靠着那个,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对啊,我吸收了那一丝精魄,就发xiàn

体内被人动过手脚。正好脑子里面有一套很厉害的魔门手段,虽然残缺不全,但这时候我也没得选择对不对?”朱权冷笑着说,“我便将老君观上下全都做了祭品,这才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也找到了自己的本心,踏入了还丹境界”

“从那以后,你在于什么呢?”

“当然是专心修liàn

”朱权冷然说,“直觉告sù

我,我迟早要和你再战一次,不专心修liàn

,等着被你一巴掌拍死吗?”

“只用了百年岁月,就修liàn

到了还丹七转你真是了不起”吴解忍不住赞道,“这速度简直称得上奇迹啊”

“百年成就金丹的知非真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朱权眼中寒芒四射,“不要以为你赢定了”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化作一道黑气,朝着吴解扑来。

他这一击倾尽全力,甚至于连自己的肉身都直接毁坏,完全没有考lǜ

之后的事情。虽然修为只是还丹七转,但这一击的威力,却赫然足以媲美当初韩德的出手

吴解看得赞叹不已,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光芒一闪,朱权便被他摄入了天书世界。

“你的斗志诚然可贵,但修为的差距,不是斗志可以弥补的。”

朱权早已将肉身自爆,此刻只剩一缕魂魄。他自知已经没有希望,冷冷地看向吴解,便要将魂魄也一起爆了。

吴解怎么会让他如此手一指,朱权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投入天书世界里面那一轮缓缓旋转的六道轮回之中。

那道魂魄转了几圈,落入火山所化地狱,在其中慢慢灼烧。

“朱权啊朱权,你一世际遇因我而来,也算是和我有缘——如今我便成全你一回。”看着朱权的魂魄在业火之中慢慢炼去邪气,重新变得纯净,吴解笑了,“你那功法大有问题,绝无渡劫成功的可能。就算勉强渡劫,也不过是化为域外天魔……还是让我来帮你一把,带你一起去上界吧。”

“虽然……你大概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这是吴解在人间处理的最后一件大事,其余种种琐碎,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可提的了。

又过了百余年,尹霜终于还丹七转。她眼见原本早就可以飞升的吴解为自己等了三百多年,实在不愿意再慢慢修liàn

下去,索性以还丹七转的修为引来了天劫。

还丹七转所遇的天劫强dà

无比,但尹霜的天问剑诀着实神妙,无论天劫怎么轰击,都被她一剑斩破。当真是一剑破万法,大有昔年弃剑徒的风采。

这一番渡劫也是在青羊观的渡劫峰上进行,不少朋友都来旁观,看得心惊肉跳。既惊叹于天劫的威力,也惊叹于尹霜的手段。

等到渡劫成功之后,稍稍休息几日,尹霜便决定飞升。

此时吴解早已将门派里面的事情交代完毕,掌门之位交给将岸师伯,知非斋则留给徒弟秦静——林孝乃是青羊观第二十八代的大弟子,两个弟子分别继承他的两处衣钵,倒也合适。

他还特地去了四陈镇,指点了苗杏仁和小柴一番。数百年后,虽然明教已经成为了历史,但这两个小妖怪的修liàn

却进步不少,都已经凝成了罡气。

说来好笑,那小柴原来并不是猫妖,而是柴刀成精。她之所以没办法变化成人型,乃是因为那只长尾巴的小猫,便已经是她的化身。

这么糊涂的妖怪,吴解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东海海眼之中,香雪海依然在专心修liàn

。他的嘴巴依然毒辣如故,性格依然是那么的不靠谱,吴解觉得,他还是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呆在海眼里面算了

西南的深山里面,枭兽一族之王李子骁正在专心闭关,他的修为进步很快,眼看着也已经要凝成真元。吴解给他留下了大光明神教详细的真传功法,又为他将枭兽一族的传承之地改造成了可以真zhèng

传承的洞天福地。

“还有什么要做的?”站在吴侯陵园中,吴解对尹霜说,“我们在人间,还有什么没有了结的事情吗?”

“世上的事情那么多,哪有可能完全了结呢?”尹霜笑道,“你一生潇洒果duàn

,怎么到了飞升之际,却婆婆妈妈起来了?”

吴解一愣,顿时莞尔。

“你说得对”

七彩霞光落下,他牵着尹霜的手,一同走进了霞光之中。

脚下祥云冉冉升起,两个人就这样乘着祥云,朝着天空飞去。

“你知dào

吗,我当初看大话西游……”

“乌鸦嘴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可是出了大麻烦”

“呵呵”

在接引神光的引导下,二人很快便突pò

了整个九州世界,进入了位于这个世界边缘的因果之壁。

因果之壁中一片混沌,接引神光也有些摇晃,在这片摇晃中,吴解似乎曾经看到过圣皇城的影子,但一闪而过,连他也没有看清。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正当他隐约觉得应该快要离开因果之壁的时候,接引神光突然分成了两道,裹着二人左右分开。

吴解大惊,二话不说便想用天书世界将尹霜收进去,却不料尹霜身上天问剑诀的剑意一震,将天书世界的收纳之力挡了下来。

就是这一挡的功夫,两道接引神光便已经相距甚远。他此刻又已经没了天道赠与的踏破虚空之能,连自己的接引神光都冲不出去。一时间纵然急得满头大汗,却也想不出办法。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也目瞪口呆——倘若她能够出去,倒是能够帮得上忙。但她出不去,只好望洋兴叹。

眼看着二人便要分道扬镳,虚空中突然一震,接引神光凭空定住,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僧出现在了吴解的面前。

“这位小施主,老衲龙树有礼了。”

“龙树?”吴解略一回忆,不禁有些吃惊——佛门所供奉的十八位大菩萨之中,便有这位龙树大菩萨,只不知dào

他究竟是真是假。

“不知可是龙树菩萨?您突然出现,莫非有什么教诲吗?”虽然心中焦急,但他却知dào

这位龙树菩萨或许是眼前唯一能帮zhù

自己的人了,所以客客气气,不敢有半点失礼。

那位老僧微笑着点了点头:“老衲在这里等待小施主很久了……施主你可知dào

,为什么你们的接引神光会分成两道?”

“晚辈不知,请菩萨明示”

“你乃是道门中人,青羊观传承自大荒界太上道祖;而她乃是神门中人,继承的是星海界自在道祖的道统……你们的接引神光,一个是往大荒界去的,一个是往星海界去的,自然不在一起。”

“我夫妻情深意笃,愿意生死相随,求菩萨成全”另一道接引神光之中,尹霜向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僧盈盈下拜。

“这是两位道祖定下的规矩,老衲也不好擅自改变。但老衲可以帮你们牵个线——”龙树菩萨笑着,手指一弹,一道金色的光芒便出现在空中,化为丝线,分别系在吴解和尹霜的小拇指上。

“不知这条线,有什么用处?”

“这线的用处有两个,第一是无论你们身处哪里,只要还在大荒、星海两界之中,它便能让你们互相联系。虽然联系的方法可能稍稍有些麻烦,但总比联系不到好,对吧?”

“菩萨所言极是”吴解略略松了口气,问,“那另一个用处呢?”

“只要这条线在,你们若是能够到同一个世界里面,便能够感应到彼此的位置,互相寻找起来,也方便得很。”

尹霜又是一拜:“多谢菩萨成全”

“老衲修为有限,这条线只能维持千年时间。千年之后,你们之中若是无人成就阳神,这线便会慢慢淡化消失……”

吴解笑了:“千年成就阳神是吧?我一定能做得到”

龙树菩萨点了点头:“那你们便各奔前程去吧虽然彼此相隔,老衲祝你们定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

虚空再一震,两道接引神光朝着两边呼啸而去,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树菩萨笑了笑,转过身来,身边却站着弃剑徒。

“弃道友,如此处理,你可满yì

?”

“多谢菩萨弃某欠你这个人情”

“何必如此见外,人和人之间,原本便是要互相帮zhù

的。”龙树菩萨微笑着,佛光闪烁,渐渐消失,“比方说弃道友和吴道友,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们是朋友。”弃剑徒看着微笑着消失的老僧,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便有第三个朋友了”

龙树菩萨笑了笑,笑声依然回荡在虚空中,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弃剑徒注视着吴解那道接引神光远去的方向,沉默许久,笑着拿出了酒杯,举杯致意。

“吴老弟,这一次轮到哥哥我等你了。想来你迟早也是斗神中人,等你加入斗神之后,我们再一醉方休吧”

神光悠远,在虚实之间穿梭,最后轰然落地。

吴解定下神来,转头看去,只见苍天辽阔,碧海无尽,却是来到了一片极为广阔的海面上。

“想必这里就是大荒界了……”他自言自语,仰头看向天空,此时正是中午,烈日当空,不见半颗星辰,但在他的心中,却自有一片辽阔的星海。

“千年……用不到一千年,我就会去找到你的”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一章 海天相连

天空是蔚蓝的,看不到半点云彩。大海也是蔚蓝的,在微风下荡起层层波浪。

蓝色的天和蓝色的海浑然一体,充满了空旷孤寂的感觉。如果有诗人在此的话,没准会诗兴大发,写出一两句不错的诗词来。

(很好的景色啊,你写两句诗吧。)

(老婆你饶了我吧,我在海上漂了三天了,除了鱼虾之外什么活物都没见到,连海鸟都没看见半只……你说我现在哪有心情作诗啊)

(呵呵,反正你不吃不喝几年都没事,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周围有什么让你觉得危险的东西吗?)

‖是没有。主要还是不能飞,感觉不习惯……)

(大荒界就是这样,飞遁之术很受限制。相传大荒天神最讨厌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东西,所以创世之时就定下了这个规矩。其实我们这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我这里天上四个月亮转来转去,红黄黑白,照得地上的影子都奇形怪状的)

(你那边是四月大世界,四个月亮就是那里的特色啊。说起来你运气真好,一落地就是距离人烟不远的地方……)

(嗯,运气是好啊。关键是这边比较稳定,不用担心遇到危险……我有事先下了,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留言。)

(你也是,四月大世界毕竟是神门的地盘,没准什么时候就跳出个疯子来。多加小心)

吴解缓缓睁开眼睛,将放在额前的右手移开。

龙树菩萨留给他们的联络手段,感觉有点像是老式的聊天软件,他们可以给彼此互相留言,如果两个人都“在线”的话,还能用文字来交谈。然而星海界和大荒界之间的“网络延迟”实在是有点悲剧,刚才那简简单单的一段话,他们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说完。

事实上,他们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等待对方回答。

更糟糕的是,这东西用起来对于真元的消耗还不小,为了避免消耗过度,每次他们通话的时间都不能太长……

“算了,别贪得无厌吧我们夫妻能够经常联系,就已经很了不起啦不知足的人会被天打雷劈的”吴解自嘲地笑了笑,拿出以夫妻俩的头发为原料炼制的同心结,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同心结放回天书世界,他从暂时栖身的冰块上站了起来,运起法力,身体缓缓升向天空。

若是在九州世界,他随随便便就能飞到万丈高空。就算不用踏破虚空之术,也能瞬息千里。但大荒界的天地规则很特别,寻常修liàn

和施法倒没问题,可想要飞起来,消耗的真元法力比九州世界多了不知dào

多少倍,飞得越高,消耗越大。飞遁之术——不论遁法还是御剑,也都差不多。

按照他的感觉,这个世界仿佛很不喜欢让人飞一样。或许就像尹霜得到的消息,创造这世界的大荒天神前辈,讨厌有人飞来飞去吧。

以他目前的的实力,飞到百丈高度便颇为辛苦,如此的高度实在不能算腾云,“爬云”还差不多。而飞遁的速度也变得颇为悲剧,一个时辰下来,大概也就飞个上千里。

习惯了在九州世界的风驰电掣高来高去,一下子变成现在这种磨磨蹭蹭慢慢爬的样子,他起初颇有一些不适应。但正所谓人适应环境而非环境适应人,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情况,横竖修为并没有降低,反而因为突pò

了九州世界的限制,魂魄在金丹真元的温养下正在飞快壮大,诚然正如他所知dào

的那样,这样下去,魂魄凝炼化为阴神,乃是成功在望的事情。

对于一位修士来说,只要修为能够不断进步,别的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

吴解飞了一阵,估摸着已经到了百丈左右,便停在了空中。

以他的本事,并非不能再往上飞一段,但这片海域大有古怪,一旦飞得过高或者过快,海里就会有凶恶的海兽出来相斗。那些海兽本事不凡,吴解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所以能够不打的话,自然是尽量不打的好。

只是……有些时候,并非他想要不打,就可以不打的……

吴解稍稍休息了片刻,便感觉海水之中两道强dà

的气息飞快靠近,顿时眼神一凛,做好了迎敌的准bèi



片刻之后,脚下的海水轰然炸裂,一青一红两道光芒犹如两把飞剑,呼啸而来。

“来得好”吴解长啸一声,一抬手便是两道雷光迎了上去,和这两道光芒缠斗起来。

这两道光芒乃是海中一对身材狭长的奇异海鱼,不仅修为甚高,战斗厮杀之能也颇为厉害。尤其是身体坚硬无比,便是被吴解的火焰刀或者雷光枪打中,也只震动一下便能恢复过来。跟它们相比,什么钢筋铁骨都不值一提,吴解甚至怀疑这两个家伙是不是什么法宝飞剑的元灵……否则怎么会厉害到这等地步

吴解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不清楚情况,贸贸然飞到了百丈之上。顿时惹来了一大群海兽,赫然堪比金丹修士,对他群起而攻之。

但这些海兽虽然数量颇多,修为也颇高,却怎么能敌得过吴解呢吴解在人间修liàn

四百余年,更兼修斗神之中火部、雷部两部的秘法,神通广大、实力超卓,他以雷光遁法腾挪,以火焰刀和雷光枪杀敌,前后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将这数十只金丹海兽斩杀殆尽。还收获了许多精魂,让这些年一直嘟嚷“很久没有横财了”的管家婆茉莉眉开眼笑。

等杀光了那群海兽之后,这对怪鱼便呼啸而来。它们的实力比那些海兽高了很多,彼此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就算以吴解的本事,也只能一次次将它们驱走,杀伤不得。

……其实倘若他用到一些底牌手段,未尝不能将这对怪鱼击杀。然而看着它们并肩作战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起天各一方的妻子,不由得心慈手软,几次都放过了它们。

这对怪鱼虽然也知dào

了吴解的厉害,却又不肯放qì

,于是每隔几天,当吴解飞到空中的时候,它们就会来骚扰一番。双方在海上厮打一阵,但不等分出胜负,它们便入海逃走,绝不恋战。

吴解的神念感知并未变弱,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这对怪鱼的变化,心中颇为高兴。估算着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能将它们收服。这对怪鱼神通不凡,当是很可靠的帮手

他之所以乘着冰块在海面上飘来飘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收服这对怪鱼。

一番激战之后,两条怪鱼又一次不等分出胜负便逃入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吴解回到冰面上,一边休息,一边继xù

修liàn



这大荒界的天地灵气极为充足,纵然在荒芜的海面上,也不亚于九州世界的洞天福地。如今吴解修为上的瓶颈已经不在,正是努力修行冲击阴神境界的关键时刻,自然不会浪费时间。

吴解修liàn

了一阵,感觉已经差不多,再修liàn

下去就要过犹不及,便停了下来,催动法力将脚下的冰块化为冰山,站在冰山上环顾四周。

“虽然说没有能够被接引到星盘山,稍稍有些遗憾。但这片海域也颇为有趣啊”

很多年前,青羊观的一位飞升祖师加入了大荒界赫赫有名的玉京派。并且在玉京派圣地星盘山上建立了接引法阵。从此之后,本门飞升祖师若是运气好的话,便会在飞升之际被接引到星盘山,直接加入玉京派继xù

修liàn



但大荒界无比辽阔,历代飞升祖师里面只有不到三成能够被接引过去,吴解没有捞到这三成机会。

要说遗憾,自然是免不了的。玉京派身为大荒界的名门,光是修成阳神长生不死的真仙便有好几位,更有能够开辟一方小世界的洞虚真君坐镇。究其源头,甚至可以追溯到太上道祖。若是能够被接引到玉京派,在千年之内成就阳神的目标就容易达成多了。

可就算没有被接引,问题也不是太大。吴解所学的灵霄火部正法只到金丹为止,但神霄雷部正法却非常完整,从入门到阳神一点不缺。所以他并不担心没有功法可以修liàn



人间数百载,他早已将雷部正法也融会贯通,更为后续的修liàn

做好了准bèi

。飞升之后不久,便将一种专门用于大荒界的特殊手段“雷光遁法”修成,今后的修liàn

计划也排得满满,生活充实得很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尹霜那边的情况:虽然她说得轻松,但吴解可是很清楚,这世上最危险的从来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尹霜初来乍到,对于上界神门的情况并不熟悉,又孤身在外……虽然知dào

妻子剑术高强神通广大,做事更是杀伐果duàn

于净利落,可吴解依然不时担心一番。

在他看来,与其飞升到神门的地盘,还不如像自己这样在茫茫沧海上一个人专心潜修来得好呢

……要是可以夫妻俩都在这里,那就完美了

吴解又叹了一声,摇摇头,将太过显眼的大冰山融了,只留下一座形如竹筏却大了数十倍的厚冰块,载着他在海面上任意漂流。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章 风暴

海上的天气也是变化多端,前些天晴空万里,但这两天却乌云密布,云层之中更不时有雷声隆隆。虽然看不到电光,可想来在那云层之中,必定正雷鸣电闪,惊心动魄。

吴解见此情况,不惊反喜——雷部正法之中,有许多地方都要采纳天地间特殊的雷霆。然而雷乃天地之动,但凡特殊的雷霆,必定要天地间出现奇异的动静才会生成。天书世界乃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用以演化神火无妨,用来演化神雷——连茉莉都不是很有把握,他又怎么敢冒险呢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只能靠着水磨工夫一点点磨过这些关隘。虽然也能有所成就,但精妙细微之处却始终达不到雷部正法的要求,实在让人窝火。

看这天上乌云沉沉、闷雷阵阵,必定蕴含着极其强dà

的雷电之力。或许便能孕育出他需yào

的那些神雷,补上一直以来的欠缺。

只是老天爷似乎存心在吊他的的胃口,明明已经满天乌云阴沉沉压下来,但偏偏始终不肯下雨。不下雨,雷电就始终在云层深处轰轰作响,等得他很是心焦。

或许是畏惧雷霆的关系,这两天海上平静得叫人不安。当真就像他之前对妻子说的那样鸟兽全都不见,甚至于浅海之中连条小鱼都不容易找到。吴解费了好一番力qì

,才从稍稍深一点的海里捉来一条海蛇,还差点被它咬上一口。

看这海蛇金光灿烂五彩斑斓,想必身怀剧毒。离开九州世界之后,他已经没了天道馈赠的神奇恢复能力,若是真的被咬了,倒也很有点麻烦。

片刻之后,这条或许很危险的海蛇成了杜若大小姐锅里的蛇羹,香气四溢。除去蛇毒、蛇胆和蛇皮之外,其余的部分被坚决不浪费的茉莉管家分解成了源力,剩下少许灰渣也扔进了药田,真是物尽其用,可喜可贺。

蛇羹的味道既香且鲜,配合杜家甜酒,确实是一顿美餐。他们边吃边喝,说笑一番,吴解的心情便也平缓下来。

“老四啊,咱们来上界差不多也十天了,感觉这上界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杜若嘟嚷,“我本来以为这里神仙满地走,金丹多如狗,咱们来了就要夹着尾巴做人……”

“历代飞升祖师曾说过,上界之中也是凡人居多,下层修士数不胜数。还特地提醒我们,飞升修士若是没有来到星盘山,切记要隐藏实力。须知我们这些飞升修士,修为精纯、道心坚定,神念之强更是上界寻常修士所不能企及。越级挑zhàn

犹如家常便饭一般——但正所谓善泳者溺于水,善战就容易惹麻烦,与其将来惹到顶不住的麻烦,还不如表现得像寻常修士一般,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老四你别背书了,这些天来,别说修士了,咱们连凡人都还没见到呢

吴解哈哈大笑:“会遇到的,迟早会遇到的。其实我也很好奇,他们究竟什么样子呢?究竟有多大本事呢?我在这大荒世界里面,究竟能不能站稳脚跟呢?这些都很让我好奇啊”

吃饱喝足之后,他便坐在冰山上耐心等待。冰山被他变成了宛若擎天一柱的孤峰,笔直地指向天空。按照自然的原理,这个模样应该是最容易引来雷霆的。

坐了大半个时辰,随着一阵狂风,姗姗来迟的暴雨终于落下,而他期待已久的雷霆也终于闪亮登场。

雷霆一起,便是惊天动地。整个海面上除了惊涛骇浪之外,便是无穷电光,仿佛要将天和海连在一起似的。

吴解一开始还仗着雷部正法想要多吸纳一些天雷,但他很快就发xiàn

这些天雷的威力远比九州世界更大,几乎跟雷劫一个层次。纵然以他的修为也不能挨太多,便急忙将冰山融了,免得太过吸引雷霆。

在这沧海上消耗过甚,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一番狂风暴雨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到最后,就连吴解也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

“要么不来,要来就来得太多……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是要撑死人的啊

等到第三天早上,风暴终于结束,他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这风暴再持续下去,他甚至已经打算回到天书世界去避一避了——吴解有一件随着他转世的洞天法宝,此事尹霜也是知dào

的。只要留个言,想来她也不至于担心。

“有道是六月天娃娃脸,可我没想到上界的天气也一样是娃娃脸”片刻之后,看着一碧如洗的清空和平静得只有阵阵涟漪的海面,吴解忍不住感叹,“前后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却简直像是两个世界啊”

他稍稍休息了一番,驾起云雾升空,习惯性地四处张望——这次,却看到了一直期待的东西。

那是一艘海船

这船前宽后窄,模样很是奇特。船头方方正正,既宽且大,船身却渐渐变窄,到了船尾又重新铺开——吴解最初看到的时候,还以为看到了一条在海面上游弋的大鲸鱼呢。

但那船上有桅杆,有风帆,有船舱,更有许多水手来来往往,显然不是鱼。吴解暗暗估算,光是他看到的船头部分,就有二百余个水手,这船的规模却是不小

他不愿引人注目,便降落了下来,从天书世界里面弄了几块木板,坐在木板上,以法力划水,朝着那巨大的海船行去。

说来也巧,那海船正是朝着这边来的,不一会儿就遇到了他。

船上人的语言和吴解并不相通,但他们并没有拒绝让“难民”登船。吴解注意到,当自己登船的时候,船头上有个像是首领之类身份的老人呵呵笑着,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这船上并无乘客,全都是水手之类,相貌却各不相同。有人身体粗短,四肢极为雄壮,头上还有几个短短的犄角;有人身材纤细,腰肋之间都是羽毛,背后还有一对收拢着的翅膀;有人浑身乌黑,唯有一双眼睛泛白,看起来犹如黑炭里面塞着两个面团;有人双臂极长,足有寻常人的五六倍,走路的时候需yào

盘起来,颇不方便;还有那长着鳞片的,生着鱼鳍的,通体黄白绒毛如同野兽的,肩背之际长着四条胳膊的,眉心有第三只眼睛的……种种奇形怪状,真是叫人眼花缭乱。

在这些水手之中,大概有三成的相貌和吴解类似。以气息感应,也是人族一类。吴解暗暗注意,发xiàn

他们和其余各族相处融洽,并没有什么歧视或者敌对的苗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九州世界里面虽然也有一些异族,但数量很少,平素和人族也不怎么来往。这是因为相貌奇异的缘故,常常引来一些歧视。这世界种族繁多,若是彼此之间存zài

一些歧视什么的,却是麻烦。

吴解假装休息,却暗暗施法摄住了一个正在船舱里面睡觉的水手,将他运进天书世界,让神通广大的茉莉用了读心之术,再将他放回去。一番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片刻之后,他便学会了这地方的语言,也对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

这一带名叫蓬莱,是位于大海之中的群岛。蓬莱群岛有十余个人种,分布在群岛之中。而群岛的周围则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没有人知dào

汪洋外面是什么

蓬莱群岛虽然以凡人为主,但也有修士和妖怪。说来有趣,这里人妖杂居,修士也一样散居在人群里面,完全没有什么避世隐居的意思,彼此之间虽然常常有些磕磕碰碰,但却没有什么种族斗争,气氛也算和睦。

这位水手名叫大毛——因为他胸口有很多黑毛,即使在大力士辈出的“长毛族”之中,他也是特别强壮的。但他只是凡人,对于修士的事情不甚了然。

这艘大船名叫“黑鲲号”,船主尼哈拉,是金鳞族的商人。金鳞族是蓬莱著名的航海家,他们热衷于在列岛之间航行,族人之中商人、船长数不胜数。尼哈拉过去是做短程贸易的,一直在清水岛和黄土岛之间做生意。前些年他偶然发了一笔横财,加上过去的积蓄,攒钱买了这艘大鲲船,改行做远海生意,追逐自己的理想。

远海航行颇有风险,纵然大鲲船颇具神妙,能够驱赶寻常海兽,也不可大意。船上请了几位仙长坐镇,其中修为最高的据说是能够腾云驾雾飞到天上的那种。但大毛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dào

他们究竟有多厉害。

其余种种琐事便不值一提,吴解沉思片刻,假装休息好了,重新走上了船头,向船主道谢。

“没什么好谢的,出海的人能够捞到东西,那是很吉利的事情。而在捞到的东西里面,人是最最吉利的”尼哈哈就是之前那个笑呵呵的老人,他的脸上手背上都有金色的鳞片,这正是金鳞族名字的由来。他们这一族天生就能感应到危险的风暴和海兽,他自然也不例外。

航海的人都是比较豪迈开朗的,稍稍聊了几句,彼此就算是朋友了。尼哈哈纳闷地问:“吴四啊,我昨天感觉到那边好像有风暴……你遇到风暴了吗?

“遇到了,我的船就是被风暴毁掉的……好不容易弄了艘小船,想要出海做点小本生意……”吴解作郁闷状,“这下全泡汤了”

尼哈哈顿时两眼放光,急切地看着吴解:“那么……你有没有在风暴里面捞到点什么稀罕东西?”

吴解一愣,没料他竟然问这个,想了想,把那条吃剩的蛇皮拿了出来。

“就捞到这个,也不知dào

被什么东西吃得这么于净……”

周围的水手满脸茫然,显然认不出这蛇皮的来历,尼哈哈却大笑起来,用力拍着吴解的肩膀,以至于吴解不得不收敛真元以免震伤他。

“吴四啊吴四你真是没有眼光啊可你的运气也的确是真好啊捞到这个还不够吗?你那小船能值几个钱这东西抵得上一艘寻常大船了啊”

吴解又一愣,他印象里面这海蛇实在没很么特别——等等……似乎,好像,也许……这家伙貌似有接近金丹的修为……

“这是海妖蛇的皮,也不知dào

这海妖蛇是被什么东西杀了的……不管它,反正这皮是好东西船上正好有仙人在,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地把这买下来的”

吴解顿时大喜,他早就想要去见见那几个修士,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不愿意暴露修为罢了。

正当二人准bèi

走向船舱的时候,吴解突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海中。

几天不见,那对“老朋友”又来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章 海国修士

所谓的“老朋友”指的自然就是那对青红怪鱼,它们像往常一样从水下潜伏而来,速度快得惊人。吴解发xiàn

它们的时候还在百里之外,但仅仅是喘两口气的功夫,距离这艘黑鲲号就已经不远了。

要知dào

,这可是在大荒界而非九州界,如此速度,就连吴解也很难做到。不用雷光遁法的话,他在空中飞都飞不了这么快,更别说从水下走了。

这对怪鱼在水中的本事,的确是令人赞叹不已

但吴解随即心中一惊——不对劲这次它们来势汹汹,更杀气腾腾,简直像是遇到了仇家一般

他跟这两条怪鱼也打了好一段时间的交道,深知它们十分机灵,尤其是见机不对脚底抹油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而它们的脾气其实并不暴躁,就连面对自己这老对手的时候都显得不温不火,那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会让它们愤nù

到如此地步?

吴解心中疑惑,脚下便刻意放慢了一点步伐。尼哈哈只当他在海上漂流辛苦,还没恢复过来,没有催他,反而停下来等待。

就是这一缓一等的时间,不远处的海水猛地炸裂,一青一红两道光芒飞了出来,在空中略一盘旋,便朝着海船扑来。

见它们来势这般凶恶,众位水手吓得魂不附体,尼哈哈更是面如土色,整个人都瘫在了甲板上,更有老水手惊呼起来。

“青煞妖”、“赤煞妖”

眼看两道光芒就要扑到船上,船舱里面几声怒喝,数道光芒先后飞出,想要将两条怪鱼拦截下来。

吴解眼力了得,一眼就看出这些光芒乃是两把似乎一对的飞剑,一枚黑乎乎的锥子,还有一道光芒竟然是一支笔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几道光芒所蕴含的法力并不甚强,差不多也就炼罡层次。想要靠它们击退那对怪鱼,实在不大可能。

果然,这四道光芒先后硬上两条怪鱼,只是勉强挡了一挡就被全数震退,最惨的是那支笔,竟然被直接斩成了两段,灵气尽失,落在地上。

“啊呀”船舱里面有人惊呼,“大胆小鱼,竟敢毁坏我法宝”

“这东西算什么法宝啊”吴解暗暗摇头,“不过是将真气化为符篥临时注入笔杆里面化成的,就算这笔杆是铁打的,又算得了什么呢?叫它氵法器,都有点勉强。也真亏这人脸皮够厚”

在他看来,这四件法器之中,那个锥子颇有一点门道,其中灵气盎然,更有一股活泼泼的灵性跳动,已然是通灵法器;那对飞剑寻常得很,只能算是普通法器;至于那支笔,咳咳,不说也罢。

吴解和两条怪鱼交手多次,深知它们的本事。若是它们全力以赴,化作的光芒绞杀之下,就算寻常法宝都未必抵挡得住这次被阻拦了一下,想来是它们没有料到,才吃了不值一提的些许小亏。

但这样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

果然,两条怪鱼被拦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重新升上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然后身子一扭,青红两道光环互相缠绕,旋转着冲了过来。

看它们的气势,这一下冲过来,只怕船被直接撞穿都是好的,没准整艘船会被装得四分五裂

吴解叹了口气,身影一闪,挡在了它们面前,右手电光闪烁,整个手臂化作了一团刺眼的闪电,拦住了它们的冲锋之势。

这次他用的可不是在九州世界修liàn

出的雷电,而是这两天刚刚收集炼化的大荒天雷。不仅威力巨大,出手之际更是和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奇妙的呼应。雷光一现,整个船上所有人都觉得猛地一震,却又不见周围有半点震动的痕迹。

只有那船舱中的几位修士才知dào

,此乃心中震动。

雷为震,此之谓也。

光是感应到气息,便让整个船的人都为之震动,那青红两条怪鱼正面撞上了雷光,受到的影响自然更大。只听得啪啪两声,两条狭长的大鱼已经摔在了甲板上。

可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它们已经再次发力,化作两道光芒逃入水中,转眼远去。

吴解无意追赶,远远地目送着它们离开,心中却忍不住微微叹气。

在它们远去的时候,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它们的恼怒。经此一来,这些天打出来的交情,就要付诸东流了。

但他却并不后悔——这船上的人能够对他伸出援手,他就该同样对他们伸出援手。以德报德,乃是应有之义。

这一番交手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船上众人——包括船舱里面的三个修士——还没反应过来,两条怪鱼就已经不敌败退,远遁而去。只见沧海茫茫,碧波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lì

,任谁都不敢相信只在片刻之前,这满船的人还正面临着生死大难呢

“啊呀高人啊”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默,只见一个脸颊靠近脖子的地方有少许青色鳞片中年道士从最高的船舱里面冲了出来,遁光一闪来到了吴解的面前,弯腰就拜,“晚辈灵云子,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吴解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是两道遁光赶来,一个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很不争气的白发老者,和一个头发理得奇形怪状,脸上还画着不知dào

什么符号的青年先后赶来,急急忙忙向他致谢。

“多谢仙人救命”得到他们的提醒,尼哈哈也反应了过来,带着满船水手向吴解叩拜,阵势浩大,反倒让吴解有些尴尬。

他性格随和,素来不喜欢别人向自己下跪。见此情况,却又不好阻拦,只得苦笑两声,等众人拜了一拜,才施法将他们扶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已经坐在最高的一座船舱里面,和三位修士闲谈。

“这大鲲船乃是用海上巨鱼的尸骸为原料炼制的低等法器,虽然仗着能够透出一丝巨鱼生前的气息,可以驱赶寻常海兽,但若是遇到厉害的海兽,便容易引来争斗……”那中年道士叹道,“但真是万万没想到,这距离海岛不过千余里的地方,竟然会出现青红双煞”

“是啊,青红双煞本是远海才会出现的妖兽。单独一条便已非寻常金丹宗师能敌,更可怕的是它素来雌雄一对一起行动……若是在海上遇到它们,就算阴神真人也要赶紧逃之夭夭,跑慢了便有性命之忧……”老者点头说,“前辈竟然能够将它们轻易击退,莫非是传说中的法相——”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知dào

了自己失言,连忙拿起茶杯作喝茶状,却没注意到杯子里面的茶刚才已经喝完了。

“柳老头你真是不于不脆这位前辈什么修为,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管他是金丹也好,是阴神或者法相也罢,横竖都比我们这三个筑基强到不知多少,有什么好琢磨的”那一身非主流打扮的青年冷笑一声,不知dào

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摇了几下,“前辈,您这是在游戏红尘吧?玩得开心不开心?”

吴解顿时一愣,不知dào

该回答“开心”好呢?还是“不开心”好?

不管怎么看,两个答案都显得有点……拉低了自己的格调啊

好在那中年道士及时解围:“晚辈灵云子——这个刚才已经说过了;而这两位,年纪大的名叫柳天恩,年青的——”

“不用你多嘴我自己会介shào

”青年打断了他的话,“在下师磊,是一个正在追寻自由的人。看前辈如此潇洒自在,必定在追寻自由之路上很有心得,不知dào

可否指点一二?”

吴解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

这三人之中,灵云子和柳天恩倒也罢了,可这师磊……未免太不靠谱了一点吧

接下来的几天,吴解便住在这艘船上,一边旁敲侧击打听和这蓬莱群岛有关的事情,一边专心修liàn



他很快就熟悉了船上的三人,也对这蓬莱群岛的情况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这蓬莱群岛周围的确是广袤无垠的大海,就算修士们也不知dào

大海尽头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dào

,历代去追寻大海尽头的前辈们,要么半途折返回来,要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在这群岛之中,修为最高的乃是几位法相境界的修士,号称尊者。次一等的是数十位阴神境界的修士,被尊称为真人。而金丹境界,被称作宗师的就很多了,差不多稍大一些的海岛上就有。

这三位修士里面,灵云子和师磊都是散修出身,并无师承;那柳天恩却是名门出身,虽然他坚决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可从他平常说话里面透露的消息看来,他那师门之中不仅有金丹宗师,有阴神真人,甚至还有法相尊者

吴解记得上界飞升祖师曾经提醒过九州界的弟子,飞升修士一般都可以越级挑zhàn

。他身为九转金丹,实力更在寻常飞升修士之上,若是真打起来的话,对付阴神真人想来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dào

面对法相尊者,是否有一战之力

要是所谓的“法相尊者”当真有青羊大阵法相天地变化时候的威能……呵呵,打不过,逃应该还是逃得掉的吧。

但吴解也并未盲目自大,他只是暗暗打定主意,等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去看看法相尊者的战斗。

须知,心中有了分寸,做事才能把握分寸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章 航行

“这蓬莱海域的修行之法和我们九州界颇有不同,修士入道要先采药开气,炼化一口真气,才能踏入炼气期;等到真气充盈到了极限,再借助感应天象或者服食丹药,将真气淬炼变化,凝聚如荷上珠滴,此为筑基期;真气之滴容纳至极,又要通过几种法门在丹田中炼就一枚元丹,此为金丹期;元丹壮大,丹气反哺自身,魂魄凝炼至可以白日出游,不惧日光,不怕天风,便为阴神期;阴神以上各家自有妙法暂不得知,大略看来,法相乃是以本身道法化为神通之躯;天人乃是淬炼肉身脱胎换骨,自有踏风行空之能;道果乃是寻得本身道法和无上大道之间的一点关联……”

吴解想了想,又留言说:“我发xiàn

这蓬莱海域的修士,成丹之际的方法和九州世界完全不同。似乎根本不考lǜ

心性,只是一味在修为和外物上下功夫。他们成丹,不外乎‘借丹,和炼丹,两法。借丹,是从海妖处萃取丹元为种子,以凝聚自身丹元;炼丹,是以灵物为基础,水火二法凝炼真气而成丹。”

“借丹为下,炼丹为上。但就算这炼丹之法,对照我九州还丹之路,也实在粗疏得很。倘若整个大荒界都是如此,那就难怪此界金丹修士的本事远不及我等飞升修士。”

他之所以会突然想到说这些,却是因为看了尹霜的留言——尹霜前段时间写了些留言,介shào

了四月大世界的修liàn

之路。

四月大世界的各族自然也修liàn

,但他们的修liàn

之路却和九州界截然不同。

他们修liàn

的第一步,是以种种极端的方法折磨自己的肉体,以坚定求道之心。同时配合功法的修liàn

,最终达到就算死去转世,魂魄也能保持向道之心的境界。此之谓“不失本心”,至此便能算修liàn

有成,可以称得上“人仙”。

修成人仙之后,便要在神通道法上下功夫。直到能够飞天遁地,逍遥世间,便可以称得上是“地仙”。因为魂魄壮大的缘故,地仙便是轮回转世,前世的很多大事也会有些印象,此之谓“不昧因果”。

修为到了地仙层次,便要将身魂合一,或金身不朽,或法身变化,各具神通。此时便有突pò

世界屏障前往其它世界的能力,更能够凭借本身神通在星海之间穿梭。此等修士便被称作“飞仙”。飞仙纵然死去,魂魄转世之后只要修liàn

有成,便能想起前世的记忆,此之谓“不忘前尘”。

飞仙之上的境界,尹霜不曾打听到详细的做法,只知dào

再往上是“神仙”境界,称之为“不堕轮回”。

人仙、地仙、飞仙和神仙之后,便是“真仙”境界,至此真zhèng

修成了可以长生不朽的阳神,超脱于岁月之上。

只是尹霜在四月大世界才刚刚站稳脚跟,按照她打听到的消息,在她生活的“紫石山脉”一带,方圆数万里内并无阳神真仙,就连神仙也不曾听说过。最厉害的只是几位飞仙罢了。

或许这正是接引神光的奥妙,无论吴解还是尹霜,都被接引到了既充满机遇,又不算很危险的区域。

吴解原本不想浪费真元说这些无关的事情,但看了尹霜的介shào

,他心有所感,觉得或许蓬莱海域的修行情况对她也有帮zhù

,便将自己收集到的情报写成了留言。

这几天尹霜一直很忙,没多少时间跟他慢慢聊,彼此只能通过留言交谈。问及原因,她说找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正在到处观察,考lǜ

如何安身立命。

吴解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但当他听说尹霜考lǜ

的主要是该是打家劫舍还是该做正当生意,顿时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有他在身边看着,尹霜骨子里面那股剽悍凶狠的气息就慢慢升起——正常人怎么会把打家劫舍作为安身立命的路子呢?

可惜他到不了尹霜的身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思前想后,只好无可奈何地叮嘱她“长生之路远大得很,不值得为了眼前的利益冒太大的风险”。至于她能不能听进去,那便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了……

黑鲲号航行的速度不快,一日只能行得二百余里。这大鲲船本应有各种神妙,然而尼哈哈不过是个勉强称得上炼气期的小人物,就算发了横财,也断然买不起完好的大鲲船——大鲲船乃是以金丹级数海兽尸骸为原料炼制,往往一艘就抵得上寻常金丹修士大半身家。倘若这艘船真是好的,没准早就被人抢走了

尼哈哈的这艘黑鲲号原本是一位金丹修士的座船,那位修士和人斗法失败被杀,这艘船也被打得残破不堪。胜者将破船送给了自己家族中一个经营造船生意的晚辈,而那晚辈匠心独运,把各种部件拆拆换换,又拿了许多别的材料来修补,便造成了这艘似是而非的黑鲲号。

那位造船师做人厚道,这黑鲲号在结实方面绝对没有问题。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材料不足,他也没办法。只好拆了东墙补西墙,将大鲲船原本的各种妙用全都废弃,只留下驱赶海兽这一个效果——反正大鲲船最重yào

的就是这个功能嘛,别的什么,可以等尼哈哈赚到钱之后再想办法添加。

寻常大鲲船一天能够航行近千里,但这艘改头换面的劣质大鲲船却只能走到五分之一;寻常大鲲船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潜入水中航行,但黑鲲号下水之后就不要指望还能浮起来;寻常大鲲船船头会有几门妖气大炮,将金丹海兽残留的力量转化成大炮,每一击都堪比金丹修士出手,但黑鲲号……妖气大炮?那是什么?

在吴解登船之前,这艘船上的最强武力,就是那三位筑基修士罢了。

尼哈哈倒也很看得开,他买下这艘船,原本就只打算做一些中等距离的生意。比方说这一次,他从黄土岛运了一批矿石,打算前往灵水岛出售。再从灵水岛贩运一些灵泉水,顺便从旁边的老竹岛买上一批特产的黑水竹回去。

若是一切顺利,一来一回的话,大概可以赚到双倍的利润,差不多相当于他过去做一年生意的收入——而这一切,只需yào

两个月左右的航程。

如此看来,远洋生意果然很赚啊

“唉我实在小看远海了啊”当吴解笑着打趣的时候,尼哈哈苦笑着摇头,“只是走区区六千里的海路,就遇到了可怕的青煞妖和赤煞妖。如果不是走运遇到了大师您,我们整个一船人恐怕都要葬身海底……唉这远海,果然不是我的福地啊”

吴解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

他实在不好意思告sù

尼哈哈,那对怪鱼其实是被他一路引过来的……

这些天来,他不止一次在周围巡查,已经确定这一带海底颇浅,也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海兽,最最厉害的不过就是一只筑基境界的海蟒——基于入乡随俗的原则,他也已经用蓬莱海域的标准来衡量修士和妖物了。

那家伙不知死活想要袭击大鲲船,被三个筑基修士联手杀了。柳天恩拿着它的脑髓,躲在船舱里面专心研究;灵云子取了它的长牙,正在以真气慢慢淬炼,打算制作成又一对飞剑;师磊则表示这种缺乏艺术感的东西他看不上眼,船员们分了就是。

于是船员们真的把它给分了,炖成了许多肉汤,大家都吃得很开心。至于蛇骨和蛇皮,尼哈哈表示等到了灵水岛,应该可以找到买主,卖了之后给三位仙师当零花钱也好。

“这东西又没有灵性,哪里能卖出什么好价钱”师磊很不屑地说,“十枚八枚灵珠就是极限了吧……我还没穷到连几枚灵珠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所谓灵珠,乃是蓬莱海域修士们常用的一种等价交换物——说是货币也无妨,横竖是一回事。这东西需yào

用上等蚌珠为原料,不断注入修士的真气,直到蚌珠脱去凡壳,能够浮在空中发光,便算是成功。

灵珠之中的真气可以被重新吸纳,是很好的辅助修liàn

材料。尤其在冲关之际,若是能够有许多灵珠的话,便不用担心真气匮乏。所以它抢手得很,一般的修士就算不用,也要不时制作和储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灵珠之中的真气来源各不相同,纵然经过了蚌珠的转化,也不免有些芜杂。吸收太多的话,很容易导致体内真气混乱,唯有自己制作的灵珠才是最可靠的——这也进一步影响了这东西的流通,若非手头太紧,很少会有修士将它们拿出来卖了。

不过世事都有例外,不少年老的修士在感觉寿元将尽前途无望的时候,就会大量地制作灵珠。为自己的族人、子孙和弟子留下一份丰厚的遗产。按照多年走南闯北的灵云子的经验,这蓬莱海域流通的灵珠,一半以上都是这么来的

尼哈哈那里也有不少蚌珠,吴解取了一些,自己试着做灵珠。可惜他的真元太过浑厚强横,寻常蚌珠根本吃不消,别说是转化成灵珠,刚是真元一沾便化为齑粉,无一例外。

或许这蓬莱海域之中还存zài

更高级的灵珠,只是灵云子等人接触不到罢了

吴解住在黑鲲号上,最高兴的不是尼哈哈,而是灵云子和师磊。柳天恩另有传承倒也罢了,他们两个都是散修,缺乏像样的功法,整天苦恼前路该怎么走。难得遇到一位至少金丹境界的大宗师,而且还很好说话,哪里还不抓紧时间多多请教

吴解倒也并不敝帚自珍,对他们多有指点。他的修为远超寻常金丹修士,指点这些筑基修士,自然不在话下。

短短的半个多月,一直在凝炼真气方面难以进步的灵云子便已经成功地突pò

极限,将体内真气凝炼到一百八十滴,达到了筑基后期的标准,师磊也颇有收获。

他们当然高兴得无法自禁,恨不得这段航程永不结束才好。

然而,这段航程终究还是要结束的。

这天下午,吴解正在船舱里面指导二人磨练纯化真气的手段时,听到了桅杆上传来的欢呼声。

“看到陆地了是灵水岛”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章 灵水岛

所谓灵水岛,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岛屿,和吴解之前猜想的“小岛”截然不同。

这座岛屿的形状宛若一滴水,躺在茫茫沧海之中。南北较窄,却也有六百里上下,东西更是达到了近千里。若是以面积来算,应该比吴解前世地球上印象最深刻的岛屿——台湾岛——还要大许多。

灵水岛的中央位置,是一座形如火山的高山。但从火山口流出来的不是岩浆,而是微绿色的泉水。这泉水就是灵水岛赫赫有名的灵泉水,用来浇灌植物,可以令其生长旺盛;用来饮用更能强身健体,称得上是一桩宝物。

灵水岛耕地很多,养活了百万人口。这座岛屿位于蓬莱列岛中部,地理位置不错,海岸线也颇为平缓,更有不少良港……因为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商业也颇为发达。列岛的好几个大商会在此都有分部,更坐落着好几个修仙宗门。

“要说宗门,其实也算不上。”灵云子介shào

说,“真zhèng

的大宗门都在列岛内部核心区域,这种位于中部甚至接近列岛边缘的地方,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大宗门。这灵水岛上最大的门派就是灵泉派,掌门金泉子修liàn

近千载,成就金丹也已经差不多六百年,算是德高望重了吧……”

师磊撇了撇嘴,很有点不屑地样子。

蓬莱海域的金丹修士寿元大致上也就千年左右,这金泉子修liàn

近千年却还停留在金丹境界,显然是寿元快要尽了。他花了六百年的时间都没能从金丹境界更进一步,在师磊这颇为傲气的年轻人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

若是过去,他作为筑基修士,对于金丹修士自然免不了有一份敬畏。可近距离接触吴解这位至少金丹境界,没准是阳神甚至法相的前辈高人,还得到了前辈高人的一些指点,便让他的眼界高了起来,诸如金泉子这样的金丹修士,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六百年都没有突pò

,他应该是用借丹之法成就的金丹。”柳天恩缓缓地说,“借丹之法简单易行,虽然有很多后患,但依然是我蓬莱修士的首选。只是成丹的时候容易,日后想在进步却难了……不知dào

这位金泉前辈如今寿元将尽,可曾后悔当初的选择?”

“嘿嘿……要是让老道我能够成丹,就算借丹也无妨啊……”灵云子呵呵笑着,脸上却流露出一些苦涩之意。

他们三人之中,师磊年轻有为,才不到二百岁的年纪;柳天恩虽然年纪较大,但那是因为他始终追逐文武二火炼金丹的道路,若是想要借丹,以他的宗门身份根本毫无难度;唯有灵云子,年岁已经很大,修为却始终上不去。

灵云子自然也想要走炼金丹的道路,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想要炼成金丹,几乎没有可能。他梦寐以求的,就是早日筑基圆满,然后走借丹之路成就金丹。

成就金丹便有千年之寿,更有许多神通,乃至于可以开宗立派……灵云子毕生的梦想,也不过就如此而已。

吴解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暗暗打定了主意。

所谓借丹之法,就是借海兽的丹元为丹种,从而凝炼金丹。这借丹也分三六九等,若是能够直接取到一颗完整的海兽金丹,那么成就的金丹质地会很高,并不亚于寻常炼金丹,日后也有进一步突pò

的希望。

但是……能够取到海兽金丹的,又何必琢磨借丹的问题呢?这条路,大抵是那些阴神真人为自己子侄晚辈准bèi

的,寻常修士就算是金丹宗师,也没本事取到海兽的金丹。

海兽成丹不易,每一个能够成就完整金丹的,纵然脑子不好用,战力却都绝对够强——比如说前段时间跟吴解鏖战多次的两条怪鱼,就是这一类的典型

那样的海兽,寻常金丹修士根本打不过它们。狭路相逢的话,还不知dào

谁吃谁呢

吴解手头上也没有那样的完整金丹,但他当初杀死那些围攻自己的金丹海兽时,却收集了不少半成品的海兽金丹,如今都放在天书世界里面。杜若把它们当石头一样摆在沙滩上,围着那个整天呼呼大睡的老乌龟摆了一圈。

有天书世界的灵气滋润,这些金丹丝毫没有于枯衰败的意思,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活力,随时都可以取用。

若是灵云子能够表现出有缘的一面,吴解并不会吝惜一颗金丹。

反正这东西对他来说并不珍贵,甚至于只是摆设罢了。

黑鲲号到了灵水岛,尼哈哈便带着两个机灵的水手下了船,去寻这里的商家谈论生意的问题。而吴解等人也下了船——三个筑基修士之前就说好的,他们并非船上的保镖,只是顺路来灵水岛,闲来无事当个保镖权当船费罢了。

至于吴解,他倒是不介yì

住在船上。但尼哈哈连想都不敢想,在他看来,一位金丹宗师,没准还是阴神真人……怎么可能看得起他这艘不起眼的小船?

人家愿意在船上住一段时间,多半还是觉得几位筑基修士是可造之材,有心提携一二,跟他尼哈哈是没关系的。

下船之后,灵云子在前面带路,带着柳天恩、师磊和吴解来到了位于岛东的群仙会馆。

蓬莱列岛的修士们除了组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门派之外,还有一个松散的统一组织,名叫“群仙会”。这群仙会的建立,一是为了协调各个门派之间的关系,二是为了联合整个列岛各族的力量,对抗时不时来侵袭列岛的海族。

所谓海族,指的是住在远海深处的奇异生灵。它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对蓬莱列岛发动进攻,称之为“大海崩”,每次大海崩,都会给列岛带来巨大的损伤。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特别容易抱团,修士们自然也一样。为了抵御海族的侵袭,蓬莱列岛的修士们便在几位法相尊者的率领下,组成了这群仙会。

群仙会的存zài

,已经有不知dào

多少万年的历史。在这接近列岛外围的地方还不明显,等到了列岛核心区,几乎所有重yào

的资源,若没有被大门派控zhì

,就是被群仙会掌握,绝无例外。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是少年嚣张鼻孔朝天的师磊,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失礼。

吴解他们之所以要前往群仙会馆,首先为了登记——这是群仙会的规矩,但凡有修士来到某岛,除非是一来就走,否则便要在群仙会馆登记,便于联系;更重yào

的,是来找住处。

蓬莱列岛仙凡杂居,修士并不像九州世界那样以隐居山林为主。但也有很多修士都是修liàn

狂,想要修liàn

,自然是选择一些灵气充裕,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为宜。

在这灵水岛上,想要找合适住所,来群仙会馆询问,是最为方便的。

负责管理本岛会馆的也是一位筑基修士,名叫海牙。他跟尼哈哈一样都是金鳞族,却高大雄壮,一看就气势非凡。

“云崖山柳天恩啊呀,是云崖山的道友啊快快请坐”在登记灵云子和师磊的时候显得不屑一顾的他,当看到柳天恩登记的资料时,顿时瞪大了眼睛,全然没有半点高手的矜持,非常热情地凑了过来,还连声招呼侍者上茶,前倨后恭之势,实在叫人很是无语。

柳天恩显然很熟悉这种情况,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请吴解坐下,然后才和灵云子、师磊一起落座。

“海牙道友,你可真是没眼光啊”他叹道,“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就算你要示好,也该对这位吴前辈才是”

“前辈?”海牙一愣,看向吴解。

四人进门的时候,他已经用神念扫过。那三人的修为清清楚楚都是筑基境界,吴解却显得修为低微,仿佛只是炼气甚至凡人而已。

他却不知dào

,这是因为吴解体内真元凝炼,他的神念扫上来,根本激不起多少回音,所以才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这位吴……吴四前辈,不知dào

是什么境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问。

“你就写金丹吧。”吴解笑着说。

海牙虽然在柳天恩推崇吴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几分,但闻言还是吓了一跳,他努力咽了两口吐沫,连脸上的鳞片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光:“金……金丹?”

“嗯,暂且就写金丹好了。”

海牙眨巴着眼睛,不敢再问,拿起登记簿,施法记下这段。

“那么……前辈不知属于哪个宗门?准bèi

在此居住多久?”

“散修,住到……我也不知dào

。”吴解笑着说,“或许会住到修成阴神吧

海牙顿时大喜——这岛上原本只有一位金丹宗师,而且年岁已大,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若是金泉子不在了,偌大的灵水岛连一位金丹宗师都没有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光靠一些筑基修士,实在镇不住场面。

这位吴前辈不仅也是金丹宗师,还是有自信修成阴神的那种。若是能够请他在岛上多住一些时间——嗨与其考lǜ

工作,还不如考lǜ

怎么向这位前辈求教,来得更重yào



会馆的工作毕竟是群仙会的事,提升修为可是自己的事。两件事哪个更要紧,不言自明。

海牙存了这个念头,做起事情来就更加勤快,不到一刻钟,就为吴解安排了位于整个灵水岛上灵气最充裕的一座小院。

此处地势升高,可以俯视本岛最重yào

的两个港口,地方颇为僻静,几乎没有人来人往。

更重yào

的是,这里距离群仙会馆也很近,海牙求教起来甚为方便。

吴解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便住了进来。而柳天恩等人也各自住在了附近,一边修liàn

,一边等待。

灵云子和师磊都打定主意跟着吴解慢慢学习,柳天恩则要在此等人,于是他们这就安顿了下来。

不知不觉,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章 阴神成就

灵水岛最高峰——或者说唯一的高峰——灵泉峰接近山顶的地方,素来是灵泉派的禁地。灵泉派掌门金泉子宗师便在此清秀,闲杂等人不经通报绝对不许靠近半步。

但自从两年前,这灵泉峰山顶就多了一间简陋的石屋,虽然比起金泉子宗师那件云房静室差了许多,但其中的涵义却是不言自明的。

而最近的这大半年,金泉子宗师甚至都离开了自己的云房,搬到了距离山顶好一段路的地方,将整个山顶完全腾空,留给那位石屋中人。

“海泉兄,吴前辈他还没出关吗?”灵云子站在山腰,仰望着被云气环绕的山顶,低声问道,“这都一年多了啊”

站在他身边的是灵泉派未来的掌门人,金泉子宗师门下大弟子海泉散人。这位海泉散人乃是水族人,两耳下面有显著的鱼鳃。他修liàn

近三百年,已经接近筑基期大圆满的境界,只要得到合适的丹元种子,随时都能开始冲击金丹境界。

只是,想要猎杀金丹海兽,获得丹元种子,谈何容易

金丹海兽是不会出现在近海的,必须前往海岛之外数千里的远海才可能遇到。它们的实力虽然不及金丹修士,但却皮粗肉厚生命悠长,想要杀死它们十分困难。

更麻烦的是,很多海兽都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爆丹元,试图激发潜力和敌人同归于尽。往往费尽心力诛杀了海兽,却发xiàn

丹元已毁……金泉子宗师曾经前后多次深入远海,前后击杀金丹海兽四只,却一次都没能得到丹元,只是徒然受了几回重伤而已。

如今金泉子宗师年老体衰,已经没有深入远海猎杀金丹海兽的能力。海泉散人也渐渐灰心,不再做成就金丹的梦想。

但就是这时,外来的金丹宗师吴解,却带给了他新的希望。

这位宗师不仅本领高强,为人也颇和气。若是能够结交的话,日后未尝没有在他的帮zhù

下获得丹元的机会……所以当吴解登门拜访灵泉派的时候,海泉散人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节,金泉子宗师便已经极为热情地邀请吴解上山一叙,满嘴更是“老弟”什么的,俨然如同阔别重逢的好朋友一般。

吴解一开始也愣了一下,等他想明白之后,忍不住就笑了。

这位金泉子前辈果然不愧是人老成精,脑子转得就是快真是不服不行啊

从那之后,吴解就经常来拜访灵泉派。灵泉派山门所在,乃是整个灵水岛灵气最为纯净充沛的地方,也是最适合修liàn

的地方。每当他心有所得需yào

闭关的时候,就会来借用灵泉派的静室。

来了几次之后,他赫然发xiàn

金泉子竟然直接在山顶为他建立聚灵法阵,要专门为他新建一间静室,更是让他十分过意不去,打定主意一旦修成阴神,便出海一趟,假借猎杀海兽之名,把之前得到的海兽金丹拿出来相赠。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先修成阴神才行……

“奇怪……明明神魂已经足够壮大,为什么始终无法出窍?”吴解坐在山顶,目光随意扫过身边流淌的氤氲云气,眉头紧锁。

他的根基极为厚实,只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感觉到自身魂魄已经足够壮大。但这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难题。

蓬莱海域的寻常修士,只要以丹元将魂魄温养得足够壮大,就能够化成阴神离体。阴神虽然不像肉身那样强横,却也别有许多奇妙的神通,能够穿透各种禁制阵法,穿石下水都易如反掌。尤其重yào

的是,只有以阴神来驾驭道法,才能够进一步凝炼神通法相,走向长生大道。

吴解自忖阴神已经凝成,但却始终没办法将阴神遁出肉身。反而觉得阴神被肉身反过来束缚住,犹如在魂魄上穿着厚重的铠甲,很不舒服。

他在雷部正法里面仔细查找过,但雷部正法在这些细节上完全没有提及,只说“阴神乃是法相的根基,根基越牢,法相可以演化的神通越多。鉴于在成就阳神之前,最主要的战斗手段就是法相神通,所以在此不妨多花一些功夫”

“这真是坑人啊……您就不能多说几句,告sù

我该怎么花功夫吗?”

然而吴解的抱怨是传不到那位远在星海的雷部斗神耳中的,他只能无可奈何。

茉莉倒是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去抓一些金丹海兽,然后将其精魂抽出,反复淬炼最后生成“开灵液”,只需几滴,就能打开祖窍天门,让阴神得到自由。

吴解原本已经打算去抓金丹海兽了,但临出发的时候,他随口问道:“要淬炼开灵液,需yào

多少海兽?”

“至少几万只吧,一般一万只能够淬炼出一滴。”茉莉随口回答。

于是吴解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他并非心慈手软的人,为了自身修为突pò

,杀戮一些海兽也并无不可。但若是一滴开灵液就要杀戮上万只金丹海兽……就不说总共要造下多大的杀孽,光是这耗费的功夫,就实在很不合算

相比之下,他宁可自己继xù

修liàn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雷部正法里面既然没有说这里会遇到特别大的瓶颈,那想必只要继xù

努力就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五六年来,他一直都在专心修liàn

。简直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持续不断的修liàn

,使得原本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的魂魄进一步壮大,也使得阴神所感受到的“束缚”之力越发沉重。最近这段时间,他甚至于连走路都觉得很吃力——并非肉体上的吃力,而是源自精神的疲惫。

无奈之下,他于脆住在了这灵泉山的山顶,专心修liàn

,冲击瓶颈。

虽然精神上越发疲惫,但他的心灵却渐渐清澈起来,直觉告sù

他,自己距离阴神出窍已经只有一步之遥。而且这一步跨出去,修成的阴神将会极为壮大,日后前途无可限量

修liàn

的同时,他也在通过心灵的连线和尹霜联系。尹霜目前已经在四月大世界紫石山脉的磐石城定居,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店,平常利润不大,但已经足够维持生计。

但在暗地里,这位不起眼的杂货店店主“吴尹氏”却是一位黑吃黑的打劫专家,端的是三年不开张,一宗吃三年。去年她甚至灭了一个有飞仙坐镇的盗匪团伙满门,赚得盆满钵满,估计未来至少三五十年之内,都不需yào

再冒风险了。

她事先并未告sù

吴解此事,直到大功告成,才得yì

洋洋地向丈夫吹嘘自己的光辉战绩。吴解听了真是又担心又无奈——尹霜的修为大概也就是地仙一流,从地仙到飞仙是质的转变,越级挑zhàn

危险重重,纵然她有天问剑诀在身,攻伐杀戮之能就连吴解都要逊色几分,也是极为凶险的事情啊

“这种没必要冒的风险,何必呢”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公你是正派人,不懂我们这些黑道的规矩。我初来乍到,不打出威名来,日后麻烦多着呢”尹霜浑然不以为意,“那些家伙在这一带惹了不少麻烦,也在找我的麻烦。不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我的念头就不通达啊”

对此,吴解只能叹气。

“倒是老公你啊,在蓬莱海域过得怎么样?你这人一向太好说话,有时候连阿猫阿狗都敢对你无礼——你也该常常发发火才是比方说找个比较弱的法相尊者,上门去一刀砍死他,日后肯定没有谁敢对你再唧唧歪歪……”

“我跟人无冤无仇,何苦冒险去杀一个法相尊者?”

“所以说你这人做事不爽利……”尹霜话锋一转,“但或许我就喜欢你这不爽利的一面吧……明明足够强dà

,却控zhì

着自己的欲望和野心,犹如一只骄傲的猛兽,只猎取自己需yào

的食物就足够了……这么想想,真的很帅气啊我果然很有眼光呢”

想起这些话,吴解苦恼之余,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他也能猜出尹霜为什么要这么做——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修行。

无论是他还是尹霜,在九州世界所修行的体系都和上界不同。等到了上界,就必须对自己往日修liàn

的东西进行一些调整和完善。他还好一点,九转金丹圆满大成,需yào

调整的地方很少。可尹霜需yào

调整的就多了——这些调整,必定要耗费时间精力,以及大量的资源。

以尹霜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选择去打劫。

想要让她不再这么冒险,关键还是在于吴解自己。只要吴解能够早日修成阳神真仙,成就不死之身,想必尹霜就不会这么着急了吧……

但是,修liàn

的事情,是不能着急的啊

吴解心中焦急,修liàn

却不敢急躁,依然在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不断壮大阴神。

在山顶闭关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三年,直到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清爽的海风将总是笼罩着山顶的云雾全部吹散,碧空万里。在晴朗的阳光下,吴解突然觉得身体一震,脑门被阳光照到的地方似乎猛地裂开,犹如打开了一扇门户。被束缚已久的阴神立kè

飞了出来,沐浴着晴朗的阳光,放声大笑。

从今天开始,他便是阴神真人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章 灵水岛的大庆典

吴解的笑声在整个灵泉山回荡,这笑声并不响亮,却带着奇异的力量,震动了每一位听到笑声的修士内心。

诸如灵云子之类没接触过真zhèng

高人的修士倒也罢了,出身大派的柳天恩、来自群仙会的海牙,曾经在群岛闯荡多年的金泉子,这一刻都惊讶万分。

震动心灵,乃是阴神真人的神通。但光凭笑声,隔着这么远,就让他们心灵震动,甚至于感觉到魂魄摇晃,这份修为,就实在有点惊世骇俗了

正在整理卷宗的海牙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略略想了想,将早已准bèi

好的礼盒拿出来,取走了里面原本的礼物,另换了一份更贵重的。

柳天恩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嘟嚷:“看来核心海区,恐怕又要掀起风浪了……”

金泉子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笑容满面,简直像是自己突pò

成功一般的开心——他知dào

,灵泉派面临的最大难关,这下已经可以稳稳当当渡过了。

至于灵云子等人,他们虽然不知dào

这笑声蕴含着何等惊人的修为,但至少却都能够猜出吴前辈终于破关成功,踏入了阴神境界。

阴神期的修士,在整个蓬莱列岛都是少有的高手。绝大多数的宗门里面,有一位便足以镇压宗门两千载——两千载的岁月何其悠长,凡人已经不知dào

换了多少代,就算是筑基修士,也已经前后换了四代人了……

至于从阴神期更进一步,踏入法相境界,成为以尊者之命威震蓬莱海域的传奇……那就太遥远了。整个蓬莱海域,阴神真人有数十位,法相尊者却一只手就可以数完,差距之大,实在不可以里计

不过对于灵云子他们来说,阴神真人已经是让他们要仰望的人物。用借丹之法成丹的金丹修士,除非得到品质绝佳而且和自身非常契合的妖兽金丹,否则绝无可能踏入阴神境界。就算是以炼丹之法成就金丹的天才人物,踏入阴神境界的可能性也并不高。每一位阴神真人都是才能、努力和机缘兼具的非凡之辈,寻常修士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上他们的步伐。

当然,他们也不用追上吴前辈的步伐,只要能够从吴前辈这里得到一些指点就心满yì

足了。如果能够走运得到海兽丹元,借此成就金丹,那更是意wài



吴解笑了几声,便收拾心情,从灵泉山顶走了下来。

成就阴神之后,他对于天地之间规律的运行有了较为清晰的体会。再和自己当初在九州世界得天道嘉奖而获得的那些异能对照,更是有豁然开朗之感。

“原来……当时的那些特殊神通,其实是这么回事……”

虽然他暂时还不能将那些神通重新施展出来,可大致的方向已经清楚了。如今要做的,就是先稳固修为,然后修liàn

神通法相。

神通法相的修liàn

,是一件很精细的工作,需yào

漫长的时间和细致的刻画。它等于是要给自己的阴神制造一件“装甲”,这装甲类似于科幻片里面的机器人高达,或者是钢铁侠战衣什么的,具有许多特殊的功效,更能扩大本身功法的效果,无论对于修liàn

还是战斗,都有极大的用处。

雷部正法里面,对于法相这一关也非常重视,破天荒地花了不少笔墨来介shào

构筑法相的几个关键。总的来说,其原则是“精细”、“精确”、“精准”

今天是成就阴神的日子,吴解懒得花费太多精神去考lǜ

法相的事情,只略略想了一下便把这事放下,悠悠然下得山来。

走了没多远,他就看到金泉子前辈带着门人在前方迎接,而灵云子、师磊、柳天恩和海牙也已经赶到。一群人浩浩荡荡,俨然摆出了很大的阵势。

“不用这么热闹吧…”吴解笑道,“只是修liàn

有所成就罢了,前方的路还远得很呢。”

“对于前辈你来说是这样,可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可以遥望的终点了”面对阴神真人,就连师磊这个习惯吹牛皮说大话的家伙也老实了很多,“我这辈子要是能修成阴神真人,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你先修成金丹再说吧”柳天恩冷冷地说——他跟师磊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因为师磊一直就看他这种大门派的弟子不怎么顺眼,而他也很不喜欢师磊的骄傲。

金泉子没有理会这两个不分场合的小辈,径直走上来,向吴解行礼道:“恭喜吴道友,在长生之路上更进一步,日后成就法相,指日可待”

“前辈谬赞了”吴解急忙回礼,“在下不过是机缘不错罢了,法相什么的,实在太过遥远,不提也罢”

双方客气了一番,金泉子便邀请吴解前往灵泉派,说是要为他庆祝。吴解略一思索,以“刚刚突pò

,需yào

稳定境界”为由婉拒。但他却也没把话说死了,只说等稳固境界之后再说。

修为是修士的安身立命之本,稳固境界着实是他眼前最重yào

的大事。金泉子自然不会妨碍,只是叮嘱吴解等稳固了境界之后,一定要来灵泉派走动走动,到时候要好好为他补上这一回的庆典。

“我们灵水岛这一带,已经数千年都没有出过阴神真人了,如此大喜事,的确也不能草率……道友且去稳固境界,老夫来联系附近诸岛的道友,趁着这个机会,大家热热闹闹聚上一聚也好”

吴解并非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明白金泉子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借自己这阴神真人的威名来为灵泉派助威。但他却也并不介yì

——世上诚然有那种自己利用别人天经地义,别人利用自己就天理不容的狭隘之辈,但吴解并非这样的人。金泉子的计划对灵泉派大有好处,对吴解却也没什么损失。拔一毛而利他人,何乐而不为呢?

告辞之后,他便返回了自己的住所,通过留言向尹霜报喜。

遗憾的是尹霜暂时不在,吴解没办法第一时间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只好详细地写了一番留言,将自己修liàn

和突pò

的经验都告sù

她。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稍稍打坐调息一番,便从修liàn

室出来,处理一些杂务

其实稳固境界,那是寻常金丹修士突pò

之后,因为阴神不够牢固,才要做的事情。吴解的阴神早已滋养得极为牢固,也正是因为他阴神极为强dà

的缘故,脱离肉身才会那么困难。如今一切水到渠成,他的境界刚一突pò

就堪比那些积年的阴神真人,根本无需稳固。

但吴解并不想表现得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他还是做出了需yào

稳固境界的姿态。

灵云子正在外厅等候,见他出来,急忙行礼,并将岛上各个势力赠送的礼物一一拿来。

灵水岛上各派规模都不大,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太珍贵的礼物。所有的礼物里面,唯一让吴解多看两眼的就是海牙的那件。

这位来自于群仙会的筑基修士身家颇为丰厚,礼物乃是一枚制作精美的龟板,龟板上更镌刻了四方星辰之象。吴解神念略略一扫,便知dào

这龟板乃是一件用以占卜的宝物,对于预知凶吉大有用处。

看到这件宝物,他不由得想起了九州世界的老朋友萧布衣——这龟板对于他自己没多大用处,但若是萧布衣得到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见吴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灵云子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本拟吴前辈会对灵泉派赠送的以大量灵泉水凝炼而成的宝物水灵珠感兴趣,又或者会对大渔商会赠送的稀有美食金虹鱼籽感兴趣,却没料到两者皆非。

“原来前辈还擅长占卜之术啊”他忍不住问。

吴解一愣,笑着摇头:“不,其实我不擅长占卜…¨只是看到这东西,让我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他想了想,随手拂过龟板,法力流动,在龟板上呈现出吉祥之兆。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出海一趟,很快回来。”

灵云子一愣,还没来得及询问,吴解便已经化作一道遁光,顷刻间飞远了

他站在客厅里面茫然片刻,突然身体剧震,露出了惊喜之色。

“莫非……难道说……不可能吧……”虽然猜测到了几分,但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令这位老江湖也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但他并没有患得患失很久,因为只是片刻之后,吴解便飞了回来,将一枚以法力凝成坚冰冻住的海兽金丹交给了他。

“仓促之间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不知dào

这个对你合用不合用……”吴解挠挠头,笑着说道。

其实哪里会不合用呢?吴解早已仔细观察过灵云子等人的情况,这枚海兽金丹是他手头存货里面最适合灵云子的。若是以此为丹种成就金丹的话,不仅在借丹而成的金丹修士之中算得上一等一,没准还能有一两分冲击阴神境界的希望呢

灵云子呆呆地接过那寒气四溢的坚冰,看着封在坚冰之中、生机盎然的金丹,感受着金丹之内和自身功法隐隐呼应的气息,顿时有些痴了。

他做梦也没料到,吴前辈刚刚稳固境界,便出海去寻了适合他的金丹回来

吴解正想劝他去修liàn

,灵云子却猛地跪了下来,向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前辈大恩,晚辈真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我要你粉身碎骨于什么别傻了,好好修liàn

去吧”吴解大笑,一挥手将他托了起来,送出客厅。

第二天,他又出了一趟海,给金泉子最得yì

的两位弟子海泉散人和柴韬分别带来了一枚海兽金丹。

这两人的运气不如灵云子,吴解手头上没有很适合他们的金丹,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海兽,只好选了两枚性质温和不偏不倚的给他们。

借这样的丹种成丹,虽然不及灵云子那样还有冲击阴神的希望,却也能够稳稳扎扎地当个金丹宗师,得享千年之寿。

吴解并未耽搁,送了金丹转身就走——他怕走得慢了,就要被人拖住,到时候感谢啊什么的……灵泉派上下太过热情,还是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了好。

第三天,吴解带着金丹去拜访了海牙。

海牙这两天真是辗转难眠,尤其当他得知吴前辈先后找来了三枚金丹的时候,更是茶不思饭不想,整天站在门口,时而看看大海的方向,时而看看吴解的住所,脸上满是期冀和担忧。

而当他从吴解手上接过那枚金丹的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从核心海区来到这偏僻之地,名为驻扎,实为流放。本以为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成就金丹的机会,却不料峰回路转,梦寐以求的机缘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崩

吴解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悄然离去,他没有打扰在门上写着“闭关研究中”的柳天恩,而来到了师磊的住所。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可不要走借丹之路”师磊满是骄傲地说,“我才二百余岁,有足够的时间去追寻炼丹之路。看了前辈的神通,我对于阴神境界更是充满神往。就算希望不大,至少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才行”

看着他一脸坚决的样子,吴解忍不住笑了。

虽然这想法很有些少年人的狂气,但谁没有年轻过呢?爬最高的山,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这样的梦想,哪个年轻人没有做过呢?

“我常年住在外海,对于核心海域的情况不大清楚。而且很多时候,自己出面不怎么方便……”他笑着说,“等我前往核心海域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前去,有没有问题?”

这可正遂了师磊的心意,这个骄傲的青年立kè

昂首挺胸,用最大的声音回答:“没问题”

数月之后,来自于附近七八个岛屿的修士们齐集于灵泉岛,为吴真人举行阴神庆典。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灵泉岛上并非只有一位新晋的阴神真人和一位年迈的金丹宗师,而是有一位阴神,五位金丹。规模之大,已经远远超出了这种外围地区的水平,丝毫不亚于蓬莱海域的核心地区。

这次的庆典,规模远比预计的更大,也比过往的任何一次更大。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这一带海域的老人们,还在传诵着那群仙云集的壮观景象。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八章 小麻烦

盛大的庆典之后,来自各个岛屿的修士们纷纷离去,但留下的也有很多

对于那些已经走了借丹之路的金丹修士来说,吴前辈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关他们的事了。毕竟借丹是没办法成就阴神的,这是他们当初作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厉害,好好享shòu

自己的千载逍遥才是正道。

但对于那些筑基大圆满多年,又没有决心走炼丹之路,正在苦苦寻找海兽丹元的修士们来说,这位神通广大而又平易近人的吴前辈,就不亚于一座会走路的金山

他们愿意流汗流血,愿意低声下气,愿意做各种辛苦的甚至危险的事情——只要有得到海兽丹元,成就金丹的机会,他们不在乎代价

借丹之路前途黯淡?连金丹都还没成就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考lǜ

这种问题

尤其是一些年纪较大,眼看着再不成丹就要耗尽寿元的人,更是恨不得在吴解门前长跪不起,甭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给他们丹元,要他们做什么都行

这所有的一切,吴解自然看在眼里。

他完全有能力满足岛上全部筑基修士的丹元需求,毕竟总共也不过三十余人罢了。他甚至都不用前往外海寻找海兽,光是天书世界里面的那些存货就足够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很清楚“恩义不可轻施”的道理。

施恩是善行,但也要看被施恩的对象。尤其是这等大恩,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予……君不见世上有很多人,明明得了别人的好处,结果只因为一点小小的不顺心就破口大骂吗?更有甚者,那些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之辈也是大有人在的。不要点金术只要金手指的故事,在地球上是笑话,在这仙侠世界却并非笑谈,而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吴解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些人,思考可以将机缘给予谁。

但他很快就厌烦了这种事——作为一位出身道门,将“善”和“无为”结合起来的修士,他喜欢的是逍遥自在的生活,喜欢的是轻轻松松的修liàn

,就算要和邪魔外道恶战,也好过这种无聊的勾心斗角。

尤其是那些期盼、渴望的、哀求的、贪婪的目光,那些在他神念扫荡之下简直清晰可见的念头,更是让他不胜其扰

烦啊烦啊很烦啊

被烦了大半年之后,吴解终于下定决心,将岛上的筑基修士们召集起来,当众把一个大大的玉盒封印在了灵泉山山脚下,而把解开封印的两枚灵符分别交给了金泉子和海牙。

“我初来乍到,对这群岛的修士们并不熟悉。金泉前辈和海牙道友住在这里多年,想必比我更熟悉这一带的情况。所以我考lǜ

再三,决定将授予丹元的资格交给他们。”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筑基修士们,淡淡地说:“这玉盒里面一共有三十六枚海兽丹元,都以秘法保存,至少能够保存上千年。但盒子被我以神通锁住,除非有阴神真人前来,否则便只能在集齐两枚灵符之后才能开启。”

“现在我把灵符交给金泉前辈和海牙道友,你们想要获得丹元的话,就去跟他们商量吧。”

说完,他袖子一挥,施展挪移之法,将诸位筑基修士全部送到了海边的沙滩上,免得他们唧唧歪歪听着心烦。

金泉子和海牙自然不会拒绝这种事情——三十六枚海兽丹元,便意味着三十六位金丹修士,吴解将两枚灵符交给他们,等于给了他们结交甚至于收服这三十六位金丹修士的机会。

这份好处实在非同小可,更重yào

的是,对他们都很有用。

海牙是群仙会的成员,身为金丹修士,他估计很快就会被送灵水岛这种外围地区调回核心海域。到时候如果能够有一批金丹级别的部下或者盟友,将会对他大有好处。

想当年他在政治斗争里面失败,被发配到这里来的时候,如果能有哪怕一位金丹宗师为他说句好话,都不至于混到连一个部下都不分配,以至于灵水岛群仙会馆的修士全是他自己教出来的。

如果当初能和几位金丹修士搞好关系的话,或许胜利者就是他了吧……

这一次回去,他昔日的对手必定也已经成就金丹。想要在斗争里面占住上风,光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当然,如果能够和吴前辈一起去核心海域,沾一点阴神真人的光,那情况却又不同了。

不过海牙并非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吴前辈对他恩情深重,不想尽办法报答便已经很说不过去,再把吴前辈牵扯到群仙会内部的政治斗争中——这种事情,他宁死也不肯做

所以对他来说,利用这次的机会,尽量多争取一些可靠的有本事的金丹级别帮手,才是最实jì

的。

而对于金泉子来说,虽然他的寿元已经快要尽了,可灵泉派还要继xù

传承下去。虽然他的两个得yì

门生都已经成就了金丹,可光靠两位金丹延续一个门派,总是不够妥当。如果能够多拉拢一些金丹修士来的话,灵泉派的基业必定会更加稳固。

而且那些还没有筑基大圆满的徒子徒孙之中,也颇有几个资质人品都不错的,有这批丹元的话,便能保证他们日后可以成丹,让整个门派走上良性循环的路子。

二人等吴解走后,详详细细地商量了一番,定下了许多规程。他们要通过这些规程,仔细考察那些筑基修士的人品,从中挑选出值得培养和拉拢的。

吴前辈授予的机缘,乃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大造化,切不可轻易浪费

吴解当了甩手掌柜之后,果然没有多少人来烦他了。对于被嗡嗡嗡烦了半年的他来说,当真感觉天地都清净开朗了许多,心情也是大好。

(说起来,我这边也挺顺利的。前不久参加了一个地下的拍卖会,买到了一瓶可以纯净金丹的灵水……我估计把这些灵水用完,我的金丹就可以淬炼到完美的境界,然后便能开始冲击飞仙之境了。)

卩灵水有没有问题?闭关的地方安全不安全?这可是一定要谨慎的)吴解担心地劝道。

尹霜显得浑不在意,先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然后说(你以为我是谁啊?你老婆我不去坑别人,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坑我?下辈子吧)

从理智上说,吴解完全相信尹霜的智慧和能力。但在感情上,他却忍不住要担心。

(唉要是你跟我一起在蓬莱海域,那该多好啊)

(我也想啊,但不可能嘛。老公你别叹气了,以我们的本事,修成长生只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就算大荒无尽,星海漫漫,也拦不住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啦。)

吴解笑了,虽然知dào

尹霜看不到,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联系和修liàn

之后,吴解从闭关室走了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晚霞满天。红色的霞光之中,又有一些青色的云彩飘荡,景色颇为壮美。

见到此景,他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当初在外海没有能够收服的那对怪鱼

这些年来,他看了很多关于蓬莱海域的资料,尤其是群仙会馆的那些——除了一些极端机密之外,海牙将整个会馆收藏的所有情报向他完全开放,里面包罗万象,几乎囊括了整个群岛。

那对青红怪鱼,名为“双煞妖”,每次都是两条一对,虽然只有金丹修为,但战力却惊人强dà

,其中一些特别强的,甚至于可以击退阴神真人

吴解当初遇到的,可能就是这类。

这双煞妖虽然凶狠,但却很机灵。如果遇到强dà

的修士,无法逃脱的时候,它们也会选择臣服——这是各种外海妖兽里面,极少数能够降服的类型。所以不少神通广大的修士都曾经前往外海,想要收服一对双煞妖。

然而,迄今为止,除了蓬莱海域赫赫有名的法相尊者“天涯老人”之外,再无第二位修士能够收服双煞妖。

天涯老人坐化之后,他的那对双煞妖传给了徒弟“无涯子”。无涯子当时只有阴神修为,却在这对双煞妖的帮zhù

之下,经过一番苦战,击杀了想要趁着天涯老人死后来捡便宜的一个法相尊者,威震天下

如今无涯子也已经是法相尊者,更将本门“云崖山”发扬光大……柳天恩就是云崖山的弟子,说起无涯子祖师,他从来都是满脸骄傲。

吴解当初遇到的那对双煞妖的确本事非凡,如果能够收服的话,将会对他大有帮zhù

——别的不说,有这对双煞妖相助,这蓬莱海域里面,大概就没有谁能够逼得他冒险出动底牌了吧……

“前辈要去收服当初那对双煞妖?”灵云子闻言大惊,“这双煞妖神通广大,尤其在海中来去如风,就算阴神真人也追不上……前辈纵然神通广大,也不可掉以轻心啊”

“灵云老道你修为增加了,胆子却变小了”师磊很不屑地摇头,“区区两条鱼而已嘛当初吴前辈还没修成阴神的时候就能赶跑它们,如今……没准等它们见到了吴前辈,打都不用打,就直接投靠过来了呢”

“这种事情不可能吧……”

“所以说你白活了这么大年纪,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你们别吵了”吴解沉声说,“我去找金泉前辈和海牙道友商量一下,然后做些准bèi

就出发。”

见他主意已定,二人便不再争吵,却都表示要跟着去。

灵云子的理由是自己能帮上忙,师磊的理由则是想要亲眼目睹吴解的威武

吴解摇了摇头,答yīng

了。

“只是……你们不要吃惊才好……”

第十九卷蓬莱 第九章 收服双煞妖

吴解素来是个不喜欢说大话的人,这一点灵云子和师磊早已知dào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吴前辈竟然还有一艘法宝战舰

站在银白色的雪风号上,看着周围的海浪被船身犹如剪刀一般裁开,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呼啸海风,别说是他们,就连见多识广的金泉子都呆住了。

和吴解一起出发的共有五人,除了灵云子和师磊之外,还有金泉子以及他的两个熟人。

这二人都是金丹修士,一个叫豹大力,一个叫哈尼克。

豹大力是海豹成精,一个修liàn

两千余年的妖怪。

这蓬莱海域的情形有些奇特,海中的各种妖兽无论修为多高,只要没有化开灵慧而成妖,彼此之间就能有起码的和平。可一旦开启灵慧成了妖怪,立kè

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豹大力身上有好几道可怕的伤疤,那是他当初成妖的时候,被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们咬的。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几个一直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也不知dào

多少次出生入死,彼此之间有着绝对的信任。但就在他开灵慧成为妖怪的那一刻,兄弟们仿佛完全忘了昔日的情义,发疯地袭击他。

豹大力猝不及防,被咬成了重伤。好在他成为妖怪的那一刻便领悟了特殊的本命神通,化作流水逃遁,这才捡回了性命。

他不敢返回深海,在浅海之中住了许久,直到伤势痊愈,才偷偷回去,想要找兄弟们问个究竟。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场殊死搏杀。

豹大力又一次身负重伤,而曾经的兄弟们则化为了长眠于海底的尸骸。

他又回到了浅海,一边养伤,一边修liàn



过了些年,金泉子偶然遇到了他,邀请他成为修士的一员。已经无处可去的豹大力就离开了大海,居住在毗邻灵水岛的老竹岛上,成为了一个修士。

后来又过了很久,他才明白这一方天地的规矩——开启灵慧成为妖,就不再是海兽,而是修士。修士和海兽,天然就是敌对的。

一个修士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自由地决定是否与海兽为敌,但只有本能的海兽却不会这样,它们只会对任何打得过的修士开战。

豹大力一直很不理解这样的规则,他念念不忘想要离开蓬莱海域,前往更广阔的天地。他觉得,或许在这遥远的他乡,就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但这么多年来,蓬莱海域从未有修士能够带来“海外”的消息。每一位想要前往海外的修士,要么一去不返,要么狼狈败退,没有一个确凿成功的证据。豹大力只能在这靠近蓬莱海域外围的地方耐心地等待,等待或许会有哪位法相尊者出发去探索外海,又或者……等待到他自己修成法相。

作为一个妖怪,而且是一个罕见的资质上佳的妖怪。只要给他足够的岁月去慢慢修liàn

,从金丹到阴神是没有问题的,从阴神到法相……理论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妖怪的修liàn

速度实在太慢了豹大力在老竹岛住了六百多年,六百多年前,他是金丹妖修,六百多年后,他依然是金丹妖修,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进步

这样下去……他怀疑没准等自己寿元耗尽,也还只是一个金丹……

妖怪虽然长寿,可寿命也是有限的啊

所以当他发xiàn

吴解这位年纪轻轻就修成阴神,而且修为深厚,成就明显比寻常阴神真人出色很多的高人,顿时就起了投效的心思。

跟着这位高人的话,或许自己修liàn

的速度会快一些吧?而且……这位高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或许当他成为法相尊者之后,会不满足于这个境界,前往沧海之外追寻更高的境界吧?

那样的话,豹大力的理想就有实现的可能了

豹大力很谨慎,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理想告sù

别人,也没有急着向吴解效忠,只是以“出身外海、熟悉地理”为由,自告奋勇地担当向导。

和他相比,哈尼克的人生就简单清晰得多了。这位年青的金丹修士是金泉子一位老朋友的儿子,那位老朋友某次和仇敌厮杀,身负重伤。自觉不久于人世的情况下,他咬牙挖出了自己的金丹,请老朋友金泉子帮忙,用自己的丹元帮zhù

儿子成就了金丹。

哈尼克并不知dào

自己成丹所用的丹元来自于父亲,当他成丹之后,才从金泉子叔叔那里得知真相。

叔侄二人找到了仇家,联手杀死了他。报仇之后心中空虚的哈尼克从此便不再当修士,而是改行当了一个水手。他像一个寻常的金鳞族领航员那样,带着船队在沧海上行走,过着和凡人无异的生活。

数月之前,他得到金泉子的传讯,来到灵泉岛。金泉子这趟带着他出来,希望他能够开阔眼界,重新振作,不要再这么自己糟蹋自己了。

一位堂堂的金丹宗师,混到给那些小商队当领航员,这也太丢人了

这些事情和想法,金泉子并没有向吴解隐瞒,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他。吴解对此不置可否——如果顺手的话,他不介yì

帮个忙。但不方便的话,也就算了。他不会也不打算承诺什么。

如今他已经是阴神真人,按照飞升祖师们的说法,他的实力足以对抗甚至于击败蓬莱海域的那些法相尊者们。现在他要做的,是一边修liàn

,一边寻找离开这片海域,前往更加广阔世界的办法。

大荒界广袤无边,蓬莱海域虽然广大,对于整个大荒界却不值一提。在这里犹如神明一般的法相尊者,在整个大荒界实在算不了什么人物——别的不说,光是历代祖师飞升之后常去的玉京派,就有好几位修成长生的阳神真仙。而历代祖师里面,不少人也已经超越了法相境界吴解的理想很大,不是这区区蓬莱海域能够容得下的

当然,吴解并不好高骛远。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想要离开蓬莱海域,至少要将前辈法相尊者探索远海的资料弄到手才行。

为此,他还要在蓬莱海域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让这段时间过得更安全,避免麻烦,他需yào

做很多的准bèi



设法收服双煞妖,是准bèi

的一部分;结交一些可靠的蓬莱修士,也是准bèi

的一部分。

所以,他这次才把本命法宝雪风战舰亮出来。既是展示实力,让众人开开眼界;也是在试探一下,看看这些人面对重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yì

,这些修士们虽然一个个被震得目瞪口呆,但却没有谁升起坏心思——身处于雪风战舰之上,就等于是被吴解攥在手掌心。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吴解必定能够觉察到,然后一巴掌就能捏死他们

“前辈既然有如此宝船,这一趟就更容易了”哈尼克笑道,“我们可以循着洋流一路向北,按照这一带行船惯走的航路先前往上次您登上黑鲲号的地点,然后再根据星象和水文推算您之前过来的方向。”

吴解眉头一挑:“我不擅长推算之法。”

“呵呵,这就是我和豹兄的专长了。”哈尼克拍着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黝黑粗壮的胸膛,“算星象和水文,是我们金鳞族的老本行。不是我吹牛,在整个蓬莱海域,这方面能够超过我的人,屈指可数”

“至于测算水文,推算洋流的变化,那就是豹兄的本行了。虽然他在岸上住了很多年,但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绝对不会弄错的——是吧?”

豹大力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说:“连水文都能弄错,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他们这么有把握,吴解点了点头,放心地将领航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们。

这两位专家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一路上对航线和水文的判断十分精准,半点都没有出过错。当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就是当初前辈击退那对双煞妖的地点”时,吴解居然真的在这一带感觉到了少许自己当初残留的气息

这真是神乎其技就连吴解本人,也要在他们的提醒下,仔细感知许久,才能找到那么一丝气息。但他们居然就凭着推算和观测,准确地找到了这个地点,连一丝的误差都没有

当从吴解这里确定没有算错地点,哈尼克和豹大力更加振奋。他们测算得越发频繁,引导着雪风号在根本无法分辨方位的大海上缓缓前进,用了大概十天的时间,走了五六千里的海路,最后表示“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了”。

吴解稍稍感应了一番,却没能感应到半点气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初那一战已经过去太久,这外海又不像内海,风暴频繁、妖兽众多。吴解当初留下的气息,断然不可能持续到现在。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笑了。

“你们真是厉害一点也没错”他指着海上某个方向,“老朋友来了

话音未落,海面猛地炸裂,一青一红两道光芒呼啸而来,直取站在船头测量的哈尼克。

若是被这两道光芒击中,哪怕只是擦个边,哈尼克都要身负重伤。但既然吴解在此,又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他笑了笑,手一扬,一圈电光如同罗网一般,将青红两条怪鱼网住,然后朝着自己面前拽来。

两条怪鱼根本没料到这船上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高手,顿时就被网了个正着。它们努力冲撞,想要撞破电网逃生。却不料构成电网的乃是吴解这些年又设法淬炼出的神雷,威力犹在当年他所用的天雷之上——更重yào

的是,吴解的修为已经大大进步,彻底压倒了它们。

只是一撞,它们就被电光贯穿全身,修长的身体忍不住抽搐起来,只能抖啊抖啊,再也无法逞凶。

“前辈当真神通广大”眼见吴解一出手便捉住了凶悍的双煞妖,众人不由得连声赞叹。

灵云子和师磊并不清楚这双煞妖的神通,倒也罢了;但哈尼克走南闯北多年,还曾经亲眼见过双煞妖的威风——那是在一个前往外海捕杀海兽的船队。船队上一共有二十余名金丹修士,阵容强dà

。但却被一对双煞妖搞得狼狈不堪,折损了好几人,不得不逃回了近海。

哈尼克至今还记得当初的情景——青红两道光芒倏忽来去,无论法器还是飞剑都抵挡不住,短短片刻之间,就有两艘船被它们给弄沉了……

对照当时的情景,再看看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得对于这位吴前辈的实力深感惊叹。

“金泉叔叔说得没错这位吴前辈的本事远在寻常阴神真人之上,日后成就法相的希望很大”

吴解并不知dào

哈尼克的想法,他将双煞妖拽到面前,一挥手便给它们下了禁制——以他阴神真人的神通,这对双煞妖已经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将被封住神通法力,变成了一对寻常小鱼的双煞妖养在水桶里面。吴解又笑着对众人说:“我们难得来一次外海,不如稍稍搜寻一下吧。据说这外海之中有无数的珍宝,入宝山空手而归,岂不可惜”

“前辈您神通广大……但我们可没本事下海啊”豹大力苦笑道,“这外海之中异常凶险,好东西虽然多,危险却更多。我们又不清楚这一带水下的情况,贸贸然下水的话,万一被海兽围攻……”

吴解哈哈大笑,深深地吸了口气,无穷法力化作金白色的火界,将这一带海域完全罩住。

“嗯……水里果然还藏着两只金丹海兽……莫非是想要捡便宜的?”他笑了笑,伸手一抓,法力化作无形巨手,将那两只潜伏在雪风号下方的海兽抓了上来,却见一只是浑身金色的巨型海马,另一只是肥如一坨油的海底泥怪。

除了这两只海兽之外,在火界笼罩的范围里面再也没有更多的金丹妖兽。众人得到了吴解的保证,便急急忙忙下海寻宝去了。就连沉稳的金泉子,也忍不住好奇心,到海底去开开眼界。

这片海底珍宝甚多,众人全都满载而归,就连没有能力潜入海底的筑基修士师磊,也从一座礁石那里找到了一些能够易筋锻骨、强化肉身的石明胶。

当大家满载而归的时候,只见吴解坐在船头,手上把玩着一对青红两色的镯子。

仔细看去,这哪里是什么镯子,分明是那两条双煞妖已经臣服,主动变成了如此模样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章 大阵锁沧海

虽然被吴解捉住了,但那两条怪鱼一开始并不肯臣服。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是双煞妖这么容易收服,就不会整个蓬莱海域只有无涯尊者一人拥有了。

但对于吴解来说,这点小事实在不算什么问题。

不肯低头?呵呵,呵呵呵呵……

趁着众人下海寻宝的时候,吴解手一挥,将这对怪鱼送进了天书世界。

它们只见眼前一花,就来到了一片温暖清澈、充满灵气的浅海中,海边的沙滩一片金灿灿,还有一只老乌龟趴在几枚海兽丹元中间呼呼大睡。

此时吴解已经撤去了它们身上的禁制,恢复了法力的两只怪鱼毫不犹豫,尖叫一声便朝着老乌龟冲去,想要把它给杀了。

但老乌龟连头都懒得抬,依旧自顾自睡觉。

这么多年来,它已经很清楚那位住在药田里面大树下面的兔子少女究竟何等神通广大,区区两条小鱼,哪有在她老人家面前撒野的资格

果然,两条怪鱼还没冲到老乌龟的面前,就被突然出现的茉莉一手一个捏住了,笑眯眯地提到了杜若面前。

“阿若,你觉得这两条鱼怎么样?”

杜若用让双煞妖毛骨悚然的眼神仔细打量了一番,摇摇头:“年份太久,肉已经硬了,缺乏海鱼应有的细腻口感。不行,不行”

“真可惜……本来还打算炖一锅鱼汤呢……”

“海鱼味重,就算要吃也只适合红烧或者生切,炖汤还是河鱼好。”杜若笑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吃它们,可以考lǜ

油炸。炸得酥脆的话,应该可以掩饰本身肉质的缺点吧。”

“算了,我是吃素的。”茉莉想了想,笑了,笑得天真烂漫,“还是老规矩,进刑房吧”

这些年来,刑房里面的“住客”已经少了很多,除了被判无期的天眼之外,就连胡光都在被她虐待多年之后得到了吴解的赦免,前往轮回之中转世——不过这家伙作孽太深,还在火山炼狱里面慢慢烧呢,看他身上血光的厚度,只怕连朱权都出狱了,他还会被继xù

烧下去。

一直收拾天眼,也让茉莉颇感无趣。难得遇到一些新鲜的材料,叫她怎么不手痒呢……

遗憾的是,这两条鱼实在没有什么气节,茉莉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擅长的几个惯用手段都用一遍,它们就投降了。

这两条鱼是如此的识时务,以至于当茉莉看着它们摇头摆尾化成一枚护腕,落在吴解手上时,不由得怅然若失。

“本来以为你们会稍稍有骨气一点的……怎么能这样啊”

她郁闷地,甚至是哀怨地,注视着那两条鱼。

于是吴解的护腕就剧烈地震动起来,格达格达、格达格达。

吴解叹了口气,摸摸茉莉的头:“过一阵子,我就去蓬莱群岛的核心海域。到时候一定会有某些找死的家伙送上门,你辛苦建设的刑房不会一直空着的

茉莉这才露出了笑容,高兴地点头。

“不过师傅啊,如果它们不听话,一定要把它们送给我来再教育哦

“好的,好的。”

吴解觉得,那两条鱼应该不会不听话才对……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这对被茉莉折腾得心胆俱裂的双煞妖根本就不敢不听话,它们甚至于帮着吴解威胁另外两只海兽,逼迫它们投降呢

遗憾的是,它们不够识时务;更遗憾的是,吴解并不打算收服它们。

他不需yào

太多的部下,如果是双煞妖这种本事突出的倒也罢了,这金甲海马唯一的能力即是外壳坚硬,除此之外没什么本事;而那海泥怪厉害的是生命力顽强,几乎打不死,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本事。

这样的两个货色,他懒得花心思去收服

所以当灵云子好奇地询问他准bèi

怎么处置这两只金丹海兽的时候,他笑了笑,有些神mì

地说:“过一段时间,你们就知dào

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在海上转了一圈,吴解又捉了几只稍稍有点特长的金丹海兽,剩下的便成了船上诸人的珍藏。

这外海里面,有许多的金丹海兽。吴解并不去主动攻击它们,但如果有谁过来找死,他也绝不手软。

一个多月之后,他们返回了灵水岛。

吴解一行走得静悄悄,回来得也无声无息。

大家都收获颇丰,并不想引人注意。回到灵水岛之后,便各自回去闭关,好好消化这次的所得。

蓬莱海域有很多将天材地宝炼入自身的手段,相比于九州界的修士们,这里的修士更加注重对外物的利用。尹霜就曾经幽默地说,蓬莱海域的修士倾向于唯物主义,而四月大世界的修士倾向于唯心主义。

在四月大世界,修心是一切修为的基础。只要心足够强dà

,死亡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甚至用修心的境界来区分修士们的层次,可见多么极端。

而在蓬莱海域,情况则恰恰相反。修士们并不考lǜ

修心的问题,专注于法力和真元的修liàn

,所以他们的修为往往十分深厚,但在实jì

运用中,却显得有些笨拙。

心是驾驭力量的根本,心不够强,就像是稚子挥舞大棒,自然十分吃力。

但吴解并不认为四月大世界那种极端追求“心”的做法就是正确的,就算这是仙侠世界,物质依然是重yào

的基础。尤其对于他们这些连长生都还没有能够达到的修士而言,物质的重yào

性更是不言而喻。一味追求“心”的修为,这也很有走火入魔的嫌疑。

无论他还是尹霜,都不打算学习那种偏颇的做法,依然保持着过去的步调

他们并没有发xiàn

自己选择的道路有什么错误,既然没有错误,那就值得走下去。

等到发xiàn

错误的时候,再修改或者调换,也来得及嘛。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还算安静,整个灵水岛显得一片祥和。除了那些想要得到海兽丹元的筑基修士们忙得鸡飞狗跳之外,诸位金丹修士和凡人都处于一个相对安静的状态。

但这安静的状态并没有保持很久,那年冬天,吴解将岛上的修士们聚集起来,告sù

他们,自己准bèi

离开这里,前往蓬莱海域的核心区域。

“不过在临走之前,我打算给这灵水岛和旁边老竹岛的人们留下一点东西,能够帮得上忙的东西。”他说。

“请问前辈,您打算留下什么呢?”

“一座阵法。”

吴解打算做的,是在灵水岛和老竹岛上各布置一个阵法,再将两座阵法勾连起来,化作一座大阵。

按照他的估算,这座大阵应该会有相当于数十位金丹宗师的威力,或者是堪比一个寻常阴神真人的威力。如果运用恰当的话,它应该能够帮zhù

这两座岛上的人们抵挡蓬莱海域定期发生的“大海崩”。

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告知金泉子和海牙,让他们在灵水岛上做前期布置之后,吴解便动身来到了老竹岛。

这座岛屿距离灵水岛大概三十里,面积较小,岛上居民也不多。整个岛上主要的植被就是一种黑色的竹子。这名叫黑水竹的竹子又轻又硬,而且还能聚集少量的灵气,是这一带著名的高级建材。当初尼哈哈做生意的时候,就从这里贩了很多,带回家乡去出售。

吴解要利用的,也正是这里几乎无尽的黑水竹。

他要布置一座大阵,自然需yào

大量的材料。原则上说,布阵的材料最好包罗万象,五行俱全。但如果做不到的话,用单一纯粹的材料布阵,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坐在老竹岛的最高峰上凝神静气,等豹大力将岛上的居民全部迁到灵水岛之后,便长啸一声,肉身虽然还坐着,阴神却站了起来,双手连挥,一道道法力化作剑qì

四散而出,将一株株黑水竹切碎、凝炼,化成一支又一支宛若长钉的简单法器。

这便是大阵的阵桩,他一共要准bèi

三万六千根这样的阵桩,才能将大阵的轮廓勾勒出来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一章 布阵

吴解的动作很快,一股股剑qì

呼啸而出,顷刻间便斩碎了数以千计的黑水竹,炼化出了上百支阵桩。

但他却发xiàn

,这远远没到自己的极限。自己还可以分化出更多的剑qì

,同时炼化更多的黑水竹。

似乎……好像……也许……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神识又加强了

对神识的修行,是九州世界特有的内容。无论蓬莱海域还是四月大世界,两地的修士们都并不注重神识修为。而按照历代飞升祖师的说法,飞升修士相对于上界的本土修士,最大的优势也就在于神识。

神识强dà

的人,既可以一心多用,也可以将法力用得更加精细微妙,无论在修liàn

还是斗法之中都大有用处。尤其在斗法中,一心多用就意味着法力的运用精妙异常,面对只能一心一用的对手,简直可以说是压倒性的优势。

蓬莱海域的修士们不锻炼神识,对他们来说,一心一用才是常态,一心二用就算是一门技术活——灵云子混迹江湖多年,压箱底的绝活就是一心二用,同时操纵两把飞剑。

当然,就算不锻炼神识,随着修为增长,神识也会缓缓增加。尤其是成丹之际,神识更会大增。所以金丹修士几乎人人都可以一心二用,诸如灵云子这类原本就会一心二用的,更是能够一心三用四用……金泉子昔年曾经见过一心七用的金丹修士,简直是超乎想象的强者

从金丹再到阴神,神识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增长。阴神真人一般都能够一心十用,某些佼佼者甚至可以有一心二十用。

然后……法相尊者究竟能够将一份念头分化到多少,灵水岛的众人都不知dào

。不过按照曾经见过法相尊者的海牙和柳天恩估计,一心四五十用绝对没有问题。

然而……现在的吴解,已经将心念分化到了三百以上,并且还觉得非常轻松,一点都不吃力。

在九州世界里面,吴解虽然是九转金丹的最强者,但神识运用方面却绝对不算顶尖。九州界的一些剑修,在还丹境界的时候就能把念头分化数百,一个人布下剑阵,凭借出神入化的剑术,对付几个同等级的高手都毫不吃力。

吴解的师弟长恭子易悌,就是这样的剑术高手。凝元巅峰的易悌已经能够将念头分化到二百以上,再采用子母剑之类的法器,一个人最多能操纵上千把飞剑

而已经陨落的白帝阁清炎真人,昔年更是能够凭借自己一人驱动环绕在白帝阁外的整个“万剑归宗”大阵——那可是好几千把飞剑啊

而吴解呢……直到他飞升的时候,也不过能够分化一百多个念头而已。刚好相当于长恭子师弟凝元巅峰死后水准的一半,精细程度更是远远不如。

相比之下,他的妻子尹霜却是剑术大家,能够将念头分化到五百以上,已经接近了传说中清炎真人巅峰时期的水平。

所以吴解从不曾觉得自己在神识方面有什么成就可言,也从来不曾关注过自己究竟能够分化多少念头。在他看来,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技术方面下功夫,还不如在自己相对擅长的修为方面多下苦功呢

但是……似乎修成阴神之后,他的神识也有了一个飞跃式的提升。以现在这种修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剑术高手了。

更重yào

的是,分化三百个念头,还没有到吴解的极限

他顿时来了兴致,深深地吸了口气,振作全部精神,将念头不断分化再分

这时候他才发xiàn

,阴神在操纵神识驾驭念头的时候,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脱去了肉身的束缚时候,他的神识运作更加灵活清晰,对于法力的控zhì

也更加精细——到了最后,他赫然发xiàn

,自己竟能够将念头分化到五百以上

念头分化五百,纵然在九州世界也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剑术高手。在这神识修行基础薄弱的蓬莱海域,则简直就是神话……这意味着吴解只要法力和真元跟得上,便能够同时和三五十个阴神真人斗法,甚至于可以凭借念头众多、技艺精绝的优势,以巧破力,压制那些法相尊者。

“怪不得飞升祖师们总是说我们飞升修士在斗法方面优势极大……的确如此啊”

吴解暗暗感叹,操纵着数百道法力,不断地将老竹岛上的黑水竹绞碎炼化,变成一支支纯黑如墨却又坚逾精钢的阵桩。

只见天空中剑qì

飞扬,犹如雨点一般纷纷落下。地上剑qì

切削竹子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宛若无数的蚕儿在吃桑叶一般。

而山顶附近那些年份久远的黑水竹,便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减少,变成了黑色的阵桩。

几位金丹宗师围在附近的空中为吴解护法,他们虽然知dào

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们联手恐怕还不如吴解收服的那对双煞妖来得可靠,但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远远看着山顶那奇异的景象,诸如海泉、柴韬这类成丹时间尚短,本身见识也不多的倒也罢了,金泉子、哈尼克和海牙三人都颇有见识,眼见那些剑qì

飞扬之际轨迹各不相同,仿佛每一道剑qì

都有一个单独的念头控zhì

,不由得相顾骇然。

“金泉老哥,我莫不是眼花了?”海牙传音道,“这……这不可能啊”

“你不曾眼花,要眼花的话,老朽肯定跟你一样眼花。”金泉子也满脸纳闷,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

“莫非世上真有能够将念头分化这么多的?”哈尼克眨着眼睛,神情中满是茫然。

这事情实在超乎了他的想象,就算他这些年一直在走南闯北,也不曾听说过这种事情啊

念头分化几十,已经是剑术一途的绝顶高手——那么念头分化几百,该算什么?

十倍的绝顶高手?

帐似乎不能这么算吧……

哈尼克见过阴神真人斗法,双方剑光来往,法器飞腾,还抽空以各种法术对攻,当真令人眼花缭乱。

他知dào

,那眼花缭乱的背后,是两位真人都将念头分化,才能同时操纵这么多的手段,打得如此激烈。

而在那样的战斗中,若是陡然跳出一个能念头分化数百的……他想象了一下这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根本连打都不用打,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啊

这位吴前辈竟然有如此神通?或者……他用了什么特殊的法门,看上去似乎念头分化数百,其实是法器或者阵法的特殊效果?

哈尼克自己编了几个看上去似乎比较靠谱的答案,总算是勉强回答了自己的疑问。

但他心中却始终念念不忘,更升起了一丝热情——虽然自己的修为不够高,但如果能够学到吴前辈这无上神通,哪怕只有他十分之一的效果,也足以成为威名远扬的斗法高手了吧……

他将自己的想法向金泉子叔叔说了一下,金泉子自然大加赞扬。

难得这位侄子终于又振作了一些斗志,就算他不能学有所成,金泉子也是高兴而且欣慰的。

天空中诸位金丹真人的对话和想法,吴解并没有在意。他此刻已经全神贯注于布置大阵之中。

就算能够念头分化五百,三万六千根阵桩也足足花了他两三个时辰。等待全部的阵桩炼制完成之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坐下调息。

这一番炼制,消耗的法力并不多,但对心神的消耗却极为巨大。就算是他,也必须要休息一段时间。

调息了大半天之后,吴解自觉状态已经恢复,便清啸一阵,施法将阵桩摄到空中,然后一支一支打入地脉之中,逐步构成他已经推敲过的阵法。

这一番动作比之前更慢,整整花了他一天的时间,才将三万六千根阵桩全部打入老竹岛的地脉。

这些阵桩嵌入地脉之后,便能将地脉的力量调动起来,日后斗法之际,借用地脉之力,阵法才能稳固长久。

但这只是完成了基础,真zhèng

的阵法,现在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诸位金丹真人当真看得眼花缭乱。吴解施展的种种手法,以及展现出的强dà

修为和惊人神通,无不让他们赞叹惊呼。

等到整个阵法即将成型之际,吴解又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将自己抓住的那些金丹海兽提了几只出来。

对于这些主动来找他麻烦的海兽,他可不会有半点同情。法术落下,这些海兽的肉身顿时被炼化成了一件件法器,而它们的魂魄自然就被炼制成了法器之中的元灵。

吴解在炼器方面造诣颇高,如今修为又是高绝,所以纵然只是急就章,这些法器也已经称得上是最顶级的通灵法器,只需yào

在地脉之中温养一些年头,便能成为法宝。

而这些法宝,才是整个阵法之中的关键。

依托地脉之力,这些法宝元灵将会拥有不死之身。只要地脉不毁,它们无论被打死多少次都能复活,堪称最顶级的炮灰。

也正是靠着这些不怕死的炮灰,吴解才有把握让日后两岛的修士以这座大阵抵御无数海兽来袭的“大海崩”。

一时间,法术的光芒在空中穿梭闪耀,海兽的嚎叫声在茫茫海面上回荡,不知dào

吓得多少人为之骇然。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二章 王源真

茫茫沧海上,一艘狭长的快船正鼓着满帆,借助风势劈波斩浪,飞快地行驶着。

“少主,我刚刚问过船长,大概今天中午就能抵达灵水岛。”一个相貌普通,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中年瘦子跑到坐在船尾的青年面前,大声报gào

,“我们是不是要收拾东西准bèi

下船?”

青年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天恩师弟传信给我,建议我无论如何都要来这灵水岛一趟,说必定会大有收获……却不知dào

会是什么收获?”

“柳师兄虽然喜欢卖关子,说话从来只说半截。但他的人品是很可靠的,每次他拿凡人做实验的时候,说可能昏睡就是昏睡,说可能发狂就是发狂,说可能抽风就是抽风……”

瘦瘦的中年人开始喋喋不休地叙述柳天恩的那些光辉事迹——吴解他们并不知dào

,其实柳天恩是一个研究狂人,一直热衷于研究能够快速增长修为的手段。当他还在云崖山的时候,就经常招募不怕死的凡人来当实验品。

虽然他很注意实验的分寸,但万事总有例外,一年下来,总会因为拿捏不准而弄出几条人命。云崖山乃是蓬莱海域赫赫有名的正派,门规严厉。就算那些来应征的凡人都签了生死契,也不可能长期容许柳天恩这样做,结果就是柳天恩被扫地出门,只是在一位好友的帮zhù

下才算保住了云崖山弟子的身份,没有被逐出门墙。

而为他说情的,乃是当代云崖山掌门王铁崖的养子王源真。王源真和柳天恩兴趣相似,但他主要研究的是各种新的功法——在他看来,蓬莱各族体质不同,所修liàn

的功法当然也应该有所区别,因此他一直在研究修改各种功法。

王源真心思细腻,做事也比柳天恩漂亮得多。这么多年来,修liàn

他改造功法的人虽然有走火入魔的,但成功的远比失败的更多。这份贡献有目共睹,给他在门派中争取了很大的威望。

但王源真并不想和养父的亲生儿子王行正争夺继承权,百余年前,他就离开了云崖山,到处闯荡,最后住在了一座孤岛上,继xù

研究。

百余年来,无论云崖山的人怎么邀请,他一步都没有再踏上过云崖山门派所在的云崖岛,反而不时应朋友的邀请,在蓬莱列岛之间游荡。

这次,他就是得到了老朋友柳天恩的传讯,前来灵水岛寻找所谓的“机缘

“但少主啊,我真是觉得你不该出门。你修liàn

了这么多年,眼看快要成就阴神真人了,这时候应该闭关修liàn

才对。现在出门,不合适啊”王源真仅有的部下吴日民用他特有的,和那天生的面瘫表情截然不同的夸张语调,喋喋不休地劝道。

他大致上的意思,就是希望少主稍稍克制一点好奇心,须知这世上十个被杀的修士,有九个是因为好奇心死的。就算是传说中有九条命的海猫,也可能因为好奇心而送命……等等等等。

王源真早已在长期相处中习惯了他这超乎寻常的啰嗦,并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站在那里安静地听他说完,才笑着摇头。

“你说得很好,但我已经来了。”

说完,他举步朝着船头走去:“老吴,收拾东西,我们快要到了。”

就是这一番喋喋不休的工夫,太阳已经渐渐移到了头顶,中午快到了。

王源真打发老吴去船舱收拾行李,自己则走向船头,想要看看那座被师弟推崇的灵水岛究竟有什么奥秘。但当他走到船头,朝着远方那两座隔海相望的岛屿看去的时候,却不由得愣住了。

“奇怪难道是我看花了眼?”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去。

很显然,身为金丹宗师中最顶尖的那些,眼看着就快要踏入阴神境界的他,绝对不可能犯“看花了眼”这种错误。

呈现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大一小两座海岛,更有一座庞大的阵法

王源真忍不住飞了起来,从空中看去。只见这阵法犹如日月相对,大岛气势旺盛,宛若烈日熊熊;小岛气质清冷,宛若皓月当空。但两股气势非但没有碰撞,反而形成了微妙的循环,引动海风、洋流和山根的气脉一起流动,不仅将两座岛屿环绕在阵法之中,更将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集中起来。

他出身名门,本身又是研究专家,目光极为毒辣。只是稍稍观察了一番,就判断出这座大阵完工的时间并不很久——当然,太精确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不会超过百年。

“我虽然隐居孤岛,可消息还算是灵通。这样的大阵,金丹修士绝对布置不出来,就算是阴神真人,若没有五六人十余年的辛苦,恐怕也是不能完成的……”王源真缓缓落下,站在桅杆上,注视着远方的双岛和大阵,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当快船渐渐靠近岛屿的时候,他又发xiàn

这大阵还隐藏着另一种玄机——在大阵之中,他至少感应到了十余个金丹海兽的气息,但这些金丹海兽气息之中却没有往常的暴躁,反而显得深沉稳重,犹如训liàn

良好的看门狗一般。

很显然,这些金丹海兽是专门训liàn

出来帮zhù

守护大阵的。

这又让王源真对灵水岛上的修士们高看了一截——能够制服金丹海兽,这本身就不容易了。还能把它们训liàn

得这么老实,让这些凶残暴虐的家伙老老实实当看门狗,这本事当真出神入化

就算是列岛之中那些著名的驯丨兽专家,恐怕也未必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吧?

“这灵水岛果然值得一来”他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唯一奇怪的是,就我所知,这灵水岛上唯一像点样子的灵泉派,整个门派不过也就是一个金丹宗师,算算年纪已经快要老死了他们哪里来的这份底蕴?”

“莫非,这就是我的机缘所在?”

几个时辰之后,王源真在柳天恩的引荐下,拜见了吴解。

双方闲谈了一番,得到柳天恩暗示的王源真向吴解提出了几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

吴解很容易地就回答了其中两个,剩下的虽然茉莉表示“这些很简单”,但他却不打算那么急着回答。

他看得出来对方在试探自己,但他何尝不想试探试探对方呢?

那天晚上,吴解修liàn

、休息如故,王源真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陷入了沉

他已经知dào

,柳师弟将自己找来,便是为了把这份机缘带到自己面前。但如今机缘就在眼前,该怎么和这位神通广大见识高远的前辈相处?却让他有些为难……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三章 前往内海

王源真思来想去一整晚,最后下定决心,第二天早上沐浴更衣,换上了最严肃的正装,以极为正统的规格重新拜见了吴解。

他本出身名门,对于各种礼仪规矩知之甚祥。随从吴日民同样出身于蓬莱列岛老牌世家名门,也是礼仪的专家。虽然这主仆二人平素很随和,并不在意礼仪的问题,但当他们认真起来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高贵风范简直犹如那些教导礼仪的老师一般,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但让他们惊讶的是,吴前辈竟然也很熟悉这种高规格的贵族礼仪。

虽然彼此的一些细节做法有所出入,但在应对之中所体现出的那种高贵气质,却丝毫不差。

这让王源真不由得又有所猜想——莫非这位前辈也是名门出身?所以才对这些礼仪知之甚深?

拜会之后,他忍不住问吴日民:“老吴啊,你们吴家……有没有一些散落在外的长辈?”

“少主您开玩笑吗?我们吴家虽然有很多分支,数量多到数也数不清。但我们毕竟是凡人家族啊就算出几个修士,也谈不上修为深厚。像我这样筑基圆满的,差不多已经是家族里面明面上最厉害的人物了。金丹宗师什么的,就算有吧,那也是藏得跟宝贝一样,绝对不会让人知dào

的。”

“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吴家绝对不可能有阴神真人少主您想啊,要是我们家族有阴神真人的话,那何必再挂着凡人家族的名头?一位阴神真人有两千年的寿命,而且吴前辈还这么厉害,很可能成就法相……假如他真是我们吴家的人,我们早就兴高采烈地到处吹嘘了”

“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阴神真人坐镇,吴家的情况将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要说脱胎换骨都不为过——这么一想,少主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这就去跟家族联系,不管吴前辈跟我们有没有关系,横竖大家都姓吴嘛……我们舔着脸凑上去认祖宗,他老人家总不好意思一脚把我们踹死吧……”

老吴越想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虽然脸色依旧死板一块,但声音却越来越大,甚至于手舞足蹈起来。以至于王源真不得不动手揍他,才将他从过度的亢奋之中惊醒。

但王源真也不得不承认,这主意很好

自古以来,但凡有独行侠神功大成,都会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一群拐了十个八个弯,关系远到就连排宗谱的专业人士都为之挠头的“晚辈”。这些人想要攀附强者,或寻求保护,或得到变强的机会;而他们可以为强者提供的,就是许多日常的便利。

看吴前辈的做事风格,虽然随和恬淡,却也不是那种避世苦修的类型。只要吴家动作够快,诚意够足,态度够低,邀请他成为族中宿老的可能,的确是很大的……

相比之下,自己这边反而有些棘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非同寻常,吴前辈也不是那种随便乱施恩义的人。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赞许,得到他的指点呢?

王源真出身名门大派,修liàn

多年,无论天资刻苦都不缺,自然也有足够的资源,如今已经是金丹圆满,即将进阶阴神的人物。但他总觉得自己的修为还没有真的臻至圆满——这是一种源自心底的直觉,毫无理由,却异常坚定。

他曾经就这个问题请教养父王铁崖,已经修成阴神多年的铁崖真人认为他这是心中妄念,而本门另外几位阴神真人也如此觉得——谁都想要更强,但“强dà

”必须有基础,不能凭空而来。对于王源真来说,他在金丹境界可以达到的高度就是如此,不可能更高了。

“金丹三等,丹成无悔。诚然有更高的境界存zài

,但那是感应天地而成丹,才能达到的。你走水火炼金丹之路,成就只能到此为止。”就连老祖宗无涯尊者都如此断言。

但王源真还是不甘心自己走水火炼金丹之路,不知dào

吃了多少的苦头,下了多少的功夫,凭什么就不如那些撞运气感应天地成丹的人呢?

必定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办法他对自己说。

所以最近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压制着修为的增长,想要研究出淬炼金丹、更进一步的办法。

二十多年的研究并无所得,他却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修为,进入阴神境界了

如今吴前辈的出现,给了他一丝曙光,让他看到了能够淬炼金丹的机会。

“无论如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争取淬炼金丹”王源真低下头,握紧了拳头,“阴神真人不是我的终点,我要走到更高”

吴解收回神念,微微一笑。

柳天恩联系王源真,他是知dào

的,也是得到他许可的。他很好奇,这位被柳天恩推崇备至的师兄究竟有什么出色之处。

从见面的情况看来,这王源真的确不凡。

蓬莱海域成丹之法共有三种,除去众所周知的借丹之法和水火炼金丹之法,还有一种知之甚少的“感应天地”之法。

此法玄妙难言,成丹之际需yào

感应天地造化,在心中孕育丹种。而一旦成丹,初时并无特别,但修为越深厚,就越见玄妙。尤其是成为阴神真人之后,凝聚神通铸就法相的机会远比寻常阴神真人更高。

借丹之法大多只能止步于金丹境界,运气好的偶尔能够成就阴神;炼丹之法能够成就阴神,机缘巧合之下还能成就法相;但感应成丹的修士……最近这数千年来,可以确定的感应成丹的修士前后有六位,扣除半途陨落的两位,剩下的四位全都成就了法相

那四位法相尊者皆是一时人杰,成就不凡。更有两位后来出发追寻海外的广阔天地,一去不返——很多人都认为,如果真的有“海外”存zài

,那么能够到达海外的,就只有他们了。

吴解不曾见过感应天地而成丹的修士,事实上王源真是他见到的第一位没有走借丹之路的修士。在王源真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奋发向上、不断追求更高更强的精神。

有这样精神的人,在九州界都是可造之材,更不要说在这蓬莱海域了。

所以他并不介yì

指点王源真一番,因为他也很好奇,想要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能不能凭借自身努力突pò

固有的极限。

九州世界里面从来没有什么极限之说,只要你够努力,活得又足够久,一转二转三转……一路修liàn

上去,迟早能够修liàn

到八转渡劫。哪怕是九转金丹,也只是起点高一些,飞升之后依然可以再逐步追上去。

有志者,事竟成,百转千回,终究会有走到最高峰的那一天

但蓬莱海域却并非如此,一个修士能够有多大的成就,在他成丹之际就已经决定了。修士们只会努力追寻更好的成丹之法,却没有人想过要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吴解很不喜欢这种情况,但这里的修士们自己没有前进的愿望,他也没办法。

所以难得遇到一个想要改变这种情况,想要突pò

极限的人,他也是很高兴的。

“师傅,你可不能随随便便乱指点他”茉莉见他喜上眉梢,忍不住劝道,“蓬莱海域的规矩就是这样,如果你帮他突pò

了极限……没准会有麻烦的

“咦?茉莉你也怕麻烦吗?”吴解笑了,“当初是谁在我成就阴神之后,怂恿我横扫蓬莱海域,成为这里的霸主来着?”

“是啊,我还记得当初茉莉说的话呢”杜若也笑着过来打趣,“好像是‘就从这些岛屿开始,请把整个星海掌握在您的手中吧,嗯,就是这样”

茉莉顿时大窘,支支吾吾面红耳赤——吴解当初成就阴神之时,天书世界里面也风云激荡,待得风云平息,悬浮在混沌之海中的陆地和水域已经扩大了三倍有余,尤其那株灵木更是深深地探入了混沌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汲取混沌转化为源力,速度之快,让茉莉喜笑颜开。

茉莉身为天书世界的器灵,本身就会受到这个世界变化的影响。天书世界壮大,她心中振奋不已,忍不住就说出了蠢话来。

或者这其实并不是蠢话,而是她心中隐藏的理想——对于茉莉来说,虽然现在的吴解远比当年无上神君待他更好,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吴解能够变回那个至高无上威临万界的霸主。

这些年来,她已经很少说这方面的事情,可心情激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的愿望说了出来。

打趣或者说逗弄了茉莉一番,吴解笑着说出了自己真zhèng

的意图。

“我迟早要离开蓬莱海域,前往更加广阔的天地。”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眼中闪现了明亮的光芒,“对于整个大荒界,蓬莱海域只是不起眼的角落。这里甚至连一位长生者都没有……要成就长生不朽,这里太小了,远远不够”

“离开蓬莱,前往外界,将会是一次漫长而孤寂的旅途。路上多个同伴,就多一些照应。这王源真是个追求更高更强的人,直觉告sù

我,他有资格和我同行。”

“师傅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他这样的,你一只手就能打几十个……”

吴解笑了笑,没有争论。

时间会证明一切,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第三年盛夏的时光,王源真在吴解的指导下终于突pò

了极限,虽然破关时候的痛楚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要撕碎了,但内视丹田之中水火二色浑然一体,已经不再呈现出二气螺旋之象的金丹,感应着之前从未能够感应得如此清晰的天地间各种气息流动,他忍不住仰天长笑。

所有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

又过了一年,吴解在修成阴神、稳定了境界的王源真陪同下,出发前往蓬莱群岛的核心区域——内海。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四章 虹行水上

茫茫海面上,一艘快船正在疾驰。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xiàn

这艘船除了船底稍稍沾到一点水面之外,整个船身几乎都在水面上方。换句话说,这艘船与其说是在航行,不如说是在飞行。

这船的模样也颇为古怪,船身狭长得几乎成了一个圆弧,从上到下,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若是拆掉船舱、桅杆和风帆的话,简直就像是一条彩虹落在水上。

这船样子虽然古怪,速度却是极快,在海面上疏忽来去,简直就像是一阵风似的。不远处正好有一艘货船在慢慢航行,只见它从货船旁边驶过,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工夫便已远去,将货船远远地扔在后面。

这样的速度,莫说寻常船只达不到,就连筑基修士驾驭法器飞遁,也未必能够有这么快

货船上一个年轻的水手看得目瞪口呆,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老水手见状笑道:“小家伙,开眼界了吧?这可是稀罕东西,老头子在海上走了半辈子,也没遇到过几次。”

“大叔,那究竟是什么船啊?”

“那是霓虹船,传说是神通广大的尊者、真人,将天上的彩虹捉住,用彩虹炼制而成的。它航行的时候只要沾上一点点水就行,实jì

上等于悬在空中御风而行。当然快得不得了啊……”

老水手目送着霓虹船飞快地远去,感叹不已。年轻的水手则看着那一道远去的彩虹,眼中满是憧憬。

“等我攒够了钱,也要坐一回霓虹船”

“你算了吧能够乘坐这船的,那都是神仙像我们这样的凡人,根本连船都上不去,就算你攒了钱,上去了,看它走得这么快,你在上面站得稳吗?一阵风就把你给吹下来了”

“那我就去内海拜师学法这辈子我一定要乘坐一回”

两个水手的对话被海风吹散,霓虹船却已经走远了。

“这吴家还真舍得花本钱,为了表示对老师您的尊重,他们居然租了一艘霓虹船”船舱中,王源真笑着对吴解说,“这霓虹船乃是以金丹妖兽霓虹为原料炼制,难点在于需yào

将霓虹活捉,炼制的过程中还不能把它弄死。炼成之后,妖兽的魂魄自然就成了法器的元灵,于是这艘船就变成了介于法器和法宝之间的东西。”

“是啊,霓虹本来就不是很常见的妖兽,性子又异常暴烈。想要把它炼制成霓虹船,谈何容易整个蓬莱群岛之中,霓虹船的总数也不会超过五十艘,绝大多数都控zhì

在大宗门或者那些尊者、真人手上。我们乘坐的这艘是天风商会名下的,当年乃是一位阴神真人的爱船。那位阴神真人坐化之后,子孙无能,门派渐渐没落,最后连这艘船都卖掉了……”吴日民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说,“当然,对于老祖宗您来说,这种东西也算不了什么。但我们晚辈的确是没能耐找更好的船了。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就算我们肯出钱,人家也不肯把船租给我们。”

“其实啊,就算能租到更高级的船,我们也没本事开得了。这霓虹船是所有上等法船里面需yào

人力最少的,也需yào

一位金丹宗师和六位筑基修士才能驾驭;更高级的船……我们吴家连开船所需的人手都凑不出来……”

他脸上死板着,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但话语却随和谦卑得很,表情和话语之间的强烈对比,让旁边一位不熟悉他的吴家修士看得暗暗摇头。

但摇头归摇头,那人可不会开口批评。他不过是区区筑基修士,怎么敢批评一位金丹宗师呢?

这几年来,王源真固然修为有成,淬炼金丹之后踏入阴神境界,吴日民也没有浪费时间。因为王源真专心修liàn

的缘故,他便闲的无聊,索性也学着自家少主,日日修liàn

不辍。几年下来,倒也修liàn

得筑基圆满。

他可不指望炼就水火金丹或者更高,老老实实地拿了王源真早已为他准bèi

好的海兽丹元,走了借丹之路。

虽然借丹成就在王源真看来不值一提,但毕竟也是金丹宗师。如今的他,在吴家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呢

更重yào

的是,正是托他的福,吴家才得以搭上了知非真人吴四先生的线。他们绕了不知dào

多少个弯子,最后总结出吴解乃是吴家一位远祖的分支,迩来已经六十余代……论辈分,吴解是当代吴家之前仅有的那位金丹宗师吴光明的祖爷爷。

吴解算了算自己的年纪,心中很有几分汗颜。那吴光明如今已经八百余岁,而他吴解连五百岁都还没到,八百岁的老人管自己这五百岁的青年叫祖爷爷,让他感觉颇不自在。

但他知dào

,这也是免不了的。阴神真人的身份比金丹宗师高得太多,而他又是阴神真人之中的佼佼者,吴家只要能搭上他的线,别说是叫祖爷爷,就算叫得更夸张更肉麻,他们也不在乎

吴家对吴解的尊敬并非只有嘴上功夫,而是实实在在的。当他们得知吴解准bèi

前往内海的时候,便想方设法借来了一艘霓虹法船,作为他的代步之用。

这霓虹法船的租金十分昂贵,一天就要十余枚灵珠。一枚灵珠大概需yào

筑基修士花费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凝成,换句话说,光是为了给他提供这艘船,吴家便等于要让上百位筑基修士天天辛苦,才能支付租金。

吴解有心弄艘寻常快船算了,但吴家的人却异常固执,担任船长的吴光明吹胡子瞪眼睛,大叫“老祖宗的代步,乃是我们吴家的面子问题,不弄个龙伯大船,已经是我们晚辈无能,若是连一艘霓虹船都没有的话,我们真不如跳海死了算了”

看他当时那气愤填膺的样子,没准真的会跳海……

吴解没办法,只好乘上了这艘船。

但不得不承认,这霓虹船的确又快又舒服,坐在船上只听得海风呼呼吹过,浪花转眼间就被抛在了后面,但却没有半点摇晃……常言道天下最辛苦的事情有三桩,行船、打铁、磨豆腐,但乘坐这霓虹船,却着实是一种享shòu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霓虹船快得简直就像刮风一样。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们就穿过了茫茫蓬莱的外围,进入了整个蓬莱列岛最为繁华、人口和修士最为集中的内海区域。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五章 阴神真人

作为整个蓬莱列岛很有名气的大家族,吴家在内海的很多岛屿都有产业

霓虹船这番停泊的“翠云岛”自然也不例外,翠云岛是蓬莱内海和外海之间几个最重yào

的补给站之一,商业非常发达,可谓黄金地段。吴家在这里建了酒楼、茶庄和浴场,全都是服wù

行业。

从蓬莱外海到内海,中间有许多危险的海域,能够安全通行的航线并不多。就算是这些相对安全的航线,其实也遍布着许多的危险——比方说吴解他们经过的这条航线,一路上就前后遭遇了两次风暴,幸好规模都不大,霓虹船本身又有不错的防御力,才没有丢吴家的面子。

无论是准bèi

出发冒险的人们,还是经lì

了艰难旅程终于安全归来的人们,都需yào

一些肉体和心灵上的安慰。断头酒也好,洗尘宴也罢,好好吃喝玩乐一番,才算对得起这一番冒险。

要出去的人,不知dào

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归来的人,获利丰厚要好好犒劳自己。所以他们开销上都很大方,当真是挥金如土。吴家的生意便相当火爆,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在所有的吴家产业里面,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港口紧靠码头的“平安居”,这平安居不仅有好地段、好彩头,真功夫也很过硬。历代大厨都要去整个蓬莱群岛最著名的酒楼“醉仙居”求学,厨艺极好,生意自然也是极好。

这内海不愧是繁华之地,霓虹船在灵水岛入港之际,引来了无数的参观者,简直就是万人空巷,但在这翠云岛入港之际,码头上也就寥寥无几的年轻人在看热闹,一点都没有大惊小怪的意思。

船还没靠岸,坐在船舱里的吴解就眉头一皱,走出了船舱,向着岛上看去

“老祖宗,这翠云岛风景不错,尤其是岛上有大片大片人工栽培的碧焰草,从高处看去,碧焰草在风中摇荡,就像是一片片绿色的云彩——翠云之名,由此而来。”吴日民以为他想看风景,急忙介shào



吴解点了点头,却没有谈风景,而是问道:“这岛上有几位阴神真人?”

“啊?”吴日民没料到他竟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就我所知,本岛只有‘碧云派,的‘苍云祖师,这一位阴神真人,并无‘几位,。”

吴解眉毛一扬,笑着摇头:“那你知dào

的消息就不够全面了。刚才我们进港的时候,前后有四股阴神境界的神念窥探,都被源真给逼退了。”

“啊?”王源真和那四位阴神真人的神念交锋发生在无形之中,吴日民虽然成就了金丹,却不过是最低等的借丹,根本感应不到,所以他完全不知情

但吴解的神念远在交锋的五人之上,将整个交锋经过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位以神念试探的大概就是那位苍云祖师,他并没有什么敌意,甚至连好奇心都没有,不过是例行公事地稍稍试探了一下,确定王源真没有恶意,便不再注意。看得出来,他对于外来的阴神真人并不在意,不知dào

是实力强dà

呢?还是忙着修liàn



第二位前来试探的阴神真人显得很谨慎,虽然三番五次试探,可却坚决不肯和王源真的神念发生正面冲突。他试探了几回,确定王源真并非实力差劲的水货之后便也离去了。

第三位真人的态度就激烈了很多,他的神念霸道狂野,犹如一只发狂的野牛轰隆隆冲过来,大有将王源真直接击倒之势。但王源真这些年为了淬炼金丹,不知dào

吃了多少的苦头,早已将心灵锻炼得坚不可摧。虽然修为较差,神念也弱了一筹,但他却坚定地顶住了对方的进攻,犹如一块磐石,不论怎样的狂风暴雨都毫不动摇。几回交锋之后,那位真人大概是肯定了王源真的实力,虽然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再进攻。

第四位试探者就比较不像话了,他明知王源真刚刚跟人苦斗了一场,神念消耗极大。却没有半点谦让和等待的意思,甚至连预告性质的试探都没有,直接发动了偷袭王源真猝不及防,吃了一个亏,神念损伤不轻,现在正在休养。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大概恢复不过来。

但那人却也没占到便宜,吴解恼他为人阴险,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不声不响地用神念暗算了他一把。

吴解的神念可比王源真强太多了,就算正面交锋,这人也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何况还是偷袭只一下,这人的神念便被他直接轰散,甚至可以隐约听到惨叫声传来。

现在……想必这家伙正躲在哪里,捂着脑袋痛呼吧?

若是吴解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凭借神念交锋将此人的意识绞杀,让他不死也要重伤,昏迷十天半个月不在话下。但吴解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狠,所以他大概只要修养个三五天,就能恢复过来。

……如果他太弱的话,那可不关吴解的事。如果他做人太失败,就在这三五天里面被仇家砍死了,当然更不关吴解的事

“师傅你太好说话了这种胆敢来挑衅的家伙,就应该直接一刀砍了魂魄抽来炼成源力”茉莉愤愤然说,“反正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弱鸡罢了”

“正因为他很弱,才不值得我拔刀去砍。”吴解笑道,“自我来蓬莱,修士之中,尚未遇到值得我拔刀的对手。”

他很骄傲,但他有骄傲的资格。

或许这四位阴神真人已经是蓬莱群岛之中无数修士的佼佼者,但在他面前,别说只有一个,就算四人联手,也没有让他拔刀的资格。

这种层次的对手,他只需神念一动,百余道剑qì

纵横飞扬,便能轻易斩杀,根本不需yào

拔刀。

吴解有刀,火焰之刀。刀可斩魔,刀可分海,扫荡人间,所向披靡。

但那样的刀,这种敌人还不配面对

他这趟前来内海,既是要寻找前辈修士探索海外得到的经验,也是要试试这蓬莱海域之中最强的法相尊者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蓬莱的修士们把他们说得简直就像神灵一样伟大,而吴解很想知dào

,这些神灵一般伟大的人物,能不能挡得住自己的火焰之刀,雷霆之枪?

自从天外天一战,逼得韩德飞升离开之后,他已经无dí

太久,无dí

到有些寂寞了。

平常修liàn

的时候,尹霜可以陪他过招。尹霜的天问剑诀神妙莫测,能够跟他打得不相上下。

但他从没有告sù

过尹霜,其实倘若真zhèng

厮杀的话,尹霜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出剑的机会。

尹霜的剑术再强,也只能攻击目光所及的范围。但吴解只要念头一动,哪怕身处于九州之南,刀锋却可以斩到极北冰原之上。

心在哪里,刀就在哪里。

如果稍稍花费一点时间准bèi

,使用雷霆之枪的话,这一击还会更快更猛——当年那位雷部斗神之所以认为后世金丹可以凭借这秘宝击杀降世天魔,原因就在于此。

飞升之前,吴解将那件秘宝留在了青羊山,一同留下的还有十余种修liàn

火部正法所需的神火,以及他四百多年修liàn

的心得。带着一起飞升的,除了心爱的妻子,就只有本命法宝和天书世界。

利用天书世界,他也从下界带了几件法宝来。尤其是他自制的两件法宝,火焰刀和雷霆枪,更是天下法宝之中的精品。

但那两件法宝其实还没制成,法宝之中以他一缕神念分化的元灵还在朦胧状态,半睡半睡。在它们醒来只来,这两件法宝暂时只能算“器胚”。

“就是不知dào

它们什么时候能醒……真期待它们醒来啊”吴解忍不住想

此刻他站在船头,注视着翠云岛,也被三位惊讶的甚至于是恐惧的阴神真人注视着。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在意,甚至于想起了毫无关系的事情。

但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在那三位惊讶万分的阴神真人眼中,就是实力强dà

,高深莫测。

刚才吴解陡然出手,一击就击溃了那位阴神真人的神念,虽然有些取巧的成分,但如此实力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甚至于害pà

了。

若是将被攻击的换成他们,哪怕是修为最高的苍云祖师,也没把握能够接得住那一击。

换句话说,这位从容微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真人,实力已经强dà

到足以一击击溃同级对手的地步

“老友啊,你看那人是什么来历?”碧云派的静室内,年迈的苍云祖师对坐在自己面前,正喝茶聊天的老朋友问道,“虽然老夫这些年一直不怎么理会世事,但起码的消息还是知dào

的。我蓬莱之中,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你不知dào

,我也不知dào

啊。”坐在他对面的那位老人放下茶杯,苦笑着说,“事实上,那王源真的实力就已经远超我的预计——几年前我偶然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在金丹圆满的境界。这才刚刚突pò

了几年,神念便强到如此地步……委实有些不可思议啊”

“王源真倒也罢了,横竖不过如此。但那不知名的真人……我欲结交一番,你看呢?”

“当然要好好结交此人如此神通,未来必定是会成就法相尊者的——我甚至怀疑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法相境界你我年纪都已经大了,门下弟子之中并无可以成就阴神的。若是不能为他们找到靠山的话,等你我坐化之后,他们在那些心怀叵测的真人看来,便如同待宰的肥羊一般”那位老友说着便长吁短叹,痛心疾首。

而就在这时,一个豪迈的声音在码头上响起。

“阁下当真神通广大我乃烈焰岛赤六丁,请赐教”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六章 初来乍到

这位出言求战的,是一个身高超过寻常人两倍的巨人。他的身体一片赤红,肩膀和头顶都在熊熊燃烧,正是蓬莱各族之中赫赫有名的火族。

蓬莱岛的风俗很奇怪,他们将那些随着年龄增长,自然会开启灵慧的种族统称为“人”,而那些需yào

后天因素才能开启灵慧的,则称之为“妖”。蓬莱之人,种族各不相同。诸如吴解、王源真这种,被称之为“白民族”,也是各族之一……在吴解看来,这倒是很公平,一点特殊对待的意思都没有。

各族之中,水族和火族是最为奇特的。水族出生的时候是一团灵水,随着慢慢孕育成形,灵慧也渐渐开启;火族与之类似,只是出生的时候是一团灵火罢了。

这两族只要开启了灵慧,先天便有炼气期的修为。再稍稍努力一番,踏入筑基阶段理所当然。但想要更进一步,却往往十分困难……金泉子宗师的大徒弟海泉散人便是水族,他早已在筑基圆满的境界停留了上百年,但若非从吴解这里得到了海兽丹元,他的成丹之路还遥遥无期呢

不过,水族和火族若是修liàn

有成,神通也远比寻常修士更高。在同等级的修士里面,这两族修士差不多是最强的,仅次于那些偶然出现的神兽族裔。

蓬莱列岛之中,可以确定的神兽族裔只有一位,便是六位法相尊者之中的“孤龙影”轩辕无。这位轩辕尊者是蛟龙化形,差不多已经是海兽之中最为高级的血脉。

除了他之外,其余修士之中,再无血脉能够比水火二族更强的了。

“烈焰岛赤真人……我也有所耳闻。”吴解注视着那位缓缓走来的巨人,笑着说,“虽然吴某远在外海,消息闭塞,却也听说过赤真人的威名。不止一位道友曾经说过,阁下是公认的最有希望成就法相的几位真人之一。”

“在吴道友面前,赤某可不敢如此自居”赤六丁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轰轰作响,又带着火焰燃烧的熊熊风声,“老实说,我大概不是你的对手。但遇到你这样的强者,不跟你过过招,我便会吃不香睡不稳所以,也只好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起,整个人化作一颗赤红的火球,朝着吴解轰过来。

刚才吴解那一击的威势惊人,赤六丁据此判断彼此的实力,估算自己大概不是吴解的对手。所以他压根没有慢慢过招的意思,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这一击气势汹汹,火球距离霓虹船尚有数十步的时候,强dà

的威压已经逼得霓虹船上守护阵法完全激活。七彩光芒连成一片,化作一道彩虹,想要拦住火球。

但很显然,光靠霓虹船的守护法阵,是绝对不可能挡住赤六丁这一击的。若是双方正面碰撞,只怕整个霓虹船都会被他震得散了架

吴解眉头一皱,抬起手来,对着空中的大火球招了招。

“吴某初来乍到,不想跟人动手。”

随着他这句话,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迅速变小,转眼间又变成了赤六丁。只是这位大汉满脸茫然,身上的威势也荡然无存,只是随着刚才跳跃之势的惯性落在船头,完全没有和守护法阵产生任何的冲突。

“这……这是什么手段?”赤六丁本拟自己这一击出手,或许会被对手正面轰飞,又或许会被踹到旁边海里去,再或许会……总而言之,他绝对没有预料过,竟然会遇到这种情况。

这位吴真人只是手一招,他便感觉自己失去了对周身火焰的控zhì

力,不由自主地变回了寻常时候的模样,甚至连半点力量都提不起来,简直就像变成了小孩子一般。

所以他看向吴解的眼神,已经不是“敬佩”或者“赞叹”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惊骇莫名”。

古往今来,就算是那些法相尊者,也没听说过谁能够控zhì

火族人身上的火焰啊

而在暗处以神念目睹了这一战的两位真人,也不由得骇然色变,同时站了起来,连茶几被撞翻了都没注意。

“这……火族人对于自身火焰的控zhì

能力,远在寻常修士对本身真气的控zhì

之上。他连火族人的火焰都能控zhì

……岂不是说,我们这些寻常修士,在他面前就像是牵线的傀儡一般吗?”

“是啊就算那位蓬莱第一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吧”

他们却不知dào

,这其中的原因,关键还在于赤六丁自己。

谁叫他是火族人,天生就是一团火呢如果他是水族人,真身是一团灵水的话,吴解绝对没办法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他拦下来。

说到玩火,吴解可比完全靠着天赋的火族人专业多了如果将他视为一个专业学者,那么赤六丁只能算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虽然有潜力,但想要成长起来,还早着呢

吴解当然不会向赤六丁详细解释,他只是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赤道友,我初临贵地,对此地的风土人情全不知晓。难得遇到道友,不知dào

道友可有兴趣赏脸喝一杯,顺便和我谈谈这附近的出色人物?”

赤六丁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很是不甘。

“你这人神通广大,性格却颇不爽利就算想要问什么事情,也要打过再说嘛”

“可我真的不想打……道友你看,此处乃是港口,船舶众多。你我交手的话,劲气四溢,别说是这些船,就连岸上的建筑怕也难以幸免——你是打痛快了,那些遭了池鱼之殃的人,该怎么办呢?”

赤六丁歪着鼻子,火焰化成的眉毛紧紧皱着,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是我太过心急,失了分寸”他倒也是个直率的人,当即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好吧,我陪你去喝酒但你要答yīng

我,等喝完了酒,我们再去找个荒岛,好好较量一番”

说完,他狠狠地看着吴解,大有“你不答yīng

我就吵架”的意思。

吴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赤道友这么坚持,那么等喝过酒之后,吴某自当奉陪。”

“好”赤六丁哈哈大笑,急忙朝着岸上飞去,“那还等什么?快去喝酒”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八章 翠云岛上

吴解和赤六丁的这顿酒足足喝了两个多时辰,双方谈了很多。吴解向赤六丁详细了解目前蓬莱海域的情况,赤六丁则将自己修liàn

中的一些难点提出来,请吴解指点一二。

以吴解的修为,要指点一位距离法相境界不远的阴神真人,其实还是有点吃力的。但赤六丁碰巧是火族,修liàn

的功法也是火焰一系。而若说玩火,诸天万界之中能胜过火部斗神的,实在屈指可数——反正赤六丁肯定不在此列。

吴解目前差不多可以算是斗神的预备役,以他的本事,要指点一个修liàn

火系功法的阴神真人,正是专业对口,轻而易举。

他详细地询问了赤六丁遇到的那些难题,仔细分析了一番,便将赤六丁的修为情况和功法特征推导了出来,和赤六丁的实jì

情况丝丝入扣,简直就像是修liàn

他这门功法的前辈一般。

赤六丁听得目瞪口呆,一双眼睛越瞪越大。他身为火族,身体可以自由变化形状,于是到最后,便看到一个当真眼似铜铃的大块头,傻乎乎坐在吴解面前,犹如小学生一般认真听讲,不断地点头点头。

要是吴解身后挂上一个黑板,再给赤六丁一副纸笔,那活脱脱就是老师在给落后的差生开小灶补课呢

见吴解对于火系功法的理解如此深厚,赤六丁很快便做出决定,将自己视若性命的核心功法详细告知吴解,希望他能够斧正一番。

这门功法倒也颇有意思,先是借助火山的地火温养本身的真气,等到真气温养至极限,不能再有提升的时候,就要借助天火之力淬炼。

所谓天火,一般指的就是天上落下的雷火。雷火的力量何其庞大每一次淬炼,都会对修liàn

者造成很大的伤害。除了身体并无定型的火族人之外,寻常血肉之躯却是没办法修liàn

这功法。

目前赤六丁在修liàn

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他很难在不下雨的天气里收集到雷火。而一旦到了下雨天,天地间充沛的水气,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妨碍,大大降低他真气的纯净程度,使得淬炼的效果降低。

最近这二百多年,赤六丁前后淬炼了五六次,可真气修为的提升却微乎其微。他对此十分着急,但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

天地间自有平衡之理,借雷火淬炼自身原本就应该付出很大的代价,担上很多的风险。火族人因为自身体质的优势可以回避这些风险,不用付出多少代价,那就必然会遇到别的困难。

要解决赤六丁面临的难题,对吴解来说其实很容易——说白了,赤六丁就是需yào

在于燥的天气中引来雷火淬炼。而吴解则可以为他提供雷火,威力没准比寻常天雷还更强呢

但吴解并没有轻易答yīng

,而是表示“我要好好考lǜ

一番,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操控天雷这种事情,或者并不是不能见人的秘密,但却不适宜做得太随意。吴解打算稍稍耽误一些时间,找个合适的地方,装模作样准bèi

一个大型的阵法,然后再施展雷火,为赤六丁完成淬炼。

按照他的估计,赤六丁目前已经快要阴神圆满,再淬炼两三次,这大块头就能修liàn

到阴神境界的大圆满——但如何从阴神到法相,吴解可就帮不了他。

法相尊者需yào

把自身神通凝炼成宛若外壳的法相,这是一个细致长期的工夫,就算是吴解,也不能代替赤六丁来完成这个过程——至少现在不行。

同样,吴解自己也正在缓缓凝炼法相。他打算将雷火两门功法结合起来,凝练成同时兼备雷霆和火焰之力的法相。这法相远比寻常法相厉害得多,凝炼的过程当然也难得多。几年过去了,他甚至连法相的大致结构都还没设计出来呢。

但他不着急,以他的本事,这蓬莱海域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大概不多。就算那“蓬莱第一”的未名老人,吴解自思也并不至于输给他——事实上赤六丁也如此觉得,他觉得吴前辈虽然修为稍逊,但两辈子的积累何其雄厚未名老人本事再大,恐怕也未必能够胜过这位转世而来的前辈高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向吴解挑zhàn



对于赤六丁来说,越是强dà

的高手,越是值得挑zhàn

哪怕就单纯地被揍上一顿,至少也了结一份心愿,可以念头通达。

吴解对此不置可否,和他约定了一个时间。

附近的确有可以尽情交手的荒岛,但吴解初来乍到,并不想一下子就把风头给出尽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便在吴家的宅院住下,深居简出,不见外客。除了作为学生的王源真之外,就连寻常吴家人都不大见得到他。

得知一位阴神真人前来,不少金丹甚至于筑基修士都想要设法拜见一下。尤其据说这位真人修为高绝,性格温和,喜爱提携后进,更是让他们心潮澎湃——但凡想要来拜见吴解的,全都是自觉属于“可造之才”的那种。

当然,究竟是不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些人见不到吴解,便在吴家的客栈住下。一时间那些客栈人满为患,反而让真zhèng

需yào

住宿的人没了地方。

本岛的吴家管事者紧急请示吴光明,吴光明出去转了一圈之后,给了他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然后拍案叫绝的解决方案。

片刻之后,吴家修士们一起动手,紧急修建了一批简陋的“静室”,客客气气地邀请那些想要争取机缘的修士们住到静室里面来。

他们的理由倒也很说得通——既然想要向真人求教,那么当然应该拿出诚意来。沐浴斋戒、停止奢侈享shòu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些金丹、筑基修士们听得如此劝说,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便老老实实高高兴兴地从舒服的客栈里面搬出来,住进了徒然四壁连家具都没有的静室。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静室租金居然跟豪华的客栈包间一样高……哈哈,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啦

“老四啊,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杜若笑得前仰后合,“那群家伙,居然每天花一枚灵珠,住除了一条席子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的石头屋子……这不是纯粹有病嘛”

吴解笑了笑,却叹了口气。

“三姐,这是你的主意吧?”

杜若连连点头:“这些天我不是经常去厨房嘛,那天吴光明来找我,请我设法问问你,这事情该怎么办……我就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这主意有点损。”

“没关系啊那些人都是有钱的”

吴解摇头:“他们以诚意相待,你不该拿他们的诚意开玩笑。”

“老四你这就太古板了民间的故事里面,仙人要收徒弟,总是必须三番两次试探啊考验啊……哪有像你这样看别人顺眼就指点的……”

“所以你就在三番两次考验可怜的柴韬?这次考验的课题是什么?糖水豆腐丝还是油炸雪花冰?”

“咦?你怎么知dào

的?老四啊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吴解叹道:“你在天书世界里面准bèi

了那么多东西,我眼睛一扫就知dào

你要玩什么花样了柴韬敬佩你的厨艺,想要向你学习,甚至于千山万水地从灵水岛一路跟过来……人家是很有诚心的,你不要总捉弄他。”

“可我看这家伙很有趣,总是忍不住想要捉弄……”

对此,吴解也只好叹气。

柴韬乃是灵泉派金泉子前辈的二徒弟,他天生就胖墩墩圆乎乎的,因为他是著名的美食家种族“大肚族”人。对于他们这一族来说,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制作和享shòu

美食,就连修liàn

也只是为了美食服wù



柴韬资质很高,但修liàn

一直缺乏热情,做什么都显得懒洋洋提不起劲。直到他偶然遇到杜若,尝到杜若做的菜,顿时便来了精神,大呼小叫地想要向杜若学习烧菜——这期间还闹了一个笑话,吴解误以为他要追求杜若,忍不住又爆fā

小舅子作风,把他给扔到了海里去……

误会冰释之后,杜若便多了一个厨房的学徒。但柴韬的基础不够扎实,在苦练厨艺数百年的杜若看来,当真是……

“你颠锅无力,刀工不精,装盘松散,味觉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就你还想像我这样做菜?做你的美梦先给我把基本功练好再说”

被如此训丨斥之后,柴韬就开始老老实实地练基本功了。

至于为什么基本功里面包括大刀切豆腐丝、滚油炸雪花冰之类显然不属于“基本功”的内容,只能说……杜若太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人,忍不住就想要好好培养(捉弄)他一下吧……

这些功夫,当年她可是苦练了数十载,才练得炉火纯青的

这些天,杜若当真是玩得很开心,直到被吴解提醒,她才醒悟自己有些玩过火了……

而吴解自己,虽然觉得那些满怀诚意而来,却沦落成肥羊的修士们挺可怜,却并没有现在就帮他们改善处境的意思。

正如他提醒了杜若,杜若也提醒了他。

法不可轻授,恩不可轻施,考验的确是需yào



于是,厨房里面的大胖子得到了解脱,石屋里面的求机缘者们却还要苦等

就在这种情况下,赤六丁又来了——而且这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位阴神真人。

他们分别是翠云岛碧云派的掌门苍云真人,和赤霞岛赤霞派的掌门绿霞真人。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九章 出人意料

苍云真人和绿霞真人年纪都已经很大,白发苍苍,身上更透出无法掩饰的衰老之意。

阴神真人虽然有两千载的寿命,可两千年也是会过去的。这两位真人显然都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若是不能突pò

到法相境界,那距离坐化已经不远。

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寿元的问题,谈笑风生,轻松洒脱。

两位真人都不饮酒,吴解索性便以茶代酒,双方相谈甚欢。

赤六丁是个把“粗糙”两字写在脸上的人,谈着谈着,他就受不了这种平和的气氛,提出要和吴解去荒岛上较量一番。

“虽然知dào

肯定不是道友的对手,但不打上一架,总是叫人不舒服”

吴解闻言一笑——他已经听出来了,赤六丁并没有将自己的“来历”泄露出去。这火族大汉虽然看似粗豪,但却是个细心的人呢

虽然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但赤六丁的好意却是要心领的。而且那编造的来历,也不适合自己主动三番五次地说……所以他便没有提起,只是询问苍云、绿霞两位真人可有兴趣去看看热闹?

两位真人之所以联袂前来,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这位名声不彰的吴真人的本事——赤六丁对其推崇备至,甚至于赞其为“堪比法相尊者”。他们虽然相信赤六丁的眼光,但因为要决定的事情太过重yào

,还是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片刻之后,五道光芒破空而去,一口气飞出百余里,落在了附近暗礁海域的一座荒岛上。

王源真在周围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回来向吴解报gào

,确定此岛附近并没有隐藏的危险,可以放心战斗。

他的做法并没有让赤六丁等人不高兴,反而使得三人更高看了他几分。须知修道之路步步凶险,小心谨慎的人总是比较容易活得更久,也有更大的拉拢价值。

吴解笑了笑,跟着赤六丁落到岛上,等观战三人稍稍后退之后,才向赤六丁伸手致意:“请”

赤六丁也不答话,眼睛瞪得犹如蛮牛一般,鼻子里面呼哧呼哧喘着气,身子微微弯曲,犹如一张拉满了的弓。

他积蓄了一会儿力qì

,等到气势涨得差不多,在猛地大吼一声,不知dào

从哪里拿出一把赤红的大锤,连人带锤化作一道火光,转眼间冲到了吴解的面前

只见红光四射,他的锤子便砸到了吴解的面前。

这速度当真快得出奇,三位观战的真人都露出讶然之色,王源真更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虽然他明知老师神通广大,区区一个赤六丁断然不可能是老师的对手,但目睹赤六丁这朴实无华却威力强dà

的手段,也不由得心中一惊。

但还没等他惊呼,便有一声轰然巨响从岛上传来。

面对赤六丁那全力以赴的一锤,吴解半点都没有退避,直接右手握拳,迎着锤子打去。

这一声巨响,便是他的拳头和锤子相撞的声音。

紧接着巨响之后,是一声怪叫,然后是锤子当啷落地,再然后是赤六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他连人带锤被吴解一拳打飞,锤子把握不住脱手飞出,将附近一座小礁石砸塌,而他本人则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

吴解打飞了赤六丁,脸色平静如常,仿佛只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甚至还能腾出精神,朝着飞出去的锤子招了招手,将眼看就要掉进海里的锤子收回来,然后轻飘飘放在赤六丁的身边。

这一击,赤六丁全力以赴、迅若奔雷;吴解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双方实力差距之大,让王源真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而赧颜,也让观战的苍云、绿霞两位真人相顾变色。

这一击的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赤六丁乃是天下阴神真人里面最顶尖的几位之一,论实力比他们两人都要高得多。刚才那一锤,他们便是二人联手,也要很费一些力qì

才能抵挡。却不料吴解竟然挡得如此轻松写意,仿佛一点力qì

都没花。

彼此同是阴神真人,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他们却不知dào

,吴解刚才那一击,乃是将浑厚的真元凝炼在了拳头上,一拳之威堪比上品法宝,若非他手下留情,这一拳的力量甚至能够把赤六丁连人带锤一起打得飞出数十里,直接变成天上的流星

赤六丁躺在地上哼哼了几声,吃力地爬起来,虽然灰头土脸,却没有受什么伤,反而脸上斗志昂扬。

“前辈果然神通广大”心情激动之下,他不由得忘了给吴解掩饰身份的事情,却让苍云、绿霞微微一笑——这赤道友还真实jì

,打之前叫道友,打不过就改口叫前辈……

“但是……晚辈还有手段没用呢”赤六丁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都燃起了熊熊烈焰,烧得周围的岩石噼噼啪啪不断裂开,而他手上的大锤更是红光四射,犹如一团炽热的岩浆一般,隐隐出现了流动之势。

“我这一招威力太大,自己也不能控zhì

……但以前辈的神通,想来肯定能够接住吧……”火焰之中,赤六丁大笑着说,“我原本打算用这一招去挑zhàn

哪位法相尊者的,不过和挑zhàn

法相尊者相比,能够得到前辈的指点,才是它真zhèng

的光荣”

说着,他周身的火焰之中发出了低声的响鼻声,犹如一只愤nù

的野马,正在向敌人示威。

站在他正前方的吴解纹丝不动,但观战的三人却觉得一股炽热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逼过来,逼得他们不得不一再后退,足足退出半里,才能重新站稳。

“好手段”苍云真人忍不住赞道,“赤道友这一击,光凭气势,便不弱于法相尊者了”

“岂止是‘不弱,,要是那郎子青的话,没准还接不住他这一击呢”绿霞真人连连点头,目光却半点也不敢离开那座荒岛。

他们都正在好奇,想要看看吴解会怎么接下这足以媲美法相尊者的一击。

王源真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老师只能站在那里挨打,实在是很不公平

比方说这赤六丁,老师何必要老老实实接他招呢?直接放出那对双煞妖来,左右一绞,便能逼得他变招。而只要一变招,就会出现破绽——到时候老师直取中宫,一拳就能把这家伙轰飞到海里去

吴解却不这么想,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赤六丁拼命压榨力量,恨不得将最后一丝法力也榨取出来,注入手上大锤之中。

而那大锤赫然已经变得比他人还高,火焰缭绕的锤面上,一匹奔马正在昂着头,半个身子投扬了起来,眼看就要朝这边冲来。

“这手段倒也有意思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呢”他对茉莉和杜若笑着说,“要是飞升之前的我,多半接不下吧。”

“嗯,这一招若在九州世界,大概能够把整个天外天直接轰成齑粉……这大块头有点想法,值得肯定”茉莉连连点头,“可惜这用力的手法还是太单纯了,真zhèng

厮杀的话,不行,不行”

说话间,赤六丁的气势越来越旺盛,将荒岛周围的海水都逼得倒退出去,在周围形成了四五丈高的水墙,而且还在不断长高。水墙的那边,波涛不断碰撞,发出犹如闷雷一般的响声。

整个荒岛,此刻便被水墙环绕,犹如变成了传说中的水晶宫一般。

波浪倒映着火光,无数的红霞在空中弥漫,更有一道赤红的彩虹在他们头顶划过,悬浮在荒岛上空。

而这个时候,赤六丁终于完成了全部的蓄力和准bèi

。大吼一声,脚下扎根,扭腰振臂,将那巨大的锤子朝着吴解掷过来

这一锤出手,空中顿时层层火光如同涟漪一般波动,更被大锤一层一层击穿,化作一个个同心圆。而圆心的位置,就是大锤飞过的轨迹。

所有的同心圆都还浮现在空中,甚至于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那一道火光,那把比几个吴解更高的巨大战锤,便已经砸到了他的面前。

吴解的嘴角微微翘起,再次挥出拳头。

但这次,他的拳头上却有八道火光缭绕,旋转着在拳头的正前方化作一面火墙,犹如盾牌一般,撞向巨大的锤子。

这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周围的水墙被震得轰然粉碎,浪花四溅;空中的三位阴神真人顿时站不稳,不由自主地摔了下来;而他们脚下这座经lì

无数年风吹浪打却始终坚固的荒岛,更是直接四分五裂,化作了无数的碎礁。

紧接着,怒涛从四面落下,将变成碎礁的荒岛,连同着岛上的两人一起吞

“啊呀”

“糟糕”

“老师”

观战的三人一起惊呼,但还没等他们动手救援,海水便再次分开,吴解一手提着因为耗尽lì



而瘫软的赤六丁,一手提着同样耗尽lì



而光滑黯淡的大锤,缓缓升了起来,站在空中。

他的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满yì

地点了点头。

“赤道友这一击,的确很有韵味,厉害厉害”

话虽如此说,吴解的脸上、身上却看不到半点伤痕,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乱,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接了那惊天一击的样子。

这让苍云和绿霞看得目瞪口呆,被震惊得已经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

赤六丁的那一击,的的确确有挑zhàn

法相尊者的力量了。但吴解却依然并不费力地将它接住,还能腾出余力来救助赤六丁……

如此实力,简直已经不能用“强dà

”来形容——这样的力量,已经不能用“出人意料”来形容,根本就是叫人绝望,生不起半点和他作对的勇气来啊

“只是阴神境界就有如此威能……”

“若是他成就法相……”

苍云真人和绿霞真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都从老朋友的眼中看到了欣慰和欢喜。

然后,他们抢先一步,来到吴解的面前,一起抱拳行礼。

“前辈神通广大,我碧云派/赤霞派愿奉前辈为主,追随前辈麾下”

“啊?”刚才面对惊天一击都淡定自若的吴解,这下却愣住了。

这才真的是……出人意料呢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章 蒹葭

蓬莱群岛有很多门派,但其中真zhèng

够资格称作“名门大派”的,却并不

这里的社会秩序比九州世界冷酷许多,一个门派如果没有强者主持,很快就会被别的门派吞并甚至于消灭。就算是昔日的友好门派,也很可能对这块肥肉张开嘴巴——甚至他们往往动手得很快,因为被他们吞并,总比被那些昔日的仇家屠戮好。

按照蓬莱群岛的规矩,有金丹宗师的门派,才有资格被群仙会作为“门派”记录下来;有阴神真人的,才有资格参加定期举行的群仙大会,能够在整个蓬莱群岛这大舞台上登台亮相;有法相尊者的,才能在尊者死后也得到群仙会的庇护,不至于被吞并或者消灭。

所以,蓬莱群岛修士们,常常将没有金丹修士的门派列入散修一类;将没有阴神真人的门派称之为“小派”;将没有法相尊者的门派称之为“大派”……至于有法相尊者的,那就是“名门”。

门派的地位并非永久的,就算是那些有法相尊者坐镇的名门,若是尊者坐化、后继无人,也会跌落到大派的地位。而若是连阴神真人都没有了,那就会堕落成小派……甚至于成为连门派都算不上的散修。

同样,一旦某个门派出现杰出人物,必然就会提升整个门派的地位——比方说当今蓬莱最著名的名门之一“醉仙居”,当年不过是一群筑基修士搞的散修组织罢了。直到千年之前,阴神真人灵明居士加入醉仙居,他们才真zhèng

成为门派。六百年前,灵明居士修成法相,更是让原本籍籍无名的醉仙居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下名门。

翠云岛碧云派和赤霞岛赤霞派,过去都是小派。直到苍云真人和绿霞真人一起成就阴神,才踏入大派的行列。但二人得以成就阴神,并非因为他们自己有本事,乃是在上古遗迹之中得到的机缘。机缘可一而不可再,所以他们的弟子之中根本没有能够再成就阴神的——事实上,这才是他们门派的真zhèng

底蕴。

按说从小派来,回小派去,实在是理所当然,没什么不好。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两位真人这些年来接下了不少仇家,其中当然也有阴神真人。他们二人联手,自然不会惧怕寻常的阴神真人,可他们死后,该怎么办呢?

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找,想要找个本领高强人品可靠的真人,将碧云、赤霞两派托付给他。

这样一来,门派的名号虽然无法保存,但起码弟子们的性命却能得以保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最近这十余年,他们前前后后已经接触了近二十位阴神真人,可并没有遇到特别满yì

的——这就像是老爹嫁女儿,总是会习惯性地去找准女婿的缺点,看谁都觉得不满yì



目前他们内定的最佳人员便是赤六丁,这位火族真人性格粗中有细,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加上修为很高,前途广大,的确是上佳之选。

但赤六丁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他孑然一身,缺乏根基,性格又不是那种能够很好抓稳权力的人。若是将两派交给他,只怕那些弟子们很可能阳奉阴违,设法将他架空两位真人是诚心诚意地要为弟子们找一个出路,自然要避免这种上下不和睦的情况发生。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在坐化之前咬咬牙,将门派中那些权力欲望强dà

的弟子杀了,留下那些老实本分的弟子交给赤六丁。但这个选择实在痛苦得很——欲望强的人多半本领也强,原本是他们最为欣赏和重视的,要杀了这些人,简直等于从自己心头割肉一般

吴解的出现,让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

这位吴真人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他面前,弟子们那点小小的野心根本不值一提——所谓野心,是要在“有可能实现”的情况下才会被付诸实施的,他们苦心培养的弟子,当然不可能蠢到面对吴真人这种已经超乎想象的人物,还敢把荒谬的念头付诸实施。

这么一来,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

而好处还不仅如此,吴真人神通广大、待人和气,常常指点提携后辈。他们弟子众多,没准里面就有一些能够得到吴真人的赏识。只要这位神通广大的人物能够用心指点,没准弟子们之中就会出一两位阴神真人。

而且……以吴真人的本事,说不定能够修改两派的根本功法,真zhèng

为两派弟子打开通往阴神境界的道路……

各种各样的好处太多,所以他们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太棒了师傅,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茉莉兴奋得跳了起来,“果然还是上界好啊强者只要展示一下实力,马上就会有弱者来投靠……这样的世界,才是合情合理的嘛”

“……我可没觉得哪里合情合理”

“好了师傅,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啦他们这么有诚意地来投靠,咱们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不对?快点答yīng

吧”

吴解却没有这么兴奋,摇头说:“两个门派来主动投靠,这种事情太奇怪了——要说落魄,灵水岛上那些小门派够落魄的了吧?可他们也没来投靠我啊

“谁知dào

呢……没准那些人蠢呗……”

茉莉这却说错了,事实上并非那些小门派蠢,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投靠的必要。

吴真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哪里需yào

他们这些小人物而且吴真人这种强者,牵涉到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他们投效过去好处固然很大,风险却也一样很大——神仙打架,凡人一不小心就会遭殃,何苦自己凑过去呢

所以别说那些小门派,就连灵泉派也不曾提过要投靠吴解。反而是碧云、赤霞两派提出了这个请求。

这两派颇有底蕴,在这蓬莱海域之中也算得上是有点资本,有底气能够承shòu“神仙打架”的风险。而对他们来说,眼前最大的麻烦就是支撑门派的强者要倒下了……这个麻烦不解决,大概就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和近在眼前的危机相比,未必会到来的“神仙打架”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吴解并未贸贸然接受两位真人的请求,而是表示此事不可仓促决定,需yào

认真考lǜ

一番。两位真人也没有强求,满面笑容地答yīng

下来,表示无论等多久都可以。

满心疑惑的吴解回到了住所,便请来了吴家的长老吴光明,和在本岛的主事者吴秀田。

吴秀田在此住了差不多五十年,对于本岛的情况相当了解,很容易就推论出了事情的原委,解答了吴解的疑问。

“原来如此”吴解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又问,“这种事情很常见吗?

“也不能说很常见,但的确是有的。”吴光明说,“不过,一般主要发生在我们这些家族之间,两个大派同时投靠的情况,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但如果老师您答yīng

下来的话,大概还会有别的门派来投靠。”王源真一直在沉思,此刻开口说道,“我记得这蓬莱海域之中,情况和他们类似的门派还有好几个。都是掌门真人寿元将尽,却又后继无人,眼看着就要有灭顶之灾的。若是碧云、赤霞两派能够在您这里得到庇护,别的门派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我需yào

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吴解问。

“既然接受了他们的投靠,就要替他们挡住来自仇家的窥觑——其实问题不是很大,如果是真zhèng

能够威胁到一位阴神真人的仇家,就不会等到他们门派之中真人死后再动手。换句话说……”王源真笑了,“莫说老师您神通广大,就算是弟子这初入阴神境界的晚辈,也有信心对付那种无胆鼠辈”

吴解点了点头,王源真所言颇有道理,而且他是蓬莱群岛名门云崖山的核心弟子,知dào

的情况远比一般修士更多。既然他这么说,那大概就是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好

若是数百年之前的吴解,大约不会答yīng

这种事。不过他已经当了三百多年的青羊观掌门,在三百多年的岁月之中,一直执掌着整个九州世界地位最高的名门大派,到最后更是透出了天下仙门之首的气象……如今他虽然平易近人,却早已习惯担当重任,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仰视和尊敬,也习惯了作为领导者的身份。

所以他问清楚情况之后,便决定接受碧云、赤霞两派的投靠。

不久之后,在一个黄道吉日,翠云岛上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一直关系良好的碧云、赤霞两派正式合并成“蒹葭派”,苍云、绿霞两位真人退居长老,远道而来的知非子吴真人成了新的掌门人。

站在山门洞府之外,看着金色的“碧云”大字缓缓消失,换上了自己亲手写的“蒹葭”二字,吴解忍不住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空。

讨论合并事宜的时候,苍云、绿霞两位真人请他给新门派取个名字。当时他想了一想,便取了“蒹葭”这个名字。

“老师,不知此名何意?”王源真好奇地问。

吴解笑而不答,众人只当是他昔年的名号,便也没有追问。

其实,这名字的来自跟吴解自己没什么关系,它真zhèng

所指的,是那远在天空之上,星海之中的身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一章 大派

碧云、赤霞两派合并成蒹葭派,这件事在蓬莱群岛影响颇大。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似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蓬莱群岛,而那些好奇的阴神真人们,想要找找机缘的金丹乃至于筑基修士们,则从四面八方赶来,朝着翠云岛进发。

“这可不是之前那番阵势了,光是阴神真人估计就会有超过三十位”吴日民忙得连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都出现了疲倦之色,但眼神里面却满是兴奋,“可真是群仙云集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阵势”

“嗯,想不到我们吴家竟然能够搭上如此大人物日民啊,你的见识和机缘,都非同小可啊”吴光明年纪大了,身体原本就不如年轻人,这些天忙碌之下,更显得疲惫。但他的精神却依然很好,激动和兴奋的心情,犹如一针强力的兴奋剂,让他变得比年轻人都更加充满活力。

为了迎接四方高人,他们要准bèi

很多很多。

比方说,这些高人们需yào

有配得上他们身份的住所——用石屋糊弄阴神真人,那可就真找死了

再比方说,各位阴神真人有不同的兴趣爱好,饮食起居有不同的习惯。如果不顺心的话,脾气好的大概只会摇摇头,脾气差的可能就会闹事,虽然以知非子前辈的神通,那些人闹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这岂不显得吴家无能么

所以虽然很累很麻烦,但吴家上下还是犹如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般,忙碌得不可开交,一点休息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切吴解都看在眼里,十分满yì



蓬莱的人们果然和九州不同,相比很少接触大场面的九州修士,蓬莱修士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处理这类场面的时候就不至于手足无措,纵然不能说井井有条,至少总还是知dào

方略,心里有谱的。

吴解记得自己当青羊观掌门正好百年的时候,各派提议举办论法大会,以填补三教演法的空档。当时第一届论法大会就是在青羊观举行,那场面真是……可以用两个词形容,一是“壮观”,二是“混乱”。

万事开头难,论法大会一直到第三届,也就是在长安城举行的那一届,才算是上了正轨,没有再闹一些让人叹气的笑话。而这吴家却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第一次就能做得如此顺畅……真是厉害

“老师,这份名单请您过目。”王源真来到书房,将一份稍稍有点厚度的名单交给他,“名单上的,都是寿元将尽、门下又没出色弟子的阴神真人。这次他们似乎都有来拜访本门的意思。”

吴解点了点头,接过名单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笑道:“你的估计还真准想不到这些人居然真的都来了”

“这是必然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自己寿元将尽,已经是无法可想的事情。眼看着门下弟子迟迟不能突pò

阴神,想到自己故去之后弟子们可能遇到的危险,只怕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有苍云、绿霞两位前辈的例子,他们当然会心动。”王源真平静地说,“老师您当年修道的时候,这蓬莱群岛的气氛想来比现在好很多,所以您对目前这个时代缺乏清晰的印象。但现在就是这样,仙门和仙门之间,修士和修士之间,很多的规矩都已经荡然无存,或者说,变成了一种宛若野兽一般赤裸裸的秩序……”

吴解微微皱眉,他虽然对此有些预计,却没料到情况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这样的秩序应该不利于蓬莱各族的稳定发展,人道不会于涉吗?”

这些年来,他已经确定蓬莱群岛也同样有人道存zài

。只是这里的人道做事风格跟九州差别颇大,存zài

感很低,若非他在九州的时候跟人道多次打过交道,只怕还不容易发xiàn

其存zài

呢。

“人道……据说当年万仙毕集,建立群仙会之后,人道便将权柄授予了群仙大会。这些年来,从没听说过人道出手做什么……”王源真叹道,“其实现在这种情况,也就是最近三五千年才形成的。在未名前辈成为群仙会会长之前,群仙会担任着修士之间协调的工作,总的来说做得还不错呢……”

吴解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按照王源真的说法,这未名老人显然有篡夺人道权柄的嫌疑,甚或在挖人道的墙角——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闷声作大死,就不怕人道发觉之后震怒,万雷轰顶吗?

但这个问题比较高端,想来不是王源真能够回答的。或许要找机会私下拜访一下群仙会的高层……最好还是跟未名老人关系不佳的,才能知dào

背后的内幕。

吴解将此事暗暗放在心上,又问:“你加入蒹葭派的事情,云崖山什么反应?”

王源真转忧为笑,呵呵地说:“还能什么反应呢?义父他们都很高兴,说我总算开始做一个修士该做的正事了——其实他们真的太固执了我之前那些探索,并不是在浪费时间啊”

他说着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修行的方法没有好坏善恶之分,我们的目的只是求道,而手段是修仙,仅此而已。我承认历代祖师传下的功法是好的,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已知的最好的求道方式,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创新出其他的求道方法……世界这么广阔,理应有各种各样的求道之路,我们只是这个世界中的一滴水,不断修liàn

,不断成长,慢慢变成水洼、湖泊、甚至于大海……为什么一定非要走既定的道路呢?我相信肯定有其他的方法,一样能成为大海

“我做的事情没错只是尚未成功罢了”

见他如此激动,吴解却忍不住笑了。

自己这个学生修为不算很高,但目标却很远大。或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但实jì

上他所研究的不仅仅是新的功法,更是新的求道之路……用更加清晰的说法,他不是要在正道或者玄门里面自创一门功法,而是想要建立类似旁门那样的一条道路。

“你的想法是有价值的,但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却需yào

高深的修为来支持。”吴解缓缓说道,“天下各个流派,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逐渐形成的。如果你想要亲手建立一个流派,那首先要让自己活得凌驾于岁月之上的能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源真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解。

他当然明白吴解这话的意思,但这话实在太过惊人,吴解给他定的目标太过远大,让他激动之余,也不禁有些茫然。

“长生……不朽?”他低声问。

“嗯,长生不朽。只有长生不朽,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新的道路。”吴解点头说,“这世上有很多天才,都在探索新的道路。但如果他们不能让自己长生不朽,那么他们一生的研究,多半都会随着他们的死去而湮没在岁月之中……因为可以继承理想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源真,你的心性资质都不差,但如果你不能先把精力集中在更重yào

的事情上,到最后就只能悲哀地寄希望于自己一生的研究能够有合适的后继者——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天才人物,都没有能够找到这样的后继者。”

“所以,弄清楚主次吧。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大的潜力,阴神境界远不是你的终点。就算最终不能长生,能在长生之路上多走一步,便意味着多了数百数千年的研究时间。孰轻孰重,自己把握”

王源真连连点头,眼睛渐渐明亮,身上更腾起了旺盛的气息,犹如一株雨后的春笋,从一冬的睡梦之中醒来,正准bèi

蓬勃成长。

“学生懂了多谢老师指点”他兴奋地行了个礼,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想来是要把握此刻的感悟,好好修liàn

一番。

吴解笑着看他走远,微微点头。

长生之路漫漫,既需yào

自己足够努力,也需yào

很多外在的帮zhù

。蒹葭派可以给他提供很多帮zhù

,王源真这种有潜力的弟子也可以——修仙讲究一个“地侣法财”,地指是适合修liàn

的环境,侣指互相帮zhù

的同伴,法指安身立命的手段,财指修liàn

所需的资源。蒹葭派可以为吴解提供“地”,王源真则有资格成为“侣”。

至于法和财……他神通广大,于“法”之一字并不缺乏;天书世界妙用无穷能化生万物,在“财”的方面也不曾匮乏。

仔细想想,吴解的修道条件,当真是叫人羡慕呢

接下来的一两年,先后有数十位阴神真人前来蒹葭派拜访,更有三个和碧云、赤霞两派情况相似的门派提出了合并的请求。吴解仔细了解那些门派的情况之后,接受了其中两个平时做事风格还算讲规矩的门派,将一个作恶多端的邪派给轰走了。

那被轰走的邪派阴神真人很是不忿,当晚便想要在翠云岛到处杀人放火出一口恶气。却被早有准bèi

的王源真拿住,次日当众宣bù

罪状之后一剑斩首。

这一幕大大震慑了许多原本心怀不轨的真人——那邪派真人修liàn

多年,神通不差,却连知非子的学生都打不过,甚至逃都没能逃掉,被生擒活捉。学生便有这么大的本事,老师又该如何

次日,便有两位散修出身的真人找上门来,表示愿意投入蒹葭派,跑腿卖力都没问题,只求能够也得到知非子前辈的指点。

待得吴解坐镇翠云岛的第十个年头,蒹葭派已经发展为拥有十一位阴神真人的大派,声势浩大,赫然是蓬莱海域仅次于云崖山、醉仙居、红木岛三大名门之下的第一大派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二章 海市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是把金丹淬炼完美了)虽然只有文字而没有表情,吴解却可以想象到尹霜那三分轻松七分疲倦的模样。

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在四月大世界打拼,实在是辛苦了

(看来你几次购入的那种灵水效果不错啊。)他笑了笑,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那些伤感的事情。

(当然千易丹那家伙要是敢糊弄我,我就杀他全家——哦,这家伙光棍一个,连店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似乎没有全家可杀……)

吴解忍不住摇头,却笑了起来。

(你这就是地仙境界大圆满了,接下来准bèi

冲击飞仙之境吗?)

(还要再等等……据说几年之后,阳神真仙悟道山人会在我们这一带讲道,我打算去听他讲道,看看能不能有所领悟,再考lǜ

冲关的问题。)

绅真仙?长生不死境界的前辈?)

(是啊,据说这位前辈停留在真仙境界已经好几万年,早已准bèi

妥当,可以将元神寄托虚空,踏入洞虚真君的境界。但元神寄托虚空的风险大得很,万一失败的话,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化为天魔……)

(他打算在踏出这一步之前,尽量多结一些善缘。所有人听道之前都要对道心发誓,日后若是他冲击洞虚失败,大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要多多关照他的弟子家族;而若是他化为天魔,大家还要设法帮他斩去那借他躯壳而生的悟道天魔,为他了结身后事……)

吴解闻言,不由得有些唏嘘。

一位阳神真仙,已经成就长生不朽的人物,但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不惜冒着生死道消的风险,还要在冲击之前先准bèi

后事……通往那至高境界的道路,果然是崎岖坎坷

结束今天的联系之后,他将此事告sù

了茉莉。

“元神寄托虚空”茉莉忍不住叹道,“我修liàn

了这么多年,却还没能找到元神寄托虚空的道路看着别人将要踏出那一步,真羡慕啊”

“元神寄托虚空,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解忍不住问。

“等师傅你成就阳神真仙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无须提前了解。”茉莉笑道,“我自己都还没头绪的呢……没准师傅你反而比我先成就洞虚真君……”

吴解宽慰了茉莉两句,却见她始终怏怏不乐,念头一转,笑着说:“对了,我前段时间得到消息,百年一度的蓬莱海市正在举行,咱们去看看热闹怎么样?”

“一群小角色做生意,有什么好kàn

的……”茉莉嘴上如此说,眼睛却亮了起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吴解笑了笑,传音将吴日民叫来,向他询问有关于蓬莱海市的详细情况。

“禀掌门,所谓蓬莱海市,其实就是在群星列宿大会召开之前,蓬莱修士们之间互通有无的一次联谊会。”吴日民乃是个人精,虽然脸色死板,可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说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群星列宿大会,乃是群仙会百年一度,召集整个蓬莱的全部真人、尊者,共商大事的会议。因为当年第一届的时候,有十二尊者,三百六十真人,正应了周天十二主星、三百六十星宿的数字,故此得名。”

“每一次的群星列宿大会,都要决定很多影响未来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事情。很多的利益交换,协商和争端,都会在大会的时候进行。一些有仇怨的真人,也会选择在大会之际,当着整个蓬莱的面,和仇家做个了断。”

“协商的,需yào

利益交换;寻仇的,需yào

早作准bèi

。为了群星列宿大会,许多真人都要设法准bèi

一些东西,以用来交换,或者是对付仇家。故此,在第一届大会之后不久,便有一些真人经过讨论,决定在第二届大会之前十年,召开一个大型的联谊交流,大家互通有无,为十年之后的大会预作准bèi

——这就是蓬莱海市的由来。”

“那岂不是有些重复了?”吴解好奇地问。

“不重复,海市的规矩是在商言商,而且参加海市的不仅仅只有阴神真人,更多的是金丹修士筑基的就算了,连门都进不去。”吴日民眉毛微挑,这就等于是哈哈大笑了,“如今的蓬莱海市,已经发展成百年一度的商家盛会。比方说我们吴家,就在海市上有一间专门的阁楼。”

“当然,海市的重头戏,依然是真人们之间互通有无。但其中详情,就实在不是我们区区一个凡人家族可以了解到的了。”

吴解这才明白,点了点头,沉吟一下,问道:“如果我要去参加蓬莱海市,需yào

不需yào

什么引荐之类?”

“掌门您是阴神真人,无须引荐。”吴日民立kè

回答,“您打算去看热闹吗?要不要为您安排一些随从?”

“何必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去就好。”吴解笑道,“只是去看看热闹而已,没必要弄太大的排场。”

“既然如此……这样吧,弟子最近正好没有多少事情,就由弟子做个向导,如何?虽然弟子修为不高,当年却也曾经在海市上站过柜台当过小厮,倒也算是熟门熟路呢。”

吴解闻言大笑:“好不过这次你可要好好露个脸……我且给你一件东西,给你壮壮威风”

说着,他便取出一把用红丝穿着的短刀,此刀乃是赤玉炼制,通体火红,上有无数符篥层层叠叠,乍看上去只是繁复的花纹,但仔细看却便会不由得被这些符篥吸引住,连心神都要为其所夺。吴日民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便觉得头昏眼花,几乎要站立不稳。

吴解笑了笑,法力化作无形之手将他扶住,更施法遮挡住了玉刀上的符篥

“此乃我炼制的一件法器,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这一刀的威力,却足以击退大多数的阴神真人。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我把它送给你。这东西还有一个妙用,你佩在身上,气息便会变得宛如阴神真人一般。哈哈,有趣吧?”

吴日民大喜,急忙拜领宝物,然后急不可耐地将其挂在了脖子上。

说来也怪,这玉刀一挂到他脖子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他身上原本金丹修士的气息骤然一变,变得炽热澎湃,虽然并不很出色,却实实在在是阴神真人的层次了。

吴日民连连拜谢不止,吴解却只是微笑——这东西是他按照雷部正法里面的记载,仿照当年那位雷部斗神留下的秘宝制成。不过因为雷法过于凶猛激烈,所以他将其中根本大法换成了火法。

只是火部正法的和雷部正法大有不同不同,所以制造出来秘宝大相径庭,却另有妙用。

能够制成这件秘宝,意味着吴解终于将雷火二部功法融会贯通,本身的根本功法方面再无缺憾,凝炼神通法相的最后一个难关,也已经顺利跨了过去。

剩下的,就是一点一点积累了。

吴解要出门,却也不能随便一走了之。蒹葭派之中有不少事务需yào

他这掌门真人处理,不预先做好准bèi

的话,只怕会惹出乱子来。

所以他召集了诸位真人,言明自己突然心有所感,打算出门一趟,将各种事情一一交代——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许多修士便是在追寻心中突发的灵感之际得到了机缘,或神通大成,或突pò

境界,当然……送了命的,也是不少。

诸位真人自然不会阻止吴解去寻找机缘,相反,他们对此乐见其成。掌门如今已经是这般神通广大,要是再得到什么机缘,比方说铸就法相的话……那绝对可以横扫整个蓬莱,就算是未名老人,也决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齐声答yīng

会好好kàn

家,将门派中的事情处理妥当,请掌门放心地去游历……只是呢,最好能够早点回来……好让他们也早点沾光……

数日之后,吴解便在吴日民的陪同下,乘着一艘寻常的飞鱼快船,前往蓬莱海市。

但同行的除了吴日民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柴韬得知杜大师要去蓬莱海市,急忙追上,理由也很简单——他最近刚刚构思出一道或许能够得到大师肯定的菜色,但需yào

一些特殊的材料。那些材料在蓬莱海市上肯定能买到,到时候就地制作,吃个新鲜。

这理由实在很有说服力,不仅杜若深表赞同,连吴解也忍不住笑了。

飞鱼快船是蓬莱群岛之中一种小型船只,它体积不大,也和坚固二字无缘,既载不了多少货物,也载不了几个乘客。它最大的或者说唯一的优点,就是“快”……这种小船的速度,快到接近很多昂贵法船的地步。

所以这种价格不算太贵的船只在金丹修士之中很流行,甚至连不少身家丰厚的筑基修士都会准bèi

一艘。

吴解他们乘坐的这艘,是吴日民自己的。他自从成就金丹之后,就攒钱买了这么一艘。结果买来这几年一直都闲在那里,今天才是第一次使用。

吴日民显然很擅长驾船,或者说他平日肯定经常练习。飞鱼快船在他的操纵下当真如同一条肋生双翼的飞鱼一般,在海面上疾驰,后面留下两条细细的波浪。从天空看去,就像是一片长长的柳叶,煞是潇洒。

只可惜他修为不够高,驾着飞鱼快船走了四五个时辰就精疲力竭,不得不停下休息。而除了他之外,无论柴韬、杜若甚至于吴解,都根本不会开这种很需yào

技术的小船。

最后,还是吴解施展神通,直接以大法力催动飞鱼快船,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在海面上疾驰。于是船后的波浪顿时变成了两三丈高两堵水墙,看得一路上懂行的船夫们目瞪口呆。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飞鱼快船?真是奇哉怪也

第十九卷蓬莱 第19卷 第二十三章 出风头

8喜欢听收音机的毛毛虫

“嗯?为什么?”

“给你承诺一句,如果生命在这秒化灰烬,可还我原来天地,在相爱的那一季——”

窗外传来了清脆的鸟鸣,马可醒了.

“呵呵,小笨猪终于会让电脑睡大觉了。”

“你又笑我笨了。”

“嗯”

“小懒猪,醒了?小猪的脑袋都睡扁了哦!”,马可俯下身,轻轻抚着苏梅的脸。

“嗯”

“那里一年就俩季节,一个雨季,一个旱季。现在旱季刚刚结束,那些斑马呀,羚羊呀什么的,都是瘦得皮包骨头了,半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一看到雨后长出来的新草,它们就不要命的开始疯吃,结果有的就吃得太多活活撑死了。唉,没办法,谁让它们那么嘴馋,暴饮暴食呢。”

“我好喜欢这首歌呢,哎呀,太多了,你想撑死我呀?”,苏梅温柔的撅着小嘴。

“嗯,马上就来了”,苏梅关上正在看的小仓鼠图片,有些好奇地按了一下“sleep”键,这是马可刚刚教会她的。

马可轻轻的起床,洗刷了一下。他把装小仓鼠的笼子提到阳台上,让它们晒了晒早晨的阳光。马可逗它们玩了一会儿,又喂了一些葵花籽和胡萝卜,便把笼子提了回来。

“嗯——你早醒了?”,苏梅甜甜的笑了笑,用手拢了一下头发,然后揉了揉还有些许惺忪的眼睛。

“嗯——”,苏梅轻轻地哼了一声,大概被音乐吵醒了。

早饭很简单,八宝粥和馒头。马可煎了两个鸡蛋,然后又切了几块自己做的菜。马可看了看前天腌的黄瓜,颜色鲜绿,很脆的样子。他尝了一小块,感觉味道已经可以了,便给苏梅夹了两块放到装菜的小碟子里。她很喜欢吃这种只加盐的腌黄瓜。

苏梅撒娇的看了马可一眼,就拿过收音机放到床边,一边吃饭,一边听起了广播。

“它们那么可怜,你还取笑它们呢。”

“它们好可怜嘛。”,苏梅微微嗔怪的样子很可爱。

“嗯,香椿挺好吃的。”

“好了,我认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的爱hù

动物,尤其爱hù

你这头小笨猪,呵呵,可以了?”,马可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今天是星期天,不必去公司了。马可想和苏梅在家玩一天,好好休息一下。

这个收音机是马可大学时考试用的,现在成了苏梅的宝贝。她特别喜欢听青岛本地的一个私mulradio频道,这是一个音乐体育台。它一天到晚音乐和笑话不断,正好又有马可喜欢的体育新闻。

“把菜吃完,还有好多呢。有时间再去买些胡萝卜和香椿,腌了味道也不错的。”

马可给苏梅换了一首刘若英的歌,便起身出去淘米了。

身旁的苏梅睡得很安静,她很贪睡的。稍稍蜷曲着的身子更显出她的温柔,一缕长发遮住了她小巧的耳朵,马可轻轻kao过去,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真像个可爱的毛毛虫”,马可吻了一下她的洁白的脖颈。

“听起收音机,饭都顾不上吃了哦。这些够了吗?”,马可笑着帮她掰了一块馒头。

看累了页,马可伸了伸懒腰,转身看看还在鼾睡的苏梅,不禁笑了笑,便打开了《時代な越えろ想い》,一首轻柔的动漫音乐。他继xù

看了些ibanezjem7v的图片,马可很喜欢这款漂亮的吉他,可惜是曰本货。

苏芬战争中,苏联老毛子丢尽脸面,洋相百出,被弹丸之国的芬兰揍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这让马可读得挺爽的,不禁高呼:“苏联红军万岁!”。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马可打开电脑,看了几个吉他图谱,然后读了一些欧洲中世纪重骑兵和苏芬战争的页。

“不是,老婆?你那么疼它们呀?”

“怎么舍得呀,你要是撑死了,谁给我暖被窝儿呀。呵呵,听说非洲那边还真的撑死了好多动物呢。”

已经九点多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啊,太棒了,是《掌心》哦。”,苏梅放下筷子,把收音机的音量稍稍调大了些。

马可大学里很喜欢听收音机,后来工作了也就慢慢不听了。这段曰子一直跟着苏梅听广播,结果不知不觉中又把马可听收音机的瘾给勾出来了。特别是晚上,躺到床上后,两个人经常趴在被窝里抱着它听歌和笑话。通过它,苏梅也慢慢知dào

了什么是“nba”“老妇人”“米兰德比”“穆里尼奥”。

“开饭了,小懒猪!”

“起床,我去做饭,嗯?”,马可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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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四章 繁华

当红云消散之后,帝阙岛上的修士们急忙赶来,有的是出于好奇心,想看看如此神通广大的究竟是谁,是否哪位法相尊者大驾光临;有的则是想要碰运气,看看能不够搭上大人物的线,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还有的则是基于地主心理,想要过来打个招呼,显示一下存zài

感……

但无论他们怎么想的,都注定要失望。因为他们只看到一片红光闪烁,隐约有几个人影,但等走到面前,却发xiàn

只是法力制造的虚影,乘着火云而来的那位大神通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市分为三层,外层是我们金丹修士等级的市场,因为有阴神真人坐镇的缘故,大家做买卖都很放心——事实上这里也是蓬莱著名的销赃圣地,不管你的东西什么来路,都能找到买家。实在不行的话,这里还有只收东西不问来历的店铺,和彼此都隐藏身份的黑市。”

吴日民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颇为熟悉,走在前面带路,同时向吴解等人讲解:“金丹级别的市场是常年开放的,不过每到海市期间,好东西就会增加很多。其中还不时出现连阴神真人都感兴趣的宝物,值得花些时间去看看热闹。”

吴解点点头,目光扫过附近大大小小的楼阁,这些楼阁大多挂着招牌,想来都是商铺。他甚至不需yào

动用神念,光是凭借对气息的感应,就能知dào

楼阁里面坐镇的修士几乎都有金丹修为。

“咦?”他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一座被翠竹环绕的幽静小楼,“那座楼上有一位真人。”

“哦,那是竹林茶舍,云竹真人常年住在这里。他是几位长驻帝阙岛的真人之一,也是这海市主要的主持者之一。”吴日民解释说,“竹林茶舍也做生意,出售一些灵茶。不过柜台上接待的只是金丹修士——当然,如果掌门您去拜访的话,云竹真人必定会亲自见您。”

“算了,不急。我们继xù

看热闹吧。”

吴日民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前面一座宏伟的城门:“那是正身门,相传昔年海王立国之时,此地乃是王都,而正身门就是宫城的入口。后来海国倾颓,王都也被攻破。义军拆了宫城的外墙,只留下这正身门,作为分隔内外的标志

“还真有海国存zài

?”杜若好奇地问。

“应该没有,正身门的城楼上,有位天都真人居住。他是当代研究历史的大行家。花了上千年的时间考证,早已确定这正身门的建造时间其实比里面的宫殿更早,而且早很多——至少十万年以上”吴日民说,“天都真人不喜欢嘈杂,所以出入的修士一般不从正身门穿过,而是从旁边绕过去。”

吴解点了点头,也并不打算现在去拜会这位天都真人。

他此行是来游玩看热闹的,拜访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不着急。

绕过正身门,走过一条绿树成荫的大路,前方豁然开朗,却是一座极大的广场。广场上有很多一看就知dào

临时摆设的摊子,摊子上的东西千奇百怪;很多摊子上都有招牌,招牌也千奇百怪。有法力凝成的文字,有简单炼制的法器,有正在唱歌跳舞的机关傀儡,甚至还有一些有趣的灵兽。

“这是每到海市时候才会有的大闹市,虽然大多是金丹修士在摆摊,可大家都是上百年才过来一次,不少人手头上都有点稀罕玩意儿。掌门您若是有兴趣,不妨走走看看。”

吴解粗略地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到很值得在意的东西。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本届海市已经举行了差不多三个月,就算有什么稀罕东西,想必也被那些先到一步的阴神真人给挑走了。

吴日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又指着大闹市的尽头那座看起来很威严很沉重的宫门说:“那座宫门,便是昔年海国的皇宫。据天都真人考证,它其实是古代一个门派的洞府。现在它是整个海市的中心,阴神真人级别的交yì

就在其中举行。弟子身份低微,所知的只有这么多。就算我们吴家,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踏入宫殿之中。”

吴解微微一笑:“那你这次回去,可以告sù

大家,你刷新了吴家的记录。走吧,我们进去看看究竟。”

他带着众人从大闹市中穿过,从一座座临时的摊位前走过。这些摊位的主人大多是金丹修士,但却未必都在场——蓬莱海市有阴神真人坐镇,胆敢在这里兼职三只手的家伙,很久之前就已经死绝了。

他们一行四人,一位阴神三位金丹,在这大闹市之中倒也并不是很起眼——仔细看去,大闹市的一个角落上,某个招牌是一只正在跳舞的肥老鼠的摊子,坐在摊子后面半睡半醒的,可不就是一位阴神真人么

“咦?这不是火莲花吗?这是炼制淬丹灵液的材料啊”正走着,柴韬突然指着旁边一个无人看管的摊子惊呼,“这么多火莲花,怕是能够炼制不少淬丹灵液吧……有这么多的淬丹灵液,足够把几个借丹修士淬炼成水火金丹了吧

“淬丹灵液需yào

六种稀罕的材料,火莲花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吴日民略略扫了一眼,便回答,“在这里大概能够凑齐六种材料,可炼制一份灵液的成本……柴道友,我觉得你怕是没那么多身家的。”

柴韬急忙走到摊子面前,仔细看过放在地上的招牌,然后便灰心丧气地回来了:“要是六种都这个价钱……别说六种材料,我就算倾家荡产,最多也就凑三种吧……”

“凑齐材料不是问题,柴道友你还年轻,未来大有可为。如果你想要购置材料的话,我可以做主让此地的吴家商铺借钱给你……但你有没有想过?炼制淬丹灵液并不容易,两三份材料未必能够成功一份。而以灵液淬炼金丹,非但十分痛苦,成功的把握也并不是很大,平均两人之中只有一人成功。”

“这么算下来,你大概要背上至少百年时间才能还清的债务,去博那五分之一左右的机会……你真的想要冒这个风险吗?”

柴韬沉默了,他看看面无表情的吴日民,又看看那摊子上的火莲花,显得很是茫然。

吴解已经停下了脚步,杜若也很知趣地没有打扰他,让他慢慢思考。

过了许久,柴韬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我还是想要拼一回我这前半生太过懒散,白白荒废了无数的岁月,如今机缘巧合重拾向道之心……要是不拼一回的话,这辈子感觉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他认真地看着吴日民,低声说:“柴某囊中羞涩,只有向吴家借款了”

看着他的模样,吴日民也很认真地点头:“钱不是问题,道友尽管放心。

吴解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钱的问题,要靠你自力更生;不过炼制淬炼灵液嘛,你把材料准bèi

好了之后,我来帮你炼制就是。在炼丹这门手艺上,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柴韬顿时大喜,急忙道谢。这淬丹灵液炼制起来颇为麻烦,又只能给金丹修士使用,阴神真人大多不愿浪费时间——炼制成功率只有三四成,便是因为炼药的多半是金丹修士之故。

吴真人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虽然他从未展示过炼丹的本事,但既然他自己都说“颇有心得”,那定然是手段高超无疑有他出手,淬丹灵液必定可以炼制成功,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多努力了

吴日民看着柴韬喜不自禁,微微点头,却没有效仿的意思。

就算是水火金丹,成就阴神的把握也并不是很高。蓬莱这么大,金丹修士数以万计,其中成就水火金丹的至少也有三两千,阴神真人却连一百个都不到。二三十个里面才能成功一个,他可懒得去争取这机会,稳稳当当逍遥千载,有什么不好?

这便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有人愿意发愤图强,一心争取希望;而有人则愿意安于现状,专心享shòu

生活。柴韬未必能够成功,吴日民将来年迈的时候也未必不会后悔,但无论是柴韬还是吴日民,都只能在两条道路之中选择其一

吴解目睹着他们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沿着不同的道路走下去,并没有特别赞同或者批评谁的意思,只是颔首微笑。

无论怎么选择,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他转过头去,对正在到处张望的杜若传音:“三姐,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有适合你的东西?”

杜若走的是灵修之路,从灵鬼到鬼灵,再从鬼灵到灵神,然后灵神到真灵,便是大功告成。从鬼灵到灵神,需yào

不断积聚力量,凝练身躯,最终通过纯阳雷劫的洗礼,而积聚力量、凝练身躯,需yào

花费漫长的岁月——按照茉莉所知,当年无上神君门下做实验的时候,就算一切顺利,培养一个真灵也大概需yào

数万年。

数万年的岁月实在太漫长,所以如果条件许可的话,吴解希望能够帮杜若找一些加快修liàn

进度的东西。但那样的东西实在稀罕,他当了三百多年的青羊观掌门,足迹几乎踏遍九州大地,也没有找到哪怕一种。天书世界虽然能够无中生有,起码也要知dào

该制造什么,才能够造的出来。

所以在蓬莱的这些年,他一直注意有没有能够让杜若产生感应的宝物。

遗憾的是,杜若闭上眼睛感应了一番,叹了口气,摇头。

能够帮zhù

她提升修为的东西,实在太稀罕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五章 真人大会

四人在大闹市转了一圈,稍稍挑选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便走向那座“闲人免进”的宫殿。

依然是吴日民在前面引路,但这回当他来到宫殿门口的时候,过去曾经毫不客气地将他赶走的那位看门人却没有阻拦他。

那是一尊机关人,又高又大,就算是四人之中个头最高的吴日民,大概也要踮起脚尖才可能摸到它的膝关节。

这让吴解想起了一个笑话,一个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甚至于比大多数王朝的寿命更久远的笑话。

托修仙的福,他的记忆力很好,还能记得这个笑话的关键所在。

一个矮个子——据说长得很帅气——被激怒了,他跳起来,一拳打在另一个高个子——不用据说,吴解前世见过那人,的确挺帅——的膝盖上。

嗯,大致上就是这样,牵涉到的具体人名省略不计。

但吴解立kè

就遗憾地发xiàn

,省略掉人名的话,这个笑话就不有趣了。

“一点也不好笑了……”他对自己说。

下一瞬间,他猛地反应过来,感觉整个人仿佛平生第一次被闪电的力量透过身体,几乎整个麻痹了。

不对劲他的思维方式出了问题

过去的几百年间,他已经渐渐养成了一套思维方式,那是适合这个世界的修仙者“知非真人”的思维方式。关于穿越者“吴解”的思维方式,已经慢慢退到了脑海的深处,只有在面对同为穿越者的尹霜时,这样的思维方式才会重新浮起来。

但是……在穿过那扇宫门的瞬间,知非真人的思维方式沉了下去,吴解的思维方式浮了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能够在他完全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影响他的思维?

“虽然具体是什么手段看不清,但这无疑是‘道,的体现。”天书世界里面,茉莉言简意赅地说,“只有‘道,的力量才能跨越这么悠久的岁月,也只有‘道,的力量才能让师傅你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影响。”

“你能施展这类手段吗?”吴解问。

“对我来说,那手段也还太过困难……只有能够创造一个世界,或者起码从虚空中斩出一个世界来的大能者,才能够施展那样的手段。”茉莉沉吟着说,“师傅,这蓬莱海域现在大概真的衰落了,但在过去的历史上,它并不是这么差劲的。至少我可以肯定,建造这扇门的,至少是洞虚真君。”

吴解沉默不语,在心中点了点头。

他需yào

调整思维,让作为知非真人的那一面重新浮现;他也需yào

调整思路,重新考lǜ

自己在蓬莱应该做什么。

在他所知dào

的有关蓬莱海域的知识里面,至少在十万年这个等级的历史上,这里最强的修士也只不过是法相尊者。

法相、天人、道果、阳神、洞虚……

制作这扇门的是洞虚真君,至少是洞虚真君。这意味着在它被制造出的时代,蓬莱海域是有洞虚真君存zài

的。

那么……为什么现在的蓬莱海域变得这么弱?

吴解觉得,自己应该去找那位住在正身门的天都真人好好谈谈,或许那位研究历史的修士已经发xiàn

了一些超乎想象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一直住在这里。

也许天都真人一直都在追寻制造这扇门的那位真君留下的东西?

吴解如此猜测着。

他的心情渐渐平缓,等穿过门后那条庄严的甬道之后,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知非真人”。

吴解的心路变化,身边同行的三人全然不知,他们只是看着一路上甬道内精致的壁画,赞叹不已。

甬道外面是一个小些的广场,广场尽头又是一扇城门,但这扇门却建在高台之上,需yào

从楼梯上去,才能穿门而入。

高台共有三层,吴解他们才登上第二层,就有两位金丹修士迎了上来。这两人一男一女,身材都不高,看起来年轻俊美,风度翩翩。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更透出一股谦和气质,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只怕练过专门的功法,是天底下最专业的迎宾者。

“这位前辈。”左侧的男子笑着说,“第三层是诸位前辈商讨大事的地方,不少前辈都不愿意让别人知dào

太多……您的弟子门人可以在第二层挑选一些精品货色,也可以去第一层游玩散心。”

吴解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杜若。

杜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上前一步,问道:“请问这一二两层,都有什么去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那女子笑盈盈地过来,“总的来说,二层大多是精品店铺,里面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而且来路绝对没有问题,十分可靠;一层则是各种游玩的地方,比方说酒肆、茶社、戏台、乐坊、棋社、花园、演武场等等……”

“演武场?”杜若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什么样的演武场?是花架子的演戏,还是真刀真枪厮杀?”

那女子不料这位美人竟然对演武场感兴趣,稍稍一愣,才笑着回答:“此乃诸位真人联谊之所,演戏固然不敬,打打杀杀却也很煞风景。所以这演武场乃是以阵法笼罩,在场中无论怎么厮杀,都不会真的受伤,更无性命之忧。最多也就是受点惊吓、精神疲倦而已。”

“哦?怎么打都没问题?”杜若兴奋起来,“也就是说,完全不需yào

手下留情喽?”

“那是当然……除非真人出手,否则演武场的大阵是绝对可靠的”女子斩钉截铁地说。

杜若顿时兴高采烈,嚷嚷着要赶快去看个热闹,顺便找几个对手较量较量,那女子见她如此兴奋,和男子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充当向导,带她前往演武场。

“那么,这两位道友呢?”二人很快走远,那男子又笑着问道。

“我们只是跟着前辈来开开眼界的。”吴日民淡淡地说,“随便看看就好

男子微微欠身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随意游玩。我们海市的规矩,第一次来游玩的客人,除去购物之外,一应开销全免。”

“吃什么都免费?”柴韬眉毛一扬,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全免。”

柴韬哈哈大笑,跟吴日民一起向吴解告辞,便急急忙忙沿着旁边的楼梯,穿过二层的拱门进去了。

吴解看着他们走远,转过身来,笑着问:“两位道友果然长袖善舞,玲珑剔透。不知dào

如何称呼?”

“晚辈道号云轩,师妹道号雨墨,家师风吟居士,便是主持海市的诸位真人之一。”云轩很谦逊地低头,“可否请问前辈的名号?”

“蒹葭派,吴知非。”吴解并没有掩饰的意思,随口回答。

“啊?莫非便是天下第一大派蒹葭派的吴真人?”云轩一惊,急忙问道

“天下第一大派什么……只是同道抬举罢了。有诸位尊者在前,我不过是长生之路上的晚辈,怎么敢吹这种大气”吴解当然不会承认什么“天下第一大派”的虚名,笑着推辞。

但看云轩的脸色,便知dào

这番推辞效果不大。他显得很是激动,坚持要为吴解带路,并且一口咬定日后可以用“我给知非前辈带过路”这样的事情向子孙们炫耀——看他年纪也不大,想得倒是很远呢

纵然知dào

对方只是恭维,吴解却也忍不住点头微笑——花花轿子众人抬,恭维的话,谁都爱听。

只是……想到这宫殿入口的那扇大门,他心中便不由得有些担忧和叹气。

不知dào

这扇门上秘密,有没有被前人发xiàn

?若是被发xiàn

了的话,为了获得它,又要拿出什么好处来交换呢?

修士们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会对他们的实jì

行动有半点影响。该拿的拿,该争的争,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宫殿第三层很是简朴,一间极其宽阔的大厅,周围几个偏厅,然后就是一间一间的雅室。这里的建筑大多都是竹木结构,既没有金玉装饰,也没有绘画浮雕,甚至连花草都不多。云轩解释说,这是为了让来此的真人们放心,毕竟越简朴,就意味着越不容易有什么花样,大家是来互通有无的,不是来勾心斗角的。

吴解点头赞道:“此言大好不知dào

这设计是哪位前辈的手笔?”

“这是当年我们霁月岛开山祖师霁月尊者的训丨示,后世弟子代代遵从。”云轩神色一端,言辞之间很有一些骄傲之色。

吴解正想说什么,却感觉不远处气息一动,转头看去,见到了一位熟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寿、面容清奇,穿着白色道袍的老者。此人名曰卢玉斋,和吴解一样也属于白民族,修道至今快两千年,德高望重。

卢前辈平素就喜欢走亲访友,当真是交友遍天下。当初蒹葭派开山之际,他就曾经来拜访过,和吴解相谈甚欢。

陡然在此见到吴解,卢玉斋十分高兴,邀请吴解去他的雅室一坐。吴解自然不会拒绝,向还要回去看门的云轩告辞,便随着这位前辈一同去了位于角落的那间雅室。

“寻常凡人都喜欢热闹显眼的房间,我辈修士却大多喜欢偏僻安静的屋子。若非老夫有几分薄面,这一间雅室还不好到手呢”卢玉斋笑着说道,“知非你是第一次来此,不知dào

有什么感想?”

“果然不凡”吴解赞道。

“哈哈,你来得早,再过一个多月,这里会有至少六十位阴神境界的道友,到时候才真是‘不凡,呢”

“那晚辈可要留下凑个热闹了”

“你想走也不行啊难得来一趟,大家见见面,热闹热闹多好”卢玉斋笑道,“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下一次海市还不知dào

有没有命参加呢。知非你年纪轻,本事大,为人也好。日后必定是我白民一脉的旗帜人物……趁着这个机会,我要向大家好好介shào

介shào

你才行”

吴解愣了一下,站起来,拱手为礼。

“长者厚意,吴某愧领”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六章 白民族

蓬莱海域种族繁多,虽然大略上分为人、妖两类,但实jì

上每一类之中又有许多划分。

这就像是地球上的种族和民族,光是一个黄色人种里面就有许多民族,甚至于一些大的民族内部还有很多的分支。

白民族人口很多,但修为资质并不能算特别好——主要是先天的体魄太弱,对于强调外物和修为的蓬莱修行界来说,体魄弱,就是资质差。整个蓬莱,六大尊者之中只有一位白民族,近百位阴神真人里面也只有不到十位白民族,相对于他们接近整个人族三分之一的人口,实在是太过凄凉的数字。

卢玉斋是白民族这一支中最有威望的人物,甚至比作为法相尊者的无涯子威望更高。不知dào

为什么,原本应该作为白民族魁首的云崖山一脉总是很低调,低调到甚至缺乏存zài

感的地步。卢玉斋曾经前后几次拜访云崖山,却都扫兴而归,最后索性自己站出来,联络白民族的真人和门派,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同进共退——正是因为有他的存zài

,白民族才能够保持相当的凝聚力,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

卢玉斋对吴解的期望,让吴解觉得有些沉重。但他知dào

,既然自己不可能放qì

自己的种族,那就必须要负担起相应的责任来——蒹葭派建立的这十年来,许多白民族的散修四面八方赶来投奔,他们当中很多并非为了追求机缘,只是想要找一个归宿罢了。

云崖山封闭自守,玉斋老人寿元将尽,别的真人能力有限……所有的白民族散修们,心中都很有些不安。

蓬莱群岛各族相对和睦,但并非就是没有种族歧视的情况。修士们不是活在真空中,离不开各种纷扰恩怨。有族人可以依靠的,怎么也比孤军作战更好

在玉斋老人出面统合白民族修士之前,白民族的修士遇到争端往往会比较吃亏,常常不得不有所退让。而玉斋老人大大改善了这种情况……一千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生活,想到玉斋老人将要逝去,好不容易建立的互助组织又将瓦解,他们都很担心。

所以当卢玉斋将消息传出去之后,短短的半个月里面,当代的白民族阴神真人除了很少外出的云崖山一系之外,几乎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前来海市和吴解见面。

这让吴解更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卢前辈用了毕生的心血,才将几乎一盘散沙的白民族联络统合,而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便是清清楚楚地将这个组织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其实以前辈您的资质和努力,若非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统合本族修士,没准已经是第七位法相尊者了……”一日,在私下的谈话时,出身蓬莱西海的常思常真人叹道,“真是可惜啊”

“有什么好可惜的?就算成就法相,也不过多活千载罢了。”卢玉斋笑呵呵地说,“在我看来,两千年还是三千年,都没太大分别。难道还指望成就长生不朽吗?整个蓬莱历史上,都没有人能够成功过呢”

他说着看向吴解,目光深沉:“据老夫所知,吴道友乃是追寻海外失败的前辈法相尊者转世,想来今生还会继xù

寻找海外,追寻更高的境界吧?”

吴解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那么你迟早会离开……不过,在你离开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法相尊者了吧?”

“那是当然,外海危机四伏,不成就法相的话,贸然出去跟找死也没什么分别。”

“那时候蒹葭派应该已经是蓬莱一等一的名门,或许是第一名门也不一定……老朽不知dào

自己死后能不能有转世重来的机会,但若是机缘巧合的话,还要请道友接引一番。”

“前辈言重了若是当真有这么一天,吴某必定尽lì

相助”吴解肃然回

玉斋老人笑了,常真人也微笑点头。但他们并不知dào

,吴解的“尽lì

”将会是多么惊人的事情。

“等这位卢前辈坐化,我就半路截下他的魂魄,在天书世界转世培养一番,然后再重新送回他们卢家托生。”吴解对茉莉说,“这套手续,过去的几百年里面咱们也做了不少次了。不过在蓬莱海域,他还是第一个享shòu

到的呢”

“真是便宜他了”茉莉嘟嚷,“之前那些被送去托生的,不是在这边吃了多少苦头,就是帮过师傅你的大忙……这老头只是捡了现成的便宜,居然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这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整个人族啊。”

“……总之师傅你愿意就好,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嘛。”茉莉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对她来说,眼前的头等大事是帮吴解推演完善法相结构,别的都要搁在一边。

吴解的修为已经臻至阴神圆满,随时都能够凝成法相。但凝聚法相乃是关系到日后数百年间安身立命的大事,法相精细完善,将来无论争斗还是修liàn

都大有裨益。

雷部正法之中并未介shào

具体的法相结构,只有一句“按照自己的需求凝炼法相,才是最合适的”——嗯,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

那位留下功法的斗神大概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特地又讲了一通,甚至将自己当年凝成的“统驭万雷太鼓斗神”的详细结构记录了下来,以供参考。但吴解看了一遍,只觉得头大如斗——也不知dào

这位斗神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那尊能够统驭各种雷电、威能无穷的法相,赫然是一只如人直立的大号绿青蛙

要是真的凝聚这样的法相,日后跟人争斗的时候用出来,怕是用一次就要杀人灭口一次吧……

所以他只好重新推演适合自己的法相,这可是一件极其细致的工作,除了能够和他心灵相通的茉莉之外,再无别人可以帮忙。

茉莉的神通修为乃是由无上神君点化而来,直接跳过了法相境界。所以对于如何凝炼法相,其实她也不甚了然。这次帮zhù

吴解设计法相,既是在帮吴解的忙,也是在补当年缺的课。

或许……她当年就是因为在基础上缺课太多,才会经lì

了这么多的岁月,都始终不能将元神寄托虚空,成就洞虚真君吧?

这些年来,吴解的法相设计已经初具雏形:这尊被他命名为“赤焰苍雷斩魔斗神”的法相神情坚毅,身形魁梧强壮,虽然只是一个粗略的虚影,却已经透出了非同寻常的威严气势。

只见他头戴赤焰盔、身披苍雷甲,手持火红长刀和湛青长枪,周身更环绕着无穷烈焰和雷霆,双眼之中火焰流淌、雷光闪烁,令人望而生畏。

若是那些胆小的人,只要心中有所邪念,被这天性就能克制各种邪魔外道的法相目光一扫,就会心神震动,战战兢兢。就算是实力强dà

的敌人,在这尊能够充分发挥雷霆火焰两种威能的法相面前,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尊法相不仅结合了火部和雷部两套功法,更汲取了大光明神教、青羊观和吴解学习过、接触过的许多功法的优点,设计极为复杂,威能却也相当完备。无论是战斗还是修liàn

,都能够充分发挥作用,足以安身立命。

等这尊法相完全成功,吴解便准bèi

动身寻找海外。至于这帝阙岛宫殿大门处的秘密,找得到固然好,找不到也就算了。

他只有千年岁月,不值得在一个不确定的遗迹上浪费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如卢玉斋所说,蓬莱群岛的各位阴神真人陆陆续续赶来参加海市,宫殿三层的那些雅室每天都会有一两间被人入住,大厅之中也渐渐热闹起来。

蓬莱海市原本就是一个很随意很松散的活动,诸位真人是为了交流和寻找自己所需的东西而来,自然不会浪费时间。这些天来,光吴解亲眼见到的,就有好几笔生意谈成。

当然,对于阴神真人来说,灵珠已经没多大用处。他们之间的交yì

,更多的是以物换物。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东西交换,那就只好设法去找对方需yào

的东西,或者欠下一份人情。

然而大多数的情况下,诸位真人宁可花时间精力去寻找对方需yào

的东西交换,也不愿意欠下人情。须知人情债是最难还的,没准还人情的时候就会惹上大麻烦——比方说你欠了某人的大人情,而这人遇到生死大难,危在旦夕,你去不去救?

去救,就要冒生命危险;不去救,就违背誓言,日后因果应报苦不堪言……怎么看都是左右为难。

相比之下,努力找东西交换,虽然现在辛苦麻烦,却一劳永逸,妥当得很

吴解也做了笔交yì

,他用一件以天雷为骨架,填充许多神火而成的手炮,交换了一瓶帝流浆。

帝流浆乃是每年七月,当满月行到天顶之际,偶尔会从空中落下的奇物。形如橄榄,又有金丝贯穿其中,奇妙非常。此物能够开启妖族的灵智,吴解的那对双煞妖正用得上。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帝流浆?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茉莉研究了一会儿,摇头说,“虽然我们那个时代没这东西,但要设计出类似的,却也不难吧

“可为什么没有人设计呢?”

“此物纯净温和,只能开启灵智、补益精灵,促进妖怪的成型,却不能顺势控zhì

对方。在我们那时候,谁会做这种蠢事啊”

“……那个时代的生活难道就只剩勾心斗角吗?还真是无聊得让人乏味呢

“嘿嘿,师傅啊,买走你那尊手炮的家伙,不就是为了跟人争斗厮杀吗?时间虽然过了很久,但世界始终是这个样子啊”

“你看这帝流浆,想必是哪位大能洒下的恩惠。但他却施恩而不求回报,这就是时代的不同——相比你们那个时代,这个时代的机会更多,也更安全。

茉莉看着帝流浆,沉默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七章 炼制

一人多高的丹炉静静伫立在丹房石室之中,周围好几圈阵法层层环绕,无数的发光的符篥在空中飘浮,化成一道道透明的光幕,将它内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

最里面一层光幕之中,吴解端坐于丹炉前的云床上,双目微闭,神念毫不费力地透过丹炉,随时关注着炉外和炉中的火焰,细心控zhì

着火焰的每一分变

这层光幕外面,包括卢玉斋、常思在内的七八位阴神真人三三两两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丹炉。为了避免影响知非真人炼丹,他们不敢用神念观察,只能凭借双眼——好在阴神真人的感知十分敏锐,光是凭借双眼的“看”,也能将炉外炉中的情况看个大致清楚。

“吴真人当真是艺高人胆大”来自名门醉仙居的鱼文真人赞道,“世间炼制淬丹灵液,多半以水炼之法,先萃取材料之中的精华,再慢慢凝聚转化。虽然要花费许多时间,但其中总算有一些休息的空隙,能够抽空恢复消耗的心神。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以猛火之力直接抽取六种材料的精华,将其直接糅合,再以文火之力促使其转化成灵液……这整个过程需yào

一气呵成,一瞬间都不能分心,更容不得半点出错……”

“是啊老朽以前也觉得自己对炼丹之道颇有心得,但看了吴道友的炼丹,才发xiàn

自己实在是坐井观天——这等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啊”玉斋老人轻抚长须,点头微笑。

他这却是有点过分赞美了,吴解所用的手段谈不上什么闻所未闻,只是难度太高,大家不用而已——这就像是爬山,既然有相对缓和一点的盘山路,大家自然是宁可多走几倍的路程,也不愿意沿着悬崖直接爬上去喽。

可吴解愿意,而且对他来说,“爬悬崖”并不吃力。

在修真七艺之中,吴解最擅长的是武艺,其次是法术。这两门都是斗神的本行,是斩杀妖魔必须的硬功夫,所以他常年苦练,从不懈怠,造诣极高。就算是在九转金丹这个层次的强者中,也称得上是顶级。

因为善于用火的缘故,他在炼丹一道上也颇有心得——仅限于“火炼”法门,水炼、心炼、阵炼之类方面,他就不行了。但只凭借火炼的手段,他就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炼丹师,哪怕只凭着这种手段,也足以在修真界中当个受人尊敬的大师。

除此之外,吴解对于符篥和阵法也有所研究,差不多可以算是专长等级。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的符篥大师和阵法大师,起码也比一般人好得多。

至于“器”和“驭”这两门本事方面,他就比较差劲了。“器”的方面还好,虽然在使用方面——比如说御剑术——比较拙劣,起码炼器这个环节他还算精通;但“驭”这方面,他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比方说那对收服的双煞妖,若是他懂得驭兽的手段,早就可以把它们培养成真zhèng

的妖怪,打开灵智,神通大进。可他不懂,所以在得到帝流浆之前,他只能凭借自身法力慢慢影响和温养这对妖兽,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成绩却乏善可陈,几乎一点都没有。

……当然,吴解的“擅长”也好,“不擅长”也罢,都是要跟同等级的人物比较的。作为行走在九转金丹之路上,直奔阳神真仙而去的修士,他所要比较的,自然也是同等级的人物——比如说韩德,比如说那些他还不认识的九转金丹,比如说那些在各自生活的世界里面被视为妖孽传奇的人物……

跟蓬莱海域这群走到法相就是终点的人比,他大概属于“全方面领先”的天才吧。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火部正法全力催动,丹炉下方红色的火焰骤然大涨,颜色更是由红转青,纵然隔着一层阵法,那些观摩的阴神真人也觉得热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纷纷赞叹。

光是能够一下子就把火温提升到如此地步,便已经称得上是绝技

但比起炉外火焰的变化,炉内的变化则更加奇妙。一缕缕无形无色的火焰在青色的炉火之中出现,转瞬便化成一只只灵鸟的形状。它们扑打着翅膀,想要飞出炉子,却被预先布置好的阵法阻拦。而吴解强dà

的神念也瞬间控zhì

了它们的行动,迫使它们沿着既定的轨道飞行,化成奇妙的阵势。

此为“南明离火淬灵丹”的手段,乃是昔年无上神君时代一种颇为高端的手法。虽然对法力和神通的要求都“不高”,却需yào

能够控zhì

南明离火的奇妙天赋,即使在淘汰率高得令人发指的无上神君门下,有这种手段的弟子都算是很有价值的人物,不会轻易被害。

随着在阵势之中盘旋飞行,这些南明离火催生的精灵渐渐变得驯肝卩起来。它们在吴解的驱使下,一个个飞向悬浮在丹炉之中火焰里面的四种材料,将材料之中的精华逼了出来。

青色的鬼阴木,红色的火莲花,分别蕴含来自“草木”的阴阳二气;银色的沉霜石,金色的太阳铁,分别蕴含来自“金石”的阴阳二气。再加上最后用以催发调和的阴阳两种海兽丹元,三阴三阳,便是凝炼淬丹灵液的全部六种材料。

鬼阴木有太阴之气,火莲花有太阳之气,沉霜石有老阴之气,太阳铁有老阳之气。这四气融合出炉之际,以来自海兽丹元的少阴少阳之气冲激糅合,阴阳协调,便化成了能够淬炼金丹,使其品质上升的灵液。

当然,这样的灵液并不是多么高级的东西,充其量也就是将“借丹”淬炼到“炼丹”的层次,吴解炼制的灵液效果或许更高一点,但比起茉莉一直怂恿他炼制的以无数海兽丹元为材料的那种灵液,或者是尹霜在四月大世界黑吃黑攒钱买的那种灵水,差距简直就是天和地,根本不可同日而言。

但对于柴韬之类借丹修士而言,淬丹灵液已经很足够了。

无形无色的南明离火精灵们飞入各种材料,只见鬼阴木中一缕缕青色的气息升起,火莲花中一缕缕红色的气息升起,却是两种草木材料的精气。失去了精气的材料顿时化为焦黑的残渣,落入炉底,和同样被萃取了精华的两种矿物残渣混合在一起,被炉底的阵法挪移出去,转到不远处的废料池之中。

诸位观摩的真人都是行家,一看废料池中残渣的模样,便微微点头,知dào

萃取成功了。

“萃得很彻底啊,这些残渣完全一点灵性都没了。”一位高大的火族真人赞道,“火炼之法在萃取方面,果然有大优势”

“这也是吴真人手段高明。若是我来萃取,这些残渣里面必定会有被烧坏的部分。可是你们看,他萃取之后的这些残渣于于净净,一点被烧坏的痕迹都没有。”另一位白民族的修士赞道。

“正是于细微处,才见大本事。光是看这些残渣,就知dào

吴真人的炼丹手段果然出神入化”卢玉斋毫不吝惜对吴解的赞扬,“淬丹灵液对他来说只是牛刀小试罢了,老朽希望有机会能见到他炼制一些高级的灵丹啊”

“哈哈,一定会有机会的”

“那时候我可一定要参观学习一番,这种手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啊”

诸位真人笑呵呵打着趣,目光却半点也不敢离开丹炉。他们知dào

整个炼制过程已经快要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最最高明最最神妙的手段,即将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就在这时,一位靠近丹房门口位置的真人突然眉头一皱,朝着外面看了看,不悦地挥挥手,一股法力便化作无形的墙壁,把丹房的门户封了起来,也把外面的嘈杂给全部拦住。

“这些小辈们真是不像话平时吵吵闹闹也就罢了,今天要炼丹啊他们怎么还是在吵闹”他心中很是不满,暗暗决定等观摩完了吴真人的绝技,就要出去将那群吵闹的家伙狠狠教xùn

丨一顿

这一切做得无声无息,整个丹房之中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人发xiàn



片刻之后,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精光大盛,右手虚抓,一股无形的法力将丹炉的盖子揭起,只见彩光耀眼,青、红、银、金四色光华形成一个彩色的光球,不断旋转。

他毫不迟疑,左手一挥,身边两个玉盒之中那黑白两色的丹元同时裂开,各自飞出一缕,落入光球之中。

这就是淬丹灵液最艰难的一关——四种材料之中蕴含的精华各不相同,分量和数量是不固定的。要在淬炼融合的同时,借助海兽丹元的阴阳二气将其调和,阳气过剩则增加阴气,阴气过剩则添加阳气,最终使得阴阳二气完全平衡,同时又必须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整个过程必须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完成,难度极高

天下修士炼制淬丹灵液,十次失败之中,起码有八九次是在这一环节上没能拿捏好。

但在吴解手下,两缕丹元却恰到好处,一丝不多,一丝不少。当它们落入光球之后,整个光球骤然变色,彩光消失,化为清澈透明的灵水。

淬丹灵液,这就炼成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八章 变生

炼丹是们手艺活,但凡手艺就有高低。正如同样一道菜,名厨能做得让食客吃到恨不得舔盘子,某些奇葩却能做到让食客呕吐昏迷……手艺的高低,对于所以炼成的丹药自然也有影响。比方说安眠药,有些人炼出来的可以让沧海巨兽都睡着,但有些人炼出的连凡人都只会越吃越精神。

吴解的炼丹之术颇为高明,和他的师弟屠龙真人安子清齐名,一个擅长火炼,一个擅长水炼,各有千秋,都是九州世界赫赫有名的炼丹大师。如今以他阴神真人的修为,炼制区区金丹境界的淬丹灵液,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刚出炉的淬丹灵液纯净得看不到半点杂质,在空中轻轻晃动之际,却又有若隐若现的水火光芒流动,神念接触上去,能够感觉到阴阳二气奇妙地糅合成一体,但却又没有半点融合抵消的意思,显然品质不凡。

吴解从容不迫地取出几个玉瓶,将四份灵液分别保存,这才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

一番炼制,到此便是大功告成了

他收了法力,熄灭炉火,转身与各位真人见礼,感谢诸位真人为他护法。

诸位真人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可言——看吴真人这番准bèi

就知dào

,有没有人护法,实在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给大家个面子罢了。

众人自然纷纷推辞,阴神真人自然不是会在寒暄废话上浪费时间的凡人,话题一转便谈到了炼丹之术。

“所谓火炼之法——”吴解微微一笑,正要详谈一番,突然心中一动,变了脸色。

这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交给吴日民的那枚玉符,突然被使用掉了。

此事非同小可那枚玉符乃是他精心制作,用以掩饰本身气息的时候倒也罢了,可一旦真zhèng

激发使用,便相当于阴神真人出手——而且威力很大,寻常的阴神真人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

吴日民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竟然需yào

使用这枚玉符?

“糟糕”他失声叫道,“我的朋友出事了”

众位真人见他突然脸色大变,不由得面面相觑。那位站在门口的真人心中一惊,急忙撤去隔音法术,只听得门外乒乓作响,无数家什粉碎的声音连成一片,更有爆zhà

和轰鸣之声,简直就像是在拆房子一般。

听这声音,分明是有人在楼下闹事。

“好大的胆子”主持海市的几位真人勃然大怒,一个个化作遁光朝楼下冲去。但吴解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只见雷光一闪,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不见,顷刻间穿过了整个三层。

他在路上目光一扫,便确定出事的不是二楼而是底楼。当别的真人还在半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底楼的楼梯出口,冷冷地看向这片繁华的销金窟

海市的底楼乃是以空间法术布置的娱乐场所,虽然乍看上去不大,其实内藏乾坤。无论抚琴作画还是饮酒赌博,各种享乐应有尽有,而且十分华美舒适

在此享shòu

的多半是跟着阴神真人来凑热闹的金丹修士,但诸位真人也常常来此消遣。吴解当然不例外,他有时候被吴日民请来参观书法,有时候被柴韬请来品尝他发明的菜肴,更多的时候则会来到演武场,为在擂台上威风八面的杜若呐喊助威。

这底楼的地形,吴解是熟悉的。但今天他却不熟悉了——因为底楼好几处空间法阵都已经破碎,那些法阵中的东西全都溢了出来,将底楼到处堆满。更有无数家什已经被打得粉碎,因而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但他顾不上这些,急忙神念扫过,寻找自家人的身影。

吴解的神念何其强dà

只是一扫,便找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演武场旁边。

雷光一闪,他已经出现在了演武场——或者说演武场的废墟——旁边,来到了脸色苍白坐在地上的杜若,和口吐鲜血扶着房柱勉强站立的柴韬这里。

吴日民正静静地躺在杜若身边的地上,脸上依然毫无表情,眼睛大大地瞪着,目光之中尚有愤nù

之色,却已经没了半点气息。

他的致命伤,是胸口的一道剑痕。这一剑凌厉得超乎想象,只一剑就斩灭了他全部的生机

吴解面沉如水,头发无风自动,冷冷地扫视周围:“谁于的?”

“那个娘娘腔。”柴韬愤nù

地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数名金丹修士拱卫之下的阴神真人。

吴解转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身材娇小、面容阴柔俊美,乍看上去犹如绝代佳人的男子。他脸上还有惊恐之色,手上一把金色短剑寒光四射,仔细看去,可以看到他的脸颊上还有一道细小得几乎看不出的伤痕。

吴解猛一跺脚,强dà

的法力铺天盖地,将这一带空间完全笼罩,以防仇人逃走。然后才低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我在台上又胜了一场,这人见我双刀不凡,就要我把刀卖给他。我不肯,他就让几个人过来抢。”杜若苦笑着说,“姐姐我没本事,让人一顿打,刀也被抢走了。这时候阿韬和老吴赶来,想要夺回我的刀,双方混战起来——混战之中,他猛地出手,那一剑真是神鬼莫测要不是老吴催发玉符,我们大概都是死人了。”

吴解自然知dào

杜若的那对宝刀,它们一名柳眉,一名新月,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花了无数的时间精力才炼制而成。不仅锋利无比,更有杜若一丝神念蕴含在其中。只需长期温养下去,迟早会成为两件法宝——事实上,这对双刀所用的炼制手法,和吴解的火焰刀、雷霆枪如出一辙。

仗着这对宝刀,杜若在擂台上威风八面,不止一次仪仗兵器之利击败比她强的对手。所以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刀,都非常出名。

但吴解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本该很安全的海市里面,居然还会有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

“诸位,我姐姐的话你们想必也听到了,难道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中怒火勉强压下去一些,但话音之中却还是有压抑不住的怒气,就像是一座即将爆fā

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出烈焰,将敌人吞没。

“她伤到了我的脸。”那俊美得如同女子的阴神真人开口了,声音清越婉转,犹如莺啼一般。

吴解没有回答,阴沉着脸指了指杜若。

杜若现在的样子很是狼狈,脸上身上多处带伤,披头散发,显然被群殴夺刀之际,很吃了一些苦头。

“那时候我手下留情的。”俊美的真人眉头一皱,不悦地说,“若是我不留情,她当时就已经死了”

吴解的脸色更加阴沉,指了指杜若的脸。

杜若脸上有好几处伤痕,其中最惨的是眉心一道剑伤——若非她本体是灵鬼,能够聚散无形,这一剑便是致命伤。而这伤势竟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消失,可见伤得有多重

“她是鬼魅之类吧,挨几剑有什么关系”

“我刀上又没毒,你脸上那道伤痕,法力一转就能治好”杜若愤然怒吼

“你知不知dào

我的脸有多重yào

”那俊美的真人也大怒,“敢伤到我的脸,杀了你都是轻的”

吴解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二字来形容,简直就跟暴风雨之前的天空没什么分别。

就在这时,卢玉斋的声音突然传来:“误会误会大家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随着话音,十几位阴神真人接连赶到,常思偷偷来到吴解旁边,传音道:“此乃群仙会的执事黄莺仙子,她是郎尊者的情妇。”

吴解一愣,讶然转头看着他。

“情妇?仙子?”他忍不住问,“可他是男的”

“……自从昔年孤龙影那件事之后,郎尊者就喜欢上了这个调调。”

吴解正想要说别的什么,突然周围的空间一震,一股强dà

的压力凭空而来,将附近一大片空间完全锁住。

伴随着这股压力,空气变得沉重阴郁,令人几乎有窒息的感觉。

“我还在奇怪小莺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在这里遇到麻烦了”伴随着粗野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脸色青黑的高大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他走得不快,可所有人全都飞快地让开,没有谁敢拦在他的路上。

“你在这里拖拖拉拉的于什么?信不信我家法处置”那高大的男子目光扫过,看到吴解和杜若等人的时候,一股残暴的杀意陡然而生。

但他并没有立kè

发作,而是转头对黄莺“仙子”呵斥:“一点小事,怎么拖了这么久”

“妾身无能,竟然惊动了老爷,罪该万死”黄莺话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只有委屈,没有半分害pà

之色。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走吧。”那男子自然便是群仙会的副会长,蓬莱海域六大尊者之一的郎子青。他看都没有看周围其余人等,歪了歪头,示意黄莺跟自己走,便回头准bèi

离开。

雷光一闪,吴解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郎子青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中杀机一闪,“蒹葭派想要造反么?”

“差不多吧。”吴解一开口,就让诸位真人同时骇然变色,“一条人命,总该拿一条人命来还,才算是合情合理吧”

“这人胆敢向群仙会的执事出手,当真罪大恶极”黄莺尖叫,“没有祸及家人,已经是法外开恩,你还想怎么样”

吴解没有理会,冷冷地看着郎子青。

“看来蒹葭派真是打算要灭门了。”郎子青冷哼一声,露出了嗜血的笑容,“传我的命令,明天调集人手,便去连翠云岛一起沉了”

“何必等明天呢?”吴解淡淡地说,身上却有无法掩饰的杀机腾起,“选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所以就麻烦你死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雷光大作。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九章 一招之间,生死立判

有道是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君子和你有过节,他多半不会往心里去,就算记仇了,也只会自己私下恼火,日后做事依旧公平公正,绝不会挟私报复——耶稣基督有云“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可把右脸也给他打”,至圣先师有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但小人就不同了,哪怕本无仇怨,他们都很可能为了自己的好处去害人,若是有了仇怨,更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不害得你家破人亡不算完。

郎子青是个典型的小人,这一点在蓬莱群岛早已是公论。上千年来,他不知dào

害了多少人,不知dào

做了多少坏事,用“名声狼藉”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而他的那些罪行,当真是罄尽南山之竹也不够记录。

面对这样的家伙,吴解绝对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不知dào

他为什么不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嚣张跋扈,可既然要讨回血债,那就必然要狠狠得罪——这样的家伙,若是被人狠狠得罪了,会怎么做呢?简直不用想都知dào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解决了。

与其日后你来杀我,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吴解是正派人,可正派人绝对不代表傻瓜。明知dào

放跑了毒蛇会后患无穷,还眼睁睁让它逃跑的,那无关善恶,纯粹是脑残罢了。

一句话的功夫,只见无穷雷光铺洒,将周围一片空间完全笼罩。

这只是开始,紧接着吴解身上霞光四射,无数剑qì

纵横捭阖,首尾相连宛如一条星河,旋转着将这里围住。

再接着,赤红的火光倾泻而出,转瞬间便覆盖了整个底楼,红光之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燃烧,却又没有真的点燃,唯有无数的火苗到处跳动,宛若一个个欢快的小精灵。

雷光,是神霄天罗大阵;剑光,是万剑归宗大阵;火光,是不动火界。

转眼之间,吴解接连布下三重罗网,将这一带完全封锁,既能够制造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战场,也不让郎子青有半点逃跑的机会

对方毕竟是法相尊者,虽然据说是法相尊者之中最弱的,但境界却不打折扣。面对这样的敌人,全力以赴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眼看着被三重阵法包围,郎子青却并没有立kè

突围或者反击,而是站在那里,眯着眼睛,显得若有所思。

蒹葭派吴知非是最近这些年来风头最盛的真人,据说曾经一招击败阴神真人之中最强层次的赤六丁,而他的学生王源真,更是在刚踏入阴神境界不到五年的时候,就击败并且活捉了一位老牌的阴神真人。

这样的人物,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郎子青的确凶狠恶毒,的确卑鄙阴险,但他并不傻。就算他当年很傻,在经lì

了和孤龙影轩辕无的那一战之后,也已经学聪明了。

那一战,轩辕无以非凡的武艺和先天的种族优势压着他打。他原本引以为豪的各种手段,在这位蛟龙一族的强者面前根本无从施展,完全一触即溃。若非有未名老人留给他保命的底牌,只怕在路上就被杀了。

他狂奔逃跑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盼到了未名老人的救援,捡回了性命。从那以后,每当要面对杰出人物的时候,他都会再三小心。

诸如吴知非这种阴神真人之中最顶尖的高手,完全应该当做同等级的法相尊者看待。他本拟先行离开,然后将自己最得yì

的“二十四天罚神将”调集起来,组成天罚大阵将其围杀,却不料吴知非根本不让他走。

这家伙……竟然要在这里便分出生死来

郎子青心中大恨,一边发动灵符,催促部下们尽快集结,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吴解,想要寻找破绽,好一击致命。

但吴解将包围布好之后,并未急着进攻,而是环顾周围,目光扫过众位阴神、金丹。

“当着诸位道友的面,我把话说清楚。”他缓缓说道,声音清朗平和,已经不再带着怒意,但却有一种令人恐惧的淡然。

只有已经下了决心的人,才会有这种毫无迷惑和犹豫的淡然。

“刚才被杀的叫吴日民,是我学生王源真的好友,也是我蒹葭派的门人。身为蒹葭派掌门,我不能坐视门中弟子被杀害却无动于衷,这笔血债必须讨回

“可也不至于要跟郎尊者动手啊这是那黄莺杀的,找黄莺便是。”有人劝道。

“某人养的狗咬死了人,苦主是该找狗呢?还是该找狗的主人?”吴解脸色平静,淡淡地反问。

那人顿时哑然,不再开口。

“知非,三思啊”玉斋老人紧张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就算有什么矛盾,也可以等到群星列宿大会上提出来,何必现在就要动手呢”

“原因很简单。”吴解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郎子青,“郎尊者,你怎么看这件事?”

郎子青沉默不语。

场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重,无形的压力让很多金丹修士不由自主地后退,就连阴神真人们也渐渐承shòu不住这种压力,能够留在附近的越来越少。

但吴解依然站在郎子青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三重阵法包围依然如故,没有半点懈怠。

过了好一会儿,郎子青咬了咬牙,手一挥,正躲在他怀里满是不安的黄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一颗美丽的人头已经被他斩了下来,扔到了吴日民的尸体旁边。

“这个答复,你看怎么样?”

这一幕让众人大吃一惊,谁都没料到堂堂群仙会的副会长,蓬莱海域六大法相尊者之一的郎子青,竟然被区区一个阴神真人逼得连自己的“爱妾”都杀了

吴解却完全没有吃惊的意思,事实上,郎子青的反应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黄莺虽然是郎子青的“情妇”,说白了却只是宠物一般的角色,和家养的猫狗没什么分别——世上爱猫爱狗的人比比皆是,但若是遇到麻烦,需yào

杀自家猫狗的话,真下不了手的却只是少数罢了。

更何况,郎子青是个凉薄阴毒的人,这种人必定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黄莺给他带来了麻烦,只怕他早已对其恨之入骨,就算现在不杀,等一下多半也会找个借口杀了泄愤。

……当然,以上都只是猜测,或者说得更直接一点,以上都只是借口。

“郎子青,你还没明白吗?”吴解冷笑着,身上的杀意反而越来越旺盛,“我要杀的,是你”

话音未落,一道雷光从他手上炸裂,直取郎子青的面门。

对于吴解的决定,郎子青并没有感觉到意wài

。若是易地而处,他自问也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对手。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bèi

,杀黄莺,也只是避免这废物让自己在战斗中分心罢了。

眼见雷光闪动,他顺手就把黄莺的尸体朝着吴解扔去,同时身上青光大盛,发出了一声震天怒吼。

随着这声怒吼,一尊狼头人身的法相从他身上浮起,转瞬间就长到了三丈多高,法相上遍布毒火雷光,更有许多七彩宝光闪烁,宛若水波流淌。

当初从轩辕无手下将他救回来之后,未名老人为了防止他再遇到危险,想尽办法搜罗了大量的宝物给他,并且花费极大的代价,将这些宝物都炼化进了他的法相,从而确保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他想战斗,便能随时调动这些宝物的力量。

凭着这些宝物,郎子青的修为虽然依旧是法相尊者之中最弱的,可若论战斗力,他自信不会输给除了未名老人和轩辕无之外的任何人

未名老人是他的恩主,法力无边;轩辕无本体是蛟龙,种族克制;除此之外,就算是对上灵明居士或者天涯子,他也毫无惧色。

至于那个修为深厚但不擅长打架的红方,郎副会长根本就没把这老东西放在眼里

随着他催动法相,那些宝物依次发光,组成奇妙的阵法,眼看便是惊天一击。

但吴解却已经杀到了面前

吴解深知郎子青必定身家丰厚,宝贝多到令人发指。若是跟这家伙慢慢耗的话,没准就会被他用什么法宝给翻盘。就算自己能够占据上风,也很可能被郎子青运用什么特殊的手段跑了。

现在让他跑了,日后就要同时面对两个法相尊者

所以吴解一旦出手,就是直取中宫,没有半点迟疑犹豫,甚至根本不考lǜ

可能正好迎上郎子青的攻击,会有很大危险的问题。

哪怕是要受伤,他也要尽快于掉这家伙

郎子青没料到吴解如此坚决,当吴解冲到他面前的时候,那阵法才发动了一半。

他的法相上宝物众多,自然也有能够瞬间发动的。一时间无数光华倾泻出去,将吴解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可他还没来得及通过反馈确定是不是打中了,一条伤痕累累的手臂已经从无数光华里面伸出来,穿过了尚未完全发动的宝光阵法,穿透了坚固的狼人法相,也穿透了郎子青的胸膛。

出手一招,只一瞬间,生死立判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章 立威

吴解一招出手,拼着硬挨郎子青的攻击,抢在他最强的手段发动之前,用自己的手臂而非法宝击穿了他的胸膛。

这既是他的决然,也是他预定的战术。

郎子青成名已经有一千五六百年,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头猪,也该修liàn

成二师兄了。吴解自问不是神勇威武的大师兄,没有把握不管怎样都肯定制得住那个猪头,所以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一招定胜负。

不,一招见生死

三重包围,是为了让郎子青不优先考lǜ

逃跑;开战之前说那么多话,是为了让郎子青以为他准bèi

大战一场……实jì

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大战三百回合,他也根本不敢把战斗拖得那么久。

兵法有云: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一味“兵贵神速”而于了蠢事的例子虽然有,但慢吞吞还能把仗打漂亮了的例子,却简直就没有。

跟人厮杀交手,“快”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慢”肯定是愚蠢的做法。

尤其像郎子青这种,不知dào

有多少底牌,不知dào

有多少部下,不知dào

有多少家当…跟他慢慢拖?没准拖着拖着,郎子青就准bèi

好了什么大绝招,一下子反而把吴解给杀了呢

所以他出手第一招,就全力以赴,根本没有半点试探的念头。甚至于为了追求速度,连法宝都没有用,周围的几层布置也没有发动——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快”字。

要有多快?在郎子青反应过来之前杀了他,就是足够的快

事实证明,吴解的一番布置非常有效,郎子青果然根本没料到吴解一出手就要见生死,直到吴解的手臂贯穿了他的胸口,他还在慢吞吞准bèi

大绝招呢。

一招击穿了郎子青的心脏,吴解紧接着就是要催动法力震荡,彻底斩断这家伙的生机。却见周围的空间猛地一震,眼前一切全都模糊,一个须发皆白、飘然宛若仙人的老者出现在了面前。

“老朽未名,见过道友”老者诚恳地向吴解行礼,一点都没有架子,“小儿不才,冒犯了道友。老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道友能够饶他一命”

吴解一愣,不料这未名老人竟然有如此本事,隔着这么远便将心念投影过来。

果然不愧是蓬莱第一强者,盛名之下无虚士

但他却没有答yīng

未名老人的请求,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老朽父子可以对道心发誓,今生绝不与道友为敌道友若是需yào

什么东西,老朽便是倾家荡产,也会凑出来的”

吴解看着未名老人的脸,这位蓬莱第一强者的脸上没有半点应有的傲气和自信,只有苦涩的哀求。

“原来当年你是这么说服轩辕无的……但你为什么不好好管教他?”

“老朽活了几千岁,只有这一个儿子……明明知dào

应该严加管教,可就是下不了手。”未名老人眼神之中满是无奈,“我知dào

迟早会保不住他,但总希望那一天能够迟一点来到……”

吴解沉默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吴日民的父母昔年为了帮吴家族长取得海兽丹元,死在了海兽的利爪之下。老族长为了保护他们的遗孤,动用家族的面子送他前往避世隐居的云崖山,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过一生,为此还气得自己的长子离家出走,死在了外面……”

他睁开了眼睛,眼神坚定而冷酷:“你有儿子,别人就没有儿子吗”

说着,他猛地一声大吼,犹如晴空霹雳,震得整个海市宫殿都在发抖,未名老人那一丝心念的投影当即就被震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光大盛,青赤两色的光芒刹那间便从郎子青的七窍之中喷出来,更扫荡了他整个身体,彻底斩断了他全部的生机。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大笑着叫道“你可来了”,一手将被吴解吸入天书世界的数十道宝光全部收入掌心,另一只手揪住了郎子青的魂魄,便要扔向灵木,将他化成源力。

“等一等”吴解阻止了她,“送他去炼狱。”

“咦?这家伙胆敢找师傅你的麻烦,直接转化成源力算了……”

“送他去炼狱,赎罪之后托生吧。”吴解淡淡地说。

“你这样做,那未名老人也不会领情的,他肯定还要来杀你呢”

“他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就连他也杀了。”吴解眼中寒光四射,“到时候,让他们父子在炼狱里面见面。”

“……师傅啊,心慈手软要不得”

“我杀人从不心软”吴解没有半点动摇,“但看在他老子那番话的份上,我留他魂魄,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茉莉不满地嘟嚷着,但最终还是执行了吴解的命令。

天书世界之中发生的事情,外界的人自然全不知晓。他们只知dào

吴真人和郎尊者一番对峙之后,突然形势骤变,先是郎尊者杀了爱妾求和,然后吴真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暴起发难。

那一番宝光流动,简直闪瞎人眼。就算是修为最高的几位真人,也没能看清宝光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顷刻间宝光散去,只见吴真人浑身是伤,站在郎尊者的面前,血迹斑斑的右手却已经刺穿了郎尊者的胸膛。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不知dào

该说什么,更不知dào

该做什么,甚至就连脑子里面也一片空白。

堂堂法相尊者,而且还是群仙会的副会长,宝物无数,身家丰厚胜过寻常门派的郎子青……竟然被吴解一招就杀了?

这……这简直太荒谬了

死一般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吴解突然大吼一声,震得整个皇宫都猛地一抖,周围的金丹修士几乎全都被他震倒在地,就连阴神真人都有不少吓得浑身哆嗦。

随着这声怒吼,赤色青色的电光猛地爆fā

,穿透了郎子青的整个身体。

当电光从他的七窍之中冲出来,郎子青的尸体骤然失去光芒,化作一只青毛巨狼的时候,任谁都知dào

,这位法相尊者已经被完全断绝了生机,死得彻彻底底。

“吴……吴道友……”玉斋老人失声叫道,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伴随几声绝望的狂叫,好几个隶属群仙会的修士不顾一切地催动法器和飞剑,向吴解发动了进攻。

群仙会的规矩是很严格的,他们这些人眼睁睁看着副会长被杀,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日后追查起来,也是死路一条

与其日后被处死,还不如战死在这里,好歹不会给亲人朋友惹麻烦

吴解虽然浑身是伤,但其实战力并未受损太多。他身处于火界之中,周围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注意,那几人刚刚出手,就已经被他发xiàn



他眉头一皱,万剑归宗大阵之中分出十余道剑qì

,呼啸着飞出去,比那些人的法器和飞剑更快,顷刻间便将他们全数斩杀,一个不留

“还有谁想要跟吴某见个生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催动法力,只见身上那些惨烈的伤痕迅速恢复,等到这句话说完,已经只剩淡淡的痕迹,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吴解说着,目光扫过全场。被他看到的修士们,不管是金丹还是阴神,都觉得心中一凛,没有一个敢开口应答。

见无人回答,吴解冷笑两声,一手提着巨狼的尸体,一手提着黄莺的尸体,走到了杜若和柴韬旁边,将两具尸体扔在吴日民的遗体旁边。

“按说本该摆个香案祭奠一下老吴,但说实话今天真的不合适。”他叹了口气,“老吴啊,我这个掌门手段有限,既没办法起死回生,也没办法去阴曹地府把你的魂魄找回来,只能送你的仇家过去……只好委屈你将就一下。”

“老吴他不会介yì

的。”杜若笑了两声,从黄莺尸体上解下储物腰带——刚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把她的双刀放了进去。

“咦?怎么拿不出来?”

“这上面的封印法阵颇有巧妙,等回家之后我来想办法。”杜若的行为提醒了吴解,他手一招,郎子青身上的宝物便一件件飞起来,化作一道道光芒,消失在他的掌心。

待得连郎子青手上戴的那枚储物戒指都被取走之后,他终于在这家伙尸体上看不到宝光了。

其实这巨狼的尸体也是很好的材料,无论炼器炼丹都有用处。但侮辱尸体的行为,吴解还不屑于做。

他看了看周围,将茉莉挑出来的一枚玉牌扔在地上——这玉牌正面有群仙会的云文,反面则是一个“郎”字,正是郎子青作为群仙会副会长的信物。

“诸位,吴某本来是到此开开眼界,凑个热闹的,却不想遇到这种事情……”他向周围众位金丹、阴神修士说道。“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我要送弟子的尸体回家,就不多陪大家了。”

说完,不等众人回答,他抱拳行礼,然后收了三重包围,法力一裹,带着杜若、柴韬和吴日民的尸体一起化作火光飞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他走远了,一直在面面相觑的众位阴神、金丹修士才开始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许多遁光前后相接,纷纷飞了出去,直奔帝阙岛码头。

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至于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些人是去群仙会总舵报gào

的,但更多的人却选择了前往翠云岛。

这位吴真人神通广大、不可思议,对门下弟子又这么照顾……那还考lǜ

什么?赶快去加入蒹葭派才对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一章 郎未名

蓬莱海域的中央位置,有一座周围数千里的广阔大岛,名为紫微岛。此岛风景秀美,山也灵秀,水也沉静,山水之间遍生绿树鲜花,却全没有半点凌乱堆堵之象,反而在错落之间透出轻灵的意味。

岛上有不少屋宇,或坐落在山崖上俯视沧海,或隐匿于花树间遗世独立,或连绵于海边紧挨着金色沙滩。但所有的屋宇的位置全都不高,岛上仅有的一座高绝孤峰周围,连一片瓦砾都没有。

唯有在那孤峰的绝顶,一块小小的空地上,才有一座简朴的石室。这座石室没有任何的装饰,便如同人间那些避世苦修、一心求道的隐士们的居所。然而住在石室之中的那位,却是凌驾于整个蓬莱海域所有修士顶点的人物,乃是万仙之首。

这座孤峰,便是整个蓬莱最重yào

的圣地。每当群仙聚集的大会召开之时,大家都要先对孤峰遥遥一拜,向这位石室中的老人行礼。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石室之中发出,却又被笼罩着峰顶的阵法拦住,半点都没传出去。

片刻之后,石室打开,一个容貌俊秀如少年,却须发皆白犹如老者的男子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跪在峰顶上,遥望着海市方向,嚎啕大哭。

“儿呐为父说过你多少次你就是不改这纨绔脾气。父亲我虽然在这蓬莱有些面子,也不是永远有用的,如今终于遇到了不给我面子的人,断送了你的性命啊”

“你若是只在这紫微岛周围万里之中活动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去那数万里外的帝阙岛?如今你遭人杀害,可怜我纵然目眦欲裂,却哪有本事赶去相救啊

“儿呐老父养育你数千载,纵然不指望你能够广大门楣,你却又怎么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他哭得凄凄惨惨,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若是被紫微岛上的修士们看到他们敬若天神的未名老人竟然会有这么凄惨的模样,不知dào

会有什么感想。

未名老人哭了半天,才算是平缓了心情。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海市方向,眼中的悲戚之色却渐渐被凶狠之色取代。

“不知dào

杀害我儿的究竟是谁……怎么会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听他所言,和云崖山似乎有些牵连,莫非是云崖一脉从外海归来的分支?天涯老鬼……是你留下的伏笔吗?”

说到“天涯老鬼”,他顿时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然而不管他怎么愤恨,都不可能对早已死去近两千年的天涯老人造成任何影响,只是自己白白生气罢了。

过了许久,未名老人终于完全平静下来,重新恢复成平常冷淡威严的模样。他手上星光点点,一道又一道命令接连发出。片刻之后,一道道遁光载着一位又一位阴神真人从岛上飞出,朝着附近的各处岛屿赶去。

短短的半刻钟之内,未名老人前后发出四五道命令,派出了十三四余位阴神真人。

如此阵势,当真叫人大吃一惊——须知整个蓬莱海域,明面上的阴神真人总共也不到百人。蒹葭派共有十一位阴神真人,便已经是蓬莱第一大派,光以阴神真人的数目而言甚至超过了云崖山、红木岛和醉仙居这三大名门。

但未名老人主持的群仙会之中,光是坐镇中枢随时待命的真人,就有十几位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过要挑zhàn

群仙会的权威,但即便是天下第一的未名老人不出手,仅仅群仙会中各位真人,便足以将一切怀有异心的人物制服——当然,若是有法相尊者作怪的话,那便自有未名出手。

前后近两千年的岁月之中,未名老人前后出手五次,将五位法相尊者一一击败,既坐实了自己天下第一的威名,也让群仙会威名大盛。

尤其是他独闯红木岛的那次,更是震动蓬莱。

红木岛位于蓬莱内海的东部,面积广阔,足有三千多里。岛上土地肥沃,草木丛生,万木之中便有一株红树得道。这株红树岁月悠久难以考证,修为高深难以估量,他也不向外扩张势力,便自家守着红木岛修liàn

,时不时开坛讲法,只要是草木之属,都可以去他门下听道。一来二去,红木岛便成了天下草木之类妖修的圣地,俨然另成一统,迥异蓬莱,从不听群仙会的命令。

当时郎未名就任群仙会会长不久,威名未彰。他不顾属下劝阻,孤身前往红木岛,和红木岛岛主红方——也就是那红树的精灵——恶战三个月,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红方虽未修为深厚,斗法的手段却逊了郎未名一番,战到后来招招受制、心余力绌,只得低头认输,红木岛从此也尊了群仙会的命令,再无割据之势。

那一战天惊地动、风云变色,红木岛上山崩地裂,周围的海面上巨浪如山,前来观战的诸位金丹宗师、阴神真人无不面如土色,这才知dào

法相尊者的神威,的确是阴神真人所望尘莫及

也正是因为旁观了这一战,以后的数百年内,便有许多真人前仆后继,不顾一切冲击瓶颈。孤龙影轩辕无、酒中仙灵明居士,都与此战甚有关联。

当时还是阴神真人的轩辕无目睹此战之后,回家便闭了死关,宣bù

不成法相便宁可闭关到死他闭关二百余年成就法相,出关之日作龙吟之声,震动万里海疆,无数鱼鳞之属前来朝拜,海面上万头攒动,更有无数水族生灵出身的修士前来,不用神通法力,光靠双手为他修筑龙宫,成为一代佳话。

而灵明居士的师祖木鱼上人,目睹此战之后大受触动,苦心研究本门功法成就法相的要诀。花费了千年岁月,耗尽心力,最终创下一门奇妙法决。木鱼上人的两位弟子青磬、黄钟则为了搜集法决所需的修liàn

材料,先后死在了两次极大的危险之中。直到木鱼上人的徒孙灵明居士,才真zhèng

完成了这门法决,成就法相——这也是著名的传奇故事。

蓬莱虽大,法相尊者却只有六位,每一位的故事都是传奇,便郎子青其实也不例外。

但人们是很擅长遗忘的,郎子青今日死在吴解手上,日后人们就算还记得他的名字,也不会记得他当年修道时候的故事,只会记得“知非真人神通广大,尚在阴神境界的时候就一招杀了法相尊者郎子青”。

世人便是如此,死去的人,就什么都没了。

一道红光在天空中疾驰,让海面上船舶中的人们都看得十分诧异,谈论这究竟是什么异象?还是哪位法相尊者在施展大神通?

而红光之中,却是一艘银白色的战舰。吴解坐在战舰的船头上,平静地看着远方,目光深沉,也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

柴韬满脸惊讶地坐在旁边——他根本没有想到,原来知非真人竟然有这么一艘神奇的法船,能够驾着狂风、乘着火光,在天空之中疾驰。

蓬莱列岛的航海业非常发达,各种法船也层出不穷。但能够在天空中飞行,还飞得这么快的,却闻所未闻

“老吴的遗体用法阵保存好了。”杜若从船舱里面走出来,叹了口气,劝道,“老四啊,你也别难过了……”

“若是我不跟他提起要来海市看热闹,或者不让他来当向导,他大概还会在翠云岛上天天忙碌着…虽然忙,但却很快活很充实”吴解长叹一声,露出伤怀之色,“是我害了他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郎子青的小妾平素霸道惯了,才会出这件事。”杜若摇头说,“如果要自责的话,也应该是我自责才对。假设当时我丢了双刀,直接就灰溜溜回去找你帮忙,那根本就不会出这件事……”

“这不能怪师姑,谁知dào

那黄莺竟然胆敢在海市之中出手杀人呢”柴韬叹道,“以前听说郎尊者做事霸道,手下人也跟着狗仗人势,气焰嚣张……可我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们都死了”吴解冷冷地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苍天从不放过谁”

柴韬见他如此说,顿时又想起了片刻之前那电光石火之间惊心动魄的一战,不由得有些出神。但他很快就想起了更重yào

的事情,担心地问:“据说这郎尊者深得未名前辈爱hù

,真人你杀了他,只怕会惹来大麻烦啊”

“有什么好麻烦的养不教、父之过。我没找郎未名追究纵子行凶的罪名,就算是手下留情了。他来找麻烦的话,我索性连他一起杀了”吴解的话语冰冷,身上更是杀气腾腾。

“咦?郎子青是未名前辈的儿子?”

“嗯,当时我将要杀掉郎子青的时候,他一缕心念投影,想要给儿子求情来着。”

“那……前辈您是怎么回答的?”

“还能怎么回答?他有儿子,难道别人就没有儿子吗?他的儿子是一条命,难道别人的儿子就不是一条命吗?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说得好”杜若大笑鼓掌,“老四你平常随和有余而霸气不足,依我看就该经常这样发发威要知dào

,你多替天行道几回,世上就会少一些被残害的人啊”

吴解一愣,回头看着她。

杜若满脸理所当然:“比方说这次,如果你之前找到郎子青,行侠仗义杀了他。老吴就不会被害,对不对?”

“虽然没错,但总觉得你哪里说得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现在你虽然杀了郎子青,但其实做得还远远不够我觉得你应该效仿当年,在这蓬莱拉起正道大旗,把那些奸邪恶毒之辈给打垮了、打怕了,打得他们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才是对老吴最好的告慰”

吴解沉默了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二章 云崖山

在蓬莱海域,有几个著名的圣地。

其中有一处,位于核心海域比较边缘的地方,如果将核心海域画成一个圆圈,再以正北方为十二点把这个圆标成时钟的话,那么它大概就正好在时钟靠近三点的位置上。

它是一座东西大概四百里,南北大概二百里的岛屿,狭长、高峻、周围遍布暗礁险滩,除了一处平缓的港口之外,其余临海的地方全都是陡峭的悬崖。陡峭的岩壁犹如一把把利剑指向海中,乍看上去不像是岛屿,倒像是要塞

这座岛屿上有很高的山峰,本地不知为何云彩压得很低,所以山峰的上层已经探入了云中——这是整个蓬莱著名的胜景之一,名曰“云崖”。

看这个名字就知dào

,此地正是蓬莱历史最悠久的名门,云崖山。

吴解乘坐的快船在云崖山的接引神光引路下,穿过暗礁险滩,缓缓靠近了码头。船上,王源真双手把握着船舵,无论暗流怎么冲激,小船始终稳稳当当,没有半点摇晃。

要在往日,他若是能够把船开得这么顺溜,一定会很自豪,多半还要名为主仆情同兄弟的吴日民吹嘘一番。但今天,他却完全没有说话的心情。

等船靠了岸,他放下船舵,双手将放在面前的那个骨灰坛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低声说道:“阿民,你之前不是经常念叨‘要是能回到云崖岛就好,吗……我们回家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全无前几天看到吴日民遗体时候的颤抖和哽咽。他的双手也很稳定,只是从船头跳下去的时候,落地之际却稍稍有些踉跄。

人影一闪,吴解出现在他的身边,扶住了他。

“你几天没睡了,别太勉强。”

“多谢老师但学生还不累”王源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向迎过来的两位云崖山同门说道,“这位是我的老师知非真人,他神通广大——想必你们也已经知dào

了吧……总之,我送阿民去下葬,你们好好招待他。”

那两位都是金丹修士,气息沉稳,周身隐约有阴阳二气环绕,看得出来走了炼丹的路子。二人显然已经知dào

了吴解在蓬莱海市怒杀法相尊者郎子青的事情,看向吴解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之色。

“源真大哥你先去忙吧,我们会好好招待知非前辈的。”

“是啊,你的老师就是我们的老师,你放心吧”

王源真对这岛上的情况很熟悉,不用别人引路,径直驾着遁光飞走。二人等他走远,才过来向吴解行礼,果然都是弟子拜见师长的礼仪。

见礼之后,他们引着吴解来到了迎宾馆。但一路上却不曾说什么话,看得出来心情有些沉重。

吴日民虽然总是死板着脸,但做人做事都很灵活,平素说话也轻松随和,和诸位同门的关系都不错。王源真在孤岛隐居,很多和门派有关的事情都是他代为处理,经常要来云崖岛办事,和这些迎宾使者十分熟稔,可以算是老朋友了。

“两年前,阿民他还来给源真哥送信,那时候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想不到居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少说两句吧大家都难过着呢”

于是先开口的那人便不再说话,三人沉闷地在树荫之间的碎石路上走出很远,最后来到了位于一座小湖旁边的迎宾馆。

“知非前辈,这迎宾馆另有负责的人——你看,他已经得到消息,在门口等候了。”还是先开口的那人介shào

,“我们责任在身,还要返回港口,就恕不奉陪了。”

说完,二人行了个礼,便化作遁光离去。

负责迎宾馆的,是云崖山几位阴神真人之一的断崖真人,这位真人外表看上去四十左右,脸色微黑,无论身材还是手掌都显得很粗大,一看就知dào

身手非凡。

他应该并不是迎宾馆原先的负责人,话很少,一点也没有灵巧劲儿,看起来木讷的很。

吴解知dào

,这应该是故yì

安排的。

自己来之前,给云崖山掌门王铁崖真人写了一封信,信上说的事情比较惊人。看来王铁崖对于此事并不支持,所以才这么冷淡。

“不支持就算了。”杜若没好气地说,“大年三十打兔子,有它也过年,没它也过年难道没有他云崖山的支持,天就要塌下来不成?我倒是觉得,老四你特地来上门打招呼,实在是太客气了”

这话当然是在天书世界里面说的。杜若自从上次吃了大亏,便决心埋头苦练,甚至曾经暗中发狠,说修为不提升的话,就坚决不出关

当然,这“修为提升”并不是说要修成灵神,灵神境界相当于修道者的天人境界,比法相境界还高出一个大层次。她若是打定主意要修成灵神再出来的话,恐怕几百年内都不会再离开了。

按照吴解对杜若的了解,她虽然能够吃苦,有耐心,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别的不说,光是日后吴解对付郎未名的那一战,要她在天书世界里面老老实实看着,不去帮忙收拾那些郎未名的手下?这怎么可能嘛

大概,杜若只是要把修为提升一截,提升到足以匹敌寻常阴神真人就行了吧。

那当然也需yào

长久的苦练,按照茉莉的估计,就算动用一些比较辛苦的手段加快修liàn

速度,她也需yào

花费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把修为提升到那个层次。

“仔细想想,之前还真是浪费啊”管家婆茉莉很懊恼地说,“应该把那条青狼的尸体扣下来的那家伙虽然死了,可体内精气真元都还在,让杜三姐把它们吸收了,能提升不少修为呢”

“你不能用源力制造那种东西吗?”吴解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算不能制造,你也可以自己扎一下手指,滴一滴血出来啊。”

“我的血?不行不行我的血蕴含太多的能量,就算一滴,对她来说也是剧毒……要是日后她到了灵神境界的巅峰,想要感悟大道成就真灵的时候,倒是可以吸一点我的血,感受一下我所选择的道路……权当参考也好。”

这话实在说得太遥远,也只能权当参考而已。

吴解住在迎宾馆,有一男一女两位云崖山金丹弟子作为领班,带着二十多人的队伍负责服侍他的饮食起居,让他颇为不习惯。

昔年就算是担任青羊山掌门真人的时候,他也没腐败到给自己准bèi

这么大的阵势啊在蒹葭派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他大多一个人住在静室里面,附近都不让闲人靠近,侍者什么的,谈都不用谈

吴解知dào

,如果自己想要侍者的话,不知dào

会有多少金丹修士抢着应征,而筑基修士们,更可能为了争取这样一个机会打得头破血流。

但他真的不喜欢,他不喜欢服侍别人,也不喜欢被人服侍。

所以他婉拒了云崖山安排的侍者们,一个人住在迎宾馆,每天除了看书就是修liàn

,显得很自得其乐。

王源真每天都会来拜见吴解,但看得出来,他在云崖山也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做,经常说不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

或许……这是王铁崖故yì

的安排吧?

吴解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没有半点不耐烦。

但就在他住在云崖山的时候,整个蓬莱海域却已经风起云涌,暗流激荡。

群仙会副会长,六大法相尊者之一的郎子青,纵使下人行凶,在蓬莱海市夺宝杀人,严重破坏了海市的规矩

原本就算如此,因为群仙会势大,再加上未名老人的面子,主持海市的诸位真人或许鼻子一捏,忍气吞声也就算了。

但郎子青却被人杀了被一位阴神真人杀了被一位阴神真人一招给杀了

这件事,既丢尽了群仙会的面子,也让主持海市的诸位真人很是不安。他们不知dào

未名老人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究竟会只找知非真人报仇呢?还是会迁怒于整个海市?

未名老人对蓬莱海市的处理结果尚未出来,这一战的情况却已经传遍了整个蓬莱。除去一些特别偏僻的地方之外,几乎每一个修士都知dào

了海市之中的那一战。

云崖山,自然也不例外。

“阿爹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啊?”王源真看着坐在书桌前面,捧着茶杯发呆的义父,忍不住叹道,“不管打算怎么办,你总该早做决定才是”

“还能怎么办呢?咱们云崖山一贯的传统就是避世知非前辈说的这件事,我个人是赞成的,但我们云崖山不能破坏传统啊”坐在王源真对面的,是王铁崖的亲生儿子王行正,他的相貌和王铁崖颇为相似,但却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锐气。

可即便他年青颇有锐气,也不敢支持云崖派接受吴解的建议。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惊人,也太过关系重大

吴解那封信上说,希望云崖、蒹葭两派结盟,共同竖起蓬莱正道的气质,整肃整个蓬莱修士界的气氛,将这些年来因为群仙会的倒行逆施,因为纵容郎子青等人而导致的乌烟瘴气,全都扫荡于净,还蓬莱一个朗朗乾坤

“老实说,我很想赞成。”王铁崖叹了口气,“但兹事体大,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我年纪大了,死也就死吧,可我不能拿整个云崖山来冒险啊”

“老师他神通广大,不会自己找死的”

“……未名前辈也很神通广大。”

王源真劝了许久,但义父就是不肯松口,他只能闷闷不乐地告辞离去。

这些天来,他已经是第四次前来劝说了。

等两个儿子都离开了,王铁崖才又拿起吴解的那封信,翻来覆去看着,深深地叹着气。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三章 无涯子

“群仙会还没有反应吗?”吴解放下那枚来自翠云岛的飞剑传书,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杀了郎子青,本拟无论是死了儿子的郎未名还是死了副会长的群仙会,都会大发雷霆。为了避免这些家伙现在就对翠云岛蒹葭派下手,所以他于脆大张旗鼓地出门——这是告sù

群仙会,吴某人不在翠云岛,你们若是想要对蒹葭派下手,那就不要怪吴某反过来搞群仙会

大家对着杀的话,他吴解一个人能造成的破坏力,只怕比整个蒹葭派还恐怖。

别的不说,他在帝阙岛杀了人之后,不到三天就出现在翠云岛,这可怕的机动力,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须知……从帝阙岛到翠云岛,就算是飞剑传书,三天之内也到不了啊

以这个速度,若是他不顾面子,对群仙会下手搞破坏的话,只要两三年的时间,群仙会在整个蓬莱海域的分部,将会有八成以上被他连根拔起。

所以在杀掉他之前,群仙会是不敢对蒹葭派下手的。

这就好比地球上,两个核大国之间,是不会全面开战的。除非能够把对方的核力量直接摧毁,否则核大国之间永远都只会协商、吵架、代理人战争……最多来个局部摩擦,这已经是足以⊥全人类担心的危险情况了。

吴解来到云崖山,既是想要说服素来比较正派的云崖山一脉,请他们和自己一起组建蓬莱正派。也是想要让群仙会无法把握自己的行踪,以至于投鼠忌器。

群仙会当然不可能为了围杀吴解而来攻打云崖山——且不说能不能围得住吴解的问题,光是云崖山本身的地位,就注定了群仙会无法对它下手。

云崖山祖师天涯老人,便是群仙会上一届的会长。郎未名之所以能够比较顺利地当上这群仙会会长,一方面是因为天涯老人坐化之后,群仙会内部没有能够服众的强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天涯老人将自己的信物留给了他,并且以自己的身份为他担保。

天涯老人虽然不在了,但他的担保依然被人信赖,所以郎未名才能以一个不怎么出名的修士身份,空降成为群仙会会长。

若非如此,当时就算不考lǜ

红木岛的红方和另外一位即将坐化的法相尊者,也不考lǜ

跟天涯老人关系恶劣,人品糟糕到大家都讨厌的那一位;剩下的包括郎未名在内,可还是有三位法相尊者在的,凭什么要让他郎未名当老大?因为他块头大吗?

当然,后来未名老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未名老人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他就不能对云崖山出手

但吴解已经做好了准bèi

,一旦群仙会包围云崖山,他立kè

就动身突围,绝不能给云崖山带来真zhèng

的危险

只是他希望在那之前,能够和云崖山的掌门王铁崖,甚或太上长老无涯子见个面,大家好好谈谈。

他并不指望云崖山会这么简单就答yīng

联盟,这个门派隐世多年,就算当年天涯老人担任群仙会会长的时候,也只是自己出面,整个门派依然隐居不出……如果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是他们的功法理念如此。

如果是前者,那还有办法可想;如果是后者,那就难办了。

九州世界也有那种偏爱隐居的门派,他们被称之为玄门。这些门派并非没有力量,但他们所追寻的道路就是遗世独立,就是不跟人间扯上关系。所以除非是麻烦临头,否则他们宁可一辈子都龟缩在山门洞府里面,专心修liàn

,别的什么都不管。

从天涯老人曾经担任群仙会会长这一点看来,云崖山应该不属于玄门吧…

吴解放下手上的书卷,仔细思索着,轻轻叹了口气。

“群仙会的使者又来催了”粗豪如同水手的海舟真人推开书房大门,很不高兴地说,“师兄,咱们到底怎么回覆他?”

王铁崖脸色平静,淡淡地说:“拖。”

“可这要拖到什么时候?那知非真人倒是好说话,整天闭门不出。可这青蜓子着实嚣张,这些天到处溜达,简直把我们云崖山当成什么观光旅游的去处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他甚至连后山都想要去看一看”

“后山是师父他老人家闭关清修之处,想进去的话,让未名前辈亲自过来。”王铁崖连眉毛都没抬。

“我也这么说的,但他表示到处都找不到吴知非,很可能躲在后山……”

“告sù

他,想找吴知非?自己上翠云岛闹事去只要他敢去闹,不用他去找,吴知非也会自己上门找他的”王铁崖的眼神一冷,话语之中便多了几分恶意。

海舟真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师兄这个说法好我这就去跟他说”

“嗯,去吧。群仙会名头再大,那也是未名前辈的名头,区区一只小蜻蜓也想在云崖山撒野?他还不够格”

海舟真人兴冲冲地走了,王铁崖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件事……的确是不好一直拖下去啊

他忍不住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云雾缭绕之中的后山。

“师傅啊,您老人家究竟在想什么呢?群仙会、蒹葭派……如今局势未明,正是落子之时。要是等到知非真人和未名老人交过手,分了胜负,就没有再落子的机会了啊”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呢喃,风中突然传来话音,王铁崖细细一听,顿时精神一振,驾着遁光前往后山。

云崖山的后山很荒凉,不见草木,唯有乱石。乱石从中,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坐落于云雾深处。王铁崖将遁光落在洞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恭敬敬地行礼:“弟子拜见师傅,愿师傅身体康健,永享清平”

片刻之后,洞中传来脚步声,一个乱发如草、衣衫破旧的白发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样子简直比路边的乞丐更加潦倒,但身上的气势却比龙椅上的皇帝更加威严,仿佛只要穿在他的身上,破布也立kè

成了龙袍。

“铁崖,看来你一直在苦恼啊。”这老人自然就是云崖山的太上长老无涯子,整个蓬莱海域六大法相尊者——哦,现在是五大了——之一。他目光如电,只一扫就看出徒弟心绪不宁,不由得暗暗摇头,“身为一派尊长,你要更加沉稳一点,要更有信心一点当年我继任之时,形势比你现在坏了不知dào

多少倍,尚且走过来了。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王铁崖苦笑一声,叹道:“道理,弟子是懂的。可虽然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关心则乱,你既然在乎本门,就免不了会为此牵肠挂肚。”老人和蔼地笑了,“记得当年行正练就水火金丹之时,你就是这样。整天担心源真和行正会发生争执,担心本门内乱……可事实证明,你想得太多了。”

王铁崖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铁崖啊,假设你不从云崖山的角度,而从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角度看这件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对云崖山最有利?”老人问道。

“当然是联合知非真人,设局杀了未名”王铁崖斩钉截铁地说,“此獠乃是本门心腹大患本门的各种布置,真传功法,乃至于许多隐秘,他都知dào

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对本门也一直心怀恶意他若不死,弟子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无涯子点了点头,对他的想法深表赞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犹豫呢?”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此獠修liàn

多年,神通广大,更有奇宝护身……而且他还是群仙会的会长,受人道加护……”王铁崖越说,脸色就越苦涩,“想要打败他,不难;可想要杀他,却难上加难啊”

无涯子微微点头,却笑了起来:“说到底,你并没有亲眼见识知非道友的本事,所以有所担心,对吧?”

“……这么说也没错……”

“那就简单了,你且去告sù

他,想要和云崖山结盟,就拿出有资格和云崖山平起平坐的实力来。老夫在云崖后山等他,什么时候他能够赢得了老夫,云崖山便和蒹葭派结盟,水里火里携手同行,生死不弃”

“啊?”王铁崖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傅,甚至在怀疑他老人家是不是年纪太大脑子不好使了——知非真人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终究也不过是阴神真人,可师傅乃是法相尊者之中的佼佼者,和郎子青那等水货完全不同……

“不要张大嘴巴跟只蛤蟆似的,去吧告sù

吴知非,我在这里等他”无涯子大笑着,蓬乱的长发在山风中飞舞,犹如一面大旗飘展。在他的笑声中,充满了自信和傲气,仿佛站在九霄之上,俯视整个蓬莱。

王铁崖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后山,沉思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来到了迎宾馆

“无涯前辈要和我交手?我必须赢得了他老人家,才能和贵派结盟?”吴解疑惑地看着王铁崖,“莫非我听错了什么?或者是错误地理解了什么?”

“道友不曾听错,这是师傅亲口对我说的。”王铁崖唉声叹气,“他老人家的很多想法,我始终是不懂……一千多年了,我始终觉得他是遨游天际的神鸟,而我只是水里的海鱼……”

吴解笑了:“既然没有听错,那就好办了。有请王掌门引路,我这就去向无涯前辈请教一番。”

“啊?”王铁崖的嘴巴又一次张得像蛤蟆一样,呆呆地看着吴解。

他突然发xiàn

,这位知非真人的风格和气度,似乎和自家师傅颇为相似……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四章 较量较量

从迎宾馆到后山,路程不算远,但一路上的阵法禁制却多得令人咋舌。仅仅以吴解这个非专业阵法师的眼光看来,就看到了至少三十余处阵法。大大小小的阵法层层叠叠,阵中有阵、错落相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部阵法的教科书。

但吴解的心中却不由得疑惑起来:阵法这东西,要太多并没有什么用处。比方说青羊观、白帝阁这种大派,若是外围的护山大阵挡不住敌人,内部就算准bèi

再多的阵法,又有什么用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依他所见,这云崖山的护山大阵气势磅礴,引水汽化作云雾,将杀机暗藏其中,至少可以看出十几种凶险之处,当真威力无比有这么一座大阵,哪里还需yào

这些规模不大的阵法和禁制呢?

别的不说,若是吴解自己来破阵,外面的护山大阵的确要大费周折,不知dào

会耗去多少时间精力。但里面这些阵法和禁制其中比较大型的,他大概需yào

一时三刻才能破解,可其中那些小型的,他简直一挥手就能破掉,根本毫无意义

云崖山是蓬莱海域历史悠久的名门,其地位大抵可以和九州世界的青羊观、白帝阁相比。这样的名门按说应该底气十足,可从这些阵法禁制一个接着一个的布局看来,他们非但不是底气十足,反而显得很心虚,似乎在害pà

什么的样子。

他们究竟在怕什么?吴解脸上没有丝毫表示,心中却在暗暗盘算。

走了一会儿,绕过了一座特别复杂和诡异的阵法,二人便来到了云崖山的后山。

见到那如同树林一般的乱石,注视着乱石间一条又一条锋利得像刀子一样的棱角,吴解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也有阵法,但和之前那些阵法不同,这里的阵法,是“死阵”。

阵法分为多种,有为了阻拦敌人而设计的“迷阵”,有为了困住敌人而设计的“困阵”,有为了防御而设计的“山阵”,有为了重创甚至杀死敌人而设计的“杀阵”,有只为致敌人于死地的“绝阵”……但几乎所有的阵法,都要考lǜ

布阵者自己的安全,就算是绝阵,也要给布阵者自己留一条出路,免得一不小心连自己都陷在里面。

可有一种阵法不是这样的,这种阵法连布阵者的安危都不考lǜ

,只追求将敌人消灭,甚至于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这样的阵法,便被称之为“死阵”。

云崖山的后山,这片杀机四伏的乱石林,就是一座死阵。

吴解看得大惑不解——后山是云崖山太上长老的居所,历代太上长老大多是法相尊者,在这蓬莱海域已经差不多是最强者,何至于要用死阵跟敌人同归于尽呢?

他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却又发xiàn

一个疑点——这座死阵布成的时间并不很长,估计连一千年都不到。

回忆起来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阵法似乎也都没有太过悠久的历史,吴解注意过的几个,时间最久的也不到两千年,最近的估计只有五六十年。

千年岁月,对于修liàn

者来说的确是挺久的了,可对于一个屹立数万载的名门大派来说,却实在算不了什么。

比方说青羊山的护山大阵,前后就经过了差不多四五千年的建设,才初步完成。等到彻底完工,则又是上万年之后了。

而万寿山的护山大阵则更加历史悠久,从设计到完工,前后超过三万年

云崖山外围那座云雾大阵,看气势和布局,也是万年等级的。为什么云崖山的人不继xù

完善大阵,增加它的妙用,却要用一千到两千年的时间,在自家山门里面急急忙忙修建这么多阵法呢?

总感觉……很多此一举啊

“他们肯定有什么大敌,而且这敌人多半还知dào

他们的大阵结构。”茉莉信心十足地说,“护山大阵无法做出本质上的修改,所以他们只好在山门里面增加阵法,一层一层,力求将敌人不断削弱,最终用这座乱石阵将敌人击杀

“虽然有些傻,但这套设计思路也算是中规中矩,没什么问题。”

茉莉的推论,吴解也想到了。但他实在有点怀疑——没听说过云崖山面临着这么危险的敌人啊……

他有心询问一下,然而彼此并无交情,冒昧问到这种可能属于门派隐私的事情,实在恨不妥当。

“要是这次能够结盟的话,倒是可以打听一下”他暗暗嘀咕,“作为盟友,至少他们应该把面对的敌人告sù

我吧。或许我能够帮上忙呢”

在乱石阵的边缘,有一座小小的山洞,山洞看起来很简朴很粗陋,让吴解不由得联想起当年在地球生活时候,在陕北高原见过的废弃窑洞。

嗯,就是那种感觉

二人走到洞口附近,王铁崖还没来得及通报,就听到有笑声传来。一位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穿着破旧麻衣,用一根树枝将长发胡乱插了个发髻的邋遢老者从洞里走了出来。

这老者乍看上去很落魄潦倒,但骨子里面却透出一种威严气质,犹如一个帝王微服私访,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吴解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只觉得此人眼神之中充满了凌厉果敢的气息,更耀眼得如同太阳一般。若非他修为高深,换个寻常真人的话,只怕连对视都不敢。

“老朽便是无涯子。”老人说话很于脆,开门见山,“你就是吴知非吧?你想要跟我们结盟,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有没有当我们盟友的资格?”

吴解笑了,跟这种直爽的人打交道,的确是痛快得很

“晚辈这次前来,就是向前辈证明这一点的。”

“好好有志气”无涯子大笑几声,挥挥手,让王铁崖退远一点,然后目光变得更加明亮耀眼,简直就像是两团小小的太阳一般,死死盯住了吴解,“但光有志气可不够老朽有言在先,此番交手,我只能保证不下杀手。但若是控zhì

不住力量,将你重伤的话,可不要怪我”

吴解扬了扬眉毛,嘴角翘了起来。

“前辈放心,在下出手一向很有分寸。”

无涯子哈哈大笑,随着笑声,他身体周围突然光影模糊,显出一尊奇异的法相,将他包裹在其中。

这尊法相差不多有两丈高,外形是一位赤裸着身体、只在腰间裹着破布的长发老者。这位老者身上肌肉犹如刀砍斧削一般棱角分明,充满了力量。可他的面目之间却满是沧桑之感,令人清楚地感觉到岁月的流逝。

老人的右手提着一支鱼叉,鱼叉的三个叉尖寒光闪烁,更有无数法术光芒在其中跳动,一看就知dào

是威力无穷的法宝。

但吴解的目光,却落在了老人的左手上。

他左手空着,什么都没有拿。拇指不断在其余四指之间掐算,犹如人间的占卜者一般。看着他掐算的动作,吴解便觉得周围的空间正在逐渐变化,仿佛在被他慢慢控zhì

一般。

“请问这法相如何称呼?”他笑了笑,问道。

“此乃沧海神威法相,是我云崖山一脉世代相传的三种法相之一,不仅力量强dà

,更有占算之能。在交手之际,往往可以料敌先机。”无涯子老人并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向他介shào

了一番。

吴解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红色的火焰和青色的雷电从他身上腾起,慢慢化成了一尊半透明的模糊法相。戴盔穿甲,高大威猛,双手分持火刀雷枪。纵然只是虚影,却已经散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强dà

战意,更有一种让所有邪魔为之恐惧的威压,仿佛天生就是一切奸邪恶魔的克星。

“晚辈的法相尚未完成,也谈不上名字。献丑了。”

“献丑不献丑,打过才知dào



话音未落,那高大的沧海神威法相便纵身上前,鱼叉一抖,化作耀眼的阳光,将吴解的赤焰苍雷斩魔斗神法相笼罩在其中。

可还没等阳光之中蕴含的力量落下,吴解便大吼一声,法相左手挥动,雷电长枪后发先至,和鱼叉法宝重重地撞在一起。

轰然巨响,天地震动。王铁崖虽然已经离得很远,却依然站立不稳,被震得踉踉跄跄,接连后退。

但笼罩整个后山的阵法立kè

发动,一道道水波一般的涟漪在空中浮现,将震动和巨响不断削弱。甚至于那些居住在前山的弟子们,一点都没有发觉。

可并不是谁都没有发觉,此时一个远远站在云崖山之外,藏身于云雾之中的老人,便在冷冷地注视这一战。

云崖山的护山大阵能够聚拢无数云气,更能演化各种妙用,便是有成千上万的敌人来进攻,也能够抵挡得住。

但这大阵,却挡不住未名老人的目光。

他站在距离云崖山不远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正在交手的二人。

“吴知非、无涯子……看来你们果然是要联手了”未名老人的眼神冰冷,脸上更是仿佛挂着寒霜一般。

他沉吟许久,最后下定了决心,也不等吴解和无涯子的交手分出胜负,便化作遁光,朝着远方飞去。

但他飞翔的方向,却并非内海群仙会的方向,而是截然相反,直接向着外海……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五章 密谋

未名老人身影化作一道浅白色的遁光,在云空之中风驰电掣一般疾行。他的手段极其高妙,便是海上修士仰头看,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一番飞遁,足足飞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横渡了整个蓬莱海域,甚至穿透了外海,来到了西方的远海之中。

这一日,他飞着飞着,突然慢了下来,仔细看了一番,点点头,落在茫茫沧海之中的一个孤岛上。

无论哪一片海域,都有许许多多的孤岛。这些岛屿没有半点出奇,不值得任何人在意。

但未名老人落地之后,却在岛上仔细寻找起来。他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最终在一块大石头底下,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条狭窄的罅隙,小孩子或许可以伸一只手进去,但像他这样高大的人,就连几根手指都探不进去了。

这当然难不倒未名老人,他念动咒语,高大的身材迅速变小,越来越小,最终竟然变得如同蚂蚁一般,细小得让人稍稍粗心就会漏过。

变小之后,那条缝隙对他来说就十分宽大,就算昂首挺胸走进去也没问题

未名老人走进缝隙之中,左右看看,很快就找到了一块青色的石壁。他来到石壁面前,以法力将石壁上的青苔抹去,然后屈起手指,在石壁上敲了三下

说来也怪,这石壁乍看上去很普通,但敲击之时的声音却低沉悠扬,带着奇妙的穿透性,仿佛什么东西都不能阻碍它,一眨眼就传出了很远。

未名老人敲完了石壁,便随手施法变出一个椅子,坐在旁边等待。

他等了许久,眼见日出日落,直到第二天深夜的时候,才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海里上来,飞入了缝隙之中,来到他的面前。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来找我”那身影的话语有些怪腔怪调,听起来含糊不清,更夹杂着低沉的喉音,叫人一听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未名老人没有看对方,目光落在旁边的石壁上:“我也没想到……本以为你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会见面的……”

“那你还来找我于什么?我身为西海海王,想要找个机会独自出门,可不容易”

“你以为我出门容易吗?你不过是八位海王之一罢了,我可是群仙大会的首领”

“群仙大会?不过是一群被圈养的家畜罢了”那海王话语之中很是不屑,“家畜里面选个头目,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过去的三千年中,八海之王前后有六个死在了我蓬莱群仙手下。”未名老人冷笑,“郎某不才,也曾经斩杀南海海王……呵呵,他的手段倒也稀松平常,连像样的对手都算不上。可唯独吹牛皮的本事震古烁今,我的确远远不如

这话触到了西海海王的痛处,他沉默了一下,恼火地说:“白狼我承认你有本事可你特地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嘲笑我们吗?”

“我只不过提醒你一下,时代变了,世界也变了,蓬莱早已不是你们海族圈养的牧场,如今的蓬莱,实力甚至已经反超了海族。”

“……只是我们海族衰落了而已。当年你们有十二尊者、三百六十真人的时候,尚且被我们八海联军打得丢盔弃甲呢”

“那是多少万年前的事情了?西海王,只有老头子才喜欢怀念过去,你真的老了吗?”

西海王又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励精图治,想要重振海族。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海族有能力的后辈却始终越来越少,后继乏力……或许是因为前几次圣祭的成绩不佳,祖灵不肯庇佑了吧……”

“所以你应该欢迎我。”未名老人笑了,“我这一趟来,就是要跟你谈谈圣祭的事情。”

说着,他拿出一块准bèi

好的玉简,扔给了西海王。

西海王将神识探入玉简,略略一看,便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这是蓬莱海域东部的布防图,岛屿、阵法……甚至连内岛区那座云崖要塞的结构图都有白狼,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你当腻了修士,打算投入海族弄个海王当当吗?”

“我想要做什么,那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愿意为这份资料付出什么代价?”未名老人淡淡地说,脸上无喜无悲,看不出半点表情。

西海王沉默了许久,试探着说:“我愿意拿出一瓶天河星沙,虽然不曾精炼过,但它可是最顶级的宝物,直接用心神炼化之后,便能成为聚散随心的法宝。尤其此物最善消磨,寻常法宝在它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消磨片刻就会灵性全失,成为废铁……”

“那一瓶多少?二十粒?三十粒?天河星沙不到一百零八粒,就无法组成神沙阵,威能一般得很。”未名老人冷笑,“你要真有一百零八粒天河星沙,怕是早就祭起来杀我了吧?”

这话显然击中了西海王的破绽,他叹了口气,又说:“那我可以给你三十滴万年石乳。这是从海底岩母之中萃取的宝物,每一滴都能延长不少寿命,而且效果叠加的时候不会减弱。这三十滴服下去,你至少能够多活三千年”

“我已经活得很久,久到有些无聊。对我来说,快意恩仇是最重yào

的,长寿却没什么价值了。”

“我可以给你一把断剑,这是很多年前一位海王偶然捡到的,虽然不知dào

什么来历,却锋利得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能够抵挡它的东西”

“这剑可以炼化成飞剑吗?可以飞起杀人于百里之外吗?”

“不能……”

“那有什么用?难道我还提着它去跟人肉搏?老西海,你真是糊涂了”

西海王提出的三件宝物都是稀罕到了极点的,却不料未名老人全不买账。他便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低声吼道:“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你究竟要什么?我把西海王的位子让给你好不好”

“我要你的海王宝座于什么?”未名老人哈哈大笑,“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一年之内,你编组一队锁海龙兵,出来,配合我杀掉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锁海龙兵是什么?别说你只是区区一个陆上的修士,就算是我这海王,想要一队锁海龙兵,也是难上加难实话告sù

你,我手头上全部的家当加起来,都不够新编一队锁海龙兵。更不要说时间还这么紧迫……不可能,绝对做不到的”

未名老人原本也并不指望对方能做到,他开出这个条件来,只是漫天要价就地还价的把戏罢了。

所以他冷笑两声,说道:“锁海龙兵哪有你说得那么稀罕训liàn

起来花时间倒是个问题……这样吧,你给我两百滴海龙血,我多等两年也无妨。”

“你为什么不去抢”西海王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以为海龙血是什么?那是从海底巨兽身上萃取的精血萃取那东西,就算我也要冒很大风险的”

“但我知dào

你肯定有存货,你手头上的东西不够,就去找别的海王换。”未名老人一点也不肯让步,“对于你们来说,最重yào

的是把圣祭搞得风风光光取悦祖灵,别的事情都是次要的,不是吗?”

“……就算有这份资料,圣祭也未必能够风光……”

“我会调开东部防线的人手,除了云崖要塞之外,别的地方不会有太大的硬骨头。”

西海王沉默了许久,拿出了一个褐色的瓶子,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才一咬牙,扔给了未名老人。

“这里是八十滴海龙血,剩下的,明年这个时候来拿。至于锁海龙兵……我已经知dào

你要他们于啥了……白狼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调锁海龙兵帮你铲除异己,但锁海龙兵是不可能真的送给你的,就算送给你,你也用不了。”

未名老人自然知dào

他说的是实话,笑了几声,便答yīng

了这份交yì



临走的时候,西海王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白狼,你又是要用海龙血提升修为、冲击瓶颈;又是要我派锁海龙兵帮你的忙……你要杀的,究竟是谁

“蒹葭派,吴知非。”未名老人阴森森地说,“此人年轻有为,神通广大。又和云崖要塞的那群人勾结一伙,连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要杀他,也要灭云崖那伙人,所以只好来找你合zuò

喽。”

“年轻有为的修士……那不是你们蓬莱的希望嘛。你为什么想要杀他?”

“他杀了我唯一的儿子,我若是不能报仇的话,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儿子这种东西,一年生几百个也没问题啊。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而且……我已经没办法再生下一个了”

“陆地上的家伙就是不方便……总之明年今天,你来等我的消息吧”说完,西海王便化作一道黑色的烟雾,飞出了裂缝,重新投入海中。

未名老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最后阴森森地笑了。

“吴知非无涯子你以为只有你们能够呼朋结党吗?等你们被锁海龙军围杀的时候,我定要亲眼看看你们到时候那惊恐绝望的模样”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狭缝之中,充满了恐怖的气息。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六章 结盟

云崖岛的后山,吴解和无涯子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

无涯子所化的海神和吴解所化的斗神全都拥有非同寻常的神通,若是双方当真全力厮杀,只怕整个云崖岛都已经成了废墟。但他们都将自己的力量控zhì

得很好,出手之际虽然声势不凡,却没有造成严重的破坏。仅仅凭着后山的防护阵法,就能够承shòu这一战的威力。

王铁崖、王源真等六七位阴神真人经常会来观战。这一战实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按照他们的猜测,就算吴解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是短时间内能够爆fā

出法相尊者级别的实力罢了。一旦战斗拖入持久战之后,他必定会落在下风。

但事实却是,战斗持续到现在,双方依旧不分高低。

吴解所表现出的神通法力,根本就是法相尊者层次

无涯子所化的海神,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借用周围沧海的力量,寻常的阴神真人连他一道法力都抵挡不住。就算是王铁崖这种在阴神真人里面已经最顶级的人物,充其量也不过让他挥舞一下镇海叉,激发海潮的力量,就会被打飞出去——若是他稍稍多激发一点力量的话,直接打成齑粉都没有问题。

可吴解却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法相虽然模糊不清,但却拥有超乎寻常的威力,别说是海潮之力,就算无涯子将海神法相的威力全数催发,施展出海啸之力,他也能够以手上的火刀雷枪挡住,甚至于一步都不会后退。

法相尊者之间的战斗,实jì

上就是双方法相神通力量的比拼。无涯子的法相能借沧海之力,已经是极为高明的设计,借助法相力量,他的神通至少放大了十倍有余。可吴解的法相也不知dào

究竟什么原理,明明力量比无涯子的法相弱,但正面交锋之际却毫不吃亏。

“果然不愧是上古时代追寻海外的前辈强者,这等法相妙用,确实在我们今人之上啊”王铁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眼神之中既忌惮又钦佩,对身边的师弟海舟真人说道,“仅仅是尚未凝聚成形的法相,就能和师傅打得不相上下……要是他完全凝成了法相的话,就算是未名前辈,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多半?这两个字很多余”海舟真人摇头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法相应该还有几个重yào

的神通没有凝成。换句话说,等他凝成法相,威力将会比现在大得多……到时候,未名老人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到那时,我们双方联手……”王铁崖低声说着,眼中渐渐露出了凶光。

一般的云崖山弟子并不知dào

本门和未名老人之间的恩怨,但几位阴神真人全都是知晓的。一直以来,那位威震蓬莱的第一强者,始终是一把悬在云崖山头顶的利剑。若是不能将他给除了,王铁崖这位云崖山掌门的确是吃不香睡不稳,心中始终担忧。

若非被这份担忧牵挂着,以他的修为早就可以冲击阴神和法相之间那最后的关头,试着凝炼本门三大法相之一。

王铁崖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实在是很有遗憾的——身为修士,谁不想冲击更高的境界?谁不想成就法相,威震蓬莱

但他不能去闭关冲击法相境界,因为如果没有他主持云崖山护山大阵,未名老人打上门来的时候,光靠无涯子是抵挡不住的。

云崖山的护山大阵,只能由掌门真人主持。在阴神巅峰的主持下,它足以发挥出匹敌法相尊者的力量。大阵配合无涯子,便能够击退未名老人。

这是云崖山的底牌,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哪怕一天都不行

可是现在,见到了知非真人的实力,王铁崖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却终于落了下来。

以知非真人的本事,只要他在云崖山一天,就不用担心未名老人来进攻,自己也可以放心地闭关去冲击法相境界了。

等到自己冲关成功,本门两位法相尊者,或许进取还稍显不足,但自保已经十分有余。

或许不用等到那么久,只要知非真人完成法相,有他和师傅无涯子联手,便足以击败甚至于击杀未名老人,给本门拔去这根一直插在心口的毒针

他心中放松,一直锁住神识的无形枷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觉得体内的真气压抑不住,翻滚着汹涌着变化不定,再也无法约束在身体之中,不由自主地喷发出来,在身体周围形成法力的虚影。

这正是法相的雏形,有传承和没传承的修士,在这一关上便有决定性的差距。

王铁崖一边注视着双方的交锋,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甚至于自己都没发觉体外法相已经在缓缓构筑。但他身边的海舟真人却看得清清楚楚,既惊且喜

他不敢打扰王铁崖,急忙向本门其余几位阴神真人发出传讯,提醒他们此事——现在王铁崖的情况非常好,正处在一个玄妙奇异的状态下,此时构筑法相,事半功倍。若是被打扰了的话,虽然未必会有多少风险,但日后却不知dào

要多费多少时间呢

正在交手的吴解和无涯子自然也发xiàn

了王铁崖的情况。他们两人虽然打得激烈,可实jì

上都没有真的全神贯注,这番战斗主要还是试探的意思,自然能够分出心神注意周围的情况。

实jì

上,彼此的高低强弱早已判定。无论无涯子还是吴解都清楚,若是这样打下去,或许他们打上几年都分不出胜负;但若是生死厮杀,必然是吴解重伤,无涯子身死。

原因很简单,拳怕少壮。吴解毕竟年轻许多,生命力旺盛很多。生死厮杀之际,双方都会激发潜力,燃烧自己的生命。可吴解能够激发的力量必定比无涯子更强——虽然不清楚能强多少,但强一些,便是生死之分

可无涯子并不知dào

,如果真是生死决斗的话,吴解要杀他,根本不用激发什么潜力,燃烧什么生命。

“师傅,你这也拖得太久了”茉莉从研究室出来,见吴解还在战斗,忍不住劝道,“无论是天心五雷还是太阳精火,随便用一个出来,也足够把这老头儿揍趴下了。何必拖拖拉拉的呢”

“对手难得。”吴解笑道,“我自从来到蓬莱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强手。不好好较量一番,磨练自己对于力量的控zhì

,更待何时?”

“可你已经磨练了一个月啊这也太久了”

“一个月算得了什么三姐埋头苦练的时候,一次两三个月都是有的。”吴解注视着正在练武场内和茉莉制作的法力人偶鏖战不已的杜若,笑着说,“看看她刻苦的样子,我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那是勤能补拙而已……师傅你又不像她,没有合适的道路……”

“通往至高之路,最重yào

的就是一个馑。若是在同等条件下,我相信三姐的修liàn

速度绝不会比我差”

“算了,你慢慢练吧。”茉莉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抓上几千几万海兽,将它们的精元抽出来炼制成灵药服下,比苦练更简单更方便呢……

“我不喜欢为了自己修liàn

而大加杀戮,这不合于我的理念。”吴解淡淡地说,“不过,如果有合适机会——比方说大海崩什么——我也不会故作清高拒绝自己送上门来的机缘。你做好准bèi

就是。”

“好”茉莉顿时眼睛一亮,跳起来朝着天书世界边缘跑去。一边跑,一边急急忙忙运转神通,催动源力在大地的边缘制造出新的土地来。

那是一块巨大的金属,有着钢铁般沉重的光泽,仔细看去像是一个底座。在底座上方,竖立着宛若磨盘一样的庞大结构。吴解看着它的模样,暗暗想象了一下日后海兽被扔进去,磨成齑粉榨取精元的样子,不由得暗暗皱眉。

这也太不讲究了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地狱恶鬼的模样啊

“茉莉,你就不能弄得稍稍好kàn

一点,别这么血腥吗?”他忍不住说。

茉莉仔细看了看那恐怖的大磨盘,疑惑地回头,眨着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眼神清澈清纯,看不到半点阴翳:“师傅,有什么问题吗?现榨现喝不好吗

“……”吴解不得不承认,在思考模式方面,自己实在是跟不上茉莉的节奏。

经过他的劝说,茉莉虽然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抗拒“鲜榨”的方式,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将那巨大的磨盘反复改造,变成了一个不透明的圆球

圆球的上方有法力形成的漩涡,无论什么海兽,被扔进去之后都会被漩涡吸进圆球内部,经过一系列惨无人道、需yào

消音和谐的手段之后,转变成一份清澈的灵水。

这套新的法器,被茉莉评价为“效率低下、缺乏新鲜”,但对于吴解来说,却已经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了。

要是让他一边看着海兽被磨成齑粉,一边痛饮鲜红的血酒——他承认或许算是虚伪吧,但他真的做不到

这番讨论和改造的过程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等到那座注定将会让无数海兽断魂于此的巨大法器完成的时候,吴解和无涯子的交手也已经到了尾声。

凭着对于雷电和火焰两重力量的互相搭配运用,吴解终于慢慢地占了上风,将只能运用沧海之力的无涯子逼得守多攻少。

终于,又一次挥动海神叉,激发海啸之力逼得吴解后退几步暂避锋芒之后,无涯子没有进攻,而是收起了法相。

“后生可畏啊”他叹道,“连法相还没能完全凝结,就有这般本事……我的确是老了,这一战,老夫输了”

吴解笑着收起斗神法相,拱手为礼:“承让那么关于结盟的事情……”

“从你和老朽交手那一刻开始,我们两派结盟的事情就已经定下来了。”无涯子大笑,“接下来的战斗,只是老朽一时手痒,想要找人陪我过过招罢了

吴解一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七章 前往醉仙居

吴解和无涯子的一战,不仅完成了蒹葭、云崖两派的结盟,也让交手双方和观战的众人受益匪浅。

就在他们结束战斗之后不久,云崖派的铁崖、断崖两位真人便一起闭关。

他们原本就已经积累深厚,差不多到了阴神境界的极限。只是始终找不到通往法相境界的关键……在观战的过程中,他们终于把握住了心中升起的灵感,打开了那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

二人闭关的时间并不长,王铁崖五日之后就出关了,断崖真人也不过十余日后便告出关。这次闭关,并没有让他们突pò

到法相境界,只是稳固了对那份灵感的把握,将通往法相境界的道路梳理一番,变得更加清晰而已。

但这次闭关又是至关重yào

的,从出关之日开始,他们便已经可以算是预备的法相尊者。接下来只要积累岁月,慢慢构筑完善自己的神通法相即可。

这个过程需yào

时间,快的话或许十年八年,慢的话或许上百年……但毫无疑问,这一关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有传承的好处,即在于此。云崖派祖师留下了三套完整的神通法相,他们可以自由选择一套适合自己的,依葫芦画瓢慢慢构筑就是。

当然,他们也可以试着另辟蹊径,按照自己的想法构筑全新的神通法相。那就会比较困难——没有传承的修士们,往往在推开了通往法相境界的大门之后,还要花费无数的时间推敲和构筑自己的法相,其中不少人甚至直到老死都没有能够完成这一步,便足以证明这一步的困难。

事实上,大多数的神通法相,都是修成法相境界的祖师们推演出来的。他们有足够的寿元、足够的修为和神通来推演,徒子徒孙们只要按照他们推演的结果尝试就行。

这样的尝试有一定的风险,失败的也有不少。不过……不这么做的话,永远都不会有新的法相出现。

云崖派的三大法相,除了开山祖师云崖散人留下的那一尊“云雾聚散仙音法相”之外,沧海神威法相、怒海狂潮法相,全都是后世推演出来的。

吴解的情况也是如此。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按照那位雷部斗神留下的资料,构筑统驭万雷太鼓斗神法相,但他宁可自己设计构筑新的法相——自己设计的法相,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法相尊者共有四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没有能够构筑清晰的法相,称之为‘虚相,;第二个层次是构筑了清晰的法相,但并不适合自己,称之为‘实相,;第三个层次是构筑了适合自己但并不完全贴切的法相,称之为‘真相,;最后一个层次是构筑了完全契合自己的法相,称之为‘本相,。”无涯子叹道,“我这两个徒弟之中,铁崖的资质比较贴近本门功法,大概可以修成‘真相,,断崖恐怕就只能成就‘实相,了……”

“想要从法相而至天人,起码必须修成真相才行。”吴解说,“事实上,真相成就天人很难,就算勉强成就了,日后也只能到此为止……不构筑完全契合自己的本相,就等于前路断绝,殊不可取啊”

“是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涯子摇头叹气,“我们蓬莱有史以来就没有出过不老天人,能成就法相……纵然是最次一等的,至少也能多活千年。我这个做师傅的,也不求他们能够更进一步,只要他们能够活得久一些,活得开心一些,也就心满yì

足了”

吴解看着这位老人,不由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之前交手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无涯子的法相有些问题,并不能将本身修为充分发挥出来,大概只是实相层次。那时候他觉得很奇怪——法相并非不能修改完善的,无涯子成就法相一千多年,按说怎么也能把法相修改完善才对

现在他明白了……这一千多年来,无涯子始终必须站在徒子徒孙们面前,犹如一株参天大树,为他们遮挡风雨。所以他根本就不能露出虚弱的模样,根本就不能修改自己的法相。要知dào

,修改一次法相,至少要有二三十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面,可是只有虚相境界实力的……

见他有些唏嘘之意,天涯子笑了:“道友何必为我叹气呢。老朽昔年接掌本门的时候,本门内忧外患,情况恶劣得无以复加。老朽殚心竭虑,用尽了智力勇力,设计杀了本门的一位大敌,又将另一位大敌惊退……这才算守住了云崖山的基业。若是当年老朽没有成就实相,怕是早就化为枯骨了吧……”

“晚辈一直有个疑问,王掌门曾言,贵派和未名老人乃是生死仇敌,可我在蓬莱多年,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这就牵涉到本门的一个秘密了——你可知dào

这郎未名的来历?”

“在下不知,请前辈赐教。”

“此人本是妖修,真身是一条白狼。昔年家师天涯老人为了完善法相,在蓬莱各地游荡,偶然收了它当看门神兽。但它始终心怀二意,只是忌惮家师神功,不敢造次……等到家师死后,它暴起发难,若非家师晚年有所预感,留下一件能够暂时激发法相神通的宝物,只怕我云崖山早已被它灭了”

“啊?”吴解悚然一惊,没料到未名老人跟云崖山原来是这个关系。

“它在本门多年,本门的一切功法布置,它全都了然于心。只是忌惮于老朽当年设计杀死另一位法相尊者的本事,不敢冒险罢了。所以这些年来,老朽一直约束弟子不要轻易离开山门,更在山门之中不断增添阵法,为的就是必要的时候,跟此獠同归于尽”

无涯子淡淡一笑:“老朽本以为,这辈子都要生活在此獠的阴影之下……却不料上苍待我云崖山不薄,将道友送到了这里。如今有道友之助,便是它现在来袭,我们也不怕它了呵呵,其实我倒是很希望它现在过来送死呢……”

吴解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又问:“这郎未名执掌群仙会多年,不知dào

行事风格如何?”

“还能怎么样?外示威严,内藏祸心,不过如此”无涯子不屑地说,“他哪里懂得什么天理人心不过是将兽群之中弱肉强食的那套拿出来罢了。这些年群仙会在他的管理下,虽然势力越发强盛,可风气却在不断败坏……一天比一天更不像样子”

“群仙会乃是代替人道执掌权柄的组织,如此败坏,人道难道不管?”

“人道混沌,只要这天下生灵的繁荣大势不变,它就不会出面。”无涯子叹道,“那白狼的做法虽然差劲,可毕竟群仙会底蕴深厚,蓬莱众生繁荣之势并未有很大改变……唉人道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啊”

吴解点了点头,终于完全明白了。

“对了,道友你有没有兴趣见识见识真zhèng

的‘蓬莱名门,?”无涯子突然笑着问道。

“真zhèng

的蓬莱名门?”吴解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若是有兴趣,就请先前往醉仙居和红木岛,看看那边的情况。我这边也要准bèi

一番”无涯子见他果然是有兴趣的,笑着说,“我们便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道友可再来云崖山,到时候老朽必定让你好好吃上一惊”

吴解看着他神mì

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好,我这就前往那两处看个究竟”

他是个说于就于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便当即动身。

出发之际,王铁崖将一个被封住法力的阴神真人交给他,告sù

他此人乃是群仙会派来的使者,要云崖山将他交出来的。

“此人颇为无礼,我们本想杀了他,但转念一想,或许道友另有用他的地方,便交给道友处置。”王铁崖笑道,“我们已经通知群仙会,告知了他的死讯。道友尽可随意处理”

看着此人身上颇为浓重的罪孽邪气,吴解笑了笑,提着它驾遁光飞走,没走多远,就将他扔进了天书世界。

以此人身上的邪气看来,这辈子做过的坏事堪比九州世界的魔门狂徒。杀这种人,吴解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当然,在他挨刀子之前,还要先让茉莉好好拷问一番,将群仙会的内幕尽数拷问出来。

……虽然,这样一个很有送死嫌疑的家伙,大概不会知dào

多少事情吧……

吴解飞行的速度极快,茉莉拷问到第三遍,仔细核对那人交代的情报有无错误和疏漏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醉仙居所在的迎客岛。

迎客岛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不仅修士众多,凡人也极多。这岛上简直遍地店铺,全都是吃喝玩乐一类,吴解一眼看去,只见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一片奢靡景象。

他素来不喜欢这种生活,不由得暗暗皱眉——那位灵明居士既然能够以散修之身成就法相,想必也是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物,怎么会把自己治下的地方弄得这么乌烟瘴气?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位前辈就喜欢这种调调……有人爱喝酒,有人爱抽烟,有人爱赌钱,没准灵明居士就喜欢吃喝玩乐嘛……

只是,一个修士若是过分喜欢这些外物享shòu

,他的道途可就危险喽

片刻之后,吴解在醉仙居二楼,看到了那位蓬莱六大尊者之一的人物。

这个胖胖的光头男人,正倚在墙角,抱着一个大酒壶,流着口水,呼呼大睡。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八章 雨墨

对于蓬莱六大尊者——哦,五大尊者——吴解曾经多方打听过他们的消息。按照那些消息的说法,未名老人深不可测,无涯子深居简出一心向道,轩辕无漂泊天涯很少暴露身份,灵明居士成日大醉很是颓废,红方仙风道骨好为人师,郎子青……他都死了,不提也罢。

但人言不可全信,尤其是这些法相尊者的事情,寻常修士哪里可能知dào

真相比方说若非彼此结盟,吴解断然不可能知dào

无涯子常年坐在云崖山后山,并不是为了修道,而是随时准bèi

和来犯的未名老人同归于尽。

以此类推,其余法相尊者的消息也未必确实。

所以虽然亲眼见到灵明居士醉醺醺躺在墙角睡觉,和传说中一模一样,但吴解却依然心怀疑惑,没有急着过去打招呼。

他随便要了几个酒菜,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打算先享用一番天下闻名的醉仙居美食,顺便观察观察这位法相尊者,看看为什么无涯子前辈要自己来拜访他。

这醉仙居的规矩有些特别,先付钱再上菜。而且价格也颇贵,区区两道菜、一壶酒,居然要十枚灵珠吃上这么一顿饭,就等于把霓虹法船一天的租金给吃掉了

当然,灵珠对吴解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且不说天书世界本身就能造化万物,光是那个云崖山作为结盟礼物送给他的群仙会使者,身上就带了上万枚灵珠,都是品相绝佳,一枚便抵得寻常灵珠两三枚的样子。

吴解不是不知人间烟火的隐士,对于蓬莱海域的物价,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笔财富确实算得上是巨款,别说是吴家这种凡人家族,就算是灵泉派那种小派,全部的家当也没这么多。

寻常灵珠,需yào

筑基修士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凝炼一枚;如那人所带的上品灵珠,则需yào

金丹修士的一日之功才能制成。这上万枚灵珠,便需yào

一位金丹修士三十余年日日辛苦,才能积攒得出来。

灵珠这东西,制造慢,消耗快,几乎处处都用得着。金泉子辛苦数百年,总共也才积攒了三千余枚上品灵珠。他原本打算用这些灵珠邀请几位靠谱的金丹修士,陪他一起出海去捕猎金丹海兽,设法帮zhù

弟子们突pò

瓶颈踏入金丹境界,以期延续灵泉派的道统——这大概就像是昔年地球上,一些父母将半生积蓄拿出来托关系找门路,只为给孩子弄个好工作,再成家立业吧。

因为思绪飘得远了一点,吴解便有些忽略眼前的事情。直到有人走到面前,将酒菜摆在桌上,他才回过神来。

“拜见前辈”

吴解闻言,下意识地朝那人看去,却见这位店小二竟然不是醉仙居寻常的筑基修士,而是一位金丹境界的人物,而且还是熟人。

“雨墨?你不是在帝阙岛海市吗?”他随口问道。

那亭亭玉立笑盈盈的女子,正是帝阙岛海市的接待员,主持海市的三位真人之首风吟前辈的弟子,雨墨。

雨墨笑了笑,欠身为礼:“前辈啊,您在海市上大发神威,把郎尊者和黄莺真人都杀了。此后群仙会的使者一波一波来调查,诸位金丹道友固然吓得就此远去,阴神真人们也大感无趣,纷纷离开……这一届的海市,已经提前结束了。”

吴解不由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他自然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可当时他并无别的选择,必须要杀郎子青。就算一切重来,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所以,他就只能对那些辛辛苦苦召开海市的道友们,老老实实说一句“对不起”了。

但雨墨并无责怪他的意思,反而依旧笑着说道:“其实海市什么的也没意思,横竖都是这样。倒是前辈您的绝世神通,让人大开眼界啊”

她说着就有些兴奋起来,脸色微微泛红,眼睛也亮了几分:“师傅闭关去了,师兄被您触动,去地火天炉岛苦修,想要提升金丹质地,以冲击阴神境界……我百无聊赖之下索性跑到跟师傅关系不错的醉仙居来找份零工,却不料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前辈这还真是好运气呢”

吴解尴尬地笑着,他不是很习惯应付崇拜者,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什么。

“前辈啊,您怎么想到现在来迎客岛的?这里可是群仙会的重yào

分部,高手如云啊”雨墨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目光在呼呼大睡的灵明居士身上扫了两遍,才压低声音说,“就连灵明前辈,也是群仙会的护法长老之一啊”

吴解只是微笑,这消息他早已知dào

,因为无涯子也是群仙会的护法长老之

群仙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以会长未名老人为首的“弱肉强食派”占着上风,压制了以红方为首的“隐居自处派”,而无涯子则是中间派的代表。

其余三位法相尊者之中,郎子青自然是他老子的支持者,事实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才是弱肉强食派真zhèng

的主事者。轩辕无独来独往不成派系,他甚至于很少参加群星列宿大会。至于灵明居士……无涯子记得当年灵明居士刚刚成就法相的时候,原本是倾向于红方这一派的,但后来就转变了立场,成为了未名那一派的人。

这些事情,别说雨墨不知dào

,就连她的师傅风吟真人可能都不知dào

,是真zhèng

的隐秘。

“放心吧,我又不是来闹事的。”他当然不会把秘密输出来,微笑着回答,“灵明前辈也不是个喜欢找麻烦的人。我吃我的,他睡他的,我们两不于涉

雨墨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在吴解的眼中,她看到的是平静和从容,没有半点伪装和勉强的意思。

他是真的不怕灵明居士。

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对于这位已经名震蓬莱的后辈真人来说,法相尊者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需yào

仰视的强者,只是和自己同一等级的道友罢了。他会对那些年纪较大、修为较深、尤其是人品较好的法相尊者报以尊敬的态度,但尊敬的并非对方的实力,而只是对方的资历。

就实力而言,知非真人不惧怕任何人就算是未名老人亲自前来,也不过手底下见真章罢了

这个感悟让她整个人为之一震,心中犹如电光闪过一般,刹那间不禁有些痴了。

吴解不是雨墨肚子里的蛔虫,他也没炼过神门心宗窥破人心的奇妙法门,见雨墨突然愣住,不由得暗暗好笑——这小姑娘虽然修为不差,见识也不低,可毕竟心气不够高,才这么一句就被唬住了

他咳嗽两声,将雨墨惊醒,然后笑着问:“我倒是有件事不明白——这醉仙居虽然是蓬莱三大名门之一,可因为灵明前辈整日酣睡不问事的缘故,门下高手很少,如你这等金丹宗师,已经足可以顶得事了……何至于你要来当跑腿的店小二呢?”

雨墨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闻言嫣然一笑:“晚辈修liàn

的心法,乃是要遍观人情世事,才能不断进步。虽然以晚辈的资质,成就阴神的可能并不大,但努力便有希望,不是吗?”

吴解笑着点头,随手拿出了一枚银光闪烁的珠子递给她:“努力便有希望,这话很好这枚珠子送给你,日后你冲击阴神境界的紧要关头,如果真气不足的话,它倒是能够帮上一些忙。”

雨墨疑惑地接过珠子,刚一入手,脸色就变了。

在这珠子里面,她感觉到了充沛的真气,不仅份量惊人,质量也是超乎想象。

这枚珠子其实就相当于灵珠,但和寻常灵珠相比,它已经完全发生了质的变化——如果说寻常灵珠储存的真气有一份,上品灵珠有两份三份,这枚珠子里面至少储存着上千份的真气更是精纯到了极点,若非亲眼所见,她甚至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如此精纯的真气

若是在冲关的紧要时刻,陡然得到这么一股精纯真气相助,必定能够大有帮zhù

正如知非真人所说,有此宝在手,冲击阴神的机会至少要多出一两分

一两分说起来不多,可对于真zhèng

要冲击阴神境界的修士来说,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蓬莱海域也出产一些能够辅助成就阴神的宝物,那些宝物全都价值连城,莫说雨墨,就算她师傅风吟真人也未必买得起。可那些宝物之中,除去一些传说中的东西,绝大多数能够增加的成算,也不过就一分上下。

换句话说,知非真人仅仅因为欣赏她这句话,便赠给了她万金难换的重宝

雨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告辞离开的,她只知dào

一直将这枚银色的灵珠握在手上,直到掌心都疼痛起来,也不肯放手。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这枚灵珠终究还是离开了她的手,甚至于永远离开了她。

“你做得不错。”主持群仙会迎宾岛分部的天风真人微笑着将那枚银色灵珠收好,满yì

地点头,“能够从吴知非那里套到这些情报,也算是不容易了。接下来的几天,你就以闭关为名,好好休息一阵吧。”

雨墨沉默着,深深低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天风真人的笑容慢慢变得阴沉起来,眼中杀机一闪。

但他随即又想到的什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区区一个探子,不值得为了她冒着让吴知非不高兴的风险。会长又不是我亲爹,死的也不是我哥哥,我掺和那么深于什么”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九章 灵明居士

关于雨墨的事情,吴解不知dào

也懒得知dào

。他不知dào

这个叫“雨墨”的金丹修士其实是群仙会早就安排好的,打入蓬莱海市内部的探子;也不知dào

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个忠心耿耿的探子和群仙会之间产生了裂缝;更不知dào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雨墨已经被她所效忠的组织给杀了灭口……只为了昧下那枚称得上是重宝的银灵珠。

那枚灵珠对别人来说珍贵,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验证自己修为之时制作的一件器物罢了。

吴解来到蓬莱之后,不止一次想要试着制作灵珠。但他的真元何其强dà

,别说是珍珠,就算是寻常法器,被他真元一冲也要当场散架,哪里还能形成什么灵珠

左思右想之后,吴解便决定独辟蹊径,用别的材料来制作灵珠。

他选定的材料名为“银冰石”,银冰是一种并不特别稀有的矿物,若是足够纯净,便会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却又能够很好地透过法力,是名“银冰铁”——吴解当年在九州世界的时候,他的师弟清河先生易长恭就曾经炼制过一套飞剑,名曰“雪魄”。那套飞剑用雪魂石为核、银冰铁为胚,出剑之时冷清清宛若片片飞雪,又能组成一座剑阵,威力非凡。后来易长恭成就还丹,便将这套飞剑赐予了自己的弟子李让,李让凭着这套飞剑纵横天下,闯出了好大的名头

天下事物之中往往蕴含着奇妙的原理,银冰矿石纯净到极点之后,却又会失去钢铁一般的坚固,变得脆弱易碎,但其硬度则高得离谱——用锤子可以把一块纯净的“银冰石”轻轻松松地砸成碎片,可若是用银冰石锋利的断面作为刀刃,却能够在钢铁上毫不费力地刻画,宛若利刃刻朽木一般轻松。

这银冰石还有一个特殊的属性,就是能够吸纳真元。只要注入的真元足够强劲,它就能源源不断地吸纳,吸纳越多,它的颜色就越趋向于金属,而本身质地也会变得越来越坚固。

吴解送给雨墨的那枚银灵珠,足足注入了相当于两位普通阴神真人的真气,而且他注入的还不是真气,而是真元

这么多的真元,远不止区区上千枚灵珠能够贮存的程度,多出两倍都不止

雨墨虽然见识不差,可毕竟修为不足,犹如一个站在大海边的无知孩童,能够看到海面广阔,却看不到海面下深沉汹涌的波涛。而主持迎宾岛群仙会事务的天风真人就不同了,他修为不凡,已经接近了阴神境界的巅峰,所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银灵珠的真zhèng

价值……若非这东西太过珍贵,他堂堂一个阴神真人,何至于抹下面子去侵吞部下的东西,甚至还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和吴解没关系了。吴解送出那枚银灵珠,只是一时兴起而已。这就像当年弃剑徒和张广利见到他追杀蜂王罗彻,一时兴起指点了他一番,纯粹是前辈对晚辈的欣赏而已。

如果日后雨墨能够有所成就,吴解会为她高兴,也乐于结下这份善缘;如果她将来泯然众人,吴解也不会在意,大家原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雨墨没有再出现,想来是专心修liàn

去了。

吴解则延续着很有规律的生活,早上来到醉仙居,找个能看到灵明居士的地方坐下,点两个菜、一壶酒,慢慢吃完;出去逛上一圈之后,再来醉仙居,重新找个能看到这大醉鬼的地方,继xù

点两个菜、一壶酒,慢慢吃完;晚上回到临时租下的小院修liàn

,顺便休息。

在这里,这样生活的人并不少。醉仙居的消费水平很高,迎宾岛的房子租金不便宜,但蓬莱有钱的修士也很多,一天五六十灵珠的惊人开支,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修士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比方说郎子青就在此地养了四房小妾,可惜的是这四房小妾全都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而且他被吴解杀死之后,这四房小妾也在数日之后都死了——这是未名老人的命令,天风真人亲自动的手,意思很简单,就是殉葬。

一起殉葬的,还有这四房小妾家中上下二百余口,其中不少都是老实本分的人。郎子青雇人照顾自己的小妾,当然要雇本分人,否则岂不是要冒着给自己戴绿帽子的风险?但他自己却不是本分人,他老子也不是。所以到头来,这些人的本分,反而给他们带来了祸患。

吴解一门心思都在研究灵明居士,并没有在意这岛上发生的事情。这是那些遇害者的不幸,却是天风和未名的大幸——若是吴解得知了这件事,天风真人固然难逃一死,就连未名老人怕是也一样逃不掉。

一对一交手,吴解未必能胜过未名老人,但若是他打定主意要为民除害的话,那未名老人就死定了。

斗神的天职就是斩魔诛邪,吴解更是一个热血上头就硬于的人,他若是打定主意要杀未名老人,哪怕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

当年在九州世界,他为了杀天眼老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布局,大成本大制作,折腾出了一座几可以假乱真的上古遗迹。天眼老人纵然善于占卜,修为神通又都在吴解之上,最终也在不过是迎头一刀罢了……

“奇怪,这灵明居士……我本以为他是类似大醉侠之类的人物,可现在看来,似乎就是个单纯的醉鬼啊”吴解纳闷地对茉莉说,“这都大半个月了,他每天早上开始喝醉,醉到下午稍稍醒一点,于是吃喝一番,再喝醉了……我不知dào

他晚上是不是依旧躺在那里,但这样整天醉醺醺的,可不是修士该做的事情啊”

“谁知dào

呢。看他神识未散、精魂未失,应该只是单纯的醉,没有伤到元气。可这样整天喝醉,还怎么修liàn

?难道他打算一辈子就停留在法相境界初期,不求进步了吗?”

茉莉也是十分疑惑,她见过不少的修士,其中神通广大的比比皆是,但却从没见过有人颓唐成这个样子。更奇怪的是,一般人若是颓唐至此,必定会损害本身的精气神,甚至于修为全废都有可能。但灵明居士的修为却异常稳固,精气神乱而不散,叫人难以理解。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这样的事情,我也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吴解的目的也发生了改变。

最初,他是想要观察灵明居士是个什么样的人,观察醉仙居是个什么样的门派,研究一下为什么无涯子会提到所谓“真zhèng

的名门”。但现在,他感兴趣的已经不再是那些,而是灵明居士究竟修liàn

了什么法门?为什么整个人天天烂醉如泥,本身修为却不受影响?

吴解出身医家,虽然因为人生际遇的缘故很少真的行医,但骨子里面医者的本行却没有丢下。看到奇特的“病例”,他忍不住就想要仔细观察研究一下,琢磨琢磨这究竟怎么回事?找出原因和对症下药的方法。

灵明居士的这种手段其实非常厉害,烂醉如泥,人的心神已经涣散,但心神涣散却没有损害修为……若是可以将这种手段总结出来,日后便能够用以医治那些受了精神损伤的人,比方说惊吓过度失心疯之类,必定能够收到奇效

吴解就这么天天来观察,大概过了一个月,某天傍晚,他吃完了一餐,最后打量了依然躺在墙角呼呼大睡的醉鬼灵明一番,摇摇头起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将正要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转头看去,刚才还躺在那里烂醉如泥的灵明居士已经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看着他,眼神之中只有凌厉如刀的锐气,哪有半点醉意

“咦?他刚才明明心神涣散,怎么一下子就好了?”茉莉瞪大了眼睛,软绵绵的兔耳摇啊摇,眼中满是惊疑。

这事情实在匪夷所思,如果这灵明居士修为高深、神通广大,他刻意相戏,吴解和茉莉看不出来,那倒也不奇怪——比方说龙树大菩萨这等人物,假设他老人家突然孩子气,要开玩笑消遣消遣吴解,那的确就算茉莉也没本事看出名堂来。

但是,灵明居士根本没那么厉害他是醉鬼的时候还不大看得出来,如今他醒了,吴解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位奇特的大醉侠绝对只是法相尊者,修为比郎子青高一些,有限。

无涯子和吴解交手,双方互有保留的情况下,打了数十天才打出胜负;可如果是灵明居士在同等情况下和吴解交手,都不用一天,一个时辰之内他就必败无疑。

这样的“高手”能够骗过茉莉?开什么玩笑

他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不露声色,平静地和灵明居士对视。

此时天色虽晚,却还没到醉仙居打烊的时候。事实上,晚上才是酒楼最热闹、客人最多的时段。整个醉仙居二楼几乎座无虚席,每一张桌子上都做着或耐心等待、或专心品尝的食客。更有许多伙计急急忙忙穿行于桌椅之间,热闹非常。

但就在吴解和灵明居士对视的这一刻开始,整个二楼便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他们并没有运用真气法力,也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只是互相对视而已。但很显然,灵明居士对吴解存着恶意,吴解对他也没什么善意可言,双方心中的斗志自然从目光之中流露,在空中碰撞。

仅仅是外泄的斗志,便让整个二楼的食客们全都噤若寒蝉,不少人抓着筷子的手忍不住簌簌发抖,一些胆小的更是连腿都软了。

他们还好,毕竟有椅子可以坐,可怜那些伙计们端着盘子站在过道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了。

但无论吴解还是灵明,都丝毫不为周围的情况所动,依然在冷冷地对视。

过了一会儿,吴解突然微微一笑,摇摇头,径直转身下楼。

而灵明居士站在角落里面,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弟子闻讯赶来询问情况,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摇着头,默默地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这些年来很难得的,他晚上没有喝酒。

片刻之后,天风真人收到了报gào

,他看着那份详尽的报gào

,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或许……该考lǜ

换个东家了……”在阴暗的密室里面,主持群仙会一方事务的阴神真人,用满是不安的语气,一边叹息,一边感慨。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章 行于水上,波澜不兴

和怒杀郎子青的那一战相比,吴解与灵明居士的较量显得无声无息,甚至就连当时在场的食客们也看得莫名其妙,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诸如天风真人这种真zhèng

有见识的高手,光靠着对当时情形的揣测,便已经知dào

了这一番交手的结果。

吴解并不知dào

,灵明居士其实早已被未名老人收服,成为了他的部下。在郎子青被杀之后,未名老人曾经拜访过一次灵明居士,赠与了他一件极为厉害的宝物,让他有机会的话给知非子狠狠一击,就算杀不死,也要将其重创。

作为回报,未名老人承诺将会给灵明居士提供庇护,并且会尽快出手将知非子杀了。一旦杀死知非子,他就会隐退,辞去群仙会会长的职务——继任者,自然便是灵明居士。

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灵明居士自然也不可能不动心。吴解观察他的那段时间,他也在观察吴解。等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之时,便起了动手的心思。

但高手交锋非比寻常,灵明居士纵然身怀重宝也不敢轻易出手,他和吴解一番对峙,怎么都没有能够找到可以出手的破绽,甚至于发xiàn

自己越来越抵不住吴解的气势,虽然占了先机,反而渐渐落在了下风。

若是此时吴解出手,他就算靠着那件宝物翻盘,也有很大的可能死在吴解手下。而若是吴解有对付那件宝物的手段,那他更是必败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吴解一笑离去,则是对灵明居士进一步的打击。

他差不多已经竭尽心神,可对方却如此轻松,说走就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彼此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灵明居士自以为的“可以一战”,只不过是美好的想象罢了。

灵明居士身为法相尊者,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很沮丧。天风真人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也把情况推测得七七八八,所以对于群仙会的忠心顿时动摇,暗暗琢磨该不该先去向蒹葭派或者云崖山投诚。

像天风真人这种人,喊他喝酒吃肉,他自然十分欢迎;叫他杀人放火,只要有好处可捞他也不介yì

;但若是要他冒险与强敌作战,甚至于为了理想或者忠义把性命赔上,那他就敬谢不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诸如未名老人、郎子青这样的家伙,会跟他们相处愉快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无论是灵明居士的沮丧,还是天风真人的动摇,吴解全不知情。他此刻正脚踏波涛,在月光下的海面上疾驰。

在他的脚下,一道黯淡的剑光紧贴着水面,犹如和波涛浑然一体。但在他的周围,波涛便如同面对王者座驾的平民,恭恭敬敬地两边拜服,完全平息了下来。

“看来师傅你已经完全领悟了云崖山一脉法相的精神。”茉莉点头赞道,“这一派的功法讲究云水之间的和谐,虽然演化出各种法相,但究其原理,不过就是厅于水上、波澜不兴,这一句罢了。他们将这一句最核心的心法堂而皇之地写在山门多处匾额上,连迎宾馆之中都有……却是十分有趣”

“我想,他们是在用这种方法潜移默化地教育弟子吧?”

“可依我看,他们教育的效果实在不怎么样。”茉莉露出讥讽之色,“要是他们的祖师知dào

后世弟子不去追求云水之间的和谐,反而一味追逐沧海咆哮的威力,不知dào

是会叹气呢?还是会生气?”

“大概会哭笑不得吧……但我觉得,无涯子前辈他们所走的道路,也未尝不好。”吴解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次的确是大有收获。日后要设法还了这个人情。”

“他们又不知dào

……”

“别人知不知dào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自己知dào

就行”吴解脸色一肃,端容说道,“君子慎独,尤其是别人不知dào

的事情,更要遵循自己的原则做事。若非如此,怎么能够称得上念头通达?怎么能够称得上不昧本心?”

“我看师傅你是被灭世神雷劈出心理阴影来了……”茉莉低声嘟嚷,随即就在吴解严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脑袋一缩,回研究室去了。

吴解微微一笑,将心神收回正在沧海上飞驰的真身处,仰望着天空皎洁的月光,不由得暗暗感慨。

蓬莱这里的修士们,虽然走的路子各不相同,但核心的功法精神却有所相

他在和灵明居士对峙的时候,终于看破了这大醉侠的手段——说白了,灵明居士将自己的神魂与这座迎宾岛暗暗相合,无论他喝多少酒,无论他醉得有多离谱,对于整个迎宾岛来说,都不值一提。

所以他虽然天天烂醉,但修为却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而且在需yào

的时候,他还可以随时恢复清醒。

这个发xiàn

触动了吴解,也让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云崖岛迎宾馆挂着的一块匾额。

匾额上有一行字“行于水上,波澜不兴”,书法潇洒飘逸,充满了轻松惬意的味道。吴解当时看到这行字,心中便隐隐有所感悟。后来他询问侍者,得知这行字乃是云崖山开山祖师的墨宝——当然只是拓印的,真品挂在山门大殿那里呢。

云崖山的开山祖师云崖子,乃是走到了法相境界的尽头,最终出发寻找海外,就此一去不回的诸多前贤之一。在历代追寻海外的前贤之中,他是公认的最可能成功的几人之一。这样一位前贤特地给徒子徒孙们留下的东西,必定蕴含着一些他在修liàn

之路上的感悟。

吴解研究了那行字很久,心中虽然隐隐有所感悟,却始终有些模糊,不能清晰。直到他看穿了灵明居士的手段,才触类旁通,恍然大悟。

如今他施展的,便是从那行字之中悟出的手段。

这手段十分奇妙,人站在波涛上,不以自己的力量和波涛对抗,却自然能够平息波涛。不仅如此,还能借波涛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吴解此刻疾驰如飞,却没有消耗半点法力,完全是在借用脚下波涛之力。

若是能够将这手段用到斗法之中,岂不是可以借助敌人的力量去打他自己?那样的话,只要彼此的境界相差不太大,什么样的对手都能轻轻松松打败吧

吴解踏着波涛一路前行,蓬莱海域的地图早已烂熟于胸,抬头看看星辰,心中默默计算,便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身处哪里,一点也不用担心迷路。

他在海上走了二十余日,边走边看风景,最后终于抵达了原定要拜访的第二处,红木岛。

红木岛是一座广袤的大岛,岛上绿树成荫,生机盎然。难得的是,这里的生灵全都显得与世无争,吴解一路走来,偶尔也看到几只猛兽,但即便是这些天性凶狠的野兽,也显得懒洋洋轻轻松松,仿佛一点杀气都没有。

他甚至还看到一条豺狼趴在一株野花旁边等着花开,任凭身边几只兔子跑来跑去,也丝毫不去理睬。

真是奇哉怪也

吴解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超乎想象,让他不由得对那位蓬莱六大尊者之中最年长也最传奇的前辈,生起了更多的好奇之心。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一章 红方

红木岛的中央地区,便是那棵巨大的红树。红树下面,许许多多的修士正围成一团,听一位绿发红衣的老者讲道。

“世上万物都有本身天然的道理,这一份道理可以被扭曲,却不能被颠覆。与其扭曲它而追逐错误的目标,还不如以静固守,让它自然地生长。”

老者说话很慢,一字一句似乎都要仔细斟酌之后才肯说出来,但周围那些听讲的修士们却全都聚精会神,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不知dào

是本身的修养高呢?还是已经习惯了老者这种讲道节奏?

吴解走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老者说:“……所谓修行,其实就是虚心而守静。静是天地间最好的东西,身体静就不容易衰老,魂魄静就不容易混乱。最简单也最可靠的修liàn

方法,就是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息心入静。”

“在这种状态下,你的身体会自然地吸收周围的灵气,增长修为;你的魂魄也同样会在和自然的交流中缓缓成长……的确,这个速度并不快,但对于我们来说,时间从来就不是问题。只要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多费时间又怎么样呢?无所谓的。”

吴解这才注意到,坐在老者周围听讲的修士们,全都散发着草木的灵气,赫然都是草木成精。

草木的精灵寿元绵长,理论上说几乎没有“耗尽阳寿”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死亡的最大风险来自于天灾人祸,天灾主要是修liàn

过程中可能遭遇的走火入魔之类,人祸主要是那些贪婪的邪道修士们……一株大树长成,需yào

几十年上百年,但被砍伐、被焚烧,却只要片刻时间。相对于它成长所需的漫长岁月,简直是一瞬间的事情。

“早就听说这位红方前辈平日里除了修liàn

就是讲道,却没想到他讲的居然是这种道。”吴解对茉莉笑道,“这自然之道虽然中正平和,但修liàn

的速度实在太慢,就算在玄门之中也没多少人会去修liàn

的。”

“反正他寿命长嘛,慢慢修liàn

就是。”茉莉也笑了,“记得当年,有一位造化神君鸿蒙老人,本体就是一株诞生于荒神老祖开辟大荒界时候的大树。那真是前辈里面的前辈,超级老前辈。就算师傅您,当年对他也是很客气的。”

“那位前辈究竟有多大岁数?”吴解好奇地问。

“谁知dào

啊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曾经有人问过他,他想了好一会儿,说‘我得道比较迟,只记得初证造化那段时间,天上有北斗星出现,……北斗星出现,大概指的是北斗神君元神成就不朽,开辟北斗大世界,北斗神君已经是比师傅您更早很久的老前辈了……”

“果然不愧是鸿蒙老人”吴解赞道,“若有机会,我也要去拜见一下这位前辈。”

“要找他也不难,他就住在大荒界。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想必还是赫赫有名的。只要师傅你成就洞虚真君,便能施展神通穿梭空间。借助一些早已设好的空间节点,很快就能抵达他开辟的‘大树世界,。”

“大树世界?”

“嗯,大树世界,就是鸿蒙老人的道场。那是一个建设在巨大树木上的世界,大树的枝条就是稳固世界的大道,树叶就是一个个分支的小世界……诸如九州世界那样的小世界,大概就相当于大树世界的一片叶子吧。”

“……那大树世界究竟有多大?”

“这个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师傅你日后有机会的话,亲眼去看看就知dào

了。”

二人正在谈乱之际,听讲的诸位修士之中又有一个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问道:“老师,弟子近来总觉得修为到了瓶颈,连着几个月也不见半点成长,是否需yào

寻找什么破关的法门?”

吴解闻言,目光一扫,便看出这人修为正在筑基大圆满的层次,随时都可能凝结金丹。蓬莱海域凝结金丹的方法不外乎借丹、炼丹、感应成丹三类,以红方所讲的自然之道而言,莫非只能走感应成丹的路子?

那可委实不容易……

红方微微一笑,说道:“何谓金丹?坚刚永久不坏谓之金,圆满光净无亏谓之丹。金丹者,实为本来圆明真灵之性也。你且扪心自问,求道之心坚固否?立身之念圆满否?若有种种艰难困苦折磨,汝道如何?若有种种恩怨是非纠缠,汝念如何?想通了这些问题,金丹便自然成就。”

那人听得满脸茫然,张大着嘴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呆呆地愣在那里。

吴解听了,却也不禁眼睛一亮,心中微微一震。

这位红方前辈所说的,并非蓬莱海域三种金丹成就的法门,反而类似九州世界寻觅本心成就还丹的法门。此法虽然困难,却是真zhèng

高明的手段,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但是……如果红方平日讲道就已经在宣传这照见本心成丹的法门,为什么蓬莱海域没有流传?

就在这时,又有人问道:“老师,弟子魂魄温养之际,总觉得肉身沉重,压住魂魄不得动弹,甚是苦闷。请老师指点迷津”

“肉身沉重,那便不要肉身就是。”红方笑道,“你且重现本体,扎根于大地灵脉之上,却不许刻意吸收灵气,只日日感应灵气流动出入之势,细心揣摩。如此功行足了,魂魄自然凝成阴神。”

吴解又是一惊——这说法和自己的情况却是略略能够印证几分,虽然不及自己这般积累雄厚,却也是堂堂正正大道法门,绝非那些旁门手段可比

“敢问老师,弟子前日行走在外,见那外界各派修liàn

到阴神尽头,都要揣摩自身功法,铸就神通法相,不知本门的神通法相却又是什么?”又有人问道

红方大笑:“你的神通法相,如何却来问我?你要成就神通法相,须得熄了神通之心,内实精神、外得安逸,心如皓月遍照,魂似大地坚固,任他沧海横流,我自岿然不动。如此日久,神通与精神感应,自然有法相凝聚。”

“……那需yào

多久啊?”

“老朽不才,凝聚法相之际,用了一万三千六百年。”红方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辈草木,生来邀天之幸,寿元绵长。修道之际,自然速度也就缓慢。此乃天地平衡之理,岂有侥幸?你修liàn

不过万余年,便成就阴神,速度已然极快。但天道好还,这法相一关,却是要把之前占的那些便宜还了才行。”

红方这番话,听得众位门人面面相觑,纷纷叹息。

虽然他说的道理正确,然而一想要还要耐心修liàn

漫长悠久的岁月,实在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啊

红方又讲了一阵,见各位弟子兴致索然,便宣bù

这番讲课结束,各人且自去修liàn

。若有什么碍难之处,自己百年之后还会再次开讲。

“嚯这老前辈讲一次课就要等一百年啊”吴解听得咋舌,忍不住暗暗嘀咕,“草木之类也就罢了,如我们这种血肉之躯,就算成就阴神也不过活个两千年,再考lǜ

前面修liàn

用掉的时间……岂不是听他讲个十来次课,就该老死了?”

“他根本就是专门讲给草木之类听的,人家是蓬莱草木之灵的教主,关别人何事?”茉莉笑道,“他跟别家又没交情,允许别人旁听,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怎么能指望更多呢?”

吴解忍不住莞尔——茉莉这话倒是说得没错,红方允许草木之外的修士听讲,已经是了不得的恩惠,再奢望更多的人,那可真是贪心不足

等到众人散去,他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上前去,向红方行了一礼。

“后学知非子,拜见前辈”

红方微笑点头,却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吴知非,你刚才听我讲道,似有所得。可以谈谈你的所得吗?”

“不敢谈有所得,只是和自己的修为印证,觉得很有意思而已。”

“我看你的修为,乃是走了上古时代印证本心之路。此路艰难困苦,一千个求道的未必有一个能够走得通,到后来就渐渐被放qì

。迄今已经只有我们草木之属还在寻求老朽听说你是昔年上古修士转世,莫非此说就是因此而来

吴解眉毛一扬:“前辈以为呢?”

“我何必‘以为,,这蓬莱海域十余万年来,每一位法相道友我都认识,却不记得曾经见过你这等人物。转世之事,我也略有所知,断没有隔了十余万年的道理。”红方直接戳穿了吴解编造的故事,“你根本不是什么前辈修士转世——若我没有猜错,你大概是外界的修士,因为某个原因流落至此吧。”

吴解被揭穿了来历,却也没有惊讶不安,只是笑着点头,赞了一句,“前辈果然高明”

“吴道友,你乃是外界修士,不知dào

这蓬莱之外,却是什么模样?”红方精神一振,问道。

“蓬莱之外,有山有海。又有许多世界,也都有山有海。”吴解笑着说,话语之中却含着几分机锋。

红方闻言,愣了许久,才哑然失笑。

“说得也是蓬莱之外,不过也是有山有海。任它多少世界,终究不过是有山有海”他站了起来,向吴解行了一礼,“老朽自诩高明,自认为积累岁月、心思透彻,却一直没有看破这点小事。今日得道友点醒,当然是犹如大梦初醒,多谢了”

二人谈了许久,这红方果然不愧是活了十余万年的老前辈,见识广博得超乎想象。吴解从他这里得知了许多关于群仙会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未名老人的情报,更是弥足珍贵。

而红方则得到了另一条通往大道的道路,足可和他的自然之道互相印证——和吴解比起来,谁得到的更多,却是说不清楚。

这一番交谈,当真是相见恨晚。只谈到月升月落,朝阳又起,红方才满yì

足地哈哈大笑:“吴道友,我听说你杀了郎子青,又和无涯子、灵明居士一一交过手,日后还要对付未名……今日有空,你我不妨也交手一番,如何?”

吴解也笑了:“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二章 印证

距离红木岛五百余里的海面上,此刻风雷怒吼、浊浪排空。吴解和红方各施手段,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排山倒海之力,只见无数巨浪堆砌如山,却又不断在剑qì

、法力的轰击下崩溃,宛若一座座山岳土崩瓦解,时不时激起的水气冲上九霄,让天上都被云气覆盖,化为厚厚的乌云。

吴解脚下电光疾驰,整个人仿佛化成了无形的虚影,在波涛之中倏忽来去,一道道火焰、一道道雷电接连不断地发出,编织成烈焰和狂雷的罗网,想要把站在海面上的红方锁在其中。

而红方则一副以静制动的架势,他手持一支木杖,缓缓挥动。每一挥,便是风云变色,沧海震动。不论吴解身在何处,都躲不开他这一杖的力量,不得不出手抵挡。

于是双方的法力相撞,激起波涛冲天,简直就像是陡然出现了无数座孤峰绝壁一般。

眼看交手时间渐渐久了,吴解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耐——红方虽然德高望重,可道德跟修为是两码事,修为跟战力也不能简单挂钩。昔年郎未名刚刚担任群仙会会长的时候,就曾经击败过红方。如今过了近两千年,这位未名老人的进步速度自然远在红方之上……若是吴解连红方都赢不了,那又怎么谈得上击败郎未名呢?

此番双方交手,既是印证彼此所学,也是在给吴解一个参照,让他看看自己跟未名老人之间究竟孰强孰弱。红方的实力大概跟昔年法相初期的未名老人不相上下,要是吴解对上法相初期的郎未名,都要苦战才能取胜的话,那么和现在已经到了法相巅峰的郎未名相比,就肯定差距颇大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轻啸一声:“前辈小心了”

“老朽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道友尽管放手施为就是。”红方沉稳的声音从波涛之中传来,任凭巨浪崩溃轰鸣如同山崩地裂一般,也压不住他闲谈一般的话语。

“好”吴解眼睛一亮,周身火光猛地收起,化作一道惊雷,刹那间便越过数十里的海面,和红方拉开了距离。

他所修liàn

的功法之中,火部正法只到金丹为止,雷部正法却完完整整。所以虽然他入道之时用的是火部正法,但论及威力强dà

、修为精深,却还是雷法比较擅长。

自从飞升之后,吴解一直在推演后续的火部正法。青羊观所得的火部正法相当完备详实,核心的理念和推演的法门都有,只要花费时间精力,后续的功法便能一一推演出来。只是他飞升至今才不到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哪里来得及把后续的功法推演出来

所以面对红方这等强者,他与其雷火并用,还不如单用雷法,反而来得威力强dà



雷法胜在速度极快,数十里的距离对他来说简直就等于是不存zài

。可对于红方来说,这段距离却足以延缓他的反应,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会稍稍慢上半拍。

慢半拍,这就足够了。

吴解不等站定,便抬手向天,喝道:“雷来”

话音未落,漫天乌云之中金光大作,宛如无数龙蛇乱舞,耀眼的电光穿梭不定,剧烈的轰鸣声连成一片,令人心惊胆战。

红方不料吴解竟然一句话就能引动天雷,他是知dào

厉害的,急忙催动法力,在自己周围重重叠叠布下无数防御,刹那间,波涛如山一圈圈将他围住,中间更有青绿色的光芒,宛若一片苍翠的草地,正在茫茫沧海上茁壮生长。

吴解看都没看红方的应对手段,双手高举,朝着天空大喝:“雷来”



无数雷光落下,轰到他的上方,被他双手托住,不断翻滚旋转,化为一颗硕大的雷球。

这雷球比一座寻常山峰更大,其中有无数电光奔腾流动,剧烈的轰鸣声之中,更有宛若无数鸟儿的叫声,尖锐刺耳。在雷球的周围,一道道电流仿佛巨大的海蛇扭动着身子,一点余波落在海面上,便有数十丈海水被蒸发得于于净净。

要是这雷球砸在谁的身上……用“粉身碎骨”都难以形容,怕是直接要灰飞烟灭了吧?

“前辈小心了”吴解又开口提醒了一次,话语之中除了担忧之外,更有沛然的自信,俨然已经胜券在握。

红方神念强dà

,数十里外的景象也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吴解凝成如此可怕的雷球,他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但却又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修liàn

十余万年,他不是没经lì

过天雷的洗礼。吴解的雷霆虽然强dà

,比起真zhèng

的天雷来,又如何呢?

“来吧”他大喝一声,声音不复之前的苍老,而是从骨子里面透出了豪迈之意。

吴解笑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斗神法相虚影浮现,双手抓住雷球,朝着红方那边用力掷去。

雷球所过之处,只听得海水沸腾蒸发的声音连成一片,更夹杂了无数水汽爆鸣的巨响,在那些巨响之中,低沉的电流声、刺耳的电鸣声非但没有变弱,反而越发清晰起来,动人心魄。

雷球飞行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红方的面前。它毫不费力地洞穿了那些宛若山岳一般的波涛,好像它们根本不存zài

似的。

红方看得脸色发白,但眼神却反而灼热起来。他大吼着,整个人刹那间化作一片青绿色的光芒,透出无穷的生机。在这片生机勃勃的青光之中,那枚木杖反而变成了一道黄色的气息,流露出厚重深沉的意味。

这枚木杖,其实是他采撷无数的戊土之精炼化而成,平常之所以显示木杖的模样,乃是以本身乙木之精包裹在外面。既是用以掩饰这门手段,也是用来借助土木生克之理淬炼修为。

如今他将整个化身完全变回乙木之精,戊土之精没了掩饰,顿时便完全呈现出来。在他的催动下,抢先一步,迎上了吴解的雷球。

黄色的气息和青光流动的雷球狠狠相撞,只听得轰然巨响,当真就像是天空崩裂一般,又像是整个大海都在怒啸,猛烈的暴风刹那间四下冲散,激起一圈圆环形的巨浪,犹如一排山岳,轰鸣着咆哮着,飞快地朝着四方冲去。

但雷球的力量并没有被抵消太多,它的形状依旧完整,反而因为被戊土之精激荡,光芒越发明亮。即使有如山巨浪阻隔,吴解也能清楚地看到浪潮那边的刺眼光芒,简直就像是太阳落在海面上一般。

“吼”青色的乙木之精中,爆fā

出一声狂野的怒吼,仿佛一个人形,狠狠地撞向了雷球。

这一瞬间,如山巨浪突然停住,然后无声无息地崩溃,化作漫天水雾,又被随后而来的狂风吹着,变成了席卷大海的潮湿海风。

吴解站在海风之中,注视着远方那至少上百丈深、上千丈宽的巨大漩涡,自己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一招的威力,实在是有点超乎预料。难怪雷部正法里面说“因地制宜,吸纳无穷天雷而成‘灭魔神雷,,是最实用的手段之一。若是遇到能不怎么吃力就接下这一招的敌人,那就赶快跑吧,跑得快的话,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扪心自问,如果易地而处的话,吴解自己必定要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接下这一招,没准还要负伤不轻。

……当然,他可以直接逃回天书世界,过几秒钟再出来。虽然那样做略有作弊的嫌疑,但绝对比硬接合算多了。

他站在海面上,注视着海水四面涌来,将巨大的漩涡渐渐填满,沉默片刻,然后飞回了红木岛。

巨大的红树下,红方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连连摇头。

“果然还是托大了”见吴解过来,他叹着气,但却笑了起来,“这一战我虽然吃了苦头,却也收获很大。日后渡过下一轮雷劫的把握,已经有了七八成。这都是道友的功劳”

“晚辈不敢居功,此乃前辈苦修的成果。”

红方笑了笑,又说:“你这一击威力巨大,可出手的速度慢了点,打击的精度也有点问题……要是能够解决这两个缺点,郎未名便绝不是你的对手。”

吴解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听懂了红方的言外之意——仅仅凭借刚才那一发灭魔神雷,除非未名老人傻乎乎站在那里硬接,否则是无法打败这蓬莱第一高手的。

“晚辈还有别的手段。”他说,“威力虽然未必比得上这灭魔神雷,但却另有妙用。”

他当然还有别的手段,而且就算是刚才那一发灭魔神雷,他也没有真的倾尽全力——毕竟,刚才那一战,只是双方印证各自所学的比武罢了,又不是生死厮杀。若是当真用出可发而不可收的手段来,万一将红方错手杀了,岂不是可悲而且可笑么

“那就足够了,去吧。”红方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有此手段,郎未名必死无疑你要做的,只是设法找机会逼他跟你决一死战而已。”

“哈哈,老朽忍不住已经在期待,想要看到新的时代降临蓬莱了啊”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三章 撞船

拜访了红木岛,吴解便动身踏上了归途。

和无涯子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月,他便没有前往云崖岛,而是返回了翠云岛。

红木岛和云崖岛都在蓬莱海域的东部,不过蓬莱海域分为三层,外海、内海和核心海域。红木岛在内海东部,云崖岛在核心海域的东部,彼此之间并无航道相连。要从红木岛到云崖岛,需yào

绕个大圈子——所以吴解才会先从云崖岛去了同属核心海域的迎宾岛,然后才从迎宾岛前往红木岛。

翠云岛在内海的南方边缘,距离红木岛很远。吴解乘着雪风号在空中疾驰,也飞了差不多半个月。

这半个多月,当真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加上从迎宾岛到红木岛的那二十余日,他等于接连赶路超过一个月。虽然说神通广大并不疲累,可当他看到海平线附近那翠绿如同云霞的大岛时,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回家的感觉,总是让人那么愉快。

吴解不欲引人注目,临近翠云岛的时候便将雪风号收了起来,放出一艘飞鱼快船,乘着它直奔翠云岛。

这艘船本是吴日民的,当初吴日民被黄莺所杀,黄莺被郎子青所杀,郎子青又被吴解所杀吴解带着吴日民的遗体回到翠云岛办理丧事的时候,吴光明收下了杜若从郎子青尸体上拔下的一撮青毛,将其作为吴日民的殉葬品,而将这艘飞鱼快船送给了吴解。

吴解收下了这艘飞鱼快船,将其留在身边,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因为“安全”就放松警惕,以免悲剧重演。

飞鱼快船划破水面,留下一道宛若裁剪般的波浪,不一会儿就接近了翠云岛。

但在快到码头的时候,吴解却皱起了眉头。

一艘头大肚圆的巨型战船,蛮横无理地占据了码头位置最好也最毗邻出入口的那个泊位。周围所有来往的船只显然都畏惧它三分,刻意让开很远,以至于本该秩序井然的码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负责引导船舶的那些家伙在于什么?这种大船应该让它停到港口内部去啊”他暗暗不满,目光扫过码头,却没有找到本该在码头上引导船只出入港口的那些人,顿时有些恼火起来。

自己这才离开多久怎么这翠云岛上就一点规矩都没了?

岛上可是有十位阴神真人在啊他们十个人难道都不管事吗?

等到飞鱼快船也进了港口,从那艘大船旁边经过的时候,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

这艘船比寻常的商船高了一倍有余,船舷就比寻常战船更高;而船身更是又宽又长,船头船尾的两片甲板上,就算同时让上千人摆开阵势厮杀都绰绰有余;船舷的过道,足以⊥三匹马并列着奔跑;在船体两侧,排列着许多大型的弩机,从其中蕴含的能量来看,乃是蓬莱海域著名的“追星弩”——这是一种威力堪比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弩机,在海战中极有威慑力。

这船上光是他看到的一侧,就有至少上百架追星弩,若是一起发射的话,就算阴神真人也抵挡不住。

更加惊人的,是这艘船上隐隐透出的威压——那绝不是金丹境界的气息,而是阴神境界的威压。

蓬莱海域的法船、战船之类,大多都是用海兽的尸骸作为核心原料炼制的。而炼制这艘船所需的原料,分明便是阴神境界的海兽

阴神境界的海兽不仅极为稀罕,战力也极为恐怖。它们生命力极其悠长,出动的时候又必定带着大群金丹境界的部下,更加增添了狩猎的难度。

事实上,阴神境界的海兽大多只在“大海崩”时候出现,一旦出现,往往至少都三五成群,更有大批金丹海兽同行。面对这样的阵势,就连法相尊者都会有些头疼,寻常的阴神真人更是避之惟恐不及,哪里敢过去狩猎

所以这些年来,被击杀的阴神境界海兽数量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每一只都是有记录的。这艘战船既然以阴神境界海兽为原料炼制而成,想必也是蓬莱海域赫赫有名的船只——吴解没有研究过这个,不大清楚。但他相信,码头上一定有人认识这艘船。

他的飞鱼快船轻巧地从巨型战舰旁边驶过,不知dào

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看他放慢了速度,那巨型战船却突然一歪,仿佛很不经意地朝着飞鱼快船蹭上来

两艘船无论吨位还是坚固都天差地别,如果被这一下蹭到,那巨型的战船自然毫发无损,并不以坚固见长的飞鱼快船却可能被直接撞散了架

驾驶巨型战船的人自然也知dào

这一点,那是一个戴着破帽子的大胡子,手上提着酒壶,喝得有七八分醉意。他阴阴地笑着,催动战舰蹭向旁边经过的小船,嘴里还嘀咕:“总算又有不知死活的靠过来了这些天没有开张,老子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而码头上面也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惊呼着叫嚷着,一些热心人已经准bèi

下水救人,防止飞鱼快船的乘客被这一下撞昏了,淹死在海里。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大船和小船犹如巨石撞鸡蛋一般碰上,发出了轰然巨响。

码头上的人瞪大了眼睛,巨型战船上的人皱起了眉头,就算没看到碰撞这一幕,光是听到声音,就有很多老水手纳闷地朝这边看来。

这声音不对劲啊

每个有经验的水手都经lì

过无数次船舶之间的碰撞,听声音就能听出碰撞的程度和规模。眼看这边本该是大船将小船撞碎撞沉的局面,可这碰撞声却分明不是如此——从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船撞船,倒像是某个不长眼睛的菜鸟船长,将船只一头撞在了岩礁上,肋板顿时被撞了个大洞——不少人甚至已经听到了海水咕噜噜灌进船舱的声音。

“咦?”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惊呼起来,那艘巨型战船上的水手们更是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奔向撞船的地方看个究竟。

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就看到一艘不起眼的飞鱼小船悠悠然从旁边驶过,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修士站在船头,海风吹动了他的衣衫和头发,意兴飞扬。

“那是谁?”有人问。

“管他是谁”有人恶狠狠地叫道。

“先等一下”年长的水手阻止了想要出手的同伴,“看一下再说”

片刻之后,他们就为自己“看一下再说”的决定庆幸不已。

因为那位借着醉意,怒吼着冲出去想要将这年轻道人连人带船轰进海底的阴神境界船长,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对方放出一股真气化作朱红巨手,轻轻松松伸手一抓,如同捉苍蝇一般一把攥住,砰的一声直接摔在码头上,摔得七荤八素,哼哼着站不起来。

如此神通,简直可怕

感觉对方的气势分明也只是阴神境界,可看这出手的威势,别说区区阴神境界,就算是法相尊者亲至,也未必能够有这种威能吧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码头上有人在欢呼“是掌门真人掌门真人回来了

巨型战船上,众位水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掌门真人?那就是蒹葭派的吴知非?

一个年轻水手忍不住低声嘀咕:“怪不得他能杀得了副会长……”

这话委实有点大不敬的意思,但此刻就算是最严厉的人也想不到要追究,只是连连点头,将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禀掌门,此人乃是——”

“不用告sù

我他的来历,他不配让我知dào

名字。”吴解淡淡地说,“我已经封了他的修为,弄根绳子把他吊在码头的指挥架上,吊他三天。”

负责码头工作的金丹修士愣了一下,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那人修为不凡,来历更是惊人,连本门的诸位长老都不敢得罪他。要是被这么吊起来的话……

吴解皱了皱眉,看向这个在码头工作多年的老人,神情有些不悦:“不过就是群仙会的属下罢了,我迟早连他们会长都要杀的,区区一个喽啰,算得了什么”

那老人这才明白掌门真人的意思,顿时精神一振,深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大声答道:“遵命”

片刻之后,码头上用以指挥船只进出港口的高架上多了一根长杆,那位这些天在翠云岛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群仙会使者被捆得像粽子一般,吊在长杆上随风摇荡,宛若一块等待风于的腌肉。

巨型战船上的水手们有的忙于修补船体,有的忙着把船舱里面的积水弄出去,一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虽然也有人在忙碌之余忍不住抬头看向被吊在远处的船长,但一想起刚才知非真人施展的惊人手段,他们就只能叹口气,假装看不到,老老实实地做事去也。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回到了蒹葭派洞府之中。

“那厮这些天来一直堵着码头,着实嚣张”王源真哈哈大笑,“他手段了得,我们一对一都敌不过他,又不方便围攻……让他嚣张了这么多天,今天可算是连本带利一起算总账了”

“群仙会是什么态度?”吴解问。

负责对外事务的苍云真人答道:“他们自然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家伙一直要见掌门您。但我们用‘掌门真人正在办很重yào

的事情,为理由拖延了下来——现在他见到您了,想必一定会印象深刻吧。”

说到这里,这位老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其余诸位真人长老更是哄堂大笑。

吴解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很好将本门托付给你们,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不敢当多谢掌门对我们的信任”

“对了,老师您离开了云崖岛之后,又去了哪里啊?”王源真好奇地问。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喽……”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四章 古蹟

当得知吴解先后拜访了三位法相尊者,并且和他们一一较量获胜之后,众位长老全都精神大振。

虽然吴解秒杀了郎子青,展示了极为强dà

的实力,但郎子青乃是公认的水货尊者,实力和其余五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所以很多人都在担心,担心吴解是否能够敌得过群仙会会长未名老人。

但吴解用事实证明,他至少跟未名老人是同一档次的人物——不,事实上,他更强

当年未名老人也曾经挑zhàn

并且击败各位法相尊者,但每一次挑zhàn

之前,他都要准bèi

很久。充分准bèi

之后,才会发出战书,邀对手公平一战。

其中准bèi

时间最短的是跟郎子青走过场的那次,只用了两三天——现在大家都知dào

了,原来郎子青是他的儿子,那场“泰山压顶之势”的比武,不过是他们父子俩上演的一出戏罢了。

而准bèi

时间最长的,则是他和云崖山无涯子的那一战,为了那一战,他足足闭关准bèi

了三年

可吴解根本没有准bèi

,他就是一路马不停蹄地各处奔波,找到一位又一位法相尊者,等待对方愿意出手,双方较量一下,赢了,再急急忙忙赶往下一处

虽然整个过程虽然显得很仓促,很不正规,但其中表现出的压倒性实力,却绝对要超过未名老人

这些担任蒹葭派长老的阴神真人们大多是老江湖,对于吴解击杀郎子青一事,不少人都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反应过度——不过是区区一个金丹修士罢了,不值得为此跟群仙会翻脸啊

但既然吴解有如此神通手段,他们的想法便不同了——掌门真人神通广大,想必是以那金丹修士的死为借口,向群仙会发难寻衅。有道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过去的近两千年来,未名老人把持着群仙会,不断排除异己,欺凌散修和小门派,犹如一只凶狠的猛兽,不断吞噬别的动物壮大自身,让他们十分不安。如今吴解表现出了足以对抗甚至于战胜未名老人的实力,便让他们看到了改变这种现状的机会,自然让他们振奋不已。

这些长老之中,大多都年岁已高,距离坐化不远。但他们身后都有许多徒子徒孙,他们都很担心自己故去之后,这些徒子徒孙们该如何自处。蒹葭派可以为孩子们提供保护,这固然是好事,可如果能够把整个蓬莱的气氛调转过来,回到传说中天涯老人担任群仙会会长时候那相对和睦的气氛,自然是最好的

经过简单的商量之后,他们便一致决定,全力支持掌门真人,跟那未名老人好好做过一场

“这是很明智的决定。”从王源真处得知讨论经过之后,吴解笑着点头,“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那是当然老师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未名老人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是或者不是,总要交手之后才知dào

。”吴解笑着说,“说实话,我倒是挺期待郎未名来和我决斗的。问题是……以他的性格,大概又要准bèi

很久,才敢来和我一战吧……”

王源真冷笑两声,露出了不屑之色:“他就算准bèi

再久,打不过还是打不过更何况老师您修liàn

的速度快得惊人,说不定等他准bèi

好了之后,却愕然发xiàn

自己面对的不是‘最强的阴神真人,,而是‘最强的法相尊者,……哈哈,学生很期待看到他那时的表情啊”

吴解想象了一下那时的情形,也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便在翠云岛专心修liàn

。而群仙会的使者在被吊了三天之后,并未发怒或者闹事,反而鼻子一捏,灰溜溜走了。

这让吴解暗暗好笑,也让原本准bèi

大于一场的杜若很是遗憾。

至于茉莉她嘟嚷了好几回“那艘船不错呢,应该扣下来”。可吴解不愿意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她也就只好算了。

眼看距离当初和天涯子前辈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吴解便考lǜ

前往天涯岛。但就在这时,几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造访了蒹葭派。

“云竹真人、天都真人、风吟真人?他们想要私下见我,不让无关等人旁听?”吴解看着拜帖,皱起了眉头。

这三位真人乃是蓬莱海市的主持者,当初他在帝阙岛的时候,玉斋老人曾经为他们引见过。那时他只觉得这三人修为平平,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今天,他们三人一起前来拜访,却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用意?

他稍一沉吟,便请三人前往蒹葭大殿一叙,并且按照三人拜帖上所说,将大殿上的弟子门人全部调走,只留下空荡荡一座大殿,以示诚意。

吴解并不担心这三人可能联手对自己不利,老实说,按照他的印象,这三人就算一起出手,也未必能够在他手下走得了三个回合。若是他们真的不知好歹,吴解也不介yì

用实jì

行动帮他们清醒清醒。

翠云岛码头调度台上那根长杆,已经成了一处新的名胜。许多路过本岛的人都要特地跑到长杆下面去走走看看,遥想当初一位阴神真人被吊在这里吹风的样子……如果能让这名胜变得更有名一点,吴解也是很乐意的。

“三位道友,不知远道而来,有何见教?”主宾坐定之后,吴解开门见山地问,“吴某这边要准bèi

和未名老人交手,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恐怕免不了有所怠慢……”

“我们也知dào

吴道友目前很忙,但我们要说的这件事同样很急啊”一身青衣,瘦削清朗的云竹真人叹道,“若非事情紧急,我们又怎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来打扰吴道友呢”

“是啊,这件事……唉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一头白发,胖胖的戴着眼镜犹如学者一般的天都真人苦笑着说,“太阳映北斗的日子就在眼前,错过这一次,下次便是三百年后……我们怕自己没命等到那么久啊”

仙风道骨的风吟真人没有开口,但看他的脸色,分明也十分苦恼。

这让吴解不禁有些好奇,略一沉吟,问道:“三位,此处只有我们四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论吴某是否能够帮上忙,起码可以保证,绝不泄露你们的秘密。”

三位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唉声叹气一阵,最后还是由年纪最大的天都真人开口,将事情说了清楚。

就像吴解曾经猜测的那样,他们三人一直呆在帝阙岛上,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主持蓬莱海市,更重yào

的是研究那座古代的宫殿。

他们三人在那里已经住了很久,其中尤其天都真人,从其师明河真人开始就居住在正身门城楼上,其中乃是大有原因的。

帝阙岛的那座宫殿里面,隐藏了一个上古时代的遗迹,而通往遗迹内部的几处关键资料,就被三人分别收藏。

从明河真人开始,前后两代人,近三千年的研究,他们已经初步弄清了进入遗迹的办法。但上古遗迹里面吉凶莫测,天晓得会有什么危险他们占算了几次,都发xiàn

很有危险,所以一直在寻找可靠的帮手。

这座遗迹每到太阳映北斗之时便可以进入,太阳映北斗,是三百年出现一次的异象,所以如果错过了这次……或许风吟真人和云竹真人还可以等下次,但天都真人是肯定等不到了……

“哼这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是因为群仙会借着师傅你杀了郎子青的事情,把手伸进了蓬莱海市,让他们感到很不安,所以才要抓紧机会动手的”茉莉冷笑这,很不屑地说。

吴解不动声色,沉吟不语。

直到三位真人都等得不耐烦,等得不安起来的时候,他才笑着说:“上古遗迹,吴某也很有兴趣——这样吧,吴某便跟三位走一趟,去碰碰运气再说

说到上古遗迹,他就忍不住想起了那座至少是洞虚真君才能制造的大门。过宝山而不入,实在是有些可惜。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五章 帝阙岛遗迹

蓬莱海域核心区,有一座帝阙岛,它位于巨大的漩涡之中,地势十分奇特。在这座岛屿上,有一座传说是上古时代统一整个蓬莱的王朝所建立的宫殿。这座宫殿现在被改造成了蓬莱海市,但其中很多设施都还保留着原状。

“也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前辈修士们就发xiàn

了帝阙岛,对于这座宫殿进行了详细的探查,差不多可以算是完全探查清楚了。”白发而微胖天都真人笑着向吴解介shào

,“根据前辈们的研究,这里是古代一个门派的洞府,里面的很多设施都还齐整,但却不知dào

为什么被废弃了。”

“哦?洞府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应该没有太大的收获……至少就我所知没有。当时探查的前辈们早已死光,他们的后代遗留至今的是天音阁和坛岛宗。天音阁一向不见外客,我们师徒虽然曾经有幸去过,可没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坛岛宗倒是不难相处,我曾经三次前往,打听到他们的前辈在帝阙岛上发xiàn

了一些有助于增长修为的丹药——但早就吃完了。”

吴解微微点头,上古时代的遗迹大多也就这样。须知真zhèng

珍贵的东西必定藏得极深,而一旦出世,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这种事情绝对瞒不过有心人的打探。天都真人和其师明河真人,前后花了三千年岁月研究打探,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那么……道友所说的那座遗迹,又是什么情况呢?”

“这还是家师当年的发xiàn

——当初家师觉得帝阙岛环境不错,就加入了维持海市的真人组织,常驻帝阙岛之中。那时候的帝阙岛并不繁华,除了百年一度的海市之外,平时就只有一些研究漩涡之类心法的修士居住。家师身为阴神真人,在岛上也算是修为最高的了,于是大家就请他住在玄意门——也就是那座宫殿的大门。”

吴解眉头微皱,大致猜到了原因。

“家师始终觉得那座大门有点问题,却不知dào

问题在哪里。他闲来无事就研究,始终不得要领。”天都真人说,“直到一个太阳映北斗的日子,他突然感觉到大门的位置有奇异的力量闪过,急忙赶去研究……”

“结果呢?”吴解忍不住追问。

“具体研究的过程大多是猜测和臆想,不值一提。总之家师前后花了一千二百年的时间,经lì

了四次太阳映北斗,总算是研究出了利用那奇异力量的手段。他老人家自忖寿元将尽,便将一切交代给我之后,趁着第五次太阳映北斗,利用那种奇异的力量兵解转世,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已经转世到海外广袤的大世界去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明河真人花了一千二百年的岁月追逐帝阙岛的秘密,最终成功地利用这秘密转世,离开了蓬莱海域,从此天高海阔。或许如今他已经是大荒界之中一位出色的修士了吧……

“听道友所说,令师并未发xiàn

那门后面隐藏着一个遗迹?”

“正是,这实jì

上是我的研究成果。”天都真人推了推眼镜,胖胖的脸上露出了骄傲之色,“我一直跟随家师身边,和他一起研究。他转世之后,我出于对他老人家的尊重,不再居住在玄意门,而选择住在正身门。后来……差不多算是意wài

吧,我发xiàn

太阳映北斗的时候,玄意门中也出现了那种力量的波动,虽然很微弱,却隐约有形成阵法的意思。”

天都真人花了很多的口水,详细介shào

他是怎么在帝阙岛到处寻找,找到了那个阵法的几处关键节点,又是怎么找到了云竹真人和风吟真人这两位可靠的同道,一起研究摸索。

这一番话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他拿出了一块银白色的阵盘。

“此物便是我研究的成果,只要在太阳映北斗的时候,于玄意门前催动这块阵盘,就能暂时打开通往遗迹的门户。六百年前开门之时,我扔进去了一只猫,它在里面活得很好。最重yào

的是,风吟道友在它身上设下的秘法并未随着太阳映北斗异象的消失而失效,我们耐心地等了三天,才施法将它召回来——除了又饿又渴之外,它的情况很好。后来我一直养着它,它活了九年才寿终正寝。”

吴解微微点头,又疑惑地问:“那么看起来里面应该没危险啊,三位道友为什么还要找我一起前去?”

“……三百年前开门之际,我扔进去二十多只不同的动物,还有一大堆食物和饮水,外带一个被我偷偷抓来当实验品的小妖怪。”风吟真人叹道,“结果我计算时间,估摸着它们的食物和水都快消耗完了的时候,施法将它们召回来,却只召回了四五只鸡。别的全都失败了——从法术的回报看来,是全都死了。”

“那些动物也就罢了,那个妖怪是什么境界的?”

“当然是炼气阶段的小妖,他的本体是一条草蛇,我特地叮嘱他,不要吃那些动物,出来之后我有能够增进修为的丹药相赠他应该不至于连半年都忍不了。就算他忍不住把那些动物吃了,可为什么偏偏放过了很容易被吃掉的鸡?不管怎么看,猫和兔子都比鸡难抓住吧。”

“最重yào

的是,他为什么会死?”云竹真人皱眉说,“蛇性最长,以他的修为,就算不吃不喝也能熬三五十年。何况那边食水俱全,区区半年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死掉”

“所以我们才断定那遗迹之中必有很危险的东西,这小妖或许是看到宝物动心,却死在了守护宝物的禁制或者卫士手下。连带着那些动物也死了很多。”天都真人说,“那几只鸡应该没有走远,一直留在入口附近,没有触动禁制——又或者卫士们无法到门口来追杀,才活了下来。”

这番话说得这么清楚,吴解的疑问基本上也被一一解答。他考lǜ

了一番,便当着三位真人的面,写了一封交给无涯子前辈的信。

信上说,自己原本约定了要去拜访,但却因为突然遇到一个机缘,暂时无暇分身,请把约定的时间推迟一年。若是许可,自己当于明年约定之日前往拜访。

这封信写得很简明,事情也说得很清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明明白白,大大方方。三位真人看着吴解写信,又看着吴解将信交给被他叫来的王源真,看着王源真出去。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满yì

地点头。

这位知非真人神通广大,是早已证明的事情。他为人谦和,也是当初就已经知dào

的。今日一见,三人才发xiàn

他做事大方而谨慎,甚有君子之风。

他当着三人的面写这封信,便是清清楚楚地告sù

他们前因后果,也告sù

他们,自己绝不会泄露秘密。

而他在面对机缘的时候,还能够记得和别人约定的拜访,可见他并没有被机缘冲昏头,思维依然很清楚明白。

这样的人物,的确是很可靠的同伴

等王源真离开之后,吴解沉吟一下,又问:“不知三位道友除了找我之外,还有没有找别的帮手?”

“我本欲找坛岛宗紫竹真人相助,可他不巧正在闭关。”云竹真人叹道,“他让徒弟张捡代表他前来——张捡才三百余岁,在金丹修士之中倒是颇有实力,但说实话帮不上什么忙。可紫竹道友说这孩子在计算方面颇有心得,而且运气一向不差……计算也就罢了,运气不差,却让我为之动心。”

吴解点头,表示明白。

对于寻宝来说,运气的确是很重yào

的因素。对于寻宝同伴的挑选,“运气不差”或许比“神通不差”还更有价值呢

“天音阁的人我没找到,但却认识另外一个人。”风吟真人沉吟了一下,说,“你们可知dào

‘九指琴魔,?”

“那可是著名的邪派人物,常常以睚眦小事杀人,名声很糟糕……莫非风吟道友你认识他?”天都真人一愣,急忙追问,“以前怎么没提起过?”

“我曾和他两次交手,又曾经一起喝过酒。”风吟真人说,“此人性格偏激,心狠手辣。但其实也颇讲信义,是个盗亦有道的人物。最重yào

的是……他是天音阁的弟子。”

“天音阁?”天都真人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dào

?”

“他原本的道号是抚琴子,,是天音阁‘琴、鼓、萧,三部之中‘琴部,的高手。当年在争夺掌门之位的时候,败在师弟君,手下。又因为不服结果大闹起来,最终被用秘法斩去右手食指使其不能复原,然后逐出了师门

风吟真人叹道:“一日之间,从原本呼声极高的掌门侯选,沦落到被逐出门墙,甚至于连引以自豪的弹琴的手都被废了,也难怪他性格会变得这么偏激

“他过去怎么样,那都是他的事”天都真人皱眉说,“我只知dào

他名声不好”

“但他是天音阁的人,天音阁的许多手段,你们都是知dào

的——而且,相传天音阁的创始者‘音律三友,便是在探索帝阙岛的时候相识,成为莫逆之交,后来创立天音阁……你们不觉得,或许他能够帮得上忙吗?”

天都真人眉头紧锁,看向云竹真人。

云竹真人清瘦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叹了口气,苦笑不语。

于是天都真人又看向吴解。

“这位九指琴魔手段如何?”吴解问。

“大概不会比贵派的赤六丁道友差。”风吟真人回答。

“那就请他一起去吧。”吴解淡淡地说,“等探险之后,他若是肯改过向善,我帮他去天音阁说项一番;若是他怙恶不悛,就算得了什么奇遇,我也能制得住他。”

他这话说得轻松从容,但却流露出了绝对的自信。三位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吴解这段时间的辉煌战绩,不由得一起点头。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六章 聚集

联络张捡和九指琴魔并不困难,当吴解和三位真人抵达帝阙岛的时候,张捡早已在那里等候,九指琴魔也在数日之后赶到。

这时候,距离太阳映北斗,还有五六天呢。

坛岛宗高徒张捡是个穿着青衣的书生,他平常喜欢炼丹,也喜欢做一些丹药生意——事实上,这位金丹修士之前根本就一直住在蓬莱海市,出售丹药。

说来也巧,当初陆韬购买炼制淬丹灵液的六种材料时,就有一种是从他这里买的。那时候陆韬可是着实吃了一番苦头——因为这笔买卖颇大,所以别的修士都愿意让陆韬稍稍还价。唯独张捡一毛不拔,犹如铁公鸡一般锱铢必较,别说是一枚灵珠,就连一个铜子的价都不肯降

陆韬气得火冒三丈,却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咬牙买下了六种原料里面最为昂贵的那一份。

吴解曾经偶然听杜若提起过这件事——当时杜若和吴日民也在帮陆韬还价,可惜无论是吴日民的辩才还是杜若的美貌,对于张捡都毫无意义,这家伙眼里只能看到钱

见到这人,正在天书世界里面,打算跟吴解一起来看个热闹的杜若忍不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这只铁公鸡等进了遗迹,老四你要小心他一点,别让他偷了东西”

“三姐你多虑了,他又不疯,偷我的东西于什么?”

“我是说,别让他偷偷找到什么好东西藏起来”

“……寻宝之事,本来就是各凭机缘。他能找到好东西,那是他运气好。就算那东西对我有用,我拿别的跟他交换就是……”

“师傅你这就错了所谓‘天地之宝,有德者居之,。跟那铁公鸡相比,自然是师傅你比较有德,那么东西落在你手上,才是正理”

“虽然似乎有点道理,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啊”

张捡并不认识吴解,他已经知dào

寻宝的事情,但并不清楚究竟要去哪里寻宝。这人心性倒也沉稳,不急不躁,拜见四位前辈之后,便回到海市上去摆摊——只是偌大一片广场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摊子,也不知dào

他打算把自己的丹药究竟卖给谁?

和相貌寻常的张捡相比,九指琴魔就引人注目得多。这位天音阁的弃徒相貌英俊、神情冷酷。看外貌已经人到中年,可身上那份俊朗冰冷的气质,却依然充满了对女性的吸引力。若是在红尘里面走一遭的话,不知dào

会有多少无知少女被他的外形和气质吸引,成为他的脑残粉呢

“我不保证我能够帮得上忙。”当风吟真人隐晦地提到寻宝之事时,他冷冷地说,“但如果能够帮得上忙的话,我会尽lì

。”

“但有两件事,我要预先说明。”九指琴魔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即使和吴解充满威压的不悦眼神对视,也毫无惧色,“第一,我们毕竟不是什么生死之交。所以寻宝之时如果真的遇到要命的危险,我会选择自保,不要指望我为了救你们,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此乃应有之理,我等也不会存着如此奢望。”天都真人不冷不热地回答

“第二,寻找到的东西如果能够增强武力,尤其是如果有什么上古剑术的话,你们要允许我分润。我多少还有点积蓄,大概可以给出让你们满yì

的价格。就算暂时手头上不够,也要允许我先赊账。”

吴解眉头一皱,心中却忍不住点了点头。

正如风吟真人所说,这九指琴魔虽然名声不好,却也盗亦有道,做事颇有章法、很讲规矩。

“你说的这两点都合情合理,我没有异议,想来其余几位道友也是一样。”风吟真人看了看吴解,见他并未反对,笑着说道,“道友且先去休息,养精蓄锐等待出发。”

帝阙岛上比之前空旷多了,来往的修士也少了很多。在等待出发的时候,吴解随意在岛上漫步,却遇到了群仙会派来驻扎此地的阴神真人。

那人显然见过吴解的画像之类,陡然见到吴解出现在他面前,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既不敢留又不敢走,显得十分狼狈

但吴解却并没有跟这种小角色计较的意思,事实上他只是略略扫了对方一眼,目光在对方身上象征群仙会的饰品上停留了一下,便从对方身边擦身而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觉得跟群仙会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尤其这人还是群仙会派来给蓬莱海市捣乱的。

如果不是担心把这人赶走,可能会引起群仙会对蓬莱海市的过度插手,他或许已经动手赶人了。

他这边不动声色,但那位阴神真人却从此吃不香睡不稳,既想要逃跑,又惧怕未名老人的惩罚。因为吴解接连击败几位法相尊者的事情已经传开,他并不坚信未名老人能够胜过知非真人,所以也不想把这事情报上去——就算报上去了,又怎么样呢?如果未名老人愿意亲自出手,那早就已经派人去蒹葭派下战书了

按照他的估计,未名老人多半正在准bèi

对付知非真人的手段,就像他之前和各位法相尊者比武时候那样。现在自己要是把知非真人出现在帝阙岛的消息上报,未名老人多半会要求自己设法试探吴解的手段……

那可绝对不行

经过几天的反复考lǜ

,这位谨慎小心的阴神真人最终决定出门访友,找个住在蓬莱外海的朋友去走访一下,三年五载之后再回来。

不管知非真人打算在帝阙岛于什么,想必都用不着三年五载那么久。自己这一走,便可以置身之外。

没准三年五载之后,未名老人跟知非真人已经交过手,分出了胜负。到时候自己只要专心投靠胜者就可以了……

他暗暗得计,稍稍交代了一下便即出发。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事实上,就连吴解自己都不知dào

,仅仅只是偶然一次见面,他就把群仙会派出来,驻扎在帝阙岛的负责人给吓跑了。

风吟真人对于帝阙岛的日常事务了解较多,得知此事之后,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那位阴神真人的意思,忍不住笑着摇头。

“这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看来未名老人的好日子,的确是过到头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题外话,对于他们寻宝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数日之后,当太阳映北斗的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也就到了他们的出发之时……

第十九卷蓬莱 第19卷 第四十七章 上古遗迹

蓬莱海域核心区,有一座帝阙岛,它位于巨大的漩涡之中,地势十分奇特。在这座岛屿上,有一座传说是上古时代统一整个蓬莱的王朝所建立的宫殿。这座宫殿现在被改造成了蓬莱海市,但其中很多设施都还保留着原状。

“也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前辈修士们就发xiàn

了帝阙岛,对于这座宫殿进行了详细的探查,差不多可以算是完全探查清楚了。”白发而微胖天都真人笑着向吴解介shào

“根据前辈们的研究,这里是古代一个门派的洞府,里面的很多设施都还齐整,但却不知dào

为什么被废弃了。”

“哦?洞府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应该没有太大的收获……至少就我所知没有。当时探查的前辈们早已死光,他们的后代遗留至今的是天音阁和坛岛宗。天音阁一向不见外客,我们师徒虽然曾经有幸去过,可没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坛岛宗倒是不难相处,我曾经三次前往,打听到他们的前辈在帝阙岛上发xiàn

了一些有助于增长修为的丹药——但早就吃完了。”

吴解微微点头,上古时代的遗迹大多也就这样。须知真zhèng

珍贵的东西必定藏得极深,而一旦出世,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这种事情绝对瞒不过有心人的打探。天都真人和其师明河真人,前后hua了三千年岁月研究打探,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那么……道友所说的那座遗迹,又是什么情况呢?”

“这还是家师当年的发xiàn

——当初家师觉得帝阙岛环境不错,就加入了维持海市的真人组织,常驻帝阙岛之中。那时候的帝阙岛并不繁华,除了百年一度的海市之外,平时就只有一些研究漩涡之类心法的修士居住。家师身为yin神真人,在岛上也算是修为最高的了,于是大家就请他住在玄意门——也就是那座宫殿的大门。”

吴解眉头微皱,大致猜到了原因。

“家师始终觉得那座大门有点问题,却不知dào

问题在哪里。他闲来无事就研究,始终不得要领。”天都真人说“直到一个太阳映北斗的曰子,他突然感觉到大门的位置有奇异的力量闪过,急忙赶去研究……”

“结果呢?”吴解忍不住追问。

“具体研究的过程大多是猜测和臆想,不值一提。总之家师前后hua了一千二百年的时间,经lì

了四次太阳映北斗,总算是研究出了利用那奇异力量的手段。他老人家自忖寿元将尽,便将一切交代给我之后,趁着第五次太阳映北斗,利用那种奇异的力量兵解转世,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已经转世到海外广袤的大世界去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明河真人hua了一千二百年的岁月追逐帝阙岛的秘密,最终成功地利用这秘密转世,离开了蓬莱海域,从此天高海阔。或许如今他已经是大荒界之中一位出se的修士了……

“听道友所说,令师并未发xiàn

那门后面隐藏着一个遗迹?”

“正是,这实jì

上是我的研究成果。”天都真人推了推眼镜,胖胖的脸上露出了骄傲之se“我一直跟随家师身边,和他一起研究。他转世之后,我出于对他老人家的尊重,不再居住在玄意门,而选择住在正身门。后来……差不多算是意wài

,我发xiàn

太阳映北斗的时候,玄意门中也出现了那种力量的波动,虽然很微弱,却隐约有形成阵法的意思。”

天都真人hua了很多的口水,详细介shào

他是怎么在帝阙岛到处寻找,找到了那个阵法的几处关键节点,又是怎么找到了云竹真人和风吟真人这两位可靠的同道,一起研究摸索。

这一番话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他拿出了一块银白se的阵盘。

“此物便是我研究的成果,只要在太阳映北斗的时候,于玄意门前催动这块阵盘,就能暂时打开通往遗迹的门户。六百年前开门之时,我扔进去了一只猫,它在里面活得很好。最重yào

的是,风吟道友在它身上设下的秘法并未随着太阳映北斗异象的消失而失效,我们耐心地等了三天,才施法将它召回来——除了又饿又渴之外,它的情况很好。后来我一直养着它,它活了九年才寿终正寝。”

吴解微微点头,又疑惑地问:“那么看起来里面应该没危险啊,三位道友为什么还要找我一起前去?”

“……三百年前开门之际,我扔进去二十多只不同的动物,还有一大堆食物和饮水,外带一个被我偷偷抓来当实验品的小妖怪。”风吟真人叹道“结果我计算时间,估摸着它们的食物和水都快消耗完了的时候,施法将它们召回来,却只召回了四五只鸡。别的全都失败了——从法术的回报看来,是全都死了。”

“那些动物也就罢了,那个妖怪是什么境界的?”

“当然是炼气阶段的小妖,他的本体是一条草蛇,我特地叮嘱他,不要吃那些动物,出来之后我有能够增进修为的丹药相赠……他应该不至于连半年都忍不了。就算他忍不住把那些动物吃了,可为什么偏偏放过了很容易被吃掉的鸡?不管怎么看,猫和兔子都比鸡难抓住。”

“最重yào

的是,他为什么会死?”云竹真人皱眉说“蛇性最长,以他的修为,就算不吃不喝也能熬三五十年。何况那边食水俱全,区区半年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死掉!”

“所以我们才断定那遗迹之中必有很危险的东西,这小妖或许是看到宝物动心,却死在了守护宝物的禁制或者卫士手下。连带着那些动物也死了很多。”天都真人说“那几只鸡应该没有走远,一直留在入口附近,没有触动禁制——又或者卫士们无法到门口来追杀,才活了下来。”

这番话说得这么清楚,吴解的疑问基本上也被一一解答。他考lǜ

了一番,便当着三位真人的面,写了一封交给无涯子前辈的信。

信上说,自己原本约定了要去拜访,但却因为突然遇到一个机缘,暂时无暇分身,请把约定的时间推迟一年。若是许可,自己当于明年约定之曰前往拜访。

这封信写得很简明,事情也说得很清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明明白白,大大方方。三位真人看着吴解写信,又看着吴解将信交给被他叫来的王源真,看着王源真出去。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满yì

地点头。

这位知非真人神通广大,是早已证明的事情。他为人谦和,也是当初就已经知dào

的。今曰一见,三人才发xiàn

他做事大方而谨慎,甚有君子之风。

他当着三人的面写这封信,便是清清楚楚地告sù

他们前因后果,也告sù

他们,自己绝不会泄露秘密。

而他在面对机缘的时候,还能够记得和别人约定的拜访,可见他并没有被机缘冲昏头,思维依然很清楚明白。

这样的人物,的确是很可靠的同伴!

等王源真离开之后,吴解沉吟一下,又问:“不知三位道友除了找我之外,还有没有找别的帮手?”

“我本yu找坛岛宗紫竹真人相助,可他不巧正在闭关。”云竹真人叹道“他让徒弟张捡代表他前来——张捡才三百余岁,在金丹修士之中倒是颇有实力,但说实话帮不上什么忙。可紫竹道友说这孩子在计算方面颇有心得,而且运气一向不差……计算也就罢了,运气不差,却让我为之动心。”

吴解点头,表示明白。

对于寻宝来说,运气的确是很重yào

的因素。对于寻宝同伴的挑选“运气不差”或许比“神通不差”还更有价值呢!

“天音阁的人我没找到,但却认识另外一个人。”风吟真人沉吟了一下,说“你们可知dào

‘九指琴魔’?”

“那可是著名的邪派人物,常常以睚眦小事杀人,名声很糟糕……莫非风吟道友你认识他?”天都真人一愣,急忙追问“以前怎么没提起过?”

“我曾和他两次交手,又曾经一起喝过酒。”风吟真人说“此人性格偏激,心狠手辣。但其实也颇讲信义,是个盗亦有道的人物。最重yào

的是……他是天音阁的弟子。”

“天音阁?!”天都真人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dào

?”

“他原本的道号是‘抚琴子’,是天音阁‘琴、鼓、萧’三部之中‘琴部’的高手。当年在争夺掌门之位的时候,败在师弟‘披瑟君’手下。又因为不服结果大闹起来,最终被用秘法斩去右手食指使其不能复原,然后逐出了师门。”

风吟真人叹道:“一曰之间,从原本呼声极高的掌门侯选,沦落到被逐出门墙,甚至于连引以自豪的弹琴的手都被废了,也难怪他性格会变得这么偏激……”

“他过去怎么样,那都是他的事!”天都真人皱眉说“我只知dào

他名声不好!”

“但他是天音阁的人,天音阁的许多手段,你们都是知dào

的——而且,相传天音阁的创始者‘音律三友’便是在探索帝阙岛的时候相识,成为莫逆之交,后来创立天音阁……你们不觉得,或许他能够帮得上忙吗?”

天都真人眉头紧锁,看向云竹真人。

云竹真人清瘦的脸上露出为难之se,叹了口气,苦笑不语。

于是天都真人又看向吴解。

“这位九指琴魔手段如何?”吴解问。

“大概不会比贵派的赤六丁道友差。”风吟真人回答。

“那就请他一起去。”吴解淡淡地说“等探险之后,他若是肯改过向善,我帮他去天音阁说项一番;若是他怙恶不悛,就算得了什么奇遇,我也能制得住他。”

他这话说得轻松从容,但却流露出了绝对的自信。三位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吴解这段时间的辉煌战绩,不由得一起点头。(未完待!。

第十九卷蓬莱 第19卷 第四十八章 寻宝之旅(一)

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一般dang漾,纵然吴解聚精会神也不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奇异的景象也只存zài

于他跨过大门的那一瞬间,当他脚踏实地的时候,便发xiàn

已经走进了一座古代的遗迹之中。

这是一间庞大的方形斗室,整个房间大致上是一个梯形。靠近门口的“外侧”稍稍长一些,往里则渐渐收缩。而左右两边,还各有通道,不知dào

通向哪里。

乍看上去,吴解觉得这里像是一个长长甬道之中的某一间,但无论是墙体上那些水波、鱼鸟的hua纹,还是整个建筑本身的结构风格,他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的目力惊人,只是目光一扫,便判断出这屋子的大小——外侧约摸上百丈,内侧约摸八十丈,宽应该在六十丈左右,高……他抬头看去,却见头顶一片混沌,根本看不到屋顶,无法测算高度。

“刚才我施法试过了,大概可以飞起三十余丈,更往高处的话,就有无形的阻力。”站在附近的风吟真人说道“目前天都道友正在研究这里的详细情况,在他研究出名堂之前,我们暂且等待就是。”

他说的是老成持重之言,也是寻宝的正理。须知探险寻宝,风险不外乎来自内外两处。对内,是探险队之中众人勾心斗角,尤其发xiàn

宝物之后可能自相残杀;对外,则是遗迹之中机关禁制,可能将众人无情绞杀。

他们这支探险队有吴解坐镇,参加的人员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或许面对危险大家会作鸟兽散,但为了夺宝而火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外在的风险,就不是他们能够控zhì

的了。

天都真人乃是整个蓬莱海域最顶级的考古学者,很显然大家都看不出这遗迹的来历,那么耐心等待他的研究成果,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吴解点了点头,神念在斗室之中扫过,便注意到地上似乎有什么痕迹。

“地上有什么东西?”他问“你们研究过了吗?”

风吟真人闻言,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知非道友你忘了吗?三百年前,我们曾经送了一大批动物,和许多食物饮水进来。”

吴解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痕迹,是当初那些动物留下的——或许是鸡粪什么的……

他忍不住也笑了,但随即反应过来:“咦!当初你们有没有把留下的那些食物和饮水也运走?”

风吟真人缓缓摇头,脸se略显沉重。

吴解的言下之意他当然明白——当初那些动物和那个小妖,断然不会把所有的食物和饮水都吃了。既然动物们的粪便之类还在这里留下许多痕迹,那么按说这些食物和饮水应该也都在才对。

但是……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了那些痕迹,完全没有发xiàn

那些食物和饮水。

“这里果然有什么东西!”吴解的眼睛收缩了一下,神念朝着两边甬道撒去,却发xiàn

甬道之中有一股坚韧的力量,仿佛牛皮一般,把自己的神念挡住,一点也无法侵入。

他皱了皱眉,眼睛微微一瞪,神念聚集起来,猛地化为钢针一般,狠狠地冲向其中一边。

但这一下撞去,却仿佛撞在了极其粘稠的胶水里面,只前进了极短的距离就耗尽了力量,然后又被弹了出来。

吴解叹了口气,将自己探测的结果告sù

了大家。

众人对此并未感到意wài

,上古遗迹岂同凡响!这座遗迹能够让多少修士无数岁月都不曾发xiàn

,也不知dào

建设遗迹的究竟是多么神通广大之辈。纵然知非真人手段非凡,比起留下遗迹的人多半还是不如的。他又只是试探一番,不可能真的竭尽全力,有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九指琴魔对于吴解颇为不服,闻言也暗暗凝聚神念,随便选了个甬道试着侵入。结果他的神念却根本没有遇到什么“胶水”反而像是小孩子的拳头被大人拦住,怎么也无法向前半点。

他可不是试探,是真的竭尽了全力!

接连试了几次,他终于放qì

了这种白白浪费神念的行为,也终于对知非真人的本事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

别的不说,光是神念的强度,彼此的差距就大到让人叹气绝望啊!

一行人站在甬道里面耐心等待,纵然身后的大门已经缓缓关闭,他们也没有半点担忧和不安。

在帝阙岛上,天都真人早已准bèi

了七八处接引法阵。只要其中任何一处正常运转,都能将他们接引出去。

就算是发生了什么意wài

,所有的接引法阵都坏了,天都真人也还炼制了几件能够逆转开门法阵的秘宝,可以帮zhù

大家退出遗迹。

不过……天都真人有言在先,使用接引法阵出去是最稳妥的,若是必须动用那些秘宝的话,不仅会大损元气,更重yào

的是出去的地点就不确定了。

“老朽本事有限,这些秘宝只能带着大家抵达附近几座海岛的护岛大阵,至于到哪里,就不确定了——运气不好的话,一头撞在山上,或者栽进海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场众人都是高手,就算那些金丹修士也都是金丹境界之中的佼佼者。无论撞在山上还是栽进海里,问题都并不大。既然后路已经这般可靠,大家自然一点也不慌。

奇怪的是,这座遗迹里面看不到灯光,也看不到有什么采光的窗口。但遗迹里面却并不yin暗。不止一个人在斗室里面仔细寻找,却找不到任何发光的东西——而且,他们可以肯定,并不是墙壁或者地面在发光。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叫人疑惑得很啊!

过了大概一刻钟,蹲在地上研究的天都真人站了起来,手上却多了一块有各种hua纹符号的阵盘。

“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些痕迹都是当初那些动物留下的,没有例外。”说着,他催动阵盘,只见阵盘上各种hua纹都亮了起来,仔细看去,却是各种动物的图案。

“此物,乃是我用当年那些动物身上一些皮毛血肉炼制的,就算经过了三百年,也能感应它们残留的气息。诸位请看,阵盘上每一个hua纹都亮了,但那些象征着‘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hua纹却没亮。”

这个发xiàn

让大家稍稍放了点心,不管怎么样,起码这间斗室应该还是安全的。

在寻宝的时候,有一个安全的后方基地,足以让人安心许多。

经过商议,他们留下两位金丹修士在入口处看守,叮嘱他们就算要利用接引法阵离开,也要先以商量好的暗号通知大家。

然后,一行人便在天都真人的带领下,随便选了一处甬道,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十九章 寻宝之旅(二)

天都真人活了快两千年,当真是人老成精。他看似随便选择,实jì

上也是有所考lǜ

的。若是有人特别注意一下他手上的阵盘,就会发xiàn

阵盘上很多动物的花纹都暗了下去,唯独占了整个阵盘四分之一的那条蛇始终亮着。

三百年前那些被送进来探路的生灵之中,各种动物不值一提,但那条蛇精可是灵智已开,是有一定智慧的。它身处于这座上古遗迹之中,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为了得到好处,都会去试着探索遗迹——天都真人留给它那么一大群动物,其实未尝不是把这些动物给它当炮灰用,让它可以在遗迹里面多探索一段。

事实证明,蛇精必定已经探到了什么。否则它不会消失在遗迹之中,召唤法术连它的一点残骸都没有能够召回来。

天都真人现在做的,就是沿着蛇精探索过的路线走下去。不管蛇精当初是为什么要循着这条路线走,但起码可以确定,这条路上是有东西的。

探索遗迹的时候,怕的不是危险,而是徒劳。敢来探险,就有面对危险的心理准bèi

。唯有徒劳无获,才真的叫人丧气。

这条甬道很长,甬道周围也看不到窗户,唯有不知dào

哪里传来的光芒始终保持稳定,却反而更叫人不安。

这群探险者都是有夜视之能的,就算一点亮光都没有,也不会对他们构成丝毫影响。反倒是这来历不明的亮光,才让他们担心呢。

可担心也没办法,既然是来寻宝的,就要有面对危险的准bèi

。不要说现在还没看到危险,就算是看到了危险,难道就不上吗?

开什么玩笑嘛

“我们已经走了多远?”沉默之中,张捡突然问,“我觉得似乎有六七百里了吧?这段甬道是不是长得太离谱了一点?”

“准确地说是六百三十五里。”一个对于距离特别敏感的金丹修士沉声说,“就算是上古遗迹,区区一条甬道就这么长,也实在是令人费解……上古的前辈修士们,把甬道制造得这么长于什么?”

他们说出了众人的疑惑:上古修士或许神通广大,但思维方式跟当代的修士却不应该有太大的分别。当代修士——比方说众人之中神通最高法力最强的知非真人——倘若要留下什么遗迹,绝不会发神经在遗迹里面建上一条六百多里长的甬道。

这分明是有病嘛而且还病得不轻呢

“我们一直在走直线,没有拐过弯。”天都真人举起阵盘,让大家阵盘上一道有点像是指南针的光芒,“这道光芒呼应着北斗七星的位置,从开始到现在,它始终没有变过方向。”

众人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若是这甬道是弧形的,或者是一个螺旋,那倒也罢了。可六百多里居然是直线,那这座遗迹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

“总觉得不大对劲,蓬莱上古的前辈们,居然这么神通广大?”风吟真人眉头紧锁,“这也太离谱了吧光一条甬道就六百多里——当时我们看到的,左右各有一条甬道。就算两条甬道不是形成一直线的,这起码也是上千里范围了吧?以目前蓬莱的修仙界,大家全力合zuò

的话,需yào

多长时间才能建设出广袤千里的巨型遗迹出来?”

“怎么也要上千年吧?”

“一听就知dào

你对土木工程这方面很外行,建筑每大一圈,需yào

的工程量就要提升到之前的八倍,建设的难度更是要提升十倍以上广袤千里的遗迹,凭现在的蓬莱,就算大家倾尽全力,也要上万年才能建设成功”

做出如此断言的是一位善于工程修造的金丹修士,正是因为他在这方面有专长,风吟真人才会邀请他加入寻宝探险的队伍。对于他的判断,大家并无异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不安和担忧。

冒险什么的……风险也要在可控范围里面,才比较现实。他们本拟这座遗迹是上古时代法相修士,或者更高一级的天人修士留下的,但现在看来,只怕层次比他们预料的要高出很多。

这样的话,这次寻宝的危险就到了完全无法预期的程度。贸贸然拿小命冒险,的确是有点不妥当了……

吴解想了想,咳嗽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然后朗声说道:“在下吴知非,我的来历,想必这里很多道友都是知dào

的,但因为和遗迹有关的缘故,我不妨再说一遍。”

在众位修士疑惑的目光中,他说:“我乃是古代的修士,出海追寻传说中的海外,但壮志未酬,死在半路上。死后一灵不昧,转世轮回,再次踏上求道之路。”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到不少心思灵活的修士已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多少猜到了几分。

“在我们那个时代,极少数法相尊者之中,流传着一个故事:久远到无法考证的上古时代,这蓬莱曾经出现过成就长生大道的前辈大能。谁也不知dào

他究竟做过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在这蓬莱留下了一些东西。”

此言一出,他顿时就看到众位修士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若是眼神也有威力的话,只怕整个甬道都已经被他们的眼神给烤热了

“知非真人你此言可是当真?”一直冷漠的九指琴魔忍不住问道,“不是开玩笑的?”

“我怎么会拿上古大能开玩笑?别看经过了这么多的岁月,他老人家多半还活着呢”吴解笑道,“对我们来说,万年、几万年、几十万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可对于他们来说,‘时间,是毫无意义的,他们可以永远永远地活下去,他们的神通道法可以不断地增长拿他们开玩笑,我岂不是活腻了”

他这番话娓娓道来,将那些成就长生、超脱于岁月之上的真仙、真君们的形象勾勒出来,顿时让众人为之神往。他们遥想着独立于洞府之中,看着岁月不断流逝,几万年、几十万年……任他沧海桑田,我自岿然不动的大神通,一时间都不由得痴了。

过了许久,九指琴魔才恶狠狠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此地竟然是成就长生大道的上古大能留下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把性命赔在这里,我也是为了求道而死,值得”

“朝闻道,夕死可矣老朽活了快两千岁了,临死的时候能够亲眼目睹长生大能的手段,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可还没活够呢,要是能够在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没准我也有成就长生大道的机会呢”

“风吟道友此言甚是就算不能成就长生大道,上古大能的遗产,帮我们成就法相,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吴解这番介shào

有真有假,但关键的东西无疑是真的——这座遗迹,的确是成就长生的前辈大能留下的。

这就足够了,其余的枝节问题无关紧要。

受到他的“鼓舞”,原本稍稍有些低沉的士气一下子就变得高昂起来,就连原本很谨慎小心的天都真人也显得精神焕发,行动间不复之前那种步步为营的节奏,变得勇猛精进起来。

难怪他会这样,面对长生前辈留下的遗迹,他要是还能保持镇定,那才真是怪事

须知,他可是已经寿元将尽了。但若是能够在这里得到什么,让修为更上一层楼的话,就能凭空多出上千年的寿命,更不要说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要问这里谁最急切,大概非他莫属

一行人的步伐比之前快了很多,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甬道里面,却不再有半点迷惑不安,而是充满了坚定的信心和狂热的激情。

又过了一阵,甬道在达到千里长度的时候戛然而止,前方赫然又是一座斗室,和他们进来时候的一模一样。

若非这间斗室没有通往外界的大门,没有留在那里看守的两位金丹修士;若非天都真人手上的阵盘显示此地并无那些动物的痕迹,只有蛇精留下的气息……只怕他们甚至要忍不住以为自己绕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果然是压缩空间,纳须弥于芥子的手段。”天书世界里面,茉莉翘起嘴角,笑得很开心,“看这人的手段,虽然境界比我高一些,可神通却也只跟我相差仿佛。师傅,我已经看穿这遗迹之中阵法的奥秘了”

“哦?那你有破阵的办法了?破阵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吴解好奇地问

“没必要破阵,只要按照我的指导,你们就能削弱这里的阵法,大大提升前进的速度。”茉莉说着,手上有奇异的光芒浮现,化为一条复杂得让人头晕的路线图。

这条路线图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简直就像是要在空中跳舞一般,但仔细看去,却能看出路线图之中蕴含着奇妙的规律,令人忍不住被其吸引心神,连目光都难以移开。

吴解也忍不住稍稍眩晕了一下,随即在天书世界的守护下恢复过来。他沉声问:“要如何按照这路线前进?直接在这斗室里面飞行吗?”

“不,只要你发出剑光,循着这路线飞上一圈,就能够自然引动此地阵法,让接下来的路程大大缩短”

看着茉莉那信心十足的模样,吴解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头,赞道:“于得漂亮”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章 寻宝之旅(三)

要找个放出剑光的理由,一点也难不倒吴解。

就在众人搜索斗室的时候,他突然捂住头,装作有些眩晕的模样,语气低沉地说:“这里的布置……这里的阵法……我似乎曾经在什么古籍上看到过…

“咦?道友此话当真?”风吟真人立kè

冲到了他的旁边,紧张地看着他

“时间太过久远……我前世的记忆残存不全……”吴解做出痛苦之色,“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他这番“好好想想”,足足想了一刻多钟,利用这段时间,在天书世界里面将那套奇异的运剑路线演练了一番,他才睁开眼睛,露出了胸有成竹之色。

看到他的表情,诸位修士顿时为之振作,纷纷追问。

“此乃须弥芥子阵法,若是我们老老实实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或许可以走到终点——但那可能要走几万里几十万里也不一定。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让这阵法的效能变弱,大大节省我们前进的时间”

“那办法有没有危险?会不会激起什么不好的变化?”天都真人毕竟是老成之辈,沉声问道。

“应该不会,这是暂时减弱须弥芥子的手段,并不会对遗迹本身造成影响。”吴解按照茉莉的指导,向他们说明,“其实遗迹始终还是那个遗迹,只是我们在遗迹之中被变小了,变得犹如灰尘一般。施展这个手段之后,遗迹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我们却会变大很多——或许会从灰尘变成蚂蚁吧。”

“从灰尘变成蚂蚁,那也大了无数倍了”

“是啊,可以节省很多很多的时间”

原本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时间实在算不上多么宝贵的资源。但此刻前方有巨大的诱惑,大家真是连一刻钟也不想多等。一听说吴解有如此手段,都忍不住催促起来。

吴解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出剑光,在空中穿梭来回。

他这番手段,宛若以剑光为笔,以空间为纸,凭空画出了一张巨大的符篥。在整个符篥完成的时候,只听“嗡”的一响,众人觉得整个空间都猛地一震,原本极为宽阔巨大的斗室变成了一间寻常的大屋,他们这近二十人站在里面虽然还算宽敞,却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渺小。

抬头看去,头顶也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清清楚楚的天花板,看得出来,头顶上也还是遗迹的一部分。

“道友果然神通了得”风吟真人忍不住赞道,“老夫自诩见多识广,可却从未见过道友这般手段真是匪夷所思”

吴解若无其事地笑了,半点都看不出他因为刚才那奇异的施法损耗颇大:“如今须弥芥子的阵法已经被我化解不少,大家趁着现在继xù

前进吧”

众人齐声应诺,又在天都真人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循着甬道向前走去。

遗迹深处,一间朴素的房间里面,就在吴解施法削弱须弥芥子阵法的时候,一声惊呼响起。

“奇怪多宝塔外层的须弥芥子空间,怎么突然变弱了?要是没有这须弥芥子空间阻拦的话,这塔里的厄运流出去,可就糟了”

“不行,我要去找塔灵问个究竟”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闪过,那房间又恢复了平静。

遗迹的另一处,在一个灰色的大厅里面,一团蠕动的黑影之中,有低沉的声音传来。

“空间……变化了……厄运……增多了……吸收更多的厄运……变强……变强……”

这声音含糊不清,又夹杂着蛇类吐信的嘶嘶声,听起来十分诡异。伴随着这声音,黑影蠕动的速度变快了,更有无穷的灰色气息从大厅尽头一扇被推开了一条小缝的门里面涌出,被黑影不断吸收进去。

吸进去的灰色气息越多,黑影本身的气息就越强dà

。但这份强dà

的气息之中,却流露出了无法压抑的癫狂之意,犹如一个已经彻底疯掉了的人。

这一切的变化,吴解他们并不知情。因为须弥芥子阵法被削弱的缘故,他们前进的速度大大加快,只用了一两刻钟的时间,就穿过了第二条甬道。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天都真人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他谨慎地压低了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且让大家排成可以前后呼应的队形,以免遇到不可测的危险

在好处面前,有些人会因为贪心而激动,以至于进退失措,但像天都真人这种修为数千年的老江湖,则能够把握自己的心灵,迅速从激动之中平静下来

这是岁月积累的经验,是经过许多的教xùn

丨才得到的能力,也是成功者所必须的才能。

如此又通过了几条甬道,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间和之前不同的斗室。

这间斗室的结构和布局,与别的斗室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不同的是,它有一扇门——不是开在外侧墙上的门,而是开在内侧墙上的门

看到这扇门,大家激动之余,也更加谨慎起来。

很显然,这是通往遗迹内侧的门户。可这扇门的后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究竟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谁都不清楚。

天都真人站在门前,手上拿着那个阵盘,眼中颇有迷茫之色。

阵盘上,蛇形的图案依然在发光,显示当初那个蛇妖到达过这里。可算算路程,若非有知非真人削弱了须弥芥子阵法,他们只怕已经走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里。当初那个蛇精不过是炼气层次的小妖,怎么可能跋涉这么远的距离

“老天都,怎么了?”云竹真人见他脸上满是不安之色,凑过来问道。

天都真人摇摇头,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径直走到门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在门上看到了两个手印。

这手印上有一点细小的鳞片,分明正是那蛇精留下的

他眉头紧锁,沉吟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这扇大门沉重异常,就算是以他这阴神真人的力量,也要很费了一些力qì

才能推开。而大门的后面,只见一片金碧辉煌,让人眼花缭乱。

定睛看去,只见各种珠宝珍玩堆积如山,更有许多美玉古董之类,金银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宝物堆积成的“山”有多高?抬起头来看不清它的顶部。

这些宝物对其成的“山”有多大?一眼看去看不到它的边际。

而凝聚法力增加视野的话,还能在视线尽头看到更多的,这样珠光宝气的“山”。

这扇门的后面,赫然是一座超乎想象的巨大藏宝库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一章 寻宝之旅(四)

经过最初的激动和兴奋之后,众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失望之意也渐渐涌上了心头。

并非他们贪得无厌,实在是——这座宝库里面的东西,对他们没用啊

钱财珠宝、珍玩古董……这些东西对于凡人来说的确都是宝贝,看这宝库的规模,怕是把整个蓬莱刮地三尺,也搜刮不出哪怕一座宝山来。而这样的宝山,足有十余座

但对于修士来说,不能帮zhù

修liàn

,不能增加寿元,不能提升战力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钱这东西,多到一定程度,那就只是个数字罢了。一般来说,筑基境界的修士对于凡尘中的钱财还有些需求,到了金丹境界基本上就已经用不着钱了,至于阴神真人,只怕几百年都没沾过铜臭了。

“唉可惜了这堆积如山的财物啊”张捡叹道,“我平常做生意的时候,便是一个铜子也不肯放松,真zhèng

是锱铢必较。可今天这一看,才觉得自己往日的想法,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顺手捞起一把金灿灿的金叶子,又拾起一块晶莹温润的美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过了许久,长叹一声,狠狠地扔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吴解忍不住笑了。

“若我是你,现在便借用接引法阵出去,找个地方闭关。”他走到张捡身边,低声说。

张捡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顿时大喜过望,急忙向众人说明,然后在大家羡慕赞许的目光中,催动事先准bèi

好的法器,整个人化作一道光芒,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番堪破心障,断则数月,长则十余年,便又是一位阴神同道了。”云竹真人笑道,“紫竹老友果然没有说错,这孩子资质不错,运气尤其好”

说到运气,众人不由得纷纷点头。

一趟寻宝的冒险,能够在心灵上堪破一层障碍,实在是了不起的运气蓬莱修士对于道心并无很多追求,可他们也晓得道心是最能促进修为提升的。一般来说,修士如果能够在道心上突pò

,那么冲击下一层境界的瓶颈就会松动很多,就算不能顺利破关,修为也会大大提升,成为同境界之中的佼佼者。

然而道心的突pò

,实在是太虚无缥缈,毫无规律可循。所以蓬莱修士们最终选择了以外物为主的修liàn

路线——但这绝不代表他们不认可走道心路线的修士,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迄今为止,蓬莱修士们依然在结丹之法的列表里面,为道心成丹保留着位置。

感应天地而成丹,便是道心成丹的代表。这样的金丹修士不仅战力惊人,在修liàn

上更有非凡的优势。成就阴神的机会比别人大得多,差不多两三个里面就能出一个阴神真人。但正所谓以此得之也以此失之,感应成丹的修士成往往会固执地追求进一步道心成就,所以一生的修liàn

多半也只能到阴神为止,几乎没有听说过能够成就法相的。

相比之下,像张捡这种已经是金丹修士,因为道心突pò

而看到成就阴神的机会,反而比较可能成就法相尊者——古往今来的法相尊者之中,不少人都是在金丹境界道心突pò

,成就阴神之后基础远比别人扎实,积累深厚而成法相。

换句话说,张捡这番突pò

心障,不仅成就阴神的道路一片康庄,甚至于可以依稀看到通往法相尊者的机会

如此的大机缘,果然是好运气好运气啊

有了张捡的例子,众人心中更是火热。能不能在上古修士遗迹里面找到宝物功法,倒也不是特别重yào

,只要能够得到机缘,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就算什么东西都找不到,那也已经是收获丰厚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堆积如山的财宝之中努力寻找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矿工,想要在碎石里面挖出珍贵的矿石来。

吴解是唯一没有参加“挖矿”的,他在这间大得离谱的藏宝库之中走来走去,身影忽隐忽现,每一步都走出数十里的距离。而他的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间藏宝库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过了好一会儿,他停下脚步,沉声对茉莉说道,“看来,这是当初留下遗迹的那位真君开辟的。”

“嗯,这个世界的层次比你们九州世界要低,粗陋很多,范围也小得多。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茉莉点头说,“如果开辟这个藏宝库所在世界,是他认真施展的手段,那么我大致上可以判定,至少在他建造这个遗迹的时候,不过仅仅只是刚刚成就真君不久而已。”

“老四,茉莉,不管那真君当时究竟什么层次你们先看看这些财宝是真是假好不好”杜若忍不住劝道,“如果是真货,搬一点到天书世界里面来吧”

“三姐你要这种东西于什么?想要珍宝的话,我用天书世界帮你造就是。横竖只是寻常物品,花不了多少源力。”

“……老四你怎么这么浪费呢眼前堆积如山的不拿,反而要自己动手来造你问问茉莉,这可不是持家之道啊”

吴解满脸茫然地看向茉莉,却见茉莉也是一样茫然。

天书世界能够演化万物,但灵气越强、越珍惜强dà

的东西,制造的成本就越高。诸如这宝库里面的金银财宝之类,只是寻常凡物,制造难度和石头泥土也没多大区别。以天书世界目前凝聚源力的速度,一天的积累就可以制造出一座金山来。

但那有什么意义呢?佛门似乎有黄金铺地建造法坛的传统,可吴解是道门中人,崇尚的是清净自在,纵横天地,扬善去恶……对于这些阿堵物,他可没什么兴趣。

吴解很快就想通了——不明白,那就不去想,既然杜若想要搬点财宝进来,那么搬就是。

他走到距离大门最远,无人问津的那座宝山前,抬起袖子对着山峰,做出了收纳之状。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收”

随着他一个“收”字,突兀地狂风大作,将满山财宝卷起来,源源不断地朝着他袖子之中投去。

说来也怪,他的袖子不过就那么大,就算是储物法器,以眼前的风势,哪怕连半刻钟都不用,卷起的财宝便能将其装满。但只见狂风不断地锤,堆积如山的财宝不断被他的袖子收进去,却始终没有满溢。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着那座财宝之山已经矮下来很多,但吴解的吸纳速度依然如此,没有半点减缓。

众位修士此刻全都聚集到了吴解的旁边,他们既惊讶又敬佩地看着吴解,看向那只似乎平平无奇的袖子。

明明已经装载了至少一座寻常大山的分量,可这袖子看起来和刚才一点分别都没有,甚至看不出半点装满的意思。

这可真是非同寻常的神通,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知非真人果然神通广大可他收这么多财宝于什么?”一位金丹修士对身边的同伴说,“难道这种东西还能有什么用处吗?”

“我又不是知非真人……没准他用得着呗。”

“这东西也能用得着?”

“……或许可以拿来提炼五金之精吧。”

“那也应该只收金银啊,诸如宝石古董什么的,难道还能提炼五金之精吗

“我又不是知非真人,我怎么知dào

啊……”

风吟真人注视着吴解的修士,沉吟片刻,也一挥手,将身边的一些财宝收了起来。

他当然没有容纳空间无穷无尽的天书世界,但他也是有储物法器的,稍稍收纳一些不在话下。

见到如此情况,众人纷纷有样学样,每人都收纳了一些财宝。

知非真人肯定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些财宝就算不能拿来派上用场,拿它们回家去做个摆设也可以嘛

天书世界里面,杜若一脸茫然,而茉莉则笑得前仰后合。

在她们面前,有一个大概巴掌高的小土堆,仔细看去,这土堆赫然是由无数金银财宝组成,正是吴解吸纳进来的。

只是……在外面看去明明堆积如山的财宝,吸进天书世界之后却骤然缩小,变成了微尘一般的东西。若非数量足够多,甚至连这个小土堆都堆不出来。

“这位真君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茉莉笑道,“原来这整个藏宝库里面东西,都是用须弥芥子之法变大的哈哈哈他还真会玩”

杜若蹲下来,小心地抓起一把灰尘,仔细看着这些细小到极点的财宝,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位前辈……真是太喜欢捉弄人了”

吴解也忍不住笑了:“三姐,还要再收吗?”

“收我倒要看看,这一整座金山全部收进来的话,究竟能堆多高”

吴解点了点头,继xù

催动法力,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眼前那座无穷财宝堆成的金山。

一边吸收,他一边对那位前辈真君的手段赞叹不已——将须弥芥子之术和开辟世界的神通融合起来运用,便在不大的空间里面制造出了如此壮观的景象。比起创造这座宝库所需的神通,这份奇思妙想才真的让人佩服。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这位真君果然不愧是能够修得长生的人物,厉害,厉害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二章 寻宝之旅(五)

纵然吴解神通广大,也足足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眼前那座金山全都搬进天书世界。

当整个金山被搬空的时候,他终于有了真zhèng

的收获。

那是一块灰色的玉牌,玉牌上有无数奇异的符文,闪烁着黯淡的光芒。当看着这些符文的时候,纵然是神通广大的茉莉,也不由得为之神情一凛。

“这是什么?”

“类似于传法玉简,但记载的功法很高级。”茉莉低声说,“更重yào

的是,玉简里面储存着传法者的神念和法力——这东西可不是寻常玉简,乃是一件洞虚真君制作的法器”

吴解一惊,看向玉牌的眼神里面就多了几分凛然和戒备。

“这东西……会不会对天书世界有什么妨碍?”

“要是那位真君亲身前来,天书世界还真不一定镇得住他。但眼前只是他制作的一件法器……以我的本事,不管它有什么古怪,都能镇压得住”

茉莉眼睛微微发光,低沉的声音里面,透出了强dà

的自信。

有了她的保证,吴解便深深地吸了口气,分出一缕神念,催动法力注入玉牌。

当他的法力进入玉牌之中,玉牌猛地发光,无穷灰气冲天而起,却被早有准bèi

的茉莉施法压住,没有扩散开来。

“是厄运竟然有如此浓重的厄运”茉莉惊呼,“这份厄运如果流到外界,恐怕能让整个蓬莱海域都陷入频繁的天灾人祸之中”

吴解吓了一跳,没料到这位真君留下的东西竟然如此危险。

而灰气之中,隐约有一个身影浮现。

那是一个矮矮的少年,面目并不清楚,唯有那双眼睛十分清晰。他的眼神明净睿智,充满了寻常少年人不可能有的智慧。但在眼神的深处,却也有几分疲倦,看得出来过得并不快活。

“能够将堆积如山的财宝挖空,最后挖到这块玉牌。你的运气和毅力都很了不起,值得肯定”这多半就是前辈真君留下的虚影说道,“我乃玉皇天碧霄宫修士,你能够找到这块玉牌,便是和我有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收你为徒,将自己的神通道法传授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有言在先,本门功法别出蹊径,无论是修liàn

还是使用,都和寻常功法大有不同。你日后修liàn

有成,或许也免不了有很多麻烦……我不屑于说谎骗你这后生晚辈,实话实说,连我自己,回忆当年修道的经过,也常常在迷惘,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所以你要想清楚,这条路不好走”

吴解正想回答,识海之中火部正法所化的熊熊烈焰和雷部正法所化的漫天雷光却突然震荡起来,犹如在和什么东西呼应一般。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两部功法的名字。

“灵霄”火部正法,“神霄”雷部正法。

眼前这位前辈真君自称是“碧霄宫”的人,莫非也是斗神?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请问前辈可是斗神中人?”

那少年的身影震动了一下,明显吃了一惊:“你如何得知?莫非此地并非蓬莱,而是星海界?”

“晚辈因为某个原因,曾经得到火部、雷部两部的功法……”

那少年身影再震,连话音都大了几分:“什么?你把灵霄宫和神霄宫的功法都得到了?学会了吗?”

吴解不语,左手腾起一团火焰,右手腾起一团雷电。

那少年注视着吴解手上的火焰和雷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不料世上竟然有把火部和雷部两部功法融会贯通的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索性成全你呢?”

说着,他的身影猛地崩溃,化作无穷厄运灰气之中的一道白光。

“伸手过来,我将‘碧霄瘟部正法,传授给你”

吴解见茉莉没有反对,便走了过去,将手伸进了灰气之中。

那道白光立kè

汇入他的手上,顷刻间消失不见,但他的识海之中却出现了一团晦暗的灰气,让人一看就心中不安。

吴解试着用心神触动灰气,一套奇妙的功法便流入心中。

这套功法名叫“碧霄瘟部正法”,乃是星海界斗神四部之一“瘟部”的根本功法。它的修liàn

方法别出蹊径,乃是不断吸纳世上的厄运,把厄运的力量转化成自己的修为。

这种方法修liàn

起来甚是快速,可却也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厄运之力收聚容易,封印却难。纵然这位不肯透露名号的前辈已经修liàn

到真君境界,却依然无法将自身的厄运全部收敛起来,以至于在他身边的人们,除非是同样修liàn

瘟部正法的斗神战友,否则哪怕是其余三部,也免不了遇到一些倒霉的事情。

这位前辈传法之际,就说了一个小笑话:昔年四部斗神开大会,瘟部星神坐在高台东边,而其余三位星神小心翼翼地挤在高台的西边,简直恨不得坐到台下去。任凭瘟部星神如何不高兴,也坚决不肯靠近他。

“这瘟部正法也太诡异了吧……”吴解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有些害pà



他不怕危险,但这种功法会给周围的所有人都无差别地带来厄运,实在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他将这功法向茉莉说了,茉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天魔之中,便有一种极为厉害的,能够利用人间运势兴风作浪,其名为衤肯……这套瘟部正法,莫非正是通过研究祥瑞天魔,而总结出来的

“这功法缺点这么明显,不练也罢”

“那可未必,师傅你可以在天书世界里面修liàn

。天书世界威能无穷,就算厄运也一样逃不出它的控zhì

。虽然说这样一来,你在外界没有足够的厄运支持,很多高明的手段施展不出,可起码修liàn

方面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吴解闻言一喜,却又忍不住摇头:“我有火部和雷部两套功法了,何必再贪求更多?”

“斗神共有四部,如果能够把四部功法都学到的话,没准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神通哦”

吴解沉吟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分出一具化身,又在天书世界里面新建了一个能储存收纳厄运的“水池”,然后化身走入厄运之中,开始修liàn



这一切前后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甚至于周围众人都根本没有发xiàn

——他们只看到吴解施展神通,将一整座财宝之山完全吸进了袖子里面,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

吴解笑了笑,从容地一挥袖子:“诸位,这里看来也没什么好找的东西了,我们还是继xù

寻找别的宝物吧。”

说着,他一抬手,指向远处云雾飘渺之间,一扇若隐若现的大门。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三章 寻宝之旅(六)

说来也怪,那扇大门其实颇为显眼,但在吴解指出之前,这里近二十人却并未有任何人发xiàn

它的存zài



这其中,天都真人和风吟真人都一直在到处搜寻,寻找离开这间毫无意义的藏宝库,继xù

前进的道路。他们甚至于不止一次注意过那些飘渺不定的云雾,却始终没有能够发xiàn

这扇门。

诡异的是,即便被吴解提醒,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恍然大悟——哦,原来这里有一扇门啊我们刚才居然没注意到……真是老眼昏花了

吴解当然不知dào

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这藏宝库里面也不会跳出一只无所不知的吐槽专家来说什么“就算不考lǜ

阴神真人是否会老眼昏花的问题,风吟真人你才一千五百多岁,以阴神真人的年纪来说还没老吧”

所以他们轻轻松松地继xù

上路了。

来到那座云雾飘渺之中的大门前,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这扇门和进入藏宝库的那扇门差不多,一样有花鸟鱼草水波花纹,一样没有更多的装饰,看起来似乎很平平无奇的样子。

但吴解站在这扇门前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危险的气息来自于门内,那是令他不安的东西,却又和他隐隐发生呼应。不需yào

思考,光凭识海之中那团灰气震动的情况,他就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这扇门后面,有强烈的“厄运”

“诸位道友小心”他沉声说道,“这扇门后面,恐怕有什么东西……”

这一番寻宝至今,众人也知dào

吴解绝非大言恐xià

的妄人。见他如此郑重其事,顿时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两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知非真人,您能感觉到门后面的东西吗?”一位金丹修士问道

吴解摇头:“我能感觉到的不是门后的东西,而是心底涌起的警兆——这警兆非同小可,只有我前世在远海探索之时,被狂暴得不可思议的雷电包围之前,才曾经出现过。”

这下,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为什么我一点警兆都没有呢?”有人嘟嚷。

“那我就不知dào

了,我只知dào

除非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否则这门后面肯定有糟糕的东西你们稍稍离远一点,我来开门。如果门后有什么的话,我想必也能抵挡一二……你们要是看到我跟什么东西打起来,不要过来帮忙,立kè

后退,情况不妙的话,直接离开也行”

吴解犹如交代后事一般,冷静而严肃地说:“我并不怀疑诸位的人品,但老实说,倘若门后的东西厉害到连我可能抵挡不住的话,那么在这样的战斗里面,你们恐怕只能拖我的后腿……”

他这话颇不客气,但却极有说服力。就连最桀骜的九指琴魔也无奈地叹气点头,表示会按照他的话去做。

吴解的神通手段,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如果门后面的东西真的跟吴解一个档次,甚至于更强的话,他们当然只能逃跑——知非真人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不领情的话那就真是脑子有问题了。

交代完了之后,吴解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了那些宛若苍山的巨大财宝堆,心中微微一笑。

这些财宝堆的下面,藏有斗神四部之一瘟部的真传秘法,但是……不知dào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有缘人能够找到它们呢?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聚全部心神,做好了完全的准bèi

,然后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灰气便迎面而来。灰气之中,更有一道黯淡的金光带着凄厉的呼啸,直指他的眉心。

一声轻响,吴解身体摇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但无论是厄运所化的灰气还是那道不知来历的金光,都被他用雷霆枪击退,一点也没有能够冲过来。

但他很清楚,那些厄运倒也罢了,那道金光实在不同凡响,若非是他,就算这蓬莱海运的法相尊者们,猝不及防之下只怕也要身负重伤。

面临大战,吴解的心情却完全平静了下来,他一言不发,举步跨过了大门,周身烈焰熊熊、雷光闪烁,更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陡然出现,将那些厄运的灰气源源不断吸进天书世界。

刚才那一招交锋,他已经判断出对手是那种力量有余技巧不足的类型,于是便仗着自己神念强dà

的优势三管齐下,不信制不住对手。

只见一道金光带着凄厉的呼啸,在雷霆和烈焰之中不断穿梭。但无论它动作多快多敏捷,最多也只能躲闪雷光,面对火界之中无处不在的烈焰,它根本躲无可躲,只能硬撞。

仅仅片刻功夫,这道金光便接连冲破了百余道火焰,显示出了可怕的力量

然而就在它冲破百余道火焰的时候,更多的火焰已经成型,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包围了它,连一点空隙都没留下。

吴解既然发xiàn

火焰比雷电更有效果,当然不会舍长取短。他将雷光重新化为长枪拿在手上,防备金光的突袭;而将法力和神念主要用来施展火焰,用无穷无尽的火焰将周围一片空间完全笼罩,丝毫不给金光以逃遁和喘息的机会。

此刻他已经发xiàn

,门后面乃是一段不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又有一扇门,真不明白创造这个遗迹的那位瘟部斗神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遗迹制造得如此复杂

金光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速度也越来越快。可在火界之中,吴解对于火焰的控zhì

能力提升了一大截,已经超出了它的速度。无论它怎么改变方向,变化出多么奇异诡异的路线,却始终发xiàn

有无穷无尽的火焰在前面等着自己。

更糟糕的是,周围那些厄运化成的灰气正在飞快地减少。这些厄运乃是金光的力量来源,厄运被吴解吸入天书世界,贮存zài

那座新建成的“厄运水池”之中,金光的力量就越来越弱。

此消彼长之下,过了半刻功夫,它终于被吴解窥见破绽,祭起雷霆枪,化作一道耀眼的苍雷,狠狠地轰在了身上。

伴随着一声令人简直连灵魂都要惊悚的惨叫声,金光猛地黯淡,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就像是扔了个铜钱一般。

吴解不敢大意,雷霆枪继xù

祭起,一道道雷电接二连三地轰上去,轰隆隆响成一片。

也不知dào

轰了多久,就连他也稍稍有点疲累了。他这才暂停攻击,将自己知dào

的各种封印手段全都扔过去。

那东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层层叠叠封印,就像是完全被抹杀了灵性一般。

吴解定睛看去,却见居然当真是一枚铜钱,圆形、方孔、有廓、有文字……他甚至还能看到文字的内容,乃是“天下太平”四个字。

一枚铜板,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制造这座遗迹的斗神前辈很有一些不满。

您老人家这么大本事,何必要在遗迹里面留下这种东西?看谁不顺眼的话,一个挪移法阵扔出去不就行嘛

其实他这是真的冤枉那位前辈了,当年这座遗迹建成的时候,里面除了两个预先留下的守卫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是这座遗迹在无穷岁月之中不断吸收整个蓬莱海域的厄运,以至于内部的厄运越积越多,时间久了,就有一些东西感应这些厄运而生灵,变成了妖怪一类。

吴解遇到的这个铜钱,就是这种东西。

确定这枚铜钱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吴解先把整个甬道里面的厄运全部吸收殆尽,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法力摄住它,将它拿到面前来。

从外表看来,真的只是一枚铜钱。

他将神念探入铜钱内部,发xiàn

这铜钱之中依然有一抹灵性,充满了戾气和凶恶,更有一种不祥的味道渗出。若非他得了瘟部正法,能够消弭和化解厄运,光是跟这灵性接触一下,就要倒上好几天的霉。

“这东西真是晦气”他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十余位寻宝者重新在甬道之中集合,围着那枚铜钱讨论。

刚才吴解和这东西大战的时候,已经有三位金丹修士果duàn

地发动接引法器,回到帝阙岛去了,再加上被留下看门的,以及之前离开的张捡……如今在甬道之中的寻宝者,连吴解在内也只有十二人。

“就是这区区一枚铜钱?”云竹真人一贯平静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他在征得了吴解的允许之后,拿起铜钱反复地看了一会儿,又祭起剑光剁了一剑——铜钱完好无损,他的剑光却猛地黯淡,显然受到了不轻的损伤。

“果然厉害”云竹真人脸色微微一白,放下这枚铜钱,叹道,“若不是知非道友神通广大,只怕我们这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它”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吴解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敬畏之色。

这枚铜钱已经被知非真人打到几乎灵性尽失,但仅凭着本身的质地,就能够损伤云竹真人的飞剑。若是它实力完好的时候,若是自己这边没有知非真人……想象一下那样的场面,好几位金丹修士都白了脸色。

幸好有知非真人在啊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四章 寻宝之旅(七)

“这东西很不吉利。”等众人都看过那枚铜钱之后,吴解说,“我能感觉到里面有强烈的不详和厄运——事实上刚才战斗的时候,从其中不断渗出厄运,只是被我用特殊的手段束缚住了,才没有扩散开来。”

“这种能产生厄运的东西,就算带在身边也只能招来麻烦,存放在门派之中自然也一样……我有心把它扔到遗迹深处去,诸位以为如何?”

“太……太可惜了吧”天都真人一愣,劝道,“刀剑无眼,只看拿在谁的手上。这东西虽然凶恶,可却是极为有力的宝物。道友神通广大,必定可以制服它……”

“但是在身边带这么一个东西,总觉得会连觉都睡不安稳啊”吴解叹道,“别看它现在似乎很老实的样子,其实只要到了外面,吸收到足够的厄运,又或者给它一些时间恢复,很快就又是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了。”

“如果你不要的话,借给我吧。”九指琴魔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怕厄运,只要这东西足够厉害,就算我被它杀了,也绝无怨言”

吴解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打回天音阁,但凭我现在的力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九指琴魔平静地、毫不犹豫地说,“有了这件宝物,我就能打回天音阁了。至于打回天音阁,把那些仇家灭了之后……之后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吴解沉吟了一下,摇头:“你的心态不好,若是这东西交给你,只怕它会反过来控zhì

你的心神。到时候你就等于变成了它的傀儡……我不知dào

它会不会帮你打回天音阁报仇,但我可以打赌,它多半会先控zhì

着你去惹无数的麻烦,而你死在那些麻烦之中的可能,超过九成九。”

九指琴魔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枚铜钱,看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刚才拿着它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心神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现在想起来,若非它已经被你重创,只怕刚才那一瞬间,我就已经被它控zhì

了”

这枚铜钱竟然邪门到这个地步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于是再也没有谁反对吴解的决定了——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让它老老实实在这遗迹里面待到天荒地老,永远也别出来吧

吴解将这枚铜钱收入天书世界,让茉莉制造出一个足够坚固的盒子,将它收了起来。准bèi

进入遗迹深处的时候就把它给扔了。

“这样太可惜了把它放在天书世界里面吧,有我看着,它作不了怪。”

“没必要。这种东西本性凶恶,我用不着它。”吴解笑道,“难道我还缺宝贝吗?就算我想要炼制瘟部的法宝,也可以分化自己的魂魄去作为法宝的器灵——就像火焰刀和雷霆枪那样。根本没必要使用这种灵性已成的东西。”

“那至少也能拆解成源力啊”茉莉用两根手指捏着那枚铜钱,不高兴地说,“多少也能拆出一点源力来的。”

“何必呢?天生万物都自有它的因果。这东西能够诞生,大概就有一些跟它有关系的事情……我可不想跟那种倒霉事扯上关系,还是把它封印在这遗迹内部,等日后那位斗神前辈自己来把它取走吧。”

“那位真君恐怕不会回来了……”

“那么,就等我修成长生之后,等我将瘟部正法修liàn

大成之后,再回来取走它。”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种糟糕的东西,值得那么在意吗?”吴解反问。

茉莉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她手一挥,一道黑色的光芒落下,将那枚铜钱罩住。顷刻间化作一个沉甸甸的铁盒子,盒子上布满了符篥花纹,却看不到一丝缝隙。

“好了,除非是有阳神真仙出手,花费数百年时光慢慢磨开这个盒子;或者是当初那位真君回来了……否则没人能够把它打开。”

吴解点点头,收好了盒子。

此时寻宝的众人已经走出了甬道,前方乃是一个笔直的圆筒,圆筒内侧的墙壁上有环形的楼梯,一直向下延伸。

“总觉得这遗迹很古怪……”天都真人摇着头,叹着气,走在了最前面,“这里面的很多设计,很多图案……我根本听说都没听说过”

“前辈你是蓬莱最出色的考古专家,连你都没听说过,那这遗迹究竟古老到什么地步了啊”有人感叹。

“在知非道友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前辈。”天都真人回头看着吴解,“知非道友,你对这里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印象?”

“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个遗迹存zài

罢了,对于遗迹里面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知dào

。”吴解笑道,“我前世是个修liàn

狂,修liàn

之外的事情基本都不感兴趣。学术之类,就更不用提了。”

他说得这么直白于脆,不少人都忍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

沿着楼梯一路向下,他们足足走了大半天,不知不觉又是几百里的路程。

很显然,这又是须弥芥子的手段——吴解发xiàn

当初建造遗迹的那位斗神前辈,当真是一个须弥芥子之术的专家,他施展的这些手段全都不动声色,就连茉莉也要过好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能把须弥芥子之术用到这个地步,这人的确厉害”茉莉忍不住由衷地赞道,“就算在昔年师傅门下,他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斗神中人,当然不同凡响。”吴解笑道,心中颇有几分自豪,

他早已将自己视为斗神的一员,茉莉赞扬建造这座遗迹的前辈,那就是对斗神们的肯定和赞许,这自然让他脸上有光。

又走了大半天,他们总算来到了楼梯的底部,这里是一个狭小的的单间,前面却又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只要看到门,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天都真人叹道,“总觉得这扇门后面会有什么不知dào

的危险”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吴解。

吴解来到门前,想要用神念探测一番,却感觉这扇门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一切感应和探测全都被隔断,只好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门后面有什么……还是小心为上吧。”

于是他接替了天都真人,站在前面推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灰色的厄运汹涌而出,纵然他有所准bèi

,一时间也来不及将其全部吸收。

被这些厄运沾身,诸位修士顿时都脸色大变,有的人开始头晕眼花,有的人开始心神不宁,更有人目露凶光,被激起了心中的邪念和杀意。

但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吴解已经一声大吼,犹如晴空之中响了一个霹雳。

“收摄心神不要动念”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五章 寻宝之旅(八)

门的后面是海量的厄运,这既在吴解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他的意料。

他早已估到门后会有厄运,但厄运如此之多,却是他没有估到的。这海量的厄运一下子涌出来,纵然他懂得瘟部正法,一时间也要收摄心神,才能防止中招。而即便是他把天书世界的吸收能力运用到极点,仓促之间也吸收不掉这么多,依然有许多厄运从他的身边经过,充斥在楼梯底部那小小的房间之中。

对此,吴解只能用吼声提醒诸位修士小心,他甚至于没办法回头帮忙。

因为在眼前,还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

一团阴暗晦涩的黑气,正盘踞在门后甬道之中,贴近远处那扇被开启了一条缝的大门。从那扇门里面,正有可怕的厄运在不断流出。

而吴解更能感觉到,这团黑气之中蕴含着极为凶险的气息,即使自己,若不小心应付的话,恐怕也会有大危险

他不及细想,手一扬,熊熊烈焰腾起,将周围笼罩在一片鲜红之中,正是火部斗神临阵作战之时必定优先施展的火界之术。

在火界之中,比自己修为弱的敌人无论有多少都能够被定住,就算是比自己强的敌人,各种隐匿之术也大多会失效,自己的反应速度会变快,法力的使用也能够更加流畅精确……总之好处多多。所以火部的斗神们一旦遇到强敌,第一反应必定是布下火界。

吴解虽然还不是正规的斗神,却也一样养成了这个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

火界一开,厄运给他的压力顿时大大减轻。虽然他的火焰之中没有能够涤荡厄运的,但火界本身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厄运。可以看得出来,因为火界的阻挡,厄运涌过来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更大的好处是,当火界把他身后的房间也完全罩住的时候,那些修士们就被全部定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不仅仅动弹不得,事实上他们的思维也已经被完全静止,就算等一下吴解撤掉火界,他们也根本不会知dào

自己曾经被定住的事情。

这些人都已经被厄运侵蚀,吴解暂时没时间理会他们,又怕他们被厄运激起心中魔念捣乱,于脆就用火界定住他们,等解决了眼前的敌人,再慢慢帮他们抽出厄运来。

所以暂时……就先这样吧。

吴解的眼睛渐渐眯起来,左手雷枪、右手火刀,两件法宝浮现在他的手上,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bèi



那团黑影显然感觉到了吴解的强dà

,它发出嘶嘶的声音,犹如毒蛇遇到敌人时候一般,向吴解发出了警告和威胁。

吴解并没有理会它的警告——这家伙的恶意是如此的清晰,无论他是否理会警告,接下来都会攻击的。

很多时候,所谓的“警告”其实只是一种迷惑对手的手段罢了。

他催动法力,一道道雷光在周围凝聚出来,化作数十数百雷霆,结成阵法,缓缓飞了出去。

这个阵法也是有名堂的,乃是雷部正法之中一个颇受好评的小手段,留下功法的那位斗神说“这阵法消耗不大,却能够将千百道雷霆的威力凝聚在一点上,敌人无论从哪里闯,都等于和千百道雷霆直接硬拼,十分好用”。

吴解在九州世界的时候用过这手段,当时陪他过招的是弃剑徒。纵然以弃剑徒的神剑,也要连出两剑才能将这阵法击溃,实在是令人惊叹。

须知……就算是各大门派的护山大阵,弃剑徒也都只要最多两剑而已。

到了蓬莱之后,吴解还不曾使用过这个阵法,因为他没有遇到值得使用这阵法的对手。但今天,他既要对付面前的强敌,又要保护身后那些寻宝的修士,便没有了矜持的余地。

什么手段厉害,那就用什么手段,先把这黑影击倒再说

然而这黑影竟然凭借直觉感觉到了吴解的阵法厉害,它发出嘶嘶的声音,猛地炸裂,一股无穷厄运组成的黑气迎面而来,撞在雷霆阵法之上,发出接连不断的爆zhà

声。

吴解眼睛一瞪,火焰在面前形成了一个漩涡,将透过阵法而来的黑气全部卷住,送进了天书世界。

这些黑气是从那黑影身上发出来的,他可不敢沾

等到火焰漩涡将这些黑气全部卷住收走,他才发xiàn

黑影之中可能是蛇的东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前方甬道尽头的那扇门,打开的程度似乎又多了一点点。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在前面布下层层叠叠的阵法,做好了完全的防备之后,才回过身来,动手把诸位寻宝修士身上的厄运拔除。

拔除厄运是一门技术活,需yào

尽可能小心细致,还不能损伤到各个修士自身的气运。吴解的手段也是初学乍练,自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把他们身上的厄运全都拔除,避免了可能的严重后果。

当最后一个修士身上的厄运也被拔除之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稍稍休息了一番,他就撤去了一部分的火界,不再定住这些人。

众修士这才反应过来,却见前方的情况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不由得面面相觑。

“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看到前方甬道之中灰气如潮,知非真人一时间没有能够挡得住,朝着后面涌了过来。”

“我还听到他大叫,要我们收摄心神……接下来我就不知dào

了。”

“我也是啊……看起来好像是知非真人和那甬道里面的家伙恶战了一场,你们看,整个甬道都红了。”

“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呢?”

“莫非是被那灰气入体,思维受到了影响?”

“快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问题”

“还用你说我刚才就检查过了,没发xiàn

有问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我觉得现在神清气爽,状态不错呢……”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目光都落在了吴解身上。

“刚才那对手非同小可,我也要全神贯注才能应对……后面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清楚。”吴解并未透露自己火界神通的奥妙,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了一番,最终只得算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没事就好。

“那甬道之中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天都真人问道。

吴解摇头:“我只是勉强将它击退,却没能看出它的真面目。从刚才交手的情况看来,似乎是一条蛇。”

“蛇?”天都真人眉头一皱,想到了什么。

他拿出了那块能感应三百年前送进来的各种动物气息的阵盘,稍稍注入法力,便看到阵盘上蛇的图案明亮了起来。

“果然是那蛇妖可它究竟怎么到这里的?又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天都真人一对白眉皱了起来,沉吟不语。

当年那蛇妖仅仅只是炼气层次的小妖,三百年的岁月之中,就算它再怎么机缘了得,从炼气到筑基,从筑基到金丹,再从金丹到阴神……这简直已经超乎想象。

然而……天都真人看向吴解,谨慎地问:“那蛇妖大概什么实力?比起诸位法相尊者如何?”

吴解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若是红方前辈,想必能够胜过它;天涯前辈应该也能抵挡得住……”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楚,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才三百年,区区一个炼气层次的小妖就变成法相尊者了?”一个金丹修士忍不住大叫,“若是我能得到这机缘,三百年的话……”

他说中了大家的心思,众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寻宝,还不就是为了追逐大道,还不就是为了变得更强

这遗迹之中的东西,能够让一个炼气境界的小妖在短短三百年间成长为堪比法相尊者的大妖,要是他们得到了呢?

起码也能成就法相尊者吧……没准还能更进一步……

记得知非真人说过,相传这遗迹乃是长生不朽的真仙留下的……

众人的目光都渐渐炽热,虽然明知dào

前方凶险异常,却没有哪怕一个人说出后退的话来。

“诸位,我要提醒你们一下……那家伙只是被我逼退,实jì

上并没有受什么伤。”吴解注意到了他们的激动和急切,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明白寻宝之事,本来就是生死由命。”九指琴魔冷冷地说,“眼见机缘在前,就算要赔上性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吴解见他们都是这般意思,只得暗暗叹了口气,率先迈步走进了甬道。

其实他也很好奇,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人的话,他必定是要继xù

探索下去的

所以……既然他们不怕死,那就一起来吧

这条甬道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路过之前那堆黑影的位置时,他特地停下来看了一番,只见地上有一些凌乱的残骸,仔细看去,却是蛇鳞蛇皮之类。

“有腐败的味道,应该死了很久。”天都真人站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低声说。

“死了很久?”吴解皱眉想了想,摇头,“那家伙一点也不怕我火焰,应该并非鬼魅之类。”

天都真人没有说什么,拿出一枚小小的储物玉符,将这些蛇鳞蛇皮都收了起来,准bèi

带回去慢慢研究。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六章 寻宝之旅(九)

为了这次的寻宝,天都真人准bèi

了许多的储物玉符。这种储物玉符是一次性的,优点在于炼制简单,成本较低,损毁一些也不心疼,缺点自然就是不耐用喽——但对他来说,耐用性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有命回去的话,一次性的玉符和寻常储物法器也没什么区别;死在这里的话,那些高级的储物法器与其遗落,还不如留给自己弟子门人呢

“这东西同样被厄运浸染,要多加小心。”吴解提醒道。

“老朽明白,等到研究它的时候,必定要请道友护法。”

吴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些蛇鳞蛇皮之中蕴含的厄运不在那枚铜钱之下,但它们并未产生灵性,没有灵性,就不能侵蚀心神,充其量只是一些危险的材料罢了。

不过……那条蛇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从蛇鳞和蛇皮的情况看来,它分明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这跟天都真人当初接引失败时候,发xiàn

它已经死了,正好可以对应起来。

但是……如果它已经死了,刚才自己遇到的是它的鬼魂,那这鬼魂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连神火和雷霆都不怕?

“或许是因为……当初创造这个世界的那位真君,并没有在这里建设‘幽冥,吧。”茉莉若有所思地说,“理论上说,洞虚真君在开辟世界的时候,只能选择以现有的某个世界为蓝本,照本宣科。想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增加或者减少一个世界的‘成分,,必须成就不朽天君才行。但世界这么大,没准就存zài

那种‘生,和‘死,边界模糊的世界……”

吴解默默点头,若是如此,这件事便可以解释了。

这蛇妖的确是死了,可这个遗迹自成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虽然也有“生死”的变化,却不像一般的世界那样,生与死泾渭分明。三百年来,这家伙处于一种诡异的生死之间的状态,鬼魂附着在尸骸上,不断吸收厄运,最终变成了奇异的魔物。

这魔物凭借厄运而生,对于各种寻常炼魔手段都有强dà

的抵抗力;但它的本性依然是鬼魂,所以在见到吴解的炼魔神火和天雷大阵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逃跑。

“鬼魂的天性一般都比较怯弱,只要我表现得比较强势看,它应该不会来找我的麻烦才对。”

“理论上是这么说,但这个世界的鬼魂未必符合一般的常识。”茉莉叹道,“总之师傅你要多小心”

吴解笑了:“你师傅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小心,放心吧”

走到那扇被打开了一些的门前,他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先透过门缝仔细观察了一番。

门后面是一个颇为宽广的大厅,大厅中央似乎有一个法台,法台上黑气重重,一时间看不清楚究竟有什么。

吴解注意到,大厅的边缘,沿着墙壁有沟渠存zài

,沟渠里面似乎有水流在汩汩流动。只是那水流颜色纯黑,只怕不是什么流水,而是纯净到极点的厄运

果然不愧是瘟部真君开辟的世界

他暗暗感叹了一句,做好戒备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门后的大厅约摸可以容得下上千人,颇为宽广。大厅周围有厄运的河流,河流上架着莹白色玉桥,分别通往六扇门户——吴解他们就是从六扇门之一进来的。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五丈高的法台,法台上黑气缭绕,走进了才看出来,乃是一尊丹炉。

这丹炉并未像寻常丹炉那样冒出烟雾,反而在源源不断地将厄运的烟雾吸收进去,似乎在以厄运为原料,炼制什么东西。

法台上方有一道灰色的光柱落下,仰头看去,却见屋顶中央对着法台的位置有一个缺口,缺口上面正在不断落下灰气,如同细雨一般。

法台底部,同样是一圈六座玉桥,而玉桥的下方却是环形的楼梯,不知dào

又通向哪里。

吴解并未轻举妄动,就站在大厅之中,仔细观察着周围。但那些寻宝修士们可不像他这么镇定——他们既然已经做好了拿性命来冒险的准bèi

,眼看着法台和丹炉,自然不会错过。

一个金丹修士手一抬,法力化作一只绿色的大手,就朝着丹炉抓去,想要把丹炉揭开,看看里面放着什么。

吴解并未阻止——他也很好奇,想要知dào

丹炉里面的情况。

那只真气所化的绿色大手轻轻松松就抓住了丹炉,但当那位金丹修士想要催动真气将丹炉揭开的时候,却发xiàn

丹炉的盖子沉重得超乎想象,纵然他竭尽全力,也根本揭不开。

“我来助你”旁边又一位金丹修士说着也施展法力,放出一只大手过去,帮他抓住丹炉的盖子,一起用力提。

两位金丹修士一起发力,总算是把丹炉的盖子揭起了少许。

在盖子揭起的瞬间,一股黑气猛地从丹炉里面腾起,黑气之中,更有一颗乌黑油亮的珠子在不断旋转。

遗迹深处的一个静室之中,正在相对而坐的两人勃然变色。

“六甲丹炉的盖子被人揭开了天晦丹要跑出来了”

“不行,赶快去阻止这东西跑出来就糟糕了——我挪移空间送你到最近的房间”

光芒一明一暗,两个身影便少了一个,剩下的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不知dào

能不能来得及……可恨这多宝塔尚未炼制成功,我目前只能在这中枢室里面活动,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啊”

而丹房之中,当那黑色的珠子浮现出来的时候,房间边缘的黑色流水里面猛地跃出了好几条影子,直奔珠子飞来。

这些影子形状各异,但全都是动物的模样,其中速度最快的,赫然是一道蛇影。

众位修士早已有所准bèi

,一见黑色的珠子升起,也各自施展手段去抓。唯有吴解没有动手收取珠子的意思——他展开无数的雷电,将众人团团护住,避免可能的麻烦。

结果,众位修士的速度比起那道蛇影还是慢了一筹,只见它抢在众人的飞剑和法力之前冲进了那团黑气之中,一口叼住黑色的珠子,径直冲进了另一边的黑水之中。

“追”

“抓住它”

不知dào

是谁在大吼,但几乎所有人都一起出手,各种招数全部紧随其后,朝着黑水打去。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七章 寻宝之旅(十)

这里十二位前来寻宝的修士,除了吴解之外,还有四位阴神真人和七位金丹宗师,在这一瞬间,几乎每个人都施展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招数,一道道光芒直追那条蛇影。

吴解的雷光速度最快,几乎就在蛇影进水的瞬间轰到了厄运化作的黑水上。蕴含着天雷之力的雷光炸得黑水剧烈震荡,逼得蛇影不得不从黑水里面跳出来,以暂避锋芒。

这一跳,顿时就坏了事。

若是没有吴解这道雷光,蛇影进入黑水之后,顷刻间便能融入无穷厄运里面,然后慢慢消化这枚天晦丹的药效,短则一瞬长则半刻,它便会威能大增。到时候再冲出来,便是吴解应付起来也会有些吃力,其余的修士更是不堪一击

但如今它被逼得从黑水里面跳出来,嘴里又含着天晦丹没来得及吞下去,等于将自己的毒牙和毒液都废了。

要命的是,其余修士的招数也已经追了上来。

这些修士们的本事自然不如吴解,但胜在人多势众,十一个人的招数接连不断,威力反而比吴解仓促之下的雷光更强。

蛇影才腾起一点点,九指琴魔手指轻扬,拨动空中无形弦而生的音波之剑便到了它的脖子前面。脖子对于任何生灵都是要害,它当然不敢硬挨,只好再拔高身体,用相对坚固的肚子挨了这一剑。

这一剑并未能够重创蛇影,却把它打得又高了一些——九指琴魔纵横多年,战斗经验丰富,并不追求将这蛇影杀死,只要把它打到空中,十二个人一起下手,不愁它不死

紧随其后的是天都真人发出的法器,那是一枚金色的圈子,平常都像手镯一样戴在他的左腕上,可如今发出来,却带着令人惊惧的雷鸣之声,速度甚至比许多飞剑更快。

这圈子飞到蛇影面前的时候骤然变大,朝着它迎头套去。只要被它套住,无论那蛇影多么狡猾灵活,也等于是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蛇影乃是妖怪所化,灵智并不低,深知被金圈套住的下场。咽喉里面发出嘶嘶的声音,眼中猛地射出两道黑气,抵住了金圈。

这两道黑气非同小可,乃是它多年辛苦凝炼的厄运精华,威力之大超乎想象。天都真人的金圈仅仅和它一触,顿时便从接触之处开始飞快地变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金圈变成了黑圈。

天都真人不愧是修liàn

近两千年的老前辈,在这刹那之间就做出了取舍,手指一捏法决,毫不犹豫地喝道“爆”。

直觉告sù

他,那黑色的东西污染了金圈之后,还会顺着自己和金圈之间的联系影响到自己。他哪里敢被这东西沾身于是也顾不得可惜这件辛苦炼制的法器,直接催动法力将它给引爆了。

蛇影做梦也想不到天都真人果duàn

至此,它挡住了金圈之后,眼见云竹真人和风吟真人两道剑光左右而来,急忙纵身一跃,从已经漆黑的金圈上方飞过,想要借着金圈挡一下剑光。却不料身子才到金圈上方,金圈已经轰然爆zhà



这件法器威力非凡,自爆之际只见雷火轰鸣,强dà

到令人不安的力量瞬间全部爆fā

出来,众人即使离得较远,也被震得眼花耳鸣,而那蛇影近在咫尺,自然更是不堪,非但被几乎震晕,身子更是被炸得飞到了空中,距离黑水越来越远。

面对吴解他们这群高手,这种距离已经等于是生和死一般遥远。

诸位金丹修士们手段比起阴神真人要差了许多,出手纷纷落空。更有二人的剑光直接打进了黑水之中——只见他们的剑光顿时就全黑了,更有一股黑气沿着飞剑和主人之间无形的联系传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两个金丹修士全都是以借丹之法成就的金丹,反应速度不够快。当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黑气就已经上了身。

接下来的一瞬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两个金丹修士的身体突然僵住,喉咙里面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然后便从七窍里面一起冒出黑色的烟雾,黑烟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简直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不好”天都真人一惊,毫不犹豫地拿出储物玉符,对着二人便是一扬,想要把他们装进玉符之中。

他的这些储物玉符并没有储存活物的功能,两个大活人进去,自然顿时就成了死人。可眼见二人这样,分明已经是活不成了——没准还要变成什么恐怖危险的东西呢

但天都真人的动作再快,也没有二人的变化快。还没等到储物玉符的光芒罩住他们,二人便猛地化作两道黑影飞向空中,冲向正在因为爆zhà

而陷入眩晕的蛇影。

雷光闪烁,吴解及时出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此时这丹房之中,唯有吴解才有不惧厄运沾染的手段。他自然也责无旁贷,不断将雷霆运化成罗网,封锁那些黑水的上方,避免蛇影再逃回去。

这座丹房面积不小,想要把那些黑水全都封住,需yào

的雷电数量极多,而且更需yào

对雷霆的控zhì

之力出神入化。饶是吴解手段了得,也分出了绝大部分的神念,才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他出手便稍稍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救下两个金丹修士,只来得及阻止他们跟蛇影会合。

两道黑影被雷光拦住,各自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转过身来——只见两团黑气涌动,黑气之中却依稀是那两个金丹修士的面容。脸上毫无表情,犹如死人一般,唯有两只眼睛鲜红如血,一一扫过众人。

但凡被它们的眼睛看到,就算是阴神真人也免不了心中一慌。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dào

……邪门”

“不管它,先打了再说”

四位阴神真人还控zhì

得住自己,五位金丹修士却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各自施展出掌心雷、剑qì

之类一旦出手就和自身没有联系的手段,攻向两道黑影。

他们毕竟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人物,这番出手虽然仓促,时机却都拿捏得很好,彼此之间形成了相当默契的配合,一下子就把两条黑影罩在了雷光和剑qì

之中。

眼看雷光闪烁、剑qì

飞扬,宛若一道旋风,就要把两条黑影卷进去绞杀,五位金丹修士全都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但阴神真人们却都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眼看这道旋风裹住了两条黑影,但它们却根本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被绞碎,反而身子一摇,直接透过了旋风,毫不费力地冲了出来,就像是那些雷光和剑qì

根本不存zài

似的。

吴解的雷光能够对付厄运,可不代表这些金丹修士的雷光剑qì

也行

这一幕大出金丹修士们的预料,却在阴神真人的猜测之中。四位阴神真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各自做出了反应。

九指琴魔手上多了一把长长的古琴,他抬手拉住了一根琴弦,只听“噌”的一声,无形剑qì

呼啸而出,将距离自己比较近的那道黑影拦腰斩断。

那黑影原本打算袭击金丹修士,却不料陡然被九指琴魔攻击,顿时扭转了目标。但九指琴魔手上不断发出剑qì

,脚下却遁光飞快,纵然这黑影一边怪叫一边疾驰,也追不上他。

这正是九指琴魔威震蓬莱的绝招,无论有多少对手,只要追不上他疾驰如风的遁法,便只能在他源源不断的无形剑qì

之下被一一杀死。

另一边,三位认识多年的真人很有默契,风吟真人手一挥,一条白色长索化作云气裹住五位金丹修士,带着他们呼啸而去,躲避黑影的进攻;天都真人和云竹真人则各自施展法力,激起一阵阵无形的波涛,逼得黑影无法靠近。

眼看着众人联手挡住了两道黑影,但空中的蛇影一时间却只好由吴解一人应付。这蛇影从天都真人自爆法器的轰鸣之中醒来,既深恨天都真人,却又忌惮吴解的手段,只好身子一扭,朝着吴解他们过来的那扇门飞去,想要逃出去再说。

吴解正在注意着它,怎么可能让它逃走眼睛微微一瞪,一道道雷光和火焰便追了上去。雷光速度快,抢在前面拦住了它的去路;火焰则在它身后化作火墙,不断压缩它可以腾挪逃跑的范围。

蛇影几番改变方向,始终逃不出吴解雷火笼罩的范围,又见那两道黑影已经被其余的修士死死缠住,不可能前来帮忙,情急之下便再也顾不得别的,硬顶着吴解的雷光,朝着那五个正被风吟真人带着逃跑的金丹修士冲去。

吴解大吃一惊,急忙催动雷光阻拦。但蛇影这次仿佛是铁了心一般,任凭身体被雷光猛轰,颜色渐渐变淡,去势却没有半分迟缓。

眼看着它就要冲到几位金丹修士的面前,风吟真人却冷笑一声,甩手扔出了一个灰色的东西,拦在了它的去路上。

蛇影连雷光都敢闯,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了灰色的东西里面,却再也没能飞出来。

“它中计了”风吟真人大笑,扬手拿出一枚玉符,发出光芒罩住那灰色的东西,想要将它收起来。

直到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原来那灰色的东西,赫然是一只鸟蛋。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八章 寻宝之旅(十一)

风吟真人的这颗鸟蛋当真是神来之笔,他是个喜欢吃也擅长吃的人,生平最爱吃的就是烤鸟蛋。纵然是在寻宝之中,也要带上几颗,打算闲暇时候吃上一点。却没料到这原本当作储备食物的鸟蛋,竟然帮了这么大的忙

当他看到那蛇影直奔几位金丹真人而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到了“夺舍”这个词。

所谓夺舍,指的是寿元将尽或者肉身死亡的修士,用自己的魂魄占据别人的躯体,借以复活的手段。虽然说夺舍的情况并不常见,使用之中也有许多的限制,但风吟真人活了这么多年,却也真的见过一两回。

倘若这蛇影真的是来夺舍的话……风吟真人心中还在盘算,手上已经下意识地把一颗鸟蛋扔了过去。

你要夺舍是吧?这鸟蛋里面有一只尚未出世的鸟儿,你去夺它的舍吧

这一招当真歪打正着。那蛇影要做的事情的确和夺舍差不多,是要抢夺金丹修士的躯壳,借助躯壳之中的元气恢复力量,顺便融合天晦丹的药效。这么做虽然会把大部分的药效浪费掉,但这天晦丹乃是整个蓬莱海域数百年厄运的结晶,力量何等强dà

只要融合了一部分,就算还打不过吴解,起码逃命的希望会大上好几分。

它已经将特殊的手段施展了出来,于是当它碰到那颗鸟蛋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投入了鸟蛋之中,化成了一只尚未脱壳的小鸟。

无论它有多大的手段,变成这么一只还是胚胎的鸟儿,暂时都施展不出来了。

眼看着彩光落下,将这鸟蛋笼罩住,吸进了储物玉符之中,众人才松了口气,纷纷对急中生智的风吟真人赞誉有加。

天下聪明人多得是,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能够想出办法来解决问题的,就少得多了。

风吟真人无疑是聪明人之中最聪明的那种,思维敏捷反应迅速,一下子就把蛇影给制住了。

这家伙被收进了储物玉符,那自然是死定了。等料理了两道黑影,大家再把玉符之中那已经死透了的鸟蛋拿出来,到时候想要怎么收拾它,都不在话下

蛇影被收,两道金丹修士化成的黑影顿时就落在了下风。尤其是腾出手来的吴解,雷光烈焰层出不穷,更丝毫不惧厄运的污染,打得它们狼狈不堪。

只是片刻功夫,这两道黑影便被吴解以雷光罩住,困在了两个小小的雷球之中。

“他们……怎么处理?”制住了这两道黑影,吴解转头看向众人。

“这两人片刻之前还是我们的同伴,可现在已经阴阳永隔……”天都真人叹道,“他们的遗物还在,收拾一下,等出去的时候带给他们的家人吧。”

他一点也没提到那两个黑影,其余的众位修士也都只是摇头叹气,为两位同伴的死而惋惜,根本没有谈黑影的事情。

他们的决定,已经一目了然。

吴解暗暗叹了口气,咬咬牙,雷光一收。

只听得惨叫之声从雷光里面传来,两道黑影被雷光完全炼化,一点都没有能够逃出来。

“这次多亏了有知非真人若非您神通广大,我们这些人只怕都已经死在了这蛇影手下”尘埃落定之后,天都真人向吴解致谢,“这蛇影的手段真是不可思议而这黑水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惜这手段不能为我所用”九指琴魔脸上露出惋惜之色,“不知dào

那丹炉里面,还有没有灵丹了……”

“应该是没了,有的话,刚才应该就出来了吧。”

“但去看看也无妨……”一个金丹修士说着就施展出水镜之术,一道镜光笼罩了丹炉上空,犹如镜子一般,将丹炉之中的情况映了出来。

只见丹炉之中黑气翻滚,但却并不浓烈,黑气之中隐约有几个气旋在旋转,却没有形成丹药的意思。

果然就像大家猜测的那样,丹炉里面只有一颗灵丹。

“诸位道友何必这么遗憾呢那蛇影已经被老朽收了,拿出来重新炼化,就算不能炼制成那枚灵丹,也是非同寻常的材料啊。”风吟真人笑道,“没准可以炼成淬炼金丹的灵药,帮zhù

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修成阴神呢”

“若是云轩和雨墨也算不成器的徒弟,那我的弟子岂不是连不成器都不如了?”天都真人笑了,“风吟道友,你这话说得我可太伤心了”

“你们还算好,总还有一些能够拿得出的徒弟,看看我……迄今为止,连一个像样的徒弟都没有呢”云竹真人也笑了,“要是你们都伤心,那我该怎么办?”

“……我没徒弟。”九指琴魔闷声说道,“淬炼金丹的灵药,我用不着。

诸位金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惊魂未定。刚才那场战斗时间其实很短,前后也不过就是说几句话的时间而已。但就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面,众人已经厮杀了一番,制服了那奇怪的蛇影,也折损了两位金丹道友。

“想不到上古遗迹里面居然这么凶险……”一位金丹修士长叹一声,身上泛起光芒,“贪心不得,贪心不得”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离开了遗迹。

以他为首,五位金丹修士先后离去,再也不敢留在遗迹之中。

这个遗迹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在这种层次的冒险和战斗里面,他们不过是累赘而已。这次风吟真人厚道,救了他们的命,下次呢?

多年辛苦修成金丹,若是肯定能够得到机缘的话,冒上生命危险倒也罢了,但这地方怎么都觉得晦气沉沉,强自留下,有害无益。

尤其是刚才那一战,两位金丹修士一眨眼的功夫就送了性命,更化作了恐怖诡异的黑影,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他们虽然有些贪心,却并不是疯子。眼看着机缘还没找到,同伴们却接二连三送命,再也不敢留下,纷纷逃走。

片刻之后,丹房之中已经只剩下了吴解和四位阴神真人。

“他们也真是……我这里还没动手分那颗蛋呢……”风吟真人摇头叹气,将那枚储物玉符拿了出来。

“你们分吧,我研究研究这里的阵法。”吴解说着便走到一边,当真是在研究这丹房的阵法。

这丹房分明是用瘟部正法布置出来的,但巧妙精细之处却远远超乎吴解的想象。机会难得,他决定先把这里的一切布置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等以后再慢慢研究。

九指琴魔也对那鸟蛋不感兴趣,来到丹炉旁边,仔细研究。

风吟真人不以为意,笑着将玉符对准地面,手一扬,彩色光芒落下,依旧是那颗灰色的鸟蛋,缓缓坠向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当鸟蛋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本该进了玉符就已经死透了的鸟蛋之中突然猛地一响,一道黑影犹如闪电般冲了出来,顷刻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十九章 寻宝之旅(十二)

那道黑影来得出乎意料,莫说是风吟真人,就连吴解也根本没料到。

储物玉符只能储存死物,活的东西进去,出来就成了死的,绝无例外。

然而……在这个瘟部斗神真君开辟的世界里面,生和死的界限是模糊不清的,储物玉符的“杀生”效果也就失去了意义。那鸟蛋进了一趟储物玉符,的确已经断了生机,可藏在鸟蛋里面的魔物,却并没有被消灭。

更可怕的是,此魔身处于储物玉符之中,灵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直在准bèi

出手。一旦被从储物玉符里面放出来,感觉到众人之中唯一让它忌惮的吴解不在旁边,便立kè

悍然出手。

这一击又快又狠,更在众人意料之外,风吟真人别说防御或者躲闪,甚至连动念都没来得及,便被黑影穿胸而过,身体摇晃了两下,颓然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什么?”旁边的云竹真人和天都真人即惊且怒,二话不说便同时出手,两道剑光一左一右,犹如一对剪刀,朝着那黑影剪去。

黑影纵然靠着出其不意杀了风吟真人,但显然比刚才虚弱了很多,眼看两道剑光过来,甚至来不及抵挡,直接便被截成了好几段。

天都、云竹、风吟三位真人结交千余年,情同手足。眼见挚友遇害,两位真人顿时怒不可遏,也不管这东西究竟会不会大有用处,各自催动剑光,裹住被斩断的黑影,伴随着哀嚎低鸣之声,顷刻间绞成了无数的碎片。

这些碎片似乎灵性未消,在空中载沉载浮,更有想要重新融合起来的意思。可两位真人哪里会让它再有还魂的机会他们甚至于不顾消耗,催动体内本源真气,催发出炽热的元丹之火,围住这些碎片狠狠地烧。

过了好一会儿,碎片终于被烧得化为乌有,两位真人才稍稍歇了怒气。

他们望着风吟真人的尸体,脸上的愤nù

之色完全化为了悲戚哀伤,眼中更是泪光闪闪。

“老朋友……是我害了你啊”天都真人话语哽咽,满是自责之意,“若不是我提出探索遗迹,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回去之后,老朽有何面目向两位贤侄交代要怎么才能厚着脸皮对他们说,吟老哥就在我面前被魔物所害,我甚至没来得及救他,这种话啊”云竹真人捶胸顿足,沮丧不已。

九指琴魔并没有走过来,刚才他也不曾出手,只是一直在为两位真人掠阵。但光是看他周身真气鼓荡如潮,隐隐有杀伐之音传出,就知dào

他心中已经怒到极点,几欲发狂。

他和交友广阔的两位真人不同,乃是人人喊打的角色。虽然纵横蓬莱多年,却只有风吟真人这一位朋友,所以他的愤nù

更在两位真人之上。但他素来是个不喜欢将自身的感情展露在别人面前的人,纵然已经将这黑影恨到极点,连带着把建造这座遗迹的古人也恨上了,却不曾说出口来。

吴解阴沉着脸站在旁边,眉头紧锁。

他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被装进储物玉符里面的魔物,居然还能活下来?这种事情不仅闻所未闻,就连想象也无法想象啊

“糟糕”天书世界里面,茉莉突然惊呼,“当心风吟真人的尸体”

吴解一惊,下意识地出手,一圈雷光向风吟真人的尸体罩去。

说来也怪,他没有出手的时候,风吟真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一具怎么看都很普通的死尸。但他的雷光才一出现,那具死尸便骤然崩溃消失,化为一团黑气飞起来,躲开了他的雷光。

“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天都、云竹两位真人已经惊呆了,九指琴魔却没有,他一边催动无形剑qì

追杀那团黑气,一边冲着吴解大吼,“知非真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似乎没有‘生死,之分……”吴解脸色沉重,将神雷化作罩子,先把己方四人护住,才顾得上去追杀黑影,“所以那条蛇才能够死了三百年之后不仅没有化为鬼魅,反而变成了这种魔物;而之前的那两位金丹同道,现在的风吟真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变成了同类的东西……”

“麻烦你说我听得懂的”云竹真人显得有些恍惚,“什么叫有生死之分,?这世上怎么会没有生死之分?难道说只要住在这遗迹里面,就可以长生不死、万古长青吗?”

“所谓没有生死之分,不是指可以长生不死,更不是指可以万古长青……而是说,死了之后,会变成这种东西”

吴解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越来越沉重:“我暂时还不是很确定,但我怀疑……前后三位死者都变成了这东西,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对三百年前,我放进来几十只动物,除了最后被我接出去的那几只鸡之外,别的应该都死在这里了。可它们为什么没变成这种魔物?”天都真人反问。

“或许它们没有死在这里吧……”吴解沉吟着说,“道友你还记得吗?三百年前,你放进来的那些动物,按说半年之间,大多数都应该活着——最起码不可能死得只剩下鸡。我怀疑别的都变成了这种魔物,分布在遗迹的各处……

“那我们一路上为什么一个都没遇到?”

“……这我就不知dào

了,或许因为我们走的那条路,是这条蛇的地盘?”

“几十万里的地盘?这小蛇没那么大能耐吧。”

“唉……我毕竟也只是猜测而已……”吴解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风吟真人变成的黑气,犹豫了一下,大声叫道,“风吟道友,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事情?”

这一声喊宛若闷雷一般,在丹房里面回荡,更用上了雷部正法里面的“震魂”手段,能够震荡出敌人心中的向善之念。被他这么一喊,正在空中逡巡着想要找机会攻击或者逃跑的黑气猛地顿住,翻滚了一阵,浮现出了风吟真人的脸来。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挣扎之色,张开嘴巴似乎要对着众人大喊。可只是嘴巴张合,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只是顷刻功夫,他的脸色重新变得木然,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唯有双眼一片猩红,和吴解之前见过的那条蛇影一模一样。

“知非真人风吟道友他还有救”天都真人大叫,“你看到了吧他的本性还没有完全泯灭”

吴解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幕,他沉吟了一下,眼睛微微缩小,下定了决心。

剑qì

一闪,他竟然挥剑把自己一条右臂砍了下来。

“知非真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三人大骇,却见吴解伤口处滴血未流,法力涌动之际,不一会儿就又长出了一条手臂,除了颜色稍稍白皙,皮肤看起来犹如婴儿一般细嫩之外,和正常的手臂毫无区别。

吴解用法力托住斩断的右臂,催动刚刚修liàn

的瘟部正法,只见这丹房之中弥散的淡淡黑气骤然向着这条右臂飞来,不一会儿整条右臂便全都黑了。

奇怪的是,吸收了这么多的厄运,他这条右臂却没有变成黑色的魔物,而是依然保持着手臂的形状,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

不仅如此,这条手臂吸收厄运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渐渐的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的边缘,是由淡变浓的厄运气息,它们从肉眼看不见,变成灰色的气流,再变成黑色的浊流,最后汇入手臂之中。

只见那条手臂越来越黑,渐渐黑得透亮,不但不显得阴沉,反而慢慢开始发光,透出一种宛若金属的质感来。就像是这条手臂已经并非血肉所生,而是变成了钢浇铁铸一般。

“这……这是什么手段?”三人骇然,不由得出声询问。

但吴解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此刻他已经聚精会神,将许多的心神都放在了这条手臂上,剩下的神念还要分心守住己方四人,还要维持对空中那团黑气的封锁……实在腾不出余力来回答了。

三人见他没有回答,又见他额上渐渐出现了汗珠,便知dào

他已经到了施法的紧要关头。于是也不废话,各自凝聚心神,喷出本命的丹火,在他周围形成三道防线。

此刻吴解已经是他们拯救风吟真人的唯一希望,无论如何,他们也要保护吴解

过了好一会儿,吴解那条手臂上突然浮现出了奇怪的符篥,一个连着一个,结成奇妙的阵法。伴随着阵法出现,手臂之中传出了怪异的吟咏声,既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诅咒,令人听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想要堵住耳朵。

听到这声音,三位真人倒还好,空中那团风吟真人所化的黑影骤然剧烈震动,犹如很痛苦很畏惧似的,不顾旁边的雷光乃是能够克制自己的东西,狠狠地朝着雷光撞去,想要把雷光撞穿,逃入丹房周围那圈黑水里面。

但吴解早有预料,又怎么会让它有逃走的机会虽然可以分出的神念不多,但他早已在黑影周围的雷光之中布置了层层叠叠的阵法。黑影一头撞上去,非但没有能够把雷光撞穿,反而被阵法困住,只见电光游走,几乎将它完全笼罩在里面,滋啦滋啦不断地侵蚀消解,让它发出了低沉的哀嚎。

“知非道友手下留情啊”云竹真人忍不住叫道,“风吟他还有救呢

吴解抬起头来,笑了:“放心”

说完,他双手一抬,同时拍在那条已经变得像法器多过像血肉的手臂上:“舍我血肉,化为天柱”

随着这一声号令,那条手臂骤然变得巨大,当真变得犹如一根大柱子,立在丹房之中。上段断臂顶住了丹房的屋顶,下端手掌按住了地面,更有许多血管一样的脉络从手掌上伸出去,延伸到周围的黑水之中。

黑水之中骤然发出凄厉的叫声,一条条黑影飞了出来,只见它们飞腾之际,隐约还能看出生前的模样——有狗有猫,有白兔有花鹿……不是三百年前天都真人放进来的那些动物,却又是什么?

见知非真人果然没猜错,天都真人忍不住点了点头,却又发xiàn

丹房周围的黑水正在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降低,只是一会儿功夫,就降低了至少一指的高度。

“知非真人,你这是什么手段?”他忍不住问。

“这是碧霄一脉的真传手法”回答他的却并非吴解,而是一个女子的声

说来也怪,就在这女子回答的瞬间,整个丹房里面的一切全都凝固住了,无论是正在流淌的黑水还是正在闪烁的电光,无论是吴解周围的丹火还是三位满脸疑惑的真人,全都一动不动,仿佛冻结在无形的玄冰之中一般。

吴解是一片冻结之中唯一能够行动的,他笑了笑,转过了身,朝着丹炉下方的旋梯——话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看来,阁下就是昔年那位斗神前辈留下来看守遗迹的护法喽?”

“我只是区区一只人偶,不敢自称什么护法。”声音越来越近,只见一个身材瘦削、长发遮住了脸,看不出喜怒哀乐,甚至于光靠衣着和外形连男女都很难分辨的人影从旋梯里面走了出来,“主人喜欢自称‘玉皇天碧霄宫修士,,而不喜欢自称‘瘟部斗神,。你竟然连他的斗神身份都知dào

了……你究竟是谁?”

吴解笑了:“你看到空中的雷光,难道还猜不出我的身份?”

“雷部斗神?不对……雷部斗神都是一群长着人脸不说人话的怪胎,你无论说话做事都清清楚楚,既有条理,也讲道理,更不缺乏礼貌……你绝对不是雷部中人”

吴解愣了一下,不料雷部的名声在斗神之中竟然这么差劲。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当初留下雷部正法传承的那位斗神,似乎也并不是多么差劲的人……忍不住说:“你这是偏见吧我见过的雷部斗神可不是怪人”

“……难道雷部也转性子了?不可能吧要雷部的天才怪人们转性子,那岂不是斗部的疯子们都不砸星星了……”那位自称“人偶”的女子抬起头来,捋了捋头发,露出一张异常清秀的脸,脸上沉稳淡定,更有一种天然的亲和,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生好感。

吴解笑了笑,拱手为礼,问道:“在下吴知非,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我都说了,我只是主人制造出来照顾这座多宝塔的人偶。不管你是不是雷部斗神,起码多半是斗神中人……就算只是预备斗神吧,身份也比我高得多。你称呼我道友,我实在当不起。”那女子摇头,让开一步,不肯受吴解这一

“那么,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笑了:“主人制造我的时候,说‘生如夏花,死若秋叶,夏花多彩,秋叶殷红,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叶红。”

“叶红……”吴解沉吟了一下,问,“莫非这座遗迹里面,还有一位叫‘彩花,的?”

“彩花是多宝塔的塔灵,除非你想要破坏多宝塔,否则她是不会出来见你的。”叶红摇头,“我想,你也不会想要见到她。”

“此话怎讲?”

“她出来一趟,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所以除非你把她逼急了,否则她不会出来——你要是把她逼到必须要出来见你的地步,只怕面对的就是怒气冲冲要拔剑动手的她了。”叶红笑着说,“恕我冒犯一句,以你的本事,绝不是她的对手。”

吴解倒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冒犯之处,那位彩花既然是瘟部真君炼制的法宝器灵,多半也是长生境界的强者,他连法相都还没成就,打不过长生境界前辈,理所当然。

事实上,他甚至怀疑,连叶红都是长生境界的人物。

不过现在并非试探对方实力的时候,他也不再寒暄,指着化为黑影的风吟真人问道:“我这位同伴不幸变成了如此模样,不知dào

叶红姑娘有没有办法救他?”

“他都已经被厄运吞噬,变成厄运兵卒了,还能怎么救?”叶红摇头,“你既然懂得瘟部正法,不如把他给炼化成麾下的士兵。这样他总算还能保留一点自我。”

“老实说……我刚刚学会瘟部正法没多久……”吴解忍不住摸摸鼻子苦笑起来,“你说的那种手段,我暂时还不会……”

“这简单,反正以彩花的本事,要定住这些家伙容易得很。就让她一直定着这些家伙,你去专心修liàn

。修liàn

个三年五载,多半也能勉强掌握那种手段了。到时候再加上我的配合,炼化这团黑影,自然不在话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让风吟道友的魂魄自由,得到转世投胎的机会。”

“这要求可不容易……”叶红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我暂时没什么办法,除非你把瘟部正法修liàn

到极高,否则是不可能的。”

吴解看着空中凝固的黑影,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章 六大名门

对于这次寻宝之旅,吴解考lǜ

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自己竟然会在那位留下遗迹的瘟部斗神真君炼制的法宝“多宝塔”塔灵指导下,住在这尊法宝之中,闭关修liàn



“瘟部正法入门阶段有好几重关隘,一不小心就会走错,平白浪费许多时间精力。”以这个理由,叶红带着吴解来到了遗迹——现在应该叫它“多宝塔”——中心,拜会了这件法宝的器灵,华彩。

华彩的外貌也是少女,她一头绿发,穿着红色的长裙,身上还扎着许多蕾丝的飘带。和身材苗条得不开口便连性别都分不出的叶红不同,她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充满了女人味。

“你能得到父亲留下的功法,又修成了雷部的功法,可以算是预备斗神。斗神之中只有职务之分,没有地位高低,你也不是父亲的徒弟,所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当吴解以晚辈之礼拜见她的时候,她以开朗的笑容如此回答,“其实我年纪也不大,这些年来一直都懵懵懂懂,也就是最近这两三千年,才总算明白一点事情,不再需yào

叶红照顾。老实说,我最多也就算是两三千岁罢了。看你的修为,年纪也不见得比我小到哪里去吧。”

吴解便从善如流,和她们以道友相称。

“瘟部正法是我的核心法决,父亲也留下了他对于瘟部正法的理解。虽然我能力有限,没办法把这些传授给你,但在你修liàn

的过程中指点一二,还是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吴解笑了,却又想起风吟真人的事情,询问她可有办法。

“我的瘟部正法缺乏灵活机变,没办法帮他解脱。但如果你修liàn

有成,倒是可以将他的情况逆转——活大约活不成了,变成鬼魂转世投胎,还是没问题的。”

吴解这才放心,笑道:“我曾与蓬莱的朋友约定,一年之后再见。看来为了修liàn

,却是要失约了……”

“一年时间?足够了。”华彩笑着抬起手来,身上浮起一座宝塔的虚影。她在虚影之中旋转起来,只见那虚影突然流光溢彩,一个个奇异的文字浮现出来,旋即又消失不见。

“她是在施法改变这个宝塔之中的时间流速。”茉莉说,“这手段倒也不错,跟我比起来,虽然功力差距很大,但精巧的程度却胜过了我。”

“茉莉你每次改变天书世界里面的时间流速,都弄得轰隆隆天惊地动,场面的确是比她大多了。”

“没办法,我的力量太大,又跟天书世界息息相关,想要像她这样控zhì

得精细入微,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实在不容易。”茉莉满不在乎地说,“其实如果真的要做,多练几次,应该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吴解当然相信茉莉的话,对于茉莉来说,“没必要”是个很重yào

的理由。

天书世界隔绝万界,不管里面发生什么,诸天万界都没人能够知dào

。那么茉莉又何必刻意控zhì

自己的手段,弄得那么精巧细致呢?

这就像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要注意形象,喝水吃饭都要讲究一个文雅礼仪,但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就没必要了。哪怕是穿着裤衩,看着电视喝啤酒,一边喝一边大骂“臭球”,也没有关系。

其实吴解挺喜欢这种相处方式的,比起华彩和叶红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茉莉和杜若才更像是家人。嬉笑怒骂,吐槽挖苦,宛若一边大嚼红烧肉一边嘟嚷“这肉有点太瘦,下次找肥肉多点的”……这都是跟亲人朋友才可以做的事情。

不可否认,华彩是一位很出色的老师。在她的指导下,吴解瘟部正法的进展当真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瘟部正法入门阶段的确有很多难关,许多地方,就连茉莉也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设计。但在华彩的指导下,这些难关便都迎刃而解,各种难题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她的。

华彩乃是多宝塔的器灵,其中蕴含的核心符篥,正是昔年那位自号“江南”的瘟部斗神倾尽心力刻画出的一道真君境界符篥。这一道符篥之中蕴含着无穷精妙,纵然华彩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对于吴解来说,也是境界超出太多太多的超级老师。

按照茉莉的估计,在瘟部正法这个领域,华彩足以媲美一位成就了阳神真仙的老师。就算她自己出面,指导吴解修liàn

那套“兔子专用”的长生妙法,也不会比她更出色了。

宝塔之中不知日月,因为华彩的手段,塔内世界和蓬莱海域的时间流速差距极大,吴解一直埋头修liàn

,直到将瘟部正法的基础阶段修liàn

完成,才发xiàn

时间只过了短短的三个月而已。

这三个月的时间,他的修为并没有太大的增长,但对于修liàn

的见识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成长。对于从阴神到法相、从法相到天人、从天人到道果,最后成就阳神的这一整条道路,他都有了清晰的认识,前路再也不是迷迷蒙蒙,变得清清楚楚。

三个月后,吴解便暂时停止了对瘟部正法的修行,转而开始推演火部和雷部两门功法。

这个行为得到了华彩和叶红的赞许,她们当然知dào

瘟部正法存zài

的种种缺陷——斗神四部之中,瘟部的名声最差,甚至于比动辄一颗星星砸下来,白茫茫大地真于净的斗部还差,关键就在于本身的功法有问题。

诚然,瘟部正法威力强dà

,尤其是它对于命运和因果的理解控zhì

,在斗神四部之中首屈一指,甚至于就算在诸天万界之中也名列前茅。但命运岂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每一位瘟部斗神,都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命运反扑,面对各种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麻烦。虽然看似光鲜,可其中的辛苦,实在是一言难尽

相比之下,雷部和火部的情况就好多了。

雷部功法精深奥妙,以至于能够修成的无不是超一流的天才。这些天才们大多恃才傲物,性格已经不能用“狷狂”二字形容,但他们的本事,绝对是实打实的,出神入化,难以估计。

火部是斗神四部里面人员最多的,他们的功法堂皇大气,严谨细致。他们的组织结构完善,从星神到星君再到各位斗神,都是一些思维方式和做事习惯比较贴近常人,容易相处的——当得知吴解最早修liàn

的是火部正法,叶红和华彩同时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叶红甚至还说:“难怪你这人条理清楚做事稳当,原来是火部出身。难怪难怪”

吴解对此很有点疑惑,忍不住向她们询问斗神四部的情况。

“我们斗神组织呢,最高的领导是玉皇宫,玉皇大天尊虽然很少出面,但四部都尊他为首。除此之外,星河神君是我们斗神之中的第一强者——他就是火部出身的。”

“玉皇宫之下,分为紫霄、神霄、灵霄、碧霄四派,也就是世人常说的斗部、雷部、火部、瘟部。四部各有一位星神,都是天君境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退休了的星神,平常都在玉皇宫中潜修,意图冲击造化神君的境界。”

“四部之中,火部最为世人所熟知。火部不仅人多,作风也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一般来说,目标不是十恶不赦的话,他们会倾向于将其抓起来教育一番,或者在其身上布下禁制,促使其改过从善。久而久之,世人说到斗神,首先想到的就是火部,俨然火部成了整个斗神组织的代言人。”

“火部之外,世人最熟悉的应该是雷部。雷部那些斗神都是真zhèng

的超级天才,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他们。但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聪明了,和常人的思考方式很有点隔阂。再加上他们往往恃才傲物,不屑于听从自己不认可的命令,不屑于跟自己看不上的人多说哪怕一句话,所以他们跟常人的关系就相当恶劣,简直闹得冰火不容。”

“雷部就没有言行正常的吗?”吴解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他可是记得,在九州世界留下雷部正法的那位斗神,说话做事都挺有条理的,看起来不难相处。除了那尊斗神法相有点莫名其妙之外,这位前辈完完全全是一个令人尊敬信赖的人物。

“…反正主人当年没说过。如果真有那样的人,那么他一定很可怜。”

“为什么?”

叶红摇摇头:“你想啊,一群正常人之中的疯子固然是痛苦的,可一群疯子之中的正常人,岂不是更加痛苦?”

“雷部也不至于是疯子吧……”

“总之差不多了,主人当年就这么说——雷部那些人,要是真疯了反而好相处一点呢”

吴解叹了口气,暗暗为那位前辈默哀。

茫茫星海之中,有一片寂静的星域。无数的天魔残骸漂浮在虚空之中,看得出战斗的惨烈。一块被雷火烧得变了形的石头——那曾经是一颗巨大的星星,现在就剩这么点了——上面,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女有气无力地躺着,一副疲惫欲死的模样。

“总算是杀完了……我这段时间连着出了多少次差?什么时候能放个假啊

她低声抱怨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喂不会又有谁在念叨我吧?难道又要出差?”

她吓得一翻身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神念刹那间扫过附近几个星域,发xiàn

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又躺下。

“管他呢凭什么我一个人要扛下雷部一半以上的工作?让老头子自己跟那群问题儿童交涉去我不管了”

遥远星海里面发生的事情,吴解自然不知dào

。他感叹了一下之后,又继xù

问起另外两部的情况。

“瘟部都是一些比较孤僻的人……你也修liàn

了瘟部正法,应该明白是为什么。就算自己能够不受影响,但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因为厄运而倒霉,而死去……这种事情,实在让人难受得很”叶红叹道,“主人当年就经常叹气,说‘天煞孤星,这个词,简直就像是为瘟部量身订做的一般。”

吴解也不禁叹了口气。

“对了,你知dào

为什么主人要打造这座多宝塔吗?”

“这个却是不知,看你的意思,莫非不是用来斗法或者修liàn

的?”

“当然不是……这座多宝塔,其实是主人为自己制造的棺材。”

吴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红。

“每一位瘟部的斗神,在修为大成、开始执行扫荡邪魔守护苍生的任务时,就会动手为自己制造棺材。因为瘟部正法的特性,每一位修liàn

者身边都会聚集大量的厄运。当他们活着的时候,可以凭借自己的神通将厄运收纳起来。但当他们死去之后,这些厄运就失去了控zhì

……如果没有一具能够锁住厄运的棺材,将会造成弥天大祸”

吴解闻言,不禁为之黯然。

二人沉默了许久,叶红才接着说:“主人当年来到蓬莱,原本是为了消灭一个邪派的真君。他利用巧妙的手段,让那家伙稀里糊涂死在了黑吃黑的斗争中。然后,他就利用这蓬莱周围的锁海大阵,开始为自己炼制棺材。”

“锁海大阵?”吴解好奇地问。

“嗯,这蓬莱原本是大荒界一处没什么特别的海域。是有邪派真君施展大神通,将其改造成了一处类似于牲畜栏的地方。那家伙把海中的岛屿其中起来,化为蓬莱群岛;而被移走了岛屿的海域,就成了周围的茫茫沧海。”

“在这片沧海之中,整个笼罩着他布下的阵法。这座阵法会让这里的修士们越往高就越难修liàn

,差不多到法相境界就是极限。而当达到极限的修士想要离开的时候,锁海大阵就会发动整个海域的力量,化作无穷的灾难,将其扼杀

“原来如此”吴解大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叹道,“竟然是这样”

“那人的手段非常高明,锁海大阵和蓬莱各岛已经连成一体,更会源源不断点化海中那些没有灵智的海兽,赋予它们虚伪的灵智,让它们成为不自觉的傀儡,定期不定期地进攻蓬莱群岛,让这里的修士们更难成长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吴解忍不住愤然。

“谁知dào

呢?反正他已经死了,我们何必计较死人的想法?”叶红笑道,“主人弄死了他之后,鉴于锁海大阵难以破解,就换了一个思路,在蓬莱海域接近核心的位置立下了两座阵眼。前一座阵眼,和这一方被隔断的天地勾连,能够促进本地人道的成型;后一座阵眼,和这一方天地的气运勾连,源源不断地把灾厄吸进来,吸进这个他开辟的小世界。”

“这些灾厄之力当然不会被浪费,就被用来打造了这座多宝塔。”叶红说,“当初这座宝塔仅仅只有一个框架,是在这么久的岁月中,不断吸收灾厄之力,才慢慢成长起来的。等它完全成长之后,就会成为堪比阳神真仙的宝物,到时候配合人道之力一起反攻,便能将整个锁海大阵掀掉,让这一方天地重获自由。”

吴解缓缓点头,不知为何,心中却闪过了一丝阴霾。

他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yào

的事情,可仔细想了想,也没有能够想的起来。

“主人离开之后,当时华彩还没醒来,就是我一直在维护这座多宝塔。这么多年,倒也平平安安地过去了,想不到现在华彩醒了,事情反而多了起来……或者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吧。好事多磨,想要拯救苍生,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解劝道:“放心吧,你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不会白费的别忘了,还有我帮忙啊”

“你的本事的确高明,有你在外面策应,想必掀翻锁海大阵的时候会轻松很多。”叶红不吝惜对吴解的夸奖,鼓励了他一番,就说到了斗神四部的最后一部。

“所谓斗部……他们是斗神四部里面最奇特的。不仅人数很少,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功法传承。主人当年就说过,他实在不明白斗部究竟可以不可以算成独立的组织。”

“此言怎讲?”

“所谓斗部,指的是那些出身在小世界之中,却应着整个世界破灭命运而生的怪胎。这些人境界不高,却生来就有毁灭世界的力量,是整个世界的灾厄

吴解一愣,不由得想起了弃剑徒。

“这些人被称之为‘灭世者,。当他们成长起来之后,有的选择顺应自己的命运,去毁灭世界。如果他们没有死在毁灭世界的过程中,就会变成最恐怖的天魔。而另一些人,则选择牺牲自己,守护世界他们死去转世之后,便会成为斗部的斗神。”

吴解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这分明说的就是弃剑徒嘛

“无dí

之勇,灭世之威,爱生之仁,舍身之义……这就是斗部。”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一章 法相大成

斗神四部,乃是昔年诸位神君之首的“大神君”思源前辈拜访了九大道祖之后创立的组织。最初四部之中只有雷、火二部,分别由他的两位弟子玉皇天君、星河天君担任星神。后来逐步发展,陆续添加了瘟、斗两部,第一任星神也都是由思源神君点化而来。一位是本为祥瑞天魔,弃魔还道的马天君;另一位是舍弃灭世魔剑身份,成为人间修士的蔡天君。

这四位星神如今都已经不在任上,玉皇、星河两位天君先后证就造化,马、蔡两位天君也隐居修liàn

,四部星神都已经换了好几任。

制造叶红和华彩的江真君,乃是瘟部科班出身。他少年时代就拜师在一位瘟部斗神门下学艺,修liàn

有成之后,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瘟部。四部之中,火部负责一些寻常的任务,以及某些极大规模的剿灭战;雷部负责突袭邪魔老巢,犁庭扫穴;斗部负责和天魔之中最强dà

的魔王们对抗;瘟部则负责处理那些牵连较大,不适宜大张旗鼓轰轰烈烈打一仗的邪魔。

占据蓬莱海域,将其改造成帮zhù

自己修liàn

的魔窟,从中得到好处的那个邪派真君,就是一个关联甚多的人。

斗神并不畏惧他背后的势力,真翻脸的话大不了四部一起上,诸天万界之中绝无哪个势力抵挡得住斗神四部联手——昔年的妖族至尊虚空神君,号称“踏破万界归虚空”,麾下七大天君皆自称大圣,每一个都统治了若于世界,何等的威武霸气结果还不是被四部联手,整个势力被打得烟消云散,他自己也被打得上天入地无处可逃,不得不寄身合道,才免了被镇压玉皇宫的下场。

话虽如此,但斗神们并不想无谓地扩大战斗。那真君背后的势力之中好人甚多,真打起来难免玉石俱焚,殊不可取。

在这种情况下,便轮到瘟部出手了。

当时还是阳神真仙的江真君出马,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布局,最终让那邪派真君窝窝囊囊地死在了一个常常被他欺压的邪派真仙手下,成了黑吃黑之中被吃的一方。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就算是那真君背后的天君推算出了真相,也找不到发难的理由。

或许,这种做事风格,也是瘟部被人不喜的原因吧。很多人宁可跟吵架翻脸之后会拽颗星星砸下来的斗部相处,也不愿意跟心机深沉计谋百出的瘟部相

叶红和华彩并未继承到江真君的智谋,她们都是心灵清澈性格开朗的人,相处起来十分愉快。

叶红颇有淑女之风,笑语盈盈,与其相处如沐春风;华彩则落落大方,开朗平和,言行之中没有半分做作,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跟这两位老师学习,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过吴解可没多少精力去享shòu

这种幸福,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被修liàn

占去了。

天书世界里面,有一座新建成的修liàn

室,这座修liàn

室乃是茉莉倾力打造,其中能够自由变化各种环境,更能够将时间的流速最快增加到百倍以上远远超过了华彩的手段。

当然,修liàn

不是光靠积累岁月就行的。在修liàn

的过程中,要注意心灵和修为的同步发展,而心灵的修为,靠闭门苦修可没用。

吴解道心不俗,足以支撑长期的修liàn

。但他并不打算走瘟部斗神的道路,所以当瘟部正法修liàn

到踏上正轨,前路完全清晰之后,他便暂停了瘟部正法的修liàn

,转而以瘟部正法为参照,推演火部、雷部两套功法。

他手头上的火部正法只到金丹为止,然而火部正法最是堂皇大气,对照雷部、瘟部两套功法,推演起来并不困难。只用了不太长的时间,他便将火部正法一直推演到了阳神境界——再往上的推演已经没有什么意义,须知阳神之后,各位真仙都要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道路,前辈的经验已经只能作为参考。

相比之下,反倒是雷部正法的推演十分困难。这门功法本身就艰深奥妙,专精一道已经很不容易,想要把它跟火部、瘟部组合起来,融会贯通,更是难上加难

吴解不知dào

费了多少心力,吃了多少苦头,直到事先约定的一年之期所剩无几,才总算是勉强完成了三部功法的初步融合。

这融合,体现在他身上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斗神法相的改变。

吴解之前的法相,乃是一尊戴火焰盔、穿青雷铠,手持炎刀雷剑的威武将军,名为赤焰苍雷斩魔斗神法相。但融合了瘟部的功法之后,这尊法相却变成了一个随和的青年,只是周身环绕着红、青、黑三颗珠子。这青年本身没有任何属性的偏颇,乃是最为纯正不过的仙门修士,但那三颗珠子,却分别是火部、雷部和瘟部功法的结晶。

赤焰刀、苍雷枪、瘟神幡。这三件法宝任何一件都有惊天动地的威力,每当那位青年手持一件法宝的时候,便会化身为相应的斗神,施展出令人惊惧的神通。

这法相的变化,也是因为叶红的建议。

某日,见吴解正在完善斗神法相,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让珍贵的法相过分注重战斗呢?此物证就长生之后,便会化为身外化身,难道你希望有一尊杀气腾腾的化身吗?”

吴解一愣,急忙请教,才得知佛门大能阿弥陀前辈曾经公布了一种奇妙的功法,能够在成就阳神之中,把已经作用不大的法相转化成身外化身,具有无数奇妙威能。

斗神之中,许多人都修liàn

了这功法。尤其是瘟部中人,更是将这身外化身视为珍宝——他们的真身含有太多的厄运,太容易惹麻烦,一般的事情,还是由身外化身处理,才比较妥当。

吴解虽然不打算将瘟部正法作为自己的根本大法,可毕竟也是修liàn

瘟部正法的。他日后身为斗神,神通必定极大,身份也必定极为敏感,与其用七十二变之类瞒不过明眼人的手段,还不如让自己的身外化身处理许多事情,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若是想要如此,吴解便要改变自己的法相,将那些极端的战斗手段从法相本体剥离,使其成为类似“本命神通”之类的手段。

这办法,斗神之中自然也有。江天君就知dào

一种不错的功法,也留在了华彩的记忆之中。

吴解对照自己的情况,将这套功法又做了一些修改,然后运用这套功法,把已经形成虚影的法相打散,重新构造。

构造法相是一件细致的工作,需yào

许许多多的时间和耐心。吴解将其作为融合雷部功法时候的消遣,修liàn

累了就来构造法相,等精神恢复之后再去修liàn

……雷部功法还没有完全融合成功,法相倒是先修改好了。

现在他的法相看上去和寻常修士并无区别,没有半点威风霸气。就算使用三件法宝,只要不把法宝真的和自身相合,化为相应的斗神姿态,也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实在是隐藏身份、逍遥自在的最佳选择

叶红和华彩并不知dào

吴解有天书世界,更不知dào

他在天书世界里面百倍苦练。在她们看来,这位吴知非当真是才华横溢到让人害pà

,学习瘟部正法、推演火部正法、融合雷部正法、修改法相……这么多的事情,他竟然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面,全部都做完了

她们却不知dào

,她们看到的“不到十年”其实是吴解天书世界里面超过两百年的辛苦成果,这两百多年之中,吴解当真是完全以杜若为榜样,变身修liàn

狂人,简直要把自己的全部潜力都压榨出来。

然而人的适应力当真奇妙得不可思议,吴解渐渐也适应了这种疯狂的修liàn

,等到茉莉看不过去,把他强行从修liàn

室里面拖出来,一脚踹烂了修liàn

室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得有点迷迷糊糊、神经兮兮的。

“你不能再这么修liàn

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就要成为你的心魔了”茉莉凑在他耳边大吼,“师傅过去这段时间,你够刻苦了比别人几辈子加起来都刻苦了现在你需yào

好好休息,调节状态等修成天人之身,再回来继xù

修liàn

也不迟”

“修成天人之身?”吴解一愣,疑惑地看着她,“我连法相都还没修成,怎么提到天人那么远?”

茉莉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变出一片水镜,立在他的面前。

“看看站在你身边的,究竟是什么?”

吴解往水镜里面一看,只见一个飘逸清朗、面带微笑的年轻修士正站在自己身边,看他的面貌,赫然是自己穿越之前的模样,而在他的周围,三颗法宝化成的明珠,正在不停地旋转。

“这……这是……”

“你早已法相大成,这就是你的法相”

吴解愣住了,神念移入法相,顿时发xiàn

正如茉莉所说,这尊法相早已十分完备,比起当初那位雷部斗神留下的“统驭万雷太鼓斗神”法相也丝毫不差,至于蓬莱群岛那些法相尊者们修成的法相,跟它更是判若云泥,完全不能相比

在这数百年勤奋到疯狂的苦修之中,不知不觉,他已经是一位实打实的法相尊者。

吴解愣了许久,最终哈哈大笑,用力地抱了抱茉莉:“谢谢你我过去这段时间,心态上的确是有点走火入魔了。放心吧,我已经清醒了”

说完,他便端坐在灵木之下专心调养,只留下脸红红的茉莉,在那里笑一笑呆一呆,甚是可爱。

天书世界里面的事情,叶红和华彩当然不知dào

。但吴解境界的提升、修为的增长,她们却看得清清楚楚。二人不由得感叹“果然不愧是继承雷部正法的人,天才到妖孽的地步”

看到这种情况,叶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华彩却起了别的心思。

不久之后,吴解便向二人告辞。

和无涯子前辈约定的一年时间已经快要到了,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能够让风吟真人恢复,不过事有轻重缓急,风吟真人横竖已经死了,等个三五十年甚至几百年,对他来说都什么问题;可自己已经放了无涯子前辈他们一次鸽子,再放一次的话,实在有伤人品

叶红和华彩自然不会阻止,但华彩却神mì

兮兮地邀请他前往多宝塔的顶层会晤,让他颇为纳闷。

多宝塔的顶层,是整个法宝的重中之重,也是华彩仅有的可以自由来往的几处中枢要地。但因为这地方太过要紧,所以华彩从未邀请吴解前往,过去的多次见面,都是在多宝塔的中心地区。

说实话,吴解也很好奇多宝塔顶层有什么,但那地方只有华彩可以去,连叶红都无法前往,不知究竟。

今天,总算可以解开心头疑惑了

当他和叶红随着华彩登上多宝塔顶端的时候,却见这里是一间小小的书房,一个身材矮小,看起来大概也就七八岁的小孩子坐在书桌上,摇晃着双腿,用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成熟眼光,笑呵呵看着他。

见到此人,吴解顿时福至心灵,低头就拜。

“晚辈吴解,拜见江前辈”

“快起来吧,不用这么客气。”这小孩赫然便是江真君神念所化的分身,他一直住在多宝塔的顶端,虽然因为只是一缕神念,没有什么神通法力,可心性见识却丝毫不打折扣——过去这段时间里面,吴解多次在修liàn

中遇到难关,其实都是由他指点华彩,再由华彩转告吴解的。

得知此事,吴解更是感激不尽。江真君却完全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斗神四部本是一体,彼此之间互相帮zhù

,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吴解天资不凡,心性人品也很不错,日后必定是斗神之中的佼佼者——没准还会成为瘟部的一员。作为前辈,指点一下后进晚辈,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笑着说着,江真君从书桌上跳下来,绕着吴解转了好几圈,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不停地啧啧点头,最后满yì

地一拍手,重新坐回书桌上。

“很好你比我预料的更加出色”

吴解微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我不是说你资质好,而是说你的心性好——你知不知dào

,就在绕着你转圈子的过程中,我已经借助多宝塔的力量,施展神通,将你的过往大致看了一遍?”

吴解一惊,不料这位江真君竟然有如此惊人神通但见他依然和蔼,想来是没有看出自己前世,这才放下心来。

仔细想想,当年连思源神君、龙树大菩萨那等人物都看不出自己的来历,江真君当然也看不出才对。

“其中一些事情,似乎有什么阻隔,我也看不到……不过没必要深究那么多,大致上看清楚就行。”江真君笑呵呵地说,“你平生律己甚严、立身颇正,又能够待人和睦、团结同道,是个出色的人才。将叶红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了。”

“什么?”吴解这一惊非同小可,甚至于不禁失声大叫,“前辈你……

“不用惊讶,叶红她这么多年辛苦,一直在维护着多宝塔。真是比蚂蚁都更操劳……更惨的是这么多年做下来,没休假、没报酬、偶尔受个伤也连慰问抚恤都没……老实说,我自己回想一下,也很觉得汗颜啊”

“主人叶红从不曾有半点埋怨之意”

“我知dào

你没有,所以我反而更觉得愧疚。”江真君叹道,“我当初创造你,只是为了创造一个方便的工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替我维护多宝塔。但却不料我这一去就杳无音讯,也不知dào

究竟是闭关了呢?还是战死了……这么多年下来,你一直在辛苦操劳,也该是给你休息,还你自由的时候了。”

“主人……您要赶我走吗?”叶红跪了下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江真君转过脸去,不肯看她,语气之中满是唏嘘:“我看吴解人品不错,又有本事。你从此就跟着他吧,让他带你去诸天万界见识一番——吴解啊,这段时间我对你指点不少,你就替我照顾叶红,权当回报,如何?”

吴解本想拒绝,但随着这句话,一股神念传来,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晚辈明白了我会照顾好她的请前辈放心”

江真君笑着点了点头,笑容却有些寂寥。

“叶红,不要哭哭啼啼的了,这样子日后会被人欺负的。”他很快就重新变得随和开朗起来,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了我来帮你一把,也免得你日后吃亏”

“华彩,来帮帮我”

华彩依言上前,扶住了他。

只见无穷光芒从周围整个多宝塔腾起,流经华彩的身体,最后流入江真君身上,凝聚在他的右手上,化作一个光球。

那光球彩光四溢,仔细看去,却似乎有一抹人影沉睡在光球之中。

“嬉笑怒骂,皆是真心。去吧”

光球骤然飞出,落在叶红身上。她哼都没哼,昏倒在地。

“吴解,带上她,和那些寻宝者一起走吧——对了,最后告sù

你一件事,这蓬莱海域,恐怕要有大变故了,此事因你而起,你可要好好解决”

话音未落,吴解已经出现在了多宝塔的入口处,身边除了还在昏迷的叶红之外,就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寻宝修士们。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二章 离开多宝界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从叶红和华彩的话里,吴解已经对于多宝界——也就是多宝塔所在的这个世界——有了详细的了解。

这个世界分为内外两层,外层——就是他们进来的斗室和甬道,其实并非多宝塔的一部分,而是纯粹用来充数,或者说填充这个世界的。

江真君创造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和多宝塔严丝合缝的,中间留着相当大的空间。这空间的存zài

是为了确保安全,避免多宝塔撞在多宝界的边缘上。那样的话,要么是多宝塔损坏,要么是多宝界损伤,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从吴解他们当初寻宝时候进来的这个斗室,到周围的甬道,再到往里的那条甬道,甚至包括那个藏宝库,都只是多宝界的一部分,也是江真君预先留下的防御手段。

多宝界本身无法承shòu阳神级别的力量,一旦有阳神真仙进入,这个小世界便会立kè

崩溃,多宝塔呼啸而去,只留下崩溃破碎的世界让敌人于瞪眼。

剩下的布置,则是为了对付阳神境界以下的敌人。那斗室、甬道和藏宝库,其实借用了多宝界边缘“因果之壁”的威能,将并不广袤的空间变得无穷无尽。

若是敌人在须弥芥子之术上的造诣不够,这广袤无尽的空间就足以将他们拦在外面;若是敌人须弥芥子之术高明,那他们必定会一次次施展这种手段——就会激起因果之壁的反击,将他们凝固在扭曲的时间中。

前者吴解曾经见过,在九州界的时候,他就曾经试着飞向九州界的边缘。但不管他飞了多久,都始终只在原地踏步,无法前进一点。

后者吴解倒是不曾见过,但当初圣皇城的那段经lì

却记忆犹新,从其中能够看出一些时间扭曲的迹象。

圣皇城已经嵌入了因果之壁,吴解飞升之时曾经隐约见过。那段记忆也并非虚假,有陶土和天书世界里面的众人可以证明。

所以,对于因果之壁的神mì

,吴解一直都是既好奇又敬畏的。

江真君竟然可以把因果之壁利用起来,构筑出多宝塔的外围防御,当真神通广大不可思议

他站在进入多宝界的那扇大门之前,并没有急着开门,也没有忙着唤醒众人,而是先闭上眼睛,仔细消化江真君留给自己的那段神念。

这段神念之中所说的事情有些惊人,也正是他改变主意,答yīng

带叶红离开的原因所在。

神念之中,江真君说:自己原定开辟多宝界之后,万年之内肯定归还。因为万年时间,多宝塔的力量就凝聚得差不多了。他届时回来,施展神通将自己的一丝神念分化到多宝塔中,和当初作为塔灵的那一丝元神融合,便能制造出非同寻常的宝物。

至于掀翻锁海大阵,还蓬莱海域一个清平世界,到时候则是水到渠成、举手之劳而已。

然而,江真君这一去,数万年都没回来。多宝塔的塔灵都已经自己长成苏醒,他却杳无音讯——仔细想想,多半是他在外面已经遭遇了不测。

洞虚真君长生久视,一万年或者几万年对他们来说并没本质区别。然而长生久视不代表永生不死,在死亡面前,连无上神君这等威压万界的强者尚且灰飞烟灭,洞虚真君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江真君便不得不从“死了”的角度来考lǜ

问题,为自己做些打算。

首先要确定,他就算是死了,也死得并不彻底,比方说他的一缕元神还存活着——这意味着他没有挨上诸如“戮仙剑”之类要命的家伙,也没有被人在“生死簿”上红笔一勾。也意味着,他还有复活的机会。

只要能够找到斗神组织,请造化神君出手,便能以那一缕元神为依托,将他留在时间长河中的痕迹聚集起来,托体重生。

当然,这样的复活,代价和损失都是很大的。但不管怎么说,总还有一线生机。

江真君的元神并非只有多宝塔顶端那一丝,事实上他习惯于分化自己的一丝元神来炼制各种法宝人偶——华彩是他分化元神所炼,叶红也是。

当然,叶红也好华彩也罢,早已跟他只有极为细小的联系,最多相当于他的女儿。可对造化神君来说,这一丝联系已经足够了。

多宝塔无法移动,华彩身为塔灵无法离开,但叶红可以。若是日后多宝塔不幸遇到什么危机被损坏,有叶红在,江真君便还有一线生机。

正因为这个原因,吴解才最终接受了江真君的托付,决定将叶红带走。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整个多宝界微微一震,位于多宝界中央的多宝塔的气息变得深沉平和,犹如一个熟睡的人。

吴解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原因——江真君的神念必定不能经常苏醒,叶红走了,华彩一个人很无聊,只好用沉睡来打发时间。

想到这,他忍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而且,自己肩上的担子还远不止这一副呢

这么多年来,蓬莱海域之所以能够始终在海族的侵袭之下自保,关键原因是多宝塔将整个蓬莱的厄运不断吸取,使得这一方海域始终能够处于相对安全和平和的情况。海族历年来的一次次进攻,无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败,没有一次能够获得比较大的成功。

但多宝塔吸收厄运的关键部分是那座丹房,这么多年来,它不断吸收厄运,除了作为多宝塔运行的动力之外,便是将其凝炼丹房周围那圈黑水,再炼成天晦丹,最后用天晦丹来促进多宝塔成长……这么多年来,本该只是畜栏的蓬莱海域,便是被江真君留下的手段如此保护着的。

也真是因为这手段笼罩的范围只在蓬莱,所以那些出发寻找海外的修士们一旦离开了蓬莱的范围,里面就会陷入厄运之中,纷纷在海族的袭击中遭了不测。

然而这次寻宝之中,吴解以瘟部正法的手段扰乱了丹房的运行,加上华彩为了帮他修liàn

,又改变了多宝塔内部的时间流速——这意味着它和外界的联系暂时中断了差不多一年。

这一年时间中,蓬莱必定积累了许多厄运,尤其是面对海族的侵扰,可能会有不小的麻烦。

江真君“此事因你而起,你可要好好解决”,说的就是这件事。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丝毫不得放松啊”想了一会儿,吴解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郁闷苦恼之色,反而充满了斗志。

修liàn

是为了什么?有人为了长生不老,有人为了逍遥自在,有人为了快意恩仇,有人为了权力地位……吴解自然也有许多各方面的追求,但比起一般人,他更多了一种追求。

弘扬正道

在九州世界数百年的生活,他耳濡目染、身体力行,始终在设法弘扬正道。吴解认为,所谓正道,就是让人们过得安定、富足、有尊严、有希望。

蓬莱海域的情况并不好,这里内有以未名老人为首的群仙会滋扰霸道,外有海族虎视眈眈不断侵袭,修士们在来自内外两边的巨大压力之下,甚至于放qì

了对于大道的追逐,走上了外物之路……

这种情况很不好吴解觉得,很有必要改变它

那么,就开始做吧

他笑了笑,一挥手,用真zhèng

的袖里乾坤之法将昏睡的叶红暂时收起来。然后从自己这些年用天书世界制造的宝物里面挑选了一些,在每个修士身边放了一份,再以禁法将众人隔开,最后自己也躺下假装昏迷。

吴解的法术很快就发挥了效果,昏迷的寻宝修士们一个个醒来。他们纷纷看到自己面前的宝物,又看到了昏迷的其他人,不由得诧异万分。

不是没有人想要拿别人的那一份,但吴解施展的禁法,岂是他们能够突pò

尝试一番而徒劳无功之后,他们只好老老实实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一份宝物,怀着喜悦和忐忑的心情等待。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醒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dào

呢……”

“吴道友,风吟道友他怎么样?”

“我昏迷之前,只隐约听到这些魂魄怎么在这里闹事?快快出去投胎吧,这样的话……”

“这么说来……他应该被此地主人救了,总算没有化为魔物,形神俱灭……”三位真人一起松了口气,就连九指琴魔都露出了笑容。

“此地主人真是神通广大我等修liàn

多年,也算是有点本事,却被他轻轻松松就全部制住,甚至连知非真人也不过比我们多听到两句话而已……”天都真人露出感叹之色,“我们竟然胆敢到他的洞府来寻宝,当真不知死活”

此话说得众人心有戚戚之色,一位金丹修士笑道:“好在这位前辈并无恶意,不仅没有杀我们,还赐下了宝物——我有个建议,我等此番离开,便要保守秘密,不可再让任何人来侵扰前辈,妨碍他的清净”

这话说得大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便由天都真人催动接引法阵,全部离开了多宝界。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多宝界中重新恢复了沉寂。金光灿烂的宝塔顶层,一丝神念所化的江真君注视着远方,笑容中满是期待之色。

在他的身边,华彩躺在床上,睡意正酣。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三章 北海海王

蓬莱内海的一座孤岛上,两个人正在对峙。

对峙的二人一个俊美如少年,却须发皆白充满苍老之意,正是群仙会的会长未名老人,当代蓬莱第一高手;另一人逆发虬髯、威武不凡,额头有一对苍虬的犄角,手上提着一杆长枪,却是蓬莱呵呵有名的法相尊者,孤龙影轩辕无

“未名,你拦住我的去路,究竟想要说什么?”轩辕无脸上满是不耐之色,很不友好地说,“你我之间,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情可说才是。”

“嗯,未名老人和轩辕无之间,的确没什么事情可说。”郎未名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满是狡猾之色,“但蓬莱人道行者和北海海王之间,我觉得还是有点事情可以谈的。”

轩辕无眼睛猛地缩小,身上杀气大盛,受他的气息感染,孤岛周围的海域发出低沉的轰鸣,犹如海水之中有一只巨兽正在缓缓苏醒,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但郎未名没有半点害pà

的意思,反而露出了讥诮嘲讽的笑容。

“怎么?难道还想要杀我灭口吗?北海王,你恐怕忘了这里是哪里,也忘了我是谁”

轩辕无紧紧地盯着郎未名,想要在他身上找到一些破绽。但过了许久,他始终找不到半点破绽,只能颓然一叹,之前那股惊天动地的气势迅速散去,露出了沮丧之色。

“好吧,你赢了老白狼,你究竟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郎未名神mì

地笑了笑,摊开左手,掌心上一枚湛蓝色的玉牌正在熠熠生辉,玉牌中央,有一个海族文字的“南”,宛若一条鱼,在其中不断游动。

“这是南海王的海王令?果然落在了你的手上”轩辕无沉声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隐瞒此事,可是把我们都骗得好苦”

“昔年圣祭之时,南海王仗着修成金刚不坏之声,化作如山龙鲸直闯核心海域。当时我们四大法相尊者一起出手,死了两个,才借助人道之力将他斩杀……”郎未名露出唏嘘感叹之色,“那是老夫这数千年来,最为凶险的一场战斗”

“那一战我也曾有所耳闻。”轩辕无已经恢复了冷静,沉声说,“南海王是当时海族的第一强者,据说半只脚踏入了天人之境。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不能完全成就天人,乃是因为在之前的圣祭之中表现不佳,不能被祖灵欣赏的缘故。所以便在圣祭之时显出本相,直取群仙会总部……那一战天惊地动,蓬莱一方折损了近百位金丹修士,二十余位阴神真人,连法相尊者都死了两个。但南海王也葬身蓬莱,再也没能够回去……”

“最近这几千年的圣祭之中都没见过蛟龙,想来你没参加过圣祭吧?”

“嗯,祖灵如何,与我何于?”轩辕无露出了骄傲之色,“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是我自己足够努力的结果,绝没有依靠祖灵的庇护”

“这话可不诚实……如果老夫看得不错,你恐怕一直在考lǜ

脱离海族的问题吧?”

面对未名老人阴险的笑容,轩辕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我始终觉得,自己跟别的海族截然不同——尤其是化为人形,混进蓬莱,学到道法之后,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更是明显。”他叹道,“我年纪轻,见识少,不知dào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sù

我,现在回到北海的话,只怕不是族人的欢迎,而是冰冷的刀剑”

“所谓海族,不过是一群蠢笨之辈。不管生前多么聪明灵巧,死后立kè

会化为愚蠢无知的海兽,魂魄也没有半点灵性。但你不同我能够感觉到,在你的身上有海族本该缺乏的东西,灵性”未名老人端容说道,“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你的灵性,当初我才会手下留情,没有对你展开追杀,也没有揭穿你的身份。”

“哼你那儿子人品不端,就算我是海族,也一样看他不顺眼得很”

“所以他死了我们不要谈这个。”未名老人神色一黯,“老夫教子无方,以至于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对此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但你不觉得,作为一个父亲,我有报复的权利吗?”

轩辕无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不管子青他怎么差劲,怎么糟糕,怎么不成器……他终究是我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为了维护蓬莱的稳定,花了无数的心血,做了无数的交yì

,出了无数的力qì

你觉得,蓬莱的修士们也好,高高在上的人道也好,不应该用实jì

行动向我证明,我的这一切付出是值得的吗?”

轩辕无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要我帮忙对付吴知非?”

“嗯,要围杀一个人,最适合的莫过于你们海族的锁海龙军。可我并非海族,虽然想办法借来了锁海龙军,但我却没能力指挥它们,更不要说发挥它们的威力,组成锁海大阵,将吴知非绞杀在其中……”郎未名目光炯炯地看着轩辕无,眼神之中满是真诚之色,“北海王,你肯定能够指挥锁海龙军,我以自己的道心发誓,只要你藏身暗处,指挥锁海龙军帮我杀了吴知非,我便替你保守秘密,到死都不会泄露”

轩辕无沉默了许久,低声说:“其实我很欣赏吴知非那个人,我曾经偷偷去看过蒹葭派的情况——他把蒹葭派搞得很好,那一带的人们都安居乐业……

“他或许是个有本事的好人,但他是我的仇人”郎未名打断了他的话,“北海王——轩辕道友我只等你一句话,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轩辕无脸色忽青忽白,沉默了很久很久。

太阳渐渐偏西,又渐渐坠到了海面之下,在野外的孤岛上,他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夜风中的石头,充满了孤寂之色。

等到月光洒满海面,万顷碧波荡漾着迷人的涟漪时,这尊凝固的石像才抬起头来,艰难地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

“好我帮你”

郎未名大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极为亲热地说:“太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郎某人的好兄弟,是生死之交日后若是兄弟你有什么事情,只要一句话,哥哥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轩辕无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比哭还难看。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四章 蓬莱名门

光影一闪,六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玄意门下。

虽然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却不由得心生“恍若隔世”的感觉。尤其是吴解——哦,对吴解来说,时间其实已经很长了。

“上古遗迹……真是高深莫测,难以想象啊”天都真人回过头来,看着巍峨如故的玄意门,忍不住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位他始终没能见到面的前辈,当真是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充满了高深莫测之感。

“我们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也算是不容易了”云竹真人笑道,“按照我们的情况,其实死了也很正常吧?”

“我要闭关修liàn

,三十年之后再见”九指琴魔径直转身,走向了玄意门后的蓬莱海市。如今虽然并非海市召开的时间,但海市三楼那些静室当然还在。对他来说,在这僻静的地方修liàn

,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走就走,却让众人微微一愣。而就在此时,又有几位金丹修士凑了过来。

这是当初寻宝的时候中途退却的金丹修士们,过去的这一年来,他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等待诸位阴神真人寻宝的结果。

虽然他们自己已经放qì

了,但看到别人寻宝的结果,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吴解这一行六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两位负责守卫入口大门的金丹修士之外,剩下的就是吴解、天都真人、云竹真人和九指琴魔这四位阴神真人。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风吟真人的身影。

见到这一幕,众人当然猜到了风吟真人已遭不测,不由得心中暗凛。

不管遗迹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藏,总要有命才能得到。连风吟真人这位老牌的阴神前辈都葬身于其中,他们要是没有及时离开的话,下场会怎么样呢?

天都真人见他们过来,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沉吟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别提了”他叹道,“你们及时退出去,实在是明智之举啊”

那几位金丹修士也忍不住叹气,看向其余诸人。

吴解朝着大家拱了拱手:“我和别人有约在先,就恕不奉陪了。等下一次蓬莱海市的时候再见”

说着,他脚下冉冉升起云气,却并非过去惯用的火云,而是一朵纯青如同碧玉的云彩,托着他升上天空,丝毫不受帝阙岛大漩涡的影响,一会儿就消失在天空尽头。

看着他飞快地离去,众人倒也没什么想法,互相感叹了一番,便各自离去

正如之前离开多宝界时候约定的那样,大家都保守了多宝界的秘密,没有一个人泄露。

这样的结果,正在吴解的预料之中。

以多宝塔的威能,已经足够震慑这些寻宝者们。但正所谓打了一棒还要给颗甜枣,光靠“威胁”是不能充分说服人的,加上“利益”的话,说服效果便会大大增加。

所以他才给诸位修士每人都准bèi

了一份宝物,那些宝物既满足了他们寻宝的需求,也向他们证明了这遗迹之中前辈的态度。

如果这位前辈冷漠凶狠,没准会有修士出于逆反心理把遗迹的情况到处宣扬;但这位前辈神通广大而且颇近人情,就让修士们产生了感恩之心,更将此事视为了价值极大的秘密。

吴解毫不怀疑,这些修士们寿尽之时,可能会把寻宝的经过写下来,作为遗书传给自己的子孙门人,这既不违反诺言,也给子孙们指了一条明路。日后他们若是有机会的话,或许也能从这位长生久视的前辈高人那里得到一些好处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除非吴解违反自己的原则杀人灭口,否则再没有比这更能保守秘密的办法。

至于那些宝物也就茉莉觉得可惜。在吴解看来,自己已经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又何必吝惜区区一点外物呢?

何况自从他法相大成之后,对于天书世界的运用更加精妙,尤其是以源力化生万物的时候,非但制造的速度更快、制作得更加精巧,消耗也低了不少。

两件送给金丹修士的东西不值一提,就算是送给三位阴神真人的东西,其实也没花费多少。

关于帝阙岛的思绪,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青云在天空之中疾驰,就算没有刻意催动,速度也堪比他当初带着吴日民的尸体狂奔返回蒹葭派时候的情形。

法相境界是长生之前进步最大的一个层次,的确并非虚言。

吴解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飞回了蒹葭派,过去的这一年中,蒹葭派一直在平静地发展,还又增加了两位阴神真人——这两人当初在蓬莱海市,亲眼目睹他一招杀死郎子青,然后又听到他接连挫败了多位法相尊者,这才肯定了他的确是有实力和未名老人叫板的强者,便前来投入蒹葭派门下。

这两位阴神真人的人品也还不错,至少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吴解法眼看去,在他们身上也没看到多少罪孽之气——当然,功德之气也一样不多,这说明他们性格平常,既不特意为善,也不喜欢作恶。

对于这样的人,蒹葭派是欢迎的。吴解还特地邀请他们参加了全部真人召开的会议,在会议上讲了一番观想天象海潮洗练心灵的手段,听得众人纷纷惊叹不已。

正所谓站得高就看得远,吴解如今已经法相大成,更将斗神之中雷火瘟三部功法融会贯通,打通了长生之路。他如今的高度,早已远远地超越了蓬莱海域的这些修士们。就算是比较寻常的手段,也能讲出不同的道理来——更不要说这观想之法,原本就是修liàn

的核心要诀之一,当真是精深奥妙,犹如茫茫沧海,无穷无尽。

等吴解讲完,众位真人还沉浸在他讲课的内容之中,过了许久,还是赤六丁先回过神来。他看着吴解微笑端坐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动,试探着问:“掌门……您修成法相了?”

“嗯,刚修成没多久。”吴解并不打算对本门的诸位真人保密,“不过你们别说出去,我还准bèi

留着这个秘密,过一阵子给未名老人一个惊喜呢。”

他将“惊喜”二字说得又慢又重,言下之意明白得很,赤六丁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一笑,便将其余众人也都惊醒了。

在得知掌门真人已经成就法相尊者之后,大家都非常高兴——吴解的修为越高,对他们来说当然就越好。别的不说,光是想到日后吴解力压未名老人,荣登蓬莱第一强者的宝座,就让他们心潮激荡,大喜过望。

虽然他们也知dào

,以吴解的年纪和资质神通,超过未名老人只是时间问题。但就连对吴解最有信心的王源真,也根本没料到老师的进步速度竟然这么快

十多年前,他才刚刚修成阴神啊

众人笑着祝hè了一番,新来的两位真人之一希云子忍不住问道:“掌门,您如今神功大成,准bèi

去找未名老人一战吗?”

吴解笑了笑,反问:“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那未名老人做事谨慎,素来谋定而后动。每次向人约战之前都会做好充分的准bèi

,是以从无败绩……我觉得,如果您主动去找他一战,必定可以打破他的节奏,让他无法准bèi



希云子越说越兴奋,脸上不由得有些放光:“当初您还是阴神真人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力压多位法相尊者,实力比起未名老人,就算有差距也只在毫厘之间。如今您法相大成,必定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不如趁着消息尚未走漏,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吴解微微点头,笑道:“你说得有理,但我并无主动向他搦战的想法。”

“咦?这是为什么?”赤六丁疑惑地问,“若是我老赤有你这般神通,早就去把全蓬莱的高手列个名单,一个个挨个儿打过去了……”

吴解忍不住哈哈大笑:“这还真像是你的风格但我不是你啊……我的理想是把蒹葭派的做事风格推广到整个蓬莱,而不是要去击败谁压倒谁。诚然,击败未名老人,的确是推广我们蒹葭派风格的一个捷径,但我觉得,眼前本门需yào

的是慢慢发展,不用着急。”

“可是老师,就算您不去找他,他迟早也会准bèi

妥当,前来找您麻烦的……”王源真担心地说。

“那我就揍他呗。”吴解扬了扬眉毛,轻轻松松地说,“他把脸凑到我面前来,非要挨一巴掌,那我自然顺手就抽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一时间气氛十分欢快。

笑完了之后,吴解便向大家告辞,出发前往云崖山。

这次他孤身前往,甚至连王源真都没有带——当初无涯子前辈和他约定的时候,就是这么交代的。

吴解有点纳闷,不知dào

究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甚至连王源真这位云崖山出身的人都要被瞒住。但既然无涯子前辈如此交代,那他照办就是。

一路上风驰电掣,当他赶到云崖山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余日。

这一次,他总算是没有失约

对于吴解的到来,云崖山众人都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因为掌门铁崖真人还在闭关的缘故,来接待他的是海舟真人。海舟真人也在当初的观战之中收获颇多,但比起原本就已经修liàn

到阴神巅峰的铁崖、断崖两位真人,他的积累终究差了一些,所以尚未能够窥见法相境界的端倪。

“铁崖师兄的情况很好,看样子再有几年,应该就能初步踏入法相境界;但断崖师兄的积累似乎终究还差了一点,师傅仔细看过之后,说他破关成功的可能大概只有两三成……不过没关系,就算这次失败了,他多年的积累也不会白费。修养十年八年之后,还可以再次冲关——修liàn

一途,贵在百折不饶,断崖师兄迟早也会成就法相的”

吴解微笑点头,心中深以为然。

修liàn

之路,的确最重yào

的就是不怕失败。须知天下从没有一帆风顺的人,就连弃剑徒那种挥剑砍世界的人间凶器,当年也曾经被邪修抓住抽取精元,以至于落下一个“恐高症”的毛病,直到转世之后才得以痊愈。百折不饶的人未必肯定成功,可成功者却必定是百折不饶的,从无例外。

就算吴解自己,在修liàn

的过程中也不知dào

遇到过多少难题,不知dào

多少次修正自己的功法……更不要说他前世作为无上神君时候,那即将君临至高境界,却被灭世神雷轰了个灰飞烟灭的超级大失败

古往今来,若说失败,想必没有人比他失败得更惨烈了吧……

“无涯尊者、铁崖尊者、断崖尊者……到时候贵派一门三法相,可谓蓬莱盛事吴某一定准bèi

一份厚礼送上,聊表心意”

“知非真人您太客气了”海舟真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声却渐渐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吴解。

直觉告sù

他,吴解似乎和他上次见到时候不同了,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却又不是平常在师傅无涯子身上看到过的法相气息,让他不由得疑惑不解。

吴解装作没看到他的疑惑,笑着询问关于上次约定的情况。

“上次那件事,师傅并没有生气。他说‘我辈修liàn

者最重yào

的就是追求大道,若是吴知非放qì

机缘来赴会,才真是让我看不起他呢,……嗯,这是他老人家的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改。”

吴解笑了:“那眼前这次呢?”

“还要请吴掌门少待数日,准bèi

工作尚未完成。”海舟真人神mì

地一笑,“我保证,这几天的等待绝对是值得的”

吴解便又住在了迎宾馆,除了研究那副“行于水上、波澜不兴”的书法之外,便是继xù

修liàn



数日之后,海舟真人前来邀请他,说一切已经准bèi

就绪,请他到云崖山掌门大殿会晤。

“掌门大殿?”吴解不料这次会晤竟然如此正式,不由得有些惊讶。但他也没有说出来,跟着海舟真人,来到了位于云崖山山顶的掌门大殿。

云崖山的掌门大殿并不宏伟,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寻常的阁楼。阁楼分为两层,下层明显不是什么重yào

的地方,海舟真人引他到了通往二层的楼梯口,便不再向上,只是请他上去。

“我不是本门的掌门,这楼上乃是各派掌门会晤之地,我上去不合适。”他笑道,“师傅已经在楼上等待,您自行上去就是。”

吴解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神念扫去,却发xiàn

神念竟然遇到了阻碍——这阻碍倒也并不强dà

,若是他奋起力量的话,一下子就能冲破。但那等于是上门砸场子,实在太过无礼。横竖他也并不害pà

什么埋伏之类,便按照海舟真人的嘱咐,沿着楼梯拾阶而上。

木质的楼梯并不长,他一会儿就走到了二楼,却见二楼并非只有无涯子一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五位修士正坐在那里,等候他的到来。

说来也怪,这六人所坐的位置明明并未形成六角形,却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此地已经满了”的感觉,让吴解下意识地感觉自己似乎不应该上去,就算上去了,也无处可以立足。

他顿时便明白,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考验什么的,吴解从来就不怕不仅不怕,还欢迎得很呢

他微微一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默默运起雷部正法,抬起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吴解这一步他出去,明明脚步很轻,甚至于落地之际连灰尘都没有溅起,但却仿佛有一声惊雷在阁楼上炸响,震得坐在那里的六人身体摇晃不已。

而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到整个阁楼上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移动,唯独六位修士在摇晃——这摇晃并非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他们的内心。他们的心灵被吴解这一步引起的轰鸣震动,化为了无法压抑的摇晃。

雷为天地动,但“动”并不一定要表现得多么凶猛,并不一定要拥有天惊地动的气势。事实上,它也可以表现得无声无息,甚至于让人完全感觉不到。

吴解此刻施展的,正是“雷法”之中的“心雷”。此雷由他的心念而发,传递到楼上六人的心念之中,心念一动,便引得六人震动不已,乃是雷法之中极为高明的境界。

若是吴解愿意,只要加强心雷的力量,便是极为凶狠的攻击。楼上六人之中,无涯子大概能够抵挡得住,但其余五人分明只是阴神境界,绝对不可能抵挡,一下子就会重伤——要是吴解力量发得重一点,就连无涯子都要受伤,其余五人更是必死无疑

更加神奇的是,吴解这心雷明明能够将诸位神通广大的修士们震得坐立不稳,却连半点外物都不曾动摇——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那些修士们的身体其实也没有摇晃,摇晃的是他们的“精神”。

换句话说,他们明明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给人的感觉,他们自己的感觉,都是被吴解心雷所震,不停地摇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好本事”无涯子打破了沉默,出声赞道,“两年不见,吴道友的神通又上了一层楼,当真是可喜可贺”

说着,他站了起来,笑着向吴解拱手:“来来来让我来为你引见一下在场的诸位:辰渊派、天音阁、坛岛宗、结网轩、红木岛……还有我们云崖山,我们这六大门派,才是真zhèng

的蓬莱名门”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五章 蓬莱六大名门

无涯子笑着将吴解引到阁楼中,那几位修士都站起来迎接。等到双方主宾见礼,他法术一施,阁楼便是七张椅子围成一圈,不分高低。

众人落座之后,无涯子便向吴解详细介shào

这六大名门的来历。

“我们这六大名门,之所以被称之为名门,,既不是蓬莱同道的赞许推举,也不是自己的自吹自擂,而是从海族那边来的名声。”无涯子笑道,“但凡一个门派,在多次大海崩——海族称之为‘圣祭,之中,都能给予它们重创,甚至于多次杀死它们之中作为首脑的海王,就会被海族畏惧,称之为名门。而我们的山门,也会被以‘要塞,相称。”

“比方说我云崖山,便被海族称之为云崖要塞,坛岛宗就是坛岛要塞,红木岛就是红木要塞它们被我们打破了胆,不敢再来侵袭,只能远远地绕道——只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蓬莱名门,。”

吴解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说起醉仙居的时候,无涯子笑容之中颇有不屑之色。

蓬莱海域的修行界,在海族的不断侵攻之下屹立了数万年,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战争和厮杀,前前后后出现的法相尊者至少也有几百人,有法相尊者出现的门派至少也有上百个。但能够被称之为名门的,却只有这六个。

他们的威名,不是靠着法相尊者的威风,也不是靠着修士们之间的吹捧,而是靠着跟海族的厮杀,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接下来,便是各个名门的代表介shào

自己的门派。

“我们辰渊派其实只是一群沾了龟祖的光,依附在龟祖庇护之下的修士。”辰渊派的代表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青年,“龟祖在沧海之中沉睡,身具多种异象,便有很多修士住在他的背上,参悟他的异象而修liàn

。久而久之,便以他的门下而自居。后来龟祖偶尔苏醒,救了本门开山祖师苏辟水尊者,苏祖师便自立为辰渊派。正式挂起了本门的名头。”

“老实说,本门在六大名门之中,主要是一个辅助。因为从苏祖师开始,本门就专心研究占卜之术,对于抗击海族的事业帮zhù

不少,才得到大家的许可,得以名列蓬莱名门之中——其实那些被本门所杀的海王,都是不知死活冲到龟祖身边的,他老人家的威能何其强dà

一爪子下去什么海王都要支离破碎,威名当然就打出来了……”

吴解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看向无涯子,期待他的解释说明。

“洛道友太过谦虚了贵派从苏、洛两位祖师开始,便在抗击海族大业中功勋卓著——别的不说,将群星大阵小型化,最终完成只需yào

两位法相尊者便能布置的群星阵法,可就是苏祖师的功劳啊”无涯子笑着说,“光凭这份功劳,贵派就有资格被称之为名门。须知这些年来被击杀的海王,大多都是被群星阵法困住,逃脱不得,才死在我们手下的。”

“嗯,更不要说贵派那位龟祖,当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通天彻地”一个年纪轻轻、眉目间却充满豪迈雄浑之意的修士赞道,“昔年本门祖师曾有幸见过他老人家出手,只见一爪落下,宛若巍巍苍山倾覆,茫茫沧海为之震动,数日不止……他老人家只怕早已超越了法相境界,乃是我蓬莱真zhèng

意义上的第一高手啊”

说话间,吴解收到了来自无涯子的神念,才明白了究竟。

这辰渊派的龟祖,乃是一只上古时代就存zài

于蓬莱的巨龟。它身若苍山,趴在海上常年沉睡,背上集结了许多感悟他的气息而修liàn

有成的修士们,自诩为他的门人。

万余年前,巨龟偶然苏醒,救下一位名叫苏颉的少年,再加上另一位原本住在岛上名叫洛骊的修士,二人便开创了辰渊派的名头,并称为苏、洛二祖——这位代表辰渊派前来的洛河洛真人,便是潜龙尊者洛骊祖师的后人。

其它的事情,大致上就像众人说的那样了。

吴解这才明白究竟,不禁心生好奇,想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那位被称作龟祖的老龟,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神通。

昔年他在九州界,曾经拜见过南方火海的祝融和西方连云山的祖龙。这两位乃是九州天道化身的巨神,威能之大难以想象。吴解没有像韩德那样试着跟他们交手,只是闲谈了一番,请教了一些问题,受益良多。

不知dào

这位龟祖和那两位巨神相比如何呢?吴解暗暗想道。

“鄙派叫天音阁,和坛岛宗一样,昔年都是小门派。自从祖师在探索帝阙岛遗迹的时候有所收获,才从小门派成长起来。”代表天音阁的那位名叫雷傲,乃是天音阁“琴,鼓,萧”三部之中“鼓部”雷横之子,擅长击鼓生雷之术。他自称为了追回被九指琴魔盗走的门内秘笈而出,曾经三次和九指琴魔交手,虽然不能战胜,却也不曾落在下风,可谓少年英才。

说起来有趣,他虽然名字叫“傲”,但其实十分谦逊,对于本门的光辉事迹很少提及,简短地说了一些就算了,让吴解不禁有些好笑。

“我们坛岛宗是朝阳祖师成仙后所建,本是蓬莱列岛之中的一座漂流岛,因为被开山祖师炼化成坛子形状,故成为宗门名称的由来。”坛岛宗的代表,正是吴解之前见过的张捡。只是他的气质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沉稳内敛了许多,修为更是大踏步地前进,踏入了阴神境界。

“知非真人的神通,晚辈已经亲眼见过。老实说,以晚辈看来,便是本门昔年击杀海王的青竹祖师和翠柳祖师,多半也不及知非真人的本事……蓬莱六大名门,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七大名门吧。”

吴解急忙笑着谦让,但张捡却十分认真:“本门修士之所以善战,重点在于‘与木同生之法,,此法奥妙我就不多说了,但此法胜在久战,两位祖师击杀海王,也是靠着群星大阵锁住海王,然后借人道之力将其慢慢磨死……比起知非真人那种出神入化的手段,当真是远远不如的。”

他说得如此笃定,不由得让这里不了解吴解的几位修士暗暗称奇,更存了结好蒹葭派的念头。

这位张真人虽然年轻,又刚刚成就阴神,但神通法力可不弱。比起很多老牌阴神真人来,差距纵然有,也只在毫厘之间。能够被他如此推崇,知非真人的神通必定超乎想象。

他们不禁想起刚才吴解上楼之时,不显山不露水,轻轻松松就将众人的阵势震动,那种举重若轻的表情,心中顿时信了几分。

“呵呵,喵……我是一个现实而理智的人……咳咳,离题了,习惯,习惯……”结网轩的代表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他笑眯眯地摸着胡子,向吴解介shào

结网轩的来历。

这结网轩的来历有点特殊,开山祖师自称喵太,乃是偶然流落此地的外界修士。门下弟子多为妖族——或者说,以猫族修士为多。他们住在一个以渔业为主的大岛上,擅长航海以及捕鱼,熟悉蓬莱群岛的地理,以贩卖海产品为生。比起修仙门派,其实他们更像是一群商人——甚至连“结网轩”这个名字,都是商品上贴的商标名。

“这名字真的没什么意思,喵……实jì

上只是为了威武帅气而取的。”当代的结网轩掌门,也是大渔岛撒网村村长的临弦真人笑呵呵地说,“本门因为擅长捕鱼的缘故,在这方面稍稍有点专精,所以跟海族斗法的时候占了点便宜……能够杀死几个海王,终归还是运气的因素比较多。”

他说得这么谦虚,吴解却一点也不敢小看他们。能够在无穷海族围攻之下,将攻势击溃,反过来击杀海王,这可不是“擅长捕鱼”四个字能形容的

“红木岛的情况,吴道友想必也已经了解。”红木岛的代表是一位白衣如雪的梨树精,名叫黎堂。他笑着向吴解说道,“不过道友可能不知dào

,本门最大的依仗,乃是红老祖的真身。”

“哦?”吴解一愣,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红祖师的真身乃是上古巨树,平常所见的⊥方,老人,其实是他的元神分身。他老人家性格平和,就算跟人动手,也只是以此分身而已。唯有海族大举进攻的时候,他才会显出真身,化为顶天立地的巨大树人——那时候的威力,当真是比山崩海裂都令人惊惧”

黎堂虽然在笑,笑容之中却满是傲气,可见对于红方老人真身的威力充满了信心。吴解暗暗注意其余修士,他们脸上都是深以为然的样子,显然此言不虚。

“上次我去得匆忙,仔细想来颇有无礼。希望下次迎击海族之时,能够有机会瞻仰红方前辈的神威”吴解点头应道。

“呵呵,说实话,我们倒是不大希望出现那种情况呢——真不明白海族究竟发什么神经,大家安安稳稳地各自过日子不好吗?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过来,每次都要死伤无数……它们活腻了吗?”黎堂话语之中,充满了草木之精特有的那种安稳平和的思想,果然不愧是红方老人的门徒。

“我曾听过一句话刂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它们自己来寻死,那成全它们就是”吴解神色一正,端容说道。

“道友说得对,我们这些人,安安稳稳地在蓬莱群岛修liàn

,跟他们海族并没有太大的矛盾——谁知dào

他们发什么神经”无涯子点头说,“如果他们客客气气地来拜访,我们当然愿意拿好酒款待;但既然他们打过来了,那我们唯有挥剑相迎,大家杀个你死我活便是”

“我们云崖山的情况,吴道友想必已经了解很多,就不用老朽多介shào

了。老朽倒是要多谢道友的点拨,让我两个徒弟总算是踏出了通往法相境界的最后一步,眼见本门后继有人,老朽真是高兴得很啊”

这件事,各派的代表倒也知dào

。他们都微微点头,对无涯子的说法深表赞同。

对于大多数修士们来说,世上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自己修为提升,另一种就是门派后继有人。云崖山多年都没有第二位法相尊者,无涯子必定心中焦急。如今总算是有了后继,而且一出现就是两个,他自然喜出望外。

“对了,老朽还有一个疑问——我看道友的气势,和之前大为不同。莫非……道友已经成就法相了?”

此言一出,众位真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吴解身上。

蓬莱海域当代只有六位——不,是五位——法相尊者,吴解尚未成就法相之际,便有足以和法相尊者对抗的本事,若是他成就了法相……只怕除了红木、巨龟这“蓬莱二老”之外,蓬莱的第一强者就非他莫属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

在他身边,光影流动,那尊清晰的身影显现了出来。只是吴解并没有将三件法宝显现,所以看起来这尊法相便显得质朴深沉,充满了灵动之意,却没有多少威风。

“如此法相,当真是大巧不工”别说是诸位真人,就算是无涯子也看不出他法相的奥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最后只能如此赞叹,却说不出个名堂来。

但谁到知dào

,知非真人在阴神境界的时候就已经那么厉害,现在成就了法相——他的法相,绝对不可能是摆设,只会威力无穷

众人一番座谈,相处甚是融洽。眼见着日头偏西,无涯子又提议欢宴一番,大家自然也没有意见。

当吴解回到迎宾馆的时候,月色已经偏西,到了下半夜的时光。

但他脸上并无疲倦之色,也没有醉意,反而露出了一丝喜色。

天书世界里面,一直沉睡着的“杜馨”醒了

自从数百年前,杜馨为了给吴解争取获得雷部正法和秘宝的时间,让他可以在对韩德的战斗之中稳操胜券,孤身出发迎战金丹九转的韩德,一场恶战天惊地动之后,便在天书世界的神圣之泉旁边沉睡。

她沉睡之前,也曾经稍稍清醒一会儿,那时候她的思绪显得很混乱,一会儿是杜馨,一会儿又是“小七”。吴解对此莫名其妙,而茉莉则认为,她机缘巧合之下,取回了自己昔年身为大光明神教护法的记忆和力量,那份记忆和力量正在和她自己的融合,时间的错乱,使得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为了解决这种混乱,她不得不沉睡一番,通过沉睡来梳理心神,令两份记忆和力量完全融合。

“那么融合之后的她,究竟是杜馨呢?还是小七?”吴解问。

“谁知dào

呢这种事情真说不准。”茉莉不负责任地说,“但毫无疑问,无论是杜馨还是小七,杜馨的那份记忆都存zài

于她的心中——她至少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吴解这就放下心来,让她慢慢沉睡。

但就算是茉莉也没有想到,她这一睡,就睡了好几百年

如今,她总算是醒了

吴解回到迎宾馆的住所,盘膝坐下作修liàn

状,但心神早已回到天书世界,和茉莉、杜若一起围着正在打折呵欠,缓缓苏醒的少女。

这少女依旧是白衣、金发,背生双翼的模样,和杜馨并不相似,倒是跟昔年的圣天女一模一样。可她脸上满是慵懒迷糊之色,和圣天女那疲倦坚定的模样却又截然不同。

她打着呵欠慢慢坐起来,伸了伸懒腰——吴解倒是没有在意,但杜若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看向茉莉,顿时露出了笑容。

“你总算醒了”吴解笑着说,“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金发少女慢慢站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的动作有些迟钝,几百年的沉睡,使得她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的样子。

她慢吞吞走到吴解面前,脸上却依然还是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深深拜倒

“属下拜见主公”

“……我说的不是这个啊”吴解吓了一跳,顿时反应过来,苦笑着将她扶起来,“我问的是,你现在究竟是杜馨呢?还是小七?”

“我就是我,不是杜馨,也不是小七。”少女迷迷糊糊地说,“主公愿意叫我杜馨,那就叫杜馨;愿意叫我小七,那就叫小七。总之我没有意见。”

说完,她一个翻身,居然顺着吴解搀扶的势头,躺在吴解怀里睡着了。

吴解目瞪口呆,不知dào

该如何处理——直到这时候,他才发xiàn

这少女的身材好得惊人,胸部极为高耸,腰肢却又极为细致,比起尹霜……呸呸呸他急忙摇头,将不该有的想法从脑海中赶走。

“三姐快来把她扶走啊”

天书世界里面,响起了吴解气急败坏的叫声。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六章 睡美人、两面派

(老公,看起来你心情不错啊?)

尹霜随意的一句问话,却让吴解心里“咯噔”一下,很是不安。

他念头转得飞快,下意识地就回答:

(嗯,我最近法相大成,修为踏上正轨,前途无限光明,的确是心情舒畅啊)

这次尹霜却没立kè

回答,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修为大进,的确可喜可贺。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并不是让你刚才心情很好的真zhèng

原因。)

吴解顿时就有点气虚,他犹豫了一下,发xiàn

某些事情牵涉到天书世界,实在有点说不清,只好硬着头皮继xù

隐瞒:

卩么……或许是我刚刚跟蓬莱六大名门交流得很愉快?我觉得主要原因,大概还在修为上。目前我虽然只是法相境界,但已经把直到长生的整个功法梳理好了。按照顺序一层层修liàn

下去,千载之内成就长生毫无问题。这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心头的大石头,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是吗?呵呵。)

尹霜并没有再说什么,“呵呵”之后就断开了联系,只留下吴解坐在迎宾馆里面,脸色忽阴忽晴,十分不安。

他自问刚才那番话说得天衣无缝,但“有道理”不代表能够瞒得过妻子。尹霜是什么人物?是孤身一人在波云诡秘的神门世界之中打拼,十余年间闯出好大威名,甚至于以#仙杀飞仙满门,一等一的能打,一等一的机灵

以她的聪明和敏锐,必定已经觉察到了些什么,才会有此一问。尤其是最后那句“呵呵”,更是让吴解心惊胆战。

好在尹霜目前身处于亿万里——或许是亿万光年——之外的四月大世界,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过不来,他才能够把话说得这么有底气。要是尹霜此刻就在他面前的话,只怕他早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吧?

吴解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心情很好的呢?

天书世界之中,正在灵木之下打坐的化身睁开眼睛,轻叹一声,站了起来

他在茉莉的药田之中随意漫步,茉莉对这块药田丝毫不上心,各种灵药稀稀拉拉,左一株右一株种着,空地倒占了十之七八。在其中走动,一点也没有妨碍。

不一会儿,他就走出了药田,走到了用来演练法术和神通的大空地上。

这里地势比较高,站在这里可以俯视除了六道轮回之外的整个天书世界,他扶着一株郁郁葱葱、繁花盛开如同满天星辰的桂花树——这是杜若用来制作桂花糖之类零食的重yào

原料来源——目光扫过整个天书世界。

有些下意识地,他看向了正安静地躺在神圣之泉旁边,又睡着了的白翼少女。

少女睡得很安详,她的睡脸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氛,光是看着她的脸,就让人觉得心情平静舒畅,仿佛被清泉洗涤了一番似的。

吴解笑了笑,自言自语:“究竟该叫什么呢?杜馨?小七?总不能叫杜七吧,听起来像是个黑社会的打手了……”

不知dào

为什么,他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少女身上那件白袍,这白袍实在是太过宽松,松松垮垮盖在身上,胸口那巨大的凸起根本遮掩不住。

“平躺着都这么”吴解下意识地嘟嚷,却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说什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从他背后传来。

“呵呵。”

上苍可鉴吴解这一瞬间真是被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三魂飞走七魄离散,一颗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

这不能怪他,因为这声冷笑,和尹霜的气质实在是有很几分相似。

当然,若是吴解还能保持冷静,仔细听的话,其实应该能分辨出来不同:

尹霜的冷笑,是真zhèng

的冷,是经lì

过风刀霜剑、踏破无数坎坷,从心底透出的冷,从骨子里面泛起的冷。她这样笑的时候,往往是要杀人的。

刚才的这声冷笑,是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冷,是小京巴偏要逞威风的冷,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冷,是忧伤地四十五度仰望的冷,是对月高歌感动得自己潸然泪下的冷——是人畜无害的冷。

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也。

但吴解已经被这声冷笑吓得乱了方寸,哪里还能想到这么多他急急忙忙转身,差点就和一个红衣服的女子撞在一起。

好在吴解方寸虽乱,正常的反应还在。他本能地催动法力,更引动了天书世界的权限,一刹那间,两人之间的地面就宽出了十余丈,瞬间拉开了距离。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对方究竟是谁:金色长发在脑后结个清爽的单马尾,长长的留海遮住了半边脸,眼睛之中带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翘起,显然正在微笑。仔细看她的相貌穿着,分明便是叶红

吴解离开了多宝界之后,便将叶红安置在天书世界之中,对他来说,除了天书世界,再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但是叶红一直在沉睡,睡梦中忽喜忽忧、时笑时怒,也不知dào

究竟在做什么梦。吴解不便打扰,只好给她划了一小块空间——就是当初墨玉居住的那处“灵脉”,让她慢慢修养。

可他却没想到,叶红的本事远在墨玉之上。吴解当初的水平不高,随手划出来的那个假灵脉,能够忽悠和阻拦墨玉,却根本骗不过叶红。

叶红醒来之后,神通略微一转,就看出自己正在一个洞天世界之中。她便施展出瘟部正法里面空间潜行的手段,轻轻巧巧就从那处假灵脉里面绕了出来,进入了天书世界的主体。

说来也巧,这一进来,正好就在桂花树下。

“……叶红啊……有道是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吓死人,下次千万别这样了”得知一切之后,吴解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无可奈何地叹道,“玩笑不能乱开啊我差点被你吓死”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惊吓都受不住——将来还怎么出去沾花惹草呢?”叶红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双手抱胸,俨然一副江湖大佬的气势,说出来的话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让吴解刚刚才擦掉的冷汗一下子就又冒了出来。

“你说什么啊”吴解顿时跳了起来,失声大叫,“我从来没有沾花惹草

“不用解释,也不用对着我大吼大叫,我又不是你老婆。”叶红很随意地挥挥手,脸上的笑容却颇为促狭,活脱脱把“我懂的”三个字写在了脸上,“仔细算起来,我似乎也算是你沾的花惹的草呢……”

“没这回事”吴解大吼。

叶红有些夸张地扬了扬眉毛,又“呵呵”笑了两声,这次是奸笑。

“小吴啊,我刚才可是看得很分明哦,你的眼光落在哪里呢?”

吴解的脸顿时就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按说道心修为到他这个境界的人,本不该如此不济。但他所走的金丹道路与众不同,乃是一念不斩、包容并蓄的道路。这条道路给他提供了无限的可能,让他可以不被任何的功法所约束,却也让他没有那种寻常高人都有的清冷漠然,喜怒哀乐都依然和普通人没多大区别,可谓有得有失。

当然,对于一般的事情,吴解根本不会往心里去,无论得失都能从容淡定。但牵涉到他在意的事情时,他和寻常人并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无暇金丹的“无暇”就是指以人之心成就仙道,通彻无暇,犹如神话之中上古时代的生民一般,不需yào

刻意去营造远离尘世的道心。

不过,吴解数百年的修行毕竟不是白费,他很快便收摄了念头,注意到了叶红的情况不对。

……他所认识的叶红,性格端庄温婉,落落大方,充满了大家闺秀一般的淑女气息,绝不是眼前这简直披着少女外皮的猥琐大叔

“道友究竟是谁?”吴解的话音和刚才没什么分别,但却奇妙地出现了疏远之感,修道者特有的从容淡定气质,重新从他身上浮现了出来。

刚刚,他是吴解;现在,他是知非真人。

“啊呀呀呀,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啊我还以为能多掩饰一会儿呢……老爹的手法,也不是那么靠谱嘛”叶红哈哈大笑,一点也不紧张局促,“自我介shào

一下,我是叶红——嗯,我也是叶红,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

吴解皱起眉头,等她继xù

说下去。

“你认识的那个叶红呢,实在是……往好点说吧,那叫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往难听点说吧,就是一只洗于漂净白白嫩嫩的小绵羊,美味可口。老爹觉得这性格不大适合行走江湖,就施展大神通,又造了一个我。”

吴解眉毛一扬,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

“我和她并非两个人,而是同一个人的两面。我所体现的,是老爹曾经讲过的那些江湖门槛,那些混江湖的道理;她所体现的,是在多宝塔内数万年生活,培养出的那份精气神。你可以把我们当成是一对共用一个身体的孪生姐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慢慢适应这种情况——毕竟,其实我跟她都是叶红。不同的是,我属于她一直在心中幻想却没有能够付诸实施的那一部分,被她温柔的性格和强烈的礼仪习惯约束住的部分本性。”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当真可以、绕得人头晕眼花,但吴解却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重点:“这么说,我所熟悉的叶红还在?可以⊥她出来见我吗?”

“叶红”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切我就知dào

,男人都喜欢那种软绵绵的小绵羊,身轻体柔易推倒什么的……”看着吴解眼色渐渐不善,她摇摇头,伸手握住了系住头发的缎带,用力一拉。

失去了缎带的约束,金色的长发顿时散乱,少女有些慌乱地动手挽了挽调皮的长发,将它们都挽到脑后,脸上已经是吴解熟悉的神情。

“抱歉,‘我,给你惹麻烦了”

吴解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她脸颊飞红,甚至连纤细白皙的脖子都微微泛起了红云,才满yì

地点点头。

“没什么。多宝界中,道友对我指点甚多,吴某并非忘本之人。”他站了起来,向叶红长揖为礼,“吴解拜见道友,道友指点之恩,没齿难忘”

叶红的脸更红了,她急忙摆手,显得很局促的样子:“怎么谈得上指点呢你已经得到了瘟部正法的真传,我和华彩不过是帮你拾遗补缺而已——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啊至于那些特别艰难的问题,其实都是主人留下的神念回答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解终于确定,这便是他曾经朝夕相处近十年的那位叶红

他笑了笑,并不固执己见。又看着叶红,问道:“之前那个你,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致上就像‘我,说的那样吧,没有骗你。”叶红低声说,“主人神通广大,将我心中的一些贪恋红尘之心提取出来,添上许多江湖门槛之类,化作我的另一面。他老人家觉得我这样不适合行走江湖,可能给拖你的后腿,所以就叮嘱我们,日后行走江湖之际,多让那一面出现。而我这一面呢,主要在彼此相处的时候出现。”

吴解微微点头,对于江真君的想法也算是能够理解——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加佩服江真君神通广大的手段。

在同一个身躯里面安置两个灵魂,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但将同一个灵魂分出两面,两面之间彼此还没有半点冲突和隔阂,这就是了不起的本事了

小中可以见大,在一粒米上雕刻清明上河图,需yào

的本事一点也不下于绘制十丈长卷,甚至更加困难——能画长卷的人多得是,能微雕的却凤毛麟角。

吴解犹豫了一下,又请叶红让刚才那位出来相见。

于是叶红动手,又用缎带将长发系住,挽起了单马尾。

当她双手放下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那老江湖风格的笑容。

“啧啧小伙子定力不错啊”她冲着吴解翘起大拇指,一笑露出白牙,“我之前那个模样,可是最能引起男人兽欲的。你居然能够忍得住,果然是真汉子”

“请不要把我想象成野兽行不行”吴解哭笑不得,摇着头叹道,“这里是天书世界,是我的一件洞天法宝。你且在这里住下,缺什么的话,找茉莉沟通——茉莉”

随着他这一声呼唤,一只白色的兔子飞快地跑过来,跳到他的肩膀上,热情地拱拱他的脸:“师傅,有什么事情?”

“你怎么今天用兔子的模样行动?”吴解纳闷地问。

“因为这几天,每当我用人形行动的时候,杜若她就常常看着我笑。”茉莉叹了口气,“那眼光充满了怜悯和自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不喜欢。所以我于脆变成兔子的模样,果然世界就清净了。”

吴解愣了一下,不明白杜若这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并非追问杜若“姐姐为何发笑”的时候,他且将此事放下,向茉莉介shào

了叶红,并且嘱托了一番。

“没问题现在天书世界的储备充足得很,我也一直打算再开辟一块新的地方——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全都交给我吧,包你满yì

”茉莉在地上一滚,便化作了兔耳少女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

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发xiàn

叶红的眼睛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脸色便有些垮了下来,露出了几分挫折感。

“怎么样都好,无所谓啦……”她有气无力地走到一边,坐在桂花树下发呆,“唉谁叫我只是一张纸剪出来的人偶呢,真是命苦啊”

吴解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没精打采了,但直觉告sù

他,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在茉莉的配合下,一片新的陆地又在混沌虚空之海里面浮现。这块陆地大概有一座大型的演武场那么大,就算骑马奔驰也没有问题。但这块陆地却并不平坦,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矿藏,许多露出地面的矿脉都发出令人心驰神醉的光芒,当真是一处难以想象的宝库。

叶红是识货的人,眼看着吴解和茉莉施法从虚空中创造大地,已经看得目瞪口呆;此刻再见到这片大地上的各种矿脉,整个人都已经呆在那里。

“这……这不可能”她低声喃喃自语,“这是开天辟地神通啊而且……就算是主人,也没办法制造出这样的一块世界来吧?这里的许多矿石,都是只能在特定世界里面生成的啊……”

“有选择地随意改变世界,创造出各种道理之外的东西……这是造化境界的神通啊”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微微有些疲劳的吴解,和满脸骄傲笑容的茉莉,想要问个究竟。

但还没等她开口,红影一闪,不知dào

从哪里窜出来的杜若已经欢呼着冲进了那块新造的陆地,一把将地面上几块美丽的宝石捞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笑得极为开心。

“老四啊你创造的这块大地,简直太棒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七章 大战之前的闲暇

起风了,好大的风。

这风来自于火山,经过六道轮回洗练,原本的燥热灼人之意便淡化了许多。然后吹过海面,化为一股清凉潮湿的海风,席卷宝石林、药田、神圣之泉、小冰川、灵台……便是连机关刑堂和监牢都被它吹出了几分生气。等到将整个天书世界席卷一番之后,它便再变成一股浅黑色的旋风,滴溜溜钻进了冥土地面上一条裂缝之中,经过幽冥的洗礼,返回火山脚下。

从火山起,归于火山,一个完整的循环。

吴解站在天书世界的演武场上,迎着海风吹来的方向,感受着湿润清凉的海风,心情也不由变得畅快起来。

“专业人士的建议,果然不同凡响”他忍不住赞道。

茉莉站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耳朵有点耷拉。

被叶红比下去这个事实,让她很有些沮丧。

叶红在天书世界里面住了不到一天,便向吴解建议,设法在这世界里面起一股风。

“我看不懂这洞天世界的结构,但我很奇怪一点——常人制造洞天法宝,在洞天之中必定要弄一股活水或者活风,因为风行水流,才能推动整个洞天世界的气息循环,衍生出源源不断的生机。你这座洞天世界神妙无穷,甚至超过了多宝界。但不知dào

为什么,整个世界里面却没有一股流动的风或者水,以至于每一个部分之间缺乏联系,更没有了阴阳转化的奥妙……实在是难以理解

在她的建议下,吴解便动用少许源力,将天书世界稍作修改,起了这一股风。

说来也怪,这股风一起,整个天书世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非但让人神清气爽心胸开阔,更有一股旺盛的生机油然而生。最好的证据就是,那些栽种在药田里面,蕴含着一个个吴解杀死的敌人魂魄,用以给他们转世的灵草,几乎全都在一夜之间萌发了微弱的灵机,踏出了从“植物”到“妖怪”的最关键一步。

这惊人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

对此感触最深的,当然就是茉莉。她一方面惊叹于叶红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另一方面则在反思,思考自己是否一直没有对天书世界真的用心过?

“你想得太多了。”吴解坐在她旁边,笑着摸摸她的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更没有那种一生下就什么都懂的怪胎。你只是无上神君点化的兔子,得到的也不是他的正统传承,能够靠着自己的苦修达到今天的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再给自己更多的压力。”

“可是……如果我不够强的话,就帮不上师傅你的忙了……”

“你这就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去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的忙,甚至于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而且在以后,你还会继xù

帮我很多的忙……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吴解温和地笑着说,“随着我的成长,我所经lì

的,我所面对的,层次会越来越高。或许有一天,我的修为会超过你;又或许有一天,我甚至将会再次走到当初的高度但你对我的帮zhù

,将是我整个修道过程中最重yào

、最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茉莉,你要有自信心啊”

茉莉睁着红宝石般的大眼睛,不安地注视着吴解,过了很久才松了口气,重新变成兔子,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很关心你。”叶红的声音在吴解身后传来。

“嗯,或许在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就是茉莉了——恐怕就连已故的父母,或者是我的妻子,都没有她这么关心我吧。”吴解没有回答,微微一笑,低声说。

叶红沉默了一会儿,问:“她就是这件洞天法宝的器灵吗?”

“她自己说是,我想应该是吧。”

“这是你前世留下的法宝吗?”

“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我也不确定。但既然她说是,那应该就是吧。

叶红也找了一处坐下,注视着吴解和茉莉,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想起了华彩和主人。”

“江真君并没有把你视作仆人,在他心中,你跟华彩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他的女儿。”吴解劝道,“你应该学习另一个你,更加豁达开朗一些。那一位总是管江真君叫‘老爹,,我觉得就很合适。”

“尊卑有序,不可僭越。”叶红却很固执,“那一个我,反映的是我心中的念头——有些事情,其实是只能在心里想,不该说出来的。”

吴解笑了笑,没有再劝。

叶红的想法并不难理解,要改变她固有的观念,靠着言辞是不行的,必须要等合适的机缘。

所以他转换了话题,笑着说:“真想不到仅仅只是一股风,就会让天书世界产生这么巨大的变化。实在是多谢了”

“只是区区一个建议罢了,就算我不说,过一段时间你也会发xiàn

的。”叶红并不居功,将此事轻飘飘一笔带过,却又好奇地问,“我看这天书世界能演化万物,赫然是造化神君境界的本事。莫非你前世乃是哪位造化神君吗?”

“我前世的事情反正我自己不知dào

。茉莉说的那些,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相信……”吴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sù

她无上神君的事情,“总之前世的事情跟我已经没关系了,这座洞天世界就算是我寻宝的收获吧。”

叶红看出了他似乎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事情,也没有追问。她笑了笑,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远空中翻滚的混沌之云,忍不住笑道:“为什么你不试着制造天穹呢?一旦天穹建成,便能和诸天万界之中那些大世界产生呼应,日月星辰自然浮现。比起现在这样的天空,可是要漂亮多了”

这次吴解却没有采纳她的建议,只是呵呵笑着,将这件事搪塞了过去。

天书世界最大的优势就是隔绝万界,要是它当真跟星海之中那些大世界产生呼应,那么必定会被天道探测到。一旦天道探测到天书世界的存zài

,没准就会追根溯源,发xiàn

吴解的来历。

到时候……只怕日月光华还没落下,灭世神雷就轰下来了吧……

见吴解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叶红眉毛轻轻一扬,转头看向海风吹来的方向

清澈的海水,金色的沙滩,沙滩上,那只年迈的老龟缓缓抬起头,迎着海风看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享shòu

着久违的海风。

过了好一会儿,它点了点头,似乎很心满yì

足的样子,重新趴在了沙滩上,看起来像是一块大石头。

“这天书世界里面的居民,大家都有各自的来历。”叶红自言自语地说,“大家能够聚在一起,也算是缘分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抬起手,将不知dào

从哪里变出来的缎带系在了脑后,挽住一头如瀑长发。

这一瞬间,她的神情顿时就变了。

“我说小吴啊,你还真是不够长进呢”她笑眯眯地走到吴解面前,看着正轻抚着兔子茉莉,宛如父亲哄着女儿睡觉的吴解,“如果我有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世界,我早就将它改造成专门的修liàn

场,日夜不停地在这里苦修,不成长生绝对不出门”

“光靠苦修是没办法成就长生的。”吴解笑着说,“我又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现在的进步速度,还是挺让我满yì

的。”

“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叶红无奈地摇头,也懒得再劝,她又看了看正趴在吴解膝盖上呼呼大睡的茉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羡慕,却故作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悠悠然走开了。

不一会儿,她走到了神圣之泉旁边。

迄今尚未决定自己应该叫“小七”还是“杜馨”的白翼少女正坐在那里发呆,她依然是似乎没睡醒的样子,倚着神圣之泉的边缘坐着,好像随时都会再睡着的样子。

“为什么你懒惰成这样呢?那只老乌龟横竖是没得进步了,他就是在混吃等死。可你还年轻,前途还远大着呢”叶红见她这幅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她的肩膀摇啊摇啊,摇得她整个人不停地晃啊晃啊……

“我也想要进步,可我不知dào

接下来该怎么修liàn

。”因为她摇得太狠,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回过神来,眼前似乎还在冒着金星,迷迷糊糊地说,“我的功法就到金丹为止,金丹之后,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啊。”

“……这不是理由吴知非的火部正法也只到金丹为止,他还不是靠着自己努力,把后续的功法推演出来了”

“那是因为他有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作为参考。”在修liàn

的问题上,少女是很敏锐的,“可这两套功法,和我的路子都不合,它们没办法给我参考。”

“你修liàn

的是什么路子?让我看看。或许我能够给你一些指点。”叶红拍拍胸口,大包大揽地说。

少女点了点头,站起来,周身亮起了太阳一般的光芒。

“我的功法,名曰‘大日经,,乃是……”

“不用介shào

了,这是从佛门日月遍照观想里面衍生的功法。”叶红打断了她的介shào

,“创造这套功法的人应该是道门的前辈,他把佛门观想法和道门的道德心结合起来,创造了这套功法。”

说着,她还摸摸下巴,以一种老头子般的语气感叹:“这人的修为大概也不高,估计多半也只有法相层次。但人倒是挺机灵的,很有几分小聪明呢”

对于她调侃大光明神教祖师的话语,白翼少女沉默着没有搭理。

叶红将大光明神教开山祖师评判了一回,然后便笑着说:“老爹创生我的时候,将他收集到的各种有代表性的功法都教给了我。其中就有佛门日月遍照观想的正本——不过不够全面,没有成就长生的那关键一步。”

“我看你已经有了观想法的基础,加上你的性格看起来很迷迷糊糊的,不如改弦易张,修liàn

佛门梦中观想之法。这门功法乃是佛门未来佛弥勒所创的功法,能够在梦中观想世间一切,白云苍狗、桑田沧海,从而堪破心中的种种迷惑,直达智慧无碍的圆满境界。”

“佛门功法……你会吗?”

“我没修liàn

过,但是我会。”叶红恨不得将鼻子翘上天去,“这套梦中观想之法,恰恰是老爹留给我的三套可以成就长生的法门之一哦”

白翼少女的眼睛顿时亮了,一点睡意都没有,直勾勾看着她。

叶红并不意wài

对方的反应——要是面对长生妙法,对方还半睡半醒无精打采的样子,那反而不值得她指点了呢

“可是啊有道是法不轻传。你凭什么让我传授长生法门给你?”叶红促狭地笑了,眯着眼睛看着她。

少女一愣,有些为难起来。她看看左右,看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得空着手走到叶红的面前,长揖到地:“老师,肉于可以以后补上吗?”

“……我要肉做什么?”

“束惰啊。”

叶红显然也是知dào

什么叫“束惰”的,她不由得有些恼火:“肉于束惰,那是人间学生读书识字的报酬。你要向我求教长生大法,区区几条肉于怎么行

“说得也是……那该拿什么呢?”

叶红若是有胡子,此刻必定已经在吹胡子瞪眼睛。她恶狠狠盯着少女,目光正好透过少女宽松的白袍,看到她因为躬身行礼而垂下的某个部分,顿时更是火大。

“你要是有诚意,就把胸前这两块赘肉切给我,勉强也算是肉于吧”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就先后悔了——且不说合适不合适的问题,要人自残身体求法,那和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但少女的反应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听到这简直荒谬的要求,少女却一点也没有为难的意思,点了点头,右手一挥,一道剑光便出现在手上,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胸前斩去。

眼看剑光就要落到她的胸口,一双白皙的手伸过来,一把握住了剑光,将本该无形的剑光死死攥住,纵然手上被剑光划伤,鲜血滴落在白袍上也不敢放开。

“喂你是傻子吗”叶红又急又怒,大声骂了起来,“我要你割肉,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真的动手割啊”

“我不是开玩笑的。”少女平静地看着她,“昔年有高僧传法,门下求法者甚多。其中一人聪慧非凡,但却常常自恃勇武,惹是生非。高僧便问你如此争强好斗,我今日传你之法,焉知不成为日后你残害性命的帮凶?,那人被高僧这一问,坐在高僧门前沉默许久,最后一发狠,将自己的右臂给砍断了。

这个典故,叶红也是知dào

的,那是佛门诸位菩萨之中,以虔诚正念著称的神光菩萨的事迹。

当时,这位还连修士都不是的年轻人,是如此回答的:“我一身的武功,八成都在右手上。今天砍了它,便是和昨日争强斗狠的我告别。我斩此臂,犹如斩断昨日之我”

“那位高僧本不欲传法给这种好斗的人,但却终究被他的真诚感动,不仅为他治伤,还传授了他上乘功法。”少女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大光明神教一尊守护传承之地的人偶,肉身对我来说没多大意义,若是斩掉一两块就能得到传法,很合算。”

这段典故出于智炬《宝林传》卷八所载。又据说出于唐朝法琳和尚写的《慧可碑》碑文。碑文上说:禅宗二祖慧可向达摩求法时,达摩对他说:“求法的人,不以身为身,不以命为命。”于是慧可乃立雪数宵,断臂表示他的决心。这样才从达摩获得了安心的法门。因此“雪中断臂”就成为禅宗一个有名故事而广泛流传。但唐道宣《续高僧传》卷十六《慧可传》只说慧可“遭贼斫臂,以法御心,不觉痛苦”,未提到求法事,因而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值得研究。特此申明-】

“你也是人偶?”

“嗯,我是大光明神教的护法神将,说白了也是人偶一类的东西。”

叶红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了一般呆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把抱住了她

“你放心吧我会教你功法的我发誓只要是我懂的东西,无论你想要学什么都没问题我什么都教你”

“可是……束惰的问题……”少女疑惑地问。

“让那见鬼的束惰去死吧老爹既然把功法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想教谁不想教谁,都是我的自由”叶红恶狠狠地说。

少女沉默了一下,突然轻声问:“你为什么哭了?”

叶红愣住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泪痕。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紧紧地抱住少女,带着泪痕,却终究笑了起来。

这笑容混合着来自海边的风,透出一股让人欢快的清爽,又化作银铃般的笑声,在天书世界里面回荡着。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八章 未名老人的战书

吴解站在翠云岛的主峰上,远远望着港口忙碌的景象。

翠云岛地处蓬莱内海通往外海的航线起点上,从这里过去,要经过一段惊涛骇浪的旅程,才可以抵达蓬莱外海;而来自外海的船只,经过这段令人几乎要绝望的旅程之后,也终于有了个歇脚的地方。

出发的人,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抵达的人,是从阎王爷那里把命抢了回来。

所以无论是出发的人还是抵达的人,都很需yào

一些足够刺激的娱乐,或者是一些让身体和精神可以充分放松的享shòu

——这是他们应得的。

翠云岛虽然面积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产出,但仅仅靠着服wù

业,就已经等于手握金山,永远吃穿不尽。

但正所谓金钱是滋生罪恶的温床,翠云岛上的各种服wù

业,过去也一直都藏污纳垢,更有很多阴暗的角落——按照一份统计不完全的资料,仅仅岛上的两个赌场,在过去的百年之内,就有至少二十分之一的船主在这里输掉了他们毕生的积蓄,一夜疯狂的豪赌之后,发xiàn

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更背上了恐怖的债务,最终绝望地跳进了大海。

吴解入主翠云岛之后,便动手对岛上的这些服wù

业进行整改。他将各个店铺的主家召集起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们:翠云岛的销金窟,是给人放松的地方,而不是给人增加压力的。过去的事情他可以不计较,但从今日开始,若是再让他知dào

有谁做了败坏翠云岛名声的事情,他会让这人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自杀。

诸位东主面面相觑,不明白岛主为何颁布这种和娱乐业消费精神大相径庭的命令,但吴解并没有听他们的解释或者恳求,说完就走了。

那些开口解释或者恳求的人,几乎每一个身上都缠着罪孽之气,他实在看着难受。若不是他讨厌“不教而诛”,简直恨不得当场就挥刀把那几个都斩了

但那几个家伙终究也没好下场,他们当中,有阳奉阴违被查出来,然后让吴解当众点了红莲天灯的;有打算勾结外人背叛翠云岛,被王源真将相关人等杀了个精光的;有仓惶逃走,被吴解暗暗派出青赤双煞凿穿了海船,掉进海里喂了鱼的……除了一个真心悔改的,其余的全都被陆续清洗掉,没有例外。

这个过程,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而这十余年前,翠云岛的气氛也越来越好,往来于此的船长们,终于也真的感觉到了“宾至如归”的气氛。

根据港口码头调度司的统计,目前出入本港的船只越来越多。很多商人都转而经营这条航线——原因很简单,他们出生入死是为了赚钱,而翠云岛则是各条航线之中,唯一能够让他们赚钱归来之后安心睡觉,不用担心被人坑蒙拐骗的地方。

诚然,这一番整改,使得整个翠云岛的收益比之前下降了很多。但就算是有所下降,日进斗金依然不在话下。吴解并非一个爱好奢侈的人,修仙之人的物质消费原本也不是很多。眼前这样的翠云岛,对他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我们要做的,是盘活这一条航路的经济——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把这种做法推广到其它的航路,盘活整个内外海之间的商贸。唯有如此,才能促进繁荣和发展。”在蒹葭派诸位真人的会议上,吴解如此解释,“我们这些修仙者,对于蓬莱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我以为,我们不仅是蓬莱的守护者,更应该引导整个蓬莱不断发展,不断繁荣和兴旺。”

“掠夺和榨取财富,可以壮大一个门派,可以壮大一个组织,却不能令蓬莱兴旺发达。只要我吴某人在蓬莱一天,就要把我这种做法推广下去”

诸位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并不是都能理解吴解的意图,但却都感觉到吴解的决心和气势。

这就足够了,作为蓬莱海域当代最厉害的阴神真人,甚至可能强dà

到足以比肩法相尊者——当时吴解的实力还没有展露出来——知非真人有能力将自己的理想推广,而且,或许他真的做得到

蒹葭派的真人们,很多都并不在意凡人的死活,但他们至少不是刻意为恶的人。看到别人开心欢笑,他们也是会点头微笑的——若非如此,吴解根本就不可能将他们收入蒹葭派。

所以吴解定下的基调得到了很好的执行,这种做法渐渐地不限于翠云岛,在附近的一些岛屿之中也得到了效仿。

虽然时间还不算久,但以翠云岛为首的这一片海域,渐渐呈现出了格外兴旺的势头。

此刻吴解站在山顶上望去,只见忙碌的港口上,一股旺盛的生机正在蓬勃向上,化作凡人无法看见的红云,带着一种让人不由得欢快和振奋的气息,正在缓缓地摇曳和壮大。

“无论多少次,见到这样的景色,总是会让我心情舒畅啊”他笑着说。

“是啊,看到这样的景色,就觉得翠云岛的未来一片光明,蒹葭派的未来也充满了希望。”王源真也笑了,但他随即脸色一肃,就要报gào

什么事情。

“郎未名终于打算向我邀战了吧?”不等他开口,吴解便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王源真一愣,不料自己才刚刚通过云崖山的秘密渠道得到消息,老师却已经知dào

了。

“不用这么惊讶,其实我并非知dào

了什么消息,而是感应到了他的战意。”吴解笑了,伸手指向核心海域的方向,“那股战意就在那边,虽然距离很远,但因为它的目标是我,所以对我来说,就像是黑夜里面的篝火一样引人注目,哪怕是不想看到也不行啊”

“老师真是神通广大”王源真忍不住由衷地赞道。

吴解摇头:“这不能算是什么神通,我想郎未名大概也感觉到了我。当然,无论他能不能感觉到,结果都是一样的。”

“群仙会的使者应该已经出发了,等他上门的时候,告sù

他我正在闭关,准bèi

一门威力惊天动地的秘术。”吴解笑着说,“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输,但总要吊吊他们的胃口才是。”

“师祖表示,等你们决斗的时候,他会赶来相助。”王源真低声说。

“多谢无涯前辈不过……决斗不是一对一的吗?”吴解有些疑惑。

王源真笑了:“按照师祖的推测,未名老人很可能拉上灵明居士一起来,和我们二对二。他身为群仙会会长,乃是当代的人道行者。集结两位法相尊者,便能启动群星阵法。虽然威力远不及完整的群星大阵,但终归是一件大杀器……以师祖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不用这个手段的。”

“二对二……那灵明居士的修为远不及无涯前辈,正常情况下,二对二的话,等于就是我们两个打未名老人一个——群星阵法当真有这么大的威力,可以弥补这么大的差距?”

“这我就不知dào

了,我并不曾亲眼见过群星大阵发威。不过根据师祖的说法,就算是只有两位法相尊者组成的最小规模的群星阵法,也至少能够增加相当于两位法相尊者的威力——换句话说,对方等于是四位法相尊者”

吴解皱起了眉头,稍稍有些惊讶。

四位法相尊者,这种程度的战斗力并不足以⊥他惊惧。但若是群星阵法有这样的威力,那么未名老人又何必再准bèi

这么久呢?

以双方不共戴天的仇怨,按说未名老人应该在郎子青被杀之后,就立kè

拉上灵明居士,组成群星阵法杀过来才对——那时候吴解才只是阴神境界,以一人之力对上至少相当于四位法相尊者的大阵,还真是抵挡不住呢

这四位法相尊者,绝对不是郎子青那种水货,甚至于不是灵明居士那种比较弱的类型,很可能是和无涯子一个档次的。这样的大阵,的确可以称之为大杀器……

“据说群星阵法在使用上也有很大的限制……师祖对此也不是很了解。他只说,若是老师你输了,云崖山必定也难以幸免。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坐在云崖山傻等呢?还不如主动出击,借着老师你的力量,和未名老人做个了断

吴解忍不住笑了,无涯子说的这番话,其中固然有真心的一面,但更多却只是为了说服他而已。他到蓬莱,也才不过几十年的事情。可未名老人对云崖山虎视眈眈,前后已经持续了近两千年

无涯子既然能够顶住未名老人的压力,守护云崖山两千年,那就算是没有自己,他也一样能够继xù

守护下去。

或许“做个了断”的确是无涯子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这份不计生死前来相助的情义,吴解却不能不为之感动

“多谢无涯前辈”他朝着云崖山的方向遥遥行礼,笑着说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联手,看看这群星阵法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也看看这威震蓬莱两千年,号称第一高手的未名老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差不多一个月后,群仙会的使者果然上门来了。

说来也巧,这位使者正是上次来蒹葭派出使,结果因为企图借着酒劲逞凶,结果反而被吴解制服,挂在翠云岛码头上示众的家伙。

“群仙会没人了吗?怎么让这个活宝过来?”看到他,蒹葭派的诸位真人都忍不住好笑,深觉未名老人简直有些老糊涂的意思。

但静室之中,一直在用神念笼罩全岛的吴解却皱起了眉头。

当时他并不觉得,但事后一想,才明白这位真人其实并不是什么活宝,而是一个很谨慎很知进退,尤其擅长给自己找退路的人。

能够用一艘以轻弱著称的飞鱼快船撞破阴神级别的法船,需yào

的神通非同小可,整个蒹葭派之中,除了吴解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做得到。所以这人在出手之前,就已经知dào

了对手的身份。

蒹葭派吴知非是能够一招秒杀郎子青这法相尊者的人物,这位阴神真人虽然本事了得,几乎已经到了阴神境界的巅峰,但比起郎子青自然远远不如——那么在吴解的面前,他当然更是不堪一击。

但他还是果duàn

出手了,没有半点犹豫,而且装出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结果自然是明摆着的,他被吴解一招制服,挂在码头三天,丢尽了脸面,回去之后,甚至成为了整个群仙会的笑柄。

但他却用自己的行动,实jì

测试了吴解的实力。更将这一切隐藏在愚蠢的外表之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更重yào

的是,他这次为未名老人办事,尽心尽lì

,却丢了大脸,吃了大亏,未名老人不可能不给他一些补偿——因为他在蒹葭派这边已经丢了脸,那么补偿多半会放在别的地方,也就避开了风口浪尖的凶险。

或许这一切只是歪打正着,但如果不是的话,如果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他电光石火之间的盘算,那么这家伙就实在思绪深沉得很,不是一般的角色

吴解的神念缓缓凝聚,化作无形的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个之前被他一招制服的阴神真人。

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人虽然笑得很狂妄嚣张,但骨子里面却有一种含而不露的深沉意味——若非吴解法相大成之后神念加强了许多,恐怕就算是当面交手都看不出来呢

这人果然不一般

吴解暗暗点了点头,将心中的警惕压了下去,传音蒹葭派的诸位真人,不要失了礼数。

他的命令让众人有些疑惑——不过是区区一个被吊在码头上吹风的丑角,值得掌门真人如此重视吗?

但他们还是执行了吴解的命令,以酎彳得上群仙会使者这个身份的礼仪,庄重地迎接了那位真人。

眼见蒹葭派的迎接庄重严肃,那位真人却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暗暗苦笑起来。

他知dào

,自己隐藏的真面目已经被看穿,现在这番大张旗鼓的仪式,既是给群仙会面子,更是对自己的提醒和警告。

“我们已经看穿了你,不要试图玩什么花样”

蒹葭派通过这庄重严肃的仪式,清晰地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

“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位法相尊者交手,把我这阴神境界的小人物夹在里面于什么”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嘻嘻哈哈地不正经,在蒹葭派诸位真人鄙视的眼神中,跟随他们走进了蒹葭派的大殿

“咦?知非真人不在?”

“嗯,老师他正在闭关,修liàn

一门威力极大、足以震动天地的秘术。”王源真忍着笑意,严肃地说,“这秘术威力巨大,修liàn

起来也颇为困难,我们也不知dào

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会出关。”

这回答让那使者顿时有些抓瞎——什么叫“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会出关”啊从来只有未名老人吊别人的胃口,什么时候也轮到别人反过来吊他的胃口了

“那……知非真人没有交代一点什么事情吗?”他急忙追问。

王源真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dào

”的表情,大声说:“当然有他老人家说了,秘术修成之后,越级挑zhàn

如砍瓜切菜一般。某些人要是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一刀宰了,试试水也好。”

使者自然知dào

他说的是谁,费了好大的力qì

才忍住苦笑。

他绝对不相信吴知非正在闭关——通过某些可靠的渠道,未名老人已经确定吴知非成就了法相。也真是因为吴知非法相成就,所以他的某些谋划,才能够得以实施。

法相都成了,还修liàn

个屁的秘术

但他也不好戳穿,重yào

的是——未名老人也在布置阴谋,哪怕是从道理上来说,不占道理的也是群仙会这边。

所以他只好脸上装得若无其事,很随意地一摆手,表示“这种小事不值得在意,横竖是大人物之间交手,跟我们无关——上次来蒹葭派,对于这里的美食很是喜欢,我打算在此暂住几天叨扰几顿……”云云

他的反应稍稍有点出乎王源真等人的意料,不过翠云岛最重yào

的行当就是服wù

业,来的都是客人,只要客人不捣乱,就断没有将客人赶走的道理。所以他们稍稍商量了一下,就答yīng

了使者的要求,给他安排了一间颇为华丽舒适的住所。

“道友就放心住下,想要住多久都可以。”王源真不阴不阳地笑着,语气却颇有一点让人心里打鼓,“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那位使者被他说得有些不安,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住下,耐心等待。

这一等,赫然等了一年多。

直到第二年秋天,在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早上,吴解才“出关”。

“未名老人的战书?”他假装第一次听到这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大叫,“快快快把使者找来,把战书拿给我”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十九章 郎未名、吴知非

吴解的表现,自然只是伪装出来的。但这伪装却也有实在的意义——通过这个伪装,他向群仙会的使者传达了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

期待这一战的,不仅仅只有未名老人,他也是一样

在赤六丁的引领下,使者来到了蒹葭派的大殿,拜见了知非真人。

他清楚地看到了知非真人身边激荡的气息,那是法相初成之际,强dà

的力量无法完美约束而特有的异象。

“这是伪装出来的。”他在心中告诫自己,“知非真人至少一年前就已经成就了法相,他应该已经能够很好地控zhì

法相的力量,绝对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能确定这一点。

因为吴解身边那股激荡的力量,实在是太强dà



作为未名老人的心腹,作为群仙会诸位阴神真人之中的佼佼者,这位使者近距离接触过曾经的蓬莱六大法相尊者,甚至于目睹过未名老人当初和孤龙影的那场交手。

他可以肯定,当时交手双方所展现出的力量加起来,都抵不上知非真人身边正在激荡的那份力量

这样的发xiàn

让他惊骇莫名,甚至于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刚刚修成法相的家伙,怎么会比两位老牌的法相尊者更强

最重yào

的是,他怎么可能比未名老人更强

使者垂下头,尽量掩饰自己震惊的表情。但心中的惊骇使得他的气息出现了不稳定的态势,被吴解看得清清楚楚。

在吴解的神念面前,这使者那些掩饰工作,根本毫无意义。

瘟部正法和雷部、火部都不同,因为惯于针对敌人内心的缺点施展手段的缘故,所以它很讲究观察入微。对于神念的运用,更是集中在“智”和“明”这两个字上。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一位合格的瘟部斗神,就应该既能知人,也能自知

吴解目前还算不上是合格的瘟部斗神,但这使者也不是那些心思诡秘深沉难测的天魔首脑,以瘟部正法来分析对方的思绪,简直就像是用穿甲弹打塑料瓶,虽然有糟蹋东西的嫌疑,效果却是毫无疑问的。

看出对手的惊骇,让吴解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翻开那份未名老人亲手写的信,只见信上几行刚劲有力的字迹。

“时间你定,地点我定,且带无涯子来,一战定死生。”

果然和无涯子的推测一样,未名老人打算用二对二的方法,借助群星大阵的力量,把吴解和无涯子这两个敌人一次性全都收拾了。

吴解笑了笑,顺手合上信,交给身边的王源真。

“未名老人的信,我收到了。”他对使者说,“因为要牵涉无涯前辈的缘故,所以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地点确定了吗?”

“会长说,四位法相尊者的战斗有天惊地动的威势,所以选择在南海远海之中,那里人迹罕至,方圆千里连一座岛屿都没有,正适合大家毫无保留地做过一场。”

吴解点了点头:“这地点倒也不错,那么你就去等着吧,等我联系了无涯前辈,再来告sù

你准确的时间。”

使者行了一礼,便急忙退下。

片刻之后,一道传讯剑光呼啸着穿破云空,直奔核心海域去了。

吴解坐在大殿里面,冷笑着注视剑光飞去,并无阻拦的意思。

虽然从战术的角度考lǜ

,其实他和无涯子现在联手前往核心海域,找到未名老人便动手往死里打,才是最好的也胜算最高的办法,但他不想这么做。

这一战不仅是他和未名老人的胜负,不仅是无涯子和郎未名之间恩怨的了结,更是要为蓬莱立规矩,改变整个蓬莱修仙界的气氛。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事先商定时间地点的公平决斗,才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吴解其实宁可和未名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法相尊者、阴神真人们的围观下,痛痛快快地一战。

但他知dào

,未名老人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那样会让这老狐狸的阴谋不能得逞,也不符合这奸猾老狼一贯的做事风格

他坐在那里,冷笑了一会儿,然后叮嘱王源真看好这使者,便拿起未名老人的信,走出了大殿。

青白色的光芒一闪,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了一道电光,倏忽远去。

踏入法相境界之后,吴解还是第一次施展雷光遁法。此刻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闪电,在空中呼啸而去——不,不是呼啸而去,而是当他远去之后,雷声才在他的身后陆续响起。

雷部斗神总是孤身一人迎战无数的天魔,这样的战斗是很有一些疯狂的。想要在这种四面皆敌的环境下作战,最终取得胜利,并且要尽可能地不让敌人逃跑,最重yào

的就是机动性和破坏力。

整个雷部正法,在实用方面的阐述,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围绕着机动性和破坏力做文章。

只有足够快、足够敏捷、足够灵活,才能够尽可能不被打中,才能够在那种战斗里面掌握先机;而只有足够猛烈的攻击,一击致命,才能够不断削弱敌人的力量,避免陷入人海战争的泥沼之中。

吴解修成法相之后,总算是真zhèng

掌握了雷部正法的这种精髓。此刻他化作雷光呼啸而去,速度快得无法想象——仅仅出发之后片刻,他就已经追上了那使者发出的传讯飞剑,稍稍降低一些速度,仔细观察了那道剑光一番之后,他笑了笑,骤然加速远去,将传讯飞剑远远地扔在身后。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便抵达了云崖山。

雷光一闪,云崖山的护山大阵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来到了云崖山的后山,落在了无涯子潜修的山洞外面。

这却不是他无礼,而是为了避开可能的间谍。

云崖山家大业大,没准就有群仙会埋伏的探子——不,应该说,云崖山上肯定有群仙会的间谍隐藏着。

之前无所谓,但接下来的这一战乃是关系云崖山的未来,关系整个蓬莱海域的未来……吴解必须慎重。

他站在山洞外面,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还不等他开口通报,无涯子就走了出来。

“白狼向你邀战了?”乱发如草的无涯子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衣衫,看起来很衰老很潦倒的样子,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比吴解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强烈,几乎让人难以直视。

吴解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书信递给他。

无涯子展开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冷冷地笑了。

“他有没有再交代一些什么事情?”

“地点已经选好了,是南方远海的一座孤岛。”

“南海……”无涯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多年之前,郎未名曾经在大海崩之际,联合三位法相尊者和数十位阴神真人、二百余位金丹宗师,组成群星大阵,将入侵蓬莱核心海域的南海海族之王绞杀。那是一只比我们云崖岛更加庞大的巨鲸,无论力量还是神通都让人惊骇——但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从那以后,又经过了两次大海崩,但南海的海族之中始终没有出现海王

“这么说,我们这一战不会受到海族的于涉喽?”

“应该是这样。无论白狼怎么想,他毕竟是岸上的妖怪,和你我一样都是蓬莱修士的一份子。我们之间虽然是敌对的,但在对抗海族这一点上,却又是一致的——我猜测,他选择那个地方作为战场,估计也有顺便削弱一下南海海族,为下一次大海崩做些准bèi

的意思。”

吴解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丝警兆。

他暗暗一惊,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南海海族之中又出现了海王,它趁着我们战斗的时候来埋伏暗算我们,那么它会怎么做?”

无涯子不假思索地说:“它一定会发动锁海大阵,先把我们束缚在沧海里面无法离开,再号召无数海族前仆后继,用人海战术将我们围杀。”

“锁海大阵?”吴解眉头一皱——他记得当年那个将蓬莱海域圈禁起来的邪派真君,就在蓬莱海域周围布置了锁海大阵。

“没错,正是锁海大阵。此乃海族镇族大阵,威力无比。相传若是能够将八位海王集结起来,发动八龙锁海之阵,威力甚至于可以笼罩整个蓬莱”无涯子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老夫也曾参加过几次大海崩的战斗,亲身经lì

过锁海大阵。当时只见周围的天地一片昏暗,遁法无从施展,甚至连离开海面都千难万难。一位阴神道友想要施展水遁冲出去,结果刚一化作流水,便被巨大的力量碾压,整个人完全炸开,化成了滚滚波涛之中的一片猩红……”

“那后来怎么样?”吴解急忙追问。

“说来惭愧。那时老夫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竭力抵挡。当时四面八方不断有海族冲过来,而且一个个力量都变得极为巨大。我身边的道友们一个个倒下,眼看着自己也快要力竭之际,只听得轰然巨响,一道青雷当空劈下,却是郎未名带着一群修士,从外面攻破了锁海大阵,救了我一命。”

“啊?”吴解一惊,不料郎未名竟然还救过无涯子,“你们不是生死仇敌吗?”

“没错。如果是平时的话,他看到我被人围攻,眼看就要死了。不仅不会来救我,还可能顺便帮那些人一个忙,让我死得更快更彻底。但在大海崩之际,他是群仙会的会长,是蓬莱的人道行者。他必须要执行自己的使命,即使再怎么想要我死,他也不能不救我。”

“原来如此……”

无涯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道:“其实如果我们再拖下去的话,着急的反而是白狼——弟子们陆续回报,说外海之中发xiàn

海族的活动正在加剧,已经出现了大海崩的迹象。如果拖到大海崩的话,白狼他身为人道行者,就必须全心全力投入对抗大海崩的战斗,再也分不出余力来对付我们了。”

“可大海崩之后呢?”

“大海崩之后?每一次大海崩都是生死考验,谁敢说自己肯定能活下来呢?”无涯子摇头,“他身为人道行者,必须冲锋在前撤tuì

在后,能够活过这么多次大海崩,已经是了不得的运气——但我想,就算他自己,也没把握能够活过下一次大海崩吧。”

吴解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未名老人宁可借用群星大阵的力量,也要将自己击杀。

想必这蓬莱人道选择行者之际,一定会注意众人在大海崩之中的战绩。以自己的本事,在大海崩之中必定光芒万丈,很可能大海崩之后,便会取代未名老人,成为下一代的人道行者。

到那个时候,未名老人想要再对付自己,就更难了。

其实,即便是现在,他也不觉得未名老人能够对付得了自己……

二人一番商议之后,无涯子发出一封传讯飞剑给刚刚出关的王铁崖——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铁崖尊者了——然后二人便一起动身,乘坐雪风战舰,朝着翠云岛飞去。

飞行之际,无涯子施展了一个法术,让雪风号的踪迹在天空中隐去。无论谁抬头看,都只能看到天空中轻云流淌,看不出半点痕迹。

这手段,吴解也会,却没有这么娴熟,无法像他这样施展得举重若轻,遮蔽的效果也远不如他。

“那是理所当然的喽,他这些年来每一次外出,肯定都要这样遮掩。久而久之,本事当然就练出来了。”茉莉笑着说,“师傅你做事向来磊落,难得搞隐秘行动。所以在这种隐蔽手段上不及他,也是很正常的。”

吴解笑着点头,却又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担忧,便将其说了出来。

“心生警兆,不可不防”对于吴解的安危,茉莉一向是极为关切的,“不过我真的想不出来,这蓬莱海域里面,究竟还有谁能够对你造成威胁呢?”

她疑惑地侧着头,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吴解的疑惑,关键也在于此。

以他目前的神通本事,如果全力出手的话,无涯子在他手下恐怕也就是两三个照面的事情。而那未名老人虽然比无涯子强,但强得其实也有限——如果未名老人真的比无涯子强很多,那他早就把无涯子给杀了。

不是吴解自夸,此刻的他,就算面对未名老人、无涯子、灵明居士、红方四人,也有信心正面将其击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未名老人又能翻得出什么花样来?又能玩弄得了什么诡计呢?

“……你不用担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计谋都是毫无用处的。”未名老人站在石室的门口,阳光映着他的身影,在地下室里面拖出长长的影子,“灵明,你已经亲身体验过海龙血的威力了。你想想,连你都能够一下子增长那么多的力量,那么我呢?”

在阳光下,他的白发已经重新变成了黑发,看起来宛若焕发了青春一般。但他的眉心,却有一股赤红的光芒。虽然隐而不显,但终究给他俊美的脸上添加了几分诡异的阴森之意。

实施之中,曾经总是醉醺醺犹如一滩烂泥的灵明居士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再无半点醉意,却充满了凌厉的光芒和强dà

的自信。

“海龙血的力量……的确是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困扰我的瓶颈,居然这么简单就被突pò

了”他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骨节之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在他的身边,黑暗异样地震动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猛兽正在低声咆哮,随时都要冲出来,将敌人撕成碎片。

“仅仅三十滴海龙血,就让我从法相前期一直提升到了法相后期,修为增长了三成以上,神通法力更是几倍地成长……会长,你自己肯定服用了更多吧

看得出来,他尽可能让自己说话平静一些,但话语之中,却有一种隐藏不住的贪婪凶恶之意,宛若污泥一般流淌出来。

“当然,我服用了一百滴以上。”未名老人冷冷地说,“灵明,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赶快再服用一些镇定心神的药物——你的修为暴增太多,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心魔了”

“这恐怕不是我修为暴增的原因吧?”灵明的话音之中有一些诡异阴森的味道,“我的修为、我的道路,我自己是最清楚的。无论修为怎么增长,某些情绪都不该出现才对。”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害你喽?”

“那海龙血绝对是有问题的——”

灵明居士话音未落,未名老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剩下的话逼了回去。

“天下从没有平白得来的力量,又想得到好处,又害pà

危险——哪有这么便宜事”

说完,未名老人手一挥,将灵明居士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下室的角落

“与其琢磨那些无聊的事情,不如好好修liàn

。我分出三十滴海龙血给你,不是让你胡言乱语,而是要你帮我杀吴知非的”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怒吼,却瞬间平息了下去。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章 蓬莱之南

假设有神通广大的阳神真仙,飞到从极高的天空向下望去,便能看到整个蓬莱海域的形状相当规则,中间是浅蓝色海水的核心海域,在它周围是水色颜色较深的内海海域。整个内海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圆,在这个圆的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正方向上,各有一条航道联系内海和外海。而外海的形状宛若套在圆上的一个环,环的内侧是暗礁密布、暴风常年不息的危险海域,环的外侧则是水色深沉似墨的远海海域。

每当海族侵攻开始的时候,远海海域之中都会有大量的翠绿海藻浮起,从高空看去,就像是无数符篥漂浮在海面上。虽然蓬莱海域的修士们没本事飞到那么高的空中,但“翠绿的海藻意味着大海崩迫在眉睫”却是尽人皆知的常识

吴解和无涯子乘着法船,一路向南航行。刚刚进入远海不久,就看到了翠绿的海藻。

“这可不是好兆头”无涯子脸色一沉,眉头紧锁,“大海崩就要到了

“难怪未名老人想要现在跟我们决一死战,他如今心绪已乱,很可能战死在这次大海崩之中——就算他不战死,这一战里面,你的成就也必定会超过他,从而取代他人道行者的身份。”无涯子略略想了想,就又露出了笑容,“看来,白狼一定等得很焦急了”

这想法和吴解不谋而合,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但吴解心中的不安之意,却又忍不住浮了上来。

一般来说,像未名老人这种心机深沉之辈,都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将其藏在迷雾一般的掩护色后面,让敌人无法看清。虽然说无涯子和他斗了两千年,应该很了解他,但要知dào

……这两千年来,无涯子也只是一直被他压着打而已。

无涯子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会不会是未名老人的故布疑阵?在这窘迫困难的形势背后,会不会暗藏杀机?

以年龄来说,吴解已经相当于六百多岁,若是在地球上,那就是比世上绝大多数王朝更加长寿的人瑞。虽然因为修道的缘故,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个人潜修上,可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时间接触人情世故,也是六十多年。

年岁渐长,心思便越发深沉,思考问题的角度就越倾向于谨慎。

他不知dào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须知自古而来的谚语之中,既有“诸葛一生唯谨慎”这种肯定谨慎小心的话,也有“人越老胆越小”这种含有贬义的话。

谨慎也好,大胆也罢,都要结合实jì

情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犹如名将用兵、名厨烧菜。

吴解自问既不是名将也不是名厨,他的才能在修道和战斗方面,这种阴谋算计之类,实在不是他的特长。

所以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谨慎一点好。

以他的实力,谨慎一点的话,在这蓬莱海域应该就不至于吃什么大亏才对

“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将头发挽起来,扎成马尾辫的叶红点头,但神情之中却很有些鄙夷,“不过呢……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以前老爹跟我说过,传说某个地方,从来就没有驴子。某天,一个商人骑着驴子到那里做生意,半路上听到虎啸,他吓得魂不附体,扔下驮着货物的驴子,急急忙忙逃走了。老虎从山里出来,看到一个奇怪的家伙,块头不小,肌肉看起来很健壮很有力qì

,身上似乎还有奇怪的铠甲这只威猛的老虎很小心,绕着它试探来,试探去,最终一扭头走了。它说‘山里多的是我可以抓的野猪豺狼什么,不值得冒这个险,。”叶红说完,笑呵呵看着吴解,“你不觉得你很像那只老虎吗?”

吴解默然,过了一会儿,叹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大神君留下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老爹没跟我说起过它的来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心中将孜孜不倦篡改典故的华思源骂了个狗血喷

老华这家伙,自己读书少,把黔驴技穷的典故记错了,结果索性就按照错误的方向阐发,自己编造故事——这就像是苏轼参加殿试,临场记不得典故详情,便自己编造一般。看在吴解这知dào

典故的人眼里,就是在大话骗人,颇为不齿。

然而华思源毕竟是威震诸天万界的大神君,他说出来的话,就算不是典故,也足以成为典故。只怕在这个世界“黔之驴”的典故已经成了反过来嘲笑老虎的故事。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

什么叫“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不就是嘛

华思源记不得典故出处,索性自己编造完善。只要道理上说得通,那这故事就有存zài

的价值,就有其意义。老虎是一种谨慎的动物,在它不饿的时候,是不会向自己不认识的块头较大的动物发起袭击的,这是后世生物学家已经确定的事情。那么华思源编造的这个故事,就的确有一定的实jì

基础,跟那种信口开河捏造上古圣君故事是完全不同的。

从这个角度考lǜ

……或许吴解自己也不应该被固有的思路束缚,应该多从不同的角度去考lǜ

考lǜ

问题……

他沉思着,一言不发。

脚下的法船正在疾驰,劈波斩浪,无视远海之中越来越狂暴的风浪,连一丝摇晃都没有,直奔约定的海岛。

天色将暗的时候,海平面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海岛。

远海之中岛屿极少,几乎是完全没有。这是因为昔年有邪派真君施展神通,把这些岛屿都移到了内海之中。

但沧海桑田、自然造化的伟力,是区区一个真君不可能阻挡的。经过了几万年的岁月,远海之中陆陆续续又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

这些岛屿都是从海底升起来的,大多还残留着许多海水侵蚀的痕迹,吴解他们将要前往的,也是其中一个。

法船在海上航行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座岛屿旁边。此刻天黑风高、惊涛骇浪连成一片,那座荒岛上也没有什么港口,眼看着船就要撞上去。

吴解笑了笑,抬起手来,袖子朝着天空挥去。

“如此良夜,乌云满天,岂不煞风景”

话音未落,满天乌云便犹如被狂风扫荡一般,迅速变薄变淡,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墨蓝色的天空如同绸缎一般,镶嵌着无数的繁星,更有一轮明月,散发出清冷的光辉,照着汪洋大海。

“知非真人果然神通广大,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吧。”岛上传来了一个略带苍老之意的话音。

说话间,一面宛若月光的镜子飞了起来,顷刻间化作数里大小,它发出奇异的光华,将无穷月光吸收进来,然后洒向海面。

仿佛狂怒一般的海面在这清冷的光芒下迅速平静,只是两三次呼吸的功夫,周围数十里的海面上便已经平滑如镜,连一丝波纹都看不到。

决斗尚未开始,吴解和未名老人便各自施展了手段。一个改变天象,一个改变水势,各有千秋,难分高低。

这般神通,法相尊者倒还不算太惊讶,但船上和岛上的那几位阴神真人当真看得目瞪口呆,没料到这两人的神通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他们做的事情,老实说并不是特别的不可想象。在蓬莱的历史上,施法改变天象、镇压波涛的例子也发生过不少次。但那些前辈们做这种事情,都要预先作一些准bèi

,还要大费周折,什么法台啊、祭品啊、阵法啊……不知dào

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做到一回。

相比之下,知非真人和未名老人只是说话之间随手施为,就能做到这种事情——果然是神通广大,不可思议

未名老人乃是蓬莱第一高手,他能做到这种事情,大家并不觉得奇怪。但知非真人不过是区区阴神真人,就算神通再怎么大,能够做得如此举重若轻,也实在大大出乎了群仙会众人的预料。

吴解和无涯子并没有急着下船,只是将法船停在孤岛旁边,扬声朝着岛上说道:“未名道友、灵明道友,有客人远道而来,你们却隐而不见,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老夫曾听到传闻,知非道友说过刂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恶客上门喊打喊杀,我们何必出迎?”

吴解眉头一皱,心中顿时了然。

当初在云崖山大殿阁楼之中见到的六大名门代表,已经有人投靠了未名老

这事倒也不是很出乎意料,未名老人威震蓬莱两千载,威名之盛难以想象。六大名门虽然各有底牌,但门派的力量和代表们自己的力量终究是不同的——又或者,这六大名门之中,原本就有支持未名老人的人。

这两千年来,未名老人推广的做法,是让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虽然散修和中小门派吃了很大苦头,但对于六大名门来说,只怕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得了不少好处。他们应云崖山的邀请来参加会议,或许只是出于礼节,并不代表他们会在斗争之中支持云崖山和蒹葭派。

吴解念头一转就想通了这些事,他的心中并没有愤nù

之意,反而忍不住微微一笑。

要知dào

,未名老人已经雄踞群仙会会长的位子近两千年,积累的资源和人脉,雄厚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在那些修士们看来,吴解就算本事可能和未名老人不相上下,但资源的积累、人脉的积累,却终究有天壤之别。

双方当真交锋的话,胜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不过……吴解会用实jì

行动告sù

他们,他们的想法,完全错了

未名老人这种家伙,就算积累再多的资源,也赢不了他

“算了,纠缠这种小事也没什么意思。”吴解装作意兴索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朝着那座岛屿虚空一拍,“你不出来,我请你出来就是。”

随着他这一掌,那占地方圆数里的岛屿骤然颤抖起来,低沉的轰鸣声从岛屿下方传来,无数的碎石簌簌落下,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裂纹遍布地面,竟然眼看着就要被他给一掌打碎,沉入海底

这一掌的威势当真非同小可,尤其岛上众人明明站在地上,却根本感觉不到吴解那一掌的力量,只能看见脚下的岛屿分崩离析……这简直完全无法想象

一时间众人纷纷变色,急忙看向了未名老人。

未名老人也没料到吴解说打就打这么于脆,这座岛屿上有他苦心准bèi

的陷阱,当然不能让吴解就这么把它给沉了。虽然心中很不愿意,却还是轻喝一声,身边光影浮动,一只巨大的白狼虚影浮现了出来,对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发出了一声长啸。

随着这声长啸,皎洁的月光仿佛凝结成了一条绸带,从天上落在了岛上。原本颤抖不已,眼看着就要沉没的海岛一下子就稳固了起来,整个地面上更浮起了清冷的光芒,犹如会发光一般。

远远看去,这座荒凉的孤岛就像是一下子变成了巨大的夜明珠,将周围的海面都映得一片通明,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瑰丽景象。

“吴知非,你也太心急了”随着责备的话音,两个人影渐渐从岛上升起,出现了在空中,和站在船头的吴解、无涯子遥遥相对,“果然是年轻气盛啊

吴解正待回答,身边的无涯子却讶然说道:“咦?老白狼,你怎么变成黑毛了?”

吴解这才注意到,站在空中的两人相貌和自己印象中颇有不同。

按照吴解知dào

的情报,未名老人是一位俊美如青年,却一头白发充满苍老之意的妖族修士。但他此刻见到的这人,的确俊美非常,但却满头黑发,没有半点苍老的感觉,反而从骨子里面透出旺盛的青春活力。

而站在他旁边的灵明居士,和也自己当初见到的醉鬼完全不同,身材虽然差不多,但却显得异常雄壮结实,脸上更是神光湛然,一看就知dào

修为不凡。吴解甚至于不需yào

用神念观察,便能肯定此刻的灵明居士,修为比起无涯子来只高不低

从上次见面到现在,才短短的两年多时间,这灵明居士的修为怎么会提升得如此之快

吴解心中大惊,急忙将此事传音告sù

无涯子。无涯子也吃了一惊,急忙看向灵明居士。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喝道:“白狼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你们两人的修为突飞猛进,气息却又如此不稳?”

“我用了什么手段,自然是我的秘密,怎么可能告sù

你呢?”未名老人冷笑着,伸手指向天空,“但是,看在咱们也曾经同门一场的份上。等你死了之后,我扫平了云崖山,会站在云崖山的废墟上,将所有的秘密告sù

你的。”

“嗯……到时候我一定会弄个招魂幡,上面写上你和天涯老鬼的名字,一边摇一边喊兮归来、无涯小儿魂兮归来,天涯老鬼,你觉得这话怎么样?”

无涯子顿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身边青赤两道光芒飞起,犹如两条长虹划破夜空,一左一右朝着未名老人斩去。

这正是他威震蓬莱的绝招,青赤双煞。

所以青赤双煞,是一种两条一对的怪鱼。这种怪鱼身体坚固得可以跟飞剑对抗,力量也十分强dà

。如果只有一条的话倒也罢了,两条联手往往可以越级作战。

蓬莱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阴神真人被金丹级数的青赤双煞绞杀,死在海里的事情。而无涯子这对青赤双煞,来历更是非同小可

蓬莱虽大,能够收服青赤双煞的强者却极少。过去的几千年里面,只有云崖山的天涯老人做到了这一点。

天涯老人坐化之后,他的那对双煞妖就传给了无涯子。无涯子当时只有阴神修为,却在这对双煞妖的帮zhù

之下,经过一番苦战,击杀了想要趁着天涯老人死后来捡便宜的一个法相尊者,威震天下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千年。天涯老人坐下的弟子无涯子和白青赤三妖,今天终于重新聚首。

但是,却是以生死仇敌的身份见面

白狼郎未名在天涯老人手下效力多年,跟这青赤双煞可谓互相知根知底,深知这对老朋友的厉害。一旦让他们将气息相连,那就足以抵得上一位法相尊者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轻喝一声,天空中那面一直悬着的镜子骤然光华大盛,洒下无穷月光,罩住了青赤双煞,将一青一红两道光芒死死地笼罩在月光之中,拽着朝镜子里面拖去。

无涯子岂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又怒喝一声,纵身跃起,海神法相浮现在身后,手上鱼叉扬起,湛蓝色的光芒犹如怒涛一般,朝着那面镜子轰去。

人影一闪,灵明居士出现在镜子旁边,挡住了他的攻势。

而这个时候,吴解和未名老人,终于开始一对一。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一章 神通广大

当灵明居士出手的瞬间,吴解也出手了。

他不喜欢以多欺寡,更不会让自己的同伴被人以多打少。

从兵法上来说,他应该先去对付灵明,二打一将灵明拿下,然后再回头来对付未名,甚至于哪怕先让无涯子稍稍拖着未名一会儿都可以——田忌赛马的故事,他也是很清楚的。

然而吴解不是这种人,所以他很于脆地找上了未名老人。

光芒一闪,他已经从船头消失,出现在了空中。右手一抬,食指中指微曲,朝着未名老人弹去。

这两指轻飘飘毫无火气,但手指轻弹之际,空中却泛起两道涟漪,犹如水波一般,不疾不徐地朝着未名老人而去。

此时天清如洗,便是连一丝一毫的云气都看不见,偏偏这两道涟漪却异常显眼,就像是晴朗的夜空变成了水面,而水面上正有两条狭长的飞鱼掠过,朝着未名老人义无反顾地发起冲锋。

比起无涯子出手,青赤双煞呼啸而来,仿佛能够将一座小山拦腰折断的气势,吴解这两指的威势实在是不值一提。但郎未名面对无涯子的攻击轻松自若,面对吴解的攻击,脸色却沉重了起来。

按照常理,越是厉害的攻击,就应该越重越快。但知非子的这两指却轻飘飘慢吞吞,看起来简直是毫无力量。然而……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成就法相尊者的绝世天才,前世在蓬莱走到尽头而出发去追寻海外的强者,他的出手可能真的毫无力量吗?

这就是举重若轻,意味着对手已经把力量凝聚了起来,基本没有外泄,才能造出如此的效果。

未名老人自己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不过只有面对修为不如自己的对手时,这样的手段才能奏效。

知非子的修为,和自己比起来究竟如何?

刹那间,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便明白了吴解的意思。

这两指,既是试探,也是邀请。

他心中念头一闪,便冷笑一声,双手猛地张开,十指化作锋利的狼爪,身后骤然浮现白狼虚影,张开嘴巴,朝着吴解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伴随着这声咆哮,平静的海面猛地震动了一下,一道浪头从海岛周围泛起,化作巨大的圆环,朝着四面冲去。从他们身处的空中看去,就像是以他为中心,荡起了一圈波涛。

岛上群仙会的阴神真人们刚才虽然被无涯子和灵明真人的交手吸引,但此刻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人忍不住高呼“会长神威”,也有人眉头一皱,看向吴解和无涯子乘坐过来的那艘大船。

这一圈波涛气势非凡,那艘大船虽然质地坚固,但能否抵挡得住,却还是未知之数。

船上的真人们倒是面无惧色,赤六丁大笑一声,手上已经多了一把跟他身体差不多高的巨斧,斧面一片赤红,斧刃的位置更是有烈焰在熊熊燃烧——这是吴解专门为他打造的宝物,将他原本那把祭炼多年的锤子融入之后,更具有了独立思考的灵性,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法宝一类。

蓬莱海域的法宝十分稀少,但威力全都大得惊人,远非九州能及——大荒界的法则和九州世界不同,生物灵性开启困难,所以法器想要通灵也很难,要成为法宝就难上加难。但也正因为如此,几乎每一件法宝都有可怕的威力,足以在法相级别的战斗中成为巨大的助力。

像赤六丁这种散户出身的修士,原本是根本不可能拥有法宝的,更不要说这种称得上精品的法宝。

吴解在蒹葭派,为本门不少真人都炼制了趁手的法器,然而最终能够成为法宝的,也只有他这把“焚灵山神斧”而已。

面对着转眼就近在咫尺的波涛,赤六丁扬起巨斧,冲着浪头便是一斧子斩下。

只听得轰然巨响,宛若一座小山坍塌似的,完整如环的波涛顿时缺了一大块,就像是被凿掉了一个缺口的玉环,呼啸着从大船旁边掠过,却只让船身稍稍摇晃了几下,没有更多的战绩。

“赤六丁好本事”岛上有人说。

“不过是尊者斗法的余波罢了。”立kè

有人反驳。

“就算是余波,你我也抵挡不住。”前面那人叹道。

于是众人便一起默然,再也不说什么。

天空中,未名老人的脸色也十分沉重,眼中更是忌惮之意大盛。

吴解那两指弹出的“涟漪”已经被他化解,乍看上去他站在空中半步未动,似乎平分秋色,但他自己明白,这一番交手,自己已经落在了下风。

对手只用了轻轻两指的力量,自己却已经连法相都祭了起来,彼此出力的程度显然差距甚大。

平分秋色,便是自己输了

倘若现在是朋友之间的比武交流,现在就已经可以算是结束了。但今日双方乃是生死搏杀,各自竭尽全力。未名老人早已安排了好几个杀招,每一个都有令他自己都为之胆寒的威力。就算知非子比他更强,今天也必定要死在这里

不过……在动用杀招之前,还要继xù

准bèi

……

他心中盘算着恶毒的念头,脸上却露出了欣赏之色,微微点头:“果然后生可畏老夫在你的这个年纪,怕是连你一招都接不住”

“在我面前装前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吴解冷冷地说,“我昔年威震天下的时候,你连根狼毛都还不是呢”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鼓掌大笑。

“说得好这种才活了几千岁的小动物也敢在师傅你面前卖老……他算什么东西咱们这里谁不比他年纪大?就连海边睡觉的老乌龟,都可以当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海边传来了低沉的叹息,面对这有损自己名誉的话,连一贯缄口不言的老乌龟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我的子孙后代只会是乌龟,怎么会有狼”

这下连华彩都忍不住笑了:“吴道友前世能制造出这蕴含造化之能的天书世界,至少也是不朽天君境界的人物,座下看门的童子和灵兽多半都已经成就长生不朽……这老狼的确是厚脸皮了一点。”

饶是未名老人性格深沉,面对吴解这毫不客气的嘲讽,也不禁怒气填膺,大吼一声,身后的白狼法相猛地发出愤nù

的长嗥,脖子周围雪白的长毛根根倒竖,刹那间却有点像是狮子一般。

在白狼法相变化的瞬间,未名老人手上金光一闪,已经戴上了一只金灿灿的手环,朝着吴解的方向扬手便是一拳。

双方此刻相距至少五六里,但这一拳挥出,拳势却完全无视了距离,直接轰到了吴解的面前,仿佛就像是他站在吴解身前三尺之内,直接挥拳打来一般

这手段匪夷所思,别说是阴神真人们,就连潜伏在暗处的两位强者都不曾见过,顿时齐齐变色——扪心自问,若此刻和未名老人交手的是他们,他们绝对躲不过这一拳,甚至可能连抵挡都来不及

吴解也一样躲不过这一拳,但他身上却骤然泛起了微光,一个飘逸清秀的书生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抬手挡住了这一拳。

那书生的身影清晰逼真,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同春风一般和煦,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但他手底下的本事却扎实得令人害pà

,那一拳便是法相尊者也难以接住,可对他来说,却宛如同门较量似的,不动声色就挡了下来,宛若两人早已商量好了,又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似的。

只听得空中一声轻微的闷响,书生抬手挡住那一拳,身影便又消失隐去。吴解笑着向未名老人拱拱手:“果然是好本事,可惜终究仗了外物之功。郎未名,若是你不借助法器之功还能挥出这一拳,吴某今天就认输。”

他这话却实在有些欺人,这一拳扭曲了空间,视五六里的距离如无物,根本不是法相境界能够达到的神通。除非是那种天生就有空间异能的神魔血裔,否则别说法相修士,就算成就天人的高手也未必个个都能做到。要是未名老人当真能够空手施展这种神通,那他除了祭出秘宝打个两败俱伤之外,还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呢。

但未名老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哼白狼,你这枚破空金环,还是当年师傅用偶然寻得的天外陨星为材料,花费百年之功帮你炼制的。如今你回头看看,羞是不羞”无涯子和灵明居士之间的战斗并不激烈,还能分出精神来关注吴解这边的战况,见到那枚金环,顿时便冷笑起来。

“这金环是我给天涯老鬼卖命的报酬,我拿得心安理得”未名老人冷冷地说,“倒是那老鬼,临死的时候突然过河拆桥,出手暗算于我,是何道理

“卖命?你还真敢吹”已经挣脱了明镜月光束缚,正在无涯子身边守护的青赤两道光芒中,一个充满热情和怒气的声音响起,“我只记得主人传授你道法尽心尽lì

,从无半点藏私,连云崖三绝都倾囊相授,可我怎么不记得主人让你真的卖过命?我怎么不记得你哪一次真的为他冒过生死大险?”

“当年我们对付东海海王,生死关头,主人可是拼着大损真元逼住锁海大阵,送你逃出去报信的……你自己摸摸那颗狼心,对得起他吗”另一个冷峻如铁的声音接着说道。

此乃昔年的秘闻,便是无涯子都不知dào

。但青赤双煞乃是从小跟着天涯老人一起闯荡的老兄弟,入门还在白狼之前。白狼的事情,他们知dào

得远比无涯子更多。此刻将这隐秘说出来,顿时别说蒹葭派的真人们一个个露出不齿之色,就连灵明居士和群仙会的诸位真人都皱起了眉头。

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乃是人伦大忌,除非是那些道德沦丧的疯狂世界,否则不管什么地方,都是要被人看不起和敌视的。

郎未名就犯了这个最大的忌讳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二章 法力无边

被两位老兄弟一顿嘲讽,未名老人也不禁脸红,但那红色却不像是羞怒,更多的是一种带着狂气的妖红。

“哼老鬼临死的时候突然出手暗算我,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他愤nù

地大叫,叫声之中却充满了癫狂之意,“我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养好了伤想要找他问个究竟,他却死了……那时候我便发下誓言,必定要灭了他云崖山,用整个云崖山的血,洗我心头之恨”

“主人当年若是真的想要杀你,你以为你逃得掉?”青赤双煞光芒一闪,化为两个面目相同,却分别穿着青赤两色衣服的青年。赤衣青年怒道,“就凭当时的你,也妄想从他老人家手下逃出性命?”

“胡扯他当时杀气满盈,哪有半点留情”

“当时若是我们追杀过来,身负重伤的你逃得掉吗?”青衣青年神色冷峻如冰,话音之中更是连半点人情味都没有,但说得却十分在理。

郎未名顿时语塞——这个道理,其实他也是知dào

的。但他既然已经下定了消灭云崖山的决心,就不会再有改变。

如果没有当初天涯老人那一剑,或许他会像青赤双煞这样留在云崖山当长老,也或许……他同样会背叛。

当年在天涯老人麾下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幻想过找个机会背叛,将天涯老人杀了,将整个云崖山夺下来成为自己的基业……只是他一直将这幻想埋藏在心底,一点也不敢暴露。

所以当初被天涯老人突然出手砍伤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暴露了”,急急忙忙逃跑。而后来即使得到了天涯老人的死讯,也不愿意去问个究竟,只想要杀了云崖山上下,以报自己心头之恨。

如今当年的事情被当众提起,顿时引起了他心中的回忆,一股难言的怒火涌上心头。

不等青赤双煞再说话,他猛地怒吼一声,身后的白狼虚影化作十余丈高,眼中仿佛有白色的火焰燃烧,脚下却踏着无穷冰霜,令人望而生畏。

“多说无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话间,那巨大的白狼猛地嚎叫起来,狼嗥声中充满了苍凉之意,别说是那些修为较低的阴神真人,就连无涯子和灵明居士都不禁从心底升起了悲哀之

他们修为深厚,一瞬间就把这悲哀之意压了下去,却不由得为之骇然——彼此同为法相境界,郎未名居然只用一声狼嗥就能扰乱他们的心绪,实力差距之大,简直叫人惊恐

更不要说……他们并不是郎未名真zhèng

攻击的目标。

伴随这一声狼嗥,天空猛地明亮起来,仔细看去,却是月光大盛,仿佛周围数十里的月色都被这一声狼嗥吸引了过来,凝聚在他们的头顶,将夜晚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但这明亮的光芒之中却没有半点暖意,只有令人不安的冰冷。

伴随着月光的凝聚,吴解周围的空中骤然出现了无数的寒霜,六角形的冰花突兀地浮现出来,一片片连绵不断,就像是要把他埋在雪堆里面一般。

吴解眉头微微一皱,脚下火光一闪,遁出了里许。

但奇异的是,他的遁光虽快,那冰花的速度却也不慢。他这边才刚刚重新现出身影,身体周围便已经有许多冰花凝结。

“有趣”吴解笑了笑,不再施展遁法,而是从脚下开始,熊熊烈焰燃烧起来。

郎未名擅长使用冰雪法术,蓬莱海域尽人皆知。可说来也巧,吴解恰好擅长运用火焰法术。

火焰遇上了冰雪,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只听得兹兹之声不绝于耳,吴解周围的烈焰不断铺展,一会儿便将数十丈方圆之类的冰花全部消耗殆尽,甚至于还在不断扩大范围。

这种较量是纯粹的修为比拼,半点水分也掺不得。可要说拼修为,郎未名又怎么能胜过吴解?

在修士的世界里面,年纪大从来就不代表修为深厚。因为在瓶颈面前,就算过上几千年几万年,修为的增长也只是微乎其微,除非是茉莉那种用无尽岁月积累起来的怪胎,否则境界的差距便是修为的差距,没有例外。

吴解的境界也比郎未名高出一筹,他的功法更比郎未名高明得多,比拼修为,郎未名如何能够赢得了他

能够有资格来旁观这一战的,纵然只是阴神真人,也必定是阴神之中的佼佼者,每一个都眼力不凡。这一场冰火之争,到现在胜负已经一目了然,大船上的真人们顿时兴高采烈,而孤岛上的众人则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威震蓬莱两千载的未名老人,竟然被一个出名才几十年的晚辈在修为上压倒了

但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相信,铁一般的现实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吴解的修为的确胜过了未名老人,而且胜过得还不少呢

然而对于交手的双方来说,这结果却并没有出乎彼此的意料。非但吴解丝毫不动声色,就连郎未名也没有半点惊讶沮丧的意思,脸色平静得如同脚下的海面一般,令人不安。

“果然好本事看来你前世留下了不少的家底。”他冷冷地说,“那么,再看看这一招吧”

说着,那巨大的白狼突然眼睛变色,银白色的双眼化为一片猩红,对着吴解猛地一吸。

这一吸,非但那些冰花寒气化作龙卷风,被它源源不断地吸到肚子里面去,就连吴解周围的火焰也没有能够例外。

按说冰和火一冷一热绝不相容,可这极冷极热两种力量被白狼虚影吸进去之后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碰撞爆zhà

,反而让白狼虚影周围泛起了妖异的红光,更有无穷的威压缓缓展开。

“这是什么手段?”

“我不知dào

从没见会长用过啊”

“会长果然神通广大”

一片惊叹吹嘘之中,灵明居士和无涯子却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比较了解郎未名的人,在他们的印象中,郎未名绝对没有这样的手段

郎未名乃是天涯老人座下灵兽,修liàn

的也是天涯老人亲传的云崖一脉功法。只是他血脉特别,在沧海之意的基础上修liàn

出了冰雪之意,可谓更上一层楼——骨子里面,却依旧是云崖派的功夫。

但无涯子可以拿自己的脑袋保证,云崖山绝对没有这种邪气十足的功法

那白狼虚影吞噬之力强dà

得可怕,别说寒气和冰花,就连吴解的身影也被它吸住,缓缓朝着未名老人飞去,像是要被吞噬一般。

但吴解并未露出惊惶不安之色,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已经形成了龙卷漩涡的吞噬之力,笑着说:“贪狼噬月……原来你竟然有一丝神魔贪狼的血脉,难怪天涯前辈会生出杀你之心。”

“你懂什么”未名老人眯着眼睛,不断催动白狼虚影加强吞噬之力,没有开口,但那巨大的白狼嘴巴里面,却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明明白白说了吧,你这血脉原本就是邪魔,一旦成长起来,有十之八九的可能会变成恐怖的邪魔。亏得你生在蓬莱,若是在星海的话,运气好遇到佛门大德,会把你关起来日日念经渡化,而如果运气不好遇到那些以斩杀邪魔为己任的剑侠,便少不得咔嚓一刀……”吴解笑着说道,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哦,对了要是遇到那些魔道中人就更好了,你这可是难得的原料,他们一定会小心谨慎地利用,将你制作成好几件厉害的法器……”

他这边说着笑着,身上的火焰源源不断地被白狼虚影吞噬,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吞掉了至少相当于两三个法相尊者的全部法力。但他周身的火焰却依然在汹涌澎湃,没有半点衰弱的意思,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并不确定。但他这法力的深厚程度,却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世上怎么会有法力这么深厚的人?难道说……他的法力是无穷无尽的吗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三章 各有计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吴解被那白狼虚影吞噬之力所化的巨大漩涡吸住,一直在缓缓地朝着虚影飞去,越来越近。

这速度并不快,然而彼此的距离却实实在在地不断缩短。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半刻钟之后,吴解就会那巨大的漩涡吸到白狼虚影面前——然后,或许就是被吞噬了。

当然,以吴解展现出的实力,被吞噬的可能性并不大。很多人都在猜测,或许当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未名老人的脸色很凝重,一直在沉默地维持着这个威力颇大的法术,而吴解却显得很轻松。

“我猜你应该并没有对法相层次的敌人用过这一招,对吧?”他笑着说,“否则你就不会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贪狼吞噬之法,是要能够将敌人完全束缚住,让他们没办法反抗,才可以下嘴的。”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白狼虚影之中传出了未名老人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逃呢?”吴解大笑,“不过就是走到你的面前,跟你分个胜负罢了,我并不反对这么做。”

“只要一瞬间,你就会被吞噬,然后化为我的力量”白色的巨狼如此宣bù



吴解只是在笑,却没有回答。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竭尽全力,是能够在这吞噬之力下稳住身体的,甚至于就算是要强行挣脱,也并不是不可以。

所以乍看上去他正在被吞噬之力的漩涡拖着慢慢拽过去,但实jì

上这只是一个假象。

吴解正在思考该怎么对付未名老人。

他并非没有能够对抗吞噬之力的手段,但是即使对抗了甚至消除了吞噬之力,又怎么样呢?

未名老人的确不愧是威震蓬莱两千年的大高手,反应十分敏捷,在高手交锋中,这甚至比修为高深还重yào

。吴解虽然修为上胜过未名老人,但交手之际的娴熟敏锐,却要差了一筹。

别的不说,如果换成他的话,绝对不可能抓住对手在思考的空隙,完成那个准bèi

时间稍稍有点长的“贪狼吞噬”之法。

因为这实在有一点冒险,如果当时吴解出手的话,未名老人的法术就会被打断,从他现在的情况看来,为了准bèi

这法术,他整个人都会陷入没有防备的情况。

如果吴解当时出手的话……

吴解皱了皱眉,将这种念头抛开。

很显然,未名老人不愧是经lì

了无数战斗,尤其是经lì

了多次和海族大战而生还的强者,他对于战斗时机的拿捏,以及那种敢于冒险并且能够抓住机会的能力,的确超过了吴解。

对此吴解不能不服,但佩服是一回事,战斗是另一回事。

他和未名老人之间已经不死不休,两人必须要死一个,没有妥协调和的余地。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那必须死的人变成对方

如果按照刚才那样打下去,这场战斗会持续很久。而且未名老人素来以智勇双全著称,既然敢邀他决斗,必定还有别的底牌——吴解经过一番考lǜ

,决定稍稍冒点风险,利用贪狼吞噬之力,将计就计重创甚至击杀未名老人。

不过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他稍稍争取了一点时间,仔细盘算了好几遍,才做了决定。

“有风险,但风险还在可以控zhì

的范围里面,值得一试”

他微笑着,笑容却显得很冷。

这样的神情看在周围众人眼中,赫然就是胸有成竹。因为他“法力无边”的表现实在太有说服力,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已经被吞噬之力困住,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未名老人也一样。

未名老人从还是一匹颜色特异的野狼时候,就被天涯老人收服,一直跟随天涯老人东奔西走,经lì

了无数的战斗。光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大海崩”,他就亲身经lì

了四次。

在一次次战斗中,他培养出了凌厉果duàn

的性格,也锻炼出了令人惊讶的身手。天涯老人座下三大妖之中,他的资质最差,他的年纪最小,但他的本事却比青赤双煞加起来都更强

自从反出云崖山之后,他不久便凭借非同寻常的本事在大海崩之中表现卓异,当上了群仙会的会长。借助整个群仙会的资源,尤其是借助人道行者的身份,他的修为和神通突飞猛进,更突pò

了一个极为重yào

的瓶颈,领悟了一直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本命神通。

从一次成功走向另一次成功,不断地成功,不断地胜利。郎未名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整个蓬莱之中,除了红木岛的老树本体,和辰渊派那只老龟之外,再也没有谁能够抵挡的了自己。

他甚至有信心,只要父子联手,便足以将轩辕无、红方、无涯子和灵明四人一起击败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未名老人看着吴解的眼神极其阴冷,毫不掩饰那凶狠至极的杀意。

当初天涯老人那突如其来的一剑,不仅重伤了他,让他修养了好几年,更蕴含奇妙的力量,让他再也没有了生育后代的能力。

这事情实在诡异,按说法相尊者的恢复力强得惊人,就算只剩半边身体,也能够很快地恢复过来。但他被天涯老人所伤之处虽然已经恢复,却从此失去了作用,成了纯粹的摆设。

如今未名老人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天涯老人,可伤势依旧,完全没有恢复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他才对独生子郎子青极度溺爱,以至于让这儿子变得极为不成器,最终……

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心中那少许回忆抛开,未名老人把全部精神都投入在吞噬之力上。

正如吴解一直隐藏着实力一样,他也隐藏了实力。

如果有必要的话,其实他可以在一瞬间爆fā

全部的吞噬之力,那威力将会大得可怕,甚至于可以将周围一大片海面都给吞进去

他一点也不觉得知非子能够抵挡这种吞噬之力——如果知非子真的有那样的力量,那他无论做什么都没用,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当然,爆fā

这种吞噬之力的代价是很大的,在此后的数百年中,甚至是从今以后的整个人生中,他将会再也无法动用这种经过艰苦修liàn

才得来的神通。

但是如果只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杀死知非子的话,那还是值得的

他有更厉害的陷阱,有更可怕的底牌。可不到真的万不得已,他不想用那

用到那个,将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这后果……就算是他,也很难负担得起。

未名老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吴解,催动白狼虚影不断加强吞噬之力。疯狂的吞噬之力在空中形成的漩涡越来越大,甚至于已经卷动了远处的海水,犹如有一只无形的巨兽,正从空中将脑袋垂入水中,在努力地吸水。

被洗起来的海水形成了汹涌澎湃的激流,朝着身影缓缓移动的吴解冲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吴解眉头又皱了一下。

这跟他的计划不符。

他稍稍盘算了一下,眉头就舒展了开来。

没什么,这种程度的变故,改变不了问题。

……或许恰恰相反,自己可以利用这种情况,来打郎未名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在激流冲到他身边的时候,原本靠着不断释fàng

火焰抵抗吞噬之力的他,仿佛是被激流冲击而失去平衡似的,整个人突然一歪,飞行的速度骤然增加,就像是再也没有抵抗之力似的,沿着漩涡飞快地旋转,朝着白狼虚影投去

“糟糕”无涯子惊呼一声,纵身化作一道湛蓝的光芒,身边青赤双煞也化作青红两道剑光,三道光芒直取未名老人,想要帮吴解解围。

可灵明居士的反应也不慢,眼看着三道光芒就要赶到,他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了未名老人前方,拦住了三道光芒的去路。

他以一敌三,自然是打不过的。但只守不攻的话,无涯子加上青赤双煞,一时半刻也奈何他不得。

一时半刻?哪怕再拖上眨几下眼睛的时间,那边胜负就已经定了

海上的大船船头,赤六丁也看得瞪大了眼睛,手掌紧紧握住了巨斧,却终究没有出手。

他也不知dào

为什么,但心中的直觉告sù

他,掌门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未名老人施展的手段虽然诡异强dà

,却还不够。

远远不够

海岛之上,跟随未名老人前来的三位阴神真人都露出了喜色。在他们看来,会长果然神通广大、智勇双全,利用不起眼的海水打破了对手护身的法术,以水克火,将那能够抵抗吞噬之力的烈焰扰乱,从而一举奠定了胜局

这样的手段,和他过去在大海崩之中的表现如出一辙,敏锐果duàn

,出人意料,犹如一位善于剑走偏锋的高手,关键时刻一剑便能封喉

而孤岛之下潜伏的那两位高手,则看得暗暗心惊。既为未名老人的手段而惊叹,也为这场战斗虎头蛇尾而叹息。

不同的是,这两人一个惊喜,一个惊惧。

惊喜的那个,是高兴自己终于不必出手,不必违背做人的原则;惊惧的那个,则是想到彼此不久之后便是敌人,心中不安。

可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后续的变化。

眼看着吴解距离未名老人已经不远的时候,白狼虚影突然发出一声猛烈的嚎叫,吞噬之力骤然增加了好几倍

这一下,就连灵明居士和无涯子都感觉有点站立不稳,被吞噬之力吸起来的海水已经化作恐怖的怒潮,而吴解的身影,就像是怒潮之中一叶不起眼的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下一瞬间,烈焰冲天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四章 手托星辰

上一瞬间,白狼虚影前面是汹涌的大漩涡,无尽的激流化作怒潮,被它源源不断地吸进去,其中更有许许多多的冰花,在怒潮中化作一块块巨大的冰块。它们互相撞击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令人望而生畏。

在这巨大的漩涡里面,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看起来弱小无助,正在被激流推动着,被冰块撞击着,朝着白狼虚影的血盆大口飞去,似乎马上就要被吞噬似的。

但下一瞬间,金红色的烈焰便猛地燃烧了起来。不仅在空中燃烧,在水里燃烧,在冰块上燃烧,甚至于在白狼虚影的嘴巴里面燃烧,在整个白狼虚影里面燃烧,在所有能够接触到的一切地方,都狂野地熊熊燃烧

在这简直疯狂的烈焰之中,白狼虚影哪里还能够保持之前那种吞噬的力量,整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轰然崩溃。

无数的碎片之中,郎未名的身影紧急后退,一口气退到了孤岛上。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看起来极为狼狈。虽然气息并没有虚弱多少,但整个人的气势却仿佛从天上摔到了地下,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是什么手段”他的声音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惊惶。

但吴解根本没有回答,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冲破了白狼虚影化作的那些碎片的阻拦,仅仅迟了片刻,就追到了未名老人的面前。

他费了好大的力qì

,冒了不小的风险,才算是占到了上风,怎么可能为了几句废话就将取胜的机会白白放过

很多很多年之前,当他还是个手上没有沾过血的郎中时,曾经被一个狡猾的邪派老道用话语骗过,贻误战机,差点就酿成了大祸。

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吴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仅仅打伤了人就会内疚担心很久的纯善青年,他杀过的敌人,已经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的地步。

这样的错误,他是不会再犯的

伴随着清朗的长笑,他追上了未名老人,周身电光闪烁,一道道剑qì

四面八方斩过去,将未名老人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全都封死,而他的手上,赤色烈焰化作长刀,毫不留情地当头一刀。

等砍死了未名老人,他会慢慢把自己的手段向这老家伙解释的。

嗯,将这老家伙的魂魄捉到天书世界之后,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讲课。

这一刀威势非凡,虽然刀光并不长、火势也并不猛烈,却有一种无可抵挡的气势,仿佛刀光所至,前面不管是山是海都要被一刀分开,甚至于连整个天地都要劈它一个两半开

这一幕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灵明居士急忙赶来,却终究慢了一点,怎么也追不上;而无涯子紧随其后,则因为变招不及的缘故,更慢了好一段路。

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的话,大概要等到吴解一刀把未名老人劈成两半,灵明居士才能赶到;而他就算赶到,也来不及攻击吴解,因为无涯子和青赤双煞也到了。

但吴解心中却没有半点“胜券在握”的感觉,反而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眼看着火焰刀光已经到了面前,狼狈不堪的未名老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抬手指向天空。

这一指,乃是符篥,乃是法决,乃是号令。

“灿烂群星,借我光芒”

明明刀光就在眼前,但未名老人的话语却不急不缓,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和不安,反而有一种无奈的决然。

在他说这八个字的时候,整个孤岛上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无论是劲吹的海风,还是被激起的波浪,又或者是那些不安想要躲避的阴神真人,是正在前后衔尾赶来的灵明居士、无涯子和青赤双煞,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是四处纷飞的碎片,或者是……吴解。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一片静止之中,只有他抬手指向天空,说出那句咒语的身影是活动的,只有那八个字,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下一瞬间,无穷星光从天而降,甚至于抢在了吴解的火焰刀落下之前,护住了未名老人和灵明尊者。

然后,一切便再次恢复了行动。吴解的刀光狠狠地落下来,砍在星光上却滑到了一边,威力更是急剧减弱,最后砍中地面的时候,只砍出了一条十余丈长,两三尺深的裂缝。

“这是什么手段?”几乎是刚才情形的翻版,不同的是,现在纳闷的变成了吴解。

他怎么也没想到,蓬莱的群星大阵竟然有这种奇诡的效果,甚至于连时间的流速都能扭曲。

这简直是犯规嘛

但他只来得及问一句,就感觉到了恐怖的危机迫在眉睫。抬头看去,原本灿烂的星空变得光华耀眼,三百六十颗周天星宿全都明亮了几十倍,一刹那间竟然让他有几乎要被强光刺瞎眼睛的错觉。

这强光可不仅仅只有“明亮”,随之而来的“力量”才是真zhèng

的杀招

吴解早已经从无涯子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群星大阵的情报,知dào

群星璀璨之后,便是光之洪流从天而降,将敌人碾成碎片。

他不及细想,大喝一声,烈焰熊熊腾起,化作一只至少五六丈大小的巨手,朝着天空倾泻的光之洪流迎去。



这一声巨响,让整个孤岛都为之颤抖,附近至少上百里的海面波涛四起,更有无数的波涛被炸得粉碎,在海面上形成了浓厚的水雾。

但仅仅是下一瞬间,巨手迎战光之洪流而掀起的飓风,便席卷了整个海面。它带起了超过十丈的巨浪,更将雾气一扫而空。

直到这时,岛上的情形才变得清楚起来。

吴解站在那里,脸色肃然,头顶青气缭绕,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拖住了从天而降的无穷星光。

这些星光被他拖住,便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犹如半片巨大的磨盘,似乎想要以下面的海岛为砧石,把吴解和岛上的所有人都磨成齑粉。

而未名老人和灵明居士的身影则站在星光之上,脸上还有后怕之色,却已经被胜利的骄傲所取代。

“吴知非你终究是完了”未名老人哈哈大笑,“这群星大阵乃是大海崩之际对付海王的,你死在它的下面,也足以自豪了”

吴解没有开口,无涯子却怒道:“白狼人道授予你权柄,是让你用来对抗海族的,可不是让你用在人族之中自相残杀的”

“笑话他一刀当头砍来,我若是不以群星大阵自保,岂不是要被他当场砍死了”未名老人不屑地说,“你当人道是傻子吗?我用群星大战来保护自己,有什么不对?”

“这一战原本就是你挑起的”

“那又怎么样我身负重任,人道是绝对不会让我死在这里的”未名老人没有半分羞愧之意,毫不在乎地说,“要是人道真的不许我这么做,那自然会剥夺我的权柄。既然没有,就是允许了。”

“说起来……你们身为人族,居然敢跟人道为敌,当真是大逆不道,该死

无涯子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运转法力冲向头顶落下的星光,想要为吴解分担一些压力,但那星光的力量大得可怕,他的法力冲上去,一瞬间便被撞得溃散,更有猛烈的反震之力传来,顿时五脏六腑一顿翻滚,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哈哈哈无涯子,你不要做梦了群星大阵之下从无幸免,你就安心死在这里吧”

郎未名笑得极为开心,虽然这次战斗他损失不轻,甚至连人道授予的权柄都用掉了,但终究是达成了战前的目标。

能够将知非子和无涯子一网打尽,也不枉他付出这么多

虽然被知非子运用奇妙的火焰,里外夹攻炸掉了法相,可法相原本就只是法力的结晶,专心修liàn

几年就能恢复;虽然用掉了人道权柄,在即将到来的大海崩中会极为不利,但人道权柄是会恢复的,只要熬过这次大海崩,他就能重新获得发动群星大阵所需的权柄。

更重yào

的是,就算熬不过这次大海崩,他也还有退路呢……

未名老人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岛上的吴解和无涯子,却根本没有理会那三个忠心耿耿跟着他前来助威的部下。事实上,若非吴解施展神通,以法力化作大手拖住了群星大阵,这岛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大阵的威力之下被磨成齑粉,一个也别想幸免。

那三位阴神真人自然明白,便有人忍不住问道:“会长你怎么出手连我们也罩进去了”

“胜利总是要有所牺牲的。”未名老人满不在乎地说,“要不是让你们站在岛上,知非子怎么会被我骗到?以我素来的表现,绝对不会让你们白白遭受池鱼之殃送命,所以这岛上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他却没有想到,其实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

“难道……你一开始就打算牺牲我们?”

“也不能说一开始就打算牺牲你们。如果情况顺利,不需yào

动用群星大阵的话,那你们当然就不用牺牲喽。”未名老人理直气壮地说,“要怪就怪这姓吴的手段高强,逼得我不得不动用群星大阵,不得不牺牲你们——你们看,他现在全力托住大阵,无涯子又受了伤,不如趁这机会把他们给杀了,我就撤去大阵,你们也就可以活下来了。”

“你到现在还在骗他们”无涯子怒道,“群星大战从来就是可发而不可收的只有把阵中敌人全部消灭殆尽,那些星光才会自行散去——撤?你能撤掉这大阵?你以为只有你当过人道行者吗?别忘了,在你之前的人道行者,可就是天涯老师”

那几位阴神真人起初听了还有些意动,此刻闻言不由得面如土色,再看到天上灵明居士脸上的叹息和无奈之色,哪里还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唾骂者有之,哀求者有之,哭泣者有之。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话音响起,压倒了他们的唾骂、哀求和哭泣。

“群星大阵名头很大,倒也不过如此”

众人顿时愣住,循声看去,只见一直沉默的吴解抬起头来,看向漫天星光,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头顶法力化成的大手骤然变大,更发出耀眼的光芒,竟然硬顶着群星大阵,将它朝着空中托了回去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五章 脚踏沧海

群星大阵,是蓬莱海域最强力的阵法。这阵法的来历不详,据说是昔年群仙大会之际,人道专门降下的,又据说是某位尊者寿元将尽之时感悟天机所创……但它的威力毋庸置疑,一旦发动,无穷星光变化化作牢笼将敌人困住,然后不断消磨,不将敌人杀死,誓不罢休

这阵法威力巨大,代价也十分巨大。发动阵法需yào

三百六十位修士,按照周天星位布阵,还需yào

当代群仙会会长,借助人道授予的权柄激发。若是被困在阵法中的敌人十分强dà

,强dà

到大阵暂时无法将其杀死,那么消磨的过程中,便需yào

从布阵修士们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昔年围杀一只宛若苍山浮海的巨大龙鲸之时,前后累死了两位法相尊者,二十余位阴神真人,近百位金丹修士,伤亡惨重。

但若非有群星大阵,以当初那只龙鲸一路横扫,将一座座岛屿宛若海边沙雕一般撞碎的威势,只怕整个蓬莱的全部修士一拥而上,也未必能够胜得了它

所以那一战,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却也让蓬莱修士们更加信任群星大阵的威力。起码对于亲身经lì

了那一战的未名老人来说,群星大阵在他心中就是无dí

的象征,绝不会有任何敌人能够抵挡得了。

遗憾的是,完整版的群星大阵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且就算布好了,知非子也不可能傻乎乎地闯进来。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使用简化版的群星大阵——然而阵法简化了,威力降低了,却一样需yào

消耗人道授予他的权柄,这正是他此前不想动用此阵的原因。

人道权柄一旦动用,除非他在大海崩之战中表现卓著,否则是不可能再次授予的。这就意味着他失去了非常强力的战斗手段,很可能丢了群仙会会长的地位。

直到吴解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实力,强到令未名老人明白已经绝无获胜可能,才逼得他下定决心,动用了群星大阵。

大阵一出,他本拟已经稳操胜券,一边和灵明居士一起催动星辰之力狠狠压下去,想要将岛上所有人一起碾碎,一边好整以暇地大放厥词,享shòu

着胜利者的快乐和幸福。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他所不知dào

的是,吴解的实力远比他想象中更强就算是当年那号称可以匹敌天人境界的巨大龙鲸南海王,在吴解面前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对一的话,吴解甚至可以和打败大多数的天人修士

别说这种简化版的群星大阵,就算是完整的群星大阵,也根本杀不了他

但吴解并没有急着破阵,因为他在思考,思考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杀死未名老人。

刚才那一击,已经将他的智慧和武力充分发挥了出来,尤其是最后时刻,他将此前被白狼虚影吸进去的那些火焰力量全部激发出来,内外交加,更在炼魔神火之中加上了能够以罪孽为燃料,一沾身就不死不休的红莲业火,按说无论未名老人本事多大,挨了这一招都必死无疑。

区别只在于,是被炼魔神火烤成狼肉于,还是被红莲业火烧成狼骨灰。

但不可思议的是,当他猛地爆fā

,神火之力内外交攻的瞬间,未名老人身上陡然升起一股磅礴的气运,硬生生托住了红莲业火,更将神火爆fā

的势头强行拖延了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让未名老人抓住了机会,他直接斩断了白狼虚影的联系,放任神火之力将苦心修liàn

的法相炸得粉碎,自己却趁机逃之夭夭,甚至没有受多么严重的伤。

在未名老人看来,这是自己智慧不凡,反应敏锐,可在吴解看来,却根本不是这老狼的本事,而是蓬莱人道对他的护佑。

“这蓬莱的人道,简直蠢得可怕”天书世界里面,吴解备用的分身忍不住摇头长叹:“跟我们九州界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你飞升而来的小世界人道昌盛,修士们换代也快,更重yào

的是天地规则相对薄弱,万物容易生成灵机,所以人道便有相当高的灵智。但这并不是很普遍的情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红也对吴解的来历知dào

了七八分,解释说,“而这蓬莱海域的情况则和你们截然相反,锁海大阵时时刻刻在侵蚀着内海,全靠多宝塔吸收厄运,才使得蓬莱海域没有化为海族肆虐、苍生涂炭的地狱。天地规则坚固、万物都不容易通灵,偏偏修士们换代又慢得多……所以这里的人道智慧低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这也蠢得太离谱了吧连善恶都不分吗?”

“……人道不问善恶,只问稳定繁荣。郎未名担任群仙会会长两千年,蓬莱基本保持着稳定,人道护佑于他,有什么不对?”叶红摇头叹道,“你来自正道昌盛的世界,所以你接触到的人道便是倾向于善的——这其实不是人道向善,而是苍生向善。蓬莱的苍生……最多也就是不向恶而已,指望他们向善,还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很多,但却也从心底升起了一股豪情。

“引导这一方天地的人道向善……果然是很有挑zhàn

性的任务,我喜欢”

他如此感叹着,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头,眼中精光四射,看得空中的未名老人和灵明居士心生不安。而与此同时,强dà

的法力使得那托住群星大阵的巨手又大了一倍,威力更是提升了三四倍,竟然硬托着无穷星光朝上面推去,赫然是要凭借无上法力,将群星大阵强行突pò

“怎么可能”一时间别说是未名和灵明看傻了眼,就连被大阵困住危在旦夕的众人也看得目瞪口呆——在整个蓬莱海域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能够将群星大阵硬托起来的强者啊

“刚才那样夸夸其谈的,真是叫人倒胃”吴解身上气息不断提升,法力所化的那只手越来越大,慢慢发出万丈光芒,托着整个群星大阵不断上升,逼得未名老人和灵明居士连连后退,“人道护佑于你,是它瞎了眼睛。但你以为有人道的护佑,我就杀不了你吗?”

“别做梦了天道加护的强者尚且被我逼到要逃命的地步,就凭蓬莱海域这发育不良的人道,根本挡不住我的手段”

他说着大笑起来,随着笑声,那上托的力量越来越大,不一会儿,未名老人就感觉到了群星大阵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快被强行撑破了。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他心中暗暗叹息,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做出了或许是自己这几千年来做出的最艰难的决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手上掐动法决,将主持群星大阵的位子让给灵明,而将需yào

不断输出法力的位子换给自己——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急速流走,简直就像是被抽血一样。

“灵明这家伙竟然能支撑这么久,看来也一直藏着些手段呢”他心中暗暗一凛,却丝毫不动声色,法力探入左手上特制的一枚戒指之中,以神念触动了戒指里面唯一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用海族文字镌刻着“南”字的玉牌。

随着这玉牌被触动,潜伏在岛屿之下,接近海底位置的轩辕无深深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但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既然答yīng

了未名老人,纵然不愿意也要做到。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珍藏的玉牌,和未名老人那面几乎一模一样,唯有镌刻的海族文字不同。

那文字的意思是“北”。

此乃海族至宝海王令,象征着蓬莱周围八方海域之中,北海海王的地位和权力

海王令一拿出来,轩辕无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原本无奈苦恼的神情荡然无存,变得冰冷而且凌厉,嘴角更升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杀人族的高手……我喜欢”

化身北海海王的轩辕无冷笑着,将未名老人事先交给自己的一枚金色权杖祭了起来。

权杖光华大盛,一个个头角峥嵘的海族士兵从光华中游了出来,每一个都有阴神境界的修为,一共是六十四个。

八方相对为阵,八阵相连为锁,六十四个阴神境界的海族战士,经过秘法的训liàn

,便能组成海族最可怕的阵法,锁海大阵

此乃仿照真zhèng

的锁海大阵而成的赝品,威力却一样巨大。除非有强者从阵外攻击,否则就算是蓬莱历史上最惊才绝艳的那几位法相尊者,也没有能够冲破这大阵的束缚。

不过,六十四个阴神境界的战士,并不容易凑齐。尤其这些海族一旦被训liàn

成了“锁海龙军”,便不再能够单独作战,等于是变成了一套活生生的法器。如此巨大的代价,就算是八位海王,大多也舍不得。

这一队锁海龙军,差不多耗尽了整个西海的家底。若非未名老人拿出的交换条件实在诱人,若非考lǜ

到这一战之后还能再收回它们,西海王是绝对不可能舍得把这群战士训liàn

成锁海龙军,借给未名老人的。

就算这样,他也忍不住从西海赶到了南海,潜伏在这孤岛之下,看个究竟

这不能怪他小气,要是这队锁海龙军折损了,那他这西海王就等于成了孤家寡人的光杆司令,就算得到了蓬莱布防图,又有什么用处?

他和轩辕无早已感觉到了彼此的存zài

,双方的海王令互相感应,都对对方的身份充满了疑惑。

整个蓬莱,也不过只有八位海王。平时天南海北各据一方,就算是圣祭之时也未必会见到面。今天怎么会如此凑巧,两位海王凑到一起呢?

对了,要是加上未名老人手上那块海王令,就等于是西海、北海和南海三位海王聚集到了一起。

在整个海族历史上,这种情况都是极为罕见的。

轩辕无懒得跟海族废话,西海王也不想跟对方多谈——反正那队锁海龙军是他祭炼的,有他的法力烙印。等到完成了约定,绞杀了知非子,他直接催动法印就能将其收走,彼此根本不用见面。

至于为什么一位堂堂海王会来替未名老人跑腿卖力的问题,西海王懒得去

自己这西海之王,不也一样会替未名老人卖力吗?只要对圣祭有利,海王也不是真的不肯弯腰的。

横竖都是杀人族强者嘛,谁动手都一样

于是,当他见到轩辕无催动法器,指挥自己那队锁海龙军发动锁海大阵的时候,非但没有捣乱,反而又靠近了一些,默默输出法力,协助轩辕无加强锁海大阵的力量。

随着阵法发动,孤岛周围的茫茫沧海猛地沸腾起来,水温虽然没有变高,无数的水泡浪花却陡然喷涌,波涛之中,八道符印突然出现,更彼此相连,化作一个圆环之内反复重叠的六十四道符篥,组成了庞大的阵法。

阵法一成,吴解便感觉到脚下的孤岛剧烈震动着,仿佛马上就要崩碎倾塌,但却又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从海水深处冲出来,眼看就要冲上来,将岛上所有的人,连带着停在海岛旁边船上的众人,甚至于连这海岛和大船,都一起搅得粉碎

他眉头一皱,顾不上多想,猛地抬起右脚,朝着地面狠狠一跺。

这一跺,沧海震动,波涛轰鸣,整个海岛周围数十里的海面整个陷下去超过十丈,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那原本翻滚沸腾的力量,被这一跺震得停滞了一下,就像是一只气势汹汹的猛兽,挨了迎面的一棍子。虽然没有受多大的伤,却被打得有点懵了。

“怎么可能”轩辕无和西海王同时惊呼,他们从没有想到过,世上竟然有人能够光凭抬脚一跺,便镇住锁海大阵,让阵法的运转出现凝滞,力量不能充分发挥。

他们却不知dào

,这抬脚一跺的背后,是吴解苦修数百年的雷部正法,是“雷为天地动”的无上妙诀

事实上,这一脚也差不多是吴解雷部正法的最高水平,甚至于稍稍有些超水平发挥。如果让他再行演练的话,恐怕未必能够做得如此漂亮,如此举重若轻,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天书世界里面,叶红和茉莉都忍不住点头,赞了一声“漂亮”,叶红还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果然不愧是老爹看中的人”

但就在此刻,异变又起。

虽然锁海大阵被吴解一脚镇住,但头顶的群星大阵却突然光华暴涨,更有一股来自冥冥中的浩然伟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群星大阵之中,让整个群星大阵的威力提升了一倍以上。

伴随着这股伟力的注入,群星大阵之中腾起了一种混沌而狂野的气息,这气息浑浊不清,却带着毫无掩饰的杀意,犹如一只发狂的巨象,直奔吴解脚下那刚刚被镇住的锁海大阵而去。

更糟糕的是,就在群星大阵威力暴涨的同时,锁海大阵之中也涌来了一股伟力,清澈而残暴,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正在喷吐着毒液,催动锁海大阵不断提升威力,也朝着空中的群星大阵冲去。

天上的大阵和海里的大阵,一下子就都发了狂,就像是两个生死仇敌,见到对方的面就要厮杀;又像是两块磁极相反的超强磁铁,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若是被这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会怎么样?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瞬间猜到了结果——这两股力量碰撞,不管谁赢谁输,都会引起不可思议的大爆zhà

,身处爆zhà

之中,大家一个都逃不了,统统都要死

“这是怎么回事?”一直沉默的灵明居士忍不住开口问道,话音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但他却看到,本该在群星大阵辅助位置上的未名老人,借着那股伟力注入大阵的瞬间,身子猛地一抖,犹如金蝉脱壳一般,轻轻松松地退出了大阵,悠悠然站在了外面。

还不等灵明居士想通是为什么,站在孤岛上的吴解陡然大吼一声,身上发出万丈光芒,之前曾经出现过的书生虚影浮现了出来,一瞬间就涨到了上百丈高,举起双手托住了正在冲下来的星光,双脚则踩住了冲上去的海浪,将两股眼看就要撞在一起的伟力硬是分开,不许它们相撞。

这一下的力量何等庞大就算吴解法力高强,也忍不住眼前发黑,胸口剧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半点摇晃,那斗神法相也没有半点模糊,依然稳稳地托住星光、踩住海浪,将急不可耐地想要殊死一搏的两座大阵分隔开来。

做完这一切,吴解才喘着气,恶狠狠地看向未名老人。

“看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布置?”

“没错。”未名老人冷冷一笑,“其实我本不想做到这个地步……但如今已经你死我活,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这么强吧”

说完,他不敢久留,催动遁光转眼远去。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六章 海崩山倾

未名老人走得很快,很坚决,甚至于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一口气飞出近千里之后,他才找了个没人居住的小岛落下,深深地叹了口

随着这声叹息,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气息也急促起来,咳嗽声连成一串,更忍不住喷出了许多血沫。

“吴知非……真是好本事”他苦笑着,拿出一个细小的玉瓶,从其中倒出仅有的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这枚药丸还在瓶里就清香四溢,倒出来之后更是升腾起一团翠绿的云雾,仅仅闻一下就让他觉得精神振奋、身体舒泰。吞下去之后更是化作一股清泉流遍全身,不断修复各处明暗伤势,努力将他的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

但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药性耗尽,他依然感觉到胸腹之中不断疼痛,多处经脉还在犹如针扎一般,每次呼吸的时候,两肋的骨头都在嘎嘎作响,仿佛要用响声和疼痛抗议一般。

“连灵神丹都不能完全治愈,刚才那一击的威力,真是太可怕了”

吴解刚才内外交加的那一击,终究还是有一些余波落在了未名老人的身上。当时他咬牙以秘法强行压下了伤势,确保了自己的战斗力,最终成功地利用陷阱,将吴解困在里面,眼看迟早挡不住群星大阵和锁海大阵的力量,会被炸个灰飞烟灭。

可秘法并非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他的伤势就加重了许多。

若非他本体乃是有少许神魔血脉的异兽,光是这伤势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如果不是有那颗当初巧取豪夺而来的灵丹,他的伤势也绝对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至少要修养一两个月。

要在平时,未名老人绝对舍不得那颗灵丹,而宁可养伤——为了那颗灵丹,他害死了一个法相尊者,设法灭了对方的宗门,前后杀了不知dào

多少人,才得到了唯一的一颗。

这颗灵丹,本是他的一个底牌,能在关键时刻让他多一条命——却没料到现在用掉了。

但他并不后悔,所谓底牌,就应该在需yào

的时候动用,才有意义。

眼看大海崩就要发生,海族的全体入侵迫在眉睫。如果他不能尽快恢复力量的话……那么,有一件非常重yào

的事情,就要来不及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未名老人强忍着浑身上下的不舒服站了起来,稍稍活动一下身体,判断清楚了自己的现在的方位,然后清啸一声,化作一道白色虹光,冲天而去。

他知dào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群星大阵在上,锁海大阵在下,那处孤岛已经变成了可怕的绝地。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吴知非迟早会抵挡不住两座大阵互相吸引的威力,到时候两座大阵相撞,被大阵吸住的众人一个也活不了。

理论上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未名老人却没有多大的把握。

直觉告sù

他,那来历诡异的吴知非不会这么容易死甚至于……或许那两座大阵,并不能真的杀死对方……

这感觉毫无道理可言,根本就说不通,可相比“必然”的算计,未名老人宁可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个自称知非子的家伙,所拥有的实力远不止自己见到的这些,他一定会有破解两座大阵的办法

等到他破了大阵之后,未名老人便再也没有办法抵挡他了。

那时候,或许曾经的群仙会会长,将不得不走上他以前只是偶然想象过的那条路,舍弃修士的身份,成为南方海族之王,躲在远海之中,逃避吴知非的追杀。

即便那样,也许终究都逃不过吧?

“嗨想得太远了这次大海崩迫在眉睫,我还不知dào

能不能活过这次大海崩,考lǜ

那么远于什么”

白虹之中,郎未名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已经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个底牌都用掉了,法相也被吴解炸毁,那一战中受的伤更是大损元气,十成的修为最多还剩下七八成。

这种情况下,他恐怕要死在大海崩里面了,没准吴知非破阵而出的时候,杀气腾腾而来,却只能看到一具被海族撕碎的残破狼尸……

所以,还是趁着自己状态不错,把那件大事做了,把最后的心愿给了结掉

大丈夫活在世上,做事总是应该有始有终,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不做完了可是不行的

白虹静静地在天空中飞过,连一点破空之声都没有,犹如一个正在潜行的幽灵,从骨子里面透出阴森的味道。

过了好一段时间,日出日落多少回,直到未名老人也不禁有些疲惫,感觉伤势似乎又加重了几分的时候,总算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座被危险的礁石和弥漫的海雾笼罩,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岛屿。

他曾经在那岛上生活了差不多两千年,也曾经以为自己将会在那岛上终老一生,甚至于曾经做好为了守护那座岛战死的准bèi



然而……

“真是造化弄人”远远地注视着云崖岛,郎未名眼中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他的眼神之中有些怀念,有些伤感,也有些不舍,但最终,化为了彻底的冰冷。

他知dào

,天涯老人会动手,必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他知dào

,其实天涯老人终究心软了,放过了自己;他甚至还隐约猜到了天涯老人当初动手的原因

但那都不重yào

“只有我负人,岂有人负我”

恶狠狠地狞笑着,郎未名却没有立kè

动手,而是盘膝坐在云空中,服下一大把灵药,开始闭目调息,恢复法力。

灵药不能乱吃,他一口气吃掉那么多,其中还有一些药性冲突。虽然能够让他的状态很快恢复过来,但日后必然会造成隐患,甚至于留下严重的暗伤。

但是……横竖都到了眼前这一步,日后什么的,考lǜ

那么远于什么?

要是不能了结自己毕生最后的愿望,那真是死了都不能瞑目。而只要这件事能够做成,就算是死,也没多少遗憾了。

过了一会儿,郎未名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已经泛起了妖异的红色,眉心那条血痕变得十分刺眼,犹如一只竖着的眼睛一般,邪魅的气息和凶残的杀意,让他俊美的脸看起来极为狰狞,就像是变成了妖魔一般。

但他并没有任何不满yì

,相反,他在笑,笑得很开心。

笑了一会儿,他借助云气的掩护,缓缓逼近云崖岛,直到感觉已经几乎贴在守护云崖岛的示警阵法上,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整个身影化作了耀眼的白光,朝着云崖岛狠狠地撞去。

“云崖山的历史,到今天就结束吧”

云崖山众人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来袭击本山,猝不及防之下,甚至连护山大阵都没有能够完全开启。

虽然海舟真人立kè

就回过神来,纵身驾起剑光抵挡,但他的剑光和未名老人所化的白光仅仅一碰,就被炸成了无数的碎片,当即惨死。

以他的生命为代价,只延缓了未名老人的攻击不到十分之一个“瞬间”而已。

也就是这不到十分之一个瞬间中,从书房赶往山门大殿的王铁崖尊者已经赶到,启动了护山大阵。

同样是这不到十分之一个瞬间中,正在闭关的断崖真人怒吼一声,甚至连功法都不收,直接冲上天空,化作一道湛蓝剑光迎向白光。

这一去,自然是送死。

在闭关的情况下做这种事,原本就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就算是郎未名不杀他,他也已经死定了。

但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径直冲了出去,径直冲了上去。

白光和蓝光相撞,白光稍稍凝滞了一下,蓝光则四分五裂,犹如半空中炸了一个烟花。

那是一位原本可以成就法相尊者的天才人物,用全部生命点燃的光芒。

王铁崖位于山门大殿中,启动了护山大阵,整个人的心神已经和云崖山的护山大阵连成一体,大阵中的所有情况都映入他的识海之中。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海舟真人牺牲,清清楚楚地看到断崖真人牺牲,看得他目眦欲裂,指甲甚至掐进了掌心都毫无知觉。

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他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

借助断崖真人舍身阻挡的那一瞬间,王铁崖将整个云崖山护山大阵的力量尽可能凝聚起来,凝聚成一点,迎着那道白光冲去。

他就不信,凭借整个护山大阵,再加上自己这法相尊者的力量,难道还斗不过对方?

云崖山的护山大阵化作凌厉的蓝光,仿佛连天空都要洞穿,直取那道气势汹汹而来的白光。

然而,在双方即将碰撞的时候,白光却不可思议地散开,化作许多道光芒,让开了中间的位置。

蓝光一闪,洞穿云雾,直上重霄,余波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天际,威势大得让人心惊胆战。

但王铁崖的心却犹如被绑上大石头沉入海水一般,深深地沉了下去。

对方竟然也很熟悉本门护山大阵,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他这云崖山掌门

那么……对方的身份,自然也已经不言而喻。

“白狼”他低声吼着,也不管会对大阵造成怎样不可逆转的伤害,强行透支大阵的力量,化作一道沧海般蔚蓝的光芒,自己也纵身冲了出去,汇入蓝光之中,“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何必这么麻烦呢?”白光一闪,重新聚在一起,化为郎未名的身影,“本来就只有一种结果的事情,难道你不明白吗?”

他轻轻松松地闪过了王铁崖的攻击,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我既然来了,那你本来就要死——整个云崖山上下,所有的人都要死”

说完,他大吼一声,再次化作白光,和蓝光狠狠地相撞。

这一撞,赫然是蓝光抵挡不住,被撞出很远,更出现了几分即将涣散的感

“你连我一招都挡不住,居然还敢大言不惭什么你死我亡,……真是可笑”

伴随着这讥讽的话语,白光骤然膨胀,化为一只宛若小山的巨大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蓝光低沉地嚎叫。

“无涯子已经死了,你们也跟着他一起去死吧”

“放屁山门大殿之中,师尊的本命灯火光华灿烂,一点问题都没有”蓝光之中,王铁崖愤nù

地大吼,“我不知dào

你用什么手段骗过了他老人家,但等他老人家回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或许吧。”郎未名并没有用谎言来占这点口舌上的便宜,巨大的白狼冷冷地笑了,“但你看不到了。”

说着,它侧过身子,用整个身体最坚固的部位——头颅,狠狠地撞向了那道尚未恢复的蓝光。

轰然巨响,整个云崖山都在震动。

过了一会儿,嘶哑低沉的狼嗥响彻云霄,呼啸的狂风将数万年来一直笼罩云崖山的云雾完全吹散。

只见那本该是巍巍高山的地方,此刻已经化成了无数碎石;曾经连绵的华美宫阙,亭台楼阁,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些腾云驾雾高来高去的仙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了生机。

整个云崖山,赫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在这座巨大的坟墓中央,一只宛若小山的白色巨狼正站在那里。它的身上布满伤痕,许多伤口还在淅淅沥沥地流血,鲜血落在脚下,汇成了一大滩血泊,简直像是一座水池。

可虽然伤得如此严重,巨狼却在笑。笑声之中没有半点阴翳和痛苦,满是释然和快意。

“痛快痛快我这一辈子,到今天总算是圆满了”

白狼大笑着,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在血泊之中发狂地笑着,简直就像是疯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停下笑声,摇身一变,变回了郎未名的模样。

只是和刚才相比,此刻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双腿也有些颤抖,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郎未名一生的心愿已经了结,剩下的……就算只能再活片刻,也是赚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沉默不语。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突然他神色一动,听到了来自冥冥中的警告。

郎未名急忙腾空,身体一侧,将临时得到的那份力量贯注在耳朵上。

于是他听到了澎湃的怒涛,听到了无数乱七八糟的吼声,听到了惊呼、喊杀和斗法的声音,更听到了连成一片、几乎无穷无尽的波涛破裂之声。

这声音,他听过不止一回。

“想不到……来得这么快”郎未名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是大海崩”

冥冥之中不断有力量落下,让他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身体迅速恢复,虽然不能恢复如初,甚至于连治好伤势都不能,却至少让他恢复了几分,能够施展不少神通法术。

但伴随着力量而来的,是越来越紧急的催促。

“我知dào

了,没问题。都做过好几次了,不会出错的。”郎未名很随意地和冥冥之中那混沌的人道说着话,心中却转过别的念头。

他早已知dào

,这蓬莱海域的人道本事有限,无论他在想什么,只要不说出来做出来,人道就无法知dào



所以……不算怎么说,先去把眼前必须要做的事情做了吧

站在空中的身影一震,化作白虹,朝着蓬莱海域的核心区域飞去。

在人道之力的贯注之下,他飞行的速度远比过去任何一次更快,只用了不到过去一半的时间,就赶回了位于蓬莱核心海域中央的岛上,赶回了群仙会的中枢。

一到岛上,他没有接见任何一个部下,径直催动笼罩岛屿的阵法,向整个蓬莱的所有修士发出了最高等级的警报。

大海崩已经开始所有人等,除非已经开始战斗,否则立kè

前往核心海域集结,等到命令

群星大会立kè

召开,所有阴神真人、法相尊者都必须马上全力赶来。

违令者,杀无赦

在这个最大的命令之后,是一系列复杂的小命令。通过这些命令,未名老人将整个蓬莱的修士调动起来,缓缓组成庞大的防线,一层一层地迎击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海族。

哦,不是四面八方,人道给他的情报之中明确表示,北海、西海两个方向的海族并没有发动,南海方向的海族虽然发动了一部分,但却显得有些茫然,还没有形成统一的阵势。

伴随这信息而来的,是嘉奖之意。

郎未名冷笑着,眼中满是得yì



他早已算计得好好的,用三个法相尊者换两个海王,这笔买卖并不亏

蓬莱的人道蠢得很,或者说现实得很。它不会去考lǜ

郎未名究竟做了什么,而只会考lǜ

事情的结果。

一个海王,自然比一个法相尊者更有价值。一般来说,两个海王抵得上四个法相尊者。郎未名只用三人的代价就困住甚至于击杀两个海王,人道当然喜欢。

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也是他原本的打算。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原本事情大概就这样了吧……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七章 我反对!

郎未名端坐于孤峰之上,身边围着十几位阴神真人,周围的天空中,一道道剑光不断来回,将四面八方的消息接连不断地传来。

他担任群仙会会长的这些年,对于群仙会改革甚多。其中在迎击大海崩方面改革也有好几项——比方说,如今蓬莱内海之中,有八处长期经营、戒备森严的岛屿,是他苦心建设的八处防线。当大海崩爆fā

之时,八处防线的修士们每两刻钟就要发出一枚传讯飞剑,无论有没有情况都要做出汇报,而他这边则有一批阴神真人,同样在不断向蓬莱各处发出传讯飞剑,将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

当初他刚刚搞这个改革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明白,觉得他是在做无用功。但事实证明,他搞的这套改革大大提升了整个蓬莱修士的调度效率,能够将有限的人力更加合理地分配。在此后的那次大海崩中,这套体系展现出了非凡的效力,成功地守住了整个内海,没有让海族攻破任何一处防线

当然,一些零碎的损伤还是不可避免的,比方说片刻之前,一道颜色黯淡的飞剑传来噩耗,位于外海西部靠近内海的“西撒岛”被海族攻破,岛上两个门派和数万凡人被屠戮殆尽,只有一个明月真人带伤突围,但才赶到西海防线就伤势发作,不治而死。

类似这样的消息,在大海崩之中是很常见的,甚至不能让郎未名皱一下眉

当年他刚刚成为群仙会会长的时候,万丈雄心、满腔志气。可等到真zhèng

迎击大海崩,他才知dào

身为蓬莱群仙的首脑,将要担负多么沉重的责任

那次大海崩,蓬莱打得很惨,被灭掉的门派超过一百个,死掉的凡人超过千万,南海的龙鲸海王甚至一口气打到了核心区,差点攻下整个蓬莱中枢的天圣峰。

那一战,最终还是赢了,甚至就连神通广大的龙鲸王也死在了群星大阵之下。但郎未名看着大战之后的满眼疮痍,痛苦愤nù

之余,也升起了别的思。

只靠力量去对抗,真的可以吗?

区区一个蓬莱,真的挡得住八方海族?

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做出了“两手抓”的计划。

一方面,他加强蓬莱海域的防备,通过多个渠道完善防卫手段,并且定期举行实战演练,以提升整个蓬莱修士们的战斗,提高作战时候的调度水平。

另一方面,他孤身深入远海,利用南海王留下的海王令,找到了好几位海王,软硬兼施,和他们谈妥了条件。

他将会通过调动,放qì

一些岛屿和门派,让海族可以尽情地杀戮,以便完成“圣祭”,而海族则把那些不怎么听海王命令的桀骜之辈派去进攻八处防线,啃硬骨头直到它们消耗殆尽。

于是便有了下一次大海崩的全面胜利,便有了未名老人算无遗策的赫赫威

对此,郎未名并没有什么负罪感。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完全是双赢。

只要保住忠于自己的那些门派,保住最骨于的阴神真人们,寻常的凡人和修士死得多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他们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而对于海族来说,不仅可以借刀杀人灭掉那些不听话的,或者可能威胁到海王地位的强者,更能获得比以前圣祭更多的血肉——诚然,血肉的质量的确是下降了,但数量增加了啊。

这桩见不得光的交yì

,让双方都很满yì



郎未名本以为,这种交yì

能够继xù

下去。但他却没想到,海族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西海王这次已经不满足于杀戮凡人和低级修士了。

未名老人并不在乎凡人和低级修士的性命,但他敏锐地觉察到,西海王已经不是可靠的交yì

对象。

所以他才打定主意布下陷阱,利用群星大阵和锁海大阵彼此之前的吸引和冲突,将吴知非、无涯子、轩辕无和西海王一网打尽

吴知非和无涯子是他的敌人,轩辕无和西海王是海族,都该杀虽然为此赔上了灵明居士,殊为可惜。但做大事本来就有牺牲,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那就无所谓。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吴知非的本事比自己预料得更强,而且强得离谱

若非自己在紧急关头的当机立断,只怕连发动阵法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活活烧死了——他并不知dào

,这根本不是因为他反应敏锐,而是蓬莱人道保佑了他。否则以他的本事,哪里逃得出吴解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琢磨该怎么突pò

蓬莱人道的保佑,吴解才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看穿他的阴谋,以至于被困在了两座大阵之中。

郎未名不知dào

吴知非死了没有,但所谓料敌从宽,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那来历不明、宛若流星一般突然出现的家伙,是个连两座大阵都奈何不得的怪物。

所以他才咬紧牙关,硬撑着受伤的身体去灭了云崖山。

无涯子和青赤双煞不在,云崖山上已经没有能够挡得住他的力量。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在王铁崖和护山大阵的殊死反击之下受了重伤。

要不是大海崩及时爆fā

,人道加护之力及时降下,只怕他已经伤重不治,死在了云崖岛上……

对于这一切,他不后悔。

人生在世,要的就是“痛快”这两个字——何况他还不是人,他是一条狼

“如果是吴知非的话,或许会去设法了解事情的内情,了解为什么天涯老师会突然翻脸动手,设法彼此和解吧?”听着不断传来的报gào

,按照早已拟定的方略进行应对,郎未名的心中却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绝对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起的事情。

现在,本不是可以分心的时候。

但他却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情,一个个念头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心中闪过。

“传说很多神通广大的修士,在临死之前都能看到过去未来,参透命运的玄机。老师的本事那么大,一定也看到未来了吧……或许,他看到的就是我覆灭云崖山的那一战?又或许,他看到了我跟西海王的交yì

?”

郎未名知dào

,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里面,该杀的很多很多。

以天涯老人的性格,哪怕自己只做了这些事情的十分之一,也已经足够让他下定决心清理门户了。

但到最后,天涯老人终究还是心软了。

相比恍惚之中窥见的天机,他更相信过去这两千年来白狼忠心耿耿的付出,所以他只斩出了一剑,将一切都交给了命运去处理。

郎未名一直都不明白天涯老人为什么会最后心软,尤其是当他和西海王做完了交yì

,回来的路上偶然想起当年那一幕的时候……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派出青赤双煞衔尾追杀,不将白狼杀死,誓不罢休

但现在,他突然有点明白了。

明明应该是大战的时刻,明明应该专心致志,但自己却忍不住要分心,忍不住要做这种很蠢很蠢的事情。

这是没有办法压抑的心情,在嗅到死亡气息的时候,数千年的修行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很难再控zhì

自己了。

或许,当初天涯老人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吧?

郎未名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自己周围的那些阴神真人们,再看着满天穿梭的剑光,看着环绕这天圣峰的茫茫大海……一直以来,他都很享shòu

这种被围绕、被追随、被崇拜的感觉,但今天,他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萦绕在心头的,是两个身影。

一个须发皆白,笑得很温和,带着自己走南闯北,各处调停门派争端,不断打击海族的力量,维护蓬莱。

“记得当初刚遇到老师的时候,他还是个年轻人呢……”

一阵海风吹过,天涯老人的身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身影。

坚定如山、沉稳如海,更充满了强dà

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力量,然而却没有半点浮躁嚣张的气质,反而显得有些温和。

那是吴知非,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强也最可怕的敌人。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他却觉得……吴知非的形象和天涯老人的形象,似乎正在缓缓地重叠。迷茫之中,渐渐分不清哪个是天涯老人,哪个是吴知非

郎未名眼睛注视着天空,无数道剑光来回穿梭,忙碌万分。

“不知dào

……有没有人看到南边那座岛上的情况?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呢?”

他忍不住问了一回,得到的消息是“南海那边也已经出现了海族的部队,但攻击规模不大。防线上的修士们正在安排外海的凡人和修士逃难。”

“对啊……外海的凡人和修士都在忙着逃回内海,他们根本不可能去远海窥探情况……”郎未名茫然了一会儿,才想通了这一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了云崖岛……云崖岛虽然覆灭了,但无涯子还在,云崖岛的传承还没断。只要给这老家伙一些时间,他依然可以重建云崖岛。

而且……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杀掉的人似乎有点少,比自己埋伏在云崖山之中的探子回报的数量少了很多。

那些优秀的晚辈弟子们,大多没有出现。比方说王铁崖的儿子王行正,自己就肯定没有杀到他。

留在云崖岛上的,除了无涯子的几个徒弟,还有一些长老护法之外,剩下的都是凡人和不成器的低辈弟子,那些承载门派未来希望的弟子们,他似乎一个都没有杀到。

“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他当然不知dào

,这些弟子们其实分别在辰渊派和红木岛。

吴解虽然对于和郎未名的决战有必胜把握,但还是做了一些准bèi

的,他把蒹葭派最有希望的晚辈弟子们,和云崖山那些承载未来希望的年轻人们都秘密派了出去,由王源真和王行正分别带领,前往辰渊派和红木岛避难。

有备无患,没什么不好。当初青羊观在孽镜天魔卷起血海来攻的时候,也是把门派里面那些有资质的晚辈弟子们都送去了独立的小世界,甚至连星辰殿和外界的联系都关掉了——未虑胜先虑败,这是一个领导人应有的素质。

但连吴解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准bèi

真的派上了用场。

郎未名沉思着,思绪不断地乱七八糟地变化,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有一个消息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报gào

会长南海那边传来奇怪的消息”一个阴神真人向他传音说道,“有探子观测到,外海方向出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双手恢复长刀和大戟,正在驱赶海族,打散海族的攻势”

“什么?”郎未名身体一震,凌乱的思绪全都收拢了起来,眼睛里面也再次发出了光芒,“有画影传像吗?”

“有”那位真人急忙将一把传讯飞剑呈上来。

郎未名接过飞剑,将神念探入其中,顿时看到了当时录下这段景象的那个探子看到的情景。

海面上一片白茫茫,无数的海鱼海兽正在涌向内海,形成可怕的“大海崩”。但在很远的地方,几乎是地平线的位置上,一个赤红的身影正顶天立地站着,发出恐怖的咆哮。

画面急速地变化,看得出来探子正在飞向那里。

那巨大的身影渐渐清晰,是一个身体被赤红、苍青、墨绿三个光芒环绕的巨人,这巨人高得可怕,光是展露在海面以上的部分就有千丈高,而看他被海水淹到腰际的情况,只怕整个身体两千丈都不止

庞大得无法想象的巨人手上挥舞着两件恐怖的兵器,一件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长刀,另一件是雷光闪烁的巨大战戟。他每一次挥动武器,就有数不清的海族被打成齑粉,一片片鲜红将茫茫沧海变成了血海。

海族之中不是没有强者,阴神境界、甚至法相境界的海族都陆续出现。但在巨人面前,它们那点力量根本不值一提。阴神境界的海族直接像寻常海族一样被打烂了混进血海,法相境界的海族也只是略一接战就受了重伤,不得不狼狈逃遁。

连首领都被打得或死或逃,南海海族的气势顿时便一落千丈,在巨人恐怖的战斗力和雷鸣般的咆哮声中,它们终于纷纷退去,犹如大海退潮一般。

经lì

过数次大海崩的未名老人知dào

,这就意味着南边的战斗结束了。海族一旦退却,在这次大海崩之中是不会再进攻的。

巨人分明感觉到了探子在看着自己,但它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便转过身,猛地跳起来,腾起遮住天空的巨大火云,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看得出来,它是去驰援东南那边的战场了。

“难道说……它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八方海族一一击溃吗?”同样看过这景象的那位阴神真人低声说着,话音里面有无法抑制的惊叹和欢喜,“虽然不知dào

它的来历,但……有这样一位战友相助,真是太好了”

郎未名没有回答,缓缓放下了飞剑。

他知dào

那巨人究竟是谁,刚才巨人回头看向探子的时候,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虽然因为火焰和雷霆的环绕,让巨人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但他已经看出了巨人的身份。

那是吴知非。

“本以为他一旦脱困,立kè

就会回来杀我,却没料到他会优先选择去迎击大海崩……或许在他看来,我已经是砧板上的鱼,只等他下刀了吧?”

郎未名苦笑着,心中却渐渐升起了怨毒的念头。

他不知dào

吴解是怎么突pò

群星大阵和锁海大阵的,也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能够施展出这么恐怖的力量,他只知dào

,自己被彻彻底底地藐视了。

“吴知非那家伙宁可先去救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先去救那些不值一提的低级修士,也不来找我报仇……他竟然如此藐视我”

他愤nù

地站了起来,胸中的怒气化作毒火,几乎将他的内脏都要烧熟了。

“群星大会准bèi

得怎么样了?”他厉声问道。

“都准bèi

好了,您随时可以召开大会。”

他点了点头,纵身跃出,飞入了下方海滩旁边的会所,那是一处极为古旧的建筑,是整个蓬莱的圣地。

群星列宿大会的会场。

一进入会场,未名老人不等别人开口,就以不可置疑的口气问道:“目前各个门派的尊者和真人们都来得怎么样了?”

“报gào

绝大部分都已经到了。”

“还有哪些门派没到?”

“云崖山的人一个都没来,蒹葭派表示正在赶往战场,调不出人手过来——对了,无涯尊者也没出现。”

郎未名冷冷地一笑,笑容之中满是残酷。

“那就不用等了立kè

派人前往蒹葭、云崖两派,满门上下,一个不留

“什么?”有人惊呼,“这不大好吧”

郎未名顿时咆哮起来:“军令如山,谁敢反对”

“我反对”大门猛地被推开,浑身是血的灵明居士出现在了门口。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八章 弹劾

灵明居士的样子很狼狈,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衣服也破了一大半,披头散发的,不像是仙人,倒像是乞丐。

在场众人几乎都认识他,但大家印象中的灵明居士可不是这样的——正常情况下,他会醉醺醺躺在醉仙居楼上的角落,就像是一滩烂泥。但如果有朋友或者长辈来拜访,又或者他偶尔心情好了,就会去洗漱一番,换上洁白如雪的厨衣,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炮制出一桌好吃得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美食。

躺在角落上的时候,他是潦倒的醉鬼;站在厨房里面的时候,他是高贵优雅令人仰望的食神。

在人们的印象里面,他从来就这两副面孔。就算是上次参加大海崩之战时,也是醉醺醺地躺在那里,接到传讯飞剑,忽地一下飞出去,然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大战一场,又带着伤飞回来,继xù

躺在那里,落魄潦倒,令人不忍直视

可他现在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现在他的确很狼狈,很凄惨,宛若打了败仗的的逃兵一般。但他的眼神却非常明亮,他的气势更是不断高涨,只要看到他的眼神,感觉到他的气势,就不会有人觉得他有半点狼狈落魄的感觉,反而觉得他充满了旺盛的生机和斗志,宛若一只正在山林之中咆哮的猛虎,甚至于让一些修为不足的阴神真人都暗暗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只有一些年纪很大的前辈,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另一幅画面——虽然样子有很大的区别,但却一样是明亮的眼神、高涨的气势,充满了强dà

的信心和傲气,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他。

那是比在场大多数阴神真人一生更加久远的岁月之前的事情,当年刚刚修成法相境界,以蓬莱第五位法相尊者身份入住醉仙居的灵明居士。

那时候他充满热情和斗志,宣称要在蓬莱掀起崭新的风气,要开创一个从生活的日常点滴中感受道的滋味,将修道和衣食住行联系起来的流派……

但那段岁月并不长久,在被未名老人击败之后,他很快就变得颓唐,一天天沉寂,一天天落寞。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在厨房里面之外,否则总是无精打采,甚至迷迷糊糊就像是没睡醒一般。

百余年后,他的两位得yì

门生外出帮朋友猎取阴阳两只海兽,炼制淬丹灵液,却不幸遭遇西海海王,尸骨无存。

得到消息的灵明居士变得更加颓唐,他赶走了剩下的弟子,然后抱着酒坛子接连喝了一天一夜,最后倒在醉仙居的角落,烂醉如泥。

从那天开始,他就变成了人们印象中的模样,烂泥扶不上墙的醉鬼灵明。

但是今天,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不再是这一千多年来的醉鬼灵明,而是一千多年前那个光芒万丈斗志如火的法相尊者灵明居士

而且,他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我反对”灵明居士一把推开会场的大门,犹如一只巡视领地的猛虎,充满威势地走进来,目光毫不退让地直视着未名老人,眼神里面充满了炽热的战意,以及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

未名老人的话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灵明居士直接打断,他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怒吼一般,充满了令人不安恐惧的气势,更重yào

的是,这气势里面蕴含着绝对的信心,甚至于压倒了未名老人的气势。

“闭嘴”灵明居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未名老人的话,一边朝着会场中央的台子走去,一边恶狠狠地大吼,“现在我要以群仙会副会长的身份,弹劾群仙会会长郎未名罪名是勾结海族”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哗然,无论是老谋深算的前辈还是涉世未深的后辈,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少人更失声惊呼起来。

“你什么时候成了群仙会的副会长?”一片哗然之中,在场群仙年纪最大的红方尊者沉声问道,“我记得郎子青死后,这个位置一直空悬着。”

“大概一年前,未名老人私下找到我,表示选我来当群仙会的副会长。”面对红方这位前辈,灵明居士顿时谦和了很多,他拿出一块银白色的玉牌,高举在手上,同时注入法力,让它发出万丈光芒,光芒之中,分明是天圣峰的模样。

这块玉牌,在场很多人都见过,乃是群仙会副会长的信物。它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而是得到蕴含人道之力的圣物。若非经过正规流程,得到人道认可的人,无论法力多强、修为多高,也休想让它发出半点光芒。

灵明居士能够让玉牌发光,他的副会长身份自然确凿无疑。

“会长这是在于什么啊?”

“是啊任命副会长,可不是小事呢为什么我们连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他也太独断专行了吧”

一片议论之中,灵明居士收起玉牌,充满嘲讽地看向未名老人:“我想,在你任命我当副会长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是的,我没想到。”刚才被打断说话的时候,未名老人还在愤nù

。但现在他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显得很冷静,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恼羞成怒,他甚至在微笑,看起来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本以为你要么会成为我的忠心手下,要么会死在那一战里面……结果两个都不是。”

灵明居士冷笑一声:“这种小事倒也罢了,你对于我弹劾你的罪名,有没有什么想解释说明的?”

未名老人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虽然我知dào

你既然敢来,肯定是有把握的——但就算是尊重规矩吧,让我们来把该走的流程走完…灵明,你弹劾我勾结海族,总该有人证物证才行吧。”

灵明居士又是一声冷笑:“人证也好,物证也好,我当然都有”

“人证,是我、无涯尊者、知非尊者,还有蒹葭派、群仙会的几位阴神真人——相信不用我说明,你也知dào

他们都是谁吧?”

“……原来他们一个都没死啊,运气还真是好”未名老人点头,“或者说,吴知非真是多管闲事,居然连敌人都要救。”

“哼你以为知非尊者跟你一样阴险卑鄙吗”

“他跟我当然不一样,他太嫩了,也太讲道理了。”未名老人笑道,“如果我是他,当初杀了子青之后,便直奔天圣峰,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未名老人杀了就是。斩草要除根,彼此既然结了仇,那就要做于净才是。”

这话说出来,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未名老人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当初吴知非杀死郎子青的时候,便有能力连未名老人也一起杀了。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知非真人——现在已经是知非尊者——竟然有这么大的神通?

“你又没有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上门来杀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错,我是小人,他是君子。跟君子相比,小人总是可以占到便宜的。”未名老人笑道,但语气却渐渐萧瑟,“可笑到最后的,从来都不会是小人…

“你既然知dào

,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灵明居士一愣,忍不住问道。

未名老人笑了,笑容之中很有一些释然的味道:“要是知dào

就能做到,我现在早就成了长生不死的真仙。你这话问得真蠢,难怪被我压制了那么多年。

灵明居士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阴森森地说:“对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我那两个徒儿——”

“是我派人杀的。”不等他问完,未名老人就于脆地回答,“不将你的信心和斗志彻底打垮,我怎么能够安心呢?”

灵明居士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很好,这下咱们旧账新账一起算了”

未名老人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毛,看着敞开的大门。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却威严犹如帝王的老者正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不让它关上。

“无涯老弟,你既然也来了,为什么不进来?”他朗声说道,“这会场里面没陷阱的,尽管放心。”

“我刚从云崖山来。”无涯子低声说,话音之中有压抑不住的愤nù



未名老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dào

了。

“今天你恶贯满盈,已经在劫难逃”无涯子的话音之中满溢着杀气,让靠近门口的几位阴神真人感觉如坐针毡,不得不急忙避开。

“就算是吧,那又怎么样?”未名老人满不在乎地笑了,“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生或者死,对于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意义。”

“可对于我有意义,对于那些被你残害的人有意义”灵明居士眼见未名老人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由得勃然大怒,“郎未名我弹劾你勾结海族,你认不认罪”

未名老人摇头:“断案可不能只凭人证,关键是要有物证。”

“物证,我当然也有”灵明居士冷笑,“虽然知非尊者为了迎击大海崩,正化作巨人在外海激战,暂时无法回来。但他却擒下了一直跟你勾结的海族西海王——现在这西海王正被赤六丁押在外面,它算不算物证?”

“……堂堂海族八位海王之一,居然被当成了物证,这是吴知非的主意吧?”一片震惊哗然之中,未名老人笑着说,“你们这些人呢,都小家子气得很。只有吴知非才有这种气魄,输给这样的对手,不冤。”

“说起来,你也好,无涯老弟也好,你们都没什么本事。在我面前,你们不过是一群徒然挣扎,终究也只能在我手掌上跳来跳去的小虫子。可吴知非不同,他是突如其来的巨龙。为了对付他,我设下重重陷阱,用尽了所有的底牌,然而虽然靠着这些底牌暂时困了他一下,可还是很快就被他给冲破了陷阱……我就像是一只大蜘蛛,努力织了一张坚固的网,网住了许多的虫子,最后遇到了一只鸟……现在网破了,我也死到临头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朋友之间聊天似的,但越是平淡,却越是让会场之中的群仙会诸人惊讶。

群仙会的会长,威震蓬莱两千载的绝代强者,竟然是勾结海族的叛徒?

而且……那蒹葭派的知非尊者,竟然强dà

到这个地步?

“既然你已经认罪,那么就是弹劾的最后一步了”灵明居士没有理睬未名老人的感慨,环顾着整个会场,大声怒吼,“现在我以群仙会副会长的身份发起提议,弹劾群仙会会长郎未名,请大家公决”

沉默了一会儿,红方首先叹道:“未名道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站了起来,郑重地宣bù

:“我同意副会长的提议”

他的发话犹如号令一般,一个又一个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叛徒怎么能担任会长”

“是啊不仅要废掉他,还要继xù

追究”

“杀了郎未名”

“杀了他”

“叛徒必须死”

整个会场上,愤nù

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那些未名老人过去的忠心死党,此刻也露出了愤nù

之色,同意了灵明居士的提议。

这么多年来,蓬莱修士和海族之间的仇恨,早已积累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未名老人勾结海族,已经逾越了那些死党们的底线,便是他们,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叛徒的存zài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一道白色的光芒落下,未名老人的神情顿时萎靡了许多——这是蓬莱人道执行了群仙会的决议,撤销了他的会长身份,也取消了对他的庇护。

他本已身负重伤,比起死人也就多了一口气而已。虽然这段时间努力恢复了不少,但终究时间还断,大多数的伤势不过是靠着人道庇护暂时压下去罢了。如今人道庇护消失,所有的伤势顿时爆fā

,让他连站在台上都有些艰难。

灵明居士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昔日高高在上犹如神祀一般的老人凄惨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残酷地笑了。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被击败,被打击时候的情景,想起了莫名其妙就死在外面、尸骨无存的徒弟,想起了一直被不值一提的阴神小辈犹如看守猪羊一般盯住的岁月……

于是他的笑声就忍不住了,而且越笑越大声,笑声之中更带着无法压抑的狂气。

“郎未名,你也有今天”

“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当然会有今天。”未名老人并没有争辩,他依旧笑得从容,“吴知非让你来弹劾我,让你来杀我,这份人情确实丰厚。从今天开始,你就准bèi

当他的忠心走狗了吗?”

“吴道友并没有指定谁来对付你。”无涯子开口道,“他只是说原本以为郎未名是个好对手,却原来是我眼光不行。这样的货色,不值得我浪费救援外海诸道的时间去杀他。,说完,他就走了。”

未名老人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来,我已经连被他杀掉的资格都没有了……”

“要杀你的人多得是,不差他一个。”无涯子冷冷地说,“比方说我,白狼,你今天肯定要死。临死之前,难道就只想感慨一下,没什么别的要说吗?

未名老人摇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我知dào

你想要说什么,你肯定想要告sù

我当年天涯老师出剑斩我的原因,但我不想听。”

无涯子一愣,不料竟然得到这样的回答。

“原因也好,解释也罢,都只对那些还没有下定决心的人有用。我心如铁石,说什么都没用的。”未名老人的情况越来越差,不得不扶着台子才能站稳,“他斩我一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原谅他,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又何必浪费彼此的口舌呢?”

无涯子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看着未名老人,眼神之中除了愤恨之外,还有一丝期望,“如果当初师傅没有斩你那一剑的话……”

“不会有区别的。”未名老人摇头,“老师死了,以我的本事,迟早会成为群仙会的会长。我又没有吴知非那种通天彻地的本事,想要维护蓬莱,想要让蓬莱修士们在大海崩之中损失小一些,只能选择和海族妥协。这是由我的性格和见识决定的,无论有没有老师的那一剑,结果都是一样。”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呢?或许那样的话,我今天还要连累整个云崖山呢”未名老人笑了目光转向灵明居士,“好了,灵明啊,我知dào

你等很久了。来吧,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灵明居士沉默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剑光,随手一挥,剑光飞出,从未名老人的头顶落下,将他绞成了碎片,连魂魄都没有能够逃走。

这便是威震蓬莱数千年的盖世强者,最后的结局。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十九章 擎天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结束。

威震蓬莱两千年的,纵横天下四千载的郎未名,面对来势汹汹的灵明居士和无涯子,甚至都无法还手反抗,就被弹劾掉了群仙会会长的身份,然后束手待毙。

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按照众人的印象,未名老人就算是被弹劾了,失去了人道的庇护,他也依然会拔剑一战——事实上,按照大家的看法,灵明居士加上无涯子,只怕还打不过他呢

但失去了人道庇护的未名老人显得很疲惫很无力,他并没有战斗的意思,反而表现出了死到临头的从容和淡然。

诚然,他的表现很符合一个穷途末路的强者的身份,到死都保持了足够的体面,但不管怎么看,体面的死哪里及得上不体面地活呢?

就算是丢尽面子,就算是从此成为丧家之犬,能活下去,总要好过死在这里吧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从那些跟随双方参加孤岛之战的阴神真人嘴里,大家知dào

了那一战的真相;然后又从无涯子那里,大家知dào

了云崖山的事情

郎未名先是在和吴解的战斗之中被重创,依靠阴谋诡计的手段暂时困住吴解,才得以逃脱。然后又抱着重伤之身赶往云崖山,和初入法相的王铁崖操纵下的护山大阵死磕了一回。虽然他成功地击溃了云崖山的抵抗,实现了自己毕生的愿望,但伤上加伤,已经到了离死不远的地步。

“没了人道的庇护,他本来就必死无疑了。”灵明居士看着掌心那道皎洁明亮的剑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当年我法相初成,前来天圣峰拜见他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在我拥有的飞剑里面,这是最好的一把。”

无涯子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会场。

白狼郎未名的这一生,犯了很多很多的错,可也做了很多正确的事情。他大节有亏,最终自作自受,魂飞魄散。但他对蓬莱的贡献,对很多人的帮zhù

,却不应该被就此抹煞。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就算要总结郎未名一生的功过,也要等击退这次大海崩之后再说。

灵明居士看着手上的飞剑,一直若有所思。而这个时候,负责整理郎未名遗物的那位迟获迟真人,却从他的遗物里面发xiàn

了南海的海王令。

这个发xiàn

显然大幅度肯定了他的叛徒身份——身为群仙会的会长,他却偷偷藏着一枚海王令,除了心怀叵测,甚至于可能打算投靠海族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迟获本是他的死党之一,为他奔走效力,做了许多的坏事。但面对修士和海族之间的大节,就算这阴险恶毒的邪修也打心底憎恶郎未名,简直恨不得吃了他的肉。

……当然,这个邪修本来就有活吃人肉的习惯,据他自己的说法,是可以通过吃掉对方的肉,得到部分属于对方的力量。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他想要吃郎未名,究竟是为什么?都有些模糊。

可无论如何,郎未名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灵明道友,现在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要做。”整个蓬莱最德高望重的法相尊者红方开口了,“蛇无头不行,目前正是大战之际,我们蓬莱群仙需yào

一个领头人”

“这是当然,前辈您就很合适。”灵明被从沉思和回忆中惊醒,下意识地回答。

红方大笑:“我可不合适打仗需yào

锐气,但我老了,早就没有锐气了。

他看着有些迷惑的灵明,微笑着说:“按照规矩,会长战死的话,理应由副会长暂代会长的位置。”

“啊?我怎么不知dào

这条规矩?”

“这条规矩上次被用到,还是差不多五千年前的事情。你不知dào

,是很正常的。”红方笑道,“我觉得这规矩很有道理,诸位道友以为呢?”

会场之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扫过红方和灵明,最后都表示了赞同。

群仙会的会长,历来是由人道挑选的。人道挑选会长的方法很简单,谁在迎击大海崩之际表现最出色,就是群仙会会长。

但是,如果情况不凑巧的话,就会发生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大海崩还没结束,人道还没任命新的会长,但老会长却已经不在了。

在这种情况下,由副会长接任,的确是顺理成章。

灵明居士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群仙会的会长,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会长,但却让他觉得手足无措,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尤其是众人点头之后,决议形成,人道加护立kè

降下,他顿时感受到了很多来自大海崩的消息,立kè

觉得肩头的责任沉重了千倍万倍,当真是头晕眼花,一时间都不知dào

该做什么才好

幸运的是,前来参加群星列宿大会的阴神真人很多,其中不少都是熟悉战略战术的,在大家的辅佐下,灵明居士很快便适应了新的身份,登上天圣峰,开始指挥整个蓬莱,迎击大海崩。

比起过去那些在危急关头赶鸭子上架的临时会长们,他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这次的大海崩,威力和之前各次远不能比。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郎未名苦心经营的各处防线正在稳固地发挥着作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吴解的存zài



催动法相天地变化,化为两千丈以上巨人的吴解,正在挥舞着同样变得无比巨大的武器,犹如牧民驱赶羊群一般,驱赶着汹涌而来的海族大军。在他的面前,那让蓬莱凡人修士都谈而色变的海族大军,只不过犹如土鸡瓦狗一般,翻掌可破。

他先是在南海击溃了由三只法相境界海族统合起来的大军,并且击杀了其中两个;然后赶到了东南海域,抢在海族大军追上逃难船队之前,一挥长刀将至少上万海族砍成了热腾腾八分熟的海鲜。

那一刀威势绝伦,东南海王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于是它也就不用反应了,因为吴解已经用神念扫描出了它的位置,直接掷出雷光长戟,将它连同着周围一大群阴神境界的海族炸成了破碎的白煮鱼。

海王被杀,东南海族的大军顿时崩溃,仓皇退去。吴解也没有追杀的意思,随手收回长戟,驾起火云朝着东海奔去。

他走得是如此的匆忙,甚至于来不及跟逃难船队的众人打个招呼,只留下一群已经脱线的逃难者,看着远去的火云既感激又茫然。

“报gào

知非尊者击溃了东海海域的海族攻势,正在朝东北方向赶去”

“报gào

东北方向战线防线观察到知非尊者的踪迹,正在和海族锁海大阵对抗”

“报gào

东海海域发生巨大爆zhà

,初步判断应该是知非尊者打破了锁海大阵”

一个个消息传来,几乎全都是好消息。

灵明居士听着这些消息,看着一道道传讯飞剑携带的画面,不由得喜上眉梢。

“这一次的大海崩,我们蓬莱的损失比上次至少要降低七成以上”旁边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真人说,“知非尊者一个人就顶得上至少十位法相尊者,或许还远远不止呢”

灵明居士连连点头,亲眼目睹了吴解当初撕裂群星大阵和锁海大阵那一幕的他,对此毫无异议。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的景象——当吴解看到海族大军乘着怒潮汹涌而来,得知大海崩发生,整个蓬莱都将面临巨大的灾难时,这位一边施法阻隔群星大阵和锁海大阵,一边思考该怎么做的年轻强者终于下定了决心,叹了一句“早知dào

终究还是要用这一招,何必等到现在”便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火光,和那手托星光、脚踩波涛的书生法相融合起来。

顷刻之间,法相光芒万丈,身影飞快地变大。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变得足有两千丈高,一根脚趾都比宏伟的法船更加庞大。

曾经威力无比的群星大阵和锁海大阵,在吴解所化的巨人面前,顿时变成了可笑的小玩意儿。他只是大吼一声,双臂发力,便撕碎了满天星光,居然还能分心抢在大阵破碎之前,轻轻巧巧将灵明居士从眼看就要崩溃的大阵里面摘出来。

当然,灵明居士身为大阵的主持者,大阵崩溃,他自然也免不了受伤,伤到半死的地步。但吴解朝他吹了口气,这口气化作鲜红的火焰,从他身体内外烧了一遍。

被火焰灼烧是极为痛苦的事情,然而这火焰妙用无穷,灵明居士从痛苦中清醒,赫然发xiàn

自己的伤势已经被治疗好了七八分,甚至连因为使用海龙血提升修为而带来的隐患都被消除得差不多了。

他大为惊讶,刚想道谢,却见吴解猛地俯下身子,一把探进海水,激起比山还高的波涛。

波涛散去,锁海大阵已经烟消云散,吴解却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个身影,正是北海王和西海王。

吴解稍稍询问之后,便放走了轩辕无,却用法力制住了西海王,言道:“这个可以作为郎未名勾结海族的物证。”

以海王作为物证,当真让灵明震撼不已。但看着吴解长笑着,随手在虚空中掣出火焰长刀和雷霆大戟,前去迎战海族大军的场面时,他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那个人来说,这种小事,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这位知非尊者,迟早会走出蓬莱,走向无尽广阔的天地。无论是老谋深算的郎未名,还是来势汹汹的八方海族,对他来说,其实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蓬莱海域群仙会新任的会长,感叹着,看向天空。

天空清澈而高远,遥不可及。

但对于那个人来说,高远的天空,其实触手可及……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八十章 改天换地

距离上一次的大海崩,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

群仙会副会长灵明居士坐在天圣岛海滩边的官署大堂上,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需yào

检阅和处理的文件,数量之多,足以⊥人间最于练的吏员也为之胆寒。

但他并不在意,将神念分成三四份,同时阅读几份文件,手上提笔如飞,在一份份文件上做出批示。

这种办事效率,当真羞煞那些所谓日断千案的名臣。然而无论是灵明居士自己,还是旁边的一些辅佐官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本事是练出来的,当初他们刚开始做事的时候,效率并没有这么高,一群阴神真人甚至法相尊者,经常被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文件逼得头晕眼花,恨不得落荒而逃。可久而久之,渐渐也就习惯了……

其实当年原本也没这么多文件,这些年来,随着整个蓬莱海域的风气渐渐变化,修士们之间有了矛盾,会更多地采取协商而非厮杀来解决问题。门派和门派之间有了纠纷,会优先考lǜ

到群仙会去打官司……事情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增加的,不知不觉之中,他们便完成了从仙人到于吏的华丽转变。

忙碌了大半个早上,总算是把那一堆叫人望而生畏的文件处理完毕。灵明居士这才有空抬起头来,向众人道一声辛苦,招呼他们一起去吃午餐。

天圣岛是整个蓬莱的核心,原本是一处稍稍有些偏僻的岛屿,因为历代统治这座岛上的群仙会会长大多不喜欢有太多人分享自己的无上荣光。但当代的群仙会会长则完全不在乎这个问题,一年三百六十天,他至少有三百天在外面奔波,就算回来,多半也住不了几天,无上荣光什么的,他似乎从来就没感受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分享不分享。

这位会长对于群仙会最大的改变,就是增加了不少常设机构,以便更好地处理修士之间的各种事物。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增加服wù

内容,改善服wù

质量,提升服wù

效率”。

没错,他用的是“服wù

”这个词。事实上群仙会官署门口,还有他写的一幅匾额,匾额上赫然五个大字:

为人民服wù

当初官署落成,灵明居士请会长写个匾额,他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下了这五个字。只是在匾额挂起来之后,他站在下面左看看右看看,嘟嚷着:“总觉得有点老华的风格该不会他在玉霄宫门口,也一样挂着这幅匾额吧?”

包括灵明居士在内,无人知dào

“老华”是谁,也没人知dào

“玉霄宫”是什么地方,但他们都认为,会长的这幅匾额写得好写出了群仙会的根本宗旨

为什么要成立群仙会这样的组织?不就是要为了蓬莱的修士和凡人们谋福利吗?不就是要帮zhù

他们调解纠纷、解决麻烦吗?

既然如此,为人民服wù

,有何不对?

当然也有人对此颇为不理解,前代会长在任时期,群仙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组织,统治着整个蓬莱。威势所至,人人惊惧。对比现在这种谦和低调的风格,很多从前任会长时代留下的老人都不适应身份的转变,纷纷离去。

有离开的,自然也有加入的。目前群仙会官署里面办事的人,大多都是后来加入的。

他们有的是仰慕会长的盖世神威,有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有的是想要多接触一些高手学学本事……但更多的,则是被会长大人慧眼识人才发xiàn

,然后推荐过来的。

“这样可不好”某次会长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曾经说,“要形成制度才行——灵明啊,你觉得我们搞个公务员考试怎么样?面向整个蓬莱招募群仙会办事员……”

“多长时间搞一次?”灵明居士一边喝汤,一边平静地问。

“一年一次太频繁了,十年一次如何?”

“嗯,嗯。”灵明居士继xù

平静地喝汤,“考什么?”

“首先是考社会常识,毕竟我们不能把那种连常识都没有的二愣子选进来;然后考实务,看看这个人究竟会不会办事;最后还要考思想争论,避免招募到危险分子……”会长显得很胸有成竹的样子,大概已经考lǜ

了很久。

“只要每次你都去监考,我没意见。”

“咦?难道不应该你去当主考官吗?他们主要是在你手下办事啊”会长大人一脸惊诧。

灵明居士反手将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汤水溅出来,溅了蓬莱最强者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很忙,没空陪你扯淡”

说起来,当代会长虽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真打起来的话或许十个灵明居士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却非常地平易近人,还时不时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感觉不到太多的威严。甚至于经常有一些刚刚加入群仙会的晚辈修士们,会好奇地问前辈:“那个笑呵呵走过去,看起来没有半点威严的,真的是凭一己之力击退大海崩的知非子会长?”

对于这个问题,有些人会觉得为难,但更多的人则会同样呵呵一笑。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会长大人的带领下,整个群仙会的风气都在变得轻松活泼,没有半点古板严肃的味道。

灵明居士很喜欢这种气氛,虽然没了威严,但却异常亲切。修士又不是官吏,威严什么的原本就毫无用处,大家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不好?

推开餐厅的大门,空旷的大厅里面食客不多。灵明居士的目光略略一扫,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上的那个青衣人。

这人一身随处可见的青色道袍,头上用一根木簪插着发髻,看起来十分普通,普通到来来往往的人们,没有谁会注意到他的存zài



但灵明居士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还知dào

,之所以没人注意他,不是因为他的样子普通,而是因为他的神通厉害。

堂堂群仙会会长,蓬莱最强的高手,怎么可能普通他只是用神通掩饰了自己的存zài

感,让别人注意不到自己罢了

灵明居士身为群仙会的副会长,有人道气运庇护,很多神通对他的效果都不显著,所以才没有受到影响,第一眼就发xiàn

了他。

径直走到他的旁边,灵明居士拖了个椅子坐下,随意地问:“办事回来了?这趟还顺利吗?”

“还行。”吴解笑着说,顺手拿出了一块玉牌扔在桌上,“东南海王真是会躲,居然藏在一处极为深厚的淤泥下面,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他。不过他总算还识相,不等我动手揍他,就把海王令交出来了。”

灵明居士轻轻抚摸着海王令,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去的无数岁月中,蓬莱周围那八位海王,给整个蓬莱的凡人和修士们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尤其是一次次大海崩,每一次都死伤无数。

但自从知非子担任群仙会会长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他神通广大,海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雄心勃勃,发誓要掀翻困住整个蓬莱的锁海大阵,换这片天地以自由,如此壮志,更是历代会长想都不敢想的。

吴解并不是那种光说不练的人,他既然发下宏愿,就一定要履行。过去的几十年里面,他走遍八海,将八海的海王一个个找出来,夺取了他们的海王令

海王令是海族的圣物,是海王的象征。拥有海王令,就拥有了指挥一方海族的权力。更拥有了部分调动锁海大阵力量的资格。

事实上,这八枚海王令,正是整个锁海大阵的阵眼。

整个锁海大阵的结构,当年江真君就已经分析得很清楚。只要找到这八枚阵眼,然后在天圣峰周围摆下阵法,将八枚海王令作为祭品,便能催动整个蓬莱天地的力量,将锁海大阵一举掀翻

当然,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需yào

详细的筹划和准bèi

。过去的几十年里面,吴解深入远海,寻找逮捕那些深藏在大洋最深处的海王们,夺取他们的海王令,灵明居士则在默默地调度物资,借着“改造群仙会官署”的名义,在天圣峰周围布置阵法。

到今天,八枚海王令已经全部落入了他们手上,虽然阵法还没有全部竣工,但也已经快了。

笼罩蓬莱无数岁月的阴影,眼看就要完全散去。

整个蓬莱地位最高的二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上边吃边聊,奇光璀璨的海王令静静地躺在他们身前的桌子上,等待着最终毁灭的命运。

从这天开始,群仙会的会长知非尊者便常驻天圣岛,一边讲道,一边布置阵法。

他公开宣bù

,要布置一座能够打破蓬莱周围封锁,让所有修士可以自由出入的大阵。这话虽然惊人,但考lǜ

到他过去那些无所不能的战绩,却也没有谁会怀疑。

大阵的布置进度很快,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宣告竣工。

阵法发动的那天,整个蓬莱的所有阴神真人和法相尊者都集结在天圣岛上,按照周天星位站好,催动了阵法。

冥冥之中,浩瀚的力量降下,透过阵法化为无形的利剑,落在八块海王令

轰然巨响,天地震动。

所有的修士都感觉到,一份压在他们身上的沉重压力突然消失。

蓬莱,自由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八十一章 扬帆远航

(总算是醒了……听个道就闭关了上百年,我这也创纪录了吧)

(大概是悟道真仙所讲的道理太过深奥,以至于你需yào

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理解吧。感觉怎么样?)

(唔……感觉很好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我打算稍稍休息一下,就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晋升飞仙境界了。)

(哦?晋升而不是冲击?看来这一番听道,你积累很深厚啊)

(是啊,可惜悟道山人前辈讲的那些……我明明记得他说了什么,但他说话之时以神通演示了自己的‘道,……我没办法那将场面演示给你,真是可惜啊)

没关系,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我这些年也有不少际遇,如今已经走到天人境界门口,只差临门一脚了。)

(哇天人境界?那不就是相当于星海界的神仙境界了?为什么我才闭关百年,你就一下子从地仙跳过飞仙到了神仙?)

(这个……不是这样比较的。大荒界的体系和星海界的体系各有千秋,不能简单换算……)

(好了好了,跟自己老婆用得着谦虚嘛我要赶快去闭关,不能被你甩下太多)

尹霜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几句话说完,便急急忙忙赶回城里去寻找安全的地方闭关。吴解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也只能摇头苦笑。

夫妻相处数百年,妻子的性格他是了解的。争强好胜、勇猛果敢、狠辣干脆……说实话,吴解常常觉得,尹霜其实比自己更像是一个标准的仙人。

她不像吴解这样经常思前想后,不像吴解这样有很多牵挂,也不像吴解这样顾虑这顾虑那。对她来说,喜欢也好,讨厌也好,都于脆明白。然而她也擅长伪装,她伪装出的各种情绪,除了身为丈夫的吴解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得穿。

弃剑徒曾经说过,尹霜不是一个天生的剑客,却是一个天生的修士。不管是先天的素质还是后天的养成,总之她已经很自然地领悟了“顺而为人、逆而求仙”的道理。情况不利的时候,她表现得顺从谦和,随波逐流,但却谨慎地保持着自我,并不真的迷失;情况顺利的时候,她就勇猛精进,犹如神鸟三年不飞不鸣,一飞就要冲天,一鸣就要惊人

“我也活了这么多年,见识了这么多人,但在我见过的人里面,再没有一个心性资质能够和她相比了”弃剑徒感叹道,“我自己其实资质只是比较好而已,为什么这么强,自己都不明白;你和韩德是我见过的资质最好的二人,都称得上是天纵之资,能够金丹九转成大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那何师弟天资诡异,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怪物,倒是跟我有几分相似……但是,我可以打赌,日后不管我们这些人成就如何,尹霜她是一定可以才成就长生的

对于弃剑徒的眼光,吴解是绝对相信的。这位无双剑神明明只是下界修士,却凭借自己不可思议的天赋,对照华思源留下的天问剑诀,研究出了神奇的剑法,甚至于可以击败那几尊能够施展天问剑法的机关人偶,如此神通,当真不可思议。

有这样神通的人,眼光自然也是极好的,毋庸置疑。

想到这里,吴解突然心中一动,整个人猛地一震。

当年他和尹霜前往圣皇陵,在圣皇陵最底部见到了华思源的一缕神念。那时候华思源曾经说,日后二人如果道成飞升,飞升之前不妨前往圣皇陵见他一面,自有好处相赠……可事实上,他们俩明明记得似乎还有事情没做,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去见华思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惊讶,便急忙到天书世界寻找茉莉和叶红询问。茉莉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吴解的修为已经踏上正途,日后成就长生指日可待,区区一个华思源,就算是威震诸天万界的大神君吧,难道能给他的好处,还能胜过这无上神君留下的天书世界吗?

通过这段时间从叶红那里得到的消息,茉莉已经判断华思源的境界大约也就跟昔年的正一神君、自在神君、真武神君这三位神君不相上下,比起无上神君还要差了一筹,差了那通往至高境界的关键半步……

“你怎么知dào

的?”吴解偷偷地问。

“这是当年师傅您自己说的话,您说‘当世四大神君,正一、自在、真武,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他们在通往至高境界的路上,才都只探出一个脚,而我已经稳稳走出半步,甚至于抬出了另外一只脚,只等落地而已,。”

“那一步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解笑着问。

“要是现在的你,肯定会告sù

我;可当年您不说,我敢问吗?”茉莉很无奈地叹道,“在师傅您面前敢问这问那的……要不要我告sù

你他们的下场?”

吴解摇头,不用问也知dào

,那些人的下场一定很惨。无上神君这种人,骄傲狂妄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不仅要在肉体上控zhì

别人,甚至要在精神上控zhì

。敢问这问那,就意味着精神上没有绝对服从,他会怎么处置这样的人?呵呵……吴解可不想听那些倒胃口的事情

叶红的说法则详细了很多,她认为华思源身为大神君,具有不可思议的神通。昔年的一缕神念,或许只是他留下的一个伏笔。日后因为事情变化,这个伏笔所准bèi

的事情跟不上时代了,所以就失去了效果。

“可我们夫妻为什么会忘记要去拜访他的事情呢?”吴解还是有些不明白

“或许大神君本人的想法变了……当年主人在玉皇天修liàn

的时候,他老人家坐镇玉皇宫,主人还有幸拜见过。但后来等到主人成就阳神,他老人家已经不知所终,据说是闭关了——奇怪的是,他留在人们心中的印象飞快地减弱,甚至于很多晚辈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存zài

,只当是历史的一部分。”叶红说白了也是斗神体系里面的一份子,对于开创斗神体系的华思源,先天就充满了尊敬和向往,“比方说我,如果不是你提到,我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想到和他有关的事情,一次都没有过”

吴解暗暗凛然,对于大神君华思源的神通顿时多了一份直观的认识。

果然是神妙莫测,令人高山仰止

不过,不管华思源的神通究竟高到什么地步,那也是华思源的事情。对于吴解来说,最重yào

的还是他自己的修行。

“这么说……你要远行了?”百年岁月,无涯子看起来苍老了很多,虽然以他的年纪其实还没有到寿尽坐化的地步,但云崖山的毁灭和重建,数千年恩怨的彻底了结,都给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使他不得不老,不能不老。

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来说,心老了,人自然就会老。

在那些云崖山的晚辈们看来,无涯子祖师风采依旧,依然威严得如同帝王一般。但别说是吴解,就连灵明尊者,甚至于赤六丁和寒鸦道人,都已经看出问题来了。

在过去的百年之中,蓬莱新增了两位法相尊者,乃是火族的赤六丁和妖族的寒鸦道人。说来也巧,这两人跟吴解都有关系。赤六丁乃是蒹葭派门下,能够根据火族的特性研究和凝成适合自己的法相,吴解的指点功不可没;寒鸦道人便是那位当初被吴解挂在翠云岛码头上吹风的阴神真人,郎未名死后,他曾经前后三次来向吴解请教,最终也凝成了法相,法相的成色还在赤六丁之上。

这两人原本就是已经达到阴神境界巅峰的高手,距离法相也只差关键的一步。吴解给他们的指点,不仅让他们迈出了这一步,更让他们设计凝练出了真zhèng

适合自己的法相——这意味着,日后如果有资质合适的传人,他们的法相功法便可以世代传承下去,开创一个足以流传万古的名门大派。

但这绝非一朝一日之功,赤六丁和寒鸦道人虽然成就了法相,可想要把自己的领悟总结出来,归纳为可以传承的功法,至少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岁月

须知,自己明白不是真明白,能让别人也明白,才算是彻底明白。

修道之人,能够成道固然了不起,能够讲道才是真成就——譬如悟道山人,一番讲道,尹霜这种有资质有积累的晚辈,便会心有所感,闭关百年。这就是大成就,令人真zhèng

敬佩仰望的大成就

吴解如今已经初步踏入了天人境界,可他讲道的层次,却只能达到法相的门槛,甚至连更进一步都讲不了。对于灵明居士等法相尊者,他只能选择适当的时机,在一些适当的问题上作点拨,要他给法相尊者们开坛讲道,指明前路,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

“这百年来,赖于道友的指点,本门的晚辈弟子修为突飞猛进,已经又有六位真人,云崖山的未来依然充满希望。”无涯子淡淡地笑着,笑容之中却有说不出的疲倦,“道友此番出发追寻海外,追逐更高的境界,老朽本当相送一程,但如今我神气衰弱、不堪远行,若是同去的话,反而拖了后腿……就预祝道友一帆风顺吧”

吴解笑着拱了拱手,就此告辞。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拜访了蓬莱的新朋旧友,又在蒹葭派接连开坛讲道数月,最终见门下弟子都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便乘上雪风号,随便选了个方向,飘然远去。

一百多年前他来蓬莱之时孑然一身,一百多年之后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孤身

雪风号在海面上疾驰,呼啸的海风被笼罩船身的法阵挡住,只有阵阵清风吹来,吹动了他的道袍和头发,衣抉飘飘,俨然天上仙人。

(很多年前,我听过一首诗。)在心灵的交谈中,他对刚刚出关的尹霜说

(哦?什么诗?)

吴解笑了,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碧蓝海水,和那些位于蓬莱群岛最边缘的岛屿。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一章 靠岸

银白色的雪风号在茫茫沧海上航行,一路劈波斩浪,朝着天空之中北方天极紫微星的方向一直前进。

紫薇星是天地演化的古星域,其本体早已湮没,化为时间长河彼方无法触及的虚影。但昔年却有几位造化神君联手,在映射诸天万界的天穹上以大神通镌刻了紫微星,无论岁月怎么蹉跎,时间怎么流逝,纵然真zhèng

的紫微星域早已不在,天穹中的紫微星始终熠熠生辉,为诸天万界的人们指引方向。

大荒界的北边是什么地方?这很难回答,因为大荒界是平的,不像地球是一个圆球。

在地球上,无论你从什么地方动身向北,最后都会抵达北极——这是整个星球的最北端,再也没有更北的地方。

但是在大荒界,你从哪里向北,经lì

的就是这里的北方,一千个人从一千个地方出发,会走出一千条平行线来,或许永远都不会相遇。

“大荒界北方最有名的地方,大概就是真武殿了。”长发及腰的,留海遮住了半边脸的叶红说,“那是昔年立下人道的真武道祖昔年潜修之地,也是所有武修士们向往的圣地。主人昔年拜访真武殿的时候,那里住着两位造化神君,两位不朽天君,十余位洞虚真君,阳神真仙超过百人,长生境界以下的武修士不计其数。”

“但是真武殿颇为神奇,武修士倒也罢了,倘若你不是武修士,只要不曾修得长生,那就根本找不到它的所在。”

吴解原本闻言颇为动心,想要去拜访这座圣地,听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

他虽然武功不错,却怎么也算不上是武修士。除非修成阳神真仙,否则定然找不到真武殿的。

“那北方还有什么著名的地点吗?”他又问。

“其实在大荒界,具体说‘东南西北,也没多大意义,这地方太大了。”茉莉笑着说,“我们的目标,是找到一个有阳神真仙坐镇的地方。那样的地方大多会建设巨型的挪移阵法,借助挪移阵法,可以在大荒界甚至星海界的各处来回——当然,价格方面嘛……”

“也有不少大挪移阵是免费的,但是阵法和地枢连成一体,每过一定的时间自然发动。要利用它的话,就必须耐心地等时间。”叶红补充道,“不过大多数的大挪移阵发动时间都不会超过百年,道友你有足够的时间等。”

吴解点了点头,不由得想起了远在星海的妻子,忍不住问:“那么,能够前往四月大世界吗?”

“就算是大挪移阵,挪移的范围其实也有极限。从大荒界到星海界,需yào

从一些特别巨大的挪移阵出发,抵达星海界的一些大型星域;然后再从那些大型的星域出发,过一个或者几个挪移阵,抵达一些中小星域。”叶红沉吟着说,“四月大世界……我没什么印象,恐怕不是那种可以简单抵达的大星域,如果道友你打算一个挪移阵一个挪移阵走下去的话,或许需yào

好几百年吧……”

“前提还要付得起路费。”茉莉补充了一句,“我记得…那种能够穿梭大荒和星海两界的挪移阵,规矩和费用都吓死人,没有修成阳神真仙的,别说是用,靠近都不让靠近;而就算修成了阳神真仙,一般的阳神修士也付不起费用。”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修为才是根本。他的本事虽然已经傲视九州、傲视蓬莱,可在诸天万界之中,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

别的不说,若是不能修成阳神真仙,他甚至连使用大挪移法阵前往星海界的资格都没有

这让他的心情顿时差了很多,也懒得站在船头看风景,于脆随便找个了船舱坐下,祭起斗神法相,借助雪风号本身的聚灵阵,源源不断地吸取大荒界充沛的灵气,专心修liàn



他修liàn

的时候,雪风也过来凑热闹。雪风号是他的本命法宝,随着他的修为提升,这件法宝的层次也在不断提升。但法宝的提升速度终究远没有人那么快,过去的一百多年里面,吴解从金丹境界一直修liàn

到了半只脚踏入天人的层次,但雪风却只从还丹提升到了勉强踏入法相。

当然,这样的提升速度,在法宝之中已经快得难以想象。多宝塔从江真君初步炼成之后的阴神层次,吸收整个蓬莱海域的厄运而成长,也用了很多万年的时间,才成长到目前的道果层次,距离阳神境界还有很大一段路。而雪风号如果能够一直跟着吴解的脚步前进,或许会比多宝塔更早成就阳神

等到成就了阳神,它就不再是法宝,而是灵宝。

诸天万界之中,将法宝分为三个层次:一曰法器,二曰法宝,三曰灵宝。

能够将符篥阵法固定在其中的是法器,功效各有不同,乃是低级修士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工具。

法器蕴灵而成型,乃至于可以化为生灵自行活动,便是法宝。在修士成就长生之前,若是能够得到一两件合用的法宝,将会大有裨益。

法宝元灵修成阳神,永生不死,便是灵宝。灵宝往往具有非凡的功效,能够镇压一方气运,更难得的是每一件灵宝都有自己的一方小世界,其中有山有水,足以养活许多生灵。阳神真仙可以将自己的山门搬入灵宝随身携带,不仅方便,而且安全。

当然,这三个层次只是大概的划分,其实里面还有很多的小层次。比方说法器就有寻常法器、通灵法器等等;法宝也有普通法宝、本命法宝、载道之宝等等;灵宝同样有后天灵宝、先天灵宝、通天灵宝等等……

雪风生前乃是九州世界的名将,成为法宝之后,也是整个九州界赫赫有名的宝物。虽然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甚至于很少开口,但其实心气甚高。她一直在默默修liàn

,希望可以尽快提升修为,帮上主人更多的忙。

若非吴解的帮zhù

,她大概已经随着巡天神舟的残破而湮灭,连一缕真灵都不能得存,更不要说飞升上界,见识到从没想象的世界,达到从未想象过的修为。此乃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恩重如山。

雪风不愿意说什么报答之类的话,她只会用实jì

行动来感恩。

沧海之上,一艘银白色的战船呼啸而过,无穷的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流向战船,在船舱中凝聚成迷蒙的白气,浓厚到犹如水雾一般。吴解和雪风坐在其中专心修liàn

,日子不知不觉就一天天过去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不知不觉,便是三年。

蓬莱周围这片沧海,当真广大得不可思议。雪风号虽然没有刻意加速,但在海面上航行的速度已经堪比寻常法相尊者的遁光。可即便如此,也用了接近三年的时间,才穿过这片沧海,看到了新的陆地。

那是一片巍峨的群山,从茫茫沧海里面拔地而起,一座座连绵不绝,渐渐化成漫长的海岸线,将水路隔断。想要继xù

向北的话,就只能离开海面,改为步行或者飞遁。

和欢呼着叫喊“陆地总算看到陆地了”的雪风不同,吴解站在船头,只是淡然微笑。

这三年来的专心潜修,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海上的风景。如今陡然见到陆地,并没有太多惊喜之意,反而稍稍有些怅然。

雪风号慢慢靠近了岸边,吴解注意到,在接近海边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港口,仔细看去应该是一个渔村。渔村里面的居民并不少,但神念扫过却没有发xiàn

修士的踪迹。

沿着渔村向上,弯弯曲曲的山路尽头,是一座颇为高峻的山崖,山崖朝着海面的地方,不知dào

是天生的绝壁,还是被前辈修士用飞剑削出来的直壁。笔直的山崖上,写着“云界山”三个大字。

吴解纵身跃起,将雪风号化作一道白光收回体内,然后身影便落在了靠近海边的一座山崖上。

这座山崖虽然没有刻着“云界山”三字的那座山崖高,但地势已经颇高、云雾缭绕。回头看去,只见茫茫沧海在云雾之中显得迷离虚幻,就算以吴解的眼力,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虽然知dào

从这里肯定是看不见蓬莱群岛的,吴解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笑了笑,转过身,驾起遁光继xù

向北,朝着群山深处飞去。

再见了,蓬莱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章 云界山

云界山很大——吴解不知dào

这里是不是叫云界山,但既然海边有那巨大的石刻文字,又没有被人抹掉,想来这么称呼它,应该是没错的。

这片山脉,远比吴解见过的任何山脉都更加雄伟,更加辽阔。随着一路向北,山势也一路上升,虽然吴解大多选择山谷、山峡之类地方飞遁,但随着地势的提升,他的位置也在不断升高,渐渐的进入了云雾之中。

连山谷和山峡都在云雾里面,那些高耸的山峰自然更不用说了,难怪此地被称之为云界山,当真是犹如进入了云雾的世界一般

吴解在云界山里面朝着北方飞了三天,一路上展开神念四处张望,却没有遇到哪怕一个值得停下来打听消息的修道者。

这事情真是有点奇怪,云界山灵气浓度颇高,他这一路走来,前后见到的风水宝地就有三四个,每一个都值得好好经营,其中一处最为神奇,周围的山川之势形成了天然的阵法,只要稍作改动填补,立kè

就是一处上好的修liàn

洞府,开宗立派都没问题。别说是吴解这来自下界的土包子,就连上界的叶红都称赞不已。

但诡异的是,这些风水宝地就这么空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居住,甚至连只通了灵性野兽都没有。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风水宝地自有灵感,那些懵懵懂懂,通灵而未有成就的野兽们,最喜欢的就是住在这类地方,因为可以大大提高成妖的机会。尤其是最好的那一处,吴解看了之后,忍不住就把天书世界里面几株尚未通灵的药草转了过去,还设下阵法守护。

这些药草,前世都是魔门的恶徒,吴解杀了他们,让他们轮回转世,但他们所犯的罪业并未完全消除。而吴解此刻的作为,就是给他们最后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机会。

如果冥冥之中因果循环,认定他们已经可以得到宽恕,那么他们就将顺利长大,成为妖怪,但他们前世的一切,都已经被天书世界抹去,就算修成阳神真仙也想不起来。

而如果他们的罪孽还没有赎清,那自然就没机会成长起来——吴解跟他们非亲非故,给他们一个机会,就已经是足够宽厚了。

当然,天书世界里面的某些药草,吴解是不会把它们搬出去的。这些人跟他因果纠缠很深,需yào

他自己设法化解。

比方说那株茎叶花果一片赤红的“点绛珠”,就是他的老对手朱权所化。朱权身负大气运,化成药草之后都与众不同。吴解跟他之间的因果尚未完全了结,若是把这株灵草转移出去,只怕数千年后灵草成仙,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吴解对此也很头疼,人才难得,朱权这等人物乃是惊世之才,若非遇到了他,几次在关键时刻被他迎头一击打断了上升的运势,假以时日只怕就是另外一个韩德。这样的人物,既然有机会收为己用,那当然要努力争取。

但想要把朱权变成他的部下或者门人,就要设法化解彼此之间的因果,这却是个大难题

茉莉的看法倒是很简单——天才这东西,就像田里的杂草,不知不觉就会冒出来几个,弄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直接扔进灵木变源力算了

倘若吴解像前世那样,掌握着无数世界,资源多到令人发指,或许他真的会听从茉莉的建议。但他现在掌握的资源有限,弟子门人之中虽然也有资质不错的,但说实话并没有特别出色的人物——王源真倒是堪比朱权的天才,可王源真毕竟是云崖一脉的传人,修liàn

的是云崖一脉的功法,因为要重建云崖山的缘故,吴解也已经让他回云崖山去了……

那时候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蒹葭派不缺人手,云崖山百废待兴。王源真身为云崖一脉仅剩的阴神真人,不让他回去实在说不过去。

王源真拜别老师之后回到了云崖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掌门之位,这些年将云崖山打理得很好。

在出发离开蓬莱之前,吴解又去见了一趟王源真,给他布置了一份最后的家庭作业,要他用海边寻常礁石为原料,炼制一艘飞鱼快船。

这事情极为艰难,飞鱼快船的核心在于其中炼化的海兽躯体,若是可以使用这种原料,王源真这等高手一天就能造三五艘飞鱼快船出来,还能顺便抽空吃饭洗澡睡觉,一点都不耽误事。但要纯用礁石当原料,就需yào

以本身神通法力煅石成器,在其中刻入阵法符篥,不知dào

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炼成一块船板,又不知dào

要多少船板才能最终制成飞鱼快船

王源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布置这个作业,但他是个认真的人,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天天以真气法力煅炼礁石,花了四十余年的光阴,最终制成了这一艘飞鱼快船。

船成之日,他才终于明白吴解的意思——这些礁石常年被海浪冲刷,其中蕴含了无尽波涛之意。王源真数十年如一日煅炼礁石,心神和礁石相连,不断感染波涛之意,等到最终将所有的船板组合起来炼化成飞鱼快船的这一刻,便将这些波涛之意完全激发,让他整个人仿佛化为了波涛一般。

这个过程时间不长,却足以⊥王源真理解到波涛之意,也真zhèng

掌握了云崖一脉功法的精髓。

当然,云崖一脉的功法有几条路,波涛之意只是其中一种。但理解了这一种,就意味着王源真在通往法相的道路上已经畅通无阻,剩下的只是积累而已

更重yào

的是,这套法门简便易行,足以代代传承。只要不出现意wài

,日后云崖山必定会一代代涌现出许多的法相尊者

这是吴解为学生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离开蓬莱之后,就算再回去,也是成就阳神真仙,去四月大世界接到尹霜之后的事情。到那个时候,王源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所谓师徒如父子,二人虽然只是半路师徒,但王源真既然真的把他当师傅对待,他就要尽师傅的责任。

为了推演这法门,吴解耗费了十年的光阴,在天书世界里面反复尝试,不知dào

花费了多少心力。连茉莉都看得有些眼红,嘟嚷“师傅您当年为我推演功法,也就是喝杯茶的功夫,为了这王源真,却花了十年心血……这家伙真是命好”云云。

“命好吗?”吴解停下了遁光,站在一个山头休息,想起蓬莱的事情,忍不住笑了。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际运。命好命歹,总之是要一路前进。笑着叹着,只要脚下的路一直在向前向上,其余的,其实都无所谓。

就像不远处那个风水宝地之中,正围着一株灵草流口水的两只狗熊,看它们浑身的伤,也不知dào

花费了多少岁月,打跑了多少竞争者,才等到了这灵草成熟的时刻。

野兽尚且如此,人自然更要努力

说起来这两只熊也颇为有趣,灵性虽然不高,但根器之间却有隐忍坚固之意。明明灵草在前,哪怕不成熟的时候吃了,也能大大增长本身的灵性,甚至于一举成妖都有可能。但它们却硬是忍耐到了灵草完全成熟…看着它们的样子,吴解忍不住想到了一位老熟人,灵明居士。

这位在蓬莱辅佐他上百年的老朋友,性格就是隐忍坚固,他明明知dào

自己的徒弟被未名老人所害,明明一直在被未名老人压制,但他硬是忍住了。一边装成醉鬼忍耐,一边暗暗修liàn

。不声不响地就积累了极为深厚的修为——纯以功力深厚的程度来说,就算未名老人都要逊色他一筹

吴解和灵明喝酒的时候,也曾聊起当初的事情。灵明说,如果没有吴解的出现,他会再等一二百年,等到无涯子寿元将尽的时候,才向未名老人悍然发难。虽然自己多半会战死,但未名老人必定要身负重伤。然后无涯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拼尽全力也要和未名老人同归于尽。就算他们前后两拨都失败了,还有一直看未名老人不顺眼的轩辕无呢

灵明居士的计划简单明了,却非深沉隐忍勇毅果敢之辈而不可行——别的不说,隐忍近两千载,只为最后舍身一击,天下有几个人做得到?

看着这两只熊,吴解就不由得想起隐忍非凡的灵明,也就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想要看看,这两只熊的隐忍,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时间缓缓过去,太阳渐渐接近中午,而那株翠绿的灵草也越发青翠欲滴,灵草顶端一红一黄两颗果子更无风自动,不停的摇晃,眼看就要成熟。

“师傅,这灵草看起来不错呢,于脆我们抢下来吧”茉莉提议。

“我还不至于落魄到跟两只熊抢食那么惨吧……”吴解哭笑不得,“这种程度的灵草,天书世界里面也还有不少,我何苦自掉身份呢”

“师傅你这就不对了万贯家财也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别看这一株灵草不起眼,要是攒个千儿八百株,那也就很了不得了”

吴解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但终究还是禁不住茉莉的劝说,最后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两只狗熊真zhèng

需yào

的,其实是两颗凝聚无穷灵气的果子。至于果子下面的灵草,对它们的用处并不是很大。

当然,或许灵草数百年上千年之后还会再结果子,但是到那个时候,以这两只熊的修为,大约也用不上这两颗果子了吧。

所以当太阳正到中天,两颗果子成熟落下,被等待已久的两只狗熊一熊一个分吃之时,吴解便施展神通,将那株灵草收了起来,送进了天书世界。

反正茉莉要的是灵草,狗熊要的是果子,大家各取所需,两不耽误。

至于那两只狗熊……它们吃了灵果之后立kè

就昏睡了过去,一口气睡了大半年才醒过来。半年之后醒来的时候,虽然身边的灵草不见了,但它们却已经是两只新鲜出炉的妖怪,再也不是寻常的野兽。

只是它们并不知dào

,随着那株守候多年的灵草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只笼罩在它们身上的阵法。

若非这个阵法的保护,毫无防备地睡在野外半年,早就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这便是缘法,既是这两只熊的缘法,也是那株灵草的缘法,同样还是吴解的缘法。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章 无波崖

当两只新生的熊妖昏头昏脑地爬起来,凭着天生的本能寻到风水宝地之中灵气枢纽的位置,坐在那里吸取天地灵气稳固修为的时候,吴解忍不住微微一笑,将一直依附在阵法上的神念收回。

一株灵草的因果,至此便是还了。好在这大半年时间倒也平静,没有横生枝节,总算是对大家都方便。

吴解将一缕神念附在守护两只熊妖的阵法上,若是有敌人前来的话,他立kè

就能知dào

。敌人弱小倒也罢了,光凭阵法的力量就足以将其拒之门外,要是敌人强dà

,说不得他只好动用神念万里的神通隔空一击——那自然无法手下留情,就算来的是阴神境界的大妖,也要被一击致命。

但杀人容易收尾难,但凡能够修成妖怪的,大多会有些亲人朋友。这些妖怪多半没能力找吴解报仇,恩怨便要算在两只熊妖身上,平白多了麻烦。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发生,两只狗熊顺顺当当地成了妖怪,吴解也就省了一些麻烦。

他这边微笑,坐在他对面那个须发皆赤的带角青年当即发xiàn

,忍不住问道:“知非道兄,不知为何发笑?”

吴解笑着将此事说明,青年不由得点头赞道:“我辈修士求的是长生大道,无关紧要的麻烦,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这件事能够这么了结,的确值得高兴

吴解也点了点头,目光正好落到远处那座被削平了的山头,忍不住叹道:“你我都是要借助大挪移阵前往远方的,这大阵下次开启,需yào

等待二十余年……二十余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希望不要出什么麻烦才好”

“道兄多虑了,无波崖乃是舍身阁的根本重地,有一位罗汉坐镇,更有昔年地藏大菩萨留下的佛印守护。便是成就长生境界的大妖,来此也只能铩羽而归,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解笑了笑,和他于了桌上的酒,便告辞离开,在山间漫步。

此地名曰万事山,山中多嶙峋怪石,“万石山”之名由此而来。后来有高僧无命大师在山中开辟门派,他觉得“万石”之名不佳,便改名为“万事山”。而他所建立的门派名曰舍身阁,所在的地点正是前方不远处那座佛光笼罩的山头,号曰无波崖。

舍身阁的渊源极为强dà

,乃是佛门十八位大菩萨之一的地藏大菩萨。地藏大菩萨成道极早,昔年无上神君时代,他便已经是佛门之中赫赫有名的高人。不过这位大能者曾经立下宏愿,要普度一切众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以始终只是天君境界,并未证就造化成佛。

然而他虽然不是佛,其神通修为却并不亚于佛门四位造化佛陀,尤其他常常降临于众生苦难之际,弘道施法普度苍生,在尘世间声望极高。

无命大师昔年本是地狱血海之中日日厮杀不休的修罗魔种,偶然听得地藏大菩萨讲法,心有所感,善念生而恶念退,就此放下屠刀,皈依佛门。他创出舍身法决,以自身为桥梁,引渡那些被戾气缠身、不得解脱之辈脱出苦海,远离颠倒厮杀,得到解脱。乃是一等一的大德圣僧

舍身阁附近,有第二代阁主苦尘大师建成的大挪移阵,这是方圆千万里之中唯一的大型挪移阵,借助大地气脉之力,每五十年可以发动一次。所以但凡想要前往远方的修士,大多会集中在无波崖一代,静候大阵发动的日期。

吴解当初走了一个多月,才在万事山中遇到修士——那是一只凶恶的狼精,见他似乎是修道之人,便想要吃了他。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天书世界里面又多了一株药草。茉莉现在已经不大将收来的魂魄炼化,因为吴解修为日渐提高,天书世界从混沌之中汲取源力的速度已经很快,除非是有机会炼化阳神真仙,否则寻常魂魄,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从狼精那里,吴解得知了这一带的情况,也得知了云界山为何没有修士或者妖怪的原因。

说起来很简单——这一带的大地枢纽在万事山,但凡修liàn

有所成就之辈,都向往这里,便那狼精也不例外。

更不用说,舍身阁每五十年都会大开山门,诚招一切有缘善信入门。就算没有缘法,对方不肯当和尚,也可以聆听高僧讲法——舍身阁的当代掌门乃是忘生大师,他已经修成长生境界,证就罗汉果位,能听他讲法,乃是难得的大机缘,岂可错过

吴解和他几位新认识的朋友,虽然来的原因各有不同,但却全都是向善之人。有机会听佛门罗汉讲法,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舍身阁做事厚道,讲法之期在大挪移阵开启前的十年。十年时间,足够修士们好好理解消化听讲的心得,不至于耽误行程。

当然,若是有人领悟极深,一下子闭关几十年,那可真是没办法——或许,那位应该考lǜ

加入佛门,毕竟这是“有缘”的证据啊

刚才跟吴解一起喝酒的,名叫邱金庭,乃是虬龙一族的修士。他自称出身于四渎龙宫的分支,此行乃是前往四渎之首洞庭去的。

大荒界的“四渎”指的并非长江、黄河、淮河和济水,而是泾水、渭水、钱塘和洞庭。这四渎流域广阔,号称大荒世界最大的陆地水系——迄今为止,似乎的确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个说法,想来应该并非吹嘘。

四渎龙宫乃是四方神君之首的青龙建章神君所建,建章神君后来立道未成而陨落,只留下一尊天君境界的化身,坐镇洞庭水眼,镇压四渎。

邱金庭如今也是法相境界的修为,他少年时代一直在一条偏僻的河流里面修liàn

,作为当地龙君,倒也是尽心尽责。后来他修为渐长,需yào

游历天下增长见识,便向龙宫奏请离职。在外游历许多岁月之后,他终于心有所感,找到了突pò

的契机。如今正准bèi

前往龙宫,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闭关,铸就天人法身。

说起来,他的情况倒是跟吴解很类似。吴解也是修为已经到了瓶颈,需yào

找安全的地方闭关突pò



但吴解的情况又比他难多了——吴解修liàn

的是斗神功法,需yào

找一处能够上映星光的地方,借助天上斗神四部群星之力完成法身的炼铸。对于闭关地点的要求极高,必须也只能找绝对安全、绝对放心的地方——天书世界里面还不行

所以他只好跋山涉水,前往玉京派求助。

玉京派怎么也是青羊观在上界的主要归宿,他这晚辈弟子前去借个地方闭关,想来还是没问题的吧……

第十九卷蓬莱 第四章 炼金乌

吴解在无波崖附近上随意散步,此处乃是方圆数十万里之中最为繁华的所在,高手如云。如果要举个实jì

例子的话,那就是类似地球上那种足以影响一个国际地区的文化经济中心。

无波崖是一座极为宏伟的大山,历代修士们不断开凿,将这座山上开凿出了一片又一片大型的平台,作为居住和交yì

之用。

也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用修为来划分居住的地域。修为高的往上住,修为低的往下住。虽然不是没有例外,但潜规则之所以能够成为潜规则,便是因为大家在下意识地维护它——有了人自觉或者不自觉地维护,这规则渐渐地就定了下来。

如今的无波崖,上下有四个大的层次。

最高一层自然是舍身阁所在的峰顶区域,从舍身阁山门前罗汉讲经的大广场开始,经过一个陡峭的斜坡,便是一片风景秀美的雅筑小院——这是那些已经修成道果,走到长生门槛前面的修士们的居所。

道果修士大多在忙着寻觅成就阳神的机缘,十位之中倒有九位常年不在家。一些性格洒脱的就连房子都没准bèi

,回来的时候在朋友家借宿,或者索性去舍身阁借住。反正出家人与人方便,借住几天,叨扰一些斋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片雅筑小院的区域并不大,往下是一个几乎笔直的峭壁,峭壁上有一些简陋的石窟,便是天人修士们的居所。

天人境界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境界,只有那些根基扎实的修士,才能够用本命道法淬炼肉身,将肉身炼成法身,从而修成天人境界。很多根基不够扎实,或者功法不够高明,再或者曾经多次改换根本道法的修士,就修不成天人法身,直接从法相踏入道果。这意味着根基浅薄,需yào

几倍的时间精力,更需yào

大量的外物辅助,才能够稳定修为、补上缺漏,否则永无成就阳神真仙的希望。

而一旦修成天人,通往道果的道路多半是一片坦途,只需yào

积累修为就可以。所以天人修士们大多常年闭关苦修,一切的外物享shòu

都不闻不问,简直比苦行僧还要苦行。

长生之路艰难,吃不得苦、耐不得寂寞的,必定没本事修到天人境界。换句话说,但凡能够成就天人的,谁都不会把外物的享shòu

放在心上。简陋的石室,对他们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峭壁下方乃是法相境界修士们聚集之地。法相境界的修士们神通不小,数量也不少,在这万事群山之中,怎么也有上百位,而且还时不时有新来的。但这些修士们却又各有各的麻烦,有的功法存zài

缺陷,想要弥补完善,寻觅前进的机会;有的功法上佳但修为不足,需yào

消耗岁月慢慢积累;还有的功法修为全都已经完善,却要寻找安全的地方闭关铸就法身……各种各样的情况不一而足,使得这里生机勃勃,很有几分繁华的味道。

而且法相修士不像天人修士那样常年苦修,也不像道果修士那样到处找机缘,他们很多人都很活络,也愿意花时间来指点晚辈,结一份善缘。所以不少阴神甚至更低境界的修士便来到这里——他们当然不好意思厚脸皮和法相前辈们并肩而居,但他们可以经营一些服wù

性的行业,起码可以混个脸熟。

比方说吴解刚才和邱金庭喝酒的那个小酒馆,就是一位阴神真人开设的。不过最初的店主早已不在了——他在一位法相前辈的帮zhù

下修成法相,后来又成就道果,早已远走他乡寻找长生机缘,离开了好几万年,也不知dào

究竟是修成长生了呢?还是寿尽坐化了?

如今的酒馆老板,乃是第十七任。

说来有趣,这些店铺酒肆虽然价值极高,但换主人的时候却通常完全不涉及财务往来。多半是前任主人得到机缘离去,便将它托付给朋友或者晚辈,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的。

法相区虽然繁华,却并不热闹。毕竟法相修士数量并不太多,就算加上其他人,整个法相区域的居民也不会超过千人。这无波崖真zhèng

最繁华的地方,乃是在第四层,阴神区域。

阴神区域真是人气鼎盛,光是店铺就有超过一百家,其中甚至有那种大规模的连锁店,在大荒界许多地方都有分店的那种。在这里生活的修士有好几万,形成了一个集娱乐、买卖、修liàn

为一体的商业中心。

至于阴神区域再往下,便已经出了无波崖的范围。隔着一座山头和一条峡谷之外,是金丹和更低层次修士们的活动区域。他们当中不少人都会来阴神区域找机会,偶然发xiàn

的好东西也会来这里出手,但真zhèng

能够住下的,终究只是少数。

吴解当初至此,当真是大开眼界。这里的房屋各式各样,修士也各不相同。光是各种不同的种族,他就见到了二百种以上,而在那些修士们开设的店铺里面,他又见到了许多奇妙的东西。

他并不缺钱,天书世界有造化之能,可以凝炼万物。但他也不是冤大头,不是那种犹如鸟儿一样兴奋起来就“买买买”叫嚷个不停,需yào

间歇性剁一剁手的购物狂。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真zhèng

值得出手花大价钱买下的东西。至于那些有些稀罕的小东西,茉莉只需看一眼便能够依葫芦画瓢制作出来,多半还比店铺里面卖的更加精致高端呢……

吴解走走看看,慢慢走出了无波崖的范围。他的眉头突然一皱,抬头看向了天空。

“又来了”低声嘟嚷着,他整个人突然化为电光,顷刻间飞上万丈高空,拦住了一个正朝着无波崖内侧飞去的身影。

那是一只黑色的大鸟,但羽毛的边缘、爪子和喙都带着灿烂的金光,看起来神骏非凡。大鸟被吴解拦住去路,眼中露出充满人性化的遗憾神色,在空中一转,化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金发男子。

这人相貌威武堂堂,眉目之间颇有正气。但此刻脸上却充满了无奈之色,苦笑着摇头。

“知非道人,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拦住某家去路?”

“炼妖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为什么要拦你,难道你真的不知dào

?”吴解脸上也带着一抹苦笑,劝道,“你出身高贵,乃是金乌大神的血脉,何苦跟那些不知善恶、不懂上进的家伙混在一起”

“金乌大神……我的血脉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修liàn

之中也不曾帮上过什么忙,就算坐在太阳底下,也不觉得状态能好一些。我算什么狗屁的金乌血脉”金发男子说着便有了几分怒气,“炼金乌、炼金乌除了这个名字跟身上的几根杂毛之外,我还有哪里像金乌的”

“气质。”吴解言简意赅地回答。

“那我宁可不要这气质”炼金乌愤然说道,“我终究是妖怪,我始终要走妖怪的道路。我跟你们,终归是不同的”

“或许吧,但你跟寻常的妖怪更不同。”吴解微微一笑,劝道,“那些家伙自己找死,想要破开佛印救走魔龙,但我觉得,你应该对那魔龙并没有什么兴趣才对。”

“魔龙悲风曾以道心立誓,谁能助他重获自由,他便将三成精血相赠,助其成就长生不死之身。你们修士们或许不在乎这个,但对于万事群山之中的妖族来说,这从来就是我们最大的机缘,没有之一”

“魔龙悲风被镇压在舍身阁已经一万多年,这一万多年来,想要救他的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批,可谁能把他救走?”吴解反问,“机缘什么的,能够活着得到的,才有资格算机缘白白送死的事情,算哪门子的机缘”

“机缘从来便要在生死之间寻求,天下哪有不冒险就能得到的机缘”炼金乌丝毫不为所动,“知非道人,你神通广大,遁术快得不可思议。但你要知dào

,这次我们集结了一百零八位妖王,更在方圆万里范围之中布下弥天大阵。别说是你,就算是那些道果境界的前辈,在这大阵面前也讨不了好。除非是忘生罗汉亲自出手——可他有言在先,渡化悲风之前,绝不出手与人争斗……我且问你,你有没有办法破这弥天大阵?”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头:“此阵神妙非常,我无法破解。”

“那你可有把握,在此大阵的范围之内,击杀我等妖王?”

吴解看着炼金乌身上那已经隐约和数十道气息勾连起来的力量,也摇了摇头:“你们一百零八妖王的气息已经勾连成一体,和一人为敌,就意味着要对付一百零八妖王联手,我抵挡不住。”

“你既然破不了阵,又杀不了我们,那你还能做什么?我承认你本事了得,就算大阵完全发动,也无法阻止你冲天而去,甚至于还能带上几个人一起突围。但你终究是没办法的,放qì

吧”

说完,炼金乌摇摇头,重新化作黑鸟,便要转身离去。

“炼妖王你可知dào

魔龙悲风昔年作恶多端,一旦脱困,只怕你们自己也免不了受他荼毒”吴解扬声说道。

“我知dào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话音渐渐消散,黑色的大鸟已经拍着翅膀,转瞬远去,比寻常飞剑的速度更快。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五章 魔龙悲风

目送着炼金乌远去,吴解沉默许久,才摇着头,回到了无波崖。

他刚一落地,便见一道金色的佛光飞到面前,光芒之中有老人的声音传出,却是舍身阁的长老忘苦大师,请他前去一叙。

长者有请,吴解自然不会怠慢,急忙跟着佛光前往,来到了舍身阁的菩萨殿。

菩萨殿,乃是舍身阁最长对外开放的地方。这里供奉着佛门十八位大菩萨,十八尊塑像正中央的,自然就是舍身阁一脉源流所在,地藏大菩萨。

忘苦大师乃是忘生罗汉的师弟,修liàn

近万载,已经臻至佛门金刚境界的巅峰,只差一步便能成就罗汉果位,获得长生。

但这一步十分难走,舍身阁忘字辈高僧前后十四人,迄今为止,也只得忘生罗汉一人走出了这一步。其余众人都纷纷坐化,消散于岁月之中。

忘苦大师白眉白须,但无论眉毛还是胡须都有些稀疏,脸上更是布满了老人斑,看得出寿元已经快要尽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笑得轻松而且慈祥。

“知非小友,你刚才在天上阻了炼妖王的路,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吴解知dào

,刚才天上那一番对峙,一番对话,必定瞒不过舍身阁诸位高僧——别的不说,那位证就罗汉果位的忘生大师,便肯定有办法知dào

当时发生的一切。

他所做之事并非隐秘,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只是笑笑,轻叹了一声

“良言难劝铁石心,炼妖王他打定了主意,我也没有办法。”

“老衲有些不明白,小友你和我舍身阁并无渊源,也没有什么交情往来,甚至于连一顿斋饭都不曾吃过,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舍身阁出头,劝说那些想要对我们不利的妖王?”

吴解笑了:“我将要借助那大挪移阵前往星盘山,拜访玉京派。这大阵乃是贵派建设和维护的,我借助大阵,便是借了贵派的人情。能够有机会为贵派做一点什么,我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不惧仇怨,不忘恩义,果然是名门之风”忘苦大师赞了一句,“老衲看你遁法如电,快得超乎想象,莫非是传说之中威震诸天万界的斗神雷遁之法

吴解一愣,没料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看了出来,只得笑着点头,承认了此事。

“原来是斗神中人”忘苦大师神情一肃,“但不知dào

小友为何会来无波崖这么偏僻的地方?莫非此地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其实……我只是纯粹的路过……”

“哈哈好一个路过路过便是有缘啊”忘苦大师笑呵呵地说,“只是,小友既然只是路过,又何必牵涉到本门和那魔龙的万载恩怨之中呢?”

“我平生做事,只问该不该做,不问其他。”吴解坦然回答,“魔龙悲风的恶名,我在无波崖中不知dào

听了多少回。万年之前,这条魔龙从星海界而来,在万事山中无恶不作,光是被它吞噬的修士和妖族便数以万计,几乎让整个万事群山都陷入了恐怖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贵派无命罗汉、苦尘罗汉和微茫罗汉毅然出面,不顾本身功法并不利于争斗厮杀,也不顾那悲风乃是上古龙种威能巨大,与其一场恶战,最终将其镇压在地藏佛印之下……”

“出家人理当慈悲为怀,众生有难,我自受之。虽然三位祖师因此坐化,却也是我们理应做的事情。”忘苦大师叹道,“那魔龙神通广大,几乎已经踏入了洞虚之境。若非三位祖师设下陷阱,用佛印将其镇压,光靠我们舍身阁的力量,还是对付不了它”

“从那以来,魔龙便时常以龙吟之声通告万事群山的妖族,宣称若是有谁能助他重获自由,他便将三成精血相赠,助其成就长生不死之身。”吴解说,“妖族之中颇有目光短浅之辈,明知这魔龙破了佛印而出的话,必定生灵涂炭,自己也未必能够得到好处。但利欲熏心之下,竟然一次次来犯舍身阁……我若是没有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否则道心不安,修为怕是也难以再有进步。”

忘苦大师微微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知dào

,我忘生师兄常年在佛印之处打坐,念诵佛法渡化魔龙。并曾经立下誓言,一日不渡化魔龙,他便一日不和人争斗……若是当真和那些妖王们打斗起来,情况殊为不利。”

“我知dào

,但大师你可知dào

,若是打起来的话,这无波崖上的诸位修士,至少有一大半会出手相助?”

忘苦大师面露悲悯之色,深深地叹了口气:“老衲所忧虑的,也正是此事啊”

见吴解有些不明白,他解释说:“这万年以来,万事山的群妖曾经数次组织大军围攻无波崖,虽然每一次都被群仙击退,但每次彼此都死伤惨重。而那魔龙虽然被佛印镇压动弹不得,却能够凭借神通看到佛印之外的景象,每每看到这种场面都笑逐颜开、喜不自禁。”

“唉……老衲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又要发生,心中当真如同刀绞一般啊”

吴解默然,不知dào

该怎么劝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灵光一闪,询问可否去见一见那魔龙悲风?

“在下有些特别的手段,或许能够给这魔龙一个狠的,打一打它的气焰。”吴解说。

忘苦大师并不觉得吴解这连天人法身都还没有铸成的修士,能够有足以威胁魔龙悲风的手段。但动念便是有缘,他倒也并不反对,便带着吴解来到了舍身阁的后山,见到了传说中的忘生罗汉,见到了传说中的地藏佛印,还有被镇压在佛印之下的魔龙悲风。

说来有趣,地藏佛印其实就是一个佛光化成的文字,大概有数丈见方。佛光之下,一只通体漆黑的恶龙正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佛光之外,一位宝相庄严的高僧身上不断升起一个个灵文种字,飞入佛光之中,落在魔龙身上。

那些灵文蕴含着非同寻常的力量,但对于魔龙却效果甚微,最多就是让它露出几分不耐之色罢了,反而在用走调的声音唱着下流的歌谣。

看着忘苦大师和吴解出现,忘生罗汉并未有所反应,倒是魔龙悲风露出了戏谑之色,用尖锐嘶哑,犹如猫爪子抓铁片的声音叫道:“忘苦小子,这是给某家送血食来的吗?”

它本拟再嘲讽几句,但它很快就停了下来,眼中也露出了惊讶忌惮之色。

吴解的手上,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雷电长枪,他提着那支长枪,冷冷地看着魔龙。

“不想挨一枪的话,就给我闭嘴”

从这一刻开始,魔龙悲风终于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开口。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六章 消弭

吴解手上这支小小的雷电长枪,乍看上去像是某种法术,但实jì

上却并非法术,而是秘宝。

昔年降临九州世界的那位雷部斗神,曾经留下一件秘宝,便是一枚雷光之枪。此枪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威力却大得不可思议。只要打中了的话,就算是修成不死之身的降世天魔也要被活活轰死,一世修行灰飞烟灭。

吴解当年在大光明神教的遗迹之中获得了雷部的传承,也得到了这件秘宝。他用这件秘宝逼得同为九转金丹、修为还比他高出许多的韩德飞升逃跑,此后一直将这件秘宝带在身边参详,直到飞升之前,将将其传给同样擅长雷法的师弟屠龙真人安子清。

飞升之后,吴解对于雷部正法的理解更进一层。尤其是在多宝塔中,得到了瘟部斗神江真君的指点,将火、雷、瘟三部的功法融会贯通,便打破了一直以来的限制,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手段炼制这件秘宝。

在此之前,他倒是也能炼制类似的秘宝,甚至于可以炼制一模一样的雷光之枪,但炼制的只是他自己的雷光之枪,威力只相当于他自己出手而已——诚然,相当于吴解自己出手全力一击的秘宝,已经非同凡响。但是比起当初那枚足以一击杀死不死天魔的秘宝,那就是沙子和宝石的差距了。

“吴解的雷光之枪”便是有百枚前枚,也杀不死阳神境界的不死天魔;但“雷部前辈的雷光之枪”却只要一枚,就能轻易将其击杀。

这中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修为的差距,更重yào

的是功法精微之处的差距,是本身的“法”和天地之“道”契合程度的差距。

吴解并未使用那枚小小的雷光之枪,不过他曾经用过自己的,一出手便能引动方圆数十里的灵气,化作咆哮的雷龙杀向对手。这手段诚然不凡,但茉莉看了之后却只是摇头。

“毕竟是长生之下的手段。”她说,“尘世间的灵气,就算数量再怎么多,质量终究不足。以这样的灵气推动的法术,怎么杀得了修成长生的人物?但凡到了长生境界,法术出手,都要从无所不在的大道之中汲取力量,甚至于撷取一丝大道神髓。唯有那样的攻击,才能杀得掉长生修士。”

“那要怎么才能——”吴解下意识地开口询问,问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哑然失笑。

此乃长生境界的手段,自然需yào

长生境界的修为,自己修为差的还很远,还触摸不到无所不在的大道,就算想要理解,也是白费力qì

罢了。

但他心中始终记着这件事,在蓬莱担任群仙会会长的时候,借助人道加护之力反复研究,最终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说来也简单,但世上却只有他能够做得到。

他用天书世界作为“手”,来“制作”了这么一枚雷光之枪。

当初那枚雷光之枪的构造,吴解早已烂熟于心;而雷部正法的精要,他也已经掌握。以雷部正法运转相同的材料,组成相同的构造,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难的是,这个组合过程中,自然有大道之力衍生。他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承shòu这份力量,甚至连理解都不能,前后几次尝试,都以受伤吐血告终,没一次能够成功。

但当吴解以天书世界作为中间的媒介,控zhì

天书世界的力量来制作这枚雷光之枪的时候,大道之力便被天书世界承shòu——对于天书世界来说,这点力量算不了什么,茉莉甚至一只手就接住了它。

当然,天书世界并非寻常法器,想要将它操纵得随心所欲,甚至于以其为手足,间接制作雷光之枪,实在很不容易。即使有天书世界的器灵茉莉全力相助,吴解也失败了上百次,最终才获得成功。

仔细算算,这一枚雷光之枪的成本,实在是高得可怕。以至于连吴解自己都不愿意再制造第二枚——制造一枚,是为了验证自己对于雷部正法的理解。既然已经验证了,又何必再浪费资源呢?就算天书世界能够废物回收,真zhèng

的消耗并不大,可时间精力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但吴解制作的这枚雷光之枪,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他手持着雷光之枪,冷冷地看着魔龙悲风,眼神之中满是杀意,大有“你敢再唧唧歪歪我就是一枪”的意思。

悲风虽然被佛印镇住动弹不得,但眼光却不受影响,一看到吴解手上那枚雷光之枪,顿时就吓傻了——这……这是阳神真仙才能炼制的秘宝,是可以诛杀阳神真仙的宝物啊

这样的宝物,就算对于阳神境界的高人,也弥足珍贵。不少阳神真仙只怕都没有——但眼前这个连天人法身都还没铸成的小辈,手上却拿着一件。

被这一枪轰在脑门上,会怎么样?

悲风不想尝试,绝对不想

要是他此刻是自由之身,倒是可以凭借阳神境界挪移空间的能力躲闪,就算吴解手持雷光之枪,也只能让他忌惮一两分,却不可能真的威胁他。但他被佛印镇压着,连一只爪子都抬不起来,要是吴解此刻出手,他当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枪轰到身上来……

堂堂不死之身的魔龙,在阳神境界修liàn

了几万年,已经摸到几分洞虚门槛的他,怎么肯这么荒谬地死掉

所以悲风理智地闭上了嘴巴,下定决心在吴解离开之前一言不发,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吴解斯条慢理地走到坐在佛印之外,不断念诵经文的忘生罗汉面前,行了一礼,然后双手捧着雷光之枪递了过去。

“忘生前辈,晚辈敬慕贵派数万年来为这一方土地的付出,特赠上此宝,希望可以为舍身阁的少添光彩,也打消一些家伙不该有的念头。”

说着,他瞥了悲风一眼。

悲风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人生真是一片灰暗。

这东西在那法相境界的晚辈手上,他还能想办法应付,只要脱出佛印,大不了挪移空间逃命,那晚辈总没办法追上来。

但这东西到了忘生罗汉手上,那就惨喽

舍身阁的功法有沟通阴阳之能,开山祖师无命罗汉乃是血海修罗出身,最是轻捷不过。昔日交手之时,无命罗汉、苦尘罗汉和微茫罗汉三人加起来修为都没他深厚,却凭借无比轻捷的身法困住了他,最终将他引入陷阱,镇压在佛印之下。

就算悲风能够挣脱佛印,忘生罗汉手持此宝,便足以将他再次制服。甚至于……就算是将他击毙,也并非没有可能

悲风这种恶棍,最是珍稀自己的生命。被镇压在舍身阁佛印之下,虽然很憋屈,虽然很丢脸,虽然很不舒服……但起码活着啊

活着,就有希望。没准哪天悲风真的能够领悟佛门真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据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算猴子在打字机上跳舞,都能跳出《哈姆雷特》全文来,那么谁也不能说悲风就没有这种可能。

起码,吴解赠与舍身阁那枚雷光之枪,已经足够大大提升这种可能性了。

数日之后,魔龙悲风便发出一声龙吟,传遍了整个万事群山。

这龙吟之中蕴含着一份神念,说了一件很悲伤很无奈的事情。

曾经念念不忘想要逃跑的魔龙悲风,如今痛改前非,大彻大悟,决心皈依我佛、长伴青灯,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青年……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他不跑了。

“知非子,你究竟怎么做到的?”吴解正在阴神区域的一间茶楼喝茶,窗外突然黑影一闪,他对面的位子上便坐了一个气势非凡的黑衣人,正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炼妖王,别来无恙”吴解微微一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炼金乌一杯。

炼金乌冷哼一声,提起茶壶,也不管茶壶里面装了起码两三大缸滚开的沸水,直接一口喝了个精光,然后放下茶壶,气呼呼地说:“好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炼妖王,茶不是这么喝的,要平心静气。”

“你看我这样子,能平心静气得起来吗?”炼金乌叹道,“整个万事群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百零八妖王吵吵闹闹,分成了好几派,弥天大阵也已经形同虚设……这种情况,你觉得我还能平心静气地喝茶吗?”

“事情横竖都这样了,生气也好、急躁也好,于事何补?”

炼金乌噎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就是不明白……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吴解反问。

“直觉。”炼金乌给了一个简单于脆却又不容反驳的回答。

吴解笑了:“既然你连一点证据都没有,那我当然也不用给你明确的答复喽。其实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只要知dào

它已经发生了,做出正确的应对。至于怎么发生的,并不是很重yào

。”

“牵涉到什么秘密?”炼金乌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继xù

追问。

“你觉得呢?”吴解反问。

炼金乌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颓然一叹。

“我决定了,等这次大挪移阵开启,我就离开万事群山,出去找机缘”

“恭喜炼妖王血脉高贵、身具慧根,原本就不该跟那些不求上进的家伙厮混。这番脱出樊笼,日后必定天高地阔,前途无限远大”

吴解举起空空的茶杯,手一抹,被子里面便又装满了热腾腾的茶水:“在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我这茶壶已经……咦?怎么又满了知非子,你这是什么鬼花招”

万事群山无波崖的这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之中。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七章 交易

时光荏苒,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随着那座被削平的山峰日日发出光彩,吴解等将要远行的修士们出发的日子也渐渐倒了。

在出发之前,却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那是无波崖最重yào

的商业活动,每百年才举行一回。

秘密交yì

会。

作为修liàn

多年的仙人,无波崖上居住的各位,很多人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又或者是价值昂贵、对自己却没多大用处的东西。

修liàn

者追求的是长生不朽,与其留着这些东西,不如把它们换成对自己有用的。而且,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转个手,换个主人,麻烦或许也就小上许多

所以,无波崖一直都存zài

地下的黑市。

但平常的情况下,黑市的规模并不大。只有那些急着要把东西脱手的人,才会来到黑市,以三文不值二文的价格将其贱卖。真zhèng

想要把自己手头上东西以合适价码出手的人,都会耐心等待,等到大挪移阵开放的前一天。

在这一天,无波崖第二层之中,便会有几位道果前辈出面,主持一次大规模的交yì

会。

之所以选择这一天举行交yì

会,是为了方便那些有秘密、或者身怀重宝的

不管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或者是将宝物换成了多么惊人的财富,总之交yì

会结束之后,大家便乘着大挪移阵,前往大荒世界的各个角落,最近的也要去到百万里之外。遥远的距离可以消弭一切的麻烦,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可以安心。

这做法由来已久,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大挪移阵建成之后的第一个百年——事实上,但凡这种比较偏僻、只有一处大挪移阵的地方,大抵都会有类似的组织,有类似的活动。

包括吴解在内,几乎没有人对这秘密交yì

会没兴趣。就算手头上没有什么想卖的东西,没准也可以买点什么嘛。比方说邱金庭这种当了上万年龙王的,手头上早就积攒了海量的财富,可惜的是真zhèng

珍贵的却不多。他一直就盼着这交yì

会早点召开,买一点对自己真zhèng

有用的东西。

至于已经打定主意出发寻找机缘的炼金乌,他手头上颇有几件珍贵的东西,但来历都有些问题,不是有人想要杀他取血提炼金乌精血而被反杀之后的战利品,就是在妖王们的争斗中黑吃黑得来的赃物。这些东西要是都见了光,他在万事群山里面多半也就住不下去了。

所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这些危险而且珍贵的东西,直到今天才敢拿出来卖掉。

反正从交yì

会出去,他就直奔大挪移阵,转眼离开万事群山,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在这里住得下去住不下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吴解也有一些宝物——不,他有很多很多的宝物。只要他需yào

,他就可以有数不清的宝物。但是,天地造化多玄机,有些稀罕东西,天书世界一时间还真制造不出来,或者是制造的成本太大,若是能够在交yì

会上得到一些,他倒也不惮于拿出令人眼热的巨大财富来。

反正就像邱金庭一样,买了东西转身就要走,就算有谁想要打劫肥羊,也没办法透过大挪移阵追上他。

大挪移阵这东西,可是没办法追溯别人去向的。

天色渐渐晚了,无波崖上聚集的修士却越来越多。甚至连万事群山之中的妖王,那些平时不愿意接近无波崖的家伙们,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百年一次的交yì

会,对它们也是很有价值的。常常有妖王在这里得到机缘,修为或者战力一飞冲天……就算得不到什么东西,了解一下别人的收获,也是很有必要的啊。

当皎洁的明月升到天顶的时候,无波崖二层好几座洞府一起发光,这光芒并不强烈,温柔清冷,汇聚成一座月白色的光桥。这光桥有许多分支,一条一条落在无波崖的各层,其中一条甚至延伸到无波崖之外,那些金丹甚至更低级修士们居住的地方。

“愿意参加交yì

会的道友,请登上光桥。”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却渺渺茫茫,不知dào

从哪里传来。

吴解笑了笑,身影一闪,便踏上了光桥。

月光流动,他感觉到自己正在随着光桥前进,不一会儿便登上了天空,踏入了皎洁的月光之中。

月光之中乃是一片连绵的宫阙,许多宫女来来往往忙碌,吴解乘着月光在宫阙之中前进,最终来到了一座宏伟得不可思议的大厅。

这座大厅飞檐斗拱,四面却都没有墙壁,只有一圈圈坐席。每一个坐席前面都有几案,几案上摆放着茶、酒、水果和糕点,虽然还没实jì

尝尝,但只是看它们的外形,感觉到那浓郁的灵气,就知dào

绝非凡品。

当脚下的月光停住的时候,吴解已经来到了位于第三圈的一个坐席上,他神念微微一扫,便发xiàn

虽然这些坐席连在一起,其实彼此之间都有法力隔开,根本不相通。

以他的本事,并非不能打破各个坐席之间的间隔。但那就等于向主持交yì

会的道果前辈们挑衅有胆子那样做的人,大概是没机会活着走出这间大厅的吧……

吴解目光扫过,发xiàn

周围的坐席很快便陆陆续续有了客人。但从他这里看去,那些客人们全都是模糊的人影,非但看不出相貌,便是连男女老少都看不出来,甚至于连身高也只能判断出个大概,想来又是那些前辈们的手段。

“这些前辈们想得倒也周到……只是用一件洞天法宝来当交yì

会场,这手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这边轻声感叹,旁边坐席的修士却听到了,好奇地问:“道友莫非认得出此地的来历?在下前后参加了四次交yì

会,可迄今都不明白这月宫究竟在哪里?抑或是哪位前辈的手笔呢”

这人的话音听在吴解耳朵里面,听不出多少抑扬顿挫,除了基本的意思没错之外,剩下的便是一片木然,感觉有点像是电子合成似的——这大概又是那些前辈的手段。

吴解就自己能够理解的部分稍稍解释了一番,那人听得赞叹不已。最后问道:“道友见识不凡,尤其是对于这洞天之术的理解更是振聋发聩。想来必定是快要成就道果了吧?”

吴解忍不住笑了,却没有否认,只是呵呵笑着,坐了下来。

位于大厅中央的月色光台之上,一位同样面目模糊的修士已经登上光台,开始讲话。

这位修士讲话的内容乏善可陈,不外乎寻常那一套,但他偏偏说得又臭又长,唠唠叨叨没个终了。直到另一个修士忍不住上来把他拖下去,这毫无意义的开场白才算告一段落。

当之前那人被拖下去的时候,全场哄笑,吴解也忍不住为之莞尔。笑了一回,他却突然明白了两位道果前辈扮小丑的原因。

这么一笑,那些原本有些紧张的人,也就可以放松下来了。

想不到堂堂道果前辈,做事居然如此用心吴解感叹之余,也忍不住对这交yì

会有了更大的期待……

第十九卷蓬莱 第八章 司马春衫

一番开场之后,照例便是由无波崖几个商家各自拿出一些东西来热场。这是为了避免上台交换的修士们拿出的东西太高级或者太低级,影响到整个交yì

会的气氛。

首先上台的修士手一抹,将身上的掩饰法术消去,乃是一个中年书生。吴解认得此人,是一位阴神修士,经营着一家书店,名曰常思真人。

“虽然很多人都认识我,但还是先自我介shào

一下。”常思真人并不热情,感觉是在敷衍或者交差的样子,“在下常思,在阴神区开了一间书店——整个无波崖就只有我这一间书店,找起来很容易。”

“我这边出售各类书籍,只要价码合适,就连修liàn

功法也有得卖——今天我拿出来拍卖的,就是一门功法。”

说着,他拿出了一块稍有破损,但大致上还算完整的玉简。

“此乃道门太上嫡传,忘情宗的功法玉简。大家都知dào

,太上道祖留下四个门派,一个嫡传、三个旁支。但嫡传的忘情宗已经被神门所灭,其功法散佚在外,时有出现。”

“这枚玉简,记载的是一种名叫‘司马春衫,的法术,因为只能传授一人,所以我没有修liàn

。我也不知dào

这法术有什么用,拿出来和大家交yì

,权当凑个热闹。”

说完,他以法力将那枚玉简浮在空中,自己却转身下了台。

他这边下台,便有一位胖胖的老者上台。这位老者气势沉稳不凡,整个人却没有半点真气法力透出,乍看起来和凡人无异。

吴解不由得一惊——此乃返璞归真境界,是修为极其深厚,已经完全控zhì

了自身,才会出现的情况。一般来说,能够有返璞归真境界的,多半是实力远超境界的强者。事实上,最常见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筑基修士积累深厚却还没有成就金丹的;另一种是道果修士积累深厚却还没有成就阳神的。

事实上,能够返璞归真,往往意味着已经能够突pò

到下一个境界。修士们之所以不肯突pò

,是在追寻更高的目标——返璞归真的筑基修士,往往是在追逐九转金丹;而返璞归真的道果修士,追逐的则是更加强dà

也更有发展前途的“道”。

“修道两个最大的关键,便是金丹和阳神。成就什么样的金丹,对于日后影响至关重yào

,甚至可以说,一个修士如果没有决心去追逐九转金丹,那他成就阳神的希望也就不大了。”叶红曾经说过,“九转金丹的修士们,大概十个里面有一两个能成就阳神;但寻常的金丹修士,十万个里面也未必有一个能成就阳神,差距之大,简直比天和地更远”

“所以真zhèng

求上进的修士们,即使不能修成九转金丹,在修成金丹之后也会回过头来,设法淬炼和完善自己的金丹,直到将金丹完善得如同九转金丹一般,才会继xù

前进。同样,一个修士站在长生之门前面的时候,真zhèng

想要前往更高境界,洞虚、不朽……必然要仔细思考自己所走的道路,评估这条路日后的发展前途,评估这条路和自己究竟有没有完全契合。”

“那些急急忙忙推开门的,一世成就多半也就到阳神为止。虽然能够长生,却是长生者之中最低的层次。”

以这话对照,这位老者就是那种不仅想要长生,更要找到适合自己道路,追求更高境界的人。

看着老者那平静的面容,吴解不由得肃然起敬。

能够在长生不死的诱惑面前,耐住性子继xù

完善自身的修士,不论将来成就如何,都是值得他敬佩的求道前贤

老者并未自我介shào

,只是淡淡地说:“几个老朋友都有事,这次的交yì

会由我来主持。诸位愿意为这枚玉简付出什么代价的,请当众报出来。”

周围沉默片刻,便有修士开口:“我愿意用十枚以妖兽金丹为原料制成的纯阳灵丹来交换。”

吴解闻言,眉毛轻轻一挑,忍不住循声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但他心中却暗暗猜测——这开口的,没准就是炼金乌。

妖兽金丹并不容易获得,因为很多妖兽都会在临死的时候自毁金丹,不让敌人得到。只有修为极高,或者身手极快,才能够比较容易地夺取金丹。

而要把妖兽金丹炼制成纯阳灵丹,又需yào

特殊的功法和修为,并非仅仅修为深厚就可以做到的。吴解在无波崖二十年,见过的有这种本事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炼金乌一个。

当然,万事群山之中隐藏着无数妖王,没准还有别的妖王也有这种本事,但相比那种可能,还不如猜测开口的就是炼金乌,才比较靠谱。

这“纯阳灵丹”其实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灵丹,而是和灵珠类似的东西。灵珠其实是一个通称,指的是以自然界那些纯净的东西为载体,灌注真气法力做出的类似蓄电池的东西。只是因为材质的不同,和真气性质的不同,会有各种各样的分别。

那疑似炼金乌的修士所拿出来的,便是内含纯阳真气,以妖兽金丹为原料制作的灵珠。

这十枚纯阳灵丹,价值倒也不低。他一报价,场下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有人开口竞价:“纯阳灵丹固然好,但却没有我的东西实用——我愿意拿出幽冥阴水一小瓶,大概三十二滴,交换这枚玉简。”

幽冥阴水,却也是稀罕东西。

大荒界自然也有幽冥,但大荒界的幽冥可不是九州界能比的,其中卧虎藏龙,高手无数——危险也是无数。吴解修liàn

至今,都没有试着前往幽冥,便是因为他觉得,不值得冒无谓的险。

在幽冥世界之中,若是以秘法采集无处不在的浩瀚阴气,将其凝结在一些纯阴的矿石上,便能把阴气凝结成水滴。这种水滴既蕴含着强dà

的阴气,又吸纳了一丝幽冥之意,用处颇为广阔。

它最大的用途,就是可以用来辅助淬炼金丹,效果极好,不在尹霜当年重金购买的淬丹灵水之下,蓬莱海域的淬丹灵液跟它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仅如此,它还可以用在炼丹、炼器方面,甚至于如果足够奢侈的话,也可以通过服用幽冥阴水来加深对阴阳生死之道的领悟——这就是拼人品的事情了,或许一小口就能有所领悟,也或许喝几十瓶都一无所得。

正如那位修士所说,幽冥阴水在实用性方面,的确是超过了纯阳灵丹。

这价码报出来,场上又稍一沉默,紧接着就不断有人报价,此起彼伏。

忘情宗的法术,虽然不知dào

是什么来历,但很多人却都知dào

“司马春衫”这个典故的来历——昔年大神君尚未威震万界的时候,曾经造访忘情宗,和忘情宗宗主忘我神君切磋一番,事后笑道:“司马春衫,我辈终究不能太上忘情,此道不走也罢。”

有人问他,“司马春衫”何解?他说“司马”乃是高官,隐喻身份和地位;“春衫”轻薄,隐喻快意逍遥。司马春衫,说的是人生在世,理当有所追求、快意纵横,忘情宗追逐的太上忘情之路,并不适合一般人。

这话在忘情宗里面后来有什么反响?无人知晓。但看这枚玉简之中法术的名字,便知dào

忘情宗必定深受触动。而这法术既然敢取这个名字,必定非同小可

事实上吴解也稍稍有点动心,想要加入竞价。但叶红却笑着劝阻了他:“司马春衫,乃是忘情宗极为厉害的一门法术,能够勾起敌人心中的种种欲望,犹如自在天魔一般。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天魔,比起真zhèng

脱胎于天魔功法,却又高于天魔功法的瘟部正法,这司马春衫之术就显得过于刻意,而且只能在对敌厮杀的时候运用——厮杀之际,谁不会小心翼翼地守住心神?”

吴解闻言一笑,就此作罢。

正如叶红所说,厮杀之际,除去一些菜鸟之外,几乎每位修士都会内守心神,避免被敌人影响。就算这司马春衫之术再怎么厉害,在敌人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效果也必定大打折扣。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众人争了一番,最后一位修士拿出两册上古灵文撰写的书卷,交换了这枚玉简。

那书卷的内容难以解读,但上古灵文是做不得假的。就算不考lǜ

其中可能记载的东西,仅仅这两册书卷本身,便是极为上等的材料——当然,若是真以这书卷为材料,那实在焚琴煮鹤得有点过头,就连吴解也要掩面叹息,不忍卒睹。

常思是书店老板,这两册书卷显然正合他意。所以当那位修士出价之后,他便急忙上台,宣bù

成交。

想必对他来说,不管后面还有多好的东西,也不如这两册书卷来得珍贵吧

有了这番热场,交yì

会的气氛便被拉动了起来,一件又一件宝物被陆续拿了出来,交换成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其中最主要的交换物,终究还是灵珠。

当然,因为万事群山距离大海很远,珍珠产量不高的缘故,这里的灵珠大多是用纯净的玉石为材料制作,或者可以称之为灵石——横竖都是一样的东西,吴解也懒得给它改个名字了。

诸天万界无比广阔,这类东西的载体千奇百怪,若是蓬莱用珍珠就叫灵珠,万事群山用石头就叫灵石,那么将来遇到用贝壳的,是否就叫灵贝?遇到用骨头的,是否就叫灵骨?

忒的无聊

在气氛火热的交yì

会上,吴解却想到了这些似乎毫无关系的事情,忍不住微笑起来。

第十九卷蓬莱 第九章 顺逆之道,未竟之志

过了好一会儿,当拍卖会的气氛渐渐达到高潮的时候,一位皮肤黝黑、面容随和的老人走上了台。

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容貌,但他的容貌,在场众人几乎全都认识。

他名叫李黑龙,是无波崖著名的道果前辈,也是赫赫有名的“阴官”。

所谓阴官,指的是以活人的身份接受了幽冥地府的册封,得到幽冥官职的修士。这些修士具有两面的身份,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专心修liàn

追逐长生大道的人物,但当幽冥地府有命令颁布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摇身一变,化为幽冥的执法者——最主要的工作,便是追捕那些死后不肯归还幽冥,在人间兴风作浪的凶魂厉鬼。

凶魂厉鬼之中也有强者,这些阴官们自然需yào

手底下极其过硬才能胜任。不仅如此,他们还需yào

一些特殊的天赋,才能够顺利地将凶魂厉鬼逮捕归案,而不是直接杀个魂飞魄散。

李黑龙的来历颇为幽冥,他乃是这大山之中一个小国的国民。家中九代单传刽子手,祖传砍头术和千刀万剐术,另外在业余时间自学油锅煎人、挖眼拔舌、解剖剥皮等酷刑并小有心得。

李家第一代刽子手年轻时受人陷害,幸亏遇到异人点化,得了一双阴阳眼并学了一点通幽鬼术,代价便是李家后人只能做刽子手并且注定九世而亡。李黑龙作为第十代独子生下之后一声没哭,众人皆以为这小儿必然要死,却不曾想刚刚要将这婴儿埋到树下婴儿便突然大声啼哭起来,由是才捡了一条命。长大之后李黑龙不但将家传砍头术练得出神入化,通幽鬼术和阴阳眼也是青出于蓝,更成为了幽冥阴官。

但他并无子嗣,自己也成为了世外之人,或许正应了“李家九世而亡”的预言。

李黑龙修liàn

数千年,家族和祖国早已湮没在岁月的风尘之中。后来他离开了家乡,避世隐居,最终住在了无波崖。

据说,他是无波崖诸位道果前辈之中最强的,早已踏过了阳神的门槛。但他身为阴官,一旦成就阳神便会被吸到幽冥地府担任官职。他终究不是很喜欢当官,才一直留在无波崖,成为这里维持秩序的主要人物。

和这些传闻相比,李黑龙最著名的一件事,是他必定会参加每一次交yì

会,而且肯定会拿出一件宝物来,为这件宝物寻找新的主人。

“我想大家都认识我,也就不用多说了。”李黑龙虽然刽子手出身,却并不凶恶,反而笑得很开心,“每次交yì

会,我都会把这宝贝拿出来,为他寻找合适的主人。虽然一直没能如愿——但或许这次可以找到。”

说着,他便拿出了一枚黑白两色的玉快,这玉快通体晶莹,化为黑白两色。两种颜色互相缠绕,难分彼此,却又泾渭分明,没有半点混淆,吴解仔细地看着它,不由觉得黑白两色游动起来,化为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龙。一条想要冲上天空,另一条却想要潜入地下,彼此用力,互不相让,发出痛苦的吼声。

“此乃阴阳玉快,是我一个老朋友的遗物。当年他领悟顺逆之道,想要以此踏破玄关,成就长生不死。但在破关之际,赫然发xiàn

自己所领悟的顺逆二道并非相融,没有能够阴阳一体、顺逆自在。眼看着就要身死道消之际,他拼尽最后的力量,斩断了自己和跟本命法宝阴阳玉快的联系,在玉快之中给我留了一句话,便化作阴阳两股气息,散于天空和大地之中。”

李黑龙叹了口气,抬手一拂,阴阳玉快光华大盛,光华之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痛苦地叫喊:“阴阳可以相合,顺逆却不能相融难道我走的路是错误的吗?这不可能黑龙老弟,若是此物能落在你手上,请为我寻找合适的传人,以顺逆之道推开长生之门”

话音戛然而止,剩下的是呼啸的风声,显然那位前辈已经身死道消,化为了天地间两股长风。

“你们也听到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修liàn

的是阴阳、顺逆之类方向的功法,能够凭借功法或者自己的灵机和这枚阴阳玉快发生感应,然后再立下道心誓言,必定要走出顺逆相融的长生之路,我便可以将这枚阴阳玉快赠给你,还会尽lì

指点。”

李黑龙说完,施法将阴阳玉快祭起,化为黑白两股气流,在空中盘旋不定

“有兴趣试试的,尽管上来。就算修liàn

的不是这个方向的功法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改变功法就行。”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修士都走上了台去,想要碰碰运气。

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哪怕一个人成功地和阴阳玉快发生感应,实在是有些可惜。

吴解并未上台,他修liàn

的根本功法是火部正法,就算要改变,最多也就是改成雷部正法或者瘟部正法,这些功法都是可以成就长生的,甚至能够更进一步,洞虚、不朽,都能一直走下去。相比之下,那还不知dào

能不能走得通的顺逆之道,对他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跟他情况类似的修士还有很多——事实上以常理来说,除非李黑龙运气好到遇上修liàn

阴阳或者顺逆之道的人,否则大多数如同吴解这般有信心有决心追求长生的修士,都不会为了渺茫的希望改变根本功法。

根本功法的改变,乃是一件大事,会有许多的隐患,就算能够得到李黑龙的帮zhù

,仔细想想,也是不值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一人都摇头下台,李黑龙才长叹一声,收起了阴阳玉快,黯然走下台去。

“这次不能找到合适的弟子,却也没有什么。”下台之前,他笑着说,“我还能再活很久,老朋友啊,顺逆之道的未来,你的未竟之志,我一定会帮你得到一个结果的”

话虽如此,但看他有些佝偻的身影,和稍稍显得有点蹒跚的脚步,吴解却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悲凉之意。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章 灵木奇珍

李黑龙又一次没有能够为阴阳玉快找到合适的主人,这倒也并不出人意料。至少在两千多年前,他就开始为阴阳玉快寻找主人。前前后后二十几次交yì

会,都没有能够找到——这次也找不到,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老实说,就连李黑龙自己,其实都没抱什么希望。他修为高深,很多事情已经能够预先感知一二。若是此番当真能够为阴阳玉快找到主人,了却数千年的心愿,绝不可能事先一点预感都没有——这一番上台,也只是走个过场,聊尽人事罢了。

虽然李黑龙没有能够为阴阳玉快找到主人,但“道果修士收徒”这件事本身就可以算得上是极大的话题,足以调动人们的热情,所以等李黑龙下台之后,便又有别的修士上台,将各种各样稀罕的东西拿出来,气氛一点都没有冷场

吴解坐在坐席上,微笑着看一件件宝物被拿出来,换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不少东西,让他也觉得饶有兴趣,但考lǜ

一番,却还是没有出手买下。

他如今无论功法还是宝物都不缺,不值得为了一点锦上添花之物浪费天书世界的源力。

“纯阳灵丹,求换能够洗练妖气或者改善根骨之物。”

就算看不出那法术遮蔽下的真容,光是从需求的内容,就证实了吴解的猜

除了炼金乌之外,还有谁会用纯阳灵丹换取能够洗练妖气的东西?至于改善根骨什么的,那就是天上的浮云,不靠谱得很。吴解修道多年,改善根骨的灵药也见过不少,但那都是针对凡人或者炼气阶段修士的,炼金乌已经是法相境界的妖王,更是金乌天神的后裔,能够改善他根骨的灵药……老实说,若要以纯阳灵丹来交换的话,吴解估计至少要上千颗才行

好在改善根骨的灵药虽然不多,但能够洗练妖气的东西却不少。片刻之后,炼金乌便以四枚纯阳灵丹,换取了一瓶三阳雷劫露。

雷劫露,乃是趁着修士成就天人法身之际,采撷天上雷劫余波,将其化入灵水之中而成。雷劫的类型各有不同,雷劫露也多种多样。那三阳雷劫露,就是指修士所渡的是三阳重雷之劫,三重纯阳雷霆连环落下,威力无穷。想要采撷雷劫余波,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非道果修士不能为也。

那和炼金乌交yì

的修士倒也坦率,交yì

之前便说:“我这瓶雷劫露,乃是族中老祖昔年采集。算算时间,已经有六千多年。纵使一直小心保存,灵性也散佚了不少,一瓶只抵得寻常半瓶……所以我只换你三颗纯阳灵丹。若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炼金乌并不介yì

,拿三颗灵丹换了这瓶雷劫露,笑呵呵地下去了。

对他来说,洗练妖气才是当务之急,纯阳灵丹什么的……外物哪有自己的修为来得重yào

他性子当真很急,才刚刚回到座位上,便打开以秘法封住的金瓶,将一瓶雷劫露直接喝了下去,半点都没拖延。

喝下雷劫露之后,他于脆直接坐在这里运气调息,洗练妖气。

如他这等妖王,前去那些繁华地区的时候,常常会惹到一些麻烦。要是能够将妖气洗练掉,便能减少麻烦,日后修liàn

人族功法的时候,也可以顺利不少

雷劫露是洗练妖气的上好灵药,只是寻常妖王洗练妖气,多半选择在偏僻的洞府之中,或许还要布下阵法守护,像他这样在人群中直接洗练妖气的,实在罕见

吴解略一琢磨,却又不得不佩服炼金乌的果duàn

和机智——无波崖交yì

会开了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能够在交yì

会上惹事而不被严厉惩罚。他在这里洗练妖气,就等于由诸位道果前辈为他护法,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看着他显出原形,化为一只羽毛边缘金色的黑鸟,周身妖气不断散去,气息不断衰弱,周围不少修士都露出了贪婪之色——如今这时候,乃是妖王炼金乌最为脆弱的时刻,别说是法相修士,就算来个凡人,都能一斧头砍死他。

就在这时,李黑龙和气地笑了起来,大摇大摆走到炼金乌旁边,随手拖了张椅子,就在这里坐下了。

顿时,所有贪婪的眼光全都收了回去,就连最贪心的人也收起了自己的贪欲,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吴解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继xù

看着台上的交yì



炼金乌这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诸位修士的交yì

热情,反而因为看到道果前辈当真不遗余力地维护交yì

秩序和会场安全,大家更加热情高涨。之前一些揣着赃物不敢出手的,也终于打定了主意,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块我也不知dào

什么来历的木头。”一个修士运起法力,将一块巴掌见方的木头托了起来,浮在空中,“此物虽然是木头,却比秘法淬炼的五金之精更硬,别说是寻常法器,就连一般的法宝都伤不得它分毫。而这东西可以容纳海量的真气,然后引爆……奇怪的是,它自己完全不受影响。”

“呔这不就是若木道人那枚天雷印的印面嘛它的印纽哪里去了?”下面有人叫道。

“斗法时候被毁了。”台上那修士很光棍地说,“要不是我运气好,死的就是我了。”

“若木那混账仗着这件法器,可着实威风了很多年呢他二百六十八年前突然下落不明,有人以为他病死了,有人以为他去外地了,也有人觉得他被人于掉了……果然是被于掉了啊”

“诸位诸位我是来卖掉这块木头的,不是来讨论那个死了快三百年的家伙啊”

一番喧闹之后,虽然有人陆陆续续开价,但看得出来,那杀了若木道人夺取这件宝物的修士,对他们的价格都并不满yì



“你们也太抠了吧这可是天雷印啊”

“曾经是天雷印而已。”台下立kè

有人反驳,“现在就是块没办法加工的硬木头。”

“但还是可以改造成厉害法器的”

“你就吹牛吧当我们傻吗?”台下那人吐槽,“你都藏了它快三百年了,它要真的有用,你会卖吗?”

这番喧闹之中,吴解却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那块浮在空中的木头。

“师傅……我觉得……这个好像是……龙骨金文木啊……”茉莉的语气有点惊疑,不敢确定地说,“这东西可不常见,稀罕得很呢”

“它有价值?”吴解问。

“啧……”茉莉侧着头,琢磨了一下,有些为难的样子,“价值当然是有的,可就这一小块……”

“就冲着它能让你感兴趣,买下也无妨。”吴解说着走上台去,“这位道友,可否让我研究一下这木头?”

那人自然答yīng

,大大方方地将这块木头交给了他。

吴解将这块乍看上去无论重量还是质地都很普通的木头拿在手上,试着用神念观察,却发xiàn

神念根本无法侵入其中。他又稍稍运起力量弹向木头,这一指足以穿金裂石,落在上面却轻飘飘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溅起。

仔细看去,这通体纯黑的木头上,隐含着许多暗金色的线条,似乎隐约结成奇异的符篥,可却又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符篥。

“此物乃是太古龙种死后,体内精华渗入一种金文木所生的异种。金文木本身就是极为奇妙的树种,除非被秘法祭炼,否则不管砍下来多久,只要遇到水和土就能重新生根发芽,生机亘古不灭。而吸收了太古龙种精华之后,它就会变得坚硬无比,还能吸纳海量真气。缺点是古龙命符和金文木并不能很好相融,吸纳的真气不能长时间保持稳定,很容易爆zhà

——但却能由此制作出一些特殊的法器来。比方说吸收对手的真气,然后炸伤对手——那天雷印,想必就是这样的法器。”茉莉借着吴解的眼光,仔细研究着这块木头,语气里面有无法掩饰的兴趣,“这木头果然生机尚存呢”

“道友,你究竟想要交换什么?开个实在的价格吧。”吴解心中点头,对那杀了若木道人,夺取这块灵木的修士问道。

那修士犹豫了一下,说:“我修liàn

数千年,大道不成,如今寿元将尽……我想要能够庇护我转世投胎,一灵不昧重归道途的宝物。”

吴解摇摇头:“这想法可不靠谱,那种东西就算在名门大派也是极为珍贵的。要是完整的天雷印,或许可以交换……但你这个实在只能算是残缺了……

那修士长叹一声,垂下头去,纵然秘法掩饰了他的声音和容貌,从这动作之中,也能感觉到他的沮丧和无奈。

“但是……如果道友要求不高的话,我却有个办法可供参考。”吴解施展了传音之法,确保声音只有彼此能够听到,“道友可曾听说过‘金城锁魂魄,的法术?”

“……在下不曾听说,有请指教”那修士虽然不知dào

这“画地为牢锁魂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光听名字,便知dào

是和魂魄有关的秘法,顿时精神一振,急忙追问。

吴解笑了:“那么,请借一步说话,将交yì

台让给别人,如何?”

这修士当然答yīng

,一把拉住吴解,急急忙忙朝着台下奔去。

看得出来,他的确是非常着急呢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一章 魂锁金城,宝生先天

等到二人在席上坐定之后,吴解施法遮蔽了声音和视线,才低声说出了这秘法的来历。

“这法术说来也简单,就是设下一座法台,将自己精血和肉身锁在其中,然后在法台外面千里范围内施法布下秘法之印,借助人间国家的运势,将法台和法印融为一座城池,。这样死后魂魄便不归幽冥,直接在这城池,中投胎转世。”吴解想了想,又补充说,“此法隐患甚多,尤其是对道心有所妨碍,昔年我曾与修liàn

此法之人交手,那人耗费无数的心血精力转世多次,却始终不能超越当初的境界……”

“不管它了只要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怎么都是值得的”这修士十分于脆地说,“下一世,或许我能够再有机会,又或许可以考lǜ

改修别的功法……嘿嘿,若是那些名门大派没有隐患的转世秘法,我又怎么可能得到?”

于是交yì

就这么定了,吴解以当初从地焰山鹤焰子那里夺得,经过他自己和萧布衣研究改良的秘法教给了这修士,换取了那块龙骨金文木。

那修士本领非凡,得到秘法之后略一参详,便知dào

吴解所言不虚——这秘法果然能够帮zhù

轮回转世,却也果然蕴含着巨大的隐患。要是在寿元还很多的时候主动转世,倒也没什么妨碍;但若是像他这样,寿元将尽才转世,那么寿尽的魂魄就会因为得不到幽冥法则滋润,产生严重的劣化。第一次或许还能设法补救,从第二次开始就已经劣化到无法补救的地步,果然是只能用一次的手段。

但对他来说,只有一次转世机会,也好过连一次都没有

他点了点头,向吴解道谢之后,也不等交yì

会结束便匆匆离去,显然是要准bèi

金城锁魂魄秘法,趁着寿元还有一些,尽快转世,以减少魂魄的劣化程度

眼看着他离开,许多修士看向吴解的眼神都变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这人必定是得到了转世宝物,或者是什么转世秘法。而仔细琢磨一下便能知dào

……如果交yì

的是转世宝物,那么大可以刚才就给了,没必要到下台来私下交yì

。换句话说,这换到了那块奇异木头的修士,必定知dào

什么转世秘法

转世秘法

这可是长生境界之下,最最珍贵的秘法之一。须知哪怕只能多一世,也能至少多出一倍的机会。就算修为需yào

重头开始,但心境仍在、经验仍在,一路上会走得飞快,日后更加前进、乃至于成就长生的机会也能多出很多……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双眼睛盯住了吴解,眼神之中的贪婪渴望之意,甚至比刚才炼金乌当众洗练妖气的时候更甚。

但吴解却根本不在乎,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好整以暇地坐下。

这无波崖修士虽多,但绝大多数对吴解都没什么威胁。就算是那些天人修士,真打起来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能够让他忌惮的,就是那些道果前辈。但几位道果前辈之中,不少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长生之路,并不需yào

什么转世秘法。剩下的——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吴解冷笑了一声,手上短枪雷光闪烁。

过去的二十年里面,他又重新炼制了阳神境界的雷光之枪。有此物作为底牌,他不信哪个道果修士敢拿自家性命来试试阳神mì

宝的威力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吴解悠然自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顺手将那龙骨金文木收了起来,交给了茉莉。茉莉捧着这块乍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黑木头,显得十分高兴。

“茉莉啊,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叶红好奇地问。

“当年在师傅门下,我就是负责照顾各种灵药灵木的啊这龙骨金文木,也是当初园子里面栽种的东西之一呢”茉莉喜滋滋地将它种到了灵田的一角,看着它飞快地生根发芽,脸上乐开了花。

“看到它,就让我想起当初的日子——师傅,你一定会不断精进,再次回到当初的高度”

吴解闻言,忍不住苦笑着挠起头来。

他固然想要不断进步,追求更高的境界,但无上神君那坑爹——不,应该叫坑大家——的高度,还是不要达到为好。

相比无上神君这坑货,华思源虽然比较没节操一点,但他建立斗神组织,却是有利于诸天万界的善举。

在吴解看来,前进的目标还是选择华思源,比较靠谱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吴解对照天书世界里面的时间,估算出召开交yì

会的洞天法宝之外,时间也已经渐渐到了天明,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参加交yì

会的修士们当然也都有估算时间的本事,眼看着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候,大家交yì

的心思也渐渐淡了,不少人都转头看向外面,明显是有了离去之意。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修士走上台来,拿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玉石,祭起在空中。

“先天五德之宝,鸿蒙紫气一缕。”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满yì

地欣赏着全场鸦雀无声的气氛,用犹如猫爪子挠铁片一般让人难受的声音怪笑了两声,“价高者得”

整个交yì

会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犹如全都变成了石雕一般,片刻之后,还是李黑龙先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到了他的面前,眼看随时都能踏破长生玄关的强者气势完全散发,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道友,你不妨先看看货再说。”那人一点也没受到影响,指了指浮在空中的玉球,“先验验货也好嘛。”

李黑龙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按在玉球上,过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天运虽然只有一缕,却变幻无穷、绵绵不绝,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妙……果然是天地开辟之前,混沌之中造化所生的鸿蒙紫气”

“这位……我不知dào

是该称呼你道友还是前辈,但你可知此物的珍贵程度

“我当然知dào

,这鸿蒙紫气乃是天地开辟之前五德源泉之一,乃是人道至宝。若是将其炼入元神之中,虽然只有一缕,却已经能够获得天运之身,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人道加护,犹如人间帝王一般。”那人淡淡地说,“此物更蕴含天地造化之密,若能参透,便能更加清晰地找到契合自己的道路,推开长生之门的时候会容易很多。”

“岂止是‘容易很多,”之前那位道果境界的老者也走上台来,“若是能够参透鸿蒙紫气的奥秘,几乎肯定能够成就阳神真仙,甚至于日后元神寄托虚空之时,也能大有帮zhù



“但以老朽所知,此物必须两位洞虚真君联手,一位开辟世界,另一位在世界开辟、混沌未分之际出手撷取,才能得到。天地开辟之前,这五德之气都只有一道,一次只能采取这一缕。因为若是采取太多的话,这个世界便会五德失调,从此混乱不堪,成为恐怖的鬼域……这东西可不是我们无波崖能够承shòu的,道友你还是请便吧”

此言一出,几位道果修士便陆续出现,对那高大修士形成了包围之势,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欢迎这人。

至宝既是机缘,也是祸根。鸿蒙紫气这种东西,早已超出了无波崖这些修士们能够消化的极限。万一消息传出去,立kè

便是腥风血雨

能够成就道果的前辈们都是极有决断的,他们宁可将这人赶走,也不愿意为了这宝物毁掉长久以来的和平生活。

那人不料面对能够通往长生之路的至宝,这些还没成就长生的道果修士居然能够抵御得了诱惑,顿时十分惊讶。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几位道果修士已经一起出手,奇异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同时洞天法宝撤去,众人出现在了已经启动的大挪移阵旁边。

失去了洞天法宝的遮蔽,可以见到这人高大魁梧,相貌威武堂堂,却全身赤条条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当真是个性十足

几位道果修士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把他推进了大挪移阵,随便选了个最远的地方,一道彩光便将他传送走了。

这可是真zhèng

的送瘟神,尤其那人修为高得不可思议,只要出手稍稍慢一点点,让他回过神来。就凭这几位道果修士的本事,还真奈何他不得呢

吴解等人眼看着这一番惊人的变化,不由得既惊讶又茫然。鸿蒙紫气是什么,他们大多数是知dào

的,但虽然知dào

,一时间却还没能反应过来呢。

眼看着那人在彩光中消失,不知dào

多少人回过神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去,尽可能朝着最远的地方传送。

诸位道果前辈的想法并不难猜——送瘟神嘛,自然是送得越远越好。他们要找机缘,要设法夺取鸿蒙紫气,自然就要朝着最远的方向追赶,才有那么一丝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吴解反而被众人给忽略了。他倒也乐得轻松,举步踏入了大挪移阵,神识勾连大阵,一下子就找到了星盘山。

说来也巧,星盘山距离这里其实并不很远,也就是两三座大挪移阵罢了。

当然,要是吴解自己飞过去的话,且不论要花费多少时间,光路上的危险,就够他受的了

吴解笑了笑,没有理会那些急急忙忙朝着最远方向前去的修士们,自顾自地启动了挪移之力。彩光升起,他乘着这犹如飞升时候接引神光一般的光芒,霎那间划破长空,呼啸而去,目标正是青羊观历代飞升祖师们提到过的地方,星盘山。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二章 星沉湖底山为棋

“真是可惜啊一缕开天之气,就这么从眼前飞走了”天书世界里面,茉莉不停地摇着头,叹气叹气又叹气。

这次,连叶红也叹起气来。

“是啊,真的很可惜”

天地混沌未分之际,五德五运尚未化为天道人道,此时若有大能出手,便能从其中采撷一缕,成为玄而又玄的至宝,统称开天之气。

五德五运之气各有妙用不同,但最基本也最重yào

的功效却是一致的——它们都蕴含着天地造化世界孕育的奥妙,只要吸收一缕,细心琢磨,便有很大机会领悟大道之秘,非但成就阳神顺理成章,就连日后冲击洞虚境界的时候,都有大有裨益。

“唉就算是当年,门下弟子也要立了大功,才有机会得开天之气。一旦得到赐予,千年之内必定成就阳神……要是师傅你能够夺到这缕鸿蒙紫气,大不了我们躲进天书世界专心修liàn

,等成就阳神再出来就是……”

“那人修为深不可测,被传送走之前,仅仅一丝外泄的气息就让几位道果前辈如临大敌。我就算追上他,也没本事从他那里夺取鸿蒙紫气啊。”

“附近那么多人,他哪里注意得到你你哗啦一记雷光之枪砸上去,他不死也要重伤,最最起码都能让他愣上片刻。然后你就乘机抢了鸿蒙紫气,雷光遁法一下子就能逃出几百里……阳神真仙神念范围也不过万里所有,逃出去之后你直接回天书世界,他能把你怎么样?”叶红将头发挽成单马尾,摇着头叹着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我说吴老弟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可我就算没有鸿蒙紫气,也一样很有希望成就阳神啊。”吴解反问,“何必为了锦上添花的事情,去冒着跟一位疑似长生境界强者交锋的危险呢?”

叶红琢磨了一下,不由得笑了。

“赞你这话的确有道理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她用力地拍着吴解的后背,很豪迈地大笑,“昔年曾有一位大能说过,这世上一等一厉害的人,多半都能做到十二个字: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如此这般,便叫人怕。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能够面对鸿蒙紫气而不动心,这就是把得牢——呵呵呵的确像个能长生的样子”

吴解叹了口气,转过头来,脸上满是苦笑。

“其实,我真的很动心啊”

叶红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说话间,周围彩光散去,却是已经到了另一座大挪移阵之中。

这座大挪移阵光看外表就比无波崖的华丽许多,地面上是以秘法炼制的金刚玉,坚硬程度足够抵挡寻常法宝;周围一圈百余根金光闪闪的柱子,形成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阵,将整个大阵护住。虽然阵法尚未完全开启,但光是看那些柱子上繁复的符篥,便知dào

威力非凡。仔细看去,这些金柱和白玉地面气息浑然一体,竟然隐隐有生机涌动,正是法术的极高境界“法有元灵”

寻常人施展法术,火便是火,水便是水,火箭水球、吹风打雷,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虽然各有巧妙,却不能自由变化;高明的修士,能够将法术千变万化,但却要消耗自己的心神,必须分出一缕神念来控zhì

——比方说吴解,他可以施法变化出千百只火鸟,在天空中游弋包围,分进合击,施展出各种手段,但归根究底,这些火鸟其实都是他的神念分化,并非真的鸟儿。

更加高明的境界,则是可以赋予法术先天的智慧,虽然智慧很低,法术的变化比较呆板,却不再需yào

自己神念操纵,使得战斗的效率大大提升。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中的“天罗地网,百万神兵”便是如此,以法术化生无穷无尽的火部天兵,虽然灵智并不怎么高,要执行人海战术却已经足够。在这千军万马之中,火部斗神呼啸来去,不仅能够以少打多,更能反过来将敌人包围。

但其实在这之上,还有更为高明的境界,被称为“法有元灵”。

一个法术出手,便自然如同生灵一般,有自己的智慧和意识,能够自己生存和成长,战斗之中更是无须主人半分费心,光凭本身智慧就能千变万化……法术到了这种境界,便足以媲美武修的“金刚不坏之身”、剑修的“一剑破万法”等等秘诀,称得上神妙难测,光凭法术的力量,就能对抗任何敌人和任何手段。

只是这法有元灵的境界,吴解只是听说,却不曾见任何人懂得,就连茉莉都不会。

或许龙树大菩萨有此神通,又或许江真君也有此神通,但直到今日,吴解才真zhèng

亲眼见到了什么叫“法有元灵”。

那百余根金柱形成的阵法,便已经有了元灵。它正在借助地上的大挪移阵吸纳地脉之力,同时也在吸纳天地灵气,不断修liàn

和提升。

吴解不知dào

这阵法元灵已经形成了多久,也不知dào

它究竟已经修liàn

到了什么地步,但他可以肯定,当初制造这阵法的前辈,必定是法术一道上最最顶尖的人物

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仔细看着那些金柱,便引起了在大挪移阵之中驻守的修士们的注意。一位白衣如雪的青年走过来,走到他附近,咳嗽两声,将他从沉思和赞叹之中惊醒。

“在下玉京派吴启飞,见过道友。”那青年显得颇有礼貌,将吴解惊醒之后笑着说道,“道友盯着这些金柱,莫非是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吴解顿时有些赧颜,摇头叹道:“我本事有限,只能看出这是法有元灵的无上秘诀,正在赞叹不已。要说其中的奥妙,可真是看不出来了。”

吴启飞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说话也不禁有些急切:“道友看出了这是法有元灵的秘术?”

“是啊。”吴解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何急切。

“那么……”吴启飞急着想说什么,却突然回过神来,笑道,“不知dào

友如何称呼?”

“在下吴知非。”

“吴知非哈哈,这么说来你我倒是同宗呢”吴启飞顿时笑了,“我看道友应该是第一次来星盘山,若是不嫌在下话多,可否让在下当个导游?”

吴解更是疑惑——这吴启飞好歹也是阴神境界的人物,更是堂堂玉京派门下,有什么必要对自己示好?自己虽然本事不凡,但终究只是连天人法身都还没完全铸成的人物,在玉京派之中算不得特别厉害,哪有值得他示好的理由?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吴启飞态度如此和气有礼,吴解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呵呵笑着答yīng

了下来。

吴启飞显得很高兴,前往一位看起来非常严肃的老者那里交代了一声,便回来带着吴解走出了大挪移阵。

在大挪移阵之中,百余根金柱形成阵法,隔绝内外。此刻出了大阵,便能看到整个星盘山的景色。

只见天光晴朗,水面清澈,阳光之下微风轻吹,荡起无数银色的涟漪——这大挪移阵,赫然位于一座湖中的岛屿上。而周围看去,只见群山环抱着一座极大的湖泊,湖泊里面有数百座大大小小的岛屿,分布之间颇有章法。

这湖水清澈见底,只见湖底有无数银白色的石头,发出淡淡的光芒。吴解神念一扫,赫然发xiàn

这些银白色的石头带有一丝星辰之力,竟然都是星辰的碎片

湖水之中,有许多银白色的鱼儿游弋。这些鱼儿并不怕人,径自从一座座岛屿旁边游过,甚至偶尔有修士施法掠过水面,它们也半点不惧,依旧游得逍遥自在,看起来简直有点没心没肺。

但吴解却知dào

,这些鱼一点也不傻——他神念扫过,发xiàn

这湖里的鱼全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修为最低的小鱼也有筑基境界,稍稍大一点的便是金丹境界,而往往一群鱼之中带头的都是阴神境界。在接近湖底的地方,更有很多法相境界的大鱼独来独往,显得孤傲不群。而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有不少身形堪比一座小岛的大鱼,赫然达到了道果境界。

这区区一座湖泊之中,便藏着数以万计的鱼妖大军

吴启飞熟知星盘山的情况,见吴解看着湖水出神,笑着说道:“此乃我玉京派著名的景色,名曰‘星沉湖底山为棋,。星盘山也正是因此而得名——你看湖底那些碎片,乃是本门外出游历的弟子们收集的星辰碎片,而湖中的这些岛屿……若是你能够多住一些年头,四百年后,可是有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呢

“哦?愿闻其详”

吴启飞见吴解果然感兴趣,顿时更是高兴,连笑容都灿烂了几分:“天下皆知,当今道门有三大支流,乃是玉京派、墨霄派、无咎派。除此之外,还有诸如流云阁、玄壤山之类的小分支。每隔千年时间,各派便会聚集起来讨论道法。论道之际,各位长生久视的真仙、真君们会施展神通,向晚辈弟子演示一番,借演法来讲道。若是你等到四百年后,正好道门聚会在我玉京派举行,届时便能看到长生境界的大能们以这座星盘山为棋盘,以湖水之中的岛屿为棋子,展开不动声色却神妙至极的对弈……”

下棋?棋子?

吴解听得咋舌不已,他根本没想到,这湖中的岛屿,竟然是一枚枚棋子

虽然说仙人有移山倒海之能,但下棋的时候必定要注意风度,自然不可能面红耳赤浑身发力,将一座座山峦推动,必定要做得不温不火,姿态悠然。而且吴启飞也说了,那番对弈,乃是不动声色却神妙至极的……他忍不住又向湖中看去,略一估算,又是暗暗一惊。

这湖水虽然清澈,其实却颇深,那一座座岛屿光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已经不小,算上水下的部分,其实都是一座座颇为雄伟的山峰呢

道门的这些真仙、真君们,竟然能够以这些山峰作为棋子,神通广大,当真不可思议

“有点能耐啊”茉莉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心灵对话,向吴解说道,“洞虚真君也就罢了,要是连阳神真仙都能不动声色地移动这些山峰来下棋……这个时代的修士们,水平可比我们那时候厉害不少呢”

“哦?”吴解一惊,急忙追问详细。

“我也见过有师兄施展移山之术,也曾问过究竟。当时那位师兄说道山之术的精要不在于大,而在于小,。我追问什么是大和小,他解释说,这大和小,指的是移山时候产生的动静。动静越大,说明对神通法力的控zhì

越差,纯粹是蛮力罢了;动静越小,则说明修为越精纯,越是厉害。一般来说,阳神以下的修士只要能够移山就可以了,别的对他们来说没意义。而阳神境界,往往能够把惊天动地的气势稍稍收拢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吓人。等到洞虚境界,多半便能不动声色地挪移山峰,总算称得上是山,而非扌推山,了。”

“师傅你想,要是这个时代的阳神真仙便能山,,那么岂不是说,当代修士的水平比我们那时候高明了很多?”

“亿万年过去了,有进步也不奇怪吧。”

“这进步也太大了……”茉莉忍不住撅起了嘴,“简直是时代的眼泪啊

吴解和茉莉的对话,除了他们之外并无第三人知晓,就连天书世界里面的其余人都不知dào

。从外表也看不出来。吴启飞当他是被自己描绘的景象震惊,倒也不急着叫醒他,笑呵呵站在旁边等待。

过了一会儿,吴解“回过神来”,二人又继xù

边走边聊。

星盘山的边缘,有一些小型的挪移阵,通往玉京派的各个地点。当然,其中一些通往玉京派内部的挪移阵是不对外开放的,吴启飞也没有邀请吴解进去的意思,只带着他往高处去,来到了一座遍布不少商铺,颇为繁华的高峰上。

“我玉京派有上下三座坊市,分别被称为‘星辰坊,、‘青云坊,和‘离尘坊,。如今我们所在的就是青云坊,这座坊市已经差不多是内门之外最高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俯视内门之外的十余座山,乃是观景圣地。”

吴启飞显然经常来这里,极为熟络地带着吴解来到了一座地势甚高的酒楼,径直上了顶楼。

“这座滴星楼,已经是内门之外最好的观景点,要不是我跟老板交情好,这顶楼的位置,还不容易得到呢”

话虽如此说,吴解却看到顶楼的酒客寥寥无几,看起来空荡荡的。

“启飞真人说得没错,这顶楼大多数的位置都是被人常年包下的,真zhèng

可以坐的没几个。”店小二看出了吴解的疑惑,凑上来说道,“不过呢,位置最好的几个座位是不能预订的,先到先得。”

说来也巧,那最好的几个座位,恰恰就有一个空着。

二人入席之后,一些仙酒和蔬果便被送了上来。看得出来,吴启飞并非杜若那种老饕之辈,对他来说,薄酒和水果就已经足够了。相比口腹之欲,他更加在乎的,显然是法术的修liàn



因为,坐下来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向吴解请教起法术来。

他请教的问题并不高深,吴解随口就回答了几个,然后忍不住问道:“道友啊,贵派乃是整个大荒界都赫赫有名的道门大派,但是……”

吴解并没有把话说完,可意思却是很清楚的——玉京派高手如云,有吴解这等法术修为的也为数不少。就算吴启飞没资格找那些修成法有元灵的高人请教,找次一等的人物,难道不行吗?

见吴解询问,吴启飞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违反了门规,在积累三千外功之前,不许回到内门,也不许向门中前辈求助。如今三千外功才攒了一半不到,虽然心中积累了很多很多的问题,但不能回去问啊”

他语气沉重,神色更是唏嘘不已,显然并非作伪。

吴解不由一愣——看吴启飞的样子,显然过得颇为快活,一点也不像是违反门规被处罚的模样啊

“算了,这些事情不提也罢”吴启飞显然不想多谈这些伤心的事情,拿起酒壶便给吴解斟酒,“你我相见便是有缘,喝酒,喝酒”

吴解自然也不会再戳人伤口,二人便对酌了一番。当喝到第二壶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一座山谷中霞光万丈,更有一道彩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咦?”吴启飞顿时变色,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丹成九转有师兄修心成功,历劫归来了”

吴解也大吃一惊,正想要询问究竟,吴启飞却已经急急忙忙朝着楼下奔去:“道友快随我来,去看看那历劫归来的究竟是哪位师兄,也好当面祝hè一番

日后他成就了阳神真仙,多少也有几分香火情面啊”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三章 不成金丹誓不回

吴启飞说话又急又快,脚步也快得惊人。若是在别人店堂里面,不适合施展飞遁之术,只怕他早已驾着遁光飞起来冲天而去了。

从他的话里,吴解多少明白了一点,便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下楼。

他们俩动作很快,只是几句话的时间,便从十余层楼的摘星楼上奔了下来,来到了青云坊的大街上。

刚才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可现在,却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急急忙忙朝着坊市门口奔去,显然也是朝着光柱落下的地方赶去的。

这坊市之中有限制飞行的法阵,虽然人头攒动,却没有谁能够腾空而起。如此一来,场面便更加混乱。那些手段高明的修士,或者凭借非凡的肉身力量横冲直撞,或者凭借巧妙的法术腾挪纵跃,各自走在了前面。而手段较差或者落了后手的修士们,便只好在人群之中挣扎,努力朝前挤去。

摘星楼差不多在整个青云坊最末尾的地方,距离坊市大门甚远。虽然二人下楼的速度极快,可终究还是落在了别人后面,眼看前面浩浩荡荡的人群几乎排成了长龙,便是有再厉害的手段,一时间恐怕也难以上千。

“唉”吴启飞捶胸顿足,难过得简直像个老饕饿了三年正准bèi

大吃一顿,却发xiàn

来迟一步已经碗碟净光……怎一个惨字了得

吴解皱了皱眉:“道友当真急着要去?”

“当然”

“好”

这个“好”字说出来,吴解一手搭在了吴若飞的肩膀上,二人脚下奇异的光芒闪烁,却是已经出现在了青云坊的门口。

此乃小挪移之术,非深谙天地变化之道的法术高人,无法施展出来。而想要像吴解这样不动声色瞬间施法,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是道果修士之中,做不到的也一抓一大把。

吴若飞吓了一跳,不料自己随便认识一个朋友,竟然是能够施展小挪移之术的高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吴解并未隐藏修为,气息明明白白是那种站在天人境界门槛上的,以这种修为能够轻松施展小挪移之术,那必定是法术一途的绝顶人物,甚至于多半长生有望。

随随便便交个朋友,就能交到有望成就长生的强者?

饶是吴若飞一向脑子机灵,也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走吧。”吴解见他有些发愣,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吴若飞这才醒悟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急忙带着吴解赶到挪移法阵之处,挪移到了两座高大的山峰之外。

这两座山峰气势恢宏,透出一种巍峨雄壮的感觉。两山之间有一条白玉铺成的石阶,石阶上每隔一段路便有一座牌坊,此刻不少牌坊下面已经有人站着——说来也怪,每座牌坊下面,不多不少都是两个人。

“快”吴启飞带着吴解急急忙忙赶去,抢到了倒数第四个牌坊的位置,和吴解并肩站好,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多谢道友相助,在下没齿难忘”

吴解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像每一个牌坊下面的人那样,一言不发,耐心等待。

挪移法阵之处光华闪烁,不断有修士赶来,但除了最后几个幸运儿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没有牌坊可站。他们显得极为沮丧,不少人便径直离去,却有更多的人流了下来,在玉阶尽头排成了密密麻麻的两排。

看到这一幕,吴解多少猜到了一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雄姿英发、神采飞扬的中年人迈着大步,踏着白玉台阶一路走来,每过一座牌坊,牌坊下的二人都向他拱手为礼,祝hè一句“恭喜道友金丹成就,长生可期”他也必定会回一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呵呵笑着,一路走去。

走过吴解他们这座牌坊下面的时候,自然也是如此。行礼之时,吴解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隐约都有感应。但那中年人并未停下,只是多看了吴解一眼,便径直向前去了。

等到他走出玉阶,两边祝hè之声便连成一片,但他却不再回礼,雄纠纠气昂昂走进挪移法阵,光芒一闪,就此远去。

等他走后,一座座牌坊下面的修士们才纷纷离开。吴解注意到,那些没有抢到位子的修士们看待自己这些幸运儿,眼神之中羡慕嫉妒,十分复杂。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等二人重新回到摘星楼的位子上坐下,吴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吴若飞显然心情很好,开心地笑着说:“我玉京派的规矩,修成九转金丹归来的师兄们,在从接引法阵回到山门的过程中,要接受各方道友祝hè。但凡来祝hè的,就是一份香火情面。不过想要争得这份香火情面可不容易——只有在牌坊下面祝hè,身份容貌和气息才会被牌坊记录下来,整理之后送交给他,牌坊之外的,那就……呵呵,你也看到了。”

吴解点了点头,事情跟他猜测的倒也没多大区别。

“那么,那位道友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吴启飞并没有保密的意思,笑着给他斟酒,然后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一番:

玉京派之中弟子繁多,其中一些弟子感觉自己在成就金丹之时做得不够完美,为了增加日后推开长生之门的机会,便会努力积累十万外功,换取阳神真仙出手,用秘法为他们在魂魄之中锁住一点灵明,前往玉京派控zhì

的一些小世界去转世投胎。

这些上界投胎的修士天资绝罕,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却生来就有强烈的向道之心,求道之际必定会追寻最为困难也最为完美的九转金丹。

就算有前世道心的影响,九转金丹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就的。不知dào

多少人正在那些小世界里面,一世一世的反复轮回,而最终当他们成就九转金丹归来的时候,就会受到门派隆重的欢迎,并将其视为最重yào

的人才,给予大力的培养。

一般来说,这样的弟子每十个人里面就能出现一位阳神真仙,玉京派的百余位阳神真仙,大多数都是走这条路出来的。

吴解闻言,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那些小世界之中,难道就没有飞升的修士吗?”

“当然也有,说实话,他们也算是不错了,尤其神念强dà

、战力惊人,在阳神之下可谓是一等一的强者。”吴若飞说道,“只是……小世界毕竟有先天的缺陷,他们的魂魄固然强dà

,但本身道法的核心却实在不够高明。所以往往到了凝结道果,推开长生之门的时候,纵然道心坚固、神通不凡,却多半倒在了最后一步前面。”

“不过呢……其实那些能够从小世界飞升上来的,哪一个都是坚定果敢的好汉。当他们当发xiàn

自身有关键缺陷的时候,十之八九都会选择积攒外功,再去小世界重新轮回……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其实反倒是我们这些大荒界出身的修士,往往下不了这个决心呢”

吴解这才释然,笑着端起了酒杯。

又是一番饮宴之后,一道白光飞来,落在二人面前,化为两块牌坊形状的玉佩。吴若飞急忙接住,将其中一枚分给了吴解。

“这便是一份情面的凭证了,道友请务必收好,日后定有大用”

吴解笑了笑,并不在意。

吴若飞郑重其事地收好玉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叹道:“说来可惜啊一百多年前,本门接引神光曾经接引到了传说中成就五大神丹的绝顶奇才,但因为大荒界和那小世界之间的隔阂,最终神光涣散,也不知dào

那位奇才究竟落在了什么地方……”

吴解闻言心中一动,顿时便猜到了几分,好奇地问:“我也曾遇到过下界飞升的修士,他说接引神光乃是一道五彩光华。何以你看到光柱,就知dào

那位道友成就的是九转金丹呢?”

“哈,这便是你有所不知了”吴若飞哈哈大笑,“在下界看的时候,自然都是五彩光华。可在我们这边,成丹层次不同,看到的光华是不一样的。”

“那些丹成七转,撞大运过了天劫,慢慢积累岁月洗练到九转而飞升的,他们光柱是一道微微带着彩色的白光;丹成八转,借助天劫洗练到九转而飞升的,依据各人功法不同,是一道三色彩光的光柱;唯有丹成九转,才会出现这种七彩绚烂的光柱。”

“那么,五大神丹呢?”

吴若飞笑着说:“无暇金丹接引神光浑厚深沉,犹如一道日光落下;无垢金丹明亮至极却没有颜色,乃是一道透明的光柱;无尘金丹纯然一色,没有半点彩光杂色;无相金丹不断变化各种颜色,斑斓锦绣;无漏金丹乃是一道金光,周围却环绕着七彩火焰。这五大神丹的异象,我从小就背得烂熟,可到现在都没机会亲眼见到过呢……”

“一百多年前那次,难道你没有见到?”

“唉那时我正好犯了门规,被锁了神通法力,关在思过崖面壁。说来也是托了那位同门的福,为了寻找这位没有能够顺利前来的同门,本门派出七千弟子前往大荒界各处搜寻,以至于门派里面做事的人手少了——我这才免了面壁百年的处罚,改为积累三千外功,总算逃过一劫”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倘若能够找到当初那成就五大神丹的飞升者,玉京派将会怎么办呢?”

“嗯,要先考察一下他的人品。如果人品不差的话,那起码也是本门一个护法吧——一般的飞升修士会被派去冰云峰修liàn

,但五大神丹前途广阔,可能会被收入通微堂吧……”

“这冰云峰和通微堂,又是什么地方?”

“冰云峰乃是我玉京三大招牌之一峰绝剑,的出处,因为飞升修士大多剑术通玄,战力无比,所以他们聚居之地,便成为了强者的招牌。一位玉京派弟子在外行走,若是有一份封印了冰云峰弟子剑意的符剑,那敌人多半便不敢招惹他——这便是所谓的峰绝剑,。”

吴解点了点头,又问:“那通微堂呢?”

“通微堂是本门最精锐最杰出的弟子们潜修之所,有多位阳神真仙担任教师,各种资源也随意使用……唉,这个还是别说了,跟我们太遥远啦”

吴解见他有些意兴阑珊,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刚才听闻贵派有三大招牌,我从小地方来,见识孤陋,却不知dào

另外两个是什么?”

“星湖道兵、冰峰绝剑、玉堂灵宝。这是我们玉京派的三大招牌。刚才我们从星盘山来,道友已经见到星湖之中那些鱼了吧?它们便是本门最厉害的一支道兵,数百个结成阵法,能够接引星辰之力,足以越阶挑zhàn

;冰峰绝剑便是封印着冰云峰弟子剑意的苻剑,虽然只能一击,却凶狠异常;玉堂灵宝是玉华堂炼制的那些通灵之宝,只要细心温养,几乎每一件都能够成就法宝。”

吴解连连点头,对于玉京派便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印象。

在无波崖的二十年,他也曾经打听过玉京派的消息。但无波崖的修士们说起来着实有点消息闭塞,他们只知dào

玉京派乃是太上道祖所传,原本只是旁支,不过太上道祖正宗嫡传的门派早已被人毁灭,所以旁支也就成了正宗……天下道门有三大正宗,玉京派便是其中之一。

更详细的消息,吴解直到今天,才算是有所了解。

说来也怪,按照吴若飞的说法,玉京派派出七千弟子,前往大荒界各处搜索吴解的下落,可吴解来此一百多年,蓬莱与世隔绝也就罢了,无波崖好歹也是有大挪移阵的地方,还有修成不死之身的佛门罗汉坐镇,其大挪移阵更是和玉京派直接相连,为什么玉京派的弟子却没有来过呢?

莫非……这里面水很深?

吴解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不确定,便将天书世界的众人集合了起来,讨论该怎么办。

“道友前世自有积累,既然不放心,那就不去也罢。”叶红劝道,“道友不过是需yào

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闭关成就天人法身,这玉京派乃是名门大派,按说应该有闭关室可以租用,租上一间就好。”

“可是老四他成就天人之后,还是要找个地方挂靠吧。”身上黑气聚散不定的杜若皱眉说道,“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是我们斗神的一员,要挂靠也是挂靠我们斗神啊”叶红神色之间不由得有了几分傲然,“玉京派虽然是道门正宗,可就算是道门三宗加起来,充其量也只能抵得上斗神四部之一,多半还只能抵得上瘟部或者雷部。火部人多势众,斗部战力绝罕,道门三宗加起来只怕都打不过他们呢”

“这不是打不打的问题。”经过一番思索,终于给自己恢复了昔日“小七”这个名字的白翼少女摇头说,“斗神四部再怎么能打,也远在星海之中。主公他现在就需yào

可靠的组织,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叶红顿时哑然,只能摇头叹气。

“茉莉,你怎么看?”吴解见茉莉始终没有开口,便笑着问道。

“这种大事,师傅你自己拿主意才对。其实在我看来,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茉莉眨着红宝石般的大眼睛,很认真地说。

“是啊这种事情,终究要你自己拿主意才行。”叶红也点头赞成,“我们的意见,其实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吴道友,你自己怎么想?”

吴解环顾众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

“若飞老弟,我有一件事想问。”他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问道,“贵派之中,对于能够找到当初那位成就五大神丹飞升门人的弟子,有什么赏赐吗?

“当然有赏赐,那可是一万外功啊”吴若飞顿时来了精神,但随即又泄了气,“但那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这一万外功的确是不好赚呢”

吴解笑着点了点头:“若是这一万外功送到你面前,你待如何?”

“知非老兄,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我现在这个衰样,整天除了看守大挪移阵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连出来陪朋友吃顿饭都要请假。我哪有机会赚到这一万外功啊”

“那么……若是你真要赚这一万外功,有没有什么线索?”吴解又问,“五大神丹,毕竟也有五种,那人究竟成就的是哪一种呢?”

“是无暇金丹。此丹深沉浑厚,包容万象,但却又没有半点杂质。成丹之人,需yào

能够在成丹之际选择包容自己的一切过往,不斩任何一个念头,自我便是真我”吴若飞口若悬河地说着,话音却越来越低,渐渐地张口结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他的面前,吴解微笑着,将平时隐而不显的丹气缓缓散开,此丹气浑厚深沉,包容万象,却又没有半点杂质,正是九转金丹之中也最为高明最为罕见的五大神丹之一,无暇金丹。

“我乃九州界青羊观掌门,知非子吴解。一百多年前那个飞升而没有能够抵达星盘山的,正是在下。”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四章 神丹无暇岂有假

吴解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吴若飞却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吴解,觉得自己肯定是眼睛出了问题。但无暇金丹的气息是无法作假的,修士长生之前,丹气便是本身道路的象征。必须由金丹而成道果,然后顺着这条道路推开长生之门,才能自在变化丹气的性质。

除非是阳神真仙隐藏修为开他的玩笑,否则——在他面前的,便是玉京派七千弟子苦苦寻觅了一百多年的那位飞升同门,是在下界成就无暇金丹的绝顶人物

吴若飞毕竟也是名门出身,呆了一下就回过神来,他左右看了看,发xiàn

这楼上似乎没别人在意这边,急忙低声说道:“快收起丹气,我这就带你去见景云师叔”

当二人匆匆下楼之后,坐在角落上的一位食客转过身来,面带疑惑地看着刚才吴解坐的位置。

“无暇金丹?百多年前那个飞升弟子?”

这人面貌黝黑深沉,看起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奇异的是,他明明坐在那里自言自语,正从他旁边经过的店小二却完全没有听见。

“记得当时不少高人占卜此人的去向,却一无所得。相比无暇金丹,老夫反倒是对这遮蔽天机的本事好奇得很呢”

光芒一闪,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桌上的碗筷酒菜也都随之消失,就像根本没有人坐在这里一样。

吴解二人并不知dào

当时酒楼上有高人在侧,他们一路紧赶慢赶,很快就来到了大挪移阵。

“吴师弟,你不是说要请一天假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和吴若飞相熟的师兄笑道,“莫非是要出远门?一天足够来回吗?”

吴若飞摇头,左右看看,问道:“景云师叔呢?他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有人成就九转金丹回来,他当然赶去祝hè了。”那师兄摊摊手,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你又不是不知dào

,景云师叔修为虽高,心性却是——也不能说他心性有问题,他就这脾气。”

“是啊,据说长生真仙里面还有喜欢假装贩夫走卒的呢,我就不明白,在人面前低声下气,究竟有什么意思?”另一个相貌帅气,剑眉星目的同门说道,“换成我的话,宁可死,也绝不肯向我看不起的人低头”

倘在平时,吴若飞免不了要附和几句,发一些牢骚。此刻他有重yào

的事情要做,哪里顾得上这些急切地问:“那么……外门之中,还有哪些师叔在的吗?”

“我记得今天是驭鹤师叔带着他那群宝贝仙鹤出来散步的日子,应该还在附近山林之中吧,就是不知dào

他在哪里。”

“如果你急着要找人的话,执法院的金刀长老倒是在外门,他刚刚巡视了这边,下一站是白蟒山。”

吴若飞闻言,顿时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来,苦恼地说:“怎么不是银剑长老呢……”

“银剑长老去年就带队追捕叛徒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那个帅气的青年皱眉道,“若飞,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竟需yào

找师叔们帮忙?

吴若飞苦笑着摇头:“不是坏事,算了……我去找金刀长老吧……”

说完,他就招呼吴解一声,二人通过一座小挪移阵,瞬间远去。

眼看他们走远,帅气青年疑惑地说:“他究竟怎么了?居然要去找金刀长老——那老头儿的脾气,可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只肯用鼻孔……尤其若飞还是戴罪之身,更是不受待见。他这是去自讨没趣吗?”

“谁知dào

呢不过吴师弟的脾气,咱们都是知dào

的。他做事一向还是有分寸的,既然特地去找金刀长老,肯定是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之前那位师兄说话间,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你可注意到,刚才他还带着一人,就是不久前通过大挪移阵过来的,盯着金柱大阵看了半天的那个。”

帅气青年摇头,他刚才并不曾注意过吴解。

“吴师弟特地带这人过去,莫非这人带来了什么重yào

的消息?”那位师兄沉吟着,手指轻轻捏着下巴上的短须,“看样子,这回他怕是逮着机会,要翻身了”

“这可是好事当年若飞那件事,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事发仓促,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左右都是为难……舍大取小固然不对,难道说为了一村百姓,就活该让一个无辜的小孩去死吗?”青年愤愤然地说,“铁印长老处罚得也太重了”

“都说生命无价,可生死关头,生命终究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那位师兄长叹一声,很是唏嘘,“其实依我看,如果他当初争一争的话,或许处罚不会这么重。可惜他老老实实接受了处罚……算了,都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去青云坊给他定一桌酒宴,为他洗洗晦气吧”

“好我这就传信给烂玉斋”

一道剑光飞起,呼啸着划破长空,奔着远方的青云坊飞去。

这个时候,吴若飞已经带着吴解,来到了一座通体雪白的山峰之中。

这座山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吴解神念一扫,便发xiàn

每个洞穴之中都住着一窝白蛇。说来也怪,这些白蛇虽然是鳞甲之类,却没有半分腥臭狰狞之意,反而都透出灵秀之气,时不时有人前来喂食,喂的多半也是素食,它们吃得很开心,吃相也甚是文雅。乍一看去,倒像是一群很有教养的小孩子。

“此乃白蟒峰,乃是本门豢养训liàn

白蟒道兵的地方。白蟒道兵虽然法力不强,却胜在灵性非凡,对于辅助主人修liàn

大有好处。”吴若飞简单介shào

了几句,就带着吴解一路飞行,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庄园,正碰到一个面目阴沉的金衣老者从庄园里面走出来。

“拜见金刀长老”

吴若飞急忙行礼,却只引得那老者很不屑地一瞥:“是吴若飞啊,你不在大挪移阵看守,跑这里来于什么?刚才我去巡查的时候你也不在……你究竟还想不想于?不想的话就明说别偷懒耍滑,误了本门大事”

这老者说话已然很不客气,而神情更是倨傲之极,头高高昂着,很有几分用鼻子看人的意思。

吴若飞苦笑一声,并未辩解——这位金刀长老的脾气,玉京派中无人不知。若是你老老实实认错低头,他多半训丨斥几句也就算了;若是你解释或者顶嘴,那麻烦可就大喽

“弟子偶然得知一个重yào

的消息,特赶来禀报。”

金刀长老微微一愣,头终于不那么昂着了。他皱眉看了看吴若飞,又看了看吴解:“既然是重yào

消息,带闲杂人等过来于什么?”

闲杂人等?

饶是吴解反应机敏,也不禁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所指的是谁,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这金刀长老修为不错,也是道果境界的修士,可做人的本事怎会差到如此地步?玉京派阳神真仙过百,怎么让这种货色来当执法长老?平白丢了门派的面子啊

金刀长老虽然性格很有问题,但眼力却甚是厉害。他早已看出吴解属于那种战力远超修为的高手,此番开口,便是要刻意挑衅,此刻见吴解露出笑意,顿时眼睛一瞪:“你是哪里来的野人此乃玉京派豢养道兵之地,岂容外人窥探”

说着,他身上一股法力腾起,化作一只青色大手,便朝着吴解抓来。

吴解见状,却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天一擒拿手,乃是道门最著名的几种神通之一。但凡道门比较出色的修士,几乎人人都会,吴解也不例外。事实上,他其实也颇为擅长使用这一招呢

他正待施展同样手段反击,吴若飞却已经身影一闪,拦在了他的面前:“长老且慢,此人来历非同小可”

但金刀长老法力所化的那只大手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了几分力道,俨然是要把两人一起抓住。

“有什么不凡的”他不屑地冷笑,正待说什么,笑容却突然僵在了脸上

一只虽然并不粗大却十分有力的手掌,轻飘飘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剩下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老先生,年纪大了就要多多收敛火气,这才是养生之道啊”吴解笑眯眯地从金刀长老肩上收回手掌,无视了老头铁青的脸色,“若飞老弟,你还是有话快说吧,看样子这位老先生心情不大好呢。”

吴若飞没料到吴解竟然直接施展小挪移之术,一出手就制住了金刀长老。他既惊讶于吴解的手段,更惊讶于吴解的胆量——在玉京派之中,对玉京派的执法长老出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眼见金刀长老怒气冲天,他急忙行了一礼,看看左右再无别人,才低声说道:“这位道友,便是一百多年前那位成就无暇金丹的飞升同门”

金刀长老闻言,反而更加愤nù

:“你胡说什么这人已经半只脚踏在天人门槛上,那无暇金丹的弟子飞升至今连一百五十年都不到,就算五大神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百五十年就从金丹升到天人啊”

吴解叹了口气,无暇金丹的气息缓缓散布出来,围绕在三人周围。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五章 长生路上盼后来

面对金刀长老的质疑,吴解也不多话,径自放出了无暇金丹特有的浑厚包容气息。

金刀长老被吴解一招制住,丢了个大面子,正在吹胡子瞪眼睛,见到这丹气,顿时目瞪口呆,嘴巴长了老大,怎么也合不上,让人不禁有些担心他下巴会不会脱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把抓住吴解的肩膀:“我问你,你是从什么世界飞升来的?”

“九州界。”

“你出身哪个门派?”

“青羊观。”

“在你之前,你门派之中可有人飞升?”

“当然有,章退之章祖师,康纳罗康祖师,都是在我之前飞升的。”

金刀长老右手依然抓住吴解,左手却招出一把飞剑,用神念印入一番话,手一挥,飞剑破空而去。

“康纳罗我没印象,但章退之却正在冰云峰修liàn

,我已经发出传讯飞剑,他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真伪立辨”

“金刀长老,我觉得您有点多此一举啊。”吴若飞叹道,“难道无暇金丹还会有假吗?”

“五大神丹虽然稀罕,诸天万界总还是有那么几个的,焉知他不是得到消息来潜伏的探子”

“……倘若您是掌门,您舍得让一位成就无暇金丹的弟子去当卧底吗?”

金刀长老顿时语塞,其实他也知dào

自己的猜测很不合理,只是抹不下面子罢了。

片刻之后,五六道剑光接踵而来,落在这里,化为一群穿着白色道袍的修士,其中修为最低的那个差不多阴神巅峰,略略有点凝聚法相的意思,面容虽然十分年青,轮廓却还让吴解颇为眼熟。

他正是青羊观第二十三代弟子,曾经的掌门真人,章退之祖师

“弟子吴解,拜见章祖师”吴解见章祖师出现,急忙上前拜见。

章祖师笑呵呵地将他扶起来,用极为骄傲和自豪的语气向周围众人介shào

:“诸位道友,这便是我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大弟子吴解吴知非。他不管修为还是心性都极为出众,乃是我九州界最最杰出的人物也是我道门最最出色的后起之秀”

“好了小章,不要总是‘最最,的。”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满头白发神情沧桑的年青修士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吴解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不是转世修士却能修成无暇金丹,你可是创造了玉京派的历史啊”

吴解笑着点头为礼,却不知dào

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我是白帝阁的白金,神山五子都是玉京派弘道真君祖师的门下,说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啊”

白金笑得极为开心,吴解却闻言大惊——白金乃是白帝阁第四代的掌门,若论时间,乃是几万年前的人物。他划三教六道、定正邪之分,自己却因此受了天谴,不得不舍弃修为,自封玄冰之中数万年,直到差不多两千年前才得以脱困——这位前辈乃是天下最绝顶的人物,脱困之后修为飞快提升,并且为白帝阁构筑了赫赫有名的“万剑归宗”大阵。

一千五百多年前,白金道成飞升,天下各派全都派人观礼,乃是九州界赫赫有名的大事。当时的情景,直到吴解的时代还被很多长寿的妖族修士津津乐道呢

吴解试着神念一探,便发xiàn

白金前辈身上没有半点气势,却深沉得如同大海一般,深沉之中隐隐透出锋芒,让他的神念几乎有被割裂的感觉。

这气势,这感觉……莫非……

他心中一惊,试探着问:“白前辈,您莫非修成了长生?”

“哈哈我本来就是半只脚走到长生门槛前门的人,下界历练成就九转金丹归来,却发xiàn

自己的门派灰飞烟灭了,投入玉京派之后,不久便成就了长生。”白金笑着说,“不要看我如今成就快,其实只是当年积累深厚罢了。”

吴解这才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接着,章退之和白金便向吴解介shào

了一起同来的各人——其实他们都是九州界出身的修士,而且全都是神山五子门下,其中有好几位是青羊派的飞升祖师。比方说,当初那位第二十二代大师兄苍暮真人,便是其中之一。

吴解和诸位前辈一一见礼,寒暄了一番。金刀长老却手上飞剑不断来回穿梭,忙个不停。

等到一切忙完了,他才停下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对吴解说道:“一切已经准bèi

就绪,请道友前往星盘山接应谷,我们这就为你补上迟到的入门大典

过了几刻钟,天上突然光华大盛,原本仿佛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之中流光溢彩,从无到有,显出一片极为辽远广阔的群山,其中不少还漂浮在天空中。那些群山之中,坐落着一座座宏伟的白色楼台,仔细看去,乃是一十二座。

玉京派所在,分为内外二门,内门乃是玉京派的核心“玉京十二楼”所在,外门则是玉京派的根基“玉京五城”所在。

玉京五城之中,居住了大量的外来修士,如今众人吵吵嚷嚷,全都满是疑惑之意。

“咦?”

“那是玉京派内门啊他们怎么打开内门门户了?”

“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吧我记得玉京派上一次打开内门,是差不多一百五十年前,那时候数千名玉京弟子络绎不绝地飞出来,剑光首尾相接,照亮了整个天空,就像是天上的星河一般”

“当时的情形我也看到了,真是让人终生难忘啊”

“可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大家等着看就是喽。”

就在众人议论之中,吴解却已经来到了那座专门用来接引飞升弟子的山谷大阵之中,听完了负责管理接引大阵的那位阳神真仙介shào

规矩,便沿着地上的白玉台阶,一路向外走去。

因为没有接引神光的缘故,所以并未有外来修士赶到,可白玉台阶上的每一座的牌坊处,却都也有两位修士等待。

只是这些修士全都穿着统一风格的道袍,赫然全都是玉京派的弟子。仔细看去,章退之、吴若飞、之前那两位师兄弟,甚至金刀长老也在其中。

吴解笑了笑,迈步走了过去。

他每走过一座牌坊,牌坊下的二人便向他行礼,贺词却是“恭喜知非道友道成飞升,前途广大,长生在望”

他一个个笑着回礼,走过了一百零八道牌坊。

向他祝hè的玉京派弟子修为不断提升,到最后几道牌坊,已经全都是道果修士,金刀长老在里面排位不过中等。

当吴解从最后一级玉阶走下来的时候,面前光芒一闪,却是包括白金和守卫接引大阵的那位前辈在内,十余位阳神真仙齐聚于此。

诸位阳神真仙并未向开口,只是向他依次拱手为礼,然后便各自离去。白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依旧拍了拍吴解的肩膀,熟络而且感慨地说:“知非啊,我们这些都是从下界飞升过来的,在长生之路上比你早走了一步而已。这条路长得很,要走很久很久,我们等你追上来”

“各位前辈特地赶来,弟子不胜荣幸”

“不用这么客气,要是什么时候你能后来居上,走到我们前面去,那才是最让我们高兴的事情”

说完,白金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吴解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迈开步子,走进了通往玉京派内门的挪移法阵之中。

数日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犹如野火一般,迅速在大荒各派传开。

玉京派花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年的光阴,总算找到了当初那位成就无暇金丹的飞升弟子吴知非。如今此人已经在通微堂潜修,长生真仙,大有希望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六章 灵机涌现

玉京派外门五城之中位置最高的“青云城”中,有许多用以闭关的静室。这些静室都是对外开放的,只要花一些费用就可以租借。但租借静室以百年为期,百年之后必须亲自前来续租,若不续租,玉京派弟子就会清理静室以待后人——这是为了避免有人冲关失败死在静室之中,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这些静室有护城大阵保护,本身也有阵法保护,还在玉京派的守护范围内,可以说是相当安全。但毕竟出于外门之中,灵气不像内门那么磅礴,更缺乏内门之中一些关键的辅助,所以玉京派弟子闭关之际,往往宁可消耗辛苦积累的外功,租用内门的静室。只有一些忙于修liàn

疏漏了外功积累的,才会不得不来外门静室修liàn



平常情况下,外门的静室只有一些巡查弟子守护——有弟子守护,这就对得起顾客了,难道还要长老、楼主……那些阳神真仙们来守护吗?

但今天,一座地势比较偏僻的静室之外,恰恰坐了三位头戴高冠、道意盎然的长者。他们正是玉京十二楼之中冰云楼、通微楼和金鼎楼的楼主。

冰云楼楼主白金长老,阳神真仙;通微楼楼主孙玉华长老,阳神真仙;金鼎楼楼主百炼真人,阳神真仙。

三位阳神真仙坐在这间静室外面,不言不语。白金看着自己的剑发呆,孙玉华弄了个茶几,摆着茶壶茶杯自斟自饮;百炼真人则倚着一株大树,脸上盖着一本书,似乎正在睡觉。

稍稍用点心,便能看出三位真仙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将静室守护在正中央。这让所有认识他们三位的玉京派弟子都惊诧莫名,不明白那静室里面究竟有什么,竟然劳动三位阳神真仙守护

“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内门宝库里面不好吗?”不止一个人暗暗嘀咕。

静室之中便是吴解,此刻身心完全放松,以最舒适的姿势松松散散地坐着,整个人陷入了空虚却又不惘然的状态之中。神念静止、神识静止、真元和法力的流动也静止,宛若变成了一块石头。然而这块石头却又正勃发着旺盛的生机,乃至于使得静室之中的空气都充满了蓬发之意。

仔细看去,他苦修而成的阴神正处于将出窍未出窍的状态,虽然也正在用和肉身完全一样的姿势坐着,可实jì

上并未像平时那样形神相合,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疏离感。

也不知dào

坐了多久,阴神灵台之中陡然一点精光闪现,一直坐着的他便脱离肉身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恰恰退入突兀出现的法相之中,却是和法相合为了一体。

吴解的斗神法相乃是他根本功法的体现,威能无穷。阴神和法相合一,顿时激发了他的根本功法,呈现出奇异的变化。

只见法相头顶上突然红光四射,浮起一朵鲜红的火云。火云之中,一团团真火盘旋着飞起来,不断飞入肉身之中,于是肉身便陡然变得赤红,宛若烧红了的钢铁一般;而在法相的脚下,一团深沉如墨的厄运浮现出来,一缕缕黑气也流向肉身;在真火和黑气之中,青白色的电光流动,不断轰击在肉身之上。

火部正法、雷部正法、瘟部正法。吴解修liàn

的三种道法,此刻全都开始发动,向肉身镌刻本命功法符篥,要把肉身转化成蕴含妙法灵机的法身,突pò

一个关键的瓶颈。

正在外面守护的三位阳神真仙同时睁开了眼睛,暗暗叫了一声“开始了

门派本拟让吴解在内门最好的闭关地点清华楼未名居之中闭关,冲击天人境界。但玉京十二楼位于内门,处于和大荒界截然不同的独立世界之中。虽然也上映苍穹,但星辰之力却轻易落不下来。内门守护大阵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位天人修士就暂时关闭,所以吴解便来到了外门闭关——他冲击天人境界的时候,是一定要借用星辰之力的。

出于对吴解的重视,通微楼楼主孙玉华亲自出来守护;而得知吴解善于驾驭各种火焰,热衷于炼丹炼器的金鼎楼楼主百炼真人也来了;再加上一向很照顾飞升修士的冰云楼白金……于是赫然出现了三位阳神真仙守护吴解一人的情况。

阳神真仙长生久视,岁月对他们来说并无意义。他们坐在这里守护,就算吴解要闭关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没有问题——事实上,不少法相修士真的会在冲击天人境界的时候闭关上百年,只为等待心海之中升起的那一抹灵光。唯有借助这一抹灵光,才能将天人法身凝炼圆满,在日后追逐长生的时候多一分把握。

吴解坐在这里仅仅十余日,便触动灵光开始冲关,反而让他们有些意wài



他们当然并不担心吴解会因为急于求成而冲动,现在这种情况,证明吴解积累深厚,早已到了随时可以突pò

的地步,可喜可贺。

但就算是年纪最大的百炼真人,也不曾见过这种情况。

吴解从飞升到现在,连一百五十年都不到;而他这一世的修为,满打满算也不到六百载……六百岁的天人修士并非没有,可那必定是会根基不牢的。像吴解这样积累深厚的,实在是难以想象

白金此刻却在心中暗暗思索。当初章退之飞升之后,曾经将吴解的情况告sù

他,所以他知dào

吴解很可能是魔道巨子转世,没准直接就是天魔转世。但不管是魔道巨子还是域外天魔,吴解今世所走的道路绝对正道得不能再正道,那么他这么深厚的修为,又是从何而来?

须知,前世的记忆只是“见识”,却不能直接变成“修为”啊

“不管它,反正只要他走在正路上就好,别的事情——谁没有一点秘密啊我入门到现在,各位真君也不曾追问过我的来历啊”

他微微一笑,将些许念头抛开,重新专注于观察吴解的状态。

玉京派建立至今,已经有了许多许多个“万年”。但在这么悠久的岁月之中,成就无瑕金丹的弟子,用一只手就可以数清,这只手还可以残废一些,断上一根指头也无妨。

作为玉京派历史上第四位无瑕金丹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位以无瑕金丹飞升的弟子,吴解从飞升之时开始,就受到了整个门派的重点关注。尤其他还拥有“无法被占算”这个奇异的能力,更是让门中大佬们关切不已。

通微楼楼主孙玉华看似好整以暇地喝茶,但心中却并不平静,吴解入门之后不久,本门资历最老、曾经在太上道祖座下听道的道空真君秘密找到他,临时开辟了一个小世界,拉他进去,偷偷告sù

了他一件事。

过去的岁月之中,也曾经出现过“无法被占算”的人物。但其中不借助任何神通法力,没有受到任何人遮蔽天机的守护,光凭本身固有的能力就让别人完全无法占算的,只有两种。

第一种,感应诸如“因果”、“时光”之道而生的灵种,比方说一方大世界开辟之时,便自然会孕育出五十件大道至宝,这五十件大道至宝中,便有好几件是完全免疫占算的,除非是能够开辟大世界的不朽天君出手,否则就会出现这种天机混沌无法占算的情况。

第二种,生来就不能被占算。

孙玉华当时一惊,问道:“莫非吴知非乃是大道至宝元灵转世?”

道空真君摇头,面色沉重地说:“他是第二种。”

这话之中蕴含着很深的意味,孙玉华当时就明白了,便不再询问第一种情况的事情,直接问道:“那第二种有什么玄机吗?”

“古往今来,第二种只有一人。”道空真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费力才说出了六个字,“大神君,华思源。”

孙玉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但清醒过来的时候,道空真君已经离去。

他知dào

道空真君为什么来找自己,若是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大神君华思源是什么人物?那是诸天万界仰视的最强者,是公认最有可能证道永恒的第一神君。相传当年创立人道的正一道祖曾经亲口承认,华思源后来居上,已经比他们三人又多走了一点点,几乎快要赶上一个连他也不愿意提起名字的绝代魔头。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玉京派也会出上一个?

孙玉华费了很大很大的力qì

,才将心中的狂喜压下去,为此几乎把自己的脸打成了猪头。他相信,道空真君等几位老前辈们,当时的神情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而他重新镇定之后,立kè

便下定决心,要尽量为吴知非提供方便,促使这位或许有着和大神君同样资质的天才迅速成长起来。

若是玉京派也可以出一位造化神君……哪怕没有大神君那么厉害,也足以压倒道门其余各派,成为当之无愧的道门正宗

更重yào

的是,有一位造化神君,就可以为大家指明前进的方向,就会有很多人紧随其后,推动整个玉京派得到飞跃式的大发展

他知dào

百炼和白金来守护吴知非的原因,但他却可以打赌,真zhèng

到了关键时刻,他孙玉华才会是最玩命的

为了玉京派,怎么都值为了堪比大神君的天才,赔上老命都值

所以当他感应到吴解只用了十天就触动灵机,开始冲击天人境界的时候,只是会心一笑,并未有任何惊讶或者疑惑。

那是堪比大神君的天才嘛,这很正常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七章 星斗映照

静室之内,一片光怪陆离。赤红的火焰,青白的雷电,深黑的厄运,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泾渭分明,却又互相呼应,甚至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韵律。

伴随着这奇异的韵律,一个又一个符篥文字在空中形成,接连不断地落入吴解的肉身之中。

这些符篥文字每一个都充满强dà

的力量,寻常凡人用以打造神兵利器的百炼精钢,只要被镌刻一两个符篥文字就会到达极限,甚至于会崩溃破碎化成一堆铁渣;而那些一般的炼器材料,充其量也就承shòu十个八个符篥文字;就算是比较坚固的材料,也不可能承shòu这么多的符篥文字。

但吴解的肉身早已锻炼得坚固无比,就算赤手空拳也能够硬挡一些不是特别锋利或者坚固的飞剑法器,除了一些专门淬炼肉身的武修士之外,他的肉身几乎快要到了炼气士的极限。眼看着符篥文字接二连三落入他的身体,却只看到肉身上一点点的光华浮起,没有半点承shòu不住的迹象。

这也是因为他的肉身一直在修liàn

这些功法,本身就对这三种符篥文字有足够的适应性。所谓天人变化,铸就法身,原本就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上的。

如果不以肉身长期的修liàn

为基础,那么就算神通法术再怎么高明,也只能将肉身炼化成法器,无法炼化成法身。

这里面的关窍也很多,比方说如果功法不够高明,符篥文字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暗合天地循环之理,那么肉身之中的符篥循环便不完整,就不能成为完善的法身;而如果法相和功法不能完全契合,阴神和法相融合之后就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来,会导致后继乏力,同样不能炼成完善的法身。

至于那些修为不够深厚的,或者对于自己本身功法理解不够透彻的,又或者阴神不够强dà

的他们根本连炼成法身的机会都没有,就算阴神和法相融合之后试着炼化肉身,也只会把肉身炼成法器,平白折损自己的道基罢了。

长生之路艰难,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想要最终推开生死玄关,达到长生久视,就要做好每一个环节。

吴解的积累是极为深厚的,功法也是极为优秀的,加上有来自天书世界的法力源源不断补充,他炼化肉身的速度极快,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三门功法的符篥文字便全部炼入了肉身之中。

这三门功法来源虽不相同,却经过了大神君华思源的整合,彼此之间浑然一体,先是形成了三个独立的小循环,然后三个小循环又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循环。

当这个大循环形成之后,他的肉身突然一震,不停地颤抖起来,甚至于出现了虚弱的征兆。

吴解知dào

,这是肉身里面蕴含的力量不足了。

他的肉身虽然强横,但毕竟只是法相境界,想要提供天人境界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因为他的大部分力量,已经随着阴神和法相一起离开了。

这是炼化过程中的又一个关键,必须能够给肉身提供适合本身功法的力量,使其按照功法的循环运转。在这个运转过程中,被初步炼化的肉身便开始不断朝着法身转化。

吴解清啸一声,法相周围陡然升起三颗光球,一红、一青、一黑。这三颗光球仿佛心脏一般微微膨胀和收缩,发出沉稳的响声。随着每一次的膨胀和收缩,都有三种颜色的气息不断流出,流入正在转化的肉身之中。

红色的气息,是吴解多年辛苦收集的各种火焰;青色的气息,是他领悟的雷霆本质;黑色的气息,是他在多宝塔探险中得到了的厄运之力。

这三种气息的份量都极为惊人,吴解修行数百年,不断收集也不断用天书世界演化各种火焰,便是几天几夜也用不完;“雷为天地动”的精义要诀,给他提供了无穷无尽的雷霆之力;至于厄运之力,当初在多宝塔之中收集得足够多,别说他一个人,就算再有三五个人也用不完。

三种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入肉身之中,投入三个独立的小循环,推动三种功法全力运转。但是当它们想要融合成一体,形成大循环的时候,却遇到了碍难

这三种功法毕竟是有区别的,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它们是不会主动融合的。

吴解当然可以用外力强迫它们融合,可那样的话,三种功法就不能完美地结合起来,彼此水乳交融,形成一套包含三种功法的内容,却又不同于这三种功法的新功法。

用那样的方法炼就法身,当然没有问题。可日后要冲击生死玄关,推开长生之门的时候,就会发xiàn

三种功法依旧还是那三种功法,他可以推开的,依旧是先前的那三扇门。

诚然,通过这种方法也是能够成就长生的。可那就意味着为了长生,他不得不舍弃自己三分之二的力量。这样就算勉强成就了长生,也会是阳神真仙里面比较弱的那个层次,几乎百战百败。想要更进一步,元神寄托虚空成就真君,几乎没有可能。

吴解当然不会走这条路,所以他必须要让三种功法主动融合。

这关键,就在于星辰之力

眼看三个小循环已经功德圆满,就等彼此融合,他清啸一声,抬手一挥,静室屋顶缓缓消失,露出了朗朗青天。

此刻大约是傍晚时分,太阳尚未落山,天空一片明亮,看不到半颗星星。吴解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念起了一段深奥奇妙的咒语。

说来也怪,当他念起这段咒语的时候,北方的天空迅速地黑了下来,从明亮的青天化为了黑绸缎一般的深夜。在纯黑的夜空中,无数的繁星正在闪闪发光。

“火部星神,借我光芒”

咒语念到了最后一句,北方群星之中,有一颗赤红的星辰骤然亮起,顷刻间,只见一道赤红光柱从那星辰之中降下,落在静室之中,落在吴解的肉身之

此乃火部主星降下的浩瀚星火

借助星火的力量,火部正法的循环之中渐渐分出了一缕,渗入了另外两种功法的循环。

吴解又换了一套咒语,只见北方群星之中又有一颗青白色的大星光芒闪耀,落下一道雷电缭绕的光柱,投入了吴解的肉身。

此乃雷部主星降下的玄奥星雷

借助星雷之力,雷部正法也开始从循环之中释fàng

力量,和另外两种功法一起循环。

等到瘟部主星降下的晦涩光柱也一起落在吴解身上的时候,瘟部正法同样加入了这个循环。

至此,三套功法已经都加入了他事先设定的大循环,看起来似乎已经大功告成。

但吴解却皱起了眉头。

三套功法都只分出了一小部分加入循环,大部分依然保持着自己先前的小循环。这和他的设计并不相符,日后依然存zài

三套功法各自为战,不能完美融合的隐患。

或许这个隐患不会在元神寄托虚空之时发作,但若是想要冲击更高一级的不朽天君境界,就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他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那镇压着无数不死天魔的巨大星辰上,斗部张星神注视着水镜之中吴解这边的情况,忍不住笑了。

“弃老弟,你这位朋友可真不寻常啊”

“当然,他是我的朋友嘛”弃剑徒双手抱胸,脸上满是傲然之色,可惜他必须呆在一块透明的水晶之中温养,无法离开,让他的傲然大打折扣。

“可是……他有点想当然了。要把斗神功法合为一体,三合一是不行的。

“那要几合一?四合一吗?”

“当然。”张星神微微一笑,抬手朝着水镜虚空一点,“且让我成全于你,看看虽然理论完成,但实jì

上从没有人做到的四部合一,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道细小光芒从北方斗神群星之中落下,它的来源是一颗几乎看不见的暗星,但它的气势,却比之前三道光柱加起来都更加猛烈强悍

随着这道光芒落在吴解身上,他的肉身猛地一震,七窍之中都流出血来,看起来煞是恐怖。

但吴解却忍不住笑了。

被这道光芒以最蛮横最粗野的方式猛地轰下来,之前三套功法形成的循环顿时崩断,所有的力量都流入了大循环之中,在他的肉身之中循环运行了不知dào

多少次,才重新渐渐生成三个小循环。

到了此时,他的天人法身,终于已经大功告成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八章 闲谈

(修成天人法身的感觉如何?)

(肉身淬炼转化成法身之后,自从飞升大荒界之后一直压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十之八九,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似乎稍稍一用力就会飞起来。)

卩岂不是有点糟糕?)

(也不能算很糟糕,但总的来说,的确是有点不适应。)

(但只要适应了之后就很好吧,总是飞不高飞不快,其实也挺难受的。)

(嗯,腾云驾雾出入青冥,原本就是我们修仙的重yào

目标啊)

聊了一会儿,吴解问起了尹霜的近况。

当初听了悟道山人的讲道,尹霜闭关数年,然后又好好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最后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便着手冲击飞仙境界。

她的积累早已足够,基本没费什么力qì

就顺利进阶。进阶之后,她便离开了自己一直在居住的紫石山脉,前往四月大世界最为繁华的青月城。

四月大世界有不少城市,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统治组织,类似于地球上的城邦制国家。很多年前,一位手段高明神通广大的洞虚真君统合了各个城市的势力,差不多成为了整个四月大世界的霸主。他雄心勃勃,要在整个四月大世界最重yào

的四个大地节点上各建造一座雄伟的大城,四城相连,锁住整个四月大世界的气运,从而帮zhù

自己领悟一方大世界运转开辟的奥妙,以成就不朽天君。

他的想法很好,一路做来也没什么差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当第一座大城“青月城”建设到八九分的时候,一个路过的真君见这城池雄伟壮丽,便径直入城去杀了他,夺了这座城池。

那位真君夺城之举不过是兴之所至,并没有将整个城池完全建成的念头,更不要说完成那座理想中的大阵。数十万年后,那位真君冲击不朽境界失败,身死道消此后这座城池前后换了几位主人,直到卷入妖族至尊虚空神君发动的大战之中,因为七大圣之一弥天大圣和佛门金刚手菩萨交战的余波而毁灭

青月城虽然毁灭了,但却依然是重yào

的遗迹。尤其它前后居住了十余位洞虚真君,最后更有好几位真君战死其中,所以可以说是四月大世界最著名的遗迹,名曰“青月遗迹”。

在青月遗迹的旁边,渐渐地又建起了一座城池,城池的名字叫做“望月城”。望月城的城主望月仙人是一位阳神真仙,成道至今已经有百余万年,资格很老。

阳神真仙之中,其实颇有一些非常长寿的。这些人并不追求更进一步,除了安身保命之外,就是专注于享shòu

生活。望月仙人便是如此,他完全没有设法寄托元神成就真君的意思,每日里除了喝酒就是闲游,过得悠闲自在。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开坛讲道。但他从不收徒,也不接受任何礼物或者馈赠。

按照他的说法,他不愿意和人结缘,只要一个人安安稳稳活着就好。

尹霜来到了望月城,也没有去拜见这位阳神真仙,找了一处比较安稳的地方住下,便开始考lǜ

自己功法的问题。

她修liàn

的功法是经过“吴解”修改的血神经,这门功法本是一位神门前辈降临九州界带来的,以本质而言不够高明——那位前辈自己,当年也不过就是个飞仙罢了,要说根基深厚战力高超,只怕还未必及得上现在的尹霜呢

血神经经过了茉莉的修改,可以称得上是一门不错的神门功法。但也只限于“不错”而已——以茉莉的水平,短短数百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推演出一门可以真zhèng

成就长生的功法来。

事实上,直到如今,茉莉依然在推演血神经,希望将其推演到足以成就长生的地步。对于“夫妻俩谁先成就长生”这一点,吴解有充分的信心会是自己。到时候自己去找到妻子,这门改良完成的血神经,便能帮上妻子的大忙。

尹霜修成飞仙,已经有了至少三千年的寿元,修士飞升之后,寿元是重新开始计算的,所以她迄今为止连二十分之一都还没用掉,日子长得很呢。

可尹霜并不是一味依赖丈夫的女人,她自己也是最顶级的修士,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是让无数前辈为之惊叹的后起之秀。虽然她手头上的血神经暂时只到天人境界,而且因为大荒界和星海界修liàn

体系的不同,还稍稍有点误差。但她有信心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将这些误差解决,乃至于进一步完善这门功法,最终达到长生。

望月城中有不少前辈修士,其中修liàn

血系功法的也有好几位。尹霜慢慢地结交他们,彼此交流修liàn

的心得,都觉得大有收获。

在这些修士之中,有一位自称“蝙蝠会长”的前辈,原本就已经修liàn

到了接近阳神真仙的地步。得到血神经的印证,他终于将自身功法最后的缺点弥补起来,开始准bèi

向阳神境界发起冲锋。

当然,这个准bèi

过程也是很漫长的,至少需yào

上百年的时间。光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就只能完全依靠耐心。

蝙蝠会长手下自然有一个叫做“蝙蝠会”的组织,然而那个组织老实说并不强dà

,只是他修liàn

之余的消遣罢了,整个组织里面,除了他自己之外,连一个飞仙都没有。这样弱小的组织,平时为他奔走效力跑跑腿,倒是颇为称职。如今要为他筹集冲击阳神境界所需的物资,就实在是力有未逮,让这修liàn

七千多年的老前辈满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在这种情况下,尹霜等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若是蝙蝠会长能够修成阳神真仙,那大家便终于有了通往长生境界的道路。在他老人家的提携下,前进的希望也会增加许多。所以大家便一起行动,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尽量帮蝙蝠会长凑集物资。

四月大世界的修士极度注重修心,一切的外物都是为此服wù

的。可要成就阳神真仙,光靠修心显然是不够的,肉身、法力……这些都要尽可能地完善。蝙蝠会长现在正忙着日日苦修,将自己年轻时候拉下的功课都补上,免得冲关之际因为根基不牢而失败,带着遗憾生死道消。

而尹霜等人,就是在帮他收集那些可以帮zhù

修liàn

的东西。无论是改善肉身的还是增长法力的,都要尽可能多。

在四月大世界,这类东西不算很珍贵,平时从大家眼前经过,也没几个人特别在意,等到真zhèng

需yào

收集的时候,才发xiàn

它们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

这是因为,有很多商人都做着跨界生意。他们来到诸如四月大世界这种修liàn

道路比较偏颇的世界,将这边用不上而比较廉价的东西以较低的价格大量收购,再前往那些道路与之相反的世界,把它们卖出一个高价。

身为一方大世界,四月大世界的资源是极为丰富的。然而再丰富的资源,也经不起无数的商人不断收购。所以等到尹霜等人去寻找物资的时候,便陷入了“有钱无货”的窘境——那些跨界商人们,哪里肯把可以用来发财的货物廉价卖了

在这种情况下,神门弟子重yào

的本性便被激活了。这群修士们略一商量,便理所当然地决定用拳头解决问题。

不肯卖?那就直接抢

能够做跨界买卖的,自然也不会是软蛋,手底下都很有一些本事,更有不少厉害的部下。而尹霜等人原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若非对于成就长生有所把握,谁会没事找事去跟强者厮杀

一场场恶战,一番番厮杀,好几次都杀得天昏地暗。尹霜仗着血神经和天问剑诀,前后杀了两个神仙境界的修士,至于飞仙境界,那更是两手两脚都数不完,渐渐的,便凶名赫赫,无论地方还是己方,都知dào

有一个白发赤眼,剑术通玄,杀性极重的厉害女修。

到后来,她只要一出现,敌方便会有人心胆俱裂,落荒而逃。

尹霜当然不是空手混日子的,吴解为她量身订做,打造了一把威力惊人的飞剑——为此他们夫妻还找到了九州世界天道化身的祖龙,软磨硬缠,好说歹说借了祖龙一滴血来。尹霜为此磨练了上百年的厨艺,就为了做一份让祖龙点头的菜色。

那把飞剑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汲取鲜血自我提升。在尹霜一次次的战斗中,它的境界飞快提升,反而后来居上,渐渐追上甚至于超过了尹霜。

尹霜从这之中得到启发,发xiàn

自己其实并不是非要走血系修士的道路,剑修的道路也完全可行。

她有诸天万界之中最顶级的剑术,有可以不断提升的飞剑,更有出类拔萃的剑术天赋,尤其她那种进退有据、当断则断的性格,更是最适合剑修的。

想通了这个之后,尹霜便当机立断,决定离开四月大世界,前往剑修聚集的世界,去追寻剑修之路。

你这就走了?)

(是啊,我目前住在青霜星,这里属于寒霜世界,是个不起眼的小世界。再等十来年,这里的大挪移阵开启,我就可以前往红云大世界,借助那边的大挪移阵,再前往紫电世界。)

(紫电世界是你此行的终点?)

(嗯,紫电世界是剑修“紫电真君”开辟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剑修聚集,我要到那边去找找机缘。)

(…邪四月大世界怎么办?蝙蝠会长怎么办?你的那些战友们怎么办?

(他们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管他们?)

吴解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尹霜原本就是这样的人——除了吴解之外,她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人。蝙蝠会长能不能成就阳神,同伴们在失去了她这个强dà

战力之后会不会被敌人反杀……这一切的一切,关她什么事?

她根本就不在乎

老实说,吴解和尹霜这两个人,性格上简直是南辕北辙。

吴解温厚正派,待人有礼,关心他人。他虽然常常思虑不够深沉,想事情不够全面,但他对于朋友对于同伴的照顾,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他甚至会经常为了拯救那些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人而费时费力,偶尔竟会因此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他是一位标志性的正道中人,当年在九州界的时候,就有人赞誉他为正道中人的楷模。如果穿越到金庸小说里面的话,没准会是个十成十不打折扣表里如一的“君子剑”,绝对不是岳不群那种水货。

而尹霜则是个非常冷淡的人,除了吴解之外,她不关心任何人。就算是有关系不错的人凄惨地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为此动容,最多心里稍稍难受一下罢了。

她也有伤心的时候,但她把伤心视为对自身的磨炼,以之来淬炼道心,让自己的剑更快、更冷、更锋利。

她是一个典型的左道妖女,冷酷无情、凶狠残忍——吴解曾经和她一起在人间游历,偶然遇到了一间黑店。那家黑店用蒙汗药迷倒过往的行人,夺取他们的钱财,然后将受害者杀了,用他们的肉做成菜肴,去给什么都不知dào

的下一波受害者吃。

这个黑店做得很隐秘,乃至于无人知晓。甚至有人专程来品尝他们的特色菜肴,因为他们的炖肉似乎特别的有味道。

吴解和尹霜路过的时候,正巧有一伙人在这里吃饭。桌子上架着火盆,火盆上的锅里面红辣辣的油汤正在沸腾,一块块精心调理的肉块正混合着蔬菜在汤里微微颤动,让食客们胃口大开。

黑店的勾当自然瞒不过两位还丹真人的法眼,吴解当时就勃然大怒,想要动手斩除这伙天理不容的恶棍。但他转念一想,又决定再稍稍等一等,等食客们离开之后再说。

开黑店的那群人自然该死,可食客们是无辜的。他们用自己正当劳动赚来的钱追求美食,这天经地义,除非是脑子进了水的变态正义狂,否则谁都不能指责他们。

若是现在掀翻了这店,不知dào

多少人要因此做噩梦呢

尹霜并不反对吴解的想法,她并不在乎那些食客高兴或者不高兴——事实上,她也并不在乎这黑店杀人或者不杀人。

吴解说黑店店主是坏的,那就杀了呗;吴解说要照顾食客们的情绪,那就等等呗。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便隐身暗处等待。

这黑店建在城外比较偏僻的地方,眼看天色将晚,食客们都纷纷离去,店铺也准bèi

关门打烊。

就在这个时候,吴解和尹霜摇身一变,变作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店中投宿。

九州世界诸如这种开在城外的店铺,多半也兼营客栈。那些行路错过了城镇乡村的旅人们,可以在其中住上一晚,继xù

赶路。

当然,它们的条件肯定比不上专门的客栈,但怎么也比露宿好啊

眼看着这对老夫妇来投宿,黑店的店主自然欢迎。吴解假装年老糊涂,一不小心碰到了包裹,里面不少银两掉落了下来,夫妻两急忙将其捡起来收好,却被黑店的店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财帛动人心,何况他原本就是凶恶残暴之徒,于是连犹豫都没有,便习惯性地在夫妻俩的饭菜里面下了蒙汗药,想要按照老规矩来。

当那份下了蒙汗药的菜汤被端上来之后,尹霜略略尝了一口,摇头。

“这汤味道不对,太淡了。”

店主一愣——他虽然是个恶棍,可也是个不错的厨师,这些年来烧菜,还真的没有遇到过不合客人口味的情况呢

“淡了?没关系,我拿酱来,加点豆酱就好。”

“不用那么麻烦。”尹霜冷冷地一笑,猛地伸出手去,手臂贯穿了店主的胸膛,将他的心挖了出来,热腾腾地扔进汤里,然后斯条慢理地舀了一勺,尝了尝口味。

“嗯,现在就差不多了。”她变回了真zhèng

的容貌,冷冷地笑着,舌头轻轻舔着手指上的鲜血,然后一口呸掉。

“这血不够于净,味道终究还是有点怪。”她的眼光犹如极北冰原吹来的寒风,扫过听到店主惨叫声赶来的黑店众人,“正好你们都来了,我来评一评,谁的血味道比较好……”

黑店众人的下场自然很悲剧,尹霜施法将炉灶和汤锅都变得巨大,把他们都扔了进去,活生生炖成了一锅肉汤。

至于黑店本身,则被吴解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也烧掉了一切的痕迹。

这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但此刻吴解却忍不住想起了它,想起了尹霜当时那犹如寒风一般的笑容,想起了她微笑着,将黑店众人扔进锅里活煮时候的模样。

那是彻底的平静,无喜无悲,不动声色。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成就阳神,赶到妻子的身边。

不这样的话,天晓得尹霜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啊

第十九卷蓬莱 第十九章 长生之路

虽然吴解很想尽快成就阳神,但修liàn

的事情,是没办法“尽快”的。

天人法身修成之后,他需yào

将本身的功法仔细揣摩研究,寻找出通往无上大道的途径,那就是他可以走的道路。然后,他还要综合这些道路进行取舍,选定最适合自己的,以此为基础,设计构筑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此之谓“道果”。

当那条道路构筑完成之后,剩下的就是不断加深积累,同时开始感应冥冥之中的大道。什么时候积累充足了,借着和大道的感应,便可以尝试沿着自己构筑的那条路一鼓作气冲过去。

这一步有进无退,能成功的话,便能将本身元神与大道相连,大道不灭、元神不朽,反过来不断滋养肉身,从此与天地同寿,长生久视,自在逍遥;若是失败了,那就肉身腐朽、魂魄飞散,只剩一缕元灵再入轮回,或许百转千回之后还有卷土重来之日,但却永远寻不回今生今世的记忆,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吴解手头上可以用来追求长生的功法还是挺多的,光是他最早修liàn

的灵霄火部正法,就有五六种可以成就长生的途径;神霄雷部正法有四五种;碧霄瘟部正法则有十余种……加起来足足有超过二十条路可以选择,简直是琳琅满目,似乎随便怎么都能成就长生一样。

可越是如此,吴解越是不敢大意。

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中,往往都会隐藏着危机。坚固的大坝,水下可能已经有快要被蛀通的蚁穴;健康的壮汉,体内可能已经孕育着一旦发作就难以挽救的重症;强盛的帝国,上层和下层的矛盾可能已经犹如浇了油的柴火,只要一个火星就会熊熊燃烧席卷大地……

吴解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学家或者军事学家,但数百年的人生经验告sù

他,越是形势大好,越是要谨慎小心。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一路顺风顺水,最后倒在长生之门前的天才修士,实在是多到数不胜数了

所以他非常小心细致地研究着三种功法的每一条道路,仔细推敲它们和自己是否合适,是否完全合适,是否彻彻底底地合适。

无瑕金丹包容一切,理论上无论什么道路他都能走,哪怕是现在改修尹霜的血神经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在于血神经还没推衍出长生功法来。

但吴解却知dào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关于无瑕金丹的事情,吴解手头上的资料不多,就连得到江真君真传的叶红也知之甚少,至于茉莉——她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叫无瑕金丹。

吴解有心去寻找一些资料,却发xiàn

这些资料全都要用外功来兑换。他手头没有外功,只能望洋兴叹。

“外功”是玉京派乃至于整个大荒界甚至于连星海界都很流行的做法,弟子为门派做事,便可以积累“外功”,用外功可以换取很多额外的好处——这对于加强门派的凝聚力,提升弟子的积极性,都大有好处。

不过,对于外功的设置,各个门派也有所不同。比方说玉京派,弟子们修liàn

所需的基本资源,门派是无偿提供的,想要额外的资源,才需yào

用外功兑换;而一些比较刻薄或者提倡付出的门派,就根本没有基本资源这回事,一切都要用外功换取,简直把门派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雇佣兵组织,或者说交yì

市场。

而且玉京派还有一个限制,就是外功不可转让。这个限制并不能完全避免弟子之间的外功流通——比方说某个弟子可以用外功兑换了资源,然后送给别的弟子,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比起那种可以自由转让外功的门派,却又好了不少。

这就像是某些人热衷于吹嘘不受限制的自由,却不知dào

不受限制的绝对自由,其实不过是强者肆意掠夺弱者的恐怖世界罢了——他们跟无上神君肯定很有共同语言,只是无上神君恐怕不会跟他们说话,只会拿他们去喂灵兽。

吴解没有外功,暂时也不打算去积累外功,因为他手头上有三套长生功法要研究,有二十多条长生之路可供选择,用不着更多的东西。

如此这般过了大半年,某日他正在书楼潜心钻研之际,一位童子前来拜访,告知精魂楼楼主一瑕子真仙有事找他,让他有空的时候前往精魂楼一见。

吴解有些愕然,不知dào

门派之中负责为战死弟子孕育壮大魂魄,同时负责管理本命灵灯的精魂楼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他可不想随便拒绝一位真仙的邀请,当即整理了一番仪容,出发前往精魂楼拜见。

吴解如今住在玉京派内门之中,在白金真仙的强力于涉下,他并没有加入专门培养精英弟子的通微楼,而是住进了冰云峰的冰云楼。

冰云楼是飞升修士们的聚居地,这里光是青羊观出身的修士就有好几个,比方说退之真人、苍暮真人等等,和这些本门前辈相处,吴解也觉得很安心,很合适。

飞升修士们神念强dà

,体现在实用方面就是能够一心多用,斗法尤其是御剑之际变化多端,一个人打同等级敌人,两个三个如割草,十个八个随随便便,就算二三十个也能来去自如。所以冰云楼虽然人数不多,却是玉京十二楼之中公认的战力第一。白金真仙吹胡子瞪眼睛——虽然他没胡子——之际,哪怕是门中几位洞虚真君都要让他三分。

为了争夺吴解,当初白金真仙和玉华真仙几乎闹到动拳头的地步,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百炼真仙出面调停,玉华真仙才悻悻地退让,还嘟嚷着“你绝对会后悔的这是在耽误他”之类的话。

玉京派真仙甚多,总数超过一百人。可其中绝大多数不是在潜修就是在云游,真zhèng

留在门派之中管事的,除了十二楼楼主之外就没几个了。两位真仙楼主为了争夺一位飞升弟子而几乎动武,这个消息实在劲爆,吴解自己还不知dào

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了门派中的名人。

所以他前往精魂楼的路上,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停下来,对着自己仔细观察,然后私下聊着什么,仿佛自己是什么罕见的珍稀动物,又或者是地球上那些引人关注的大牌明星一般。

“要是有几个上来求签名的,那就更像了……”吴解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

玉京派内门听起来似乎不大,“十二楼”嘛,似乎好像也许就是十二栋楼的样子。但实jì

上,这是一个极为广阔的大世界,起码抵得上几百个九州界。所谓的玉京十二楼,与其说是楼宇,不如说是以这座标志性楼宇为中央,巨大法阵笼罩之下的十二个修liàn

中心。

即使是十二楼之中规模最小的“襄梦楼”,也足足占了相当于两三个“九州”的范围,绵延数万里的庞大法阵,将数十万里上百万里的地脉之力聚集起来,转化为浓郁到不可思议的天地灵气。身处其中,修liàn

起来自然一日千里。

所以对于身为内门弟子的吴若飞来说,被处罚不许回到内门,的确是极为严重的事情。

吴解飞遁之速极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精魂楼。这里的建筑风格古朴沉重,大量的黑色调透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遍栽的松柏犹如陵园一般,仿佛是在为那些倒在求道路上的弟子们哀悼。

这里有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的养魂塔。每一座养魂塔里面,都住着一位死去弟子的魂魄。这些魂魄多半在斗法之中受了伤,如果不温养恢复的话,转世之后很容易出现痴呆之类的情况,十分不利。

温养残魂是极为花费时间的事情,除了长生真仙之外,一般的修士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一缕残魂温养恢复的那一天。但只要这精魂楼在,这些养魂塔在,玉京派弟子在外斗法之际心里面就有底气。哪怕他们被人所杀,魂飞魄散,精魂楼也能靠着入门之际点燃的本命灵灯,将他们的魂魄抢回一缕来,慢慢温养恢复,不至于彻底完蛋。

吴解在接近精魂楼的地方早早落下遁光,步行为礼,以示庄重。等他走到精魂楼外,那位曾经见过面的童子点点头,打开大门,请他直接进去拜见一瑕真仙。

精魂楼内的摆设也十分简朴,看不出半点奢侈或者华美的意思,同样透出庄严肃穆的味道。吴解没有见到收藏的本命灵灯,却在路边的墙壁上看到了许多许多的黑色木牌。每一块木牌上都有一个名字,神念触及,便将那位弟子的生平娓娓叙来。

这些木牌上记载的,是过往的无数岁月之中倒下的玉京弟子们,只有等他们转世归来,重新修liàn

有成,才会回来摘下自己的木牌,以示“我回来了”。

那是一个很重yào

的仪式,每百年举行一次。每次举行的时候,门派之中几乎所有没闭关的高人都要参加,届时真仙成群,蔚为壮观。

吴解正站在一块“心泉楼马道空”的牌子面前,看着这位前辈弟子生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咳嗽。转头看去,却是一位面貌寻常,眉宇间略有忧愁寥落之意的长生真仙。

这位真仙穿着纯黑的法袍,显然是精魂楼的人,那么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弟子吴解,拜见一瑕子师伯”

玉京派的辈分很简单,十二楼之中的辈分各算各的,整个门派里面,以真君为师祖、真仙为师叔师伯、余下的都是师兄弟,简单明了。

当然,如果彼此之间有所传承,门派也并不反对弟子们以师徒相称,反而乐见其成。比方说吴解就尊称苍暮真人、退之真人等青羊观出身的弟子为祖师,尽管他的修为比那几位都要更高。就算是他日后成就阳神真仙,在那些前辈们面前,他依然会持弟子之礼,尊称祖师。

“你来了。”一瑕子真仙点了点头,脸上并无笑容。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知dào

我为什么要邀你过来?”

“弟子不知。”

一瑕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众所周知,你乃是成就无瑕金丹的绝顶人物。那么,你知不知dào

在你之前,本门有过几个无瑕金丹?”

吴解倒是听人说起过这件事:“就弟子所知,一共三位。”

“没错。那你知不知dào

,这些无瑕金丹之中,有几个成就了长生?”

“……弟子不知。”

一瑕子摇摇头,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我本以为你会知dào

……在你之前的三个无暇金丹,一个死在斗法之中,魂魄还在温养——便是那位马道空;另一个死在了冲击长生的关头上,一缕元灵也不知dào

去往何方,现在有没有转世。至于最后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就是我了。”

吴解一愣,不料这位前辈和自己一样是成就无瑕金丹的人物,不由得有些惊讶。

“那么师伯叫我过来,可是有所指点?”

一瑕子笑了:“指点谈不上,我只是听说了你的事情,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所以邀你过来,将我的一些经验教xùn

丨告sù

你。”

经验教xùn

吴解敏锐地感觉到,一瑕子的话中似乎有很深的涵义。

“我不是飞升修士,乃是大荒界土生土长的人物。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算是仙二代,家父便是本门几位洞虚真君之一,孔璋真君。我从小资质不凡,深得家父喜爱,平常修liàn

之际,各种资源好处不断地给。我自己也算是争气,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反而加倍努力,最终成就了无瑕金丹。”

吴解微微点头,如一瑕子真仙这样的情况,在修liàn

者之中是很常见的,越是修为深厚神通广大的人物,往往越是会对自己重视的子嗣加倍严格教育和努力栽培,那样的孩子,想学坏都很难。反倒是诸如郎子青这种资质差劲心性不堪的,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其父郎未名便只好破罐子破摔,保他荣华富贵享shòu

一生就是……

“我成就无暇金丹之后,对照本门诸位前辈,觉得自己实在算是很杰出,心中也颇为骄傲。然后的修liàn

中,我一路高歌猛进,仅仅不到两千年,便打破了生死玄关,推开了长生之门。”

吴解不禁眉头一挑,暗暗惊叹——仅仅以一世的修liàn

,两千年不到就成就不死真仙,实在是很罕见的天才

“你知dào

我现在多大了吗?”一瑕子突然问道。

吴解愣了一下,只能摇头,他的确是不知dào

一瑕子真仙的年纪。

“我今年八十七万多岁了。万之后的数字,我已经懒得再算。”

“什么?”这下吴解可忍不住惊呼起来——一般来说,有资质有才华的阳神真仙,十万年之内便会开始冲击洞虚境界,三五十万年还没能元神寄托虚空的,那多半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一瑕子真仙资质非凡,自己又足够努力,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父亲作为后盾,怎么会到了八十七万多岁,还没有成就洞虚真君呢?

“这就是我要告sù

你的事情,也是你一定要记住的,是我用这几十万年的岁月苦苦思索、多方探查,才总结出来的教xùn

”一瑕子的脸色严肃起来,话音也沉重起来,“五大神丹固然玄妙非凡,每成就一步,都远超同类。但想要前进,却也是极为困难的。”

“别的神丹情况,没必要浪费时间细说。我且把无暇金丹的一个重yào

特点强调一下:我们这些人,在成就金丹之际选择包容万念,不斩去任何一个念头,自我便是真我,诚心就是本心。这意味着日后我们要铸就道果,寻找属于自己的长生之路时,也要走一条包容并蓄的道路,除此之外,别的都是死路”

“死路?”

“没错如果你贪图便利快捷,仗着无瑕金丹包容一切,选择了一条没有包容并蓄的道路,虽然也能成就阳神,获得不老不死之身,可一辈子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喏,看看我,就是前车之鉴”

吴解讶然看着一瑕子,只见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笑容却异常凄惨,简直比哭还难看。

“难道没有补救的办法?”他忍不住问。

“或许有吧,但我花了八十七万年都没找到……”一瑕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会继xù

寻找下去,可是最起码,我不希望你落得我这样的下场,最后也花上八十七万年来寻找,还一无所获。”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长揖到地。

“多谢师伯指点吴解感激不尽”

“不用谢,这是我作为无瑕金丹的前辈,对于后辈理所当然的照顾。”一瑕子的笑容总算是多了几分温暖之意,“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多找一些能够成就长生的功法细细研究。不是要走它们的道路,是要仔细研究它们的道路,最终找出一条能够包容并蓄的道路来。”

“世界这么大,一定存zài

适合无瑕金丹的道路。但我不知dào

,玉京派也没有。可我相信,你能够走出这样的道路来”一瑕子轻轻拍拍吴解的肩膀,落手极轻,却让吴解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因为不知dào

我的经验给你好不好,所以我就不用自己的研究结果来妨碍你的思路了。总之,长生之路漫长,眼光需看得远一些。”

说话中,吴解周围光影流动,却是已经回到了冰云楼的控zhì

范围。但一瑕子的话音,却依然在他耳边回响。

“知非师侄,你一定要走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啊”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章 积累外功

天书世界的修liàn

室之中,吴解缓缓睁开了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

“总算又解析完成了一条路”他笑了笑,神情之中却有无法掩饰的疲倦

他伸了伸腰,站起来走出了修liàn

室。而位于冰云楼洞府之中的本体也同时睁开了眼睛,结束了这一段闭关。

出门询问,看守洞府的树妖“权七”立kè

迎了上来。

“老爷闭关十年,为什么看起来却有些憔悴?”权七乃是吴解当初开辟洞府的时候,在外门那些自愿报名担任仆役的妖怪之中随手选的。

这些妖怪身家清白,都有向道之心,但他们的才能不足,难以进入内门,为了得到接近大道的机会,宁可为人奴仆也要继xù

前进。

其实担任内门弟子的仆役也并非多么辛苦的事情,大多数的内门弟子都是专注于修liàn

的人,修liàn

之余一般也就朋友之间聚会,或者出门历练寻找机缘。真zhèng

需yào

仆役们服侍的时候并不多,相反,他们对仆役们的指点,却是万金难换的珍宝。

吴解当初选择权七当仆役,便看到很多妖怪露出艳羡之色,权七也十分高

虽然当时权七并不知dào

吴解的身份,但不管怎么说,能够进入内门之中便是好事最最起码,内门的天地灵气浓度,就是外门望尘莫及的。

跟着吴解,权七其实非常非常的闲——因为吴解几乎常年都在修liàn

,偶尔有人找他,才会暂时停下,出门一趟。往往一年下来,权七跟他说话的机会都只有一两次,更不要说服侍了。

尤其是最近这次,吴解一口气闭关十年。十年的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那座随手开辟的简陋山洞中,连一步都没有踏出来过。

老爷如此勤勉,权七也十分高兴。树妖的寿命长得很,理论上只要不遭遇天灾人祸,可以无穷无尽地活下去,简直足以媲美阳神真仙。但事实上,妖族活得越久,就越容易遭遇天灾人祸。修为不高而寿命长,自身便俨然是天材地宝——结果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权七已经知dào

了吴解的身份,得知自己的老爷竟然是如此出色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本门年青一代里面最杰出的,自然喜出望外。虽然十余年来,他都没有机会聆听吴解的教诲,但只要耐心等待,机会总还是有的嘛

所以相对于吴解自己,权七反而更加关注他的身体健康,一见到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便急忙提醒。

吴解这才回过神来,苦笑了两声:“这段时间一直在解析功法,劳心得有点厉害……我去稍稍休息一下,有人来找我的话,若非急事,便请他稍待数日

交代完这件事之后,他在属于自己的山头上随便找了块于净的大石头,顺手画一个简易的守护法阵,然后便躺下呼呼大睡。

在权七看来,吴解只是闭关十年;可实jì

上,借助天书世界的修liàn

室,这十年的时间,对他来说相对于一百年。

百年岁月之中,吴解没有半点懈怠,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和解析自己已经得到的各种功法,研究那些通往长生的道路,一条一条去理解它们,寻找其中对自己有价值的东西,同时试着寻找能够包容它们的道路。

百年光阴,他前后解析了十七八条道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眼看着火部正法、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里面蕴含的道路已经被解析得差不多了,正好自己也有些倦了,这才出关,既要休息一番,也要寻找新的功法。

一瑕子真仙的提醒,吴解铭记在心。为了能够确保自己不断前进,他势必要找出一条可以包容并蓄的道路,找到真zhèng

适合无瑕金丹的前进方向。

可越是研究,他就越是迷惑。

在他已经了解和掌握的这些道路之中,很多都是互相抵触的——比方说火部正法,既可以燃烧旺盛的火焰,走炽热之路;也可以吸纳万物的热,走冰寒之路……这两条路截然相反,要怎么才能将其包容?

事实上这还不算什么,毕竟火部正法不是很走极端,各条道路之间还是有少许调和可能的。但雷部正法的五条道路就完全不可能调和了——雷部正法讲究的是一心无二用,勇猛精进,出手无回。若是存着调和之心,那便根本走不通长生之路,无论哪一条都是死路

相比之下,乍看上去阴沉凶险的瘟部正法,对于吴解的研究反而是最友好的。这门功法乃是华思源研究祥瑞天魔之后设计出来的,其中很多地方他都刻意地加以约束,避免修liàn

者走极端,最终蜕变成天魔。所以这套功法之中的道路不仅多,而且全都是较为中庸平和的,没有那种偏激的猛烈的道路——难怪瘟部的斗神们做事谨慎深沉,或许也是功法的影响吧。

如今火部正法和雷部正法之中蕴含的道路,吴解已经完全解析完成;瘟部正法蕴含的道路,也已经解析了十之八九,而且他已经掌握了瘟部正法的精髓,剩下的那些道路,估计有个一二十年就能完全解析。

掌握二十余条通往长生的道路,说出去简直可以吓死很多胆小的人。可对于吴解真zhèng

的目标来说,却还远远不够

他真zhèng

的目标,是找到一条可以包容并蓄的道路,那条道路理论上应该可以支持所有的——或者至少是大多数的道路。

要找到那样一条道路,他首先必须解析更多的道路,然后才有可能归纳总结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按说一瑕子真仙这些年来肯定也解析了许许多多的道路,有了无数的得。但这位前辈遭受重大打击之后,看得出来已经失去信心——他甚至于已经不敢相信自己了。所以他不敢把自己解析的成果交给吴解,唯恐自己的错误认知扰乱了吴解的思维,使得吴解重蹈覆辙。

对此,吴解只能叹息。

或许,日后自己有所成就之后,可以反过来帮zhù

一瑕子前辈摆脱困境。大概只有到那个时候,这位被无瑕金丹的特性困住八十多万年的天才前辈,才能从犹如噩梦一般的漫长岁月之中解脱,重新振作起来吧……

吴解一边想着,一边陷入了安眠。

他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天十夜,十天之后醒来,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连神念都增长了一小截。

想来,过去百年劳心劳力的推演和解析,也是在锻炼自己的心神。虽然没有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但汗水不会白流、时间不会白花,总是有所收获的。

就像茉莉,虽然亿万岁月之中,她一直停滞在阳神境界不能突pò

,可伴随着岁月的积累,她的功力不断深厚,如今虽然她还是阳神境界,但真打起来的话,只怕绝大多数洞虚真君都不是她的对手

吴解不知dào

一瑕子前辈是什么情况,但他相信,那八十七万年的岁月绝对不会白白浪费,一瑕子前辈只要能够走出这一关,必定能够一飞冲天,绽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万丈光芒

随手招来一团水汽,吴解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回到洞府门前,问道:“我闭关的这些年,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禀老爷,本门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情的话,前段时间,一位阳神真仙发xiàn

了一个颇有奇妙的小世界,好几位楼主都派门下弟子带队进去历练了一番。虽然略有损伤,但总的来说收获不错。”权七想了想,又补充说,“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光是小的亲眼见过的,就有十七八回了。”

诸天万界何其广阔,一个世界的诞生和灭亡,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大事,但放在诸天万界之中,其实并不起眼。

玉京派身为道门三宗之一,势力范围虽然并不是很大,触角却延伸得极为广阔。虽然他们基本上只在大荒界发展势力,几乎不向星海界伸手,可即使在大荒界,这种小世界的诞生和灭亡,也已经十分频繁了。

“这种小世界,一般都是自然生成,先天就有所不足。所以比起平常的世界,它们便孕育着更多的机会和危险。”权七向吴解介shào

说,“像我这样的小妖,自然不敢去冒险。但只要是稍稍有点本事的修士,都会试着进入那些世界,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

他想了想,又说:“据说,曾经有一条黑蛇在一个小世界之中得到了开天辟地之际太初五气五德的残余,虽然只是不起眼的一点点,也让它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进而化为神龙,成就了不死之身……”

吴解眼睛微微一亮:“你可知dào

那黑蛇的名字?”

“若是连我都知dào

它的名字,想必它早就已经死了。”

吴解顿时莞尔,哈哈大笑。

“你说得对”

笑完了之后,他便询问权七在修liàn

之中有没有什么碍难,有没有什么需yào

指点的地方。

这是默认的规矩,妖怪为修士服wù

,修士就有指点他教导他的义务。虽然彼此并非师徒,那些根本大法不能传授,但在可以传授的前提下,尽量点拨一二,却是几乎谁都会做的。

当然,世界这么大,什么奇葩都有,一毛不拔刻薄寡恩之辈自然也在所难免。可就连无上神君,都会对自己座下看守药园的兔子加以点拨,人品比无上神君更糟糕的人,应该是不多的。

吴解花了五六天的时间,将权七这些年修liàn

之中一些比较大的难点一一解答,又为他指出了一些比较明显的错误,权七欣喜若狂,向吴解告罪之后,便急急忙忙去修liàn

了。

吴解倒也不以为意,这位树妖虽然只是金丹修为,但基础颇为扎实。只要能够按照他的指点,好好补足功课,将基本功尽可能完善,长生或许难说,但起码阴神、法相、天人、道果……这一路走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吴解自己才只是天人境界,但论及对于长生之路的理解和掌握,只怕这世上长生境界以下的修士之中,定然以他为首

毕竟,除了他之外,哪里还会有谁那么无聊,把一条条通往长生的道路都仔细研究解析,逐个掌握呢?

权七去闭关了,吴解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已经连着修liàn

了上百年,该是稍稍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所以片刻之后,他已经来到了位于“冰云楼”势力范围最中央的那座冰云峰,登上了真zhèng

的冰云楼。

白金真仙正在闭关修liàn

,目前主持冰云楼事务的是长孙雪。这位乃是昔年白帝阁的掌门之一,在九州界历史上也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她飞升已经五千多年,如今已经是道果境界巅峰,正在积累修为,准bèi

推开长生之门。

“出关了?”长孙雪是个沉默寡言,话不多也没有多少表情的女子,虽然生得眉清目秀,却几乎感觉不到女人味,人如其名,当真是冷若霜雪——不,正确地说,她的气质不是冷,而是过分的平静,犹如深夜之中静静飘落的细雪,没有半点声响。

吴解从这位前辈的眼光之中看到了少许关心,笑着点头应道:“嗯,可以修liàn

的东西暂时没了。我打算找一些功法作为参考,好好整理一番,寻找我究竟该走什么样的道路。”

长孙雪的头以一个不容易觉察的弧度点了两下:“太上九转丹经?”

她的话真是简洁得够可以的,但意思却很明白——青羊观的根本功法便是太上九转丹经,这门功法在下界只到成就金丹为止,但玉京派之中当然有更加高级的,甚至于直指长生都没有问题。

“可以稍稍介shào

一下吗?”吴解试着问。

“下界,九转金丹直指;本门,九转洞天成就;大功,太上九转真解。”

对于长孙雪来说,这段话想必是她平时很少说的长,所以听起来稍稍有点怪异,换气之际有点拗口。不过意思依然是很清楚的——下界流传的太上九转丹经,其实是这套功法之中“九转金丹直指”的部分;本门弟子则可以修liàn

“九转洞天成就”这一部分;若是为门派立下大功,还可以学到“太上九转真解”的部分。

“九转洞天成就,可以成就阳神真仙吗?”吴解又问。

“寄托元神,破开虚空,是为洞天。”

吴解眉毛猛地挑了一下——他实在没料到,本门弟子随随便便就可以学习的部分,竟然是可以一直修liàn

到洞虚真君的

“这条路如何?”他忍不住问。

“孔璋。”

……本门孔璋真君,便是修liàn

这门功法,从而元神寄托虚空,成就了洞虚真君。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无犹豫:“我可以学这门功法吗?”

长孙雪放下手上的书册——她刚才一边和吴解说话,一边在埋头处理冰云楼的事物,面前的桌子上摆了许多的书册——仔细地看着他。

“未得金丹直指,不能直接学习。”

原来这套功法的第二部分,只能直接传授给那些修liàn

太上九转丹经而飞升的弟子。像吴解这种没有修liàn

这套功法的,就不能直接学习。

“那我该怎么办呢?”吴解并不灰心。

“一万外功。”

吴解忍不住笑了——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想要得到这套功法,就必须用外功来换。

只是……一万外功,听起来似乎很多的样子。

记得当初吴若飞犯下大错,门派对他的处罚也只是积累三千外功而已;找到自己这个成就无瑕金丹的飞升弟子,倒是能够得到一万外功……可惜吴解自己领不到这份奖励。

“那么……有没有什么比较方便快捷地获得外功的办法?”吴解今天索性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长孙雪沉默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稍稍有点出乎意料的回答。

“带队,小世界,五千外功。”

带个队探索小世界,就能得到五千外功?

吴解一愣——他可是知dào

外功并不好积累的,五千外功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只是带个队探索个小世界,就能够得到呢?

这不科学啊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询问这个任务的详情,但长孙雪却没有继xù

和他详谈的意思了,直接给了他一枚玉简,详细介shào

了这个任务的情况。

十年之前,在大荒界差不多属于玉京派势力范围边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先天不足,充满了机会和危险。本门已经有不少修士进入其中,寻找机会。但总的来说,损失稍稍有点大,收获也没有想象中的多。

所以,十二楼便联合发出任务,招募那些愿意带队前去探险的内门弟子,奖励丰厚

十年之前,在大荒界差不多属于玉京派势力范围边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先天不足,充满了机会和危险。本门已经有不少修士进入其中,寻找机会。但总的来说,损失稍稍有点大,收获也没有想象中的多。

所以,十二楼便联合发出任务,招募那些愿意带队前去探险的内门弟子,奖励丰厚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一章 带队

长孙雪做事当真是雷厉风行到了极点,不愧是除恶勿退白帝阁的掌门,不愧是当年借天象为地脉,给白帝阁云中城设下飓风大阵的天才人物

有头脑,又有行动力,才能够把事情做成。世上多的是深谋远虑,却在关键时刻拿不出决断,无法坚信自己的判断,无法将自己的构思化为现实的聪明人;也多得是脑子一热就猛打猛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于了再说的勇敢者。但唯有能够将智慧和勇气结合起来,智勇双全,有谋有断的人,才能够胜任“领导者”的位子。

在这个方面,吴解虽然当了数百年的青羊观掌门,可其实他并不是很称职——他之所以能够把青羊观管好,关键在于门派之中能人成群,大家各司其职、各得其所,犹如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四肢骨骼血脉脏腑全都正常地运转,自然百病消弭,健壮高寿。

但长孙雪却不同,她是能够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将队伍拉起来的人。

以所谓“帝王学”的观点,吴解是理想的领导人,掌握大局,充分放权;长孙雪却不是,她的才能会反过来妨碍统治的稳固。

可是,以历史的观点,吴解这种人只能在有祖宗家底的前提下当什么“千古一帝”,真zhèng

能够在血与火之中打出万里山河,乃至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却是长孙雪这种。

……当然,前提是,不能考lǜ

彼此超出常规的战斗力。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绝对的力量足以碾压智慧。彼此同样掌握两个门派互相敌对的话,长孙雪的门派必定能够将吴解的门派完全压制住——然后就是吴解孤身打上门去,把她的门派给拆了……

在地球的历史上,若论用兵之神妙,吴起韩信等等都是名垂千古的天才,足以士后人顶礼膜拜,尽lì

效仿。但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召唤陨石和洪水的刘秀任你用兵如神,也经不起洪水一冲,陨石一砸。

所以吴解穿越之前,网上有个著名的笑话,说两汉之间的王莽其实是深谋远虑的穿越者,本要大展拳脚开创新的时代,结果遇上了开外挂的刘秀,窝窝囊囊就死了……

吴解站在这里心中有所联想,那群外门弟子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原本呼朋唤友组成队伍,准bèi

前往那充满危机却也充满机会的小世界探索一番,争取获得一些机缘,在修liàn

之路上更进一步。但眼看着就要到了小世界的门口,却得到门派的传令,要他们在这里等候前来带队的内门弟子——这一等就是半年多。

半年多的时间,他们见到不止一批人带着浑身的伤,从小世界之中出来。其中一些人笑得极为开心,显然是收获不菲。更有一两个身上气息强横澎湃的,分明是刚刚突pò

了境界

世上最郁闷的事情是什么?不好说。但坐在一堆钱旁边,看着别人陆陆续续来拿钱,自己却一毛都不能到手,绝对是十分郁闷的事。

玉京派规矩很严,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敢做杀人越货的事情。所以他们纵然心中羡慕嫉妒恨,脸上却只能带着笑容,祝hè那些人的好运。

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别说那些原本脾气就不是很好的人,就算是众人之中脾气最好的几个,也对师门莫名其妙的命令满肚子火,却憋在心里不好发作。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带队的内门弟子。此人修为乃是天人境界,倒也不算低,可为什么一出现就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发呆?莫非师门派了一个书呆子来带队?

“简直是开玩笑”众位外门弟子之中,一个身材颀长、四肢粗壮、五官坚强有力的男子忍不住用传音之法向朋友们抱怨,“寻宝是个技术活,怎么能让一个傻傻发呆的家伙带队?关键时刻会害死人的”

“不用等到关键时刻,眼前就有一个大麻烦。”一个眼睛狭长、光看外表就知dào

心机深沉的男子不阴不阳地说,“我们十二人,恰恰可以组成四时流注阵法。这阵法妙用无穷,却偏偏有人数的限制,多一人少一人都不行。等到探险的时候,我们组成阵法,他怎么办?”

这话问出来,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那小世界虽然机缘无数,可危险却也同样无数。他们至少见过六七支实力强dà

的队伍,进去之后都没有能够再出来

须知,寻宝者的敌人不仅仅包括小世界之中固有的危险,也包括那些贪婪的寻宝者。相比小世界之中的危险,或许来自于寻宝者的危险反而更大一些呢

这群外门弟子之中有好几位专业的老江湖,为了这次探险,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才设法凑齐原料,炼成了一十二支阵旗。阵旗之中分别撷取了四时十二分度光阴之力,化为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个灵神,十二灵神联手,妙用无穷,差不多足以应付所有可能遇到的麻烦。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一直在演练这四时流注大阵,当真已经做到了配合默契、宛若一人的地步。要是现在失去任何一人,都会让整个大阵的威力骤减——更不要说,这位看起来傻乎乎的内门弟子,很可能根本不懂这门阵法……

道理并不复杂,大家都想得到。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等一段时间,等内门弟子来了,若是这位领导愿意参与阵法,那便让众人之中修为最低的退出,日后大家再设法补偿她。但这大半年下来,他们却发xiàn

那修为最低的同伴在阵法的临机判断方面极有天赋,很适合当整个阵法的运转中枢,可以大大提升整个队伍的实力。

结果,事情就落到了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小月走吧,没了她担任运转,四时流注大阵的威力起码会降低三成”

“开玩笑帐不是这么算的关键时刻,一成便已经是生和死的分界,降低三成,那根本就等于要我们的命无论如何,小月绝对不能走”

“除了小月姐姐之外,修为最低的就是我了。反正我负责的子鼠阵旗也很少真的能派上用场,不如让我退下吧。”

“还不知dào

那位内门高徒愿意不愿意屈尊参加我们的阵法呢……你们都说得太早了”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愿意参加四时流注大阵?”

“看看他的样子,然后你真的能理直气壮地告sù

我,他不傻?”

“……不能。”

“不能才对要是能,那不仅他是傻的,你还是瞎的”

“可事情总要有个解决啊”

“解决什么的……问题不在于我们,而在于他。他要是愿意退让,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这种内门出身的家伙往往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只用鼻孔,怎么可能对我们退让呢?”

“唉怕就怕他到了小世界之中乱指挥,到时候他有内门弟子的保命符,可以直接逃回师门,咱们就惨喽”

“是啊怎么办呢”

众人正在窃窃私语,苦恼不已,吴解却已经从沉思之中醒来。

以他的神通,这些外门弟子的传音之法在他面前跟直接开口说话并无分别。听得众人对他颇不信任,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摇头。

他不知dào

为什么长孙雪前辈强令这些外门弟子在这里等了大半年,但既然她这么做,那肯定有合适的理由,只是懒得说明罢了——或许她也存着借此考验众人,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有足够的悟性,领会她的深意。

但现在看来,她的苦心是白费了。这些弟子们虽然没有白白浪费大半年的时间,却根本没有深入思考师门命令的含义,实在可惜

吴解也注意到,这十二人之中,有两人最为特别,鼓噪和煽动之际,也最为卖力。

这两人一个眼睛狭长,神情之中透出狡黠阴沉之意,身上更有淡淡的孽气缠身,平素怕是做过不少亏心事;另一人英俊挺拔气度不凡,但却从骨子里面透出一种轻浮毛躁的气息,更有极为显著的急躁之意从他的天灵盖缓缓升起,化为寻常修士都看不到的微黄色浮云,在他的头顶晃动震颤,没有片刻消停。

前一人倒也罢了,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卑鄙之徒,这样的货色,吴解见得多了,也教xùn

丨得多了;后一人却颇为特别,看他气运如此古怪,吴解真是闻所未闻,更不可能知dào

他的来历。

“这是浮气,一般来说,都是那些走到长生门槛前面,眼看着就要冲击最后一步,却意wài

死去的修士们转世之后才可能出现的气运。”好在天书世界里面有一位得到了江真君真传的叶红,她捋了捋遮住右眼的长发,很有几分不屑地说,“他已经没有前世的记忆了,却始终忘不掉那种眼看着就要成功却意wài

死去的痛苦和遗憾。所以今生修liàn

之际,拼了命地走捷径,想尽一切办法加快速度——你可以用神念扫描他的身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他今年应该连三百岁都还没到呢。”

“什么?”吴解吓了一跳——这人修为已经到了道果层次,虽然看得出来根基不牢,但毕竟也是有希望——起码理论上有希望——成就长生的人物,怎么会才三百岁都不到

但他试着神念一扫,便确定叶红果然没有说错。

从这人身体的气息感应看来,他果然是连三百岁都还没到呢

不到三百岁的道果修士……吴解忍不住暗暗咋舌,这样的人物,也就玉京派会因为他根基不牢而放在外门,若是到了别的门派——起码吴解自己,就下不了这个决心。

根基不牢,可以慢慢弥补嘛道果修士有万年的寿元,他才不到三百岁,几乎就等于还有完完整整的一万年。一万年的时间,怎么样也弥补好了吧

对方虽然根基浅薄,可毕竟也是道果修士。吴解神念一扫,便被当即发xiàn

,转身向吴解作揖,虽然很客气却并不含蓄地说:“在下钟朝,见过道友。不知dào

道友如何称呼?为什么一见面先是发呆,然后又突然以神念检查在下?莫非觉得在下是什么可疑的人物吗?”

这人说话颇为犀利,吴解的作为又的确有些无礼,只得苦笑两声,自我介shào

之后道了歉。

有些糟糕的是,他这一道歉,这钟朝倒是不开口了,那个眼睛狭长的却开口说道:“在下萧山,也是外门弟子。眼前我们有一个大难题,正要请教吴师兄。”

吴解大略猜到了几分,果然萧山所说的,正是那四时流注大阵的问题。

“我等再三讨论,实在不知dào

该从大阵之中剔掉谁。正好师门派出师兄主持大局,这种事情,理应由师兄来决断”

“是啊,师兄作一行之首,我们自然听师兄的吩咐。这种大事,的确是只有师兄才有权决定”萧山一开口,众人纷纷附和,将责任交给了吴解。

看着他们那有些不安更充满了怀疑的眼神,吴解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摇了摇头。

做大事的人讲究一个令行禁止,不管命令是对是错,总之先执行再说。就算有什么疑问,也该在执行之后明明白白提出来,而不是还没有执行,就想着用各种方法来软对抗。

战国末期,四大名将之首的白起就是一个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他对于秦王的命令不满,便捏造自己生病、秦军损失惨重等一系列故事来软对抗,三番两次违抗秦王的命令,最终被秦王处死的时候,却还执迷不悟,不知dào

自己错在哪里——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哪有什么可废话的他白起领兵的时候,遇到这种作死的刺头货色怎么办?难道是耐心摆事实讲道理不成?当然是手起刀落

这些弟子们大约没有白起的韬略,但这做事的风格,却让吴解不由得想起了白起。

他心中虽然在叹气,脸上却半点也没表露出来,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然后笑了。

“说实话,我不懂四时流注大阵。”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暗暗叫苦,“但是呢,我倒是有兴趣和大家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看起来可能是众人之首的一位颀长大汉问道。

“我就站在这里,你们布成四时流注大阵向我进攻。大家都留着点力qì

,点到为止。这样我才能对四时流注大阵有一个比较直观的印象,你们的问题,大概也就能够有答案。”

吴解这个办法提出来,众人都不由得有些发愣。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要施展神通立威。可不管他神通怎么厉害,终究只是一个天人境界的修士而已。十二个外门弟子之中,光道果境界就有两个,天人境界四人,剩下的六个清一色的法相境界——以这个阵势组成四时流注大阵,倘若全力一击的话,恐怕就算阳神真仙也要暂避锋芒吧?区区一个天人境界的修士,只怕一下子就会被打得尸骨无存,连稍稍大一点的碎片都找不到了呢

“师兄不要开玩笑……”那大汉苦笑着便想要劝说。

但吴解的意思十分坚决,一定要他们来试一试。

他们无可奈何,只好各自拿出阵旗一挥,各色光芒腾起,首尾相连,化作一个圆环,将吴解包围在其中。

“真的要动手吗?”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少女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我们尽量悠着点就是,看他这么信心十足,应该也不至于被一下打死吧……”那位领头的大汉说话之中很没有底气,一看就知dào

是在自己哄自己。

“其实若是一招重伤他,倒也不错。”眼睛狭长的萧山阴阴地说,“他丢了这么大的脸,除了滚蛋之外,还能怎么样?没了这个笨蛋掣肘,我们就可以顺利地去寻宝了”

众人依然是传音交谈,但他们的传音根本瞒不过吴解。吴解更清楚地感觉到,当萧山这话说出来之后,十二人之中至少有四五人为之微微变色,更隐隐腾起了几分凌厉之意,显然是要将萧山的建议付诸实施。

可吴解却又分明感觉到,萧山自己并无半点凌厉之意,想来等到待会儿出手的时候,他一定是出工不出力,将“失手打伤同门”的责任推给别人。

四时流注大阵威力非凡,一个失手,很可能就会把吴解给打死——至少在萧山看来是这样的。他出手留情,别人出手重了,那是别人缺乏分寸,却不关他的事。

这就像一群大龄未婚青年在街上看到某个贱男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大家肯定都会羡慕嫉妒恨,其中没准就会有人说“天诛狗男女我大FFF团圣火何在这种贱人一定要烧”之类的话。

这样说说自然无妨,可要是哪个人抽了风,真的去点火烧人——这绝对不是提议者的责任,要怪只能怪那点火的脑子进水

吴解不知dào

萧山是否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心中却暗暗一凛,忍不住起了杀机。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玩笑可以开,但却也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有些玩笑是不能开的。一个人居然会对同门——而且还是多年相处的好朋友——使用如此心机,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此阴险卑鄙的小人,留他不得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二章 威风

过去的大半年中,十二个外门弟子早已将四时流注大阵演练得无比纯熟,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十二人的阵旗便腾起了迷蒙的烟雾,将吴解包围在其中。

吴解微微皱眉,这烟雾颇为奇特,竟然有阻隔神念的效果。受到烟雾的阻隔,他便不能以神念查知这些外门弟子私下交谈的情况,稍稍有些麻烦。

但倘若这四时流注大阵只有这点威力的话,那就未免有些丢人了吧

“我们这就催动阵势,师兄小心了”开口的是那个怯生生的少女,听得出来她对吴解颇为关心——又或者,她真的很害pà

万一伤了吴解,会惹来大麻烦。

“只要你们控zhì

一点威力,别闹到要跟我全力硬碰硬,问题应该不大。”吴解笑着回答,“这阵法果然不错,竟然能够阻挡神念。我很期待看到它真zhèng

的威力啊”

他这话说得颇为狂妄,十二位外门弟子之中不止一人冷笑起来。

厉害不厉害,可不是靠嘴吹出来的这四时流注大阵既然能让他们掏空腰包筹备,自然有对得起那份价格的威力。

此刻所展现出来的,连冰山一角都还不是呢

眼见吴解信心十足,十二人便在那虽然修为不高却极有阵法天赋的女子“小月”率领下,将法力源源不断注入手上的阵旗,催动阵法开始运转。

在迷迷蒙蒙的雾气之中,渐渐地有一股奇异的韵味缓缓产生。

吴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神念观察着阵法的变化,过了一小会儿,他心中突然一凛,却是发xiàn

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神念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是极为古怪的事情,神念的速度怎么会变慢?就算是有那样的手段,为什么他会在完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中招?

莫非……这就是四时流注大阵的奇妙?

吴解心中啧啧称奇,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连什么反应都没有做出来。

他知dào

,眼前的这些充其量都只能算是餐前的茶水,连开胃菜都不够。若是现在就慌慌张张出手应对,只会让那些外门弟子看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吴解发xiàn

自己的神念降速越来越明显,甚至连体内真元法力流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这种缓慢来得毫无征兆,若非他有天书世界作为对比的话,只怕到现在都还没发xiàn



“看来这四时流注大阵,最主要也最直接的用途就是改变阵法之中的时间流速。”天书世界之中,吴解笑着说,“果然不愧是道门正宗,区区一群外门弟子,居然也有如此奇妙的阵法”

“但是这阵法用起来太麻烦了。”叶红不屑地摇头,“只能算是哄小孩子的把戏,真zhèng

厮杀的时候,谁会给他们慢慢布阵和发动阵法的机会?”

“若是到了厮杀之际,想必他们会有瞬间发动阵法的手段。”吴解却并不这么想,“我看他们也不像是傻子,要是没那样的手段,这阵法就毫无用处。

“嗯,肯定有诸如阵符之类的东西。只要催动阵符,大阵立kè

启动。”茉莉也点头应道,“只是阵符炼制起来必定很不容易,没准还是请别人炼制的。所以他们舍不得在这里使用。”

“这阵法有些奇妙。”小七突然说,“如果可以的话,设法把阵图抄一份来,如何?”

吴解微微一愣,不料平时沉默寡言专心修liàn

的小七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说实话,这四时流注大阵乃是那群外门弟子压箱底的本事,想要从他们那里抄到阵图,绝对不容易。

但吴解还是立kè

就答yīng

了。

这么多年来,小七为他做了很多事,帮了很多忙。虽然她自己以臣属自居,但吴解却从不曾将她看成寻常部下,而是真心当她是生死之交。

一个和你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请你办一件未必真的非常为难的事情,难道你会推辞吗?

反正吴解不会。

大不了……设法跟那些外门弟子交换就是。

不过既然想要日后和他们交换阵图,那眼前就要拿出充分的威严来,让他们心悦诚服。这样无论是带队冒险还是交换阵图,都会方便很多。

吴解暗暗下了决心,便深深地吸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他周围的空气缓缓流动起来,却并非杂乱地流动,而是缓缓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自然便是他自己。

这变化稍稍有些出乎十二位外门弟子的预料,而主持阵法的小月更在第一时间便看出名堂,低声惊呼:“他也在布阵”

“这阵法如何?”领队的那位大个子急忙问道。

小月一边指挥着四时流注大阵继xù

发动,将被大阵罩住的吴解周围时间流速继xù

降低,一边仔细观察着他周围空气流动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此阵浩浩荡荡有沧海之意,但其中真zhèng

蕴含的却远比沧海之意更加深沉……我不能完全看透。”

“什么?不过是以气息流转化成的简陋阵法,怎么会不能看透呢”萧山忍不住追问,“难道说他阵法之中还有什么玄妙吗?”

“玄妙什么的……我也没把握。”小月急忙摇头,“没把握,我不确定。

“我们不是来听你说垦这种话的”钟朝见吴解的手段高明,竟然连众人之中最擅长阵法的小月也看不出端倪,顿时有些不喜,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我问你,如果我们催动四时流注大阵,能不能破他的阵法?”

“……应该能,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钟朝打断了小月的话,硬梆梆地说,“想要和我们交手,想要借我们来立威,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是技不如人吃了亏丢了面子,也是他自作自受”

“毕竟还是一团和气的好。”众人之首的大个子劝道,“我们还要一起去探险呢,撕破了脸,大家都不方便。”

“倒也未必,我觉得这种骄傲的家伙,丢了脸之后会直接灰溜溜滚蛋呢”一个扎着短辫子的少女俏皮地说。

众人不由得纷纷笑了,只有大个子和小月依然忧心忡忡。

大个子是众人之首,若是寻宝队和派来带队的外门弟子起了冲突,他是第一责任人,回到门派之后免不了要受到训丨斥;而小月则没想那么多,她纯粹是对于吴解那虽然很简单却深奥难测的阵法充满了忌惮之意。

“总之,无论如何,这一场是要做过的。”钟朝最后总结,“小月你不要有什么顾忌,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把我们的威风打出来”

“就算你想要跟他和平相处,也要先打出威风,打掉他的傲气才行。只有打出了威风,我们才能跟他平等地对话”

被众人劝着,小月终于咬紧牙关,下了决心。

她抬手在自己的“子鼠”阵旗上虚画了几笔,阵旗便发出微微的光芒,连带着其余的阵旗也受到呼应,光华闪烁。

伴随着光环的闪烁,一股股天地灵气被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聚集在阵旗周围,渐渐化作十二只云气聚合的半透明灵兽,正是十二杆阵旗本身灵性所化

完成这一步之后,小月又是手一挥,众人按照她的指挥,迅速变化方位,让整个阵法在不知不觉之间做出了调整。

随着这个调整,雾气之中时间流速变缓的情况渐渐停住,保持着那个缓慢的速度,没有再继xù

变得更慢;但雾气边缘,十二只灵兽身上发出的光芒渐渐连成了一体,却让这边的时间流速慢慢变快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由十二只灵兽聚成的光环之中,时间的流速已经比外面快了好几倍,光影之中,灵兽们的身影渐渐闪烁,一个个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甚至于已经看不清具体的动作,只见它们的身影在不断变化姿势,犹如一幅幅画卷一般,完全看不到其中的动作过程。

催动阵法如此变化,显然是十分吃力的。虽然小月很有阵法天赋,但她既要催动阵法的威力,又要控zhì

阵法的威力,便格外的吃力。

可她没得选择,打输了固然不行,但打赢了的话——万一出手太重,真的把吴解给打死打伤,那就麻烦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整个四时流注大阵终于准bèi

完毕,小月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力提起精神,向众人发出了“动手”的讯号。

顷刻间,十二道光芒射入光环之中,那些原本就已经快得不可思议的灵兽速度变得更快,呼啸着冲向雾气之中慢吞吞简直像是个老头子的吴解。

这便是四时流注大阵最常用的攻击手段,敌人的缓慢和自己的迅捷相结合,将阵法的威力扩大了好几倍。

凭着这个手段,便是在那小世界里面遇到阳神境界的妖物或者魔兽,他们也敢试着去捕猎

但攻击刚发出,小月便骇然变色,转头看向十二人之中的两人。

那两人一个乱发虬髯,脸上还有伤疤,看起来十分粗野;另一个则眉清目秀,但眼神之中却充满了阴郁之气。总的来说,这两人让人一看,就觉得并不好相处。

而他们刚才发出的攻击,和其余十人完全不同,根本没有半点留情,根本就用了全力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三章 手段

眼看十二外门弟子联手催动四时流注大阵之际,其余众人都手下留情只打算点到为止,却有两人毫不留情催动全力,俨然是要重创甚至杀死吴解的意思

“谈金荣、段元则,你们两个在于什么”领头的大汉看出了异样,忍不住大叫。

而这个时候,小月已经全力催动阵法,想要削弱那两人的攻击。

四时流注大阵威力非凡,手下留情和全力以赴,攻击的强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尤其十二人之中十人留情、二人全力,更是暗合兵法“虚实相间”的道理,吴解一个不小心便会中招,到时候身负重伤都是轻的,就算被一下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念头在小月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手上则拼命催动阵法想要收束攻击的威力。但她的修为不够高,刚才那一番领队,已经将心神消耗得七七八八,如今想要再玩出一点花样来,甚至于控zhì

攻击的威力,实在是力有未逮。

眼看着十二只灵兽化成光芒冲向吴解,吴解周围那气势非凡宛若沧海一般的阵法在它们的冲击下几乎不堪一击,稍稍撞了两次就完全崩溃。

阵法之中,吴解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因为时间流速太慢,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十二灵兽完全不受缓慢的时间影响,径直冲了上去。

其中十只灵兽在攻击即将打到吴解身上的时候停了下来,只将他包围在其中,可谈金荣、段元则二人催发的灵兽却根本没有停下,甚至还发出了咆哮,挥动如刀利爪、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朝着吴解攻去

光影闪烁,轰然巨响,伴随着巨响而来的,是令人站立不稳的狂风,犹如在面前引爆了许多法器一般。

众人被暴风逼得踉踉跄跄后退,不少人已经面如土色。

这爆zhà

的威力大到如此地步,在其中的吴解绝对是死定了

居然真的把师门派来领队的内门弟子给杀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正当他们惶急无措的时候,一个温和却又充满自信的声音从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诸位师弟,你们这是在于什么啊?我是要你们向我攻击,不是要你们在空地上演示阵法啊。”

众人闻言急忙转头,却见吴解毫发无伤,依旧站在原地,带着温和之中略带促狭的笑容,正和和气气地看着他们。

原地?

他们陡然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再看向刚才攻击的方向——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十二个人和整个四时流注大阵,竟然被吴解施展神通搬了个地方

在阵法中央被攻击的,哪里是什么吴解,根本只是一块已经被打成了碎片的大石头

“这……这是什么手段?”钟朝目瞪口呆,脸上的傲气荡然无存,只能喃喃自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傻傻的。

“挪移天地这是挪移天地”大个子是众人之中见识最高的,也最快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叫,“不是只有阳神真仙才能挪移天地吗?难道……难道…

他“难道”了好几次,却始终没办法把话说清楚,只能傻傻地看着吴解,却不知dào

接下来该说什么。

难道说,他们十二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竟然在冲着一位阳神真仙摆威风,竟然在向一位修成长生的师门长辈出手攻击?

这…这已经不是什么违反门规之类的事情了,根本就是在闹笑话,而且是最最可笑的那种啊

吴解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走了过来,伸手在因为用力过度而稍稍有些虚脱的小月肩上拍了一掌。

随着这一掌,纯正温厚的真气犹如清泉流入了她的身体,让原本陷入虚脱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前后也就是眨几下眼睛的工夫罢了。

“请问前辈,刚才可是挪移天地之术?”大个子终于理清了心绪,开口问道。

吴解没有回答,却淡淡地笑着说:“这阵法有点意思,可有阵图,借我一看如何?”

大个子自然不会拒绝一位疑似阳神真仙前辈的请求,立kè

拿出了记载阵图的玉简,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呈上。

吴解接过玉简,略略扫了一眼,便轻描淡写地将它交还:“果然是有些门道,可惜这阵法里面不必要的功能太多,使得整个阵法的发动和控zhì

难度陡增……我猜这阵图不是你们从本门得到的,是在那些做跨界生意的商家买的吧?

“前辈明鉴的确如此”

吴解点了点头:“我们休息几天再出发,这几天,我帮你们稍稍改动一下这阵法。”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众人修筑出来临时落脚的简陋洞府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对他大加嘲讽的钟朝和萧山,也没有看对他痛下杀手的谈金荣和段元则。

吴解当然没空管这两个人,因为他要赶快休息一番——那挪移天地之法,实jì

上是小挪移之法的扩大化,消耗的法力自然也大大增加。就算是吴解,也不得不休息上一会儿。

更何况,他现在还急着让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把记下的阵图重新还原,然后交给小七呢

片刻之后,小七已经捧着记录了阵图的玉简,又坐在神圣之泉的旁边,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自从得到叶红传授佛门梦中观想之法,她差不多就整天都坐在神圣之泉旁边,闭着眼睛半睡半醒。

她这却不是在睡觉,而是在修liàn

。梦中观想之法,便是要将心中观想的念头在梦境里面具现出来,慢慢地梦境越来越真实,乃至于化梦为真,便是证道长生。

佛门功法和道门不同,境界的区分很不一样。这梦中观想之法并无金丹、阴神、法相、天人、道果等各个境界,只有三重:自我梦、苍生梦、天地梦。

吴解也曾试着了解这套功法,知dào

小七目前的修为正在“自我梦”和“苍生梦”之间。她已经能够自由自在地控zhì

自己的梦境,在梦境之中简直无所不能。但即便如此,在梦境之中她也依然是“自己”,没有办法变成“别人”——唯有能够在梦中暂时放下“我”的概念,将自己化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才能够借助梦中观想淬炼道心,推开通往下一层次的大门。

至于最终的层次,那需yào

在梦中体会天地之意,什么时候能够在梦中把握天地之意,便是功行圆满,自身修为臻至完满无缺的地步,可以推开生死玄关,成就长生。

只是这功法和道门大相径庭,和斗神更是南辕北辙,非但吴解没办法理解和掌握,就连江真君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叶红得了江真君的真传,能够将这套功法传授给小七,而且可以保证传授的功法完全正确没有错误,但她却没办法为小七解惑,因为她自己也不懂。

自我梦的阶段还好办,无非就是摄心守念之法。不过讲究一个“动中守静”而已,只要反复苦练,总还是有脉络可循;但从苍生梦的阶段开始,就是吴解和叶红帮不上忙的部分了,只能靠小七自己摸索。

至于茉莉……她倒是有所见解,但叶红只听她说了一点,就劝她不要再帮小七想办法了。

“你这是魔门心法,和佛门似是而非。若是她按照你的方向修liàn

,日后冲击长生之际必定会被心魔所趁,化为天魔之类。”

“只要能够控zhì

自我,不成为那些魔王们的傀儡,做天魔也没什么不好啊。”茉莉嘟嚷,“天魔也有三六九等的……”

但吴解随即便下了命令,让茉莉不要再插手小七的修liàn



他知dào

,小七并不希望自己变成天魔。

所以他愿意想尽办法去帮zhù

小七,让她在正确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为了这个,就算是要冒充阳神真仙骗那些外门弟子,他也没有半点犹豫。

数日之后,当吴解“出关”之时,天书世界神圣之泉旁边的小七终于躺在地上,以类似睡佛的姿势陷入了酣睡。

但她的身上,却有一股平和深邃的气息缓缓升起。

吴解看着,忍不住点头微笑。

从“自我梦”到“苍生梦”的这一关,她总算是突pò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四章 初临贵地

当吴解出关的时候,看到十二个外门弟子正在洞府外面的空地上演练阵法,演练的自然还是四时流注大阵。

虽然上次交手的时候,四时流注大阵被吴解在不知不觉之间破解,他们甚至都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挪移走的,但可以肯定,四时流注大阵对于这位神通广大的内门弟子并非没有影响,所以它还是很可靠的,很值得依靠的。

或者说,眼前这个当儿,这群外门弟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依靠了。

承认,这位没有自报姓名的内门弟子必定神通广大,甚至可能是那种已经半只脚踏入阳神境界的绝顶高人。可生死关头,求人怎比得上求己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以吴解的本事必然可以从容退去,但他们却不行。到时候四时流注大阵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关键,此刻多熟练一分,到时候就少一分危险。

吴解并没有惊动他们,静静地看着他们演练阵法,心中暗暗点头。

这些外门弟子心性和资质的确有着各种缺陷,但起码在“勤奋”这一点上,他们是合格的。

仔细想想这也很合理,玉京派作为道门正宗,其地位极为崇高,对弟子的要求自然也极为严格。别说吴解这类内门弟子,就算是外门弟子,也绝非一般修士能够当上的。

因为朋友吴若飞的关系,吴解在师门之中还是有一些交游的。内门外门弟子都认识不少——尤其是当初在一百零八座牌坊下面向他祝hè的那二百一十六位弟子,他每一个都抽空去拜访过。

所以对于玉京派弟子的水平,他还是有一个清晰印象的。诸如吴若飞这种阴神境界的弟子,差不多是内门的最低水平。如果不能修成一个较高水准的法相,就会被从内门移到外门——同样,外门弟子如果能够修成较高水平的法相,也会被提升到内门。

内门弟子之中,阴神以下的自然不是没有。那些都是在冰云楼的冰云峰、通微楼的通微堂专心潜修的飞升修士或历劫弟子,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外门弟子的水平参差不齐,最低的下限是凡人,最高的上限是道果。

玉京派有很多套筛选弟子的方案,就算是凡人,只要能够通过针对凡人的那套筛选,同样可以成为玉京派的外门弟子。不过这些弟子往往资质不佳,修liàn

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达到极限——他们的极限,一般就是筑基期。

当外门弟子长期无法突pò

筑基期的时候,门派会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使用药物修成金丹,从此离开玉京派,前往世俗充当类似联络员或者地区主管之类的工作;要么就是闭死关,不成金丹不出关。

类似的情况在其余境界之中也一样存zài

,外门弟子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无法达到门派的修liàn

标准,就必须在外放和闭死关之间二选一,没有例外。

当然,只要愿意学习,在外门完全可以学习到各种各样的知识,甚至连长生法决都可以——这一点吴解曾经亲自去询问确定,玉京派针对外门弟子,开放六套可以成就长生的法决,每套法决,至少有两到三位修士借此修成长生。

虽然说那些法决之中颇有一些大路货,真zhèng

在玉京派之中,修liàn

它们而成就长生的真仙寥寥无几,但毕竟也是长生妙诀啊

换个地方,你倒是找一份长生妙诀来看看比方说无波崖,那么多修士,那么多道果,却没有谁拥有长生妙诀,唯一可以修成长生的只有舍身阁。

而蓬莱海域,就更不要提了,连找到长生之路的人都没有。

外门就是这样的地方,对待弟子们还算厚道,可压力却也不小。能够留下的人,最最起码,勤奋是肯定有的。

然而吴解又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不是暗暗点头,而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勤奋的确没错,可他们把勤奋用错了地方啊

“停”他对正在演练的众人说,“你们的做法有问题。”

外门弟子们应声停了下来,但不止一个人眼中颇有一些不服气的意思。

这套阵法他们已经演练了大半年,非常的纯熟,怎么会有问题呢

吴解走了过去,目光扫过众人,除了那个看起来高高大大却并不魁梧的男子之外,别的人都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这阵法不错,虽然在我看来有很多多余的部分,但却胜在足够全面,可以应对几乎所有的情况。”他先肯定了四时流注大阵,但随后却又说,“可这阵法的消耗很大,对于布阵的人压力也很大,尤其是作为阵法中枢的那个,负担的压力更为巨大,消耗是别人的好几倍。”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不敢抬头的小月身上:“你叫小月是吧?看得出来你是这个阵法的中枢,可以你的修为,是无法支撑长时间演练的。”

小月似乎对什么都很害pà

的样子,听到吴解的批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吴解并没有留情,继xù

说道:“你现在这样勉强自己,只会让自己的状态变差——心神过度消耗,乍看上去看不出来,可等到关键时刻,你会发xiàn

自己没办法发挥出足够的状态来,或许生和死,就在那一线之差。”

“给你一个建议:平常训liàn

的时候,当心神消耗到微微有些疲劳的时候,就应该停下来休息。这样才能确保你有足够的积累,在关键时刻能够爆fā

出足够的力量来。”

说完,他正要离开,却听钟朝笑道:“她的修为这么低,不用尽全力的话,连一套完整的演练都做不到。那样的话,她对于这个团体就没有用处了。”

吴解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淡淡地说:“你们既然要借助她的阵法天赋,就要关心她本人。否则,在关键时刻出了问题,你觉得我会优先救助谁?是内门之中随处可见的道果修士?还是一个具有罕见阵法天赋的法相修士?”

说完,他朝着洞府走去:“我本想尽快出发,现在看来,你们还需yào

再休息调整一段时间。以你们现在这个状态去冒险,等于是送死”

吴解回到了洞府,心中颇为不快——他对于这群外门弟子本无太多的期望,然而这些人之前的四时流注大阵威力非凡,便让他不由得升起了一些希望,或许这些人其实是很出色的,只是没有得到足够的机会而已……诸如此类。

但事实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些人并不出色,他们甚至于连关心同伴都不懂

他猜测,那个叫小月的少女,应该并不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成员,或许只是偶然加入的。大家之所以允许这个修为不过刚刚踏入法相境界的少女加入队伍,只是为了借用她的阵法才能,别的方面,他们不感兴趣。

但这也不是很合理……

吴解坐在桌子旁边沉吟着,摇着头。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露出了笑容。

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但毫无疑问,小月是一个有特殊才能的人,这样的人,值得他花心思去额外保护一下。

于是他便信步来到了天书世界的矿脉区,在满地奇异的矿石之中挑选起来

经过一番左挑右选,他选择了几块在时间类阵法上用得着的矿石。这些矿石颇为宝贵,每一块大概都抵得上一个寻常天人修士全部的家当——当然,这也是因为天人修士往往都比较穷,他们之前积累的财富多半都用在修成法身的过程中了,而当法身修成之后,他们多半不会去积累财富,而只会专心修liàn

,修成道果才开始重新聚财。

吴解将几块矿石用法力碾碎,它们并不坚硬,很容易就变成了碎末,在这些碎末之中,有一些特殊的部分——那才是矿石的精华,是真zhèng

具有时间之力的成分。

他用源力化作特殊的灵水,然后将灵水和矿石精华混合起来,制成了类似灰色牛奶的悬浮液。随着一个个法术投入其中,灰色的悬浮液渐渐变得清澈,又渐渐变得浑浊,最终化为了类似胶水的东西。

做完这些,吴解休息了一会儿。

在刚才的过程中,他已经消耗掉了起码相当于五位天人修士全部家当的材料,以及至少二十位天人修士全部的法力。

即是是他,也有些累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拿出用最上等好玉制作的纯白玉符,用法力在玉符中间蚀刻符篥,让一块块完整的玉符变得坑坑洼洼,内部还充满了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空隙。

这些空隙,当然是用来填充材料的。

到最后,制成的玉符一共有六枚,全部的制作都获得成功,没有一次失败

这是因为吴解用了最基础也最稳妥的手法,一般情况下,修士们只有在制作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符篥时,才会采用这样的方法。

喜欢使用这种手法的修士常常被人嘲笑为“手艺人”,但不可否认,就是这些被人们看不起的手艺人,陆陆续续开发出了这世上大多数的阵法和符篥。

第二天,吴解离开了洞府,看到外门弟子们又在演练阵法。

这次他们显然得到了教xùn

丨演练的时候不再那么卖力,转而重视阵法之中的一些细节。

吴解忍不住又暗暗点头——这些人虽然问题多多,但起码知错能改,不是那种一根筋非要在死路上越走越远的蠢货。

等众人演练完毕,他走了过去,将六块玉符交给了小月。

“你们既然已经练熟了那个阵法,我就不动手修改了。”他说,“这六枚玉符,每一枚都可以替你激发阵法,并且代替你供给法力,让你可以专心负责控zhì

的部分。一枚玉符大概能够提供相当于两个寻常天人境界修士的法力,差不多也够用了。”

小月没料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帮zhù

,不由得愣在那里,直到吴解返回了洞府,她才回过神来,赶到洞府门口连声道谢。

“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吴解老神在在地说,“回去休息吧,过两天我们就出发。”

看着小月兴高采烈地收好玉符,众位外门弟子都露出了艳羡之色。他们也更加确定吴解是那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人。

之前,他们曾经因为吴解用挪移之术破了四时流注大阵,而怀疑他是阳神真仙——挪移天地之法,是阳神真仙的招牌神通之一,阳神境界之下修成者寥寥无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觉得师门不可能派一位阳神真仙来带队——若是阳神真仙前来,直接去寻宝就好,何必带上他们?

所以他们就修改了对吴解的看法,认为他是功法特别,在挪移之术方面有所专长,但别的方面——大概也就那样吧。

这是必然的,有钟朝这种自信心过剩的人,和萧山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再加上两个已经得罪了吴解便准bèi

索性得罪到底的……能够讨论出什么好的结论,才反而是怪事呢

可等吴解随手拿出了那六枚玉符,情况又变了。

能够制作出这样的玉符来,便意味着他有足够的力量,甚至于在道果修士之中,都是比较强dà

的了——众所周知,除非是专精阵法和制器这两种才能的专业人士,否则绝大多数修士都只能制造出比自己境界低一级的符篥。

尤其这符篥还是对应四时流注大阵的,而谁都知dào

,吴解仅仅在几天之前,随便看了四时流注大阵的阵图几眼而已。

于是就有人忍不住猜想——莫非这位神通广大的内门弟子,也是个擅长阵法的人?他之所以对小月比较关照,是在小月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然后,小月突然发xiàn

,不止一个人对自己突然亲切起来,态度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她能够修成法相,自然也不会是真的缺乏社会经验。略一思考便知dào

了缘由,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人还真是现实呐自己之前修为低,又没后台,于是在队伍里面就比较边缘。虽然大家嘴上对自己还算尊重,可实jì

行动中却常常流露出看不起的意思,少许的欺负也在所难免。

但当自己得到一位神通广大的内门弟子赏识,情况顿时就变了

将前来慰问的最后一位同伴送走,小月坐在平常修liàn

的石床上,正打算修liàn

一番,却忍不住又拿出了一块玉符。

她的眼光还是比较专业的,很容易就看出了这块玉符所用的手段——那是最为耗时耗力,消耗的材料最多,但是也最为稳妥可靠的方法。一般来说,稍稍有点本事的修士就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来制作玉符,因为可能会被人嘲笑为“手艺人”。

就理智上,她知dào

那位至今都还没透明姓名的内门师兄是因为不很熟悉四时流注大阵,才采用了这种稳妥的办法;但理智和感情是两码事,尽管心中一再强调,她还是忍不住觉得……或许,这位师兄是为了确保玉符的质量,为了保证它们在关键时刻能够帮上自己的忙……

她在修liàn

方面的天赋并不出色,很不容易才通过筛选加入了玉京派,但在外门之中也属于比较垫底的类型,素来就有些边缘、有些没人缘——修士之中很少有会从外貌判断女修价值的人,何况就算是从外貌的角度来说,她也算不上出色。

大概……加上修仙者特有的气质,勉强可以和人间那些寻常的歌妓差不多吧……在俊男美女成群的修仙者世界种,简直就跟杂草没什么分别。

然而,一位犹如太阳般耀眼的天才人物,却对这棵杂草投来了出乎意料的关照。

小月紧紧握着玉符,过了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日梦啊……果然还是不该在空闲时候看那些无聊的书……”

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

吴解已经通过内门弟子专用的传讯手段,向师门发出了传讯,得到了不少情报支持。凭借着这些情报和自己的手段,现在他已经有信心在那小世界里面带着外门弟子们全身而退。

当然,全部都生还,是不可能的,总要死掉那么三四个才差不多。

吴解淡淡地笑着,带着他们离开了临时的洞府,向北飞行百里,来到了一条于涸的河床旁边。

这条河床颇为宽阔,看泥土的于燥程度,大概于涸的时间并不久。至于河床里面的水去了哪里——看看河底那道犹如血盆大口的黑色裂缝,就知dào

了。

“这条裂缝是通往小世界的入口。”众位外门弟子之中差不多可以算是首领的黄鄂介shào

说,“已知的出入口只有这一个,连第二个都没有。”

吴解点了点头,他的情报里面也是这么说的。

“我先进去,然后你们再进。”他说。

说着,他便化作一道火光,飞进了裂缝之中。

诸位外门弟子在河边等了大概一刻钟,然后结成一个简单的阵法,一起飞了进去。

裂缝那边有山有水,一片风景秀丽。他们此刻出现在一片河边的树林旁,但地上却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具尸体。

每具尸体上都只有一道伤痕,或在眉心,或在咽喉,或在心窝,一看就知dào

是飞剑所伤。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吴解淡淡地说,“我一进来,他们就围攻我,于是我就把他们杀了。”

他环顾着周围,感受着山水之中那股诡异之意,忍不住冷冷地笑了。

看来,这一番探险,需yào

战斗的机会很多呢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五章 收获颇丰

吴解刚刚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便感觉有些不对——这个世界的元气有些混乱,而天地间的灵机更有几分凝滞晦涩之意。

元气混乱不足为奇,这个世界明显是有问题的,没准经lì

过阳神级别甚至洞虚级别的大战,元气不混乱才反而奇怪。但灵机晦涩,就不正常了——须知天地间的灵机乃是天道的象征,一个世界就算破灭在即,天道也不会晦涩,相反会呈现出清晰的破灭之意,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催促他们去逃跑

天道从来不不会把事情做绝,总是会保留着一线转变的机会,这一线转变的机会,就是危急关头的生机。所以才有“天无绝人之路”的说法。

但吴解在这个世界之中,却感觉天道变得阴沉晦涩,虽然可以感觉到其存zài

,却有一种残缺不全的意思——不是肢体上的残缺,而是“精神”上的残缺。就像是一个身体发育完好,脑子却有问题的人。

这种事情实在奇怪,在这样奇怪的世界里面,不管怎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吧……

吴解心中一凛,原本就已经相当警觉的心思更加着紧了一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股杀气四面八方涌来,却是有许多修士将自己包围,各自出手展开了围攻。

若在平时,吴解或许并不会有太过激的反应,躲开就是了。但此刻他情紧张,下意识地便是双管齐下,一边将剑qì

散开,迎着每一股杀气反杀过去;另一边催动雷光遁法,迅速拉开距离。

这是雷部正法里面介shào

过的战术,也是雷部斗神们最惯用的手段之一。他们平时都是一个人剿灭一群天魔,特别擅长这种以少打多的情况,也特别擅长应对这种被敌人围攻的情况。

剑qì

飞扬,杀机四溢。

等吴解从百里之外驾着遁光回来的时候,便只看到尸横满地,二三十个围攻他的修士一个都没逃掉,全被他杀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既然混到堵在小世界入口处成群围杀进来寻宝的修士,自然是没本事到这个世界深处去寻宝的。那么面对自己几乎已经是全力以赴的剑qì

,他们当然抵挡不住。

吴解怎么说也是玉京派三大招牌“冰峰绝剑”之一,纵然他并不擅长剑术,那也只是相对于自家妻子或者是剑术通玄的师弟长恭子而言。作为飞升修士,他的神念远比寻常修士更强,出剑更快、变化更多、甚至于可以将剑qì

剑光分化成许多道,同时跟大量的敌人厮杀。

这些守在入口处企图靠围杀寻宝修士获利的家伙,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的剑qì

吴解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摇摇头,叹了口气。

出手过重,要是留一两个活口的话,就能了解一些第一手的情报了。

不过杀都杀了,魂魄也没来得及用天书世界抓住,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所以他只是稍稍叹了口气,便将此事放到了脑后,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这个世界看起来颇为原始蛮荒,山野间既看不到半点人烟,也没有任何人造物的痕迹。

吴解闭上眼睛,以心神感应,神念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内有许许多多外来修士曾经留下的气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找不到哪怕是一点点属于这个世界本身的修士气息。

每个世界的修士气息都是不同的,尤其是土生土长的那种,他们的气息必然和这个世界协调。这个世界的气息如此古怪,那些修士们的气息自然也会很古怪——按说应该是这样的,但吴解没有找到实例,暂时还不能确定。

就在他以神念观察周围的时候,十二位外门弟子已经陆续进来。他们看着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夺宝修士们,顿时吓了一跳。

“咦这不是韩玄吗?我记得他一百多年之前就犯了事逃跑,怎么跑这里来了?还死在这里……”

“韩玄算什么你来看看这个,这是飞鸿子,有印象吧?至少有五六家商行悬赏他的”

“还有这个,虽然外貌不认识,可看他手上那宛若绿蛇的飞剑,他是‘绿蛇丝,,赫赫有名的独行大盗,最喜欢袭击那些寻宝归来精疲力竭的人……”

外门弟子见识颇多,很快便将那些尸体一一辨认出来。他们越是辨认,便越是惊讶和紧张——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弱者,差不多都是一些小有名气的邪派人物,其中还有一些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甚至于有成就长生的希望。

诸如韩玄、飞鸿子和绿蛇丝,都是道果境界的高手,尤其是飞鸿子,传说他为了成就长生,设下了一个骗局,骗得几位商行的管事携带珍贵的药材前去参加一个秘密交yì

会——然后那些人都被他杀了,东西自然也都落到了他的手

为了这个,他的名下多了好几份悬赏,总金额加起来大概可以买一套四时流注大阵。

然而他死在了这里,和很多同样恶名昭著的家伙一起死了,看他尸体的模样,显然没有经过反复的厮杀,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吴解给杀了。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茫然的神色,似乎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死了——类似的神情也出现在几乎所有的尸体脸上,只有一两个生命力顽强的炼体修士才露出了骇然、恐惧和绝望的神色——但他们也一样死了,身上也一样只有一道剑伤。

一个照面,一招,二三十个邪派高手便横尸当场,其中大多数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这是何等的神通这是何等绝罕的剑术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力

“冰峰绝剑冰峰绝剑”魏明峰——也就是众人之首的大个子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吴解大叫,语气之中既惊讶又欢喜,兴奋不已。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恍然大悟——能够一个照面秒杀这么多邪派高手的,就算在内门之中也不多。这位吴师兄必定是出身冰云峰,是那些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从小世界之中飞升而来的天才人物

冰峰绝剑,当者披靡。有一个著名的说法,说“只有亲身面对冰峰绝剑,你才能真zhèng

知dào

它的厉害,但你永远都没机会将自己的感悟说出去,因为你已经死了”。

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没见过真zhèng

的冰峰绝剑,但今天,他们却亲眼目睹了冰峰绝剑的威力。

“怪不得要我们等大半年,原来是派冰峰绝剑来给我们带队啊”吕方方——众人之中除了丁小月之外的两位女弟子之一,同样也很擅长剑术——兴奋地大叫,“能够跟着吴师兄一起探险,就算什么都得不到,能亲眼目睹冰峰绝剑,也值了”

她这话实在很有点吹捧的感觉,但偏偏众人之中不止一个发自真心地点头赞同。

修士之中热爱剑术的人颇多,可上乘剑术哪有那么容易练成这种东西能够立竿见影地提升修士实力,所有得到剑诀的人都将其珍藏起来,几乎不可能教给别人,就算是那些做跨世界生意的大商行,也难得有上乘剑术出售,每次出现,都会引起疯狂的追捧,卖出天价。

所以那些缺乏上乘剑术的修士们,就只有退而求次,希望能够有机会目睹厉害的剑士出手,从中有所感悟。

什么样的剑士是最厉害的?在玉京派,最厉害的剑士,自然便是冰峰绝剑

能够有机会和一位冰云峰上下来的内门师兄同行,有机会目睹他的剑术,真的是就算什么都得不到,也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了。

众人之中,就连钟朝也忍不住露出了向往之色——他虽然一味追求修为提升,但毕竟少年心性,对于神mì

而且强dà

的冰峰绝剑,还是充满了向往和羡慕的。

但萧山却低下了头,以此掩饰心中的愤懑和嫉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居然是冰云峰上下来的为什么师门会派出一个冰峰绝剑来带队”他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冰峰绝剑的厉害无人不知,有这么一位高手带队,他在队伍里面捣乱谋利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利用这次探险的机会,好好地捞一个偏门十二个人的收获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想必自己一辈子都不用再冒什么风险,可以好端端专心修liàn

了吧……

但吴解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另外一边,曾经对吴解痛下杀手的谈金荣、段元则二人早已面如土色,双腿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们竟然想要重伤甚至杀死一位冰峰绝剑?当真是寿星上吊——活腻了

什么狗屁四时流注大阵,在冰峰绝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死在这里的二三十人,随便出来五六个联手,就足以对付他们的四时流注大阵;可这二三十人一起出手围攻,却连吴解一根毫毛都没伤到,自己反而全都被一剑杀了……

他们竟然曾经动手杀这样一个人

要不是两人修liàn

多年,心志颇为坚强,此刻只怕已经瘫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吴师兄,这些尸体怎么处理?”魏明峰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向吴解请示。

“你们收拾一下吧,遗物就当是入土为安的酬劳。”吴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是特别稀罕的东西,不用告sù

我。”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就连刚才还几乎瘫软在地的谈金荣和段元则也浑身有了力qì



这二三十人的遗产加起来,绝对是一笔超乎想象的巨大财富,这笔财富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于寻宝成果的期望。就算是最最不乐观的情况下,这笔收入也足以抵得上几倍的四时流注大阵了吧……

事实证明,他们实在低估了这些邪派修士们的身家。

邪派修士往往孑然一身,无亲无朋,他们习惯于将大多数的积蓄都随身带着。活着的时候自由享用,死了就一了百了。

这二三十个邪派修士大多如此,尤其他们还一直在截杀进来寻宝的同道们,更是积累了很多收获——经过一番整理,光是值得呈给吴解的东西,竟然就有三件

“三件?这么多?”当吴解听到魏明峰的报gào

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些加起来都被他一剑秒杀的货色,能有一件稀罕东西就很不容易了,居然有三件——他忍不住有点怀疑魏明峰等人的眼光。

但当他见到那三件东西的时候,就知dào

魏明峰他们的眼光还是很靠谱的。这三件东西,的确每一件都十分稀罕,非常珍贵。

第一件是一块白色的玉石,看得出来这块玉石并未经过雕琢,是纯天然的。玉石温润醇和,乃是一等一的上品,而玉石中央,神念探去,便会看到一段拇指大小的晶簇,晶簇的最中央,大概有一滴金色的液体。

这东西真zhèng

珍贵的,就在于那一滴金色液体。

世间有所谓“石乳”这种东西,是灵石经过无穷岁月孕育之后,产生的一缕灵性所化,看起来就像是乳汁一样,但却蕴含着极度纯净的灵气,更有洗毛伐髓的灵效。寻常凡人只要服下一滴就能脱胎换骨获得上等资质,而就算是修liàn

中人,也能够通过服用石乳改善资质,当真是珍贵无比

石乳也分三六九等,最为珍贵的便是那种玉石之中明明生成了精灵,却意wài

死亡,在精灵的遗骸中再次孕育出灵性,从而化成的石乳。

这种石乳被称之为“灵乳”,已经珍贵到难以估算。就算走到长生之门前面的道果修士,也会为此而疯狂——因为服用灵乳可以提升一个修士的灵性,从而增加打开生死玄关的机会。

虽然谁也不知dào

灵乳究竟有多大的效果,但哪怕只能够提升百分之一的效果,甚至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也值得拼了命去追求了。

须知……上千个道果修士里面,未必能够出一位阳神真仙啊

玉京派建立了无数的岁月,积累至今有一百多位阳神真仙,可前后出现过的道果修士……恐怕十万百万都不止了

这还是玉京派,在散修之中,绝大多数道果修士一辈子都没有能够感悟到推开生死之门的契机,至于那些自以为修为圆满的高手之中,却又绝大部分都冲关失败,魂飞魄散。真zhèng

能够成功的……往往很多年才会偶尔听说一个。

这一滴灵乳未必能够成就一位阳神真仙,但却实实在在是一线希望。所以当钟朝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储物袋里面找到它的时候,愣在那里好半天,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流着眼泪,才把它交给了魏明峰。

因为这个缘故,他现在还萎靡不振地坐在一边发呆,就算魏明峰特别多分了很多东西给他,也没有让他有半点振作。

吴解看了看这块藏着灵乳的玉石,又忍不住看了看钟朝。

这个狂妄自大、根基不牢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却当真能够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曾经走到长生之门前面的高手转世

纵然他已经彻底忘记了前世的事情,但这关键时刻的一点灵明,便足以⊥他受用终生

“钟朝,把你的那份东西分别别人吧。”他淡淡地说,“等回去之后,你至少需yào

闭关两三千年。那些宝物在你手上,除了落灰之外,还有什么用处?日后你出关的时候,让他们给你一点新鲜的东西不好吗?”

钟朝一愣,茫然抬头,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魏明峰反应极快,顿时就明白了吴解的意思,立kè

向钟朝挤眼睛——他可不敢当着吴解的面传音提醒,只能用这种方法暗示。

看到魏明峰在给自己使眼色,钟朝才算明白过来,顿时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急促地喘着气,犹如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你的功法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修liàn

过程中积累了太多的问题。”吴解叹道,“我只能帮你尽量指出,但解决这些问题,重新打牢基础,却只能靠你自己。”

“要是能够用两三千年的时间完成这件事,那你大概就真的有长生的希望了。”

钟朝兴奋不已,急忙将自己的那一份收获全部交给魏明峰,连一点都没留下。

“钟师弟,等你出关之际,我肯定送上一份大大的贺礼”

“好说,好说”

吴解笑了笑,目光又扫过了另外两件宝物。

这两件宝物也不同寻常,一个是一截树心,应该是那种生长了至少百万年的特殊灵木的树心,树心依然还保留着一丝灵性,可以设法培育出来——事实上,这东西名为古灵髓,是用来炼制增寿灵药的主材料之一,这一截古灵髓,配合足够的其它材料,估计可以炼出十余份灵药。

那种灵药,上品的可以增寿三千载;中品的可以增寿两千五百载;就算是下品,只要没彻底失败,起码也能增寿一千五百载以上。在增寿的灵药之中,差不多已经是最高档的一类。

比它更高档的,那都是连阳神真仙都要动心的至宝,拿来炼药,简直是糟蹋东西

至于最后一件宝物,却是一块黑黝黝沉甸甸的碎片,看起来像是某个法器或者铠甲的一部分。它没有别的特点,唯一的特点就是“坚不可摧”。就连吴解也无法破坏分毫。

将三件宝物收好之后,吴解带着众人,继xù

踏上了寻宝之路……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六章 危机四伏

连接这个小世界和大荒界的,是一条不断扭曲的黑色裂缝。这是时间和空间的裂缝,往往会连接不同的世界。

在这个裂缝周围,可以看到很多人为的痕迹。看得出来,曾经有很多修士陆陆续续在此安营扎寨,研究下一步该怎么走——但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不知dào

是正在寻宝呢?还是已经满载而归?又或者……他们已经长眠于这个世界的某处,永远也回不去了。

吴解他们也在这里稍稍休息了一段时间,观察研究先行者们的路线和方向,从而决定自己将要朝着哪边去。

这个小世界很大,活着离开的探索者们,行踪最远的足有十万里以上,却没有一个找到了世界的边际。

对于寻宝来说,这么大的小世界,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吴解神念一看,便能看清千里范围,他发xiàn

朝着各个方向前去的寻宝修士数量其实差不多,看得出来这里各个方向上的机缘应该是差不多的。

但当他把神念慢慢集中成一束,犹如一根长长的探测天线,缓缓扫过三千里的范围,仔细搜索这三千里地各种蛛丝马迹的时候,才赫然发xiàn

,有些方向上,虽然有很多修士离去的痕迹,返回的痕迹却少得多。

这意味着那些方向可能有超乎意料的危险,又或者是超乎意料的珍宝。

前者的话,寻宝者自然是被那些危险于掉了;后者的话,寻宝者自然是死于发xiàn

珍宝之后的火并——不过对于那些死者来说,这两者其实也差不多,天灾也好人祸也罢,横竖都是死。

当然,这对于吴解来说就很有分别了。如果是前者,能够让许多寻宝者都有去无回的危险,他也不打算冒。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积攒外功换取本门的长生妙法,继xù

自己的研究,初次之外,就算是有什么稀世珍宝等着他,他也不打算冒险。

呃,假设有诸如鸿蒙紫气什么,那还是值得冒险的。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吴解就有必要过去看看。因为他相信,来这个小世界探险的人里面,应该没多少能够杀得了他的。

以他现在的本事,阳神境界之下几乎是完全无dí

的,全力爆fā

的猛攻甚至足以击杀实力较弱的阳神真仙,也足以逼退大多数的阳神真仙。至于那些实力超强的真仙,甚或是洞虚真君——考lǜ

小概率事件,没什么意义。

吴解沉思了很长一点时间,最终决定,避开最危险的方向,选择回来的人稍稍多一点,但依然不是很多的方向。

人太多的方向肯定被搜索殆尽了,虽然他只是来带队的,可做人要厚道,做事要地道,他有责任帮这些外门弟子得到足够的收获。

而且那些比较危险的地方,也正好可以利用来帮他做一些事情……

吴解把自己的决定告sù

了外门弟子们——当然他没有详细解释原因,尤其是里面一些不方便说的事情——当得知将要前往有一些危险但不是特别危险的地方,大家都没有异议。

嗯,事实上应该说,魏明峰没有异议。

在这个寻宝的队伍里面,魏明峰是绝对的权威。这位用了接近四千年才修成道果的外门弟子,一生中经lì

过二十多次有风险的寻宝,不知dào

多少次跟死神擦肩而过,但他每次都回来了——而且每次都能尽可能多地带着同伴回来。

如果没有后一个条件的话,他会是最不受人欢迎的寻宝伙伴,但加上最后那句话,他就是十分难得的好队长,值得大家信任和依靠。

一般所谓“资深寻宝者”,一辈子有三回寻宝经lì

就不错了,有五回寻宝的经lì

,或者跟死神打过一两次招呼,就算是精英了。像魏明峰这种,已经精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他的资质实在不够好,纵然每次寻宝都能有所收获,对于他修liàn

的帮zhù

也不够大。所以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没有能够清清楚楚地解析出自己的长生之路,还在苦苦寻找机缘。

长孙前辈并没有给吴解送来这些人的相关资料,这些事情是一个外门弟子偷偷用玉简记录下来交给他的。

那个弟子叫王双,和地球上三国时代一个小有名气的猛将同名。但他做事相当细腻,传递玉简的时候丝毫不动声色,吴解相信别人绝对没有发xiàn



玉简里面的资料颇为详细,将大家的来历和特点都说得清清楚楚,有了这个,吴解在管理他们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

所以他知dào

魏明峰的身份和本事,他也信任魏明峰作为寻宝专家的能力。

当魏明峰也表示赞成吴解的意见之后,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在魏明峰的指挥下,他们将十三道遁光连接起来,连成一体,以便随时互相支援。然后压低了飞行的高度,在距离地面不超过百丈的地方,用实在是有点缓慢的速度一路向前。

这速度让一些急性子颇为不耐,但魏明峰强调,这可以保证他们不错过路上的任何线索。

“我不止一次在别人已经搜寻过的地方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这叫漏,——捡漏是最最安全可靠的寻宝方式,我过去带回家的所有寻宝收获之中,至少有三成来自于捡漏。”他说。

吴解相信,怀疑这个数据的人肯定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但他赞成这种谨慎的做法——谨慎不是坏事,尤其对于有责任把大多数的外门弟子都带回去的吴解来说,更是很重yào

的事情。

事实证明,魏明峰的“捡漏”还真是一个颇为有效的办法。当他们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宿营休息的时候,已经找到了至少价值一个天人修士全部身家的东西。

负责估价的是王双,这个谨慎细心的人修liàn

之余在一个跨界商行站柜台,对于绝大部分的东西,他都有不错的鉴别能力。如果遇到他无法鉴别的东西,那多半是罕见的宝贝。

比方说,那块被送给吴解的坚不可摧的碎片。

这碎片坚固得超乎想象,连茉莉都要用上法术才能切割它。于是在上面划了一个浅浅的伤痕之后,她便决定用这个做原料,给吴解打造一面护心镜。

“心脏并非我的要害。”吴解说,“我不需yào

什么护心镜。”

“但有人需yào

。”茉莉说,“这东西最合适的就是用来制作防具,我相信一定会用得着的。”

吴解沉默了一下,笑了。

他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简直到了眉开眼笑的地步,和他平常从容温和的微笑截然不同。

“师傅,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你终于开始为他人着想了啊”吴解兴高采烈地感叹,“不容易啊

不容易啊五百多年……快六百年了你总算开始为别人着想了”

他反复地感叹着,喜悦着,甚至于使用源力凭空变出了一个喷水池,里面喷涌的都是上等的美酒。

“值得庆贺值得庆贺今天要一醉方休”

于是他叫醒了正在睡梦中修liàn

的小七,叫来了正在努力压缩体内阴气的杜若,叫上了一直笑眯眯在旁边看的叶红,甚至从海滩上把老乌龟给拖了过来。

“今天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日子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他不仅在天书世界里面庆祝,在外面也一样——他把正准bèi

休息的外门弟子都聚集起来,然后拿出了一个酒壶,从里面倒出了足以醉死一头妖兽的海量美酒。

“我突然想通了一个修liàn

的难关,为了庆祝,让我们来开怀畅饮吧”

想通一个修liàn

的难关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外门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但到最后,他们还是都加入了吴解发起的庆祝酒会。

魏明峰是最后一个喝酒的,他原本想要不喝酒,自己负责守夜。但吴解打了个响指,雪风便以一身戎装的威武姿态出现在了他们旁边,八极神火柱不断发出令人害pà

的烈焰,环绕着她慢慢地旋转。

“雪风,今晚我们要喝酒。如果有谁敢来袭击的话,你就于掉他。”吴解大声笑道,“我批准你使用任何你觉得合适的手段”

雪风的眼睛微微一亮:“包括天帝阵吗?”

“包括”

“包括八极神锋吗?”

“包括”

“包括八极合运轰雷炮吗?”

吴解终于犹豫了,但他最后还是点头:“包括”

“我明白了”雪风的身影渐渐隐去,魏明峰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兴奋和期待的神情。

他见多识广,知dào

这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光从身上的气息判断,就可以看出它是法相层次巅峰,甚至差不多算是天人层次的东西。而作为冰峰绝剑的法宝,必定拥有远超本身境界之上的战斗力。有它来守护,比自己守夜可靠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犹豫,开怀畅饮。

他们越喝越高兴,到最后一边喝一边唱,俨然不是来寻宝的,而是来野炊游玩的。

直到所有的人都醉倒,吴解才放下杯子,抬头凝望着夜空。

天书世界里面的酒宴也已经到了尾声,除了不显山不露水其实着实海量的老乌龟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已经都醉倒了。

“总算……还是喝得很开心吧。”吴解笑着,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因为酒醉而沉睡的众人,落在其中三个人身上。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来把握,有些人的确是不值得期待的。”

他的笑容很冷,完全没有刚才欢饮时候的痛快和温暖。

“在属于我的机会到来之前,我还会试着再给你们一些机会,但是直觉告sù

我,你们恐怕没有抓住它的能力。”

他施展了小挪移术,将每个人送到他们各自的帐篷里面,然后坐在位于营地中央的篝火旁,注视着篝火,沉默了许久。

“邪恶到极点的妖魔可以萌发关心别人的善念,但出身正道名门的弟子却连认错之心都没有。果然这样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啊”

第二天早上,他们继xù

出发。

修仙者很少会宿醉,强dà

的体魄足以消除酒精的影响。除非是那些拥有法力效果的仙酒——但没有谁会拿那种酒当普通的凡间美酒来喝的,傻瓜都不会

这一天的行程有点沉闷,可能是因为昨天把好运用完了的缘故,一整天他们都没有太像样的收获。

队伍里面擅长驭兽之术的毛卷,偶然在一条河边发xiàn

泥土下面有妖兽的气息,然后花了大概两刻钟布下诱捕阵法,最终抓住了一条会地行术的大蚯蚓丨

这东西应该属于妖兽一类,天赋的神通十分有用,在开采地下矿产以及寻宝的时候都能帮得上忙。然而寻常蚯蚓丨就算活到变成妖怪也不会有这种神通,只有一些变异的才有。

毛卷抓到的这条蚯蚓丨很有价值,但在将它驯肝E刂培养出来之前,它除了可以提供一颗质地平平的金丹之外毫无用处。

要把野生的妖兽训liàn

成可以和人们交流的灵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这需yào

惊人的时间和耐心,还需yào

消耗很多的资源。

毛卷天生就很擅长和妖兽交流,所以他才能够做一位出色的驯丨兽人。如果没有这类天赋的话,就算吴解这样的高手,也很难把这个行当做得像他这么漂

“大概需yào

训liàn

十年左右。”毛卷满yì

地说,“等这次寻宝结束,我就要开始训liàn

它了。把它训liàn

出来之后,或许我可以考lǜ

去做探矿之类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比起寻宝来,毕竟安全多了。”

吴解知dào

他隐瞒了一些情报——探矿师有权从自己发xiàn

的矿山里面得到一份分红,或者是在开采之前取走一些珍稀矿石,二选一。

他猜,对于毛卷来说,这才是最重yào

的。

除了这条十年后才能派的上用场的大蚯蚓丨之外,他们这一天的收获基本等于零,到晚上宿营的时候,很多人都显得怏怏不乐。

魏明峰倒是并不在意,他参加过很多次寻宝,类似今天这种情况,早已遇到了无数次。

对他来说,只要没遭遇到危险,那今天就是好运气。

“但我觉得明天可能有危险。”守夜的时候,他找到吴解,低声说。

“或许吧。”吴解笑了,“但我相信你们的实力。”

“如果有我们实在应付不了的情况——”

“放心吧,你也在我会优先救的名单里面。”吴解笑着说。

魏明峰看着吴解好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彼此都知dào

就行。

天亮之后,他们再次前进。

在神念可以探查到的范围里面,先行修士们留下的痕迹已经少了很多——就在他们宿营前后的那段地区开始,少了很多。

这意味着那段地区有什么危险,而且这危险来得无声无息,因为他们没有发xiàn

战斗的痕迹。

吴解很想知dào

,那危险究竟是什么?但可能因为有他镇守的缘故,那危险并没有来袭击他们。由此大概可以判断,那是一种很擅长隐匿也十分狡猾的魔物,最最起码,它们很懂得“不要逞能”的道理。

因为有这不知名的魔物帮忙“筛选”的缘故,今天他们行进的时候,就发xiàn

周围的资源多了很多,大家都在忙碌地采集。

“这才像是寻宝啊”钟朝很兴奋地感叹,吴解发xiàn

这家伙很喜欢一惊一乍的,感觉他好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心情变化飞快。

这家伙欠教育吴解如此肯定。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打算给钟朝好好地补补课,教教这个狂妄的天才做人的道理。

钟朝出身于一个修士家族,一直以来都被族人看得跟宝贝一样,就连这次来寻宝,他的族人都特地找到了可能算是玉京派外门之中最厉害的寻宝专家魏明峰,还派出一个叫钟期的远房兄弟同行。

那个钟期很普通,是个随处可见的法相修士。他担任的是类似随从和仆人的角色,照顾钟朝的饮食起居。

吴解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位法相修士会委屈自己做佣人的工作,但他看得出来,钟期并不排斥自己的工作,相反做得很用心。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别人的私事,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这一天都很忙碌,忙到下午的时候,大家发xiàn

了一片至少有五六里范围的莲心花。

莲心花是一种有比较高价值的灵草,可以提炼出镇定心神的成分,是高级宁神香的主要原料。这种灵草在外界也有种植,但这么大的一片,恐怕一般的门派都没有吧……

大家都显得很兴奋,正要过去采集,吴解突然眉头一皱,看向了花海之中

“有危险”他大声提醒,“结阵”

众人急忙结阵,但冲在最前面的谈金荣稍稍迟了一步。他急着想要尽快采集年份最久的灵草,走得太远,已经接近了花海的最中央。

所以,当一道银光从花海中央呼啸着升起,击碎了他的法相,击穿了他的防御法器,贯穿了他的身体,最终将他打成碎片的时候,他才刚刚回头。

吴解暗暗摇了摇头,却没有出手救援。

他给过这人机会,但他没有把握。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七章 银火灵驹

在寻宝者的世界里面,生和死,多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生与死之间的铺垫,远不是一瞬间那么简单。

在十二个外门弟子之中,若是遇到危险,吴解会优先去救他看得比较顺眼的人,而他看着不顺眼的,自然放在最后。

但其中有四个人,他原本是不打算救的。

钟朝、萧山、谈金荣、段元则。

这四人之中,钟朝性格桀骜喜欢逞能捣乱;萧山阴险卑鄙包藏祸心;谈金荣和段元则更是直接对他下过杀手,都有“不值得救”的理由。

吴解的确和善,却并不是仁慈手软之辈,相反,他其实很记仇——很多很多年之前,当他还是九州界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入道修士——“入道”是九州界特有的修liàn

等级,用大荒界的标准来说大概就是炼气层次,差不多属于修士世界的最底层——之时,曾经在回家路上被一只不讲道理的龙首巨龟袭击过,颇为狼狈。后来他修为大进之后,曾经特地去找到这只本事依然和当年差不多的巨龟,好好收拾了一番。

当时尹霜就在旁边着看,看着九州界第一强者欺负一只连炼罡层次——相当于筑基期——都没有的乌龟,笑得前仰后合。

那只乌龟被吴解毒打之后,抓回桃源郡关在一个小湖里面,背上还压着一块石碑。只有它为这一方生灵做出足够多的贡献,上苍落下功德奖励之后,才能借助功德之力脱困。到时候那块石碑就会变成一件不错的法器,算是它多年辛苦的酬劳。

如果它死不悔改,依然想要霸占湖泊袭击所有路过的人,那么石碑将会变得无比沉重,将它压死在湖中

区区一只乌龟,吴解尚且能够记仇,何况几个修士

吴解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曾经给过这四人机会,只要他们愿意认错,或者愿意作出补救的行为,他也并不是睚眦必报之徒。

然而,他等了好几天,最终除了钟朝之外,再无第二个人有所表示。

对此他只有冷笑:既然你们想死,那就死吧。

当那银色的光芒来袭的时候,吴解原本是可以救下谈金荣的,但他没有。

不动手杀这家伙,已经足够厚道了。还指望他出手相救?开什么玩笑

银光一闪,谈金荣便成了一片碎尸,连比较大的整块都找不到。但其余的人已经抓紧时间,布成了阵法。

四时流注大阵需yào

十二个人,他们此刻只有十一个,阵法之中存zài

极大的破绽。不过吴解却信步走了过来,补上了那个空位。

他手头上没有阵旗,不能催发自己这个位置的阵法妙用。但他已经了解这阵法的格局,光是输出法力支援整个阵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烟雾腾起,将众人护住,直到这时,大家的心才放了下来。

“谈老弟”段元则大叫一声,脸上颇有戚戚之色。

他们二人臭味相投,多年来一起行动,颇为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此刻见谈金荣陡然身死,不由得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意。

大叫之后,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吴解,怒目圆瞪:“你为何不出手相救”

“我要防止这里还有别的危险。”吴解淡淡地说,“一边十一个人,一边一个人,你说我该保护哪边?”

“冰峰绝剑神通广大,纵然以一敌百都能够来去自如,一心二用怎么可能难得倒你”

“无论是谁,一心二用都会让力量分散的。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冒着力量分散,保护不了另外十一个人的风险。”

“哼你这小人,根本就是在报复”

吴解冷冷一笑,抬起手来,一把抓住段元则,随手扔出了大阵。

银光又闪,段元则慌忙将各种手段全部施展出来,却还是落得和谈金荣一样的下场。

在这银光面前,他的防御手段一点作用都没有。

“是啊,我是在报复。”吴解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们出手杀我,为什么我不能还手报复?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给了你们几天时间,等你们来道歉认错。可你们呢?装得若无其事,似乎认为我理应原谅和宽恕你们——真是无耻之尤”

“这世上颇有那些一些人,总是认为自己就应该占便宜,别人就应该吃亏。别人得罪了自己就念念不忘,自己得罪了别人则毫不在意。如此卑劣之徒,居然也混入了我玉京门下看来平常考察执法的力度还不够呢”

吴解说着,手指一弹,十余道剑光呼啸而去,四面八方围住了那道银光。

银光被剑光围住,左右冲突却都冲不出去,几次和剑光碰撞,不仅没有能够击溃剑光,反而被震得全身疼痛,性命相关的一股锐气甚至几乎被震散了,这才知dào

厉害,乖乖停下,化为了一匹银色骏马。

这匹马比寻常骏马略小一些,看神态模样也并不雄壮,但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锐利凶狠之意,在它的额上,更有一股银色的火焰在摇曳燃烧,火焰之中透出令人心寒的锋利,简直像是一道剑光。

“是魅影灵驹?”毛卷最为熟悉各种妖兽,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的来历,惊呼,“这可不得了”

“没见过这种魅影灵驹。”王双也开口说道,“但我曾经见过一匹法相境界的,有吞噬血肉暂时加速的本事,卖了个高价。”

他们二人都是内行,一开口便说出了此物的来历。得到他们的提醒,不少人都想了起来。

所谓魅影灵驹,指的是一些拥有灵性血脉,却在长大之前就意wài

死去的骏马,魂魄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归于幽冥,反而借助人间的力量转化成了鬼魅一般的异种。

这些魅影灵驹的本事各不相同,但全都是极有价值的妖兽。尤其它们本身就有灵性,不需yào

训liàn

就能成为灵兽,甚至于只要好好培养,往往很快便能突pò

“兽”的极限,转化成妖修——就算是修为相同,“妖”也远比“灵兽”更有本事,更加可靠。

而且,妖族的成长速度,可是灵兽望尘莫及的

因为魅影灵驹的出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也让谈金荣和段元则的事情暂时被忽略了。

其实不忽略也没办法,吴解话说得很清楚,二人出手杀他在先,他自然要报复还击。若是二人认错请罚,这件事或许也就算了,偏偏这两人把吴解当成了好好先生,这几天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喝酒的时候笑闹得比谁都大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又像是吴解理所当然应该原谅他们一般……

然而,有权力决定是否原谅他们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吴解

吴解的选择是,不原谅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

钟朝暗暗庆幸——此前在族兄钟期的提醒和队长魏明峰的暗示下,他有幸化解了和吴解的矛盾,否则只怕也会有大麻烦。

萧山则悚然一惊,连忙就自己曾经出言讽刺的事情向吴解道歉,言辞恳切,态度真诚,简直是声泪俱下。

吴解笑了笑,淡淡地说:“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那么在今后的寻宝中,用实jì

行动来表示吧”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青年,会被区区几句言辞给骗了。萧山明显是奸猾之徒,对于这种人,不需yào

听其言,专心观其行就好。

就在说话之间,毛卷已经走上前去,用驯丨兽人特有的手法,和那只额上燃烧着银色火焰的魅影灵驹交流了一番。

看得出来,这只魅影灵驹颇为桀骜凶恶,并不想屈服。但在吴解的剑光包围之下,它的性命危在旦夕,实在也没有多少可以骄傲的本钱。

一番交涉之后,魅影灵驹终究还是垂下头,前腿弯曲,向着毛卷跪倒,任由毛卷施法将它额上的本命银火取了一缕,施下了禁制。

“我为你取名为银火”,你要好好上进,不可再逞凶害人”

魅影灵驹长嘶一声,将头颅一直抵到地面,犹如叩首受戒一般。

从此刻开始,它便不再是纵横山野的妖魔“魅影灵驹”,而是家养的灵兽“银火”了。

“恭喜毛师弟”吴解笑着拱手,“这番收获不小啊”

“啊?银火明明是师兄收服的……”毛卷本拟将禁制“银火”的令牌交给吴解,却不料吴解似乎对它没有兴趣,顿时一愣。

“老实说吧,我并不喜欢骑马。”吴解笑着说,“而若是要当我的弟子门人,这家伙却又不够格。所以既然是你给它下了禁制,那就让它跟着你好了。

众人闻言,全都瞪大了眼睛,满是艳羡地看着毛卷。

魅影灵驹可不是一般的灵兽,昂贵得很。他之前抓到的那只大蚯蚓和!其相比,简直就一文不值

能得到这么一匹魅影灵驹,毛卷这次寻宝实在称得上是大丰收

毛卷到旁边和银火交流,询问这附近的情况,众人则收拾了谈金荣和段元则的遗物。当收拾到那两支阵旗的时候,魏明峰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两人的死纯属活该,可四时流注大阵这就残缺了啊

就算吴解再怎么有本事,他一个人也只能补一个位子,目前缺的可是两个位子。

吴解见他满脸苦恼,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低声说道:“三姐、小七,你们来帮个忙吧。”

光芒一闪,两个人影出现在他的旁边,正是杜若和小七。

“四时流注大阵的阵图,我这就教给你们,阵旗是现成的。一边寻宝,一边演练,应该很快就能熟悉。”吴解说道。

“哪有那么麻烦”杜若很骄傲地一笑,红影一闪到了魏明峰的前面,从他手上接过一支阵旗,手一扬,便有雾气蓬勃而生,虽然限于修为,没有当初在谈金荣手上的时候浓厚,但雾气之中却自有一股活泼泼的灵气,却比谈金荣那单调的操作手段高明多了。

吴解一愣,却见小七却也走过去,接过另一支阵旗,轻轻一挥,一团雾气在周围散开,化作各种各样的动物,飞鸟走兽,活灵活现,看起来简直和真的毫无区别。

“这个,我会。”她淡淡地说。

吴解这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杜若是一等一的天才人物,区区一个四时流注大阵,她早在喝酒那天顺便看看阵图,就已经看懂了;而小七更是将这阵法和自己修liàn

的功法参照,借此突pò

了修liàn

的瓶颈。

虽然在熟练配合方面,她们还需yào

和其余众人演练磨合,但至少在操控阵旗这一点上,她们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魏明峰等到两人将阵法演练之后,点了点头,才询问她们的来历。

“我是主公的部下。”小七抢着回答,“类似……道兵。”

“我是他姐姐,一直寄宿在养魂玉里面。”杜若笑道,“不过他本事很大,我平常难得有机会出手。初次见面,以后咱们互相关照,好好合zuò

哦”

众人这才明白,纷纷点头不已。

银火是这里的土著,对于当地情况颇为熟悉。在它的引领下,众人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将方圆千里范围内那些有价值的资源很是搜刮了一番。

当然,有吴解坐镇,他们不可能做出涸泽而渔的事情来,各种珍贵的资源都没有开采殆尽,好歹留下了一些,以备后人。

虽然……谁都不知dào

,这个小世界里面究竟还会不会再有什么“后人”。

这半个月是忙碌的,大家一边要采集那些珍贵的资源,一边还要重新演练熟悉阵法,真是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但这半个月也是十分愉快的,眼看着收获不断增加,甚至于大大超出了预期,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其实他们的收获原本就已经很多,但黑吃黑得来的东西,终究没有自己辛苦劳动得到的东西,让人觉得快活。

流汗,收获,这个过程原本就是愉快的。

忙碌了半个月之后,魏明峰便提议大家就此返回。

“我们的收获已经很多了,再探索下去,就是在冒不必要的风险。”他说,“人最怕的就是贪心,得到这么多收获,足够了。”

吴解心中微微点头,却没有表态,而是看向别人。

“我不赞成”钟朝急忙说道,“虽然我们收获很多,但说实话,真zhèng

称得上的东西,还从没见到——魏师兄,以你的资质,外物已经帮不上太多的忙了。而那些真zhèng

可以帮得到你的,你觉得以如今的收获,能够买得到吗?”

魏明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赞成回去。”一直很少开口的那位天人修士玉尘子低声说,“最近数日,我常常感觉到前方有大凶险,可也同时有大机缘。我不知dào

这份感觉是不是对的,但我如今已经快七千岁了,完全只是靠着延寿灵丹才活到今天——可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不拼一把的话,我只能坐等寿元耗尽,与其老死在洞府之中,我宁可在追寻机缘的路上倒下”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平日里都很沉默,就算得到什么好东西,也很少露出笑容。如今他直抒胸臆,态度非常坚决,显然就算魏明峰回头,就算吴解回头,就算大家都回头,他一个人也会独自向前

被他的决心感染,原本就有些犹豫的众人也纷纷倾向于继xù

寻宝。

魏明峰见此情况,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坚决,魏某舍命陪君子就是”

说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了几分:“但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寻宝是很危险也很辛苦的事情。这一路上不仅可能遇到危险,更会遇到很多的困难。所以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听我的指挥——如果你们不听我的指挥,那么我二话不说,回头就走”

“老魏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听话”

“是啊,魏师兄你就放心吧”

“我们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令行禁止的道理还是懂的”

“魏师兄放心,我们一定遵守命令听指挥”

当魏明峰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落在自己脸上时,吴解忍不住笑了。

“好吧,如果需yào

我出手的话,尽管吩咐就是。”

得到了吴解的保证,魏明峰才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笑容之中也才有了信心

有吴解的力量,就算前面有再大的风险,他也有信心闯上一闯

其实……他自己也真的是想要去闯一闯的。正如钟朝说的那样,他的资质太差,如果不能得到一些逆天级别的宝物,这辈子都没有突pò

道果境界,成就长生的机会。要是没有希望的话,他也就认命了,可现在既然有希望,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想要拼搏一回,想要努力一把。

生命固然重yào

,但为了生命就放qì

对梦想的追逐——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成就上等的金丹,一步一步走到道果境界?

魏明峰知dào

,成就长生的机缘很难获得,但不努力一把,说实话,他也不甘心呢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八章 山崩地裂

统一了意见之后,队伍再次出发,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这次他们前进的速度更慢,每走一段,便停下来由吴解神念侦察一番,只有等到了侦察结果,他们才继xù

前进。

这谨慎是很有必要的,接下来的三天里面,他们前后遭遇了四五只道果境界的妖兽,法相、天人境界的就更不用提了。

也就是在这几天,四时流注大阵充分展示了威力,除了遇到妖兽太多来不及下手的情况,几乎所有的妖兽都被四时流注大阵罩住,然后慢慢磨到精疲力竭,能够制服的制服,制服不了的格杀。

但有一点,吴解和魏明峰的意见却惊人地一致——不要节外生枝,只要不对他们发起进攻,就算再珍惜的妖兽,也不许下手去捉

这让驯丨兽专家毛卷很遗憾,尤其是当他眼睁睁看着一只身上绒毛五色,在树丛中纵跃如飞,周身有一股无形罡气环绕的小猴子时,要不是魏明峰死死地拖住他,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冲上去试图捕捉那只猴子。

“身具五色,环绕罡风,这是五德灵兽啊”他用神念发狂地大叫,“五德神兽啊有机会萃取五德灵血的啊得到这种灵血,能够大大提升冲破长生之门的机会啊”

“前提是我们要活着。”魏明峰丝毫不为其所动,仿佛一点都不在乎长生机会似的,“我跟你打赌,这猴子必定是得到这一方天地庇佑的灵物,你敢对它下手,绝对会死在它的前面,没准连我们都要完蛋”

眼看着猴子飞快地走远了,他才松开铁钳一般的手,让满脸不甘遗憾痛苦的毛卷重获自由。

“毛师弟啊,我们是修道的人,就算愿意为了博取长生的机会而豁出性命去拼一拼,前提也是能够拼到机会,而不是单纯地送死。”魏明峰语重心长地劝道,“这只猴子,不是什么机会,而是一条没有机会的死路啊”

毛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依旧沮丧不已,却终究放qì

了自己的幻想。

诚然,正如魏明峰所说,拼命的前提是能够拼到好处,而不是直接把命给拼掉——那是送命,而不是拼命。

毛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作为驯丨兽师,对于珍禽异兽的敏感性绝非常人可比,渴望的程度也远超常人——事实上谁都知dào

,若是真的能抓住那只猴子,他必定有更好的方法来利用,根本不可能将其杀害萃取灵血。

只是,毕竟做不到的事情,何必幻想呢

连着几天,毛卷都显得无精打采,让众人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必须自己走出阴影。”茉莉和吴解闲聊的时候说,“怪不得他明明资质不错,修liàn

也还算刻苦,却只是外门弟子。连区区一只灵兽都不能拿得起放得下,心性的确大有问题”

“但这也是他的机缘。”吴解说,“只要他能够走过眼前这一关,他就能够在这方面有所突pò

,没准下次考核之际,他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了。”

“嘿嘿,很难的。当年咱们门下,有才华的弟子数也数不清,可真zhèng

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却不多——但凡能够做到的,都会被作为有希望的核心人才培养,就连牺牲的时候都排在后面的。”

吴解点了点头,茉莉说得有道理。玉京派外门弟子数不胜数,可内门弟子却并不多,十二楼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千人,考lǜ

到本门有一百多位阳神真仙,几乎就等于说不到二十个内门弟子便有一位阳神真仙,比例之高简直不可思

但仔细想想,外门弟子要成为内门弟子,资质、心性、人品都有要求,玉京派控zhì

的范围无比广大,光是将道法传入、可以接引飞升弟子的小世界就有三百多个,在如此广袤的范围内,也只选拔出了不到两千内门弟子,这些内门弟子的确不愧是精英之中的精英,每一个都有证道长生的希望。

对于玉京派,茉莉还是稍稍给予了一些赞许的。在她看来,这个门派明面上的力量虽然还有些薄弱,可整个门派的建设,已经俨然有了几分大派的气象

“嗯,再有一位造化神君镇压气运,这个门派就算是够资格称之为名门大派,了。”她如此说道。

“你要求真高诸天万界的造化神君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个,整个道门只有三位,还都是不开门户的浪迹之士……”

“所以你们道门不算什么大势力啊。”茉莉毫不留情地嘲讽,“当年就是,现在依然还是。虽然多出了一个所谓道祖的太上,虽然功法传承细致全面了很多,但一天没有造化神君在门派之中镇守,你们就不够资格在诸天万界这个大棋盘里面下棋,只能做棋子而已”

面对她的嘲笑,吴解只有叹息。

诚然正如茉莉所说,在无穷广袤的诸天万界之中,一个没有造化神君的门派,的确是只配当棋子的。

昔年妖族虚空神君横扫数万世界,要建立一个完全由妖族支配的大势力,一路上不知dào

摧毁了多少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大门派”,就连道门正宗也被他灭了一支。结果怎么样?道门三位神君根本不在乎,根本连出现都没有出现

到头来,还是斗神四部联手,将虚空神君手下七大圣或镇压、或赶走,连虚空神君本人都被思源、星河、玉皇三位神君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不得不以身合道,才逃过了被镇压在玉皇殿的下场。

也正是那一战,打出了斗神四部无dí

于万界的威名——虚空神君可不是孤军作战的,他的盟友众多,在最后一战中,光是站出来支持他的造化神君就超过十位

但斗神组织,却只凭着三位神君,就打得那十余位神君纷纷退避,没有一个能够真zhèng

帮到虚空神君的忙——思源神君孤身一人,分化出十余个化身,一个拦一个,将十余位神君尽数拦住,让自己的两个徒弟去追杀虚空……那一战真是天惊地动,被波及而毁灭的大世界超过上百个,参战的十余位神君之中,至少有四五个身负重伤,修养至今。

在那一战之中,大神君华思源以压倒性的实力,证明了他不愧是所有神君之首,已经朝着永恒境界迈出关键一步的人。从此之后,再无人敢于挑zhàn

斗神四部的威严。

面子这东西,不是靠江湖朋友吹捧,而是靠实力打出来的

这就像吴解穿越之前的地球,谈到格斗术,各国都能巴拉巴拉吹嘘一番,各国都有许多看故事威猛无比的高手。但真zhèng

谁厉害,却还是要在格斗比赛里面较量一番——事实证明,绝大部分所谓的“民间高手”其实都是水货,真zhèng

能打的,多半是那些兼修各个流派的专业格斗运动员。

毛卷最终还是走出了阴影,数日之后的某天,他正在长吁短叹之际,突然整个人愣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半天的时间,他明明站着一动不动,可整个人却大汗淋漓,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等他回过神之后,脸上看起来很疲倦,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完全变了,变得自信而稳定,有一种荣辱不惊的淡然气质油然而生。

“恭喜师弟”魏明峰笑着向他祝hè,“跨过这一关,下次选拔的时候,必定可以进入内门,长生可期了啊”

“师兄谬赞了”毛卷微笑还礼,“若说心性,师兄远胜于我。我今日虽然有所领悟,可在日后的漫长岁月之中,能否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却还是个未知数呢”

钟朝看着他们两个互相行礼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虽然尽量让自己显得很不屑,眼中却分明满是艳羡之色。

而玉尘子则看着他们叹息——曾几何时,他也这么雄心万丈,一门思要去冲击长生之路。结果数千年过去了,他却到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长生之路,不知不觉就已经老了,寿元将尽,坐化在即……

萧山转过头去,没有看他们。吴解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身上有恶意一闪而逝。

“嫉妒是魔鬼啊”他忍不住向茉莉叹道,“好端端一个人,便是在嫉妒的推动下,一错再错,一点一点地滑入了深渊……”

“要是每个人都那么上进,岂不是人人都能证就造化成神君了?”茉莉倒是一点也不感叹,“他原本就只有这个器量罢了。能够像这毛卷一般,突pò

自己固有的格局,走出新天地的,一千个人里面也未必有一个,哪有这么容易遇到”

吴解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的杀机坚定了几分。

又过了数日,他们正在缓缓行进之时,吴解突然停住,惊讶地看向前方,眼神之中露出了几分忌惮之色。

“吴师兄,怎么了?”魏明峰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猜出了几分,凑到他旁边,低声问。

吴解沉默了一下,说:“前方有什么东西,让我感觉到十分危险,简直犹如一根钢针指着眉心似的。”

魏明峰一愣,急忙让大家全部停下。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瞒着众人,所有人都听到了吴解的话,根本不用他指挥,此刻已经停了下来,很自然地站成了四时流注大阵的阵型。

“连吴师兄都感觉到危险,我们过去恐怕直接就死了。”很少开口的钟期劝道,“反正收获不少了,还是回去吧。”

他的话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不止一个人微微点头,对此深表赞同。

“吴师兄,除了危机之外,你可曾感觉到机缘?”钟朝却开口问道。

吴解沉默了一下,回答:“我的确感觉到了机缘,很大的机缘,那是通往长生之路的机缘。”

“这就对了。”钟朝点点头,傲然说道,“危机和机缘,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的。想成就长生,就要有面对危机的心理准bèi

。反正我是想要成就长生的,我不怕遇到危机”

“我也是。”玉尘子低声说,“能让我死在机缘面前,我也就闭眼了。”

他的话沧桑悲凉,充满了无奈之意,吴解也忍不住为之叹息。

但叹息归叹息,吴解却不会因此而心软,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前面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们过去送死的”

“嗯,我也赞成。”本来疯狂追逐机缘的魏明峰却点头支持,“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回头,离开这个小世界。这次的探险,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

“开玩笑吧”

“魏师兄,你难道糊涂了吗?”

各种质疑此起彼伏,但当吴解和魏明峰意见一致的时候,其余人的反对是根本无效的。

于是整个队伍便回过头去,以远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在天空中飞驰,只用了短短数日就回到了小世界的入口处。

这里正有一群新来的寻宝者驻扎,看来他们也正在做适应和准bèi

的工作。眼见吴解等人回头,急忙询问究竟。

“那边,有一个巨大的危险。”魏明峰并没有隐瞒,给他们指明了危险所在的方位,“我等是玉京派弟子,在这位冰云峰师兄的率领下探索,一路上陨落了二人,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还杀了不少想要夺宝的。”

说着,他将几件当初试图围杀吴解却被反杀的邪修们的标志性法器拿出来给众人看了一下,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我们不会再往那边去了,正好收获也差不多,所以这就回去。”

“那边……有没有希望?”对方那个两撇白眉的队长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

“反正我不会带着自己的同伴去送死的。”魏明峰说,“这也是吴师兄的意思,再大的机缘,对死人都毫无意义。”

这话说得很重,对方的白眉队长连连点头,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向萍水相逢的寻宝者告辞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小世界,借助附近的一座大挪移法阵,回到了玉京派。

吴解来到冰云峰缴令,顺利地得到了自己需yào

的外功,但因为折损两人的缘故,他得到的外功并不很多,距离一万外功的目标还远着呢。

他有心用物资换取外功,但正打算前往玉华楼交换之际,却突然站住,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了内门。

那处夹杂着机缘和危险的地方,始终在他心中萦绕,犹如一个影子,挥之不去。

他知dào

,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执念。

吴解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理论上他不会对自己无法承shòu的危险或者说不必要的危险念念不忘。但那处危险实jì

上并没有到他真的无法承shòu的地步,所蕴含的机遇却让他十分在意。

这是机缘,不是危机

在他的心中,已经下了如此的决定。

所以数日之后,他在吴若飞的帮zhù

下,找到了正在到处搜集宝物的魏明峰

魏明峰将自己这番寻宝的收获几乎全部卖了,疯狂购买各种隐匿逃遁攻击之类的一次性法器,看得出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去哪里碰碰运气。

当他见到吴解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半点意wài

之色,反而了然地笑了。

“看来,吴师兄你果然也是要去的。”

“嗯,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吴解坦率地回答。

“我倒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我下定决心要去拼一拼了。”魏明峰说,“同样打算拼一拼的师兄弟还有好几位,他们都在跟我联络。”

吴解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那就同去吧。”

“好,同去”

一个多月之后,他们又来到了当初撤离的地方。

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段时间里面,不止一支寻宝队伍从这里经过,朝着前面行去,但却没有他们回头的痕迹。

“都死了。”魏明峰平静地说,“或许我们也会一样。”

“无所谓。”玉尘子也很平静,“人活着,本来就是会死的,死在哪里有分别吗?”

“为了机会,冒险也是值得的。”当初在队伍里面一直没有多少存zài

感的女修士孟秀隽说——她是一位剑修,而剑修们的脾气多半是勇往直前宁折不弯,面对机缘,她不会允许自己后退。

“我觉得运气是最重yào

的,而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萧山乐呵呵地说。

但吴解却知dào

,萧山原本并不打算参加这次九死一生的探险,是在得知吴解也会参加的时候,他才改变主意的。

他究竟是为了机缘而来,还是为了做某些别的事情?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怎么都无所谓,吴解的手段远非萧山可比,不管这家伙有什么阴谋诡计,到头来都只会害人害己而已

五人点了点头,便驾起遁光,沿着之前那些寻宝修士们留下的气息,一路向前。

大概飞了半日,他们便看到了奇异的景象——前面明明是一座大山,但整个山体上却到处都是裂纹,仿佛经lì

了巨大的地震,大地上满是伤痕一般。

这座大山绵延超过千里,颇为广袤,但整个大山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更能感觉到那些寻宝者的气息到此断绝,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看来……这里就是危机和凶险所在了

第十九卷蓬莱 第二十九章 蛮荒巨兽

吴解等人悬浮在距离地面约莫百丈的空中,目光仔细扫视周围,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神念去探查。

神念探查比肉眼观看要靠谱得多,更加清晰也更加准确。修士们虽然肉身强dà

,甚至于有多种特异的神通,但肉眼能够看到的东西毕竟有限,而神念一扫,别说地上的一草一木,就算是岩石之下泥土之中的东西,多半也能找出来

但在危险的地方,尤其是可能有强dà

生物潜伏的地方,却很少有人会傻乎乎地放出神念探查。

那些强dà

的生灵几乎都能感觉到神念的存zài

,而它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将“神念探查”视为“攻击的预兆”,一旦发xiàn

被神念探查,就算之前不想袭击的,也会毫不留情地杀过来,平添无数的麻烦。

所以一位有基本常识的寻宝者,都会在可能遭遇强dà

生物的时候,将神念仅仅保持在身体周围,预防敌人的探查和某些特殊袭击,平时只用眼睛和耳朵来收集情报。

这也是那些强dà

生物们惯用的做法,是蛮荒世界的基本规矩。但凡想要跟这个规矩对着于的家伙,要么是强dà

到可以无视规矩,要么就已经死了。

吴解他们当然还没强dà

到可以无视蛮荒世界的规矩,所以他们自然不会闷声作大死,傻乎乎地放出神念,向可能存zài

的强dà

生物们发出挑衅。

在这群人里面,最擅长用传统方法搜寻线索的,自然就是超级资深的寻宝者魏明峰,众人一起寻找,却果然是他最先找到了线索。

那是一块不起眼的翠绿色碎片,静静地躺在一株大树下面的泥土里。

这块碎片蕴含着相当程度的灵气,乃是一件上等法器的碎片——吴解仔细研究了一番,猜测它甚至可能来自于一件法宝。

这个猜测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中冒起了寒气。

拥有法宝的寻宝者,无不是这个领域里面最顶级的人物。比方说魏明峰,他就有一件法宝,但几乎没人知dào

,是他用以保命的最后底牌。

当吴解判断这可能是一件法宝之后,他显得很急切,追问是否能够判断出这件法宝原本的形态。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对吴解来说,倒也并非不可能。

“我有秘法可以推算它原本的模样,但东西就毁了。”他说。

“毁了就毁了吧,虽然这块碎片也颇有价值,但我们现在最需yào

的是情报。”魏明峰毫不犹豫地说。

吴解看了看众人,大家的想法显然一样,便将这块碎片收入了天书世界。

“茉莉,给我把它拆了,顺便解析一下它蕴含的那些残念,看看能不能得到足够的线索”

这是在若于次败家的过程中,偶然发xiàn

的能力。天书世界可以将各种珍贵的宝物拆解成寻常的材料,从中萃取灵气。灵气既可以直接用于天书世界内部的循环,也可以注入灵台之中备用,还可以转化成源力——最后一个太过败家,因为灵气转化源力的比例简直低得令人发指。

在这个拆解的过程中,可以将宝物之中的残念抽取出来,进行解读和分析。通过这个办法,他们得到了不少有趣的消息——虽然大多数都派不上用上。

茉莉应了一声,将那块碎片拿到了灵木下面,只见一道绿光笼罩,碎片涌出大量的灵气,同时渐渐失去光泽,最后变成了一块枯萎的木片。

当一切完成之后,绿光之中隐隐有一道半透明的气息在流动,那就是这块碎片里面蕴含的残念。

分析残念并不困难,片刻之后,吴解便施展法力,在空中幻化出了这件法宝原本的形状。

它是一个绿色的花篮,花篮里面有六枝各不相同的鲜花,而这块银白色的碎片,则是花篮下方底座的一部分。

“原来是六宝长青花篮,这是花仙子,杜涵香的法宝。”魏明峰一眼就认出了这件法宝,叹道,“杜仙子也是道果境界,千年之前,据说她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就是始终没有能够找到推开生死之门的机缘。想来她是到这里寻找机缘的,却不料……这件法宝和她性命相关,既然法宝碎了,恐怕她也凶多吉少了吧”

“飞花仙子?就是那位据说很可能成就长生的散修?”萧山却也知dào

这人,惊讶地问,“我记得她可是号称实力堪比本门内门弟子啊,怎么会陨落在这里?”

“谁知dào

呢……”玉尘子淡淡地说,“反正她已经死了,何必追究她怎么死的。我们继xù

寻找机缘就是。”

吴解沉默了一下,叹道:“其实我还真知dào

她怎么死的。”

“咦?”

众人一起看向他,他苦笑了一声,说:“我刚才推算之际,也略微算到了一点她临死时候的样子——正确地说,是算到了这法宝毁灭时候的样子。”

众人顿时脸色肃然,紧张地看着他。

“当时这件法宝化作一个光罩将她保护在其中,只见两个巨大的黑影上下合击来,感觉可能是一个巨兽的嘴巴。这法宝勉强支撑了片刻,便吃不住重压,被压得粉碎,连着里面的主人一起,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能够咬碎法宝的巨兽?”玉尘子也不禁为之动容,“可能算出那巨兽的模样?”

“不行,只知dào

它的嘴巴极大。”吴解左右看了看,随手指向一个山头,“嗯,至少有那座山头那么大。”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座山巍然屹立,至少有十余里的范围

“老天光一个嘴巴就这么大?”孟秀隽忍不住惊呼,“那它的身体究竟会有多大?”

“这要看是什么类型的生物,如果是一些嘴巴本身就很大的,那大概会有上百里的块头,称得上是蛮荒巨兽了。”魏明峰说,“但如果它本身其实并非嘴巴特别大的那种……”

“会有多大?”孟秀隽紧张地问。

魏明峰左右看看,随手一指不远处的绵绵青山:“嗯,或许那一整条山脉,差不多就是它的身躯……”

话音未落,吴解突然脸色大变,双手左右伸出,将正好在他身边的魏明峰和玉尘子分别拉住,又一脚狠狠踹在孟秀隽身上,将她整个人踹得如同流星一般朝着他们来的方向飞去,同时发动挪移之法,三人瞬间远离,一下子至少跑出了上百里。

“逃快逃”因为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老魏你真是乌鸦嘴”

孟秀隽和玉尘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魏明峰已经回过了神来,二话不说整个人驾着遁光发狂地逃跑,顺便还一手捞住被踢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孟秀隽。他的反应极为果duàn

,嘴一张便是一口精血喷出,丝毫不在乎损耗元气的问题,让遁光顷刻间又快了很多,刹那间便划过天空。

这边吴解也抓住玉尘子,再次施展了挪移之法。

他的雷光遁法速度比挪移之法更快,但却不能带人。他不是那种危急关头会抛下同伴,奸笑“我不用跑得比狮子快,只要比你快就行”的贱人,虽然明知dào

此刻情况十分凶险,却还是没有放手。

说时迟,那时快,四人才刚刚离开,一道黑影便呼啸着扫过他们所在的位置,将一大片山林扫成了混杂着残枝断叶的泥土。

四人发狂地逃跑,吴解、魏明峰和孟秀隽都在拼了命地跑,唯有被吴解带着不断挪移的玉尘子有空看向背后——只见他们身后那座连绵上千里的大山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赫然是一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巨兽

这巨兽的身体略略有点像蜥蜴,但却有六条腿。它的嘴巴不大,正如魏明峰之前猜测的一般。刚才那道扫过他们所在地方,将一起打得稀巴烂的,乃是它的舌头。

它刚才大约是伏在地上,所以才像是一座山,此刻站起来爬行,每一步都迈出不知dào

几百里,简直比那些擅长遁术的高手更快而它庞大的身躯周围,正有浓厚的绿色烟雾不断腾起,看起来狰狞恐怖。

“这也太大了吧……要活多久才能长那么大?它是吃什么的呢?”老道忍不住低声嘟嚷,自言自语。

“甭管它怎么长那么大的,快跑吧”吴解苦笑,“趁着它似乎还没睡醒,没跟我们动真格,快快快”

“什么还没动真格?”玉尘子吓了一大跳,连满头白发都几乎竖起来,“都快成这样了,还没动真格?”

“你没发xiàn

吗?它其实是阳神真仙境界的啊”吴解简直有点抓狂,“而且不是一般的阳神真仙啊”

吴解曾经见过好几位阳神真仙,比方说舍身阁的忘生罗汉,比方说被镇压在地藏佛印下面的魔龙悲风,比方说本门的白金真仙、玉华真仙、一暇真仙……更不要说跟他朝夕相处数百年的茉莉。

在这些阳神真仙之中,超常规的茉莉暂且不论,其余几位的气息都远不如后面正在追赶他们的那只巨兽。当然,或许本门诸位前辈在他这个晚辈面前收敛了气息,但最起码正在隔着佛印打消耗战的忘生罗汉和魔龙悲风,肯定不如这家伙。

“有没有搞错啊我只是来寻个宝而已,至于出来一个阳神真仙吗?”他忍不住叹气,一边还要拼了命地不断催动挪移之法,尽量拉开和那巨兽的距离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满脸焦急,大叫:“师傅别管那些人了快躲进天书世界那大家伙实力不弱啊”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呢……”

“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我好歹这边有分身,没关系的。”

正说话间,那巨兽似乎已经回过神来,舌头攻击越发神出鬼没,甚至于已经能够预判吴解挪移的方向。

玉尘子看着不断逼近的巨兽,再看看满头大汗不断挪移的吴解,看看远方已经喷出第三次精血,把剑光催到几乎要让飞剑崩溃的魏明峰,脸上露出一丝叹息和决然的笑容,突然一挥手,将被吴解抓住的那条手臂直接砍断,整个人飞了出去,投向那只巨兽。

眼看巨大的舌头到了面前,他脸色平静,身上陡然腾起了恐怖的气息。

下一瞬间,一团血火在巨舌上爆zhà

,旋即被巨舌一卷,消弭于无形。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章 迎战巨兽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玉尘子豁出一切,将七千年的修为尽数引爆,把自己化成了一枚威力无穷的血火神雷。

七千年的积累非同小可,纵然他到最后也没有能够找到通往长生的道路,可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力量却足以超过大多数的道果修士。当他将这所有的力量一瞬间全部激发的时候,产生的威力远远凌驾于寻常道果修士的全力一击之上,甚至于足以⊥实力稍弱的阳神真仙退避三舍。

时间是公平的,滴水可以穿石,铁杵可以磨成针,七千年岁月的力量在此刻爆fā

,让那巨兽也吃了一个大亏。

玉尘子很清楚彼此之间的差距,就算自己豁出性命,也不可能杀死一位阳神真仙,更不要说还是以生命悠长力量强横而著称的蛮荒巨兽。既然如此,他便将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其中起来,只求伤敌,不求毙敌。

那一团血火乍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于一下子就被巨兽的舌头给消弭掉了。但实jì

上,它所蕴含的庞大力量完全集中在一点上,狠狠地击中了巨兽的舌头,甚至于几乎没有多少外泄。

饶是巨兽已经活了无尽的岁月,获得了无比强dà

的力量,也被这一击伤得不轻。它的舌头上并没有出现伤口,看上去一点破损都没有,但一直在迈开大步穷追不舍的它却突然停了下来,昂起头来,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大叫。

这一声大叫仿佛轰雷一般,震动天空、震动大地,周围顿时地动山摇、狂风呼啸,无数参天古树寸寸折断,化成碎木残枝,无数大石接连粉碎,化为各种颜色的尘埃。

正在空中疾驰的魏明峰原本就已经竭尽全力,整个人犹如绷紧的弓弦一般,被这巨响一震,不由得心神动摇,再也控zhì

不住体内的真气法力,原本死死卯着的一股劲顿时就散了,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远处摔去。

幸运的是,孟秀隽的状态还不错,因为双方飞遁主要是借助了魏明峰的力量——准确地说,是借助了魏明峰那件保命法宝的力量,所以她的损耗并不大,比起不断喷吐精血催发法宝之力的魏明峰好得太多。虽然也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却还没有昏头,见魏明峰摔了出去,急忙驾着飞剑追上去,在空中将他捞住。

但魏明峰此刻已经脸色煞白,七窍流血,显然伤得极重。他先是想要用神念告sù

孟秀隽一些事情,但却连一缕神念都无法聚集起来;于是他又张开嘴,却只有血沫吐出。

“魏师兄你别着急”孟秀隽急忙用真元法力为他疗伤,发xiàn

他体内气息混乱,一股狂暴的力量正在五脏六腑之中横冲直撞,简直就像是一匹在田地里面狂奔肆虐的野猪。

田地被野猪肆虐了,会怎么样?

孟秀隽很努力地想梳理这股狂暴的力量,让它平息下来。但她的力量比起魏明峰实在差得太远——她成就法相不足百年,可魏明峰却已经修成道果超过了千年,双方的差距之大,足以⊥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

幸运的是,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人。

光芒一闪,雪风已经来到了二人旁边,它略一注视,便伸出手去,整个左臂化作锋利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魏明峰的胸腹之间。

一刺、一划、一挥,魏明峰的身体从胸口到小腹,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鲜血飞溅,带着难以形容的锐利锋芒,犹如无数利箭射出一般。

雪风早有准bèi

,用身体替孟秀隽挡住了这些血箭,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简直就像是用盾牌挡住了一波箭雨。

等到箭声平息,惊魂初定的孟秀隽才发xiàn

魏明峰体内原本狂暴的力量已经全部随着血雨被排了出去。虽然此刻他几近虚脱又身负重伤,胸腹间更是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内脏,但不管怎么说,生死大险算是渡过去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前后只有片刻工夫。但此刻他们正在被巨兽追杀,片刻工夫已经足够巨兽追上他们,将他们全部杀死。

直到确定魏明峰已经脱险,孟秀隽才想起一直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巨兽,顿时心中一惊,回头看去。

她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看到巨兽的嘴巴正在咬过来,也不会有半点惊慌。但眼前看到的景象,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一片鲜红的光芒将巨兽小半个身体笼罩在其中,光芒里面烈焰熊熊,可以看到一个至少有千丈高的火焰巨人正在挥舞和身体差不多大的烈焰长刀,和巨兽殊死搏斗;更有数不清的士兵,全都是赤色铠甲,使用各种兵器,犹如万蚁蚀象一般拼命攻击那对他们来说简直大得无法想象的巨兽。

孟秀隽的本事有限,看不出这一战谁输谁赢,但她起码可以判断出来,此刻双方打得难分高低,差不多是个平手的局面。

“难道说……本门真仙赶来救援了?”她顿时喜上眉梢,却又疑惑地自言自语,“可没听说过本门哪位真仙喜欢变化成火巨人啊还有,吴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那火巨人,便是主公”雪风施法将魏明峰胸腹间的伤口治好,把他交给了孟秀隽,话语之中有毫不掩饰的自豪之意。

“什么?”孟秀隽眼睛瞪得滚圆——这位女剑修一直都很注重自己的仪表风度,但此刻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如果以#11球上的漫画来体现她此刻表现的话,大概就是下巴一直掉到了地上。

“吴师兄竟然有如……如此神通?”因为震惊的缘故,她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主公也已经拼尽全力了,不过他还有底牌没用。”雪风说,“可惜我本事不够,这样的战斗根本帮不上忙……唉真是失职啊”

这却也不能怪她,法宝的成长比起修士要慢得多,吴解飞升至今也才不到一百六十年,就算能够得到充足的元气温养,她也才成长到了法相境界,想要在这种程度的战斗里面担任主角,实在是力有未逮。

这些年来,吴解的修为实在提升太快,快得匪夷所思,快得不可思议。纵然雪风已经是法宝之中进步速度最快的那一类,跟他比起来也实在差得太远太

要是一般的战斗,她倒是还能帮上忙。可此刻吴解已经将火部正法催动到了极限,化为真火巨人在和那阳神境界的巨兽厮杀,双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摧毁苍山、撕裂大地的力量,雪风或许能够给吴解提供一些帮zhù

,但只要被双方的攻击打到,顿时就要支离破碎,恐怕连一块完整的碎片都找不到——就像之前那位“飞花仙子”的法宝花篮一般。

吴解怎么会让雪风做这种跟送死无异的事情呢所以他直接下令雪风过来帮忙保护魏明峰和孟秀隽,不要插手自己那边的战斗。

而他自己,则纵身一跃冲到了巨兽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火部正法催动到了极致。

不动火界笼罩,真火法身作战,手持斩魔一刀,麾下百万天兵,此刻的吴解,赫然便是一位堂堂正正丝毫没有水分的火部斗神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一章 灵霄火部正法真解

吴解原本并不打算和这蛮荒巨兽交手——开什么玩笑,对方可是阳神境界的巨兽,也不知dào

活了多少岁月,也不知dào

练就了多少神通。纵然他自己的本事也非同小可,但真打起来的话,估计十成里面至少有七八成还是要输,只看怎么输而已。

他有底牌,可焉知这巨兽没有底牌?能够活了无数的岁月,最终踏入阳神真仙境界的巨兽,怎么可能只有眼前这点本事

诚然,兽不成妖,实力便要大打折扣。阳神境界的妖兽被未成长生的修士斩杀,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每一次这种情况,都不知dào

要填上多少人命,又或者要遇到多少天时地利的巧合。纵然吴解相信自己有短时间内匹敌阳神境界的力量,却也没有把握能够打败甚至于杀死这只巨兽。

它的块头如此巨大,生命力一定也无比顽强。吴解就算施展法相天地,最多也就变到两千丈左右的高度——考lǜ

到灵活性的话,千丈上下已经是极限了。这么庞大的身材,足以将蓬莱海域的海族大军犹如驱赶羊群一般打得落花流水,但打在这巨兽身上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

千丈上下,其实也就是六里多不到七里,这巨兽的身躯足有千里,六七里——就算十里吧,对它而言,也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

假设一个六尺大汉,百分之一的长度就是六分,六分是多长呢?假设这个大汉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小拇指三节之中任选一节,再把这一节裁成两半,大概就是六分左右。

想象一下吧,一个只有对方半截指节高的小家伙,挥舞着同样大小的武器,去试图击杀一个六尺壮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但很显然,这想法一点都不靠谱

吴解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但他倾向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自己修成长生,到时候打这只妖兽就容易多了,甚至于可以说有十成十的把握。横竖也就是再过几百年的事情,何必那么着急呢?这大块头不知dào

活了多少万年,再等自己几百年,肯定没问题的。

这一点茉莉也深表赞同,只要是有利于吴解安全的想法,她全都赞同。

但吴解所有的想法,在见到玉尘子舍身取义的一刹那,便全都烟消云散,唯有从心底升起的一股怒气,一股杀气,一股汹汹不平之气,冲天而起,燃烧得如火如荼

不需yào

更多的理由,他就是生气,就是恼火,就是怒气填膺不跟这巨兽做过一场,甚至于于掉它,他就没办法痛快,就没办法念头通达

去他妈的战略,去他妈的将来,去他妈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现在就要宰了它

被这股怒气推动着,吴解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不退反进,迎着巨兽冲上去。抓住了它被玉尘子炸伤而痛呼的那个空隙,在几乎贴着它身体的距离,展开了不动火界。

赤红的光芒四面铺展,顷刻间就笼罩了数十里,还在不断展开。而在火界之中,吴解已经催动法决,显出了真火法身。

他这次的做法和以前不同,不再需yào

用一个个法术组成真火法身,而是直接显化法相,书生般的法相一把抓住悬浮在身边的红色明珠,顷刻间化作一团烈焰,而吴解便走进了烈焰之中,整个人化作火焰的巨人。

他深知巨兽实力强dà

,丝毫不敢怠慢,催动火部正法,无数的火部天兵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站在巨兽身上,不停地胡乱攻击。

而他自己,则将法宝赤焰刀化作千丈巨刀,抡起来狠狠地砍在了巨兽的身

一刀落下,巨兽身体上腾起黑色的光芒,挡住了他的刀势。

但赤红的世界很快就侵蚀了黑色的光芒,然后第二次挥落的刀势便再也无法抵挡,重重地砍了下去。

巨兽的身体极为坚固,表皮的污垢便是厚厚的泥土,上面长满了大树,赤焰刀深深地砍下去,不知dào

砍穿了多少树木和岩石,最终砍到了它的厚皮。

它的皮又硬又韧,赤焰刀落在上面只觉得滑溜溜难以受力,若非吴解武艺高强,只怕刀势便会被它的厚皮化解,发挥不出威力来。

但这一刀终究是落到了实处,终究是砍穿了巨兽的厚皮,砍进了它的血肉之中。

巨兽也不知dào

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此刻连续两次受创,愤nù

多过痛苦,顿时发狂。身上无数黑色气息涌起,犹如潮水一般向着吴解袭来。

吴解却毫无惧色,催动火部正法,能够净化一切邪恶的琉璃色火焰迎着黑气冲去。

黑气遇到净火,刹那间简直就像是在喷涌的汽油蒸汽里面扔了个火炬似的,伴随着轰然巨响,猛地燃烧起来。

这火焰一瞬间就铺展到上百里的范围,然后又被火界所吸纳,进一步加强了火界的范围和威力。

在火界之中,吴解已经默默运起火部正法四大灵诀之中他平常最少使用的那一招,斩魔一刀。

赤焰刀上光华流动,无数的真火灵文结成了一圈一圈的符篥,更有无数的灵文从刀身上飞起来,环绕着长刀周围,结成犹如锁链一般的符篥光环,不断地旋转,不断地延伸,从刀尖一直衍生到刀柄,犹如两条环绕的赤红龙蛇,不断催发这一刀的力量。

无穷的火焰凝聚在了吴解背后,化作数千丈的巨大火翼,火翼拍打着,真火的灵文在每一片羽毛上闪烁,忽而显现,忽而隐去。

他高高地举起了长刀,整个人纵身跃起,便要狠狠地砍下去。

孟秀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眼看着斩魔一刀就要落在巨兽身上,但就在这时,巨兽猛地发出咆哮,一条舌头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和速度穿透空间,穿透火界,追上了身处空中的吴解

光芒一闪,吴解及时变招,化砍为撩,刀锋在超过百里的长舌上轻轻一推,整个人借势翻个了身,躲开了长舌的攻击。

长舌上黑光闪烁,黑色的符篥和红色的火焰不断碰撞,溅起无数火星,每一点火星,都像是一座房子那么巨大。

吴解身在空中,还没来得及第二次变招,数百根黑色长矛便已经从巨兽身上射了出来,将他和周围一大片空间完全笼罩。

这些长矛威力惊人,火部天兵根本无法抵挡,只一瞬间,他就被这些长矛射中,身体也不知dào

被穿透了多少枪。

好在吴解此刻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火焰巨人,火焰原本就聚散无形,无论是刀砍还是枪扎,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大问题,而那些黑色长矛所蕴含的阴沉法力,也被他运起真火点燃,很快化解。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换成雷部正法”吴解眉头一皱,便要改弦易张。他的火部正法的确很适合面对大型的怪物,但遇上这种厉害家伙,还是用雷部正法,靠着机动性和破坏力战斗比较好。

但正当他准bèi

变招的时候,心里却猛地一震。

“为什么我的火部正法赢不了这家伙?没道理啊”

诚然,这巨兽块头极大,神通法力也是极强,但斗神原本就擅长以弱击强、以小搏大,尤其火部正法里面更有斩魔一刀这种甚至连“吞星”等级巨魔都能斩杀的绝招……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吴解都没有用错战术,就算占不到便宜,也不应该被逼到要换雷部正法才对

难道说……

他心中念头急转,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迟缓,挥舞赤焰刀,不断抵挡巨兽长舌和黑气所化长矛的攻击,打得颇有几分狼狈。

但在他的心中,却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自己推演的火部正法的确是能够成就长生的功法,但那真的是“灵霄火部正法”吗?

因为性格的缘故,吴解所推演的火部正法浑厚深沉,犹如苍山大海,气势非凡。但现在回头想起来——他当年所学到的火部正法,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当年他所学到的灵霄火部正法,乃是一门通过不断提升斗志和勇气,将心中的火焰越燃越旺,最终整个人化作一团冲天神火,能够不借助任何宝物的帮zhù

硬抗雷劫强行飞升的绝学。在秘典扉页上,更有“天下功法万千,但凡直指金丹大道者,若论争雄斗胜,我为第二,谁敢称雄”的豪言壮语。

火部正法,是一门战斗的功法,是要在战斗之中成长的

自从击败了韩德之后,数百年间,吴解无dí

于九州,需yào

战斗的情况真的很少很少。他将主要的精力放在揣摩修liàn

雷部正法方面,对于火部正法,大致上也就是凭借岁月的积累,不断加深功力。

等到飞升之后,他其实一直都没有遇到同等级甚至比自己更强的敌人,没有遇到需yào

豁出性命决一死战的情况,曾经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如同烈焰一般的斗志已经渐渐平息,现在的他,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领导者,而不再是当年那个骁勇的“小火神”。

仔细想来,好像、似乎、也许……他其实已经偏离了灵霄火部正法的真zhèng

道路。

不知不觉,他想起了很多年之前,在九州世界的浩瀚虚空之中,面对数不清的天魔大军时,长孙武和自己的交谈。

“什么是斗神?不断战斗才是斗神”

唯有不断挑zhàn

强敌,不断斩杀邪魔,在战斗中不断冲击和突pò

自己的极限,才是真zhèng

的火部斗神

灵霄火部正法,不是用来欺负海族那些杂鱼的,不是用来炼丹或者炼器的,不是用来淬炼本身体魄的——它最核心最根本的用途,是战斗,是和强者战

吴解的战况越来越不利,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天书世界之中,他的化身已经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更腾起一股巨大的火柱,冲入混沌之中。犹如传说中支撑苍穹的擎天柱一般,和青绿色的灵木交相辉映。

“我懂了”

猛然间,他大笑一声,手上长刀变成青白之色,腾起的烈焰甚至让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此时巨兽的长舌正好又一次朝着他抽过来,但他却没有后退,而是脚下扎着马步,双手握紧了长刀,迎着足有自己几百个那么大的长舌狠狠砍去。

“这才是真zhèng

的灵霄火部正法”

烈焰冲天,长舌被一刀两断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二章 斩兽

任谁也没有想到,赤焰刀的威力,会突然提升到如此地步。

旁边的雪风等人没想到,那蛮荒巨兽没想到,就连吴解自己也没有想到。

但一刀挥出,赤焰刀中那隐约生成的元灵却发出了欢呼,仿佛一个常年背负着重物的人,卸去了身上的负担,轻松不已。

或许,它是唯一没有感觉到意wài

的“人”。

当感觉到赤焰刀上传来的欢悦之意,吴解忍不住笑了。

“明明就有最好的参谋可以问,却非要从自己的角度去想问题,我实在是太傻了”

他轻啸一声,刀光一展,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赤色长虹,迎着那巨兽被切掉一截的长舌冲去。

赤色长虹吞吐缭绕,犹如一条赤龙在空中盘旋,缠住了巨兽的舌头,扭动身体只是一铰,便将一截又一截的舌头铰断,足有三四十里的舌头就这样被一段一段铰断,绿色的鲜血不断喷涌,化作漫天血雨,将赤红的火界几乎都要染绿了。

巨兽没料到原本已经渐渐被自己压制住的敌人,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不由得有些慌乱。

舌头被斩断,伤势颇为严重。但对它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其实没什么。阳神真仙的恢复力很强,别说是它,就算是人族出身的阳神之士,也能够以一点残肢重塑肉身——只要元神不受损,肉身没有全毁,修多修少,都不过是消耗的问题而已。

巨兽只是一次呼吸,便将被吴解斩断了至少三分之一的长舌重新长了出来,更腾起遮蔽天空的黑雾,一时间让周围数千里仿佛从白天变成了黑夜一般。黑雾之中,更有无数鬼域尖叫怪笑,令人不寒而栗。

“糟糕”雪风一惊,双手急忙捏动法诀,身上飞出八道火光,化为八根熊熊燃烧的火柱,绕着三人形成了一圈。八根火柱上腾起奇异的符篥,彼此遥相呼应,不断流动的法力沿着演练了千百遍的轨迹流淌,很快便形成了一个站在空中的巨人虚影。

这位巨人头戴冠冕,身穿衮服,威严不凡,俨然是帝王之相。他威严地注视着前方,眼中有俯览苍生的霸气,令人难以直视。

这位虚影的帝王发出耀眼火光,将周围数十里全部照亮,一切的魑魅魍魉只要进入火光照耀的范围,周身便燃起了烈焰,强dà

的火焰也强,弱小的火焰则弱——但不管是强是弱,只要它们继xù

朝着虚影前进,身上的火焰就越来越猛烈,最终将它们烧成灰烬。

即使最厉害的魅影,也没能越过三分之一的距离。

“好本事”魏明峰已经醒转过来——也不知dào

他究竟藏了什么样的底牌,居然能够这么快就醒来,赞道,“这阵势大气磅礴,更有一种天然的威慑,莫非就是之前你和吴师兄提过的‘天帝阵,?”

“没错,天帝之阵,八极神火。”雪风应道,目光却担忧地看向之前吴解和巨兽战斗的方向。

黑雾遮断了她的视线,就连神念也一并遮断,除了本命法宝和主人天然的联系之外,她再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感觉到战斗的情况。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吴解的情况很好,一点都没有受伤。

在彼此竭力厮杀的战斗中,这意味着他的敌人正在不断吃亏。

吴解自己也没有料到,唤醒了心中战意之后,火部正法的威力会提升到如此地步

他并没有使用别的法术,完全就只用了火部正法的手段,化身火巨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宛若火山喷发的力量,刀光斩落仿佛燃烧的陨星砸向地面,每一击都砍得那蛮荒巨兽狼狈不已。

巨兽的力量肯定比吴解强得多,但彼此使用力量的手段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这就像是几万斤的豆腐,也挡不住一把十余斤的利刃

刀光斩落,黑雾也好,长舌也罢,巨兽惯用的手段在它面前都毫无用处,反倒是在不断地挨打,不断地受伤,完全只能靠着强dà

的生命力支撑。

赤色长虹一卷,狠狠地砍在巨兽粗短的脖子上。已经被火界烧成焦炭和脆壳的树木泥土没有半点防护效果,它重重地砍穿了巨兽的厚皮,更点燃了厚皮下面的血肉。

吴解这一刀选得极为狠辣,正是巨兽颈骨关节所在。虽然他的刀光还不足以长到斩断巨兽的颈椎,但火焰的力量却在不断地侵蚀巨兽的血肉——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巨兽的颈椎就会被烧到,乃至于烧断。

当然,对于这只巨兽来说,别说只是颈椎断了,就算脑袋被砍掉,也未必算得上是足以致命的重伤。但脖子断了,却会大大影响它的战斗,让它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进一步衰减。

毕竟,再怎么厉害的巨兽,终究只是“兽”而已。它没有妖族修士种种神通手段,充其量只是靠着天赋的神通和岁月积累的强dà

力量在本能战斗罢了。

若是吴解此刻已经成就阳神,这只巨兽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活靶子,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堂堂火部斗神,对手乃是那些恐怖的域外天魔,这种遇到域外天魔只能变成一顿大餐的家伙,哪里有可能威胁到斗神

就算只是一个见习阶段的斗神,也拥有和它正面战斗,乃至于将它斩杀的力量

吴解化作的火焰巨人大吼一声,犹如轰雷一般,震得无穷黑雾都为之激荡,黑雾之中那些魑魅魍魉们齐声尖叫,承shòu不住这激荡之力,全都炸成了碎片,一时间无法复生。

雷为天地动一震灭群魔

完全掌握了火部正法的精髓之后,吴解也开始将其余的手段混合着使用了出来。

巨兽的身体虽然强dà

,可精神的修为却远远跟不上它肉体的力量,被这么一震,顿时有些眩晕,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让它不由得升起了退缩之意

它那愚蠢的脑袋里面,突然浮起了一段记忆——当它还是一只不起眼的厚皮蜥蜴,还没有来到这个小世界生活,曾经亲眼目睹某个强dà

的同类——或许应该算是它的祖先——在一个被雷电环绕的巨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被直接斩杀的情景。

那已经是不知dào

多么悠久岁月之前的事情了,但当时的恐惧和震撼,却一直留在巨兽的心底。

在这小世界生活了无数的岁月,昔日弱小的厚皮蜥蜴,靠着三分实力七分运气,成长为不可思议的巨兽,拥有了足以媲美长生真仙的力量。但它终究是个残缺的次品,没有经lì

过外界必然的雷劫洗礼,没有能够生出足够的智力,没有能够开启妖的力量。

这个世界之中没有雷劫,这既让它得以顺利长大,也让它失去了真zhèng

变强的机会。

世上从没有只得到好处而不用付出代价的情况,如今,终于到了它为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烈焰化作的刀光不断流淌,在巨兽身上肆意纵横,将巨兽的各种手段不断击溃。而不时响起的雷霆,更震动它的心灵,让它的思维越来越混乱,战斗效率越来越低。

终于,吴解抓住了一个机会,高高跃起。火焰的双翼轰然展开,无以伦比的力量从整个火界之中集结起来,集结在双翼上,然后流淌集中,集结在巨大的刀身上。

挥刀,斩落。

这一刀重重地斩在巨兽身上,更腾起狂野的怒焰,席卷了巨兽的整个身体

挥出一刀的火巨人并没有停下,而是再次缓缓地举起了刀。

席卷怪兽身体的火焰凝聚出无数奇异的符篥,最终四面聚合,化为一把绵延千里,巨大得无法想象的神刀。

一刀斩落,黑雾崩散,巨兽毫无抵抗力地被斩成了两段,原本充沛的生机在这一刹那瞬间断绝。

这正是火部正法针对巨型敌人所用的绝招:焚山断岳,斩魔一刀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三章 战后

斩魔一刀的最大奥妙,在于将火焰渗透到那些巨大的妖魔身体之中,并且通过调整气息,使得火焰和妖魔本身的力量融合,浑然一体,从而把那些巨大妖魔本身充沛强横的生命力转化成澎湃汹涌的火力,最终化为一把巨大的火焰刀。

这一刀一旦形成,就意味着敌人绝大部分的生命力都已经被它夺取,当这一刀挥起的时候,那些巨大的妖魔便会被抽去大量的生命力,陷入虚弱之中。

紧接着,海量生命力化作的巨刀,便毫不留情地当头落下,把它们砍成两段。

无论多么庞大多么强dà

的妖魔,面对斩魔一刀,下场都是一样的——只要它们没有截断火焰对自身的渗透,或者不能阻断斗神对于火焰的控zhì

,那么被火焰渗入体内,将生命力转化成火力的时候,就等于已经被押上了法场,只等斩首大刀落下而已。

天魔之中强者如云,还真的有能够抵挡斩魔一刀的。但这只蛮荒巨兽显然不属于那些强得变态的家伙之列,起初它还能够靠着不断攻击吴解,使得吴解找不到施展斩魔一刀的机会,但当斩魔一刀落在它身上之后,一切便已成定局

甚至于因为它使用力量的方法太过粗疏和简单,几乎一瞬间就被斩魔之火完全渗入身体,从“击破”的第一刀到“斩杀”的第二刀之间,只间隔了极短的时间。

或许这一刀也创造了斗神史上的记录——史上最快被斩魔一刀斩杀的巨型妖魔。

吴解暗暗想着,然后哑然失笑。

这只巨兽块头虽然大,但力量却不够强,它哪里有资格叫什么“妖魔”啊

充其量也就是一条疯牛……特大号疯牛罢了。

一刀砍死一头牛,实在算不上什么光辉战绩。

就算……那是一头阳神级别的牛,也是一样。

吴解骨子里面是个骄傲的人,他很看不起伊比利亚半岛上那种靠着各种帮zhù

击杀斗牛,还自以为是英勇的斗牛士,在他看来,要说斗牛,就要像云贵高原上那些赤手空拳靠力量扳倒公牛的好汉,才真zhèng

称得上是勇士。

这只蛮荒巨兽已经相当强dà

,强dà

到足以⊥绝大多数没有成就长生的修士面对它的时候只能绝望逃跑,但对吴解来说,当他渡过最初的茫然和不适应,便看穿了这大块头外强中于的本质。在他看来,这家伙块头虽然大,力量虽然强,却也不过是一头蠢笨的野兽罢了。自己身怀多种神通,要对付这家伙,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用火部正法,他可以将其斩杀;用雷部正法,他可以将其震死;用瘟部正法,他可以用厄运腐蚀其生机……甚至于光靠剑术,他都有信心一点一点把这家伙给磨死。

“唉,真是虎头蛇尾”吴解催动烈焰将空中残余的黑雾扫荡一空,然后将所有的火焰收回体内——毫无意wài

,他的真元法力暴增了一大截,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若非可以借助天书世界储存多余的力量,只怕这暴增的力量会把法相变成一个巨大的火人,很长时间里面都没办法收起来,走到哪里都十分显眼呢

为什么火部斗神越战越强?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在战斗中成长。火界能够将周围的一切力量转化成火焰,只要顺利击杀敌人,就算域外天魔也会有很大的一部分被点燃,成为火焰,最终转化成斗神的力量。

所以,一位火部斗神只要不战死,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战斗中飞快地成长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火部斗神的数量才冠绝整个斗神组织,甚至于比其余三部加起来都多。

诸天万界之中,很多人都知dào

斗神组织一共有四部,但要说实jì

印象,他们所见过的,所知dào

的,所印象深刻的斗神,便只有火部。

这就像一个强dà

的国家,有能够将某个地区甚至一个小国从地图上抹掉的恐怖核武,有在敌后默默无闻却功勋卓著的特工,有少而精锐宛如利刃一般无坚不摧的快速反应部队——但人们对他们最大的印象,多半是强盛的浩浩大军,是令所有敌人为之胆寒的壮武之师。

凡兵法之士,都重视主力部队建设,此之谓“正兵”。正兵打不过别人的话,计谋也好陷阱也罢,多半都派不上用场。

以正合,以奇胜,能够顶得住正面,是获胜的先决条件。世上自然也有纯靠奇兵获胜的情况,但那全都是偶然。

秦赵长平之战,若非秦军能够正面挡住赵军的猛攻,那么兵败身死的就不是白起而是赵括——后世将赵军的失败归咎于主将赵括,却不知dào

彼此的胜负其实只在一线之间……连白起自己,事后都承认战况凶险,赵军固然全军覆没,秦军却也损失过半。在冷兵器时代,能够承shòu这种损失而没有崩溃的军队屈指可数,简直如同神话一般

能让部队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作战,是白起的本事;输给这样的敌人,赵括死得不冤。

斗神四部之中,火部担任的就是“正兵”。他们不止一次展开庞大的军阵,对弥漫星海的巨大天魔军团展开围剿,战况之激烈,足以⊥诸天万界绝大部分的门派都为之战栗——诸如玉京派这样的名门大派,放到那种战场上,充其量就是惊涛骇浪之中的一个浪花罢了。

火部能够发展到如此地步,一方面是有庞大的人才培养和选拔机制,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他们的功法非常适合有天赋有勇气的人成长起来。甚至于就算天赋差一点也不是问题,只要敢战能战,一样可以快速成长,成为匡扶正气的力

比方说吴解,在这一战之中得到的力量,甚至于令天书世界里面那座改修了好几次的灵台都已经容纳不下,多余的部分直接被茉莉转化成了蕴含无穷生机的绵绵细雨,在整个天书世界飘飘洒洒。

“这雨要下多久?”看着那些灵药在灵雨中生机焕发,吴解随口问道。

“至少要下好几天吧。”茉莉耷拉着耳朵唉声叹气,“可惜还是浪费了很多,我等一下就再建造一座备用的灵台吧。”

浪费,是管家婆茉莉最为痛恨的行为;而无可奈何的浪费,自然让她痛心疾首。

说于就于,茉莉这便动手,在之前那座灵台旁边乒乒乓乓破土动工,开始建造下一座灵台。

这座新灵台无论用料还是工艺都远胜前一座,能够存储的灵气自然也会大大增加。虽然它暂时还连雏形都算不上,但吴解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茉莉这家伙,还真是会亡羊补牢呢

哦,或许这该算是“未雨绸缪”?

就在他感慨之际,雪风已经收起了天帝阵,护着魏明峰和孟秀隽来到了他的身边。

“主公果然神勇无dí

”雪风的称赞完全发自真心,没有半点吹捧之意,“这巨兽如此厉害,却依然被主公斩于刀下,当真让属下看得目瞪口呆”

“是啊,吴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孟秀隽也赞道,“尤其是最后那一刀,简直……简直……简直……”

她显然并非善于言辞的人,“简直”了好机会,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急得满头大汗。

“吴师兄,你刚才是临阵突pò

了吧?”魏明峰虽然因为受伤而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神情却很平静,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沉稳气质,“果然不愧是修成无瑕金丹的天才,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居然能够临阵突pò

,反过来击杀了这只巨兽魏某只要有你十分之一的才华,就心满yì

足了啊”

吴解见他神情虽然平静,语气之中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羡慕,不由得暗暗叹息。

人的资质是天生的,虽然也能后天提升,但提升终归有限。除非是得到一些应运而生甚至于先天至宝,否则像魏明峰这种资质不过中下的人,是怎么也没办法推开长生之门的。

或许,他将来终究只能前往小世界转世一遭,像类似冰云峰白金长老那样,通过转世轮回改变资质,获得一个更高的起点,从而开启一条比较平坦的长生之路。

虽然会多吃不少额外的苦头,但他这几千年的辛苦和积累终究不会白费。白金长老飞升之后,只用了千余年就成就阳神,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相信魏明峰日后飞升归来之时,定然也能有类似的成就

吴解微微一笑,没有谈关于资质的话题,指着那只超过千里的庞大兽尸,笑道:“让我们来把这大家伙拆了吧,或许还能找到点有价值的遗产呢”

他这话实在是太过保守,一只阳神境界的巨兽,能够从中获得的遗产岂止是“有价值”可言便是拿到冰云峰,也是一笔非同寻常的财富啊

若非这只巨兽被他以斩魔一刀萃取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力,它的尸体将会更有价值,甚至于足以震动整个门派。

只是……想要把这么大的大家伙运到门派去,实在很有难度。就算是吴解,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需yào

足以容纳千里范围的洞天法器,这样的法器,就算一般的阳神真仙,也未必能够拥有。

比方说江真君炼制的洞天法器“多宝塔”,其中的空间其实只有上百里而已,外围那长得超乎想象的甬道,其实是借助多宝界因果之壁而制造的须弥芥子效果。实jì

上,整个多宝界都没有千里那么大呢

当初在无波崖,那几位道果修士用来举行大交yì

会的洞天法宝,内里的空间也不过上百里——这已经是一件难以想象的至宝,凭借它的力量,几位道果修士甚至将一位很可能在阳神真仙之中也属于佼佼者的邪派高手“礼送出境”,令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吴解猜测,能够把这巨兽尸体装进去的洞天法宝,恐怕整个玉京派加起来都不多

凭他们现有的条件,想要把这笔巨大的收获完全吃下去,并不现实。但抓紧时间把最珍贵的部分找出来取走,却并非没有可能。

这是胜利者,理所当然的权利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四章 隐秘

在一具足有千里的庞大尸体之中寻找有价值的东西,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亏有魏明峰这位资深寻宝者指点,拆解和寻宝的工作才能正常进行。

众人忙碌了一整天,从巨兽的尸体里面找到了不少珍贵的宝物。吴解和魏明峰倒是兴致勃勃,但孟秀隽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身为剑修,她喜欢修liàn

,也喜欢战斗,唯独不喜欢这种犹如屠宰场杀猪匠一般的粗活。

第二天早上,她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之前遇到巨兽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宝物,就算没有宝物,也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萧山的尸体,同门一场,好歹为他收个尸。

“……能找到一块碎片就不错了吧。”吴解嘟嚷,“看那大家伙当时追杀我们的气势,就算只被蹭一下,他也直接变成肉酱了。”

“大家好歹是同门,总要帮他找点什么,哪怕是立个衣冠冢也好。”孟秀隽说完便驾起剑光朝着那边飞去,吴解和魏明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不喜欢血淋淋的屠夫活计,就明说嘛。”魏明峰摇头,“这丫头莫不是有洁癖?”

“我觉得,大多数女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活计的。”吴解笑道,紧接着急忙向杜若解释,“三姐我真的不是在讽刺你啊你是奇女子,跟一般人是完全不同的”

杜若冷哼一声,没有理他,继xù

寻找巨兽身上最肥嫩的肉。

嗯,食神杜三姐不是来寻宝的,是来寻找上等食材的。

作为一个厨师,她一点也不介yì

血污,反而为巨兽的尸体居然能够一直保持新鲜而高兴不已呢

但愿意帮忙的也就只有杜若了,无论是洒脱的叶红还是沉默的小七,就连一向对吴解言听计从的雪风,都对这血淋淋的工作望而却步。

见到这种情况,吴解不禁暗暗感叹。

要是尹霜在这里的话,那该多好啊她一定不会介yì

帮个忙的

正忙碌间,杜若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对魏明峰说:“魏老兄,不知dào

你和那位孟姑娘之间……是什么关系?”

魏明峰一愣,诧异地抬头,神情之中更多的却是苦涩之意。

“怎么了?”吴解看出了不对劲,皱眉问道。

在之前的寻宝探险之中,他本以为魏明峰和孟秀隽只是普通的同门,或者那种交情很一般的朋友——毕竟两人连话都不怎么说,看起来关系很冷淡。

但在刚才逃避蛮荒巨兽追杀的时候,魏明峰自己明明都已经生死悬于一线,却坚持要带着孟秀隽一起驾剑光逃跑。为此他不惜接连喷出精血,疯狂透支自己的元气,短短片刻功夫,至少损失了上千年的寿元,代价不可谓不巨大,冒的风险更是难以形容。

魏明峰当然不是那种自私凉薄之人,可生死关头,有几个人能顾得上别人?又有几个人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救?如果说这两人的关系真的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冷淡的话,那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吴解敢用自己的眼珠子打赌,这两人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非常亲近,亲近到魏明峰愿意为孟秀隽冒生命危险的地步

按照他的猜想,双方可能是夫妻关系,最起码也是情侣什么的。但此刻看魏明峰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老魏啊,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要在意”杜若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也是个挺细心的人,见魏明峰如此神色,顿时有些尴尬,急忙改口,“真的,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魏明峰却没有半点释然之色,脸色沉重,过了好一会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了疲倦和软弱的模样。

“这个秘密已经保守得太久,我时常感觉自己将会遇到极大的危险,本打算带着它一起进棺材,但既然你们提到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神情之中满是寂寥之色。

“秀隽她……是我的女儿。”

“什么?”吴解和杜若一起失声大叫,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救她?天下除了父母对子女之外,就算是嘴上说了无数甜言蜜语的夫妻,真到危急关头,也不会这样不顾性命吧。”

吴解很想对魏明峰这明显歧视夫妻感情的偏见抗议一下,但看他如此寂寥的神色,却还是没有开口。

“秀隽跟她母亲姓,当年我们本是人间一个国家的凡人,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是当朝宰相的儿子,而她则是皇室的公主。”

吴解扬了扬眉毛,对于修士来说,宰相也好皇帝也罢,其实都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也并不可笑,吴解自己就曾是九州界大楚国的侯爷。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一起得到了修道的机缘,一起踏入道途。几百年相濡以沫,一起渡过了许多的艰难……虽然很辛苦,但现在回头看,那却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时光”魏明峰神情变得柔和,显然是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后来我们的故国遇到了大麻烦,她不愿意国家灭亡,决心回到凡尘之中去,我当然不赞成——我辈修士既然已经出世,人间的王朝兴衰就跟我们没有关系。就算不舍亲情,把亲人接出红尘,来到玉京周边那几个介于修仙界和凡人界之间的清净之地过太平日子,不也是很好吗?”

吴解微微点头,虽然他自己也是个不舍红尘的人,但回头看去,魏明峰的想法的确很有道理。

“那时候她已经怀孕,我放心不下,就跟着她一起回到了红尘之中,费了许多的心思,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最终平定了动乱。”魏明峰叹了口气,“却没想到,她在这番变故之中,心思已经变了……”

“她的心思变了?怎么变了?”杜若问。

“她觉得自己身为公主,对于国家是有责任的。眼看着国家如此,自己有义务守护国家……平生第一次,我们吵架了。从此之后,接连不断地吵了很多次,直到最后,我看着她登基为帝,愤然离去。”

杜若一惊,又讶然又好奇地问:“孟姑娘的母亲……是人间的女皇?”

“没错。我走了之后,因为情绪激动,做事失去冷静,在一次寻宝的冒险之中遇到了大麻烦,被困在一个地方二百多年。那二百年之中,我想了很多,心中翻来覆去都是她的身影……我突然明白,和她的笑容相比,长生不老什么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yào



杜若连连点头,吴解也露出了微笑。

“二百年之后,我好不容易脱困,便急急忙忙赶回去看望她。却不料她已经遭遇了气运的反噬,身死道消。只留下一个始终长不大的小公主,明明三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和五六岁的小孩子差不多。”

“道胎原本便是如此,这是脱胎换骨之功。”吴解说。

修士到了一定阶段便会脱胎换骨,变成和凡人不同的存zài

。寿元变得极为悠长,身体成长和老化的速度也会变得极慢。孟秀隽的父母都是已经脱胎换骨的人物,她便是天生的道胎,生来就是长寿种族,成长的速度远比凡人缓慢,寿命也远比凡人更长。

魏明峰本拟弃了道途,和妻子长相厮守,就此一生终老也未尝不好。却不料兴冲冲回到凡尘,却晚了几十年,只见到了妻子静静躺在冰棺之中的尸体。还有一个始终长不大,连自家父亲是谁都不知dào

的女儿。

妻子恨他一去不回,太过狠心,所以到死都没有告sù

女儿,究竟谁是她的父亲。

魏明峰原本资质并不差,只是被如此打击之后,道心崩溃,当场走火入魔呕血成升,勉强支撑着回到玉京外门,终于一病不起。

仙人居然会生病,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可他就这么病了,足足病了近百年,才在几位老朋友的照顾下勉强恢复了元气。

刚一恢复,他就急急忙忙回人间去接女儿,却发xiàn

故国已经灭亡,昔年繁华的国都毁于兵燹,妻子墓园也遭了殃,变成了一片废墟。他在废墟之中找到了被法术守护的冰棺,运回了妻子的尸体,却没有找到女儿。

魏明峰黯然神伤,带着妻子的尸体回到玉京派,将妻子埋葬在自己修liàn

的洞府旁边,就此了断尘缘,专心修道。

三百多年后,他偶然在一群侥幸拜入玉京派的新弟子之中,看到了一张和妻子颇为相似的面容。

他心中惊讶,小心地收集这位名叫孟秀隽的女弟子的情报,却发xiàn

原来她就是失散多年,本以为早已死在战乱之中的女儿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暗中照顾她,一转眼就是一千多年过去了……”魏明峰长长地叹着气,满是唏嘘之色,“现在对我来说,追求长生固然重yào

,但保护她,却比长生更加重yào



吴解和杜若连连点头,杜若却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和她相认呢?”

“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有什么脸面认她?”魏明峰苦笑着摇头,不再言语,专心拆解那巨兽的尸骸。

吴解和杜若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暗暗叹息。

三人又忙碌了一会儿,魏明峰突然脸色大变,转头看向孟秀隽远去的方向

“糟糕秀隽有难”

吴解闻言一惊,顾不上问究竟怎么回事,纵身化作一道雷光,顷刻间便飞出了上千里,直奔当初遇到巨兽的地方飞去。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五章 追踪

雷光遁法速度奇快,甚至比小挪移之法更快。若非以吴解目前的本事还不足以带着人一起化作雷光飞遁,之前那一战本是可以不用打的。

他化作雷光,一边在天空中疾驰,一边追寻着孟秀隽飞过的轨迹。

孟秀隽法力不高,所用的飞剑却是不凡,完全超出了她本身修为该有的层次——魏明峰虽然不愿与女儿相认,平时甚至故yì

对其冷淡,但却一直在想法设法给她帮zhù

,这把飞剑就是他拐弯抹角送到孟秀隽手上的,是她最喜欢的宝物。

这把飞剑在御剑之际会化作一道耀眼的紫色电光,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紫色痕迹,久久不散。这自然是不利于隐遁逃命的,但对于前去救援的人却大有好处。吴解甚至于不用额外花心思,神念微微一扫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把紫电一般的飞剑在空中留下的痕迹,循着它一路追赶就行。

只一会儿,他就追到了之前众人遇到蛮荒巨兽的地方。那座绵延千里的大山已经消失,地上一片狼藉,也不知dào

这狼藉之中,有多少杰出修士的亡魂怨气,萦绕不去。

吴解连叹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循着紫电痕迹向着旁边一座小湖飞去。这座小湖他们当初冒险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大概是被巨兽的身体遮盖了吧。

小湖里面的水微微发黑,可以看到湖底原本是一片白石,但因为巨兽奔跑之际溅起了太多的污泥,使得整个湖水都被染黑。如今污泥已经沉淀,湖底的白石也被遮盖了大半。

紫电的轨迹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便朝着湖中央落去。吴解用法术隔开湖水,也追了进去。

湖水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井,从井里钻进去,绕了一个极长的弧线,便来到了一个山洞里面。

这山洞弯弯曲曲千回百转,飞遁之时大为不便。但吴解的雷光遁法另有奇妙,能够宛如一颗弹珠,在这曲折之中不断碰撞折转,速度只是稍稍下降了一点点而已。

除非是那种生来奇异,能够在土石之中通行无碍的特殊生灵,否则世上绝无什么人物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比雷部斗神更快。

“速度”原本就是雷部的招牌绝活

这次吴解只追了片刻时间,便来到了山洞的尽头。这里是一个宏光的地下石窟,无数的钟乳石从洞顶垂下,滴水之声连成一片;地面上则随处可见千奇百怪的石笋、石柱、石莲花……仔细看去,隐隐形成了一座天然的阵势。幽静之中,仿佛有音乐声在回荡,又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但仔细倾听,却只有滴水之声,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吴解修为高深,甫一进入石窟,便感觉到此处地气深厚,宛若踏入了大地深处一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大地的脉搏——那若有若无的音乐声、低语声,便是大地气脉流动的声音。一位修士若是能够在此修liàn

,对于感悟大地之意将会大有好处,甚至于可能借此悟出一些通往长生的道路来。

若是有空,他少不得要在这里好好感悟一番。但现在他可没时间浪费,径直追着紫色电痕飞去。

只一眨眼,他就来到了石窟中央,这里有一座小小的池子,方圆不过尺许,孟秀隽便躺在池子边上,整个人焕发出极为强dà

的气势,但生命的气息却变得极为微弱,甚至于已经若有若无。

“咦?”茉莉突然惊呼一声,“别碰那水池”

吴解并非鲁莽之人,当然不会贸贸然上前,此刻本就在仔细观察,闻言问道:“那水池有什么古怪?”

“这是融元池,能够将天下各种有灵之物溶解,躯壳化为散佚的灵气,精华则融为池水。”茉莉眉头微微皱起,显得稍稍有些惊讶,“看这池子里面的水量,也不知dào

溶解了多少灵物,才攒出了这么多”

“那看孟秀隽的情况,莫非是误饮了池水?”

“她又不是师傅你以前给我讲故事时候提到过的‘看到什么都要尝一尝的探险家贝尔,,正常人看到这么一个池水,总要先设法取一点研究一下,才敢开口喝吧。”茉莉摇头,“这池水除非以神念御物之法收取,否则碰到什么就溶化什么,飞剑也好血肉也罢,遇到了都是被溶化的下场——哦,蕴含大地精华之物可以抵御这种溶化,阳神境界的法力也可以抵御这种溶化,但她肯定都没有。”

吴解微微点头,缓缓靠近。

他的神念此刻全力展开,仔细搜索周围,却发xiàn

这里的大地脉动太过强烈,神念一旦探出去,就像是有千百个锣鼓在耳边敲响——敲的还都是重低音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以他的神念,也不能延伸出去很远。

不过已经足够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重yào

的情报。

附近有人,不止一个,其中还有一个熟人

他缓缓地朝着孟秀隽走去,眼看快要到了她的面前,却突然停下,抬手朝着她便是一指。

随着这一指,一股完全透明,乍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存zài

的火焰飞了出去,落在了孟秀隽的身上。

这火焰并没有灼伤身体的功效,却将孟秀隽身上旺盛得不可思议的气势完全点燃,顷刻间光芒万丈,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落在人间一般

此乃南明离火,不伤世间万物,却能够激发万物蕴含的灵机。被它激发,孟秀隽体内那磅礴至极的力量便化为光芒,完全爆fā



伴随着剧烈的光芒,一股狂风以孟秀隽为中心四面劲吹,乍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泛起水波一般的涟漪,传来一声低沉清脆的破碎声,一个奇异的隐匿之法失效,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身影。

这身影是一团黑中带红的火焰,火焰上更隐隐现出一个人脸的模样。此刻这脸上露出惊骇恐惧的神色,慌乱到了极点。略微仔细看去,便能看到他脚下有一个不起眼的阵法,阵法中正有许多黑色的丝线缠住了它,任凭它竭力挣扎也无法逃脱。

此物乃是火灵,吴解当年在九州界见过。但九州界的火灵修为不高,除了祝融巨神之外,别的火灵最高也就是还丹境界——相当于大荒界的金丹修士。而眼前这个火灵,却已经有天人境界的修为,实在很难得。

在孟秀隽的身下,更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一道遁光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化作一个狰狞肿大的人影。那人的身体犹如淹死的尸体一般肿胀膨大,全身的皮肉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腐烂掉落,但他的头和脸却很奇异地保持着正常的模样,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正是大家都以为死在了巨兽脚下的萧山。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六章 诛邪

“师傅你看,喝了这水,结果便是如此。”茉莉淡淡地说,“要不是他运气好,孟秀隽送上门来,被他擒住,将多余的法力传输给她,只怕他现在整个人已经像是一个吹气太多的肥皂泡,直接的一下炸掉了呢。”

吴解此刻站立的位置正在那有人脸的火焰和孟秀隽之间,而萧山则在另一边,和他之间隔着孟秀隽。

“她的魂魄如此衰弱,不知dào

萧师弟可知dào

一些什么?”吴解拱手问道。

萧山阴森森地一笑:“她的三魂七魄被我各抽走了一大半,其中一丝用来设下陷阱捕捉那只先天火灵,剩下的都用来滋补了我的元神。呵呵,要不是需yào

她活着作为容纳多余法力的工具,我连剩下的那一点点也不会留下”

吴解点了点头——当他看到火灵脚下那黑色的阵法时,便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

“大家都是同门,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他皱眉问道。

“同门?这丫头也不知dào

走了什么狗屎运,修行路上顺风顺水,一路走来处处顺利。我这种蹉跎大半辈子的废物,哪有资格跟她当同门”

吴解微微一愣:“这是她自己说的?”

“她可会做好人了怎么会把这种话说出来但她在我面前转来转去,就是碍眼,就是在嘲笑我”萧山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充满了狂乱的杀意。

吴解这才恍然,不仅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自己倒霉,就看不得别人走运吗?”

“师傅别跟他罗嗦了这池水在地下多年,也不知dào

积累了多少污浊阴暗的气息。他没有将那些气息过滤就直接喝下去,那些污浊阴暗的气息恰恰勾动了他的心魔,此刻已经在从人转化成域外天魔了”茉莉提醒说。

吴解略略讶然,神念仔细扫过萧山的身体,果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起眼的魔气,而且的确正在缓慢增长。

正如茉莉所说,这萧山已经在从人转化为域外天魔,只是不知dào

会变成哪一种。

“会变成天魔的人,关键原因还是自己的内心吧?”

“当然,内因才是最重yào

的。如果一个人内心没有足够的阴暗和邪念,就算喝下整个池子的水也只会爆zhà

,不会变成天魔。”

“那他还有得救吗?”

“理论上是有得救的,但关键在于他自己,要他自己有强dà

的意志力和决心,坚决地抵抗魔性对自己的控zhì

,才有希望变回人——你看他像是有强dà

意志力和决心的人吗?”

吴解看了看萧山那癫狂狰狞的摸样,暗暗摇头。

但他还是开口劝道:“萧师弟,你此刻心中邪念大盛,已经入魔。如果不回头的话,就会转化成域外天魔……你修liàn

多年不容易,难道甘心变成域外天魔吗?”

“变成域外天魔,有什么不好?我只恨这机会来得太迟”萧山大笑,“吴知非,我们这趟回去,已经找到了关于你的情报——从下界飞升的无暇金丹,五大神丹之一,一百五十年就修成天人境界的超级天才……若是将你的魂魄之力也吸取了,我的元神必定能够完全壮大——借助这一池灵水蕴含的法力,必定可以直接踏入阳神境界,从此长生不死”

“哈哈哈哈天才?好运?你们这些人,终究只不过是我长生路上的踏脚石是我成就无上境界的补药而已”

萧山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一道雷光突兀落下,正中他的额头。

这道雷光并不起眼,但落在萧山的额头上,却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然后便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泥雕木塑一般。

吴解走过去,随手一推,他整个人便颓然倒下,摔在地上,犹如一堆灰尘般散开,化为一滩再也没有半点人形的灰烬。

那一道雷霆,乃是天道诛魔之雷。吴解刚才说话之际,一直在体内酝酿转化,费了好一番力qì

才凝炼出这么一缕。

对于一个正在从人转化成域外天魔的家伙来说,这一缕倒也已经足够了,绰绰有余。

“这家伙到死都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叶红叹道,“贪婪之心,嫉妒之心,恶毒之心……这些,才是真zhèng

的天魔啊”

“可惜他的魂魄也被这一道诛魔神雷给炸没了,否则把他的魂魄摄进来好好询问一番,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吴解摇摇头,叹了口气,“一步走错,便再无回头的机会,也真是可惜了”

他低头看着孟秀隽,脸色越发阴沉。

孟秀隽的身上并没有伤,相反,她体内的真元法力此刻都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只要此刻闭关凝炼,就可以一口气踏入天人境界,铸就法身。

但她的魂魄却伤得极重,三魂七魄已经微弱到就连吴解也需yào

竭尽全力才能看清的地步。若非她根基扎实,道心坚定,只怕此刻三魂七魄已经开始离散,一缕芳魂已经落入阴曹地府了。

“魂魄伤得这么重,怎么救?”吴解向茉莉和叶红问道。

二人一起摇头。

“她三魂七魄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凡人的一魂一魄强,根本没得救了”茉莉说,“师傅你可以考lǜ

把她的魂魄收进天书世界,借助小轮回来慢慢温养,温养个千儿八百年,大概能够恢复到凡人的地步,然后重新开始修liàn

。”

“这天书世界竟然还有此妙用真是神妙无比”叶红赞了一声,却又泼了一盆冷水,“可即便那样,她也需yào

再转世一回。而且因为三魂七魄之中主要的成分都来自外界,转世之后会犹如一个完全崭新的灵魂,前尘一切全都忘记,任谁都没办法让她想起来,和寻常转世完全不同——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直接去幽冥世界轮回算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遁光跌跌撞撞地飞了进来,却是脸色煞白的魏明峰。他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也不知dào

一路上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但他全不在意,甚至于连一眼都没有看那奇异的融元池,也没有看被束缚的火灵和站在那里苦笑的吴解,径直赶到女儿身边。

“秀隽你怎么了”即使在被蛮荒巨兽追赶之际也没有失态的他,此刻已经满脸惶急,没有了半分修liàn

之人的镇定。

吴解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告sù

他。

当得知女儿的情况之后,魏明峰犹如被炼体高手迎面打了一拳,再也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坐倒在女儿旁边。

“什么?”他瞪大了眼睛,讶然却又绝望地看着吴解,“吴师兄,你是无瑕金丹,是飞升修士,是冰峰绝剑……连你都没办法吗?”

吴解沉默了,他实在不忍心点头,却实在没办法摇头。

魏明峰其实已经用神念反复检查了女儿的情况,对她的伤势清清楚楚——事实上,他早已凭借血脉的联系,感觉到了女儿生机渺茫,这才慌乱如斯。

现在,他只是挨了早已有心理准bèi

的最后一击而已。

但就算早有准bèi

,当知dào

女儿已经无救的时候,他依然一脸茫然,陷入了犹如燃烧殆尽的颓废之中。

吴解听到他在喃喃低语,说的都是一切乱七八糟的胡话,时而向妻子忏悔,时而后悔为什么要带着女儿来冒险,时而又嘟嚷根本就不该让她踏入道途……到最后他甚至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活那么久?为什么不早点死掉,如果没有自己带队的话,女儿应该不会来参加这次的寻宝吧……

听到他那些绝望至极的话语,吴解不由得有些心酸,正想要走开两步,茉莉却突然眼睛一亮。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什么?”吴解急忙追问,“有什么办法?”

“孟秀隽的魂魄虚弱,那就用别人的魂魄补上呗。只是为了防止太多的魂魄之力扰乱,只能用一个人的魂魄给她补上。”茉莉缓缓地说,“这人的魂魄必须比她强,修为必须比她高,更重yào

的是必须心甘情愿。当然,如果彼此魂魄之间有天然的联系,那就更好了……”

“住嘴”吴解怒不可遏地大吼,“这种事情,想都别想”

这一切都发生在天书世界里面,但他外界的本体自然也有所感应,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也不知dào

是天意还是奇迹,原本不可能感应到吴解这种变化的魏明峰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吴解的衣袖:“吴师兄,你有办法对不对”

吴解讶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你刚才心绪一动,先是一喜,然后便大怒……你肯定想到能救她的办法了只是这办法需yào

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于是你很不喜欢的事情……”魏明峰的脸色泛起了异样的涨红,眼睛简直像是在发光一般

“我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请把这办法告sù

我求求你求你把这办法告sù

我”

说着,魏明峰已经跪在了吴解的面前,却依然拽着他的衣袖,宛如害pà

一松手,他就会飞走似的。

吴解沉默了很久,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七章 父亲的选择

魏明峰是个很机灵的人,一见到吴解叹气,就知dào

他已经答yīng

了,顿时大喜过望。

“魏师弟,你可知dào

令爱究竟是什么情况?”吴解缓缓问道。

“刚才师兄已经告知,是魂魄之力被抽取过度,使得魂魄虚弱。魂魄虚弱到这个地步,寻常温养之法已经不能奏效,除非是有什么先天地而生的至宝,否则绝无可能治好她。”

吴解点了点头:“先天地而生的那种东西,咱们就不用考lǜ

了——就算有,我肯定也是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吞了,不可能留在身边,我又不是喜欢储藏东西的松鼠……”

他刻意说了个俏皮话,但却没有任何效果,魏明峰的神情没有半点缓和。

吴解暗暗叹息,继xù

说道:“既然治疗,是不可能了,那么只有换个角度——说白了,她现在就是虚耗过度,需yào

补充魂魄之力。如果能够得到足够的魂魄之力,也就可以恢复过来。”

魏明峰点头,这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但他更明白,此刻女儿的魂魄已经十分虚弱,正所谓“虚不受补”,如果现在给她补充魂魄之力,九成九以上的可能会是强dà

的魂魄之力将她已经虚弱至极的魂魄直接撑爆了。

“一般来说,要补充魂魄之力,都是从幽冥世界采撷阴风或者冥河,这两者都蕴含着许多的魂魄之力。经过萃取和精炼,就可以成为针对魂魄的特效滋补药。然而令爱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这些滋补药,对她来说也还是太强了。更糟糕的是她的魂魄虚弱到了极点,一旦发xiàn

有外来的魂魄之力可以吸收,就会本能地拼命吸取,无法阻止……”

魏明峰叹了口气,这便是最大的难题。

不滋补的话,虚弱到极点的魂魄很快就会死去;滋补的话,虚弱到极点的魂魄会发狂地吸收,把自己撑爆。

不管怎么样,结局都是死。

“但事实上,还是有办法的。”吴解又沉默了一下,终于将茉莉的办法说了出来。

听到他的办法,魏明峰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只是满脸欣喜。

“太好了”他由衷地笑了,“有救就好”

吴解没有说什么,此刻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魏明峰笑了一会儿,问:“那么,需yào

我做哪些准bèi

?设置阵法的材料足够吗?我的积蓄大多存放在门派里面,也不知dào

够不够……”

吴解深深地看着他,摇头,叹气。

“吴师兄,你就不要叹气了。能够救秀隽,对我来说已经很好。反正我资质这么差,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没有成就长生的希望了。她的资质比我好,心性也不差,日后没准可以成就长生呢”魏明峰显得很开朗,言语之中充满了骄傲之意。

但越是这样,吴解就越是郁闷。

“茉莉,真没别的办法吗?”他忍不住问。

“倘若师傅你有洞虚境界的修为,便能够在虚空中开辟小世界,直接采撷先天之物。”

“……没别的办法?”

“不朽天君出手,可以从和此人有关的那些人身上采集点点滴滴因果,将这些因果转化为魂魄之力,就相当于她自己补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后患。”茉莉想了想说,“一些在因果之道上比较擅长的洞虚真君,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比方说瘟部之中,相信就有很多人能够做到。”

“那更遥远了,难道就没有现在能用的办法?”

“师傅啊,就算手段高明之士可以四两拨千斤,那好歹也要先有‘四两,才行。你此刻的神通,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实在无法可想啊”

“那茉莉你出手呢?比方说我把她收入天书世界……”

“借助天书之力,我能够采集众人的因果,转化成魂魄之力。可要采集足够的因果,也不知dào

要找多少人……把这些人一一收入天书世界,也不知dào

要花多少工夫,冒多少风险。万一这过程中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天书世界的秘密……师傅啊,救人归救人,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胡乱冒险啊”

吴解闻言,终于不再开口。

若是为了拯救千千万万的苍生,吴解倒是不介yì

冒上一次险。但只为了救一个人,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佛门有一个故事,说昔年佛祖为了救一只鸽子不惜舍身,如此境界,吴解实在是做不到。

而且,他也不赞成那种做法。

极度的自私是邪念,极度的无私也一样。偏执成狂,终非好事。佛祖舍身去救一只鸽子,在吴解看来,完全是个反面教材,给后世佛门弟子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吴解认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惜,又怎么能去爱惜别人?又怎么能够真zhèng

地爱惜苍生?老吾老而及人之老,幼吾幼而及人之幼,才是“善”的真谛

内外有分,亲疏有别,此乃人情,天经地义。

他一边暗暗感叹,一边施展法术,整理出了一块开阔的平地,然后在上面制造出了环环相扣的复杂阵法。

那阵法繁复迷离,各种各样的咒文连成上百个符篥,光是看上一眼,就会让很多人觉得心神不宁,连魂魄都隐隐动摇起来。

“吴师兄果然神通广大,看到这个阵法,我心里就更有把握了”魏明峰抱着女儿,按照吴解的指示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下,让女儿的头枕在自己腿

“这么多年了,爹还一次都没抱过你……”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早知dào

有今天,我就不该一直隐瞒着身份”

“总想着有朝一日我成就长生,那时候当众宣bù

你是我的女儿,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到头来……呵呵,怪只怪我整日里做白日梦,也不想想长生是多么难成就的事情”

他感叹了一番,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吴解。

“吴师兄,我准bèi

好了,开始吧。”

吴解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今天一天里面,自己叹气的次数大概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总和

“你……不再考lǜ

一下吗?”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考lǜ

的呢?”魏明峰诧异地反问。

吴解一愣,回过神来之后,不由得苦笑着点头。

“你说得对,这种事情,做父母的原本就不用考lǜ

。”

说着,他手上有奇异的光芒闪过,开始施展催动阵法的那个特殊法术。

这法术颇为艰难,虽然他的化身在修liàn

室里面抓紧时间练了几十次,但也只能说略有把握,必须小心谨慎,才能确保不出错。

好在这次施法一切顺利,奇异的光芒在他手指上凝成了一个小小的符篥,这符篥一片纯黑,却又发出柔和的光芒,黑色的光芒映在周围的石笋和石钟乳上,充满了奇异诡秘的气息。

吴解轻轻地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却见端坐在那里的魏明峰身上,有一股奇妙的气息升起,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长生之门他触摸到长生之门了”茉莉惊呼,“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在这时候触摸到了长生之门”

吴解一愣,随即笑道:“恭喜魏师弟”

“有什么可恭喜的?”魏明峰淡淡地反问。

吴解一噎:“若我没有看错,你如今已经站在了长生门外,就等着伸手一推,便能成就阳神真仙,从此与天地同寿,长生久视……”

“那样的话,我的魂魄对秀隽还有用吗?”魏明峰并没有欢喜之意,很平静地问。

“……阳神真仙魂魄连接大道,化为不死元神,恐怕是不能用的。”

魏明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会是这样……既然如此,还是请吴师兄赶快施法吧。”

吴解终于忍不住,皱眉劝道:“魏师弟,你眼看就要成就长生了……”

“长生又怎么样?”魏明峰反问,“长生,可以救得了女儿?”

吴解愣住了,沉默了许久,缓缓摇头。

“既然救不了女儿,长生对我来说就没用。”魏明峰笑了,“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一心追求长生的修士,而是一个一心要救女儿的父亲。长生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又忍不住有些自嘲地说:“其实我自己也明白,我是成不了长生的。这中间的因果奥妙难言,我实在没办法向你说清楚……总之,如果我不是下定了决心抛弃长生之念,我便不可能一瞬间走过长生之路,来到这最后的生死玄关之前。而我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就意味着我的死已经成了定局……这就是我的命运。”

“命运在于人,而不在于天”吴解硬梆梆地说。

“嗯,命运在于人。天意只是给出了许多的选择,而我做出了这个选择,所以便有这样的结果。”魏明峰并没有和他争辩的意思,笑着点头。

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淡泊悠远的意境,仿佛已经走到了时间和生命的彼方,正从天空中微笑着俯视苍生。

但吴解知dào

,只要自己将手上那个法术发出去,魏明峰就会被阵法抽出魂魄之力——他的道心已经圆满,但却还没有推开最后一道门,还不是长生真仙。在那法术完成之际,孟秀隽将会得到足够的魂魄之力而活下来,而他则将死去。

阵法本身是有损耗的,为了给孟秀隽足够的魂魄之力,将会抽尽魏明峰的魂魄,这是无解的死局。

“魏师弟……”

魏明峰笑着摇头:“不用劝了,你我都知dào

这毫无意义。”

“对了,我刚才有所感悟的时候,突然发xiàn

一件事,你有兴趣听听吗?”

“什么事?”

“秀隽她……似乎可以成就长生呢”魏明峰目光静静而温和地注视着吴解,“吴师兄,我在这最后一刻看到的未来,应该是不会错的。可以请你在方便的时候,顺手提携她一把吗?”

吴解沉默了一下,点头应道:“若是我成就长生,便收她为徒。我门下已经有四个弟子,届时她便是我的五弟子。”

“多谢师兄这样我就完全放心了。”魏明峰欠身行礼,然后闭上了眼睛,“时间不早了,请师兄动手吧”

吴解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深深地叹着气,将那个法术发了出去……

第十九卷蓬莱 第三十八章 收宝

“师傅,你为什么不让我施法将他的魂魄收下来?”茉莉纳闷地问,“就这么让他重入轮回,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呢?”

“他可是走到长生之门前面的人物啊而且是那种肯定可以打破生死玄关、推开长生之门的……就算会忘却一切的前尘往事,成为完全不同的人。这个魂魄本身就是很有价值的,培养起来的话,一定能够成为得力助手呢”

“我有你们的帮zhù

,已经足够了。”吴解笑着摸摸她的头,“茉莉啊,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世上没有比你更得力的助手了”

茉莉显得很高兴,笑声连成一串,蹦蹦跳跳绕着吴解转来转去,头上的耳朵更是高兴到了竖起来,轻轻地抖动着,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名为“喜悦”的光芒。

看着她这么开心,吴解原本阴郁低沉的心情,也稍稍开朗了几分。

他的目光扫过地下的洞窟:魏明峰已经倒下,但阵法依然还在运转,将已经被抽取出来的魂魄之力用缓慢的速度输送给孟秀隽。这个过程还需yào

一段时间,等到孟秀隽醒来,她的修为和魂魄都将大大提升,日后修liàn

之中会大有好

魏明峰说预见到女儿将会成就长生,想来并非虚言。有这么好的基础,她本身资质和心性也都不错,成就长生的希望的确是很大的。

在另外一边,那个倒霉的火灵依然被萧山制作的阵法困住,到现在都还没能脱困。

横竖这边的阵法已经不需yào

人主持,吴解便走到火灵旁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被萧山困住?”

火灵看着他,张开嘴巴,发出嗡嗡的声音,说出的却是完全一样的话。

吴解一愣,又问:“你怎么学我说话呢?”

照旧。

“这家伙莫非是傻的?”茉莉笑着说,“如果是傻的,于脆抓进来,塞到火山里面去当燃料吧。”

吴解仔细看了看那火灵,摇头说道:“它虽然只会鹦鹉学舌,但实jì

上并不傻。你看,它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神魂之中更是在不断跳动,显然在努力学习——我猜,它可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人,根本不会说话,所以我说什么,它就学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我可没兴趣教这家伙说话”

吴解笑了,抬起手来,手指上闪烁着翠绿的灵光,朝着火灵脸上额头的位置,轻轻一点。

这一指点出去,他的气息骤然低落,禁不住有些疲倦,但火灵却愣在那里,露出茫然之色。

过了许久,它突然身体一震,化作一个肤色红中泛黑的大块头,朝着吴解倒头就跪。

“多谢恩公点化”

吴解微微一笑,问道:“现在可以告sù

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没有名字。”火灵所化的大汉回答,“我一直住在这里,从没有遇到过别的生灵,也从没有开启灵智,自然谈不上什么名字。若非得到恩公的点化,或许我这辈子都会这么懵懵懂懂下去,到死都是一团糊里糊涂的火焰。”

吴解却不这么认为,这火灵若是能够一直成长下去,迟早会成长到可以接触大道的地步。等它接触大道乃至于成就阳神,便能够从大道之中得到智慧,所谓“一切神通悉具自足”,随着修为的提升,开启灵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火灵毕竟是天地间的灵物,和那只虽然有阳神修为,却依然蠢笨的蛮荒巨兽,是完全不同的。

“我能够遇到恩公,乃是我的福气造化,若是恩公不介yì

的话,我倒想请您为我取一个名字”火灵依然跪着,恭恭敬敬地说。

吴解见它很有诚意,不由得心中一动,笑道:“你乃是石中火灵,跟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又是在反问——那么,就叫‘石火问,吧”

“石火问谢过恩公”

不等这火灵站起来,吴解又说:“我今天已经预定了一个五弟子,你可以愿意当我的六弟子?”

石火问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却连话都忘了说。

吴解将他从几乎被萧山杀害的厄运之中拯救出来,又大费力qì

点化了他的灵智,石火问性格单纯直爽,既然吴解对他好,他自然就想要好好报答。却不料还没来得及报答,吴解竟然要收他为徒,传授道法,如此恩情,叫他不由得万分感动,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石火问的神情和想法都很单纯,吴解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哈哈大笑,抬手将石火问扶起来:“既然如此,那你便是我的弟子了。等你五师姐醒来,我们就回师门去——对了,她还不知dào

这件事,你要瞒着她。”

石火问露出为难之色,他性格直率单纯,实在不擅长隐瞒。

“弟子装哑巴可好?”

“那也行。”吴解笑了笑,带着石火问在地下洞窟中转了一圈,到处走走看看。

这里显然已经被萧山搜刮过,不少天材地宝都已经只剩下痕迹——没关系,萧山虽然死了,他的储物法器却还在,而且已经落在了吴解的手上。只要花时间磨去法器上面他的神念烙印,里面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等他们走回融元池旁边的时候,茉莉却建议吴解将这融元池整个挖起来,收进天书世界。

“这东西有什么用?”吴解纳闷地问。

“说实话,这东西用处不大,造起来却颇为麻烦,所以我一直都没造。”茉莉笑着说,“但是眼前,它却能帮上一个大忙呢”

见吴解有些疑惑,她笑着解释:“外面那么大的一个巨兽,蕴含的灵气不知dào

有多少。用这融元池化了,虽然会损失很多,但终究比浪费好啊”

“把那么大的东西收进天书世界?我可办不到。”

“但是你可以把融元池拿出来,将它切碎了直接扔进去啊。”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承认——在操持家务方面,自己比起茉莉来,的确是差远了

于是在茉莉的指导下,他施展神通,将融元池和大地地脉的联系一一截断,然后挖开岩石,把整个融元池连同周围一大块石头挖了起来,收进了天书世界。

等到做完这一切,那边阵法的光芒也已经消失,孟秀隽呼吸沉稳,已经度过了危机。

第633章 真仙寻宝记

孟秀隽这一睡,就睡了差不多十天时间。

十天之后她醒来时,神完气足、魂魄坚固,体内法力更是已经自动形成奇妙的循环,却是在修为极度深厚的情况下,自发凝结了初步的天人法身。

她的修为原本并不高,但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却一口气提升了至少相当于千年岁月的修为。

萧山喝了了融元池的灵水之后,被其中蕴含的过量元气涨得难受,不得己将元气转给了她,这些元气经过了萧山的“过滤”,其中污浊杂质已经少了很多,进入了她的身体,便是大补。

魏明峰作为已经站在长生之门前面的绝顶修士,他的魂魄之力也不知dào

超过孟秀隽多少倍。补足了所缺的份额之后,其余的便成了滋补,使得她的魂魄被不断加强。

现在的她,甚至于已经足以随时踏入道果境界,只等道心突pò

而已。

这十天的时间,吴解也没有浪费。他不断从那蛮荒巨兽的尸体上切下大块大块的血肉,扔进融元池之中,转化成相对纯净的元气,再收入天书世界的灵台。

这个过程中,自然免不了许多浪费。但天书世界空间有限,实在没那么多地方能装下这身长千里的超级大怪兽——装一只脚大概就是极限了,还要把别的建筑都拆光了才可能放得下。

纵然他已经尽量选择最最珍贵的材料来收集,没能带走的部分依然占了……这比例不怎么好计算,还是罢了。

吴解也记得抽空去小世界外面,向师门传讯。得到消息之后,玉京派来了两位阳神真仙,一位是金鼎楼楼主百炼真人,另一位却是新近回到师门的云游真仙明灯仙人。

百炼真人是炼丹和炼器的双料大师,一听说有上好材料,就急急忙忙赶来了;而明灯仙人则是云游了差不多十万年,自我感觉似乎有机会碰到什么机缘,跟着百炼真人一起过来的。

面对那长逾千里的巨兽尸骸,百炼真人笑得合不拢嘴。

“阳神级别的材料,我不是没有遇到过,但从没一次得到这么多啊!”他感叹说,“不过也真奇怪,之前有阳神真仙来这个世界探查过,明明没发xiàn

阳神级数的生灵。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吴解也一愣,他本以为此地并未有阳神真仙来过,却得知原来早就有阳神真仙探查过了——那么,这只大块头究竟是怎么瞒过当初来探查的阳神真仙的呢?

“何必如此麻烦!待我算上一卦就是!”明灯仙人呵呵一笑,抬手拿出一块温润透明的玉盘,玉盘里面装着许多闪闪发光的银沙,上面更有十二颗明珠熠熠生辉。在他的法力催动下,这些明珠忽快忽慢地旋转起来,最后在银沙上画出了一个凌乱的图案。

吴解盯着图案看了一番,他确定自己看不出这图案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占卜结果告sù

我,此地还有极为珍贵的宝物!”明灯仙人抚着长须,盯着图案看了半天,然后很有把握地说,“百炼师弟,你我且在此仔细搜寻一番,必能有大收获!”

“你自己去搜寻吧,我忙着拆解这巨兽呢。”百炼真人头都没抬,专心施法将巨兽的尸骸拆分,其中珍贵的部分用法器收起来,相对来说没多大价值的就只好放在一边。

“唉!这可都是阳神级别的血肉啊!就算不能拿来炼器,作为炼丹的材料也是极品!”

他唉声叹气地说:“出发之前,我已经借了两件大型的储物法器,结果还是不够……”

“咦?阳神真仙的储物法器都不够大?”吴解好奇地问。

“我们这些阳神真仙,虽然不老不死寿元无尽,但神通终究是有限的,并无开辟世界之能。那些太过大型的储物法器,我们是无力操纵的。”百炼真人叹道,“方圆两三百里的,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

“如果是洞天法宝呢?”吴解又问。

“洞天法宝妙在内部有灵气,可以让生灵居住在其中,甚至于可以在里面修liàn

。若是以其中的空间而言,却往往并不大。”百炼真人说,“那些超巨型洞天法宝,多半只是一扇门罢了。法宝之中的庞大世界,其实是独立存zài

的,就算法宝毁了也不受影响。”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洞天法宝这东西,对于洞虚境界的真君们用处就不大了。他们有开辟世界之能,自己开辟个世界,然后弄个独立的门户相连,比什么洞天法宝都合算。”

吴解轻轻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阳神真仙没有开辟世界的本事,所以很重视洞天法宝。然而阳神真仙本身神通有限,却也制造不出太大型的洞天法宝来。等到他们成就洞虚,能够制造大型洞天法宝的时候,却已经用不着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说话间,明灯仙人已经乘着一朵白云飞走,寻宝去也。吴解见百炼真人丝毫不为其所动,不由好奇地问:“明灯师叔一看便是占算之道的高人,为什么百炼师叔你一点都不在乎?”

“他啊……他只有给别人占卜的时候才准,给自己占卜的时候从来没准过。”百炼真人笑道,“你等着看吧,几天之后,他肯定会灰头土脸地回来!”

于是吴解就耐心等待,结果还没等到明灯仙人回来,孟秀隽倒是先醒过来了。

她醒来之后,很快就发xiàn

自己修为大进,甚至于不知不觉就从法相境界踏入了天人境界,自然觉得疑惑,向吴解询问究竟。

吴解早已仔细考lǜ

过这件事,只告sù

她“有些事情,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才能告sù

你”,剩下的什么都不肯说。

孟秀隽刚刚突pò

,道心还没跟上修为。如果现在让她知dào

了父亲之死的真相,她未必能够受得住打击。若是因此道心崩溃,岂不是白费了魏明峰的苦心!

所以他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将此事告sù

她。

孟秀隽倒是没特别在意,应了一声便开始修liàn

,稳固自己的境界。百炼真人冷眼旁观,已然看出有些问题,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相信吴解的眼光,也相信吴解的判断,既然吴解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么支持便是。

归根究底,还是孟秀隽目前的身份不值得他特别关注。玉京派外门弟子数目庞大,如孟秀隽这样的没有十万也就八万。倘若她是内门弟子的话,百炼真人便会多关注一些,免不了私下询问情况。

亲疏之别,乃是人之常情,阳神真仙也不例外。

又过了数日,明灯仙人果然回来了。就像百炼真人说的那样,他去的时候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回来的时候却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甚至于衣冠散乱狼狈不堪,简直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明灯师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吴解纳闷地问。

明灯仙人不回答,只是摇头叹气,一脸的沮丧。

“还用问嘛?他肯定是到处都没找到宝贝,然后抹不下面子,去这个世界的边缘碰运气。这个世界很有些古怪,世界边缘多半有极为猛烈的天然禁制存zài

,他这一去踢上了铁板,就变成这幅模样了。”百炼真人一边忙碌,一边笑着说,“知非啊,你日后跟他相处久了就知dào

,他这人就是这样,不折腾点妖蛾子就不痛快——也亏得他是阳神真仙,否则有十条命都给折腾没了!”

“阳神真仙也不是真的不会死,多体验一些有趣的事情,难道不好吗?”明灯仙人随手整理着仪容,笑着反驳。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宁可几万年都坐在金鼎楼的炼炉前面,专心炼器和炼丹。”

“几万年坐着不动,会长蘑菇的。”

“阳神真仙身上的蘑菇,想来也是不错的材料,求之不得。”

吴解看着这两位性格截然相反的阳神真仙拌嘴,忍不住笑了。

就算是真仙,也有自己的个性,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俩差别如此之大,却都修成了长生,可见通往长生的道路果然千变万化,没有什么既定的规矩。

因为这里的收获大大超乎想象的缘故,百炼真人询问了吴解,确定吴解并不介yì

之后,便招来了不少金鼎楼的内门弟子。大家先是对这庞大的巨兽赞叹了一番,然后便一同忙碌起来,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整个巨兽全部拆成碎片,零零碎碎运走。

当然,得到消息来分一杯羹的还有很多外门弟子。吴解倒也不介yì

他们参与分红,但很坚决地不让别派寻宝修士来分润好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千里巨兽说起来十分庞大,可玉京派弟子也很多,大家分一分,其实也就差不多了。这么一桌饕餮盛宴,当然是自家人优先品尝。哪有自家同门还没吃饱,却先让外人来下筷子的道理!

他并没有留在这里等最后的结果,不久之后就返回了师门。

和孟秀隽告别之前,他特别叮嘱对方不要出门,在洞府之中专心修liàn

,若是能够耐住性子好好修liàn

,日后必有好处。

孟秀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却能够感觉到吴解对自己并无恶意,反而颇有关照,所以便应下了此事,表示接下来的几百年,她会待在玉京五城之中专心修liàn

,绝不离开。

吴解暗暗点头,就此离去。

若是孟秀隽真的能够说到做到,那便的确是可造之材,值得大力培养。

当然……在他自己成就阳神之前,暂时还不够资格说“培养别人”之类的话,此事只能将来再说。

第634章 道门正法,玄功九转

两年多之后,将三部斗神功法之中通往长生的道路一一解析完毕之后,吴解再次来到了冰云楼。

“长孙前辈,我现在有多少外功?可以换取《九转洞天成就》吗?”

依然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的长孙雪抬头看了看他,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玉简飞到了吴解的面前。

“果然是足够了……咦?!还有这么多?”

长孙雪显然懒得回答这毫无意义的问话,专心处理公务。

“那我能不能再换几门长生功法?”吴解忍不住问。

长孙雪放下了手上的书册,抬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蕴含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力量,吴解只跟她对视了片刻,便不由得败下阵来。

“你的意思是说,贪多嚼不烂?”

长孙雪低下头,继xù

处理公务。

吴解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长孙前辈啊,有没有人说过,跟你说话很费力?”

“没关系。”长孙雪很平静地回答。

是啊……当然没关系,反正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

吴解苦笑着,返回了洞府。

“这一门功法恐怕不够吧?那个面瘫的女人一定跟你有仇!”茉莉很是不满长孙雪的态度,一直在碎碎念。

“这你可冤枉她了。道门九转之法高深莫测,乃是诸天万界都赫赫有名的长生妙法,古往今来,也不知dào

成就了多少长生之士。相比之下,便是我们斗神四部最有利于成就长生的火部正法,也要差了一筹。”叶红笑道,“传说这九转之法能够引申出三千条长生之路,号称’大道三千,皆可成圣’……就算有些吹嘘,也已经很足够吴道友你印证参悟了。”

吴解闻言,不由得吓了一跳。

九转之法竟然能够引申出三千条长生之路?!这也太夸张了吧!

但当他真zhèng

开始参悟这门妙法的时候,才明白那传言其实一点也没有夸张。

九转之法循序渐进,但却没有固定的方向。修liàn

者每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自然形成一个循环,犹如螺旋的阶梯,绕了一圈再继xù

上升……如此一圈一圈不断上升,最终便能抵达长生境界。

所谓“九转洞天成就”,和九州界的“九转金丹直指”相比,大有不同。九转金丹直指,是真的只有九转,功行九转便是圆满,能够成就金丹,飞升上界;而九转洞天,这个“九”却是虚指,极言其多而已。

虽然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了一番,但吴解可以肯定,这功法一直修liàn

下去的话,绝对远不止九转,甚至于千转万转都不为多!

九乃数之极,九转洞天成就,其实就是说——只要一直这样不断的修liàn

,迟早能够元神寄托虚空,开辟世界成就真君。

怪不得长孙前辈觉得自己贪多嚼不烂!怪不得这门功法被诸天万界如此推崇!

他大喜之余,便潜下心来,专心修liàn

这道门妙法。

有道是山中无岁月,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便是五十年过去了。

五十年后的一天,当权七正提着扫把在洞府门口扫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洞府中传来悠长的啸声。

这啸声中气十足,更有一种强dà

的自信流露出来,显示出长啸之人此刻心情极好。

片刻之后,大门敞开,吴解走了出来。

和五十年前闭关时候相比,他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气质却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当初他的气质深沉坚定,如山如海;现在他的气质却虚无缥缈,虽然明明白白站在权七的面前,却让权七觉得他仿佛在千里万里之外,根本无法触及一般。

“恭喜老爷神通大进!”权七急忙行礼,吴解却笑着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神通大进什么的,其实倒也罢了。我在长生之路的探索方面有了一些心得,这就要去找本门真仙请教一番——你可知dào

本门诸位真仙,有哪一位正在给人讲课?”

“通微堂玉华真仙一直都在开课,每逢初一十五,他会在微尘峰坐忘台讲道,但凡内门弟子都可以去听。”权七立kè

回答。

吴解眉毛一挑:“莫非你也经常去听课?”

权七摸摸头,笑了。

虽然就规矩来说,他应该跟着吴解,才有资格前往坐忘台听讲长生大道。但玉华真仙并非那种严格古板的人,既然权七没有犯错,没有被吴解赶走,那么让他旁听一番也无妨。

这就是给内门弟子看守洞府的好处了。若是没有这个身份,权七别说进不了玉京派内门,就算设法潜入内门,来到微尘峰下便再也上不去。唯有佩戴着标志身份的玉符,才能够通过微尘峰上的守护阵法,拾阶而上,来到坐忘台。

坐忘台是一片颇为开阔的平台,平台尽头是高耸的石柱,玉华真仙便坐在石柱上讲道。而平台则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坐了许多内门弟子,下层则几乎坐满了各家洞府的仆役。

吴解略微一看,便发xiàn

坐在下层听道的仆役们人数远远多于坐在上层听道的内门弟子,不由得有些疑惑。但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权七,他才恍然大悟。

内门弟子大多要忙着修liàn

,像自己这样一次闭关就是几十年的大有人在,自然不可能有太多人过来听道。

而那些妖族仆役们,因为职责所在,不方便长期闭关,反而可以经常赶来听道,人数自然会比较多。

权七显然很熟悉这里的情况,来到坐忘台之后,向吴解告了个罪,便熟门熟路地走到下层一个不错的位子坐下。因为玉华真仙还没开始讲道的缘故,他便和旁边的几个朋友攀谈起来。

看得出来,他们交情不错。

“权七老弟,刚才跟你一起来的是谁啊?那气质……真是叫人害pà

呢!”一个猪头的妖怪嘟嘟囔囔地说。

“是我家老爷啊,他闭关五十年了,这两天才刚刚出关。”

“看他的气质……就算现在成就阳神,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旁边一个头发青翠如同松针的老头慢吞吞说,“可修为居然只是天人境界,真是怪事!”

“玉京内门高手如云,咱们看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一个将舌头吐出至少半尺长的道果境界大妖哼了一声,“多用眼,少用嘴,专心学!像你们这样整天唠叨,什么时候才能成就长生啊!”

几个小字辈妖怪顿时肃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乖乖坐正了,专心听讲。

玉华真仙今天讲的是以本念映照世界,进而分析本心不足之处,加以改正优化。这是一门极为深奥巧妙的手段,虽然他整整讲了一天,却也只能说略略描绘了一个大概,其中精深奥妙之处,也不知dào

还要讲多少次,才能全部讲完。

讲道结束之后,诸位弟子和仆役都先向石柱行礼,然后纷纷散去。但吴解却没有走,而是登上石柱,当面拜见了玉华真仙。

“弟子在修liàn

之中遇到一个难题,想要请教玉华师叔……”

第635章 兼容并蓄之道

对于吴解的来访,孙玉华没有半点意wài



整个玉京派里面,他可能是最关注吴解的人。自从道空真君告sù

他那个秘密之后,他就一直在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吴解。倒不是要像保姆那样替吴解把一切的麻烦都预先搞定,而是避免他在修行上遇到什么难关,走上错误的道路。

孙玉华并不担心吴解被敌人所杀,修道之路原本就步步荆棘,不踏破重重艰难险阻,如何能够成就长生?对于强者来说,外敌正是磨砺自己的砥石。他孙玉华成就长生,也是经过了无数次激战,不知dào

击败击杀了多少强敌,才能够走到这一步。

但是,来自修为上的麻烦,才真的要命!

他永远也忘不了,本门之前那位以无瑕金丹成就长生的孔师兄。那位师兄才华盖世、勤勉刻苦,虽然出身高贵,却从不曾以此骄傲,反而加倍努力,修成无暇金丹,然后只用了不到两千年的时间,就修得长生,可谓本门最天才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一位天才,却因为在修liàn

的道路上犯了错误,困在阳神真仙境界八十余万年,至今依然没有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

孙玉华对吴解的期望,可不仅仅是阳神真仙而已。虽然孔师兄已经亲自提点过吴解,他却并没有完全放心,而是一只在关注着吴解。

当得知吴解以外功兑换了道门核心功法“九转法决”之后,他心中的不安稍减了几分,却还是很惦念。

据说……当初孔师兄修liàn

的,也是九转法决啊!

九转法决当然是没问题的,孙玉华自己同样也是以九转法决成就长生的——玉京派的阳神真仙们,差不多有一半都修liàn

的九转法决。

但是,光靠九转法决,或许还不够……

见吴解前来求教,他笑了笑,手一挥,二人便来到了通微堂顶层的茶室之中。

孙玉华爱喝茶,通微堂的顶楼被他改造成了茶室,平常会客多在于此。

只是……平常有资格和他喝茶聊天的,无一不是阳神真仙,上一次有阳神以下修士来此,也不知dào

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二人刚刚到来,便有傀儡侍者为他们沏茶,茶叶色泽金黄,茶水却是翠绿清澈,茶杯上冉冉白雾升起,隐约看到有仙鹤在白雾之中飞翔。

“不用着急,先喝茶再说。”

吴解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只觉得茶水入口微烫,却有一片清凉从腹中升起,走遍全身。整个人为之精神一振,就连体内的真元法力似乎都微微震动,稍有凝炼之意。

此茶绝非凡品!

他放下茶杯,赞了一声。孙玉华却并没有骄傲自满之意,只是微微一笑。

“活得足够久,自然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收集到更多稀奇的东西。”他将这奇异灵茶的事情一笔带过,问道,“知非啊,你说在修liàn

中遇到了一个难题,却不知dào

是什么难题?孙某不才,忝为本门通微楼楼主,在修liàn

方面,还是稍稍有一些心得的。”

吴解自然知dào

,这位玉华真仙乃是本门公认最有希望成就洞虚真君的人物。他修liàn

三十余万年,早在十多万年前就已经功行圆满,有了将元神寄托虚空的资格。只是他一直在仔细完善修为,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阳神真仙们寿元无尽,除了斗法被杀之外,他们最常见的死因就是元神寄托虚空失败。所以面对这一关,每一位阳神真仙都慎之又慎,不知dào

要做多少的准bèi

,寻觅多少的机缘,再花多少时间来调整心态,等待合适的机会……如玉华真仙这般准bèi

了十多万年的比比皆是。

可就算如此,元神寄托虚空的成功率,依然低得让人叹息。

且看玉京派,阳神真仙超过百人,可洞虚真君却只有十人不到,前后冲击这境界而倒下的真仙……怕是也已经超过了百人。

那上百个倒在这一关面前的真仙,哪一个不是天才?哪一个不是幸运儿?哪一个不是勤勉坚忍的杰出之士!

吴解绝对不希望自己也成为那上百人之一,所以他才要现在就做好准bèi

,探索出一条真zhèng

适合无瑕金丹的长生之路。

“弟子所成无暇金丹,理论上可以包容一切的道路,成就长生并不困难。但一瑕子师叔却以切身际遇告sù

弟子,若是不能走兼容并蓄之路,阳神境界便我的终点。所以弟子一直在苦苦思索,研究解析各种功法,分析那些通往长生的道路,想要找一个兼容并蓄的办法。”

吴解停顿了一下,说:“时至今日,弟子已经解析了一千三百八十二条长生之路,却始终找不到可以将其兼容并蓄之法,眼见前途一片迷茫,想起玉华师叔乃是本门最善于指点晚辈的修行宗师……就厚着脸皮来了。”

孙玉华闻言一愣,忍不住问:“你已经解析了一千三百多条长生之路?”

“正是。”

这下却轮到孙玉华惊讶了,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吴解,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晚辈师侄一般。

在他的猜想中,吴解入门不过六十余年,以天人境界修士的时间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弹指一挥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只要能够找到两三条能够走得通的长生之路,便已经是难得的天才,却不料,吴解竟然找到了一千三百多条,而且还都解析完了……

他皱了皱眉,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然后手指一挥,将圆圈分为两边,一边黑、一边白,缓缓旋转,黑白两色渐渐混杂。

“阴阳分隔,是为无极,在这个方向上,弟子解析出了二十六条道路。”吴解也抬起手来,同样在空中画了一个无极,这个无极也是一样的旋转,但旋转之中,却隐隐有地水风火在其中震动,“阴阳交融,便生地水风火,可以分化万物。这个方向的长生之路中,大多数都是以此为基础,展开各种衍生和变化。”

孙玉华点了点头,随手抹去空中的无极,又抬手点了七个点,犹如空中北斗七星一般,光华闪烁。

“北斗注死,然而生死本是循环,破灭的尽头就是新生。弟子在这个方向上解析出了十九条道路。”吴解也抬手在空中点出北斗七星,七星光华闪烁,映出一个衰老不堪的身影,这身影在光华中缓缓倒下,化为骷髅,但天灵盖之中却有一道灵光升起,化为一个俊朗的年轻人,“舍弃皮囊躯壳,专以元神成就长生。以此为基础,可以衍生出八种不同的道路,乃是这个方向上最为稳妥也最为可靠的路子。”

孙玉华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陆续提问了十几个大的方向,吴解在每个方向上都能对答如流,而且每个方向都能答出多条长生之路来,果然是已经充分解析。

等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孙玉华沉默了许久,然后端起茶杯来深深地喝了一口。

这杯中的灵茶颇为珍贵,平常他都要仔细品尝、好好享shòu

一番,但此刻他却没有了品尝的心情,灵茶喝下去,跟白水也没什么分别。

“我大致上知dào

你的情况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找到了这么多的道路,却发xiàn

这其中并没有能够兼容并蓄的方向,所以来向我求教……然而你的情况,我之前并没有遇到过……”

他犹豫了一下,说:“本门之中,对于兼容并蓄之路研究最多的,可能就是孔璋真君了——原因你懂的,我就不在背后说人隐私了。这样吧,我且向他老人家请示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指点。”

吴解大喜——他原本也想到要找一瑕子前辈求教,但却又不怎么好意思去触及一瑕子前辈的伤心事。如今玉华真仙竟然可以直接找孔璋真君询问,自然是再好不过!

孔璋真君,便是一瑕子前辈的父亲。这些年来,他老人家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想来是在为儿子推演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若说本门之中谁对兼容并蓄之路最为了解,定然非他莫属!

孙玉华发出一道传讯飞剑,片刻之后,飞剑归来,带回了一片枯黄的树叶,上面有雷光跳动不止。

他没有伸手去摘,只是将飞剑停在吴解面前,示意吴解自己动手摘下那片树叶。

吴解点了点头,先向树叶行了一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伸手去摘。

他的手指刚刚触到那片树叶,便觉得脑海之中猛地一震,仿佛看到了一道雷光将混沌劈开,阴阳二气诞生,又融合化为地水风火,再演化出世间万物的景象。

这景象顷刻之间消去。然后却又见一尊身影端坐于虚空之中,伸出手掌,手掌上有一片漩涡状的光芒缓缓旋转,仔细看去,那光芒却是浩瀚群星。

一眨眼,这景象又消失不见,却有一团熊熊烈焰在大地中央燃烧,烧尽大地、烧尽沧海、烧尽生灵……待得将一切全都化为火焰之后,烈焰猛地一震,化为一片虚空。

三个景象接连消失,然后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一曰创造、一曰掌控、一曰破灭,皆可包容万物!”

当吴解回过神来的时候,发xiàn

玉华真仙依然坐在面前,眼前茶杯之中的茶水却已经完全凉透了,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

“师傅,你这一闭关,就是七年啊!”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惊叹道,“怎么突然就闭关了呢?那树叶里面究竟蕴含了什么秘密?”

吴解想要回答,却发xiàn

自己明明知dào

很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非但言辞不足以形容,甚至就连神念也难以将自己心中的感悟描绘出来。

于是他只能苦笑,说:“那树叶里面,有孔璋真君给我指点。他一共说了三条道路,分别是创造、掌控和破灭。”

“创造、掌控和破灭?”茉莉皱起眉头,走到一边苦苦思索去了。

吴解并没有打扰她,这是洞虚真君的指点,或许对于茉莉也能有所帮zhù

。她在阳神境界已经停留得太久太久,虽然积累早就深厚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却始终走不出寄托虚空成就洞虚的那一步。也许……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契机……

“知非,你总算是醒了。”孙玉华见他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神色也从惘然重新变回清醒,笑着说道,“这七年来,我始终留了一个法力分身,在这里看着你的情况。虽然你的气息前后变化了好几次,但总算是无惊无险。”

吴解急忙行礼,感谢孙师叔对自己的照顾。

“不用多礼,孔璋真君的指点,你明白了吗?”

“弟子略略有些心得,却不知dào

该怎么说出来。”

“说不出来才是对的,要是你能够说出来,那定然不是正确的方向。”孙玉华微微一笑,“兼容并蓄之路,乃是可以从阳神踏入洞虚的道路。以你现在的修为,勉强解释长生之路便已经是极限,又怎么可能连洞虚之路都说得清楚呢?”

吴解这才释然——道可道,非常道。境界不够,便不能描述出高深的道理,这乃是修道者的常识。他刚才心情激荡,却是连这常识都忘了。

“好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继xù

闭关呢?还是出去历练一番?”孙玉华笑着问道。

吴解微一沉吟,便选择继xù

闭关。

孔璋真君指点的三条道路,他感觉都是可行的。如今他要做的,便是仔细研究分析,思考这三条路之中,究竟哪一条适合自己?

告别了玉华真仙,他返回了洞府,却见权七正坐在洞府门口思索什么。好奇地问:“权七啊,你在想什么?”

权七一愣,这才发xiàn

自家老爷回来了,急忙起来行礼:“小的正在嘀咕,老爷您去向玉华真仙求教,一去就是七年,莫非是在通微堂闭关了不成?”

“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在通微堂闭关了七年。”

“传说那通微堂之中灵气特别充沛,哪怕只是吸上一口,都会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连道心似乎都会清澈很多,是不是这样啊?”权七脸上顿时焕发出了好奇的光芒,小心而急切地追问。

吴解沉默了一下,缓缓皱起了眉头。

权七不问,他还真的没发xiàn

——通微堂之中,的确灵气充沛,他从楼顶下来的时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过,就像是权七说的那样,哪怕吸上一口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但是……仔细想想,其实顶楼的灵气才是最充沛的,可他坐在其中,说话、喝茶、闭关……却始终没有感觉到过灵气的存zài



通微堂顶层的灵气,仿佛并不存zài

一般,却又是真真切切存zài

的。这些灵气,就像是阳光和空气一般无所不在,却不引起人们的注意,自然而然……

他沉思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老爷,您怎么了?”权七担心地问。

吴解摆摆手,没有回答,径直走回了洞府之中。

此刻他心中突然有所感悟,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却始终不得要领,需yào

好好揣摩。

吴解的洞府极为简陋,除了灵气充足之外,便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想要外物的享shòu

,大可以去外门的坊市。闭关清修的地方,还是简单一些比较好。

在石室之中的云床坐下,吴解捏了一个可以有助于清心的法决,便陷入了沉思。

他刚才冒出来的那个念头,并非突然声称的,而是似乎一直就存zài

的——好像是……在从孔璋真君那里得到指点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存zài

了。

能够兼容并蓄的道路一共有三条,一曰创造、一曰掌控、一曰破灭。这是孔璋真君的指点,是他数十万年苦苦思索,不知dào

经过多少推演,才得出的真知灼见。

吴解相信,无论自己选择三条道路之中的哪一条,都能够突pò

当初一瑕子遇到的困境,不仅能够成就阳神真仙,更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将元神寄托虚空,成就洞虚真君。

但不知dào

为什么,在他的心底,却隐隐约约有些别的念头。

这些念头隐藏得很深很深,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直到被权七问及“通微堂灵气如何”之时,想起了楼顶那充沛到不可思议,却又自然而然仿佛完全不存zài

的灵气,才有所感应。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念头呢?

吴解沉思着,精神沉入了识海之中。

他的识海里面,有火焰在熊熊燃烧,是火部正法的体现;有雷光闪烁,是雷部正法的体现;有一团幽暗的黑气不断旋转,是瘟部正法的体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剑光疏忽来去,乃是昔日弃剑徒传授他的深奥剑诀。这些剑诀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已经并不深奥,原本那道剑光也已经渐渐淡去,但自从他借助星辰之力成就天人法身,这道剑光却又清晰了起来,其中映照的也不是当初那些剑诀,而是弃剑徒一剑斩破虚空,开辟和消灭的景象。

不过,在他的识海之中,最为光芒万丈的,其实还是一卷书。

一卷浮在火焰、雷光、黑气和剑光之上,发出无穷灿烂星光的书。

天问。

吴解沉思着,随手翻开了《天问》。

书上并没有文字,只有一股玄奥的意念。

世间万物,究竟有什么分别?这个世界和地球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看起来完全一样的日月星辰,这边却有无数超自然的力量存zài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天问之中浮现出来,从他的心中流过。

这些问题犹如一泓泉水,将他纷杂的念头一点一点驱散,最红暴露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创造、掌控、破灭……在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道路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摆在芸芸众生之上?为什么一定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在这浩瀚的世界之中,难道说自己就注定是不同的?就应该高高在上吗?

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世间万物,有大有小,但归根究底,却并不应该刻意分出高低,更不应该将自己摆得格外高!

吴解心中猛地一震,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懂了!这才是我要走的道路!”就阳神真仙,更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将元神寄托虚空,成就洞虚真君。

但不知dào

为什么,在他的心底,却隐隐约约有些别的念头。

这些念头隐藏得很深很深,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直到被权七问及“通微堂灵气如何”之时,想起了楼顶那充沛到不可思议,却又自然而然仿佛完全不存zài

的灵气,才有所感应。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念头呢?

吴解沉思着,精神沉入了识海之中。

他的识海里面,有火焰在熊熊燃烧,是火部正法的体现;有雷光闪烁,是雷部正法的体现;有一团幽暗的黑气不断旋转,是瘟部正法的体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剑光疏忽来去,乃是昔日弃剑徒传授他的深奥剑诀。这些剑诀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已经并不深奥,原本那道剑光也已经渐渐淡去,但自从他借助星辰之力成就天人法身,这道剑光却又清晰了起来,其中映照的也不是当初那些剑诀,而是弃剑徒一剑斩破虚空,开辟和消灭的景象。

不过,在他的识海之中,最为光芒万丈的,其实还是一卷书。

一卷浮在火焰、雷光、黑气和剑光之上,发出无穷灿烂星光的书。

天问。

吴解沉思着,随手翻开了《天问》。

书上并没有文字,只有一股玄奥的意念。

世间万物,究竟有什么分别?这个世界和地球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看起来完全一样的日月星辰,这边却有无数超自然的力量存zài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天问之中浮现出来,从他的心中流过。

这些问题犹如一泓泉水,将他纷杂的念头一点一点驱散,最红暴露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创造、掌控、破灭……在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道路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摆在芸芸众生之上?为什么一定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在这浩瀚的世界之中,难道说自己就注定是不同的?就应该高高在上吗?

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世间万物,有大有小,但归根究底,却并不应该刻意分出高低,更不应该将自己摆得格外高!

吴解心中猛地一震,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懂了!这才是我要走的道路!”

第636章 各自的奋斗

(那么,你所选择的道路,最终是什么?)

(……和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尹霜接连发来了不知dào

多少个“哈哈”,看得吴解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当日他触动心底灵机,走出了不同于“创造”、“掌控”和“破灭”的第四条路。这条路与万物和谐相处,既不高高在上,也不低下卑曲;生于天地间,逍遥而不放纵;当和则和,不和则战;不贪心,也不刻意淡泊……正和他昔年成丹之际“一切过往,一切念头,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互相呼应。

不歧视谁,不排斥谁,就事论事,不及其余。

这便是他所选择的长生之路,他将其命名为“和谐”。

然而,当吴解从从闭关中醒来之后,想起这条长生之路的名字,却忍不住摇头苦笑了起来。

“和谐”这个词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在吴解出身的地球,这个词却被网民们赋予了新的意义。

那意义……纵然不说恶意,至少也带着调侃味道的意味。

当他出关之后,和尹霜联系时,便将自己这些年来的事情一一介shào

,最后说到了自己成就道果的事情。

尹霜起初既高兴又不满,高兴的是他又突pò

一层难关,距离长生又近了一步;不满的是自己又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尤其吴解已经连阳神境界的蛮荒巨兽都杀了,这种本事,实在是她望尘莫及的。

但当她得知吴解给自己的长生之路取名为“和谐之道”的时候,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将所有不愉快的念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和谐之道……你是不是还准bèi

凝聚一尊戴着三块手表的螃蟹化身啊?到时候看谁不顺眼,就去和谐了他……)

(……从你的话里,我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怎么能算是恶意呢?完全是幸灾乐祸而已!)

吴解苦笑两声,摇摇头。

(你呢?算算时间,你应该已经到了紫电世界吧?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这边的求道气氛比四月大世界好得多,剑修们大多不喜欢阴谋诡计,有什么恩怨争执都是直来直去。我目前跟着一群散修在混,同时顺便接受紫电剑派的入门考核。)

(紫电剑派?莫非就是紫电真君的门派?)

(是啊,紫电真君剑法通玄,近年来一直在参悟大道玄机,想要截取大道开辟小千世界,成就不朽天君。目前掌门是他的大弟子东华剑君,东华剑君一改昔年紫电真君收徒轻率的做法,有心加入门派的剑修需yào

经过长期考核,确定人品心性之后才能收录门墙。)

(这也不是坏事,意味着整个门派的气氛会好很多。)

(没错,不用提防从背后刺来的剑,这样的门派自然是极好的——但要是入门的难度能降低一些就更好了……)

(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尤其你们这些散修都是外来的,他们谨慎一些也很正常。)

(……你怎么站在外人那边说话啊!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帮亲不帮理的吗!我是你老婆啊!)

(老婆大人我错了!等我修成阳神,立kè

就赶去紫电世界接你。我们玉京派这边还是很宽松的,冰云峰上不少九州界出身的前辈呢!)

(到头来还是要投靠你吗?我在九州界已经投靠了你几百年……)

(老婆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住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似乎也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尹霜睁开眼睛,随手将身边那几具已经被抽干了精血的干枯尸体扔远,轻轻地叹了口气。

紫电世界的情况,她只说了一半。

事实上,东华剑君就任紫电剑派掌门之后,便开始整肃门风。他为人正直,作风也相当正派,和一批性格凶狠的师弟们原本就不合,结果很自然的就闹到了门派内乱的地步。

紫电剑派内乱,弟子们在各位阳神真仙的率领下分成了“掌门派”和“长老派”两大阵营,日日争执不休,动手厮杀也司空见惯。想要加入门派的散修,更是必须一开始就选定阵营,用实jì

行动证明自己,才能够有入门的机会。

虽然“长老派”人多势众,但尹霜却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掌门派”,原因很简单——她看不上那些明明人多势众却只能跟对手打成平局的家伙!

在修仙者的世界里面,人数从来就跟战斗力没有必然联系,一个吴解足以打垮几百个实力平平的寻常修士,而一个东华剑君便足以让长老派不敢正面决战。

所以尹霜便成为了掌门派的一员,参与了这场日渐惨烈的内乱。

这几年来,她前前后后和人战斗上百次,几乎每一次都有所斩获。她的剑术既快捷又猛烈,性格也狠辣凌厉,很快就出了名。

“血手神剑尹夫人”的名号,可比“尹霜”来得响亮多了!

但越出名,麻烦也就越多。越来越多的散修注意到了这个貌美如花却狠毒如蛇的女子,尤其尹霜是个外来户,在紫电世界无亲无朋,孑然一身,正是猎杀的最好目标。

最近这大半年,她遇到的战斗次数少了,可遇到的敌人却越来越强。不久之前的一次常规冲突中,甚至有一位修行大成,距离长生境界已经不远的散修剑客出手偷袭!

那一战之中,尹霜身负重伤,可依然将对手斩于剑下,甚至连原本和她正面战斗,凭借强dà

防御手段牵制她的那人也死在了她的血剑之下。

那一战让尹霜威名更甚,就连紫电剑派负责管理这些散修的阳神真人也为之动容,亲自接见了她。

“你天赋很好,也很努力,虽然之前走了一点弯路,但凭着一颗剑士之心,大有长生的希望。”那位长老也是女修,昔年曾经有过一次婚姻,可惜丈夫性格刚猛激烈,为了门派的利益和强敌同归于尽。她看着性格同样激烈凶狠的尹霜,就忍不住想到了很多像丈夫那样的同门。

“大师兄整肃门风的做法,我是赞成的。可他性子有点急……不过就像他说的,身上有伤化脓了,当然要尽快切开伤口排脓才对,拖得越久就越麻烦。”这位长老感叹了两句,给尹霜讲解了一番以剑入道,体会剑心的奥妙,然后便赐给了她一件厉害的防御法宝。

那位长老并没有对尹霜的做法提出意见,也没说要收她入门,但尹霜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赐下这件法宝,可以弥补自己攻击有余防御不足的缺点。而之所以要为自己弥补这个缺点,自然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表现。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掌门派原本就注重规矩,自然不可能为她破例。但只要她再立下更多的功劳,用不了多久就能达到先前预定的标准,那时候这位长老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她入门,谁都不会反对。

为此,尹霜孤身一人潜入了长老派控zhì

的地区,十余日来接连恶战,剑下亡魂超过百人。尤其是今日的这一战,她已经逃回了掌门派的控zhì

地区,二十余位被激怒的长老派散修却依然追了过来,一场生死厮杀,便连那件防御法宝都几乎被打碎。

厮杀的结果,是二十余人全部死在了她的剑下,而她自己也受伤不轻,只能先潜修一阵。

幸亏她的血神经能够吸取别人的精血快速恢复,否则如此伤势,不知dào

要修养多久呢!

这一切的一切,她一点也没告sù

丈夫。

她很清楚丈夫的性格,如果知dào

了她正在危机之中厮杀,必定会抛下一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赶来。他修liàn

多年,如今总算找到了长生的道路,正该是潜心修liàn

冲击长生境界的关键时刻,何必让他分心?

更何况,大荒界和星海界距离遥远,从玉京派到紫电世界,也不知dào

要花多长时间。就算他全力赶来,没准在路上的时候,这边的内乱就已经结束了呢……

尹霜笑了笑,摇摇头,施展一个简单的法术,将周围一圈干枯的尸骸全部化为齑粉,然后整理了一下此行的收获,朝着紫电剑派的方向飞去。

经过这一战,她的功劳已经足够,可以正式加入紫电剑派了!

……吴解沉思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妻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他猜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事……尹霜的性格他是很清楚的,她不愿意说的事情,问也没用。

“唉!要是我已经成就长生,此刻便能够凭借本身神通催动大挪移阵,直接前往星海界了!”

玉京派作为道门正宗之一,门派里面连洞虚真君都有好几位,自然会有通往星海界的大挪移阵。

但那种大挪移阵限制极大,只有阳神真仙才能凭借神通催动阵势,借此前往星海界。不到阳神境界,谁都用不了。

吴解不明白师门为何如此设计,但事情已经如此,他也没什么办法。

玉京派不可能为了他而破坏规矩,与其去浪费心思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努力修liàn

,争取早日成就阳神真仙!

好在自己如今已经确定了长生之路,修为积累方面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也不是问题,剩下的就是尽快完善道心,争取早日圆满道果境界,推开生死玄关。

一挥手打开洞府的石门,吴解走出门来,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心中斗志昂扬。

“阳神真仙,长生境界……不会太远的!”

第637章 道果成就

“……长生之路的关键,大致就是如此。”玉华真仙用一句简单的总结,结束了持续半年的讲道大会,台下诸位弟子同时起立行礼,向他致以真诚的谢意。

这是玉京内门每百年一次的盛会,十二位真仙楼主会轮流开课,给大家详详细细地讲解长生大道。

这一届正好轮到玉华真仙讲道,他乃是本门公认最擅长教学生的人,讲道之时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最为一众弟子们所推崇。所以这一番讲道,微尘峰山顶坐忘台上坐满了人,很多来迟一步的干脆用法器浮在空中听道——当然,这必须把法器固定在山体上,避免听道的时候太过出神以至于忘记控zhì

。过去的岁月中,因此从天上栽到地下,犹如萝卜一般倒栽在山下成为笑柄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吴解自然也来听道,虽然关于“如何寻找适合自己的长生之路”这一部分对他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但“如何贴近长生之路”、“在走到生死玄关前面的时候,有那些注意点”、“最后一步的体会”等等,却都是他必须要好好学习的。

实jì

上,就算是他已经完成的部分,回头听一听,也有触类旁通之效,让他感悟良多。虽然他已经用不着这些知识,可日后教育弟子的时候,却是需yào

的。

长达半年的讲道大会,所有弟子都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大道之中,直到讲道大会结束,很多人都没有离去,而是选择留在原地修liàn

,好好理解吸收这半年来听到的东西。

这便是名门大派的福利了,当初尹霜在四月大世界的时候,只有碰运气,才会偶尔有阳神真仙来讲道,讲道的时间也并不长,可以说是浮光掠影。但在玉京派,不仅每逢初一十五就可以听玉华真仙讲道,每一百年还有一次规模极大的讲道大会……外门弟子们之所以拼了命地争夺进入内门的资格,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这讲道大会。

没有听过真仙讲道而成就阳神的例子的确不少,但毫无疑问,经常听真仙讲道,尤其是参加这种深入细致的讲道大会,乃是一等一的机缘!

吴解并没有留下继xù

修liàn

,而是在听道大会结束之后便来到了金鼎楼。

当初瓜分那只蛮荒巨兽之时,百炼真人曾经说过,这次得他帮zhù

甚大,让他修成道果之后来金鼎楼一趟,必定有所回报。

吴解一直很好奇,这“必定有所回报”究竟是什么呢?但当他来到金鼎楼,拜见了百炼真人之后,才知dào

这位前辈所谓的“回报”究竟是多么丰厚!

此刻他坐在静室之中,面前的宁神木小桌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玉盒极薄,几乎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金色的圆珠,圆珠之中有一团混沌气息正在不停地翻滚,时而凝结成形,时而崩散成云,每次凝结的东西也多有不同,或明亮如同日月星辰、或奔腾如同长江大河、或耸立如同奇峰峻岭、或铺展如同苍茫大地……他凝神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到完全重复的景象。

“这是玄机真丹,能够在推开生死玄关之际,提升对于大道感悟能力的灵药。”叶红叹道,“如此神丹,便是主人当年也不曾亲眼见过!”

“江真君也没见过?”

“至少在他成就阳神之前没见过。等他成就阳神之后,这东西对他就无用了,见到了也没有意义。”叶红笑着说,“不过这东西极为珍贵,差不多可以算是长生境界之下最珍贵的几种灵丹之一了。你虽然击杀了一只蛮荒巨兽,但它的精髓却已经不够完整,老实说那只巨兽未必抵得上这一枚灵丹的价值呢。”

吴解吓了一跳——那只身长千里的阳神境界巨兽,竟然还抵不上这一枚灵丹?!

“那百炼师叔岂不是亏大了?”

“也未必啊,这玄机真丹再怎么珍贵,终究也只是拿来吃的。究竟能不能帮zhù

弟子成就阳神,关键还是看谁来服用。你有此丹相助,成就长生的希望就会大大增加——日后你成就长生,自然有办法慢慢报答他的栽培。怎么看也不亏。”

吴解这才释然,暗暗决定日后一定要有所报答。

最起码,不能让百炼师叔亏本啊!

他心中突然一动,问:“这灵丹对于阳神突pò

洞虚,不知dào

有没有帮zhù

?”

“肯定是无效的,差距太大了。”叶红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看向那座房门紧闭的研究所——茉莉已经闭关很久了,自从当初因为孔璋真君的一番话受到启发之后,她就一直在闭关,到现在都还没出关呢。

“你有这份心意,茉莉她就很高兴了。”杜若凑了过来,笑着说,“我看这灵丹似乎很好吃的样子,老四你如果用不着的话,不如给我尝个鲜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吓了叶红一大跳:“世上哪有用玄机真丹尝鲜的道理!千万不要暴殄天物啊!”

吴解闻言,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发笑。

自己那位穿越老乡华思源,显然没有把西游记的故事在这个世界传播开来,否则的话……那位一边喝酒,一边唱歌“说什么一粒金丹通大道,今日我要炒豆子一般嚼个饱”的齐天大圣,定然和杜若很有共同语言!

他当然不会把玄机真丹交给杜若去尝鲜,但若是此丹真的对杜若的修liàn

有所帮zhù

,他倒也并不吝惜一枚灵丹。

反正……吴解对于自己能够修成阳神真仙这一点,是充满信心的。就算没有玄机真丹,也是一样!

收好了灵丹,吴解借这间静室修liàn

了数日,便出来向百炼真人告辞。

百炼真人当时正在炼制一炉丹药,随意挥了挥手,说了句:“下次发xiàn

好材料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如此洒脱,让吴解赞叹不已。

离开了金鼎楼,他又来到了冰云峰。

“弟子如今已经修成道果,需yào

在历练之中提升道心,以求早日成就长生。”他对正在低头处理公务的长孙雪说,“不知可有适合弟子的地方历练?”

长孙雪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隐约闪过一丝欣赏。

“天方岛。”她说。

吴解又等了一会儿,却见她没有再补充哪怕一个字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告辞离去。

这一回,他去的是本门收集情报和典籍的襄梦楼,那里藏书无数,更有许多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同门,想必一定有关于“天方岛”的情报。

“天方岛?那是一个很战乱的地方啊!”襄梦楼的一位师兄说,“在本门势力范围里面,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天方岛更乱了!”

“我打算去那里历练一番,师兄以为如何?”

那位师兄看了看他,点点头:“冰峰绝剑,就该去那种战乱之地。这地方很适合你!”

吴解支付了一些外功,用玉简抄下了和天方岛有关的情报,道谢之后,便离开了内门,直奔外门五城而去。

要前往天方岛,必须利用大挪移阵才行……

第638章 小意外

吴解原本是打算直接前往星盘山的,但当他路过离尘坊的时候,心中却突然一动。

孟秀隽在这里。

吴解当初和孟秀隽告别之时,曾经给她留下了一件用来联系的简单法器。此刻他便感觉到那枚法器正在离尘坊之中,忍不住便转过遁光,前去看个究竟。

从当初到现在,一转眼五十多年过去了,孟秀隽是否做到了当初和自己的约定,一直在门派之中潜心修liàn

呢?

他当初答yīng

魏明峰关照其女,但“关照”是一个弹性的词,可大可小。若是孟秀隽自己能够积极上进,吴解自然会像教导王源真那样尽心尽lì

地教导她,帮zhù

她追寻成就长生的机会;但如果孟秀隽连区区一个约定都守不住的话,那么吴解对她的关照大概也就相当于对香雪海那个嘴贱的树妖了……

同样是弟子,香雪海的待遇和王源真的待遇,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坊市之中不许飞遁,吴解在门口降下遁光,缓步走了进去。

离尘坊是玉京派三大坊市之一,虽然在三大坊市之中只是敬陪末座,可敬陪末座的三大坊市依然是三大坊市,无论规模还是底蕴,都是寻常坊市望尘莫及的。

吴解也曾经来过离尘坊,这里给他的感觉是“享乐太多,过于庸俗”。

这座坊市里面各种享shòu

应有尽有,很有一点蓬莱海市的感觉。这没什么不好,可作为名门大派的核心坊市,就显得有点不够庄重。

相比之下,无论是内门的星辰坊还是外门的青云坊,都要严肃正规许多。

就以坊市都有的项目——珍宝拍卖会——来说,星辰坊的拍卖会类似自助餐那种,大家把要交换的东西放在法台那里,想要找什么,也直接去法台找就好。既不用浪费时间寻觅,也不用浪费精神吆喝,简单明了;青云坊的拍卖会类似于无波崖,大家轮流上台,介shào

一下自己的东西,说明想要换什么,也很简单。

可离尘坊就不同了,这里的拍卖会搞得相当隆重,所有的东西都是由司仪来进行拍卖,还往往要渲染一番,竞价一番,偏偏拍卖的东西大抵都是用灵珠算账——想象一下吧,台上一个司仪上蹿下跳,大叫“一万三千灵珠第一次,一万三千灵珠第二次……”反正吴解很不喜欢那种气氛,一点也不像个修仙门派,倒像是人间商铺的模样!

但很多弟子却偏偏喜欢离尘坊的气氛,尤其是那些外门弟子。这里既有仙家的飘逸,又有尘世的繁华,很适合那些道心不够坚定,没有能够完全放qì

尘世享shòu

的外门弟子。

吴解沿着离尘坊的中心大路缓缓走过,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孟秀隽身家丰厚,除了星辰坊进不去之外,青云坊或者离尘坊,她都可以自由消费,只要不铺张浪费,过个几百年都没问题。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去青云坊,而要来离尘坊?

莫非她终究凡心未尽,还在贪恋人间的繁华?

如果是这样的话,此女的培养前途就不大了!

他边想边走,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一座酒楼前面,这酒楼共有七层,雕梁画柱、飞檐斗拱,华美非凡。只是吴解并非喜欢这种外物华美的人,看到如此景象,反而越加的不喜。

酒楼迎宾的侍者乃是眼光毒辣、心窍剔透的人物,一眼便看出吴解是那种潜心修liàn

不喜外物享shòu

的人,凑上来低声问道:“这位仙长,不知dào

可是要去参加月仙子所办聚会的?”

吴解微微一愣,不明白这“月仙子”指的是谁,随口回答:“我是来找孟秀隽的,她应该在这里吧?”

侍者却也一愣,不料这位仙长竟然不是来找月仙子的,而是来找……他略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孟秀隽究竟是谁。

这也难怪,他虽然七窍玲珑,终究只是凡人。孟秀隽潜修五十余年,一点都没有出过风头,或许对于她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来说,五十年岁月很短;但对于这侍者来说,五十年之前,她老子都还在娘胎里面等出世呢!

她想了一会儿能够想起孟秀隽来,还是因为孟秀隽参加了这次聚会的缘故,否则的话,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孟秀隽”究竟是谁。

“原来仙长要找的是孟仙子……她正在楼上参加月仙子的聚会,仙长请直上顶楼就是。”

吴解点了点头,身影一闪,便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处,下一瞬间就走到了顶楼。

顶楼这里排场颇大,偌大的一层酒楼,别的桌椅全被撤去,只留下了四张大圆桌。正对着楼梯的主桌上,坐在中央主位的是丁小月,孟秀隽则坐在她的旁边。当初一起去寻宝的钟家兄弟、毛卷、王双、吕方方全都在。而另外三张桌子上,则都是吴解不认识的人物,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并非都是玉京派的外门弟子,反而以散修居多。

这些散修们实力不错,一眼看去大多数都是道果境界,乍看上去蔚为壮观。但吴解甚至都不需yào

用神识观察,光靠肉眼一扫,便看出其中几乎都是直接从法相升到道果的水货,一个能成就长生的都没有!

见吴解上楼,那些散修之中顿时便有人露出不豫之色,正要开口之际,当初一起寻宝的众人却已经齐刷刷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出声欢迎。

“这‘吴师兄’究竟是谁啊?”听得他们“吴师兄”长、“吴师兄”短的,散修之中便有人不高兴了,私下对朋友传音问道。

那朋友倒是颇有见识,略略一想,顿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吴知非,下界飞升的无瑕金丹,飞升一百五十年成就天人的绝顶天才!”那朋友犹豫了一下,将声音压到最低,简直细如蚊蚋一般,“据说,他曾经单枪匹马杀了一只阳神级别的妖兽!”

那个对吴解颇为不满的道果修士原本正在冷哼,听到“无瑕金丹”四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听到“一百五十年成就天人”的时候便开始牙疼一般抽着冷气,等到听完最后一句,脸上已经一片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我……我看他……他的气……气势,已……已经……”因为紧张的缘故,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一句话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说完。

“没错,道果境界……他入门到现在,好像连一百年都不到……”那朋友叹着气,脸上满是信心被打击到支离破碎的沮丧之色,“二百五十年就修成了道果,成就长生大概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吧……”

类似他二人这种想法的比比皆是,一时间散修们虽然都起身迎接,眼神之中却并无多少善意,嫉妒之色反而占了九成九以上。

吴解并不在意,这种眼神,在外门之中经常可以看到。别说是那些散修,就算外门弟子里面,也有不少心胸狭隘、性格阴冷的小人——比方说死在他手下的萧山便是。

一个修士能够走到多高,际遇和资质固然重yào

,但本身的品性也不可小看。心胸狭隘之辈容易生气,容易为一点小事而发怒,到最后就很容易产生心魔。一旦心魔侵扰,往往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甚至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萧山当初的所作所为,就很有点心魔侵扰的感觉。

这种情况在名门大派之中比较少,可在散修之中却很多。吴解如今修为日渐高深,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别人心中是否有心魔潜伏,刚才他神念一扫,便发xiàn

这楼上的散修之中,倒有一大半心中已经暗藏心魔,实在是可悲可叹!

“我正准bèi

出门历练,临走之际想到这家酒楼菜色不错,这些年一直闭门清修,也该是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却不料遇到了熟人……”吴解笑道,“这么巧啊,你们都聚在这里,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吗?”

“我们正在商量一件大事。”开口回答的是钟朝,和五十多年之前相比,他的气势沉稳了许多,看得出来正在一点点将自己此前不够扎实的基础慢慢弥补起来,“只是此事颇为困难,我们筹备了许久,也一直没有把握。今天这场聚会,也只是筹备罢了。”

“哦?什么事情如此碍难?”吴解不由得有些好奇。

此刻聚集在楼上的修士虽然质量方面很有水分,数量却颇为可观。十余位道果修士,二十余位天人境界,如此规模,甚至可以去攻打诸如无波崖大交yì

会那等地方了。可听钟朝的语气,似乎居然还是不够。

这可真是有点惊人!

钟朝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丁小月,颇有询问之意。

吴解心中不由得一喜,这钟朝不愧前世曾经一直走到长生门前,短短数十年,心性便有了极大的改观。

当初冒险的时候,他眼睛长在头顶上,除了面对自己和魏明峰之外,其余人等完全不放在眼里,简直恨不得用鼻子看人,当真是可气可恼。但现在,他却已经懂得尊重别人,就算面对依然还是法相境界的丁小月都很有礼貌,其中的变化,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下去,确是长生可期!

等丁小月点了点头,钟朝才继xù

说道:“我们商量的是去一趟丁师妹出身的云翳国,剿灭那边正在兴起的异虫一族。”

第639章 异虫

“异虫?”吴解闻言一愣,“区区虫子而已,至于出动这么大的阵势吗?莫非那异虫一族很厉害?”

钟朝点头,脸上满是凝重之意。

“那异虫一族数目庞大,实力非凡。更可怕的是,它们能够通过吞噬进化——吃了鱼,就能进化出会游泳的种群;吃了鸟,就能进化出会飞行的种群;吃了人,就能进化出有灵智的种群……”钟朝神情严肃,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吃了修士,就能进化出会修liàn

的种群!”

如果说前几个进化都还在意料之中的话,最后一个进化就连吴解也大吃一惊,忍不住追问:“会修liàn

的种群?整个种群都会修liàn

?”

“正是。”这次回答的是丁小月,“这异虫一族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国修士并没有放在眼里,随便几个散修便将它们几乎剿灭殆尽。但不知dào

怎么回事,数年之后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灵智大开,更有多种不同的种群,俨然形成了一支军队。”

“那时候它们还不懂得修liàn

,只能靠虫类本身的天赋战斗。当时我出身的门派‘云符宗’六位金丹境界的核心弟子全体出动,一战击溃了它们的军阵,斩杀异虫无数。却被它们用人海战术阻拦,没有能够追杀到虫母。”

吴解自然知dào

所谓“虫母”乃是类似于蚁后蜂后之类的族群领袖,能够快速繁衍子嗣,闻言叹道:“没有杀了虫母,便是后患!”

“是啊!又过了数十年,异虫一族再次出现,这次竟然学会了修liàn

!”丁小月面露戚容,“云符宗曾经追杀过它们,于是便成了它们第一个攻击的目标,除了一位师弟侥幸逃生之外,满门上下无一幸免!”

吴解闻言,皱起了眉头。

这云符宗核心弟子便是金丹境界,那么门派之中的长老至少也是法相尊者,甚至于可能有天人、道果境界的修士。以如此一个门派,却被围杀到灭门,短短数十年间,这异虫一族未免也成长得太快了!

“我那师弟将消息告sù

别的门派,各派大惊。组成联军展开围剿,却不料异虫一族之中颇有善于兵法计谋之士……围剿的部队陷入埋伏,大败亏输。光道果前辈就战死三位!”

“小地方的道果修士,就算有天赋,终究没经lì

过大阵势。”一个散修叹道,“平时修liàn

之际还看不出来,真到了生死关头,往往就差了这一口气啊!”

他这话得到了众位散修的连声附和,一直以来“见多识广”、“阅历丰富”都是散修们引以为傲的优势,面对有门派作为后盾的修士,这也是他们极少数可以超过对方的地方。

但他们的说法却也没错,散修们常年冒险,情况不对脚底抹油的本事,的确是远在门派修士之上。

丁小月也没争辩,等他们议论的话音稍稍小一些,便接着说道:“这一次,众位修士亲眼目睹了异虫分食道果前辈的尸骸,然后除了一部分承shòu不住直接爆体的之外,剩下的全都吐丝结茧,开始了休眠……”

“前不久,在那一战之后便陷入沉寂的异虫一族再次活跃。云翳国最大的门派‘惊云山’被它们一夕覆灭,掌门赤炼真人以下十余位道果修士,千余位门徒,一个都没能逃出来!”

这些事情显然此前并未告sù

众人,散修们闻言纷纷变色,不止一个顿时想起自己还有急事要做,匆匆忙忙走了。只不过片刻工夫,剩下的散修便已经连两桌都凑不齐了。

“真是无胆之辈!”钟朝忍不住连连摇头,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又没有谁拿着刀子逼你们去,何必跑得这么快!”

吴解却忍不住笑了——钟朝果然还是那个钟朝,就算已经学会了礼貌,他的礼貌也只对自己尊重的人用。

这样也好,像他这样的人,理应充满锐气才对!

“其实钟师兄闻讯之后曾经前往云翳国探查过,并且和一个可能是巡查使者的异虫交过手。”丁小月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使得众人忍不住全都将目光投向了钟朝。

“那家伙样子有点像一只站起来的蝎子,能够驾着毒云飞行。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战斗的时候却能够在空中急速穿梭。”钟朝朗声说道,“它的剑术不错,挡了我十三剑,才被我找到空隙斩断了一条胳膊。但这家伙有六条胳膊,断掉一条几乎没有影响,反而是我差点被它用尾钩所伤。”

众人听得脸色沉重,钟朝乃是玉京派外门之中颇有名气的年轻高手,实力不在很多老资格的道果修士之下。连他都差点伤在那只异虫手下,这些异虫的厉害可想而知!

“以钟老弟的本事,按说不至于在战斗中忽略了蝎子的尾钩啊。”一个跟钟朝关系不错的散修疑惑地问,“莫非那尾钩又有什么奥妙?”

“正是如此!它将一对大螯炼成了两把弧形月牙铲,而尾钩则炼成了无形的毒钩……要不是我有一件护身宝物,猝不及防之下,怕是躲不开从背后刺来的那一钩!”钟朝说着解开外衣,只见他外衣之下穿着一件金色的鳞甲,虽然乍看上去并不起眼,但神念触及之时却发xiàn

犹如碰到了极为坚韧油滑的东西,硬梆梆滑腻腻半点也用不上力qì



此甲绝非凡品!

钟朝并没有解释这件鳞甲的来历,随即穿好了衣服:“那家伙没料到我居然能够硬挨它一钩而不死,甚至连重伤都没受,出手之中露出了破绽。被我抓住机会,动用老祖赐下的灵符将其一举击毙!尸体也带了回来。”

说着他手一挥,一具尸体浮在了空中,任凭众人观看。

这家伙大概有接近一丈,又高又瘦。全身覆盖着褐色的甲壳,连脸上都不例外。从头顶到背后,有并列的三排尖刺,既短且粗,寒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它有六条手臂,其中一条已经断了。手臂不算粗,关节处都有弯钩一般的倒刺,牙齿、利爪也都凶恶得很,一看就知dào

是杀戮的专家。

在它的旁边,漂浮着一对短柄月牙铲,仔细看去,却是用一对大螯炼成;还有一团被法力包裹的灰绿色毒云,毒云之中,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漂浮着,自然便是那无形的毒钩。

这异虫虽然已经死了,但身上的威势却并未散去。在场凡是修为不够的人,只看了它一眼就觉得背后发凉,双腿发软。就算是修为较高的道果之辈,也有好几个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

死了尚且如此恐怖,它活着的时候,又该是多么厉害?

这还仅仅是区区一只巡查异虫,那云翳国的异虫此刻不知dào

有多少,仔细想来,当真是龙潭虎穴,若非阳神真仙,任谁也要有去无回!

一时间众位散修纷纷色变,又有许多人告辞离去,片刻之后,还留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

看着那些空了的席位,又看看一脸失望的丁小月,吴解暗暗摇头,心中叹了口气。

指望这些散修们肯冒险帮忙,原本就不实jì



第640章 危险的试探

“无关的人走了也好。”等到酒楼里面又重新恢复了安静,那位和钟朝交情很好的散修才拿起酒杯来,悠哉悠哉喝了一杯,笑道,“现在走了,好过将来动手的时候逃跑。”

吴解也点头笑道:“说得对!生死厮杀之际出点事,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们现在走,却是省了一个大麻烦!”

原本满脸怒色的钟朝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但依然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性格勇猛刚烈,一旦认定了有必要取胜,就算要付出巨大代价也在所不惜。之前和异虫的那一战,他遁术高明,要走的话,异虫巡查绝对追不上。但他宁可用掉本家老祖留给他的保命灵符,也要将这异虫巡查击杀——因为他觉得有这个必要。

迄今为止,虽然已经得到了很多有关于异虫的消息,也有人跟异虫交过手,但却没有谁能够抓住一只异虫,甚至于连异虫的尸体都没有得到过——早期的异虫尸体倒是有一些,但早期异虫和现在的异虫简直就是两码事,那些大蝎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钟朝凭借直觉,认定和自己战斗的那只异虫绝非寻常,便打定了主意,将要它斩杀当场,把尸体带回去研究。

为此,他在明知敌人身为异类,必定善于近战的情况下,还冒险冲到相当近的距离和敌人厮杀,甚至于一不小心挨了一击无形毒钩,几乎送了性命。

但他的冒险也得到了回报,那异虫显然对于自己的无形毒钩极有信心,发xiàn

毒钩没有奏效,顿时气势一落,被他抓住破绽,祭出灵符,一道寒光当胸而去。

那异虫身份不凡,在整个异虫族群里面都是很有地位的,有好几个称得上是保命底牌的绝招。然而在钟朝祭起灵符的那雷霆一击面前,它的所有底牌全都没能发挥作用,甚至连临死传讯都来不及,就被一击毙命。

钟家有一位阳神境界的老祖,已经活了十余万年。这位老祖成就长生,十成里面倒有七八成乃是侥幸,所以早早断了更进一步的心思,专心享shòu

生活、栽培后人。他曾经多次耗费百年岁月,以极品天材地宝为载体,将自己本命法宝的威力连带着一份从自己元神之中割裂的神识封印起来,制成灵符。

这灵符的威力,相当于那位阳神真仙亲自出手。这异虫就算有再多的保命手段,又怎么抵得住阳神真仙出手?

它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毛毛躁躁的人族修士,居然会为了击杀自己,把阳神真仙苦心炼制的灵符给用掉了!

天下修士虽多,像钟朝这么败家的却实在不多。但也正是靠着这种毫无理性可言的败家精神,钟朝才成功地击杀了这只实力超群的异虫,甚至于没有让它传出半点消息,无声无息地带着它的尸体返回了玉京派。

从他当初受丁小月所托前往云翳国查探,到急忙返回,前后不过数日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他做到了之前若干修士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在此之前,已经有不止一批得知云翳国出事而前往探查的修士。里面有散修,也有门派修士。但他们要么和异虫稍一交手便发xiàn

危险,急忙退却;要么就失去了联系,生死不明。在这些失陷的修士之中,甚至有玉京派的内门弟子!

但直到钟朝得胜归来,这些探查才真zhèng

有了实质性的成果。

“其实真的没什么,完全是老祖灵符的功劳罢了。”钟朝将自己的成绩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却把话题又引回了这只异虫身上,“吴师兄你神通广大,不知dào

可从这家伙身上看出点名堂来?”

吴解早已仔细研究过这只异虫,它和吴解此前见过的一切妖族都截然不同,坚硬得胜过顶级防御法器的甲壳下面,既没有经络,也没有骨肉,甚至连内脏都没有,只有绿色的血液。

这诡异的结构完全不符合生物学原理,绝对不是天地间自然进化出来的生灵,它的来历只有一种可能:人造!

那么,究竟什么人制造出了这种诡异的异虫呢?

吴解沉思了许久,却没有半点头绪。

大荒界太大太大,各种各样的高人层出不穷,其中有能力创造新物种的比比皆是。虽然这异虫十分诡异厉害,但吴解得到的情报毕竟太少,不足以判断出它究竟是什么等级的物种。

但最起码,他可以肯定创造异虫的那位高人,至少有着阳神境界的修为,甚至可能更高!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想要去拯救云翳国的同道,就要做好面对一位阳神真仙的心理准bèi

?”当吴解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的时候,就连胆大包天的钟朝也吓了一跳,几个胆子不大的修士更是直接脸色煞白。

“丁师妹啊,所谓‘人力有时而穷’……我们修道的人,很多时候是不得不接受‘不得已’的情况。在这种时候,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想开点……”比较稳重的钟期劝道,“放下吧!牵涉到阳神真仙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是真的没办法了!”

丁小月一言不发,脸上既难过又无奈,更有深深的不甘。

她出身云翳国,从小在云符宗长大,对于祖国和门派都有深深的眷念之情。本想着修道大成之后回报,却不料刚刚离开不足百年,云符宗便在异虫的进攻下灰飞烟灭,甚至于整个云翳国都陷入了危机之中。

这件事,她如何能够放得下?又如何能够想得开!

吴解目光扫过众人,见大家的态度都差不多,就连钟朝也虽然满脸愤然,却没有半点信心,忍不住笑了。

“丁师妹,你是不是打算放qì

呢?”他问。

丁小月犹豫了一下,目光渐渐坚定:“我不放qì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放qì

!”

“那你多半只会赔上性命。”

“性命固然宝贵,但我若是放qì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活着就有希望,至少会有复仇的希望。”

“我过不了这一关的,如果不能做点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进步,更不会有什么希望……”

“这么说……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云翳国喽?”

丁小月沉默了一下,轻轻地却坚定地点头。

吴解笑了笑,又看向钟朝:“钟师弟,你想不想放qì

?”

“我总觉得还可以再试着努力一把……”钟朝愁眉苦脸地说,看得出来他很不甘心,“纵容异虫荼毒生灵,这种事情本门不会不管吧?”

“本门若是要管,早就管了,不是吗?”吴解摇头,“牵涉到阳神真仙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管的。更不要说——创造这种异虫的,甚至可能是洞虚真君!”

“就算这样,该管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啊!”钟朝有些生气了,“我们玉京派不是名门正派吗?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荼毒生灵?”

“是不是荼毒生灵,还不一定呢。”吴解叹道,“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来说,它们袭击的都是修士。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妖族?”一位年长的散修试探着问。

吴解苦笑着,轻叹一声,默认了这个猜测。

自古以来,妖族和人族之间的斗争就经常发生。其中打得比较厉害的,甚至可能波及诸天万界——比方说当初斗神四部大战虚空道祖的那一战,就被视为人族和妖族的一场大决战。

一般来说,除非决心挑起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否则各派很少会插手这种争端。这就像是某国信仰同一个神的两派宗教人士挥刀大砍异端,旁边的国家除非下定决心涉足战争泥潭,否则只能轻飘飘劝几句,帮不上什么实jì

的忙。

钟朝此刻也明白了吴解的意思,他气得涨红了脸,胸口急剧地起伏,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看样子……你还是想要做点什么?”吴解看他这幅模样,笑着问道。

“当然!就算真的什么都做不了,起码也要试试才能甘心啊!”

“这很危险。”

“难道还比求道走到最后一步,冲击生死玄关更加危险吗?”钟朝不屑地一哂,“道心从历练中来,就把这当做历练好了!”

吴解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孟秀隽。

“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潜修?”

其实这问题不用问,看孟秀隽身上沉稳了许多的气息就知dào

,这些年来,她着实下了许多苦功。

孟秀隽急忙点头:“师兄当初的指点,我丝毫不敢忘记,一直都在专心潜修,半步都不曾踏出师门!”

吴解笑了:“那你潜修到现在,有没有觉得气闷?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孟秀隽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的确有这种想法,但既然答yīng

了师兄要专心潜修,我就不会背弃诺言。”

吴解又笑了:“你做得很好,我很满yì

!那么,如果我带你出去历练一番,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孟秀隽不假思索地回答。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决定吧。”吴解大笑,“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当日,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云翳国探个究竟,看看那异虫究竟是怎么回事,也看看云翳国现在情况如何。”

“不管是想要救人、想要报仇、想要历练,或者是想要设法请师门出面,总之收集情报都是眼前最优先的事情。”

“可是——”好几个修士都忍不住想要劝阻。

吴解目光一扫,淡淡威势散发出来,让他们自动闭嘴。

“我们只是去逛一圈罢了,不值一提。”他微笑着说,“我倒是想要问一下,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第641章 云翳之争

从玉京派到云翳国,前后要经过四座大挪移阵,距离还是颇为遥远的。

大荒界实在太过巨大,巨大到修士们已经懒得用“里”之类的方法来计算距离。在吴解穿越之前的世界,科学家们在计算太过遥远的距离时,往往会采用诸如“天文单位”、“光年”甚至于“秒差距”之类一般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用得到的长度单位。而在大荒界,修士们则用“挪移阵”来作为测量距离的单位。

一座大挪移阵能够到达的范围,就是一个天然的距离单位。

这个单位是很不精确的,因为各个大挪移阵的传送距离其实差别很大。但这个单位又是很实jì

的,因为借助大挪移阵传送,是最为实jì

的旅行方法。

这就像是某些科幻小说里面的故事——要横跨遥远的宇宙,只能借助天然存zài

的一个个虫洞。所以衡量星系之间距离的,不是彼此真zhèng

的距离,而是中间隔了几个虫洞。

故事完全不一样,但道理是一样的。

当然,对于阳神真仙乃至于洞虚真君来说,这种限制就要小得多。阳神真仙能够施展大挪移之术,只要条件合适,不需yào

大挪移阵就可以前往遥远的地方;洞虚真君更是能够直接跨越虚空,连大挪移之术都不用。

吴解一行七人,乘着雪风号,在天空之中疾驰。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赶路,因为很多时候,他们必须从一座大挪移阵前往另一座,而不能直接挪移过去。

比方说现在,从他们刚刚出来的这座大挪移阵往可以直通云翳国的那座,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就算是以雪风号的飞行速度,也要飞上好几天。

丁小月心急如焚,自然想要快点抵达。但老成稳重的枯叶老人和钟期都反对,他们强调:如今云翳国的情况不明,如果真的糟糕了,那么早到一两天也不见得能多救几个人,反而可能因为赶路疲劳而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这话说服了丁小月,但她依然显得很焦急,坐立不安。

这趟很有活腻了玩命嫌疑的“看热闹”之旅,除了吴解、钟朝、孟秀隽和丁小月之外,还有三位加入者。

首先是钟朝的族兄钟期。这位族兄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弟弟,甭管钟朝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吴解觉得,恐怕连幽冥地府,他都会一直跟着去。

其次是钟朝的挚友枯叶老人。这位散修当年跟钟朝互相救过彼此的命,而且都不止一次,称得上是生死之交。之前讨论的时候,他一直一言不发,但当吴解询问谁打算一起去的时候,他却果duàn

站了出来。

所谓好朋友,就是会在关键时刻用实jì

行动支持你的人。

最后一个同行者,是上次曾经一起寻宝的毛卷。这位驯兽专家表示自己对于各种妖兽灵兽都很了解,一定可以帮得上忙。

“很危险。”吴解提醒他。

“那可是阳神真仙创造的物种,不研究一下的话,我至少要有半年睡不好觉!”

毛卷的理由很荒谬,其实他真zhèng

的理由,大家都知dào



上次寻宝的时候,他欠了吴解太大的人情,为了念头通达,就算要冒生命危险,他也必须有所回报。

天下什么债最难还?人情债!

了解他的人都知dào

,毛卷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拿性命去冒险的人,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当初跟魏明峰一起去冒险,是因为他驯兽失败身负重伤,为了养伤,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不得不拼命还债。但那次寻宝之中,他的收获大得惊人,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有许多盈余,按说他绝对不会去再冒险了。

但他还是来了,只为了还一份人情。

对于这样的人,吴解是很欣赏的——有原则,讲道义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欣赏!

所以他更不能让这样的人死了……事实上,吴解要做的,是确保这次一起来的众人,每一个都能够活着回去。

以他现在的本事,有资格这么说。就算遇到寻常的阳神真仙,要逃跑的也不是他,而是对方!

雪风号发出淡淡的白光,犹如一道虚影划过长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而这个时候,冰云楼里面,白金真仙却皱着眉,手指敲打着桌子,显得很苦恼。

“你们说,我们究竟该怎么做?”他的目光扫过身前,三十多位飞升修士聚集了起来,济济一堂。

“战。”长孙雪平静地说,

“但是……四渎龙宫的意见却也不能忽略……”白金摇头,“他们坚持说,天下有鳞有甲的,都算是龙族的下属,那些异虫也不例外……”

“龙族而已,我又不是没杀过!”一个白帝阁飞升的修士嘟嚷,“实在不行跟他们干一仗就是!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四渎龙宫势力并不大。”章退之沉声说,“就我所知,他们只有三十余个阳神真仙,四大龙王、九大龙子也并非个个都成就了洞虚。至于孟章神君……只要我们不进洞庭的玄冥宫,只剩一具化身的孟章神君也奈何我们不得。”

“唉!我们道门明明有三位神君,可却整天都不出现,真是气死人了!”有人叹着气抱怨。

白金忍不住苦笑起来:“别抱怨了。你要知dào

,我们道门既有人族也有妖族,三位造化神君之中,赤松神君和青角道人都是妖族出身……云翳国这件事也可以算成是妖族和人族的争端,你指望那两位神君站在我们人族这边?不靠谱啊!”

众人都忍不住苦笑叹气。

其实玉京派何尝不知dào

云翳国发生的事情!但****之初,四渎龙宫就派出使者前来,宣称那群异虫乃是有甲的妖族,属于龙族下属,只要他们不展开大规模的灭绝行动,玉京派就没有资格越权处罚它们。

为这件事,玉京派和四渎龙宫着实吵了一番,双方都不肯退让,一度闹得很僵。以至于原本正在闭关的白金真仙不得不提前出关,以防备可能爆fā

的大战。

好在双方都并不想打仗,虽然到现在依然吵吵闹闹,但总算都还保持着克制。

可是谁都知dào

,事情不会这么一直拖下去。

不管那群异虫究竟想要做什么,以人族为核心的玉京派都不可能容忍一个妖族统治的国家在自己势力范围里面建立起来!更不要说……那群诡异的虫子,真的可以算是妖族吗?

数日之后,争吵不休的双方终于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就云翳国的问题互相妥协。

“彼此各自派出弟子,分别支持人族和异虫,以战争来决定云翳国的未来——但是,绝对不允许阳神真仙参战,就连出手救人都不行。”白金放下那封他也参与了争执和讨论,最后议定的文书,嘴角冷冷地翘起,眼中没有半点温度。

“这群老泥鳅,还真当他们的小字辈很厉害吗?”

“吴解去了。”长孙雪说。

这消息直到现在才说出来,冰云峰众人为之一愣,然后章退之便哈哈大笑。

“吴解去云翳国了?哈哈!那群家伙这下有得苦头吃了!”

众人也纷纷露出了笑容,唯有白金一脸纳闷:“你们怎么这么开心?吴解他虽然实力很强,可他一个人能做的了什么?”

“你不知dào

啊,在你闭关的这些天,吴解带着一群外门弟子去寻宝——你猜他找到了什么?”

“难道是先天灵物之类?”

“不是!他找到了一只阳神境界的蛮荒巨兽,身体足有千里长!”

“啊?这不是好事吧!他受伤重吗?”

“他受没受伤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那只巨兽被他砍死了,我还去隔了一块肝回来炒着吃呢。”

白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他知dào

吴解很厉害,但厉害到能够砍死一只阳神境界的蛮荒巨兽?那种大家伙,就算是阳神真仙出马,也不知dào

要磨多久才能磨得死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副手长孙雪,却见长孙雪平静地点了点头:“一对一,半刻钟。”

白金很花了一些时间才理解这六个字,然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将那份文书直接扔在了地上。

“太好了!这下四渎龙宫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冷笑起来:“就是不知dào

……他们会不会按捺不住出手?可别到时候再让吴解杀个阳神哦……”

第642章 怪事

冰云楼中的讨论,吴解自然不可能知情。此刻他们这一行正在不影响战斗力的前提下尽快赶路,希望尽早赶到云翳国,实jì

调查一下那些异虫究竟是什么来历?都有些什么能耐?已经繁衍到了多少数目?

当然,还有最重yào

也最迫切的问题——这些虫子,目前造成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这是他们此行最关键的目标,因为异虫造成的危害程度,直接决定了玉京派是否可以出手。要是这些异虫只跟修士为难,不伤及别的生灵,尤其是不跟别的妖族为难,那事情就难办——这意味着云翳国的形势已经不是异虫和修士的战争,而是妖族和人族的战争。

但如果这些异虫不分青红皂白,无论是人是妖都一并杀戮,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这等行径与魔无异,无论是谁,也不能明着阻止玉京派举起“铲除邪魔”的正义大旗去剿灭它们。

这个道理,活了好几千岁的枯叶老人很清楚,并且特地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所以大家都很清楚这次最重yào

的任务是什么,纷纷保证绝对不会因小失大。

当然,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到最后是否真的能够做到,谁也不确定。

毕竟……只靠区区七个人就想要潜入异虫横行的云翳国,调查它们的详细情况,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几乎没有希望完成的任务!

数日之后,吴解他们抵达了最后那座大挪移阵。

出发之前,他们先去拜会了驻守这座大挪移阵的阳神真仙前辈。

每一座大挪移阵,往往都有阳神真仙或者足以匹敌阳神真仙的门派驻守。因为这些大挪移阵是整个大地的枢纽所在,可以说是一等一的修liàn

宝地。尤其是很多急着要使用大挪移阵的修士,都会愿意付出一笔不菲的代价,换取大挪移阵临时开启。

要临时开启大挪移阵,就需yào

阳神真仙施法,又或者是多位懂得小挪移之术的道果修士联手。所以除去一些极为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的大挪移阵之外,几乎所有的大挪移阵都有驻守修士。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钟道友归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从那边过来了。”那位阳神真仙和钟家老祖差不多,都是凭运气成就阳神,从此再也不指望更进一步的那种。他的性格颇为平易近人,对于吴解等人十分和气。当他们询问的时候,也没有摆出半点前辈的架子,笑着给予了回答。

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把那些异虫放在心上。

那些异虫们或许实力真的很强,但再怎么强,也就是在一个连阳神真仙都没有的国度里面肆虐罢了。对上阳神真仙,就算正面打不过无穷无尽的虫海,抛下面子连打带跑,也可以将虫海慢慢消磨殆尽。

毕竟……阳神真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或许对于这位前辈来说,区区一点虫子,又算得了什么呢?等上个几万年,时间自然会把它们给全数消灭的。

他可以这么豁达,吴解等人却不能。或许这位前辈早已不把亿万人的生死放在心上,早已不把云翳国的安危放在心上,可吴解他们不能!

“既然你们坚持要去,那我也不好阻拦。”那位前辈原本还劝了他们几句,见他们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劝说,顺手给了他们一人一份玉符,“这是大挪移符咒,只要在二十万里之类使用,都可以瞬间回到附近的大挪移阵,犹如大挪移之法一般。但要记住,一旦离开二十万里的范围,它就会失效。”

吴解等人道谢之后,便向这位前辈告辞,来到大挪移阵,向主持阵法的那位道果修士,也就是这位前辈的大弟子,支付了颇为可观的使用费之后,乘着一道白光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来到了云翳国的大挪移阵之处。

他们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喘气,便听到了奇怪的“嗡嗡”声,感觉到一股杀机从天而降。

这杀机纯粹而凶恶,有一种“无邪”和“残暴”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欢快地笑着,将虫子的腿一条一条拽下来,然后把只剩躯干的虫子拿去喂蚂蚁,看着它在蚁群中挣扎而笑得很快乐……那种感觉。

吴解不假思索,扬手一挥,赤红火焰化作透明的穹顶,护住了众人。

与此同时,他还抬脚一跺。这一跺并没有踩到地面,而是落在空中,却犹如敲鼓一般,响起了一声轰鸣。

伴随这声轰鸣,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心中一震,神智为之微微一惘。

一边是火焰凝结为盾,一边是用雷法震动心魄,吴解双管齐下,轻轻松松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波攻击。

那是一场青色的暴雨,雨点落在火焰穹顶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瞬间蒸发,化为绿色的雾气。

不用闻到,光是看着这雾气,就知dào

青色的暴雨之中蕴含着剧毒!

“有点本事!不是一般的猎物啊!”空中传来了带着金属质感的话音。

吴解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和之前钟朝杀死的异虫颇为相似的家伙正站在空中,背后三对半透明的翅膀急速挥动,发出了急促的“嗡嗡”声。犹如一只大甲虫,飞在空中。

仔细看去,它的容貌比钟朝杀死的那个更粗犷,线条更加简单明快,身上的尖刺也更多,更粗壮。尤其是它背后的那条尾巴,更是极为硕大,尾钩蓝光闪烁,一眼就知dào

带有剧毒。

“你是谁?”钟朝抢先问道。

那家伙并没有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众人,啧啧地赞叹着,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稀动物一般。

“能够挡住我的毒雨,也算是不错了,值得抓回去备用!”

它如此宣bù

着,然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光芒闪烁,它却是已经施展了挪移之术,直接穿过了火焰穹顶的防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一招当真是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若在和寻常修士斗法之中施展出来,必定会让对方惊慌失措,从而占尽先机——凭着它强dà

的体魄,这种近距离的战斗乃是绝对的优势!

但它这次却失算了。火焰穹顶的后面,其实是吴解的不动火界。它这次挪移,是自己一头闯进了火界里面,就像一只一头撞进蜘蛛网的虫子一般。

一只虫子,自己撞进蜘蛛网里面,结果会怎么样?

吴解下意识地伸手,烈焰凝结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同时那异虫周围的赤红火焰变得犹如强力胶水一般粘稠,困住了它的手脚。

当火焰巨掌变成无数连成绳索的符箓,将它牢牢捆住的时候,那只自投罗网的倒霉异虫还没来得及从火焰黏胶里面挣脱出来呢。

直到这时,吴解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莫非是傻的?哪有自己往别人手里撞的道理?”

那只异虫根本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变化,自己也有些傻眼。它惊骇地看着吴解,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身体里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吴解一惊,本能地猜到了它要干什么,重重烈焰顿时层层叠叠地竖在众人面前,化作也不知dào

多少层盾牌。

轰然巨响,那只异虫的身体整个儿爆zhà

,炸成无数绿色的毒血,若非被火焰盾牌挡住,众人免不了挨上几滴。

他们可不是阳神真仙打造,有地脉之力加护的大挪移阵。要是被这毒血沾身的话,定然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不到这虫子居然如此刚烈!”枯叶老人顿时变色,皱眉说道,“这么看来,上次钟老弟那一战,已经惊动了它们!”

“这座大挪移阵原本应该由军皇山管理,那个门派实力不错,门下道果修士有不少。又有大挪移阵作为护山大阵……怎么会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对于云翳国的情况,丁小月是最清楚的,“这些异虫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一整个门派连逃跑都来不及啊!他们可是背靠着大挪移阵啊!”

这个问题让其余众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被困在山门之中无法逃跑,最后导致满门尽灭,倒也并不奇怪。但这军皇山明明依托着大挪移阵,情况不妙的时候直接发动阵法逃跑就好,怎么会落得连一个人都没能跑掉,整个门派无声无息就死光了的地步呢?

莫非……这些异虫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渗透手段,在无声无息之中就抢占了大挪移阵,才导致军皇山上下无法逃跑,最终满门覆灭?

吴解他们怀着满心的疑惑,驾起遁光,离开了大挪移阵。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云翳国的首府云崖都。

云翳国地方很大,比九州界大得多。但这个国家却并未分裂——或者说,保持着表面上的统一。在各路诸侯之上,有一个象征意义多过实jì

权力的天子,世代都占据着云崖都。

这座云崖都的防御力量自然不是很强,但人口很多,商业也很发达。如果要收集情报的话,来这里肯定是最佳的选择。

但吴解他们并没有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整个云崖都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可经过一番搜查,却也没看到战斗的痕迹……从留下的痕迹看来,整个云崖都的居民似乎都得了失心疯,全部一起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然后突兀地消失在城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没了踪迹。

这是什么情况?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643章 真是怪事

吴解等人本拟到了云崖都,就能够收集到足够的情报——那些异虫如此肆虐,云翳国的百姓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这些消息里面肯定真伪夹杂,甚至于错误的比正确的还多,但只要收集足够多的消息,他们自然有办法对其进行筛选,去伪存真。

身为仙人,要是连从凡人之中收集情报都做不到,那岂不是笑话!

但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仙人,也没办法从不存zài

的人那里收集情报。整个云崖都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这就让他们的任何手段都没了用武之地,只能面对着空荡荡的云崖都徒唤奈何。

“小月,云翳国的情况你清楚,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去哪里比较好?”吴解沉吟了一下,向丁小月问道。

丁小月显得有些惊慌,她费了点力qì

才镇定下来,想了一会儿说:“云翳国北方有一座雄关,历来是抵御蛮族进攻的要塞,里面军民加起来超过二十万人。我觉得可以去那边看看。”

大家对此都不反对,于是又纵起遁光,朝着那个北方的要塞飞去。

这次他们才出发不久,就被一群异虫拦住了去路。

为了确保随时可以战斗,吴解他们的飞行速度不快。而且为了可以随时监控地面的情况,他们飞行的高度也不算高。结果才飞了不到三千里,就见到一片黑压压的虫云从地面升起,数不清的狰狞巨虫嗡嗡声犹如夏日的闷雷一般作响,拦在了他们的前方。

这些巨虫的身材比钟朝抓住的小很多,大致上和正常人差不多高。它们的气息也不算很强,大约每一个都在法相境界左右,其中一些比较强的可能有天人境界,比较弱的似乎是金丹境界。

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目光扫过、粗略一数,就能估算出它们至少有几十万。几十万个法相修士……吴解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顶得住吗?”枯叶老人很没底气地问。

“顶得住才有鬼吧!”钟朝苦笑着说,“千儿八百个倒也罢了,这几十万啊!”

所谓积累量变就可以产生质变,一只蚱蜢没什么了不起,可几十万只蝗虫铺天盖地飞起来,足以让每一个看到它们的农民都骇然变色,惊恐万分。

那么一大群蝗虫落下来,片刻之间,一片绿油油的田地就会只剩下光秃秃的草桩。

而几十万个法相修士联手,会有多大的威力呢?

“怪不得那个云翳国第一门派一下子就完蛋了……这阵势直接打过去,谁也顶不住啊!”

“吴师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趁它们还没追上来,快跑吧!”

吴解回头,见众人都一脸惶急,忍不住笑了。

“几十万个又怎么样?看把你们吓得……”

“难道师兄你有办法?”孟秀隽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问道。

吴解点了点头,驾着遁光,迎着那几十万法相境界的异虫飞去。

当他的距离已经比较接近的时候,那些异虫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一起发出了一团毒云。

一两个异虫的毒云倒也没什么,但几十万团毒云混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一时间半个天空都变成了绿色,让人只用看的就胆战心惊,更觉得胸中气闷不已,想要急忙逃出几百里,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吴解却不为所动,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双手虚握,高高举起,犹如把双拳当成了鼓槌,在面前一座并不存zài

的大鼓上狠狠地敲了下去。

咚!

一声巨响,漫天绿云震荡,连大地都在震动。

那些异虫明显没遭遇过这种阵势,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全都陷入了迷惘之中,一动不动地浮在空中,甚至于连拍动翅膀都忘了。

它们是靠翅膀的力量飞行的,一旦忘记了拍翅膀,身体自然笔直地朝着地面坠去。好在它们的身体十分结实,虽然接连不断坠落在地上,给地面上下了一场滂沱的“虫子暴雨”,但却看不到有哪个虫子受伤的。

只要给它们一点时间,它们就能缓过气来。然后便会再次发动进攻!

可吴解又怎么会给他们一点时间呢?

他也急忙降落在地面上,然后狠狠地一脚跺在地上。

这一下,大地轰鸣,犹如水波一般荡漾,犹如浪花一般溅起。

但大地其实并没有如同水波一般荡漾,更没有如同浪花一般溅起。荡漾的、溅起的,全都是黑色的虫子!

在吴解这一击面前,至少有几千只虫子被震荡之力高高抛起,飞到了空中。

等待它们的,是从天而降的暴雨——火焰的暴雨!

吴解修liàn

的是斗神四部的功法,而斗神们的战斗手段,都是很有利于一对多的。尤其是火部和雷部,更是把一个打一群作为一种必修课来练习,无论灵霄火部正法还是神霄雷部正法,全都有专门的“一个打一群”的招数。

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暴雨一起出现的,还有赤红色的光芒。这光芒犹如凝固的火焰,飞快地四面展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几十万异虫全都包裹了进去。

这是不动火界,在火界的笼罩之中,只要吴解愿意,所有修为低于他的敌人,都会被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

那些异虫当然符合“修为低于他”这个要求,所以接下来的,就是单纯的火雨洗地而已。

真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只要反复地用火雨砸啊烧啊……几十万只异虫,终究也只是几十万活靶子罢了。

昔年九州界,吴解的弟子火行者前世的火灵子太虚,就曾经用类似的手段,将整个东海海族屠戮殆尽。当时他的杀掉的数目,可远不止几十万呢!

钟朝、孟秀隽、丁小月等人站在远处空中,看着吴解施展手段,将几十万庞大虫群困住,然后烈焰暴雨呼啦啦呼啦啦地洗地,过了一会儿,地面上除了熊熊燃烧的火海之外,已经看不到哪怕一只还有活力的虫子。

吴解停下召唤火雨的行为,依然保持着火界,然后飞回了众人身边。

“你们看,我说过的,几十万个又怎么样呢?”

“吴师兄果然好本事!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钟朝翘起了大拇指,“这招太厉害了!”

而这个时候,一座深藏在地下的巢穴中,某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纳闷地低声自语。

“真是怪事!几十万虫群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它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是人族的大部队来了?还是有阳神真仙不顾身份出手了呢?”

它自言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第644章 路不通

残阳如血,将吴解的影子映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吴解站在城楼上,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城市,目光深沉,心中忌惮之意大盛。

一路走来,已经是第三个这样的城市了。

他不知dào

这是为什么,也不能确定将满城居民全都弄走的究竟是不是异虫,但他可以肯定,这背后必定有一个极大的阴谋!

“吴师兄,我们仔细找遍了整个城市,没有找到任何战斗的痕迹。”不一会儿,前去搜寻线索的丁小月和孟秀隽回来了,但她们并没有任何收获。

又过了一会儿,毛卷也带着他的灵兽猎犬回来了,那只猎犬虽然是凡种,却得到了他的精心培养,在追寻气味方面的能力胜过绝大多数血脉高贵的灵兽——灵兽乃是修士的助手,最重yào

的是帮得上忙,诸如血脉什么的,其实并不那么要紧。

毛卷的爱犬“卡卡”能分辨出几个月之前的稀薄气味,实在是非常厉害。但即便是它,也没有能够找到比已知情报更多的线索。

卡卡闻到了异虫的味道,确定这城市里面出现过异虫,而且数量很多。但这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靠眼睛看就能知dào

,因为地上有异虫们留下的脚印。

这个城市的情况和之前那个城市如出一辙——异虫们突然袭击,时间应该是在半夜。熟睡的居民被法术控zhì

,迷迷糊糊地出门,来到城外的空地上,然后就消失了。也不知dào

是进了洞天法器呢?还是被会飞行的巨型魔物一口吞了……

“我觉得,这次的侦察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枯叶老人劝道,“不管异虫将这满城居民带走干什么,总归不会是好事。这一路走来,三座城市,加起来至少有百万以上的人口,全都没了……这样的行径,已经足够将其定性为邪魔了!”

他的看法很有道理,吴解和钟期都点头赞同,只有钟朝很不以为然:“枯叶老哥,我们做事要讲证据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实在不行起码要有物证。光靠我们几个人一面之词,是没办法给整个异虫一族定罪的!”

“但是……要到哪里去找物证呢?”钟期呐呐地问。

钟朝一噎,想了好一会儿,低声说:“继xù

找就是了,反正迟早会找到的……”

“枯叶道友说得有理,我们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已经是相当有力的证据。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到师门,把这些情况报gào

回去。就算想要继xù

探索,也要等报gào

之后再探索。”吴解思考了一下,如此说道。

“可是传送费不便宜啊……”

“以钟师弟、枯叶道友和我的法力,三人联手,勉强也能催动大挪移阵了。”吴解笑道,“先回去一趟,把消息送回去,没准师门还会帮我们报销路费呢。”

这话却是没错,只要他们送回去的消息是真zhèng

有价值的,玉京派必定不吝于给他们报销这一路上的传送费,多半还要额外再给一些奖励。

只是这样的成果显然不能让钟朝满yì

,他皱着眉毛,很恼火的样子,低声嘟嚷了好一会儿。

到最后,他依然还是接受了枯叶老人的建议。

一群人来到这异虫盘踞的地方侦察,原本就是极为危险的事情。目前得到的情报很重yào

,理应尽快送回去。至于送回去之后——他可以等师门再派出队伍来清剿邪魔的时候混进队伍,以他道果修士的身份,想来应该是会受到欢迎的。

定计之后,众人便立kè

调转方向,沿着来路飞驰,希望早日赶回师门,将得到的消息上报。

但谁也没料到,当他们赶到大挪移阵之时,看到的却并非那座依附于地脉的庞大阵法,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废墟。

各地的大挪移阵建设方法各不一样,云翳国的大挪移阵是以一座座巨大的石堆为法柱,地上开挖沟渠为阵图,借助自然的力量形成阵法。这种阵法比较蛮荒,却胜在投入较低,维护起来也比较方便,只要有一些金丹境界的修士,对照阵图就能完成日常维护。

至于传送的时候,那就只能等地脉之力积蓄足够了再说。和无波崖的情况类似,这里的大挪移阵也是每隔几十年发动一次的。

以吴解他们的实力,当然能够不依靠地脉,直接发动阵法离开。但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们必须先有一座完整、连接到远方的大挪移阵才行。

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众人都变了脸色。

那些石堆已经全都散了,乱七八糟的巨石堆得到处都是;地上的沟渠或者被挖开,或者被填满,根本看不出过去的模样;最惨的是,连这里的地脉都被破坏了,就算是他们能够凭借记忆中的印象,将地面上的阵法恢复,也根本不可能借助阵法传送。

突然之间,他们就被困在了云翳国,困在了远离师门的天涯海角!

看着那一片曾经是大挪移阵的废墟,众人都默默无语。毛卷让一只外形犹如蝼蛄、懂得遁地之术的灵兽到地下去仔细查看了一番,过了一会儿灵兽回来向他报gào

,他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地脉被破坏得很厉害,简直可以说是被彻底破坏了!”他叹气说,“我稍稍懂一点阵法知识,这里的地脉已经完全乱了,在将其重新梳理整齐之间,不可能支撑比较严谨的阵法。而梳理地脉可是一份细水长流的工作,没有百儿八十年绝对办不到……”

“是啊,破坏容易,建设却难啊!”枯叶老人叹道,“要建成这座大挪移阵,需yào

不知dào

多少人力物力;可要破坏它,却只需yào

……”

他的话突然停住,皱起了眉头。

按说,大挪移阵不该这么容易被破坏才对啊!

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大家一开始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而已。此刻见枯叶老人突然停住话头,大家得到提醒,也纷纷回过神来。

大挪移阵依托地脉,别看只是一堆石头和许多沟渠,实jì

上坚固得超乎想象。若是没有足以撼动地脉的力量,别说将其摧毁,就算是想要挪动一块石头、舀走一碗水,都是难上加难!

一般来说,如果没有阳神真仙出手的话,至少需yào

几十个道果修士联手,才能摧毁一座大挪移阵。

莫非……这又是那些虫子的手笔吗?它们破坏大挪移阵,将吴解等人留在云翳国,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645章 道不同

“报gào

,大挪移阵已经破坏完毕!”一个相貌颇为秀气,甲壳只覆盖了身上一小半部位,看起来就像是穿着轻甲的年轻人单膝跪地,向坐在长桌后面的首领报gào



“做得很好。原本我不打算破坏大挪移阵,因为日后或许还用得着。但却没想到人族居然派来了调查队……为了不让他们把看到的东西报gào

回去,也只好先把大挪移阵破坏掉算了。真是可惜啊!”

“依我看,倒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坐在左边的一只看起来像螳螂的大虫子笑声中充满了铿锵之意,“我们占了这块地方,子子孙孙很快就会繁衍起来。用不了多少年,这里就会变成我们的国度,又何必要利用大挪移阵去别的地方呢?”

“世界这么大,我们不可过分自信。须知本族目前虽然繁荣,却连一位可以镇压一族气脉的长生者都没有。”坐在右边,有着蜗牛一般大壳的虫子摇头说,“只是不知dào

女皇什么时候能够出世……我族没有皇者领导,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我们都希望女皇早点出世,可这种事是不能着急的。”应该是目前异虫最高首领的大蝎子沉声说,“女皇一定要得到最好的培养,得到充足的营养,这样才能一出生就是长生者。如果现在着急的话,万一女皇出生的时候发生什么意wài

……我们死了也不足以赎罪啊!”

“一生你说得对。”大螳螂叹了口气,“可是不知dào

为什么,我这些天总是有一些危险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似的……”

“管它什么预感!我们全族同心协力,什么危险都不怕!”大蜗牛沉声说,“三生,你紧张了。紧张使得你稍稍有点失去冷静——这是很没有必要的,就算最危险的情况,难道会比我们当初逃出来的时候更危险吗?当初整个族群,‘生’级的只有我们三个,‘用’级的只有十几个,就连‘器’级的也只有百来个……那时候我们都熬过来了,还怕眼前的这点小麻烦?”

另外两只虫子都笑了,他们的笑声之中充满了欢愉,让坐在外面院子里面的一群年青异虫面面相觑。

“二十九生,刚才三个老头究竟怎么回事?”一个特别高大的虫子对刚刚走出来的那个秀气虫子问道。

“老头子们又在怀念过去了。”秀气的虫子笑着回答,顺手把桌上一瓶鲜红的酒拿过来,喝了一口,“这酒里面掺血太多了,味道有点太甜。”

“我们都不介yì

,就你这富家子出身的会在意。”一个身边已经放了许多空酒坛的虫子笑道,“不要被觉醒之前的那些记忆弄乱了头脑,我们就是我们,那些记忆是孕育我们的土壤所拥有的,对我们来说,它固然有很多价值,可也有很多是毫无意义的垃圾。”

“或许吧,十五生你说得对。”秀气的虫子叹了口气,提着酒瓶倚在一边的大树上,看着明朗的夜空,默默地喝起酒来。

那酒豪虫子见他这样,也没有继xù

劝说。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虫子来说,如何处理那些之前的记忆,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他自己酷爱喝酒,未尝没有用酒来对抗心中混乱思绪的意思。

“唉!我有时候也想,‘觉醒’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一个坐在角落里面吃东西的挺瘦弱的虫子突然叹道,“像‘器’级那样浑浑噩噩的自然很糟糕,但是像‘用’级那样,有一些智慧,却又不会被智慧所伤,天天都过得很快活,总觉得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为什么你不换个角度考lǜ

呢?只要你努力修liàn

,早晚能够像那几位哥哥似的,堪破前世今生之间的谜团——到时候,没准还能成为长生者哦!”

“算了吧!长生者……那是女皇独有的。我们这些也能长生?我可不信!”一个身材几位粗短,头上长着巨大独角的虫子嘟嚷,“我当年也是苦修了近七千年的人,可到死都没有摸到长生的门槛。没理由觉醒之后资质反而高了吧!”

他这话说出来,很多虫子都不开口了。

在虫群里面,能够“觉醒”,拾回生前记忆和力量的虫子,终究只是极少数。但得回力量的代价,就是多了智慧的烦恼。

“……希望女皇早点出生,有了她的领导,我们才知dào

未来该往哪里走,才知dào

前进的方向啊!”

夜空之中,一个身影站在明月的影子里面,遥遥注视着这群喝酒聊天的虫子。

“真是有趣!一群从死人躯壳里面孵化出来的东西,却在正经八百地讨论关于生命意义和幸福快乐之类的话题,简直太有趣了!”

那身影一身纯黑,但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zài

。他观察了这群虫子一番,点了点头,身影骤然消失,却来到了一个地下的巢穴之中。

这巢穴其实就建在庄园地下,而那些开了灵智的虫子,便是在守护巢穴。

整个巢穴里面并没有虫子来来回回,只有很多猩红的丝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这些丝线最终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茧。

黑影站在茧的前面,注视着它许久,最后笑了,笑得很开心。

“等这异虫女皇出世,将其炼化成一件法宝,我就可以用它来操纵这支已经成型的异虫——哈哈,跟我的异虫相比,其他门派的那些道兵简直不值一提!”

“只要有了这支道兵,我就有把握去深入几个危险的遗迹,找找过去那些洞虚真君留下的宝物……我已经积累得足够深厚,只要再找几件合适的宝物,就可以动手将元神寄托虚空了!”

“到时候,我敖研也是开辟世界的洞虚真君,在整个龙宫之中,也是数得上号的大人物了吧……”

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震动了那些红色的丝线,沿着震动的丝线一路看去,可以看到每一根丝线都连在一个昏迷的人身上,不断汲取他们的生命力,为那茧里面正在孕育的异虫女皇提供足够的营养。

吴解等人并不知dào

虫子们在想什么,也不知dào

虫子们在做什么。他们在确定大挪移阵暂时无法修复之后,便改变了方向,朝着整个云翳国最大门派“惊云山”进发。

惊云山曾经是整个云翳国的最大门派,门中据说有二十多位道果修士,阵容不可谓不庞大,不可谓不豪华。但这已经是老黄历了,在异虫一族的进攻下,惊云山早已覆灭,满门上下无一人逃脱,全部死了个净光。

吴解他们并不知dào

惊云山那里还有没有异虫一族驻扎,但他们现在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要找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惊云山毕竟曾经是这一方水土之中最强dà

的修仙者集团,就算已经被攻破,肯定还残留着一些有用的东西——比方说某些修复一下还能再用的禁制,比方说应该还没有完全毁灭的灵脉……等等

吴解他们不是去简单居住的,更重yào

的是他们需yào

修liàn

,而修liàn

必然需yào

足够的灵气。惊云山就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灵气,所以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他们经过一番讨论,还是决定前往那个曾经威震云翳国的地方。

从大挪移阵到惊云山,旅程也不算很远。他们一路上又看到了一座没有居民的城市——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的很多村庄却没有受到影响,百姓们依然在正常耕作。

吴解曾经变成一个游方郎中的模样去询问究竟,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愕然。

“城里的老爷们不见了,这不是好事吗?不用交税了啊!”那个农夫以基层劳动者特有的豁达和小狡猾,完美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吴解不知dào

这回答算不算正确,但毫无疑问,那个农民的确不在意城市里面有人没人。

事实上,大多数的农民都不在意。

云翳国的百姓活得很穷苦,这里土地贫瘠,物产并不丰富,官府和地主抽税却并不低。就算是丰收的年头,农夫们的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而若是遇到歉收的荒年,饿死、逃荒、卖儿卖女……简直是司空见惯!

吴解接连问了很多人,回来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有点阴沉。

“小月,你有没有注意过凡人的情况?”等也出去收集消息的丁小月回来之后,他问。

“凡人?凡人不是始终就那样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丁小月纳闷地回答。

吴解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在修道之前,是干什么的呢?”

“我是云翳国一位大诸侯‘西云侯’的女儿。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的家族早已湮没,最后一个血亲也死了七百多年了……”

吴解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感觉有些不自在,才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以丁小月的资质和心性,尤其是那种出色的阵法才华,按说也可以进内门的,为什么始终没有通过考核呢?

现在看来,负责选拔弟子的“青木楼”诸位同门,果然比自己更专业,更有眼光!

这些豪门出身、从来没有想过将目光投向贫苦百姓的人,和他之间实在是道不同啊!

第646章 施法

“惊云山是我们云翳国境内最高的山脉,以主峰惊云峰为中央,接连有好几座高耸入云的奇峰。因为护山大阵的缘故,这些山峰周围常年围绕着狂风,云彩经过的时候,会如同受到惊吓一般骤然加速,并且片片碎裂,在距离山峰很远的地方重新凝聚——‘惊云’之名,就是由此而来。”

正在飞往惊云山的雪风号上,丁小月向众人介shào

这曾经的云翳国第一大修liàn

门派。

“我当年踏入道途的时候,曾经想要拜师到惊云山。但是惊云山乃是云翳国的修liàn

圣地,对于弟子的选择极为严格。我的家庭虽然有那么一点钱财势力,可对于仙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最后我加入了云符宗,因为在阵法方面颇有天赋的缘故,得到了宗门的大力栽培,成就金丹之后更是得到了前往玉京派进修的机会……那时候我总想,有朝一日我修为大成,必定要回到云翳国,既为师门增添光彩,也让惊云山那些人看看,让他们明白当初不收我入门,是多大的错误!”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结果,无论哪一个想法,都成了泡影!”

众人不禁为之唏嘘,但吴解却皱起了眉头,远远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问:“那惊云山很高吗?”

“是啊,直插云霄,高得超乎想象呢!”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这一趟白来了。”

“什么意思?”钟朝一愣,“师兄你发xiàn

什么了吗?”

吴解意兴阑珊地摇头,没有解释,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本以为可以在惊云山找到一处洞府暂时歇息……唉!今晚还是住在船上吧!”

片刻之后,大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曾经的惊云山,曾经的云翳国第一宗门,曾经的修liàn

圣地,此刻已经变成了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湖泊。

乍看上去,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湖泊。但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会发xiàn

湖泊的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木石,完全不是正常的样子;而湖水里面更是几乎没有鱼虾,反倒是可以看到很多破碎的尸骸沉在水底。

钟朝皱起眉头,闭上眼睛,用神念去详细探查,赫然发xiàn

这片大地的地脉狂暴而虚弱,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撒泼,结果用尽了全部的力qì

,正躺在地上呼呼喘着气,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醉鬼一般。

而且,地脉之中几乎处处破损,很多地方都有明显的爆zhà

痕迹。

不需yào

仔细推敲,他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绝境,惊云山的掌门人发动了最后的手段,引爆了护山大阵、引爆了这一带的地脉,产生了可怕的大爆zhà



这个爆zhà

将一大片山脉化为乌有,更凭空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湖泊;这个爆zhà

不仅耗尽了惊云山护山大阵的威力,甚至于连这一带的地脉之力也被消耗殆尽。未来的上千年岁月中,这一带都将是灵气匮乏的荒野。

但钟朝并不反对惊云山的选择,相反,他很赞成这么做。

一个真zhèng

的强者,就要有在适当的时候去死的决心。如果没有面对死亡和接受死亡的决心,那他永远也不够资格称作强者!

一个真zhèng

的强者,面对绝无希望的战局,就理应坦然去死。没必要屈膝求饶,也没必要仓皇逃窜,更没必要苟延残喘……生命诚然可贵,但生命绝对不值得用尊严去换!

强者的尊严至高无上,任何东西都不配和它相提并论!

枯叶老人清澈明亮得犹如少年一般的目光,毫不费力地透过湖水,注视着那些沉没在湖底的骸骨。

这些骸骨之中,既有异虫的,也有修士的。

他还看到了一些法器的碎片,一些别的东西的碎片——比方说,他注意到在接近湖边的一个深深的凹陷处,有一块断裂的石头,石头上是“惊云”二字。

他还看到,其中某些尸骸发出温润的奇光,纵然已经死去很长时间,却没有半点腐烂,应该是铸就了天人法身的修士遗骸。

他甚至还看到,有些尸骸透出一种奇异的气息,那是跟他一样已经走到世间修liàn

尽头,距离长生不远的人物。

但是……都没了。

曾经的惊云山,那些曾经的杰出修士们,全都没有了,统统死在了这里。

他懒得去琢磨为什么惊云山的掌门人会做出引爆地脉同归于尽的决定,也懒得去猜测那一战打得多么惨烈,他只觉得不值。

如果惊云山的人全力突围,原本肯定是可以逃走一些的。当时军皇山还守着大挪移阵,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大挪移阵离开云翳国,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们有修为深厚的前辈,有杰出的晚辈修士,也有不少的资源和合适的功法。重新开始的话,大概用不了几万年,就能再次发展出一个兴旺蓬勃的门派来。

但惊云山的人没有这么做,他们选择了死亡。

“真是愚蠢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年迈的老修士摇着头,轻轻叹息。

除了这两位道果修士之外,其余众人之中就算修为最高的孟秀隽也还没有这种观察入微的能力,但这爆zhà

的痕迹是如此的清晰和惨烈,就算不能看得清清楚楚,也能够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这时,大家都明白了吴解刚才的意思。

惊云山早已不在,他们当然也没办法在惊云山稍作休息。原本的计划只好全部作废,未来怎么办?暂时还不确定。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今晚的确不得不继xù

住在船上了。

众人感叹一番,各自回去休息。银白色的战舰悬浮在空中,停在湖泊的上方。

这里曾经是云翳国最重yào

的修liàn

圣地,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半夜的时候,吴解登上了船头。

“雪风,把他们住的房间都隔住了吗?”他轻声问。

雪风出现在他的身后,点头答道:“已经都完全隔离了,不仅睡着的没有发xiàn

,就连在修liàn

的人也没发xiàn

。”

“这就好,我等一下要做的事情,不适合被人看到。”

吴解点了点头,手一挥,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飞了出去,在空中自行组合,最终化为了一座祭坛。

这个祭坛是纯黑的,比夜色更黑;黑色里面透出一种令人战栗的不祥气息,只要是稍稍有点危险预感的人,看到它都会头皮发麻,转身就跑。

“叶红帮我打造的这座祭坛果然质地非凡!有它的帮zhù

,我的法术威力能够再提升一大截!”

吴解的神念扫过漂浮在空中的祭坛,仔细观察了一番,满yì

地笑了。

笑完,他拿出了一面纯白的旗幡,朝着下方的湖水猛地一挥。

“英风浩荡,魂兮归来!”

随着这一挥,下方平静的湖水骤然翻滚起来,犹如沸腾一般冒出无数的气泡,伴随着气泡升起的,是令人颤抖的死气,令人恐慌的杀意,还有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意。

“魂兮归来!东有神木,巍峨万仞,巨灵食熊罴”

旗幡朝着东方挥去,青色气息不知从何而来,将纯白的旗幡染成墨绿,墨绿之中更有一股气息,不断地从旺盛变得衰败,又从衰败变得旺盛。

吴解将旗幡掷出,竖立在祭坛的东方。然后又拿出了第二杆旗幡。

“魂兮归来!南有龙蛇,朱鸟吞火,煌煌若炎日!”

旗幡朝着南方挥舞,化为一片赤红,涌起狂乱兴旺的气息,被竖在了祭坛的南方。

“魂兮归来!西有豺狼,虎豹凶贪,生灵多涂炭!”

旗幡朝着西方挥舞,从纯白变成银白,犹如金属的光泽,然后也竖在了祭坛上。

“魂兮归来!北有坚冰,风暴不息,呼啸似号哭!”

旗幡朝着北方挥舞,化作墨黑的颜色,竖在了祭坛上,占据了最后一个方位。

当四杆旗幡一一树立,祭坛中央便浮现出了一眼翻滚的泉水,泉水犹如沸腾一般不断地涌动,不断从祭坛里面涌出,却一滴也没有流出去。

仔细看去,这泉水其实并没有实质,只是纯粹的阴气凝结罢了。

吴解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古朴的法袍,戴上了白色的冠帽,他挥动着一支挥着北斗七星的小旗,在空中绕着祭坛缓缓行走,一边行走,一边吟咏着奇异的歌谣。

随着他的吟咏,小旗在空中缓缓挥舞,画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符箓。这些符箓并不消失,带着黯淡的光芒浮在空中,渐渐的一个个连接起来,变成颇具规模的阵法。

吴解并没有急着催动阵法,而是在空中继xù

吟咏,继xù

绕着祭坛行走,继xù

用小旗绘画符箓。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将歌谣吟咏完毕的时候,才总算停了下来,低头注视着已经完全沸腾,不断冒出死气、杀意和战意的湖面,冷冷地笑了。

“既然你们有勇气去死,那么当然也有勇气报仇,不是吗?”

说着,他将手上的小旗朝着那正在不断喷涌的泉水掷去。

“阴阳不能阻,黄泉不能沉,朔风浩荡,魂兮归来!”

随着这最后的仪式,泉水犹如爆zhà

一般轰然喷涌,冲起至少上百丈高,无数的身影接连不断地从泉水里面飞出来,和湖水中涌出的死气、杀意、战意等等融为一体,最终化为一个个黑色的身影。

“诸位,请借我一臂之力,为你们斩灭敌人,报仇雪恨!”

所有的黑色身影一起向吴解下拜,然后同声发出凄厉的哭号之声。

伴随着哭号之声,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乌云密布,然后下起了滂沱大雨。

大雨落在湖面上,湖水渐渐变成了一片猩红。

此刻天上倾泻下来的,赫然不是寻常的雨水,而是血雨!

吴解站在血雨之中,站在诡异的祭坛之上,面对那些对他环绕着下拜号哭的亡灵,没有半点惧怕或者厌恶之意,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长揖还礼。

“答yīng

你们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一句话说完,所有黑影的哭声骤然停下,然后发出尖利的呼声,一个个投入四面旗幡之中。

等到最后一个黑影也投入旗幡,四杆旗幡已经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战栗气息,成为了可怕的宝物。

吴解的目光深深地看着这四杆旗幡,然后朝着祭坛拜了一拜。

这一拜,整个祭坛骤然崩溃,在空中化作无数的灰尘,只有四杆旗幡从祭坛上坠落,被吴解手一伸,以法力收了起来。

完成了这个诡异的仪式,他回到了雪风号的船头上,抬头注视着天空。

乌云已经像出现时候那样突兀地散去,此刻夜空晴朗,万里无云,皎洁的明月正高悬在天顶,洒下清冷的光芒。

“虽然以前没正式用过,但瘟部正法的诅咒之术果然还是挺有用的。”他淡淡地说。

“这也是那些虫子自作自受!”天书世界里面,叶红点头说道,“如果不是它们太过残暴,把那些修士们都杀了,灭了无数的道统,残害了无数的凡人,这诅咒之法的威力本不该有这么强dà

。”

“连四方灾厄之气都被吸引过来了,果然不愧是云翳国修liàn

者的圣地,之前那些被杀戮的地方,根本没有这么强烈的怨气!……这样的诅咒,就算是阳神真仙也要吃个大亏吧?”

“嗯,阳神真仙又不是万法不沾的,既然杀害了这么多的人,结下了巨大的因果,那么诅咒就一定会有效。这是我们瘟部最擅长的手段,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自己做了坏事,就应该遭到报应!”

吴解点了点头,又说:“只是,这诅咒对于死者有用吗?我这些天也陆陆续续见到了不少异虫,但它们给我的感觉……虽然能走路,能战斗,甚至于还有不低的修为,可它们就是死物,没有半点生机。”

“诅咒对死者当然无效,但是死者背后肯定有生者。”叶红说,“这些异虫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要么它们是被从某个小世界里面带来这边的,要么根本就是某人创造出来的。但不管哪种情况,诅咒都能追根溯源,找到这一切灾难的起因,给他增添巨大的麻烦!”

吴解微微一笑:“我倒是不指望诅咒能够给那种很可能是阳神真仙的家伙增加太大的麻烦,只要诅咒缠住了他,我就能够感觉到他的存zài

,甚至连大致的方向都能判断出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去找到他,然后砍死他。”

“对方很可能是实力强dà

的阳神真仙……”

“阳神真仙,难道就可以做这种令人发指、天理不容的事情吗?”吴解眉头一皱,冷冷地说,“至少二百万的凡人,几乎整个云翳国的修liàn

界——如果这样的残暴杀戮都能够被宽恕的话,那还要我们斗神干什么?”

“说得好!斗神原本就是为了铲除邪魔而存zài

的!”叶红眼睛一亮,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一瞬间就从淑女叶红变化成了女汉子叶红,“小吴你说得可太有道理了!老爹当年也常常这么说啊!”

“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吴解笑了笑,突然脸色微微一凝,然后露出了诡异的笑意,“看来……诅咒已经找到目标了……”

“那你准bèi

什么时候出发?”

“再等两天,等诅咒把那家伙牢牢缠住,无法挣脱的时候,我再出发。”

“这样也好,等他被诅咒彻底缠住,到时候就不怕他逃跑了!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对方很可能是阳神真仙,一个不小心的话,落败而死的就是你自己了……”

“我不会输的。”吴解大笑,“既然诅咒已经生效,意味着那家伙就要开始倒霉,倒大霉了!我可没理由会输给那样的家伙啊!”

差不多就在吴解和叶红聊天的时候,远在云翳国边缘那座庄园地下,全身裹在黑色法袍里面的敖研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sù

他,刚才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转头看向地下巢穴,神念从巢穴里面扫过,除了看到一些已经被抽干精血而死的凡人之外,没有看到任何别的不正常的事情。

至于那些凡人……虽然理论上这正在孕育的异虫女皇不应该会现在就将作为养分的凡人给吸干而死,但终究只是一群凡人嘛,不值一提!

他笑了笑,给地面上的虫子发了一个讯号,于是很快就有虫子赶来,用一些被法术迷住陷入沉睡的活人替换了已经被吸干的尸骸。

红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朝着巨大的茧输送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足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生命力被它吞噬。

但巨大的茧并没有任何变化。

敖研知dào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正在孕育的女皇将会是阳神境界的强者,目前这么点粮食,是远不够它孕育完成的。

“没关系,我准bèi

了很多很多的粮食……”他看着巨大的茧,遥想着等这只异虫的女皇孵化出来之后的好处,阴森森地,冷冷地笑了。叶红聊天的时候,远在云翳国边缘那座庄园地下,全身裹在黑色法袍里面的敖研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sù

他,刚才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转头看向地下巢穴,神念从巢穴里面扫过,除了看到一些已经被抽干精血而死的凡人之外,没有看到任何别的不正常的事情。

至于那些凡人……虽然理论上这正在孕育的异虫女皇不应该会现在就将作为养分的凡人给吸干而死,但终究只是一群凡人嘛,不值一提!

他笑了笑,给地面上的虫子发了一个讯号,于是很快就有虫子赶来,用一些被法术迷住陷入沉睡的活人替换了已经被吸干的尸骸。

红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朝着巨大的茧输送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足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生命力被它吞噬。

但巨大的茧并没有任何变化。

敖研知dào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正在孕育的女皇将会是阳神境界的强者,目前这么点粮食,是远不够它孕育完成的。

“没关系,我准bèi

了很多很多的粮食……”他看着巨大的茧,遥想着等这只异虫的女皇孵化出来之后的好处,阴森森地,冷冷地笑了。

第647章 打上门去

“从两个月之前,来自云崖都的消息就断了。”驻守镇北关的韩老将军是个谨慎稳重的人,保守有余而进取不足,活了近百岁的他虽然还强健得足以再生一大群子孙,但胆略却从来不是他的特长。

当他发xiàn

镇北关附近有异虫出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让整个镇北关进入警戒状态,所有的士兵都要做好战斗的准bèi

,甚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把武器放在身边,随时可以作战。

为此,他还专门进行了几次演习,以确保一旦有敌人来袭,镇北关可以立kè

进入战争状态,不会陷入措手不及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人老成精。纵然这位老将军的真zhèng

才能在于武道而非兵法,他的决定也是稳妥的,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

但在这种情况下,当他得到“和云崖都断了联系”这样的报gào

时,那份靠着岁月慢慢积累出来的才智便终于耗尽了。

本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韩老将军只是派出了几个探子去试着探查情况,而探子们回报的结果是——整个云崖都的人都不见了!

“说重点!”钟朝听他絮絮叨叨介shào

自己当时多么害pà

多么担心,又是怎么前思后想仔细考lǜ

,又召开了多少会议,将整个镇北关高层将领集中起来,集思广益反复讨论……终于听得不耐烦,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少废话!才百来岁的人怎么这么唠叨!”

虽然就外貌来说,韩老将军看起来比钟朝年纪大得多。但事实上,钟朝的年龄足可以当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这还是因为钟朝本人属于少年天才的那一类,若是用枯叶老人的年纪来算的话,那真是不知dào

要说多少个“爷爷”才够呢。

不是他没礼貌,在这种小字辈面前,钟朝可没有尊老敬贤的想法——无论怎么看,比较老和比较贤的,都是他钟某人!

被这位看起来很年青的仙人呛了一声,韩老将军显得有点尴尬。他知dào

仙人们的年纪是不能用外貌来判断的——比方说那位新月郡主,应该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了,可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相比之下,这位看上去二十几岁的仙人,没准已经活了三五千年……就算是在军队里面,这种老资历的兵油子也是有特权的,更不要说人家是神仙!

于是他只好干咳两声,将那些强调自己功劳苦劳的话略过不提,直接谈起关于异虫的事情来。

大约三个月之前,镇北关外出现了异虫。

虽然数量很少,但异虫的力量是凡人无法对抗的,他派出去的侦察队几乎全灭,只回来了几个重伤员。

鉴于异虫的强dà

,韩老将军立kè

向驻守镇北关的护国仙官求助。仙官们消灭了异虫,但也受到了损伤,领头的仙官甚至身负重伤,从那时开始就闭关修养,到现在都还没出关。

“他们说了那是什么级别的异虫吗?”吴解问。

“没有,他们只说‘这东西很危险,我们要去找些帮手’就纷纷离开,然后一个都没有回来。”韩老将军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他们逃跑了,现在看来,可能是被异虫杀了吧……”

“正道中人做事不欺心,他们就算要跑,也会告sù

你的。”枯叶老人摇头叹道,“他们说是去找帮手,那就是去找帮手了——老实说,你也不值得堂堂一群金丹修士说谎来骗。”

他说话也很不客气,但这正印证了他的话。

正道中人做事不欺心,枯叶老人和钟朝都看不起这没胆子的小韩,所以连跟他客套一下都懒得。

相比之下,反倒是吴解比较客气——他对这小韩没什么期待,好歹这人也算是做得中规中矩,要求太高不现实。

“那么……你还有别的关于异虫的消息吗?”他笑着说,“我们需yào

尽可能多的消息,不管是完整的还是零碎的,详细的还是粗略的,只要是跟异虫有关,或者可能跟异虫有关,我们都要。”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他们在听取各路探子的报gào



这些报gào

自然有些凌乱,里面的很多消息都缺乏真实感,可能夹杂了很多探子们错误的判断在其中。但时至如今,他们能够依靠的情报,也只有这些了。

“乱七八糟,罗里啰嗦,语无伦次!”晚饭之后,一行人讨论未来的计划,钟朝很愤愤然地说,“这些探子们究竟在说什么啊!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啊!”

“钟老弟,你不能指望一群凡人能够充分理解什么是‘法相境界’?什么是‘千年修为’?什么是‘大规模法阵’之类的概念,他们只能知dào

‘那虫子有很硬的壳’、‘刀斧不能伤’、‘飞行绝迹’等等。”枯叶老人对那些拿生命冒险的探子们倒是颇为宽容,笑着劝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是对于云翳国的虫灾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印象,这不是好事吗?”

“所谓‘明确的印象’,就是凡人们都觉得肯定打不赢,大家死定了,还是祈祷天上掉下来几个神仙救命吧……这种屁话有什么价值啊!”

“凡人嘛,他们还能想到什么呢?”吴解笑道,“我猜他们估计还不知dào

圣山崩塌,仙门倾毁的事情呢……如果知dào

了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绝望自杀吧。”

说到这个,众人都有些黯然。

因为惊云山已经被毁灭,他们便只好改变计划,前往镇北关。

镇北关是整个云翳国最重yào

的雄关,扼守在北方蛮族南下的咽喉要地之上。这里不仅有十万雄兵,更有云翳国最精锐的仙官镇守。

不过云翳国的蛮族力量并不强,所以镇北关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经lì

比较大的战事了。纵然韩老将军自称这些天一直在厉兵秣马准bèi

作战,但吴解他们看到的却只有军备松弛士气低落,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时可以战斗的样子。

他们有心找那些仙官谈谈,却发xiàn

那些驻扎在镇北关的仙官们都不见了。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了身为凡人的镇北关主将,向他打听消息。

打听到的,就是一堆怎么看似乎都毫无价值的消息。

可说来也巧,仅仅过了一夜,一个意wài

就让大家看到了新的希望。

“你说什么?附近又发xiàn

有异虫了?”丁小月眉头一皱,“在什么方向?距离多远?”

韩老将军叫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探子,在地图上指出了方位。

距离不足百里。

“奇怪……区区百里而已,为什么老夫的神念却没有能够找到?”枯叶老人看着地图,沉吟了一下,疑惑地说,“只看到那里有战斗的痕迹,却看不到有虫子。”

“我也没看到。”钟朝点头说,“或许是那些虫子们已经走了?”

“稍等一下,我实地看看便知。”吴解说着化作一道雷光消失,然后不到一句话的工夫又化作雷光出现,手上还提着一个被法力束缚住,正在不断挣扎的异虫。

“那里的确有异虫,数量还不少。”他皱着眉头说,“但神念完全探查不到它们的存zài

。这些家伙似乎有回避神念探查的能力。”

“回避神念探查……难怪惊云山和军皇山都被它们给灭了。对于我们修士来说,能够回避神念探查,简直就等于是隐身的!”丁小月吓了一跳,“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先研究研究这虫子吧,我循着它们的痕迹追上去看看。”

“吴师兄,你一个人去?”孟秀隽一惊,劝道,“还是不要孤身冒险的好!”

吴解犹豫了一下,笑了。

孟秀隽的好意他心领了,但说实话,如果要去做冒险的事情,还真是他一个人去比较方便呢!

别的不说,只有一个人的话,他可以自由自在地使用雷光遁法,凭借雷光遁法的速度,就算面对阳神真仙,打不过也多半能够跑得掉。

但如果身边再有其他同伴的话,他就只好用小挪移之术带着同伴逃跑,到时候没准就逃不掉了。

“这些家伙,纯粹是一群累赘嘛!”正巧变成女汉子形态的叶红不屑地说,“他们加起来都不够你打的,如果连你都遇到危险的话,他们直接就全灭了吧!”

“是不是累赘,要看怎么用。”吴解笑道,“他们其实还是很有本事的,只是不适合跟我一起去找那些虫子麻烦而已。”

在他的建议下,众人放qì

了和他同行的打算,留在了镇北关。

这六个人之中有两位道果修士,一位天人修士,剩下的三位法相修士之中一个是驯兽师,一个阵法师,就连钟期也擅长防御法术和医疗手段。有他们的守护,除非虫群大举来袭,否则镇北关就应该是安全的。

有了这个前提,吴解才能放心地出发,去侦察那些虫子们的情况。

或者说,去追杀那个已经被他下了诅咒,此刻正在不断倒霉,而且已经被他隐隐锁定了的幕后黑手!

“阿嚏!”敖研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很有些纳闷。

以他阳神真仙的修为,怎么也不应该感冒啊!

但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从前天晚上开始,自己的状态似乎就有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并非指的是法力衰退或者道心混乱,而是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了危机,就像是有什么倒霉的危险的事情正在发生似的。

可是……在这区区的小国里面,又会发生什么对他来说倒霉和危险的事情呢?

他可不是那些寻常的修士,他是高高在上的阳神真仙!而且,他不是那些不成器的散修,他是伟大的龙族!

谁听说过龙族会生病?谁又听说过阳神真仙会生病?简直是笑话!

敖研揉了揉鼻子,将有些哭笑不得的想法抛到脑后,继xù

观察那只巨大的茧。

他能够感觉到,在这个茧里面,一股强dà

的生命气息正在形成,不断蓬勃发展。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走到巨茧的面前,开始施法。

他的法术十分复杂,每一次的施法,都会有一个符咒飞出去,落在巨茧上,化为一道不起眼的灵纹。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到后来灵纹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了一片。

当第一个灵纹落在巨茧上的时候,敖研清楚地感觉到巨茧里面那股生命气息震动了一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这是那正在孕育的生灵感觉到了被炼化的危险,正在努力反抗。

但这种反抗有什么用途呢?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敖研的法力十分强dà

,更何况这巨茧里面的生灵原本就是他创造的,以他专门的手法施展炼化法术,这东西又怎么能够抵抗得了呢?

“看来……它成长的速度倒也还挺快的!”敖研一边炼化,一边通过法力的联系去感知巨茧里面的情况,按照他目前看到的情况判断,最多再过两三天,巨茧里面的东西就可以孵出来了。

只是……敖研稍稍算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二百万祭品似乎还不够呢!要让小虫子们再去抓一些回来!”

这个份量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按照他之前的计算,只要百万生灵,就足以催生出可以控zhì

整个虫群的女皇来。但事实上,因为他的阵法不够完善,对于生命力的利用不够精巧,浪费的部分太多了!

按照眼前的势头,还需yào

再抓个三五十万吧……

一口气屠戮三五十万人,的确是非常可怕的暴行。不过敖研并不在乎——事实上,为了让这支未来作为道兵使用的虫群成型,它们早已杀戮了好几百万的人,这才转化出了大量的异虫。

虽然这些异虫绝大多数都是连基本神智都没有,只能算是工具的最低等级,但蚂蚁多了也一样能够咬死大象。之前那几个联手甚至可以媲美阳神真仙的道果修士,不就是在十余万异虫的围攻之下,最终力竭而死的吗?

它们的尸体被好好地利用了起来,成为了异虫之中最年轻也最精锐的一批。按照敖研的估算,等把那新生的女皇炼化成法宝,然后以此驱动虫群之后,就可以把那些生前是道果修士的异虫都集中起来,试着催化它们快点成长。

这里面只要能够成长出哪怕一两个阳神境界,就等于在路边捡到了一大笔钱,完完全全是白捡的!

而且这些家伙原本早就死了,是靠着他的法力从而得到了复活的机会,转化成了异虫,一个个神识内部都已经被他打下了烙印。如果需yào

的话,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随时召集数十个道果境界的、数百个天人境界、已经数不清的法相境界……异虫道兵。

虽然这些道兵还没有成型,战斗之际有些杂乱,十成的威力恐怕连两三成都发挥不出来。但敖研自己也不是弱者,有道兵的辅助,在同等修为的对手之中,他已经是无dí

的了!

事实上,敖研之所以研究制造这群怪异的虫子,根本原因也就是为了跟同等修为的对手斗法。

虽然这些虫子还有别的用途,但这个用途才是最根本的!

他轻轻抚摸着巨大的茧,正想对在旁边忙碌的部下说几句勉励的话,却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震,眼前一黑,似乎又有什么危险了。

敖研一惊,急忙开始推算。但推算来、推算去,他都只发xiàn

自己的部下又少了一大群,却不知dào

这些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要让他敖研遇到危险,必须要阳神真仙出手,而且一般的阳神真仙还不够看。附近这十几座大挪移阵之中,唯一常年驻扎着强dà

的阳神真仙,能够有可能杀死他的,只有玉京派。

但是,玉京派是不可能的。因为龙宫的使者已经去了。

四渎龙宫的势力比玉京派更大,尤其岸上的龙族性格普遍比较狭隘,一旦得罪了它们,往往比得罪了寻常的阳神真仙更麻烦!

就比如说敖研,他之所以研究这么危险的手段,培养出了这么危险的虫子,除了想要借此提升战斗力之外,更重yào

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不是阳神真仙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遇到玉京派的修士,打了一架,吃了点亏。

或许当初跟他战斗的那个玉京派修士早就已经忘了这件事,但敖研自己可不会忘!当他研究出这种怪异的虫子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来到云翳国,借助云翳国的人口,培养出大群的虫子来。

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既可以让他获得强dà

的道兵,也可以让他了结一部分的恩怨,真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敖研不由得笑了。

但他才笑了两声,笑声就戛然而止。

一个道果修士驾着雷光,突兀地出现在了异虫首领们居住的地下通道外面,冷冷地看着这里。

“真是想不到,原来这里就是虫子们的老巢!”吴解笑了笑,随手将自己抓住搜魂的那个异虫扔进去,犹如一颗炸弹,将地面上的庄园炸成了废墟。

“我是吴解,来上门找你们讨债了!”仙更麻烦!

就比如说敖研,他之所以研究这么危险的手段,培养出了这么危险的虫子,除了想要借此提升战斗力之外,更重yào

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不是阳神真仙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遇到玉京派的修士,打了一架,吃了点亏。

或许当初跟他战斗的那个玉京派修士早就已经忘了这件事,但敖研自己可不会忘!当他研究出这种怪异的虫子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来到云翳国,借助云翳国的人口,培养出大群的虫子来。

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既可以让他获得强dà

的道兵,也可以让他了结一部分的恩怨,真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敖研不由得笑了。

但他才笑了两声,笑声就戛然而止。

一个道果修士驾着雷光,突兀地出现在了异虫首领们居住的地下通道外面,冷冷地看着这里。

“真是想不到,原来这里就是虫子们的老巢!”吴解笑了笑,随手将自己抓住搜魂的那个异虫扔进去,犹如一颗炸弹,将地面上的庄园炸成了废墟。

“我是吴解,来上门找你们讨债了!”

第648章 杀虫

吴解威风凛凛地站在空中,周身上下雷光闪烁,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令人只多看一眼都要胆战心惊。

他的脸色阴冷如冰,他的杀气炽热如火,只是少许的余波,便让这方圆数十里地一切鸟兽虫豸全都骇然低伏,甚至连本该没有意识的草木都在颤抖。

吴解怒了,怒不可遏!

他从镇北关循着那幕后黑手被诅咒而产生的感应一路走来,不断看到空荡荡的城镇。越往前走,空荡荡的城镇就越多。到了接近这庄园的时候,他神念所及的范围里面,别说是城镇,就连村庄也空了,只有一些极其偏僻的地方,才有那么两三户人家得以幸存。

敖研为了孕育异虫女皇,抓了百万人当祭品;而整个异虫一族,也完全是依靠从人的尸体里面孵化,吸收人的精血成长……这一族成长到如此规模,究竟杀了多少人?已经无法计算。

吴解一路走来,那些异虫虽然常常能够躲过神念,却躲不过他的锐眼,躲不过雷部正法凭借感应天地间各种震动来寻找敌人的特殊探测手段。他眼看着异虫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怒气渐渐积聚。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幕后黑手就在这里,哪里还按捺得住!暴喝一声,将路上顺手抓来搜魂的一只虫子掷了出去。

这只异虫也有道果境界,吴解发xiàn

它的时候,它正带着一群天人境界、法相境界的虫子在训liàn



乍看上去,它们似乎在训liàn

什么阵法之类。但那些天人境界的异虫倒也罢了,法相境界的异虫显得非常痴呆,行动完全靠指挥,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简单的声控机械。要把这么一群家伙布阵,可实在不容易!

这只道果境界的异虫显得非常愤nù

,动辄大喊大叫,吓得天人境界的异虫们战战兢兢。然而那些法相境界的异虫则完全不在乎,或者说它们完全无法理解“领导生气了”这个概念,依旧傻乎乎慢吞吞呆了吧唧,以一种足以气死任何领导者的愚蠢姿态行动着。

过了一会儿,道果异虫终于按捺不住,冲到法相异虫里面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好几百个,才稍稍消了点气,回到指挥台上去喝酒。

它用的是一个很大的酒坛子,酒坛子里面分明可以看到浸泡着许多人体的器官。

吴解起初隐身在空中看热闹,但见到这一幕,他顿时就瞪起了眼睛,左手一挥,火焰如同暴雨一般洒落下来,将整个虫群覆盖;右手一弹,一道剑qì

从道果异虫腰肋刺进去,顷刻间就化作雷光绳索将它捆得严严实实,拖到了自己面前。

他也懒得跟这邪恶的虫子罗嗦,一伸手就按住了它的脑袋,神念化作滔滔江河,冲入了它的识海。

这正是旁门左道的搜魂之法,可以从被搜魂者的脑子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知dào

的消息,但却会给被搜魂者带来巨大的伤害,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变成白痴。

吴解虽然懂得这种方法,却因为道德的缘故极少使用。可今天他很生气,也就不考lǜ

道德问题了!

这道果境界的异虫知dào

的事情颇为不少,吴解从它的脑子里面着实找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这群异虫们称自己为“甲族”,它们的来历暂时不清楚,但它们的确是依靠杀人来繁殖的——正确地说,它们杀死了一个人之后,将自己的血液转变成虫卵注入尸体,过上一段时间,尸体就被吸干全部的精血从而生出一个新的异虫,剩下部分化成灰烬。

异虫们有四个等级,最低等级的是“器级”,也就是那些傻傻的,看上去犹如声控机械的法相级;如果用的“原料”比较高级一些,比方说特别强壮什么的,有时候可以培养出“用级”的异虫,它们有一定的智力,境界可以成长到天人级;如果用修士为原料,就可能培养出“生级”,智力很高,可以成长到道果层次。

在“器用生”三个等级之上,还存zài

着“灵级”。那是整个异虫的首领,被称之为“女皇”。但是……如果这只“生级”的虫子所知dào

的情报没过时的话,女皇还没来得及诞生。

异虫并非一出生就有强dà

力量的,它们也需yào

成长。它们成长所需yào

的资源,就是人的血肉精气。

如此庞大的虫群,究竟消耗了多少的血肉精气才得以培养出来?吴解不清楚。但吴解知dào

,为了让女皇诞生,虫子们抓了很多很多的人。

按照常理推测,“灵级”可能是道果境界巅峰,甚至于是阳神境界的强dà

生灵。吴解不是那种会傻乎乎等敌人成长起来再去战斗的武痴,更不是大敌当前忙着找线索查真相的菜鸟——虽然他真的曾经这么菜鸟过——所以他一旦得到消息,便急急忙忙循着那异虫记忆中的方向追了过去。

巧的是,那被诅咒缠身的家伙,恰恰也在同一个方向上。

吴解很容易地就判断出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异虫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异虫女皇更不可能突然就被培养出来,那个在背后操纵异虫的家伙,肯定正在忙着培养女皇。

如果真的被它培养出一群阳神境界的女皇来,那就糟了!

吴解紧赶慢赶一路走来,等到了地方,愤nù

加上焦急,毫不废话,直接就动了手。

这只虫子掷出去,摔在地上顿时便是一个大爆zhà

。那庄园作为异虫们的总部,当然有不错的防御力,光是防护阵法就有好几套。但在吴解扔出的“虫子炸弹”面前,这些防护完全没起到作用,整个庄园被爆zhà

掀起的狂风直接给夷平了,大大小小的虫子全都傻乎乎地站在地上吃土。

异虫们虽然能够从“原料”那里得到一部分的记忆,但阵法这东西可是一门精妙的技艺,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它们得到的那点记忆,根本不足以制造出足够强dà

的阵法来。

当然,这些异虫们……也不是吃手艺饭的。

吴解的“虫子炸弹”出手一击,夷平了庄园,而他的“讨债宣言”则犹如雷声一般在空中回荡,甚至于比虫子炸弹爆zhà

的声音更响,就算敖研身在地下,也听得清清楚楚。

“哪里来的混账!”敖研眉头一皱,向地上的虫子发去了命令。

“把他也做成虫子!”

一声令下,异虫们纷纷飞了起来,至少有二三十个道果境界的异虫在空中形成了包围圈,将吴解团团包围。

吴解看都没看它们一眼,随手一挥,上百道剑光四面飞出,不仅对这些虫子展开了反围攻,甚至连地面上那些还没飞起来的都一样招呼。

他的剑光又快又狠,至少有四五只异虫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剑光透体而过。运气差的当场就死了,运气好的也受伤不轻。

不过这些虫子们的战斗本能倒也不差,大多数的虫子还是躲开了剑光,更有很多虫子施展法术或者祭起法器还击。一时间空中五颜六色犹如烟花一般,倒也漂亮得很。

这些虫子的法术并不华丽,法器也朴素得很,甚至于它们的手法都相当的粗糙。但道果境界的修为摆在这里,就算再怎么粗糙的手段,配合道果境界的修为,也一样是可以杀人的!

君不见,堂堂云翳国的第一大派惊云山,就被它们用这种粗糙的手法给逼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只好引爆护山大阵同归于尽……

但这样的手段在吴解面前是毫无用处的,他施展出雷光遁法,飞得甚至比异虫们的法术还快,直接飞到了包围圈的外面,然后呼啦啦又是许多道剑光,犹如一片浪潮向异虫们席卷过来。

这就是雷部正法的优势了,速度快,机动性高,敌人根本打不到你,也包围不了你。

转眼间,剑光的浪潮就把这些异虫给吞没了,除了少数跑得快的,别的异虫最少也挨了十几道剑光,顿时就被分了尸。

吴解眉毛挑了一下,自己也没料到竟然这么简单——他本以为既然到了异虫的老巢,免不了要出来一两个强敌,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一个回马枪将敌人刺于马下……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却没料到,这些异虫们境界倒是不低,可战斗力着实低得有点可怜。二三十个道果境界的加起来,被他一个照面就干掉了一大半。

他却没想过,这些异虫原本就擅长近战而非远程,这种剑光法术厮杀本来就是它们的弱项,神念分化什么高级技术更是不可能。面对他这个一口气将剑光分化出几百道的怪物,它们除了单方面的挨打,还能怎么样呢?

吴解所用的飞剑并非他自己炼制的,而是冰云峰发下的制式飞剑,飞剑洁白如雪,剑光寒冷如冰,无数道剑光飞出去的时候,纷纷扬扬犹如下雪一般。

但这是要命的雪,这是冰峰绝剑!

异虫们的首领本拟二三十个一起上,怎么也把吴解给干掉了,却不料被干掉的反而是自己的部下,顿时就怒了。为首的几个同时发出尖利的叫声,然后……整个庄园周围,至少五六里的范围内,大地不断爆裂,一个个异虫从地下飞了起来,黑压压一大片。

这下,就连看惯了大场面的吴解,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有没有搞错啊!道果境界也玩人海战术?!”

第649章 虫海战术

凡人常说,强者能够一个打十个,进而以一敌百,甚至于一骑当千,再或者万夫莫敌。

但是,这都是要有前提的。

一个打十个,靠的是豪迈勇敢;以一敌百,靠的是武艺高强;一骑当千,靠的是据险而守;万夫莫敌,就只能靠国家给力了——比方说一个炊事班击溃一个团,这是他们善战能打;但“四十万人齐解甲”,就实在是跟个人武力没多大关系了。

在修仙者的世界里面,也有类似的情况。厉害的修士可以对付大量的境界低于自己的敌人,就算数目再多也不是问题;但若是敌人境界和自己不相上下,那数量的优势就很明显了,人多就是强,就是威猛,就是给力!

以吴解的本事,倘若敌人境界低于他,数目再多都不是问题——打开火界呼啦啦烧就是了,最多多花点时间精力。但若是敌人境界和他一样,火界最厉害的效果便要打折扣,他的群战能力顿时就要缩水。

所以当他看到数不清的道果境界异虫从地下呼啦啦钻出来的时候,一个激灵,想都没想,直接雷光一闪,不等那些异虫发动攻击,便逃出了几十里地。

开什么玩笑!那黑压压茫茫多的一片异虫大军,保守估计也有上万吧!就算这些家伙是水货,可数量摆在这里啊!上万的道果境界一起攻过来,别说区区一个吴解,冰云峰所有阳神境界以下的高手一起上,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想都不用想,这就是量变引起质变了。

吴解之前很有点疑惑,看那惊云山爆zhà

之后的情况,可见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激烈。但区区一群虫子而已,哪来这么大的规模?哪来这么强的力量?居然能够逼得惊云山发动这最后的手段,甚至于用了这种手段还满门覆灭,一个都没逃出来?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初围攻惊云山的时候,异虫的数量未必有这么多,质量未必有这么高,但惊云山毕竟只是一个连长生真仙都没有的门派,没有长生真仙的坐镇,面对大群的异虫,的确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雷光遁法速度奇快,但异虫之中却也有一些善于飞遁,眼看着无数道光芒追在他的后面,宛若无数的流星划过天空一般。

“这些虫子还真有点本事啊!”吴解一边催动遁法,将自己和异虫大军之间的距离不断拉开,一边暗暗盘算,“比我猜想的要强上不少呢!”

按照他之前的估计,那些异虫们的个体力量应该是比较弱的,甚至于应该远远低于同等境界的修士才对。

他的参照物是钟朝,钟朝因为修liàn

中疯狂地走捷径抄近路,所以实力远远低于本身的境界。当初的寻宝队里面,他不仅比魏明峰这位一步一个脚印走到长生门前的顶尖修士弱太多,比起四位天人境界的修士也颇有不如——按照几次战斗中的表现看来,他的实jì

战力最多也就相当于一个法相境界的修士,甚至于在法相境界里面都不能算是特别强的。

事实上,魏明峰他们其实就是他的保镖罢了。吴解怀疑,甚至就连自己,都可能是被作为他的保镖或者说考核者派去的。

毕竟这小子跟脚不凡,又深得钟家长生老祖的喜爱,就算看在钟家老祖的面子上,也值得派出一位内门弟子去考校他一番,点拨点拨。

那次寻宝之后,钟朝的确是耐着性子修liàn

了好一段时间,认真地重新补基础。但他前面缺的东西太多,就算花个一两千年也未必能够全部都补齐,区区几十年,只不过将心性洗练了一番,修为方面增长实在有限。

如今他的实力,跟吴解自然是完全不能比,跟一般的道果修士直接也依然存zài

巨大差距。比方说他的朋友枯叶老人,公平较量的话,他能在枯叶老人手下走过两三个照面,就算是超水平发挥了。而如他这等实力的货色,枯叶老人可以一边喝茶吃饭一边打,随随便便就能拾掇三五个。

那异虫的巡查者跟他打得不相上下,实力之弱可想而知。欺负欺负寻常法相修士倒也罢了,在吴解这等强者看来,实在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就像踢足球,能赢中国队四个球八个球,都不算是有本事;能赢巴西队六个球,那才是真有本事!

但事实上,这些异虫并不像吴解事先想象得那么弱,尤其它们还各有各的本事,比方说此刻追在吴解后面那些,飞遁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若非吴解有斗神真传的雷光遁法,就算用小挪移之法逃跑,恐怕都逃不出去呢!

连吴解尚且如此,诸如惊云山军皇山这种门派,会落得整个门派完全覆灭,连一个人都没能逃掉,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不……比较奇怪的是,那云符宗居然有一个人能逃了,这才反而有点奇怪呢!

但想到云符宗弟子能够拜入玉京派,吴解心中也就释然了——没准云符宗当年出过什么大人物,留下了什么压箱底的宝贝,才能让他们逃出一个弟子,总算保留了一点血脉。

雷光遁法比异虫们的飞遁速度更快,就在他暗自嘀咕的这段时间,双方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吴解暗暗估算了一下,点了点头,一咬牙转过身,双手猛地张开,两道电弧瞬间炸裂,化为千百道电芒,迎着密密麻麻追杀过来的异虫大军反扑过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飞遁追赶,此刻追在他身后的异虫已经大大减少,估摸着也就几百个。虽然说正面交锋还是打不过,但猛地还手给它们个狠的,却也不是不行。

吴解这一击大大出乎异虫们的预料,这些异虫的实力的确不强,尤其冲在追前面的那些,唯一的优点就是飞得够快,别的全都差劲得很。眼看着无数电芒宛若一道闪电的洪流,刹那间到了面前,它们连改变方向都来不及,直接就被电光吞没了。

只是一击,异虫大军的先锋部队就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几个运气好的孤零零停在空中。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清啸一声,换了个方向继xù

飞行。

异虫们原本挨了迎头痛击,一时间有些愣住。但看他改变了方向,彼此间的距离似乎有些缩短的意思,顿时再度兴奋起来,一边发出奇异的尖叫,一边追了上来。

然而,这次迎接它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剑qì

暴雨。

仅以数量而言,剑qì

暴雨甚至比雷电洪流更加猛烈澎湃——这是因为吴解在天书世界里面提前凝炼了不知dào

几千道剑qì

,临敌之时直接从天书世界里面放出这些剑qì

就好。

出招快,征兆不明显,威力巨大。当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最佳选择!

这次的对异虫大军的打击更为猛烈,至少干掉了几百只,尤其是那些能够在速度上威胁到吴解的异虫,一个都没能逃脱,全都死在了剑qì

风暴之下。

没了这些家伙,吴解便大大地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不用担心被敌人追上,接下来就是雷部斗神一贯的战斗风格了——拉开距离,一边绕着敌人到处转,一边不停地狂轰滥炸。雷部斗神从来就是这样,完成以一个人对一群敌人的包围。

这套战术简单有效,过去的亿万岁月之中,雷部斗神一直都是这么剿灭域外天魔的,虽然吴解的本事比起那些纵横星海的斗神们还差得远,但敌人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吞噬掉若干世界的天魔大军,两下一凑合,应该还是挺合适的。

事实证明,他的估计一点也没错。

也就凡人吃顿饭的工夫,那原本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的异虫大军已经少了许多,虽然剩下的数量依旧令人头皮发麻,但看看地上那简直可以把个大活人给埋进去的厚厚残渣,就知dào

吴解的战绩究竟有多么辉煌。

要知dào

,这些残渣可都是那些道果境界的异虫们留下的啊!

异虫们的首领浑没料到敌人竟然这么难缠,不仅速度奇快无比,攻击距离还很远,而且攻击极为犀利。往往一次拉开距离之后,紧接着便是无穷雷火剑qì

,就算事先做好准bèi

,也要折损许多部下才能挡住。

一次不多,十次许多。何况吴解的攻击频率其实相当快,短短一会儿工夫,他就接连攻击了五六回。

“这样下去不行!”三个老年异虫之中的一个低声说,“孩儿们拦不住那小子,只能一味挨打啊!”

“我也知dào

,但又能怎么办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四面八方一起打吧!”

“……这也是个办法!好!”

一声令下,几乎所有的异虫全都落在了地上,然后向着天空抬手,做出了施法的动作。

吴解一瞬间就猜到了它们要做什么,顿时汗毛倒数,急忙催动雷光遁法逃得远远的,至少跑出了上百里。

但即使跑出这么远,依然有无数道法术或者剑qì

呼啸着冲到他的面前,接连轰破了五六道火焰护盾,才被完全消弭。

与此同时,吴解清楚地用神念感觉到,已经又有一大波攻击发出,眼看就要来到面前。

这些该死的虫子,人海战术用得不是一般的犀利啊!

第650章 来者何人

吴解的斗法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但眼前这种情况,他别说没见过,听说都没听说过。

一次性面对数以万计的敌人,而且这些敌人的境界并不低于自己,更重yào

的是它们有统一的指挥,并非乌合之众……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吴解能够逼得异虫大军摆开乌龟阵只守不攻,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战绩。传出去的话,足以震惊整个玉京派,甚至于让他有资格角逐诸天万界长生真仙以下最强者的美名。

诸天万界之中,虽然天才辈出、高手如云,但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不仅一个打一群,而且是一个打千军万马,而且一个人逼得千军万马原地死守!

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这还不够!

凭借着之前施展的瘟部诅咒之法,吴解清楚地感觉到那幕后黑手和整个异虫一族的运势正在缓慢上升,虽然不知dào

会上升到什么地步,但直觉告sù

他,这种上升是极为危险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被他借助整个惊云山的怨气诅咒了,此刻那异虫女皇已然出世。在阳神级别异虫女皇的指挥下,整个异虫大军的力量将会再上一个台阶,甚至于拥有布成道兵大阵的能力。

这可不是寻常的道兵大阵,而是一位阳神真仙苦心筹划建设多年的强力阵法。有这个道兵大阵的帮zhù

,敖研自信阳神境界之中将无人能够和自己对垒!

吴解的实力很强,强到足以胜过诸如钟家老祖这种比较弱的阳神真仙,但对上拥有异虫大阵辅助的敖研,却是必败无疑的,甚至可能连跑都跑不掉,只能躲进天书世界去避难。

然而靠着瘟部正法的诅咒,吴解使得异虫女皇培育过程中不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原本已经快要结束的培育,硬生生被延缓了许久许久,直到现在都没能完成。

这样的事情,诸天万界之中没多少人能够做到,瘟部却是其中之一。

正面攻伐杀戮,瘟部斗神的确不如火部、雷部那么威猛霸气,但只看江真君能以区区一个阳神真仙,无声无息地把一个背后靠山极硬的洞虚真君给弄死,甚至于连那家伙的靠山都没发觉,就知dào

瘟部斗神的厉害。

跟火部和雷部为敌,死了起码知dào

自己怎么死的;但跟瘟部为敌,往往死都死得稀里糊涂。

比方说敖研,此刻就十分纳闷。

“该死!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小子!”阳神真仙强dà

的神念足以覆盖整个战场,吴解和异虫大军战斗的情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便更加纳闷而且郁闷,“玉京派年青一代里面,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高手啊!”

大荒界非常广袤,就算是造化神君也不知dào

它究竟有多大。在这无限广袤的大地上,分布着一个个大小门派。而在玉京派的周围,比较大的门派也有好几个——四渎龙宫就是其中之一。

两个门派相距大约有一百个大挪移阵,这样的距离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已经犹如天堑一般,甚至于大多数阳神真仙也不会有事没事就跑出这么远,但对于两个底蕴深厚,有志于更进一步的门派来说,却实在太近!

更重yào

的是,两个门派之间,有不少区域有特别的价值,有的利于大规模培养某些珍稀的灵草,有些大量出产罕见的矿物,还有的人口众多而且经常出现资质不凡的年轻人……

当然,对于像玉京派、四渎龙宫这种强dà

的门派来说,这些资源其实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要么可以找替代品,要么可以开源节流。但找替代品不是那么容易的,开源节流更难!

开源,意味着要找到别的有特殊资源产出的区域,可就算是洞虚真君能够开辟小世界,产量也远远无法和大荒界相比。

别的不说,有资质的弟子就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一个新开辟的小世界里面,往往要过数万年岁月,才可能孕育出比较完善的生灵,要等到其中成长出有才华、能够修liàn

,乃至于能够飞升到大荒界的天才,又要等上不知dào

多少万年。

那些小世界里面开天辟地之时诞生的强dà

生灵,是没办法离开小世界的。只有靠着自己的才能一点一点努力起来的人物,才能在飞升之后依然保存着足够的才华,可以继xù

前进。

开源已经如此困难,节流就更不要提了。节流意味着要削减门派内的消耗,这等于是自己掐自己的脖子,就算弟子们能捏着鼻子认了,长老们能同意才有鬼!

尤其两个门派最近这数十万年的发展势头都很好,阳神真仙一个接一个涌现,控zhì

的区域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彼此的势力范围已经就要开始发生碰撞了……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加强了对彼此的情报收集,以便为迟早会爆fā

的争端做好准bèi



敖研身为四渎龙宫的阳神真仙,自然有资格查阅关于玉京派的资料。尤其他这次培养异虫道兵,选在了差不多算是玉京派势力范围腹地的区域,事先更是仔仔细细地检阅了一番资料。

敖研的目光当然主要放在洞虚真君和阳神真仙身上,但他也稍稍注意了一下玉京派的那些天才弟子——如果有机会的话,弄死玉京派一两个天才,肯定会对四渎龙宫大有好处。

此刻弄死一个天才,日后便少一个阳神境界的大敌!

所以他可以肯定,玉京派那些没有成就长生的核心弟子里面,绝对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孤身迎战成千上万的异虫,而且竟然能够逼得异虫大军束手无策,只能拿出乌龟阵这种完完全全的防御手段来。

这么厉害的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敖研想了一会儿,忍不住自言自语:“莫非……这小子不是玉京派的人,而是路过的?”

“仔细想想,他的功法的确不像是玉京派的路数……”

他心中一动,仔细回忆刚才吴解战斗时候施展的手段,和比较近一些的那些大门派的后起之秀们一一对照,却始终没有发xiàn

有能够对的上号的。

像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就算是那些历劫成就九转金丹的天才之辈,也无法与之相比啊!

除非是……传说中的五大神丹?

“差不多二百年前,玉京派的确有过一个五大神丹的飞升弟子,不久之前找到了……但那弟子只是天人境界,对不上号。”

他摇摇头——玉京派那个道号“知非子”的飞升弟子似乎有什么奇遇,只用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就踏入了天人境界。但从那时到现在,差不多也就五六十年,这么点时间,稳固一下境界,完善一下天人法身,基本上也就用完了。此刻正在跟异虫大军作战的年轻人分明是实打实的道果境界,绝对不可能是知非子!

如果不是知非子的话,还会是谁呢?

他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

五大神丹并不常见,最近这些年的……据说星海界之中,万变宗不久前曾经有一个五大神丹的弟子,具体时间不是很清楚,但应该还没成就阳神。

万变宗乃是神门自在道祖嫡传,号称“自在变化,万法归宗”,门中有两位不朽天君,乃是比玉京派和四渎龙宫都更为强dà

的门派。如果是万变宗的弟子,凭借五大神丹的厚实根基,的确有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只是……万变宗远在星海,他们门下视若珍宝的神丹弟子,怎么会跑到大荒界玉京派和势力范围来?

要知dào

,道门和神门之间的关系,可一点也不融洽啊!

昔年道门嫡传“忘情宗”就是被神门灭掉的,连太上道祖的真传弟子忘情神君都被神门几位神君联手镇压,另一位真传弟子逍遥道人则被打伤本源,至今依然半睡半醒,不知dào

何时才能恢复。

当时道门各派竭力救援,却不敌神门人多势众,损失惨重,几乎到了整个毁灭的边缘。

若非太上道祖舍了脸面求思源神君率领当时只有雷火两部的斗神组织出手相救,只怕道门的所有嫡传宗派甚至会在那一战中完全毁灭……

那一战之后,道门用了近千万年的岁月才慢慢恢复了元气,但即到了现在,道门也还没有恢复到当年的地步——迄今为止,整个道门连一个有造化神君压阵的宗派都没有,甚至于连有宗派的不朽天君都没几个。

玉京派可是道门正传,祖师长吉真人更是在太上道祖座下听过道的,更得到了逍遥神君许多提点。昔年道门大战的时候,他作战英勇,临阵突pò

,剑斩神门四位洞虚真君……要是他得知神门的天才弟子居然跑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就算不亲自出手,也会让徒子徒孙们布下天罗地网,务必要将那小子干掉!

“不可能是那个万变宗的弟子!神门弟子只是狂,可不傻啊……”

敖研连连摇头,心中满是迷惑,怎么也想不出吴解的来历。

第651章 紫霄斗部正法

但就在敖研胡思乱想之际,吴解也在仔细思考,思考该怎么击破眼前这该死的乌龟大阵。

现在,他已经被异虫大军胡乱射出的那些法术逼到了接近三百里之外。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从没有遇到过要隔着这么遥远距离战斗的情况,或者说,他从没遇到过要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打出强力一击的情况。

理论上说,神念所及的范围便是修士可以攻击到的范围,道果修士甚至可以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但实jì

上,就算是吴解这种最顶级的道果修士,也没办法在千里之外发出足以威胁同等级敌人的攻击,哪怕是三百里都不行!

三百里之外斩杀强敌,这是阳神境界的手段,只有触及大道的长生者,才能借助大道之力,施展出那样不可思议的手段来。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才他冥思苦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借助天书世界提供的强横法力,他的确有可能发动三百里之外的打击,但那样的打击不仅消耗巨大,打击的力度也远远不够。

或许他可以一招打死两三只异虫,但那又怎么样呢?对于总数可能达到五位数的异虫大军来说,这点损失充其量就是牛身上拔根毛,不值一提。

用那种速度杀虫子……没准吴解杀的速度,还没有它们繁育的速度快呢……

他摇摇头,将心中升起的挫折感一脚踹开。

现在是战斗的时候,不是叹气的时候!

这些年来,他遇到过无数的战斗,也遇到过无数的强敌,以弱胜强的次数不止一次。而眼前的这些虫子——起码它们单体的实力都远不如自己强,不是吗?

一定会有办法的!

吴解想了一会儿,再次后退,退到了千里之外。

在这个距离上,异虫大军的攻击已经完全影响不到他了,他可以安心地思考。

吴解将神念分出一半,沉入了识海之中。

他首先去翻《天问》,果然在天问剑诀之中找到了可以攻击遥远距离之外敌人的手段,然而那是极为高妙的剑术,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放qì

了。

那么高妙的剑术,再给他五百年也未必能够练成,远水救不了近渴!

于是他再去查询火部正法,里面解决这种情况的思路是放出火界,然后燃烧大地获取足够的火力,源源不断地放出火部天兵去打阵地战,跟敌人拼消耗。

吴解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就算有天书世界当后盾,也不大可能耗得过那么大一支异虫军队,于是否决了这个方案。

雷部正法里面,有一招“轰灭万里”的大绝招,乃是将天地间阴阳两种本源雷霆强行混合,凭借自身神念让阴阳二气混合但却不融合,等混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扔出去——接下来专心逃跑就好,理论上这一招的威力足以波及上万里,炸掉小型的星辰都没问题。

吴解想了好一会儿,将这个方案列为备选。

“轰灭万里”需yào

极为强dà

的神念,阴阳二雷吴解倒是有,但以他的神念,混合出来的雷球威力估计不会太大——不,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够一边控zhì

雷球不爆zhà

,一边还指挥着它绕过无数的攻击,飞到异虫们那里去……

这等微操简直神乎其技,他实在是心里没底啊!

瘟部正法里面也有对付遥远距离敌人的办法,很简单,还是诅咒。只要多花一点时间,就算要咒得天上掉下陨石来砸他们个落花流水,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吴解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除了这几个办法之外,吴解懂得的其它功法里面,就再也没找到能够有效对付异虫大军的手段了。

他想了好半天,最后实在是没什么像样的办法,只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本以为我已经是手段高超、神通百出之辈,却不料……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要是有弃大哥那种从地面上扔一把剑,穿越几万里都能直接射爆敌人的本事,那该多好!”

他可是记得,当年在九州界,他曾经参加过一次九霄之上截击彗星的战斗。那颗彗星被域外天魔改造成了军事要塞,威力极大。结果弃剑徒站在地面上,靠着几位还丹修士用法术给他指明方向,脱手一剑掷出——那一剑飞过不知dào

多远,击中了彗星,直接让这颗域外天魔的军事要塞歇菜趴窝,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是真真zhèng

正的“飞剑”,吴解直到如今,也施展不出这样的手段来。

“唉!那一剑究竟是怎么施展出来的呢?弃大哥教了我多少次,可我就是不明白……”

后来,吴解曾经向转世的弃剑徒请教过这一剑的奥妙,弃剑徒给他不厌其烦地讲解多次,然而他始终无法理解。

“什么叫‘对准那个地方,专心地认真地把剑扔出去就好’啊!弃大哥你说点靠谱的办法行不行!”

“我就是这么做的啊,专心地认真地把剑扔出去,就行了。”

“那为什么我也很专心很认真地把剑扔出去,却连一块小石头都打不坏?”

“肯定是你不够专心不够认真。”

“……”

类似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好几次,到最后吴解终于无可奈何地宣bù

放qì

,确认这一招绝非自己能够学会。

现在,吴解却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剑。

要是自己也能施展那一剑的话……这些虫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那一剑究竟该怎么施展呢?

他揉着眉心,缓解因为过度思考而带来的头疼,又一次冥思苦想起来。

但这一次,情况却和过去不同了。

当吴解沉思之际,他的识海之中猛地亮了起来,昔日弃剑徒留下的那些剑诀猛地一震,完全炸裂,其中显出了七点星光,形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一团北斗七星并不大,只占据了识海之中的一个角落。但它却散发着无以伦比的霸气和威势,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狂气在其中纵横。

这种狂气,吴解只在弃剑徒身上看到过。

挥剑向天,日月无光。睥睨人间,震慑四方!

更奇异的是,当北斗七星出现之际,火部正法的烈焰、雷部正法的雷光、瘟部正法的黑云同时震动起来,和北斗七星遥相辉映,彼此之间更产生了无法言喻的奇妙共鸣。

“这……这是什么?”吴解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意识贴近那股霸气的力量,顿时有一套非同寻常的功法在其中出现,流入了他的心田。

但他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长大了嘴巴,半天都没办法合拢。

“这是紫霄斗部正法!我什么时候学过这门功法?”

第652章 简单投掷

斗神功法共有四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吴解先后学会了其中三部。

灵霄火部正法,乃是飞升祖师辉夜击杀斗神之后所得,辉夜祖师将其传给下界的青羊观,吴解入门之时没有选择鼎鼎大名的太上九转丹经,而是选择了这门功法作为自己的主修。从那以后的数百年内,火部正法一直是他最主要也最核心的功法,无论修liàn

还是战斗,都极为有用,不可或缺。

神霄雷部正法,乃是一位降临下界追杀天魔的斗神留下的。那位斗神将功法留在了大光明神教以待有缘,结果大光明神教之中并无人有此机缘学到它,反而是数万年后的吴解得到了它。这是吴解得到的第一门可以成就长生的功法,他在这门功法上也花了许多功夫,成就颇高。

碧霄瘟部正法,乃是瘟部斗神江南子真君留在蓬莱海域多宝界的。吴解在探险寻宝之际得到了这门功法,并且得到了江真君残留神念的认可,在他的指导下修liàn

多年。临别之际,江真君更让自己制造的人偶叶红跟着吴解,一方面是让她去见识广袤的世界,以补偿她多年的辛苦;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可能需yào

的复活做个伏笔。

这三门功法的来历都清清楚楚,没有半点疑问。可吴解真的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学过紫霄斗部正法了?

诚然,他不止一次想象过,将斗部正法也学会,然后把斗神四部的功法融会贯通,这样没准有什么意wài

的好处——比方说,或许能够找到一条直通造化神君境界的道路。

但是,幻想和现实是两码事,吴解只认识一位或许可能成为斗部斗神的朋友弃剑徒,却根本没学过什么斗部正法啊!

他心中满是疑惑,却还是忍不住将意识沉入北斗七星之中,去看看斗部正法的究竟。

然后,他就愣住了。

斗部正法……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

斗神四部的功法之中,火部正法中规中矩,基本功法、实用手段、四大灵诀,层层递进。可以说是一套典范型的修仙功法,整体结构相当的规范清晰。

雷部正法粗枝大叶,许多地方都十分简略,诸如“关键就是这个,剩下的根据自己实jì

情况添补”、“根据这个核心法术可以衍生很多使用手段,实战的时候随机应变就好”、“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些了,其余的自己解决”之类,简直随处可见。

瘟部正法严谨细致,环环相扣,各处小节都仔细讲述,许多地方细致到了别扭的地步,甚至于经常用大段大段的话来专门解释一个并不很重yào

的名词。说句不客气的,就是啰嗦,而且不是一般的啰嗦,跟雷部正法截然相反。

这三部功法风格各不相同,但和斗部正法比起来,却全都属于“常规”的范畴。因为……斗部正法实在是太过超常规,超常规到了奇葩的地步——整个“紫霄斗部正法”,从头到尾看不到任何跟修liàn

有关的内容,除了一些实用的招数之外,就是各种心灵鸡汤之类心理辅导。

这也算是修仙的功法?功法在哪里啊!难道这些心灵鸡汤就算是功法吗?那拿本诸如《成功学指南》岂不是更好!

吴解暗自腹诽着当初创造这部功法的华思源,但此刻却不是吐槽的时候。

斗部正法里面的各种招数从心中一个一个流过,他很快就找到了适合眼前这种情况的办法。

嗯,就是弃剑徒当初的那一剑。

看准了、专心地、认真地,扔出去。

这招的名字便叫做“普通投掷”。

当吴解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真的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急忙去看别的招数,发xiàn

斗部正法里面的招数,名字都朴实无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普通拳击,普通飞踢,普通火球,普通飞剑……这些是威力比较低的常用招数。

认真重拳,认真挥剑,认真跺脚,认真闪电……这是比较强力的招数。

至于跟四大灵诀同一等级的那种绝招,整个斗部正法里面只有一招。

它的名字叫做“过去我给你们讲的那些暂时都可以扔开全力以赴轰杀一切吧”,这个名字冗长的绝招内容非常简洁明了,就是把整个世界给轰杀了。

是的,轰杀整个世界,不管敌人怎么强dà

,连同它们所在的世界一并轰杀就好!

这一招甚至在大荒界和星海界都可以使用,能够一招将周围极大范围内的一切全都毁灭,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事实上,斗部正法里面的招数,虽然名字都有点不着调,但威力真的是异常巨大。就算是“普通”系列,也已经都是极为恐怖的大规模杀伤性手段。至于“认真”系列的……举个例子,其中最常用也最推荐的那一招,名字叫做“认真砸”,具体用法是从星海之中拽一颗尽可能大的星星过来,然后朝着对手狠狠砸过去……

吴解并不知dào

,“交涉失败就砸星星”乃是斗部最为著名的特征,这招“认真砸”对于斗部凶名的形成,当真是功不可没。

当然,以吴解目前的本事,想要“认真砸”也做不到,能够用的,只有极少数的招数。

比方说,普通投掷。

吴解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弃剑徒专心地认真地把一把剑扔出去,就能跨越数万里的距离,击溃浮在九霄之上的彗星要塞。但当斗部正法之中那玄妙的意念流入心田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一招的做法很简单。

真的就是专心地认真地扔出去罢了。

但和普通人投掷飞剑不同的是,扔出飞剑时候所用的力量。

灭世之力!

即使只用了一丝一缕,弃剑徒在投掷飞剑的时候用的依然是灭世之力,这种力量本身的层次决定了它拥有超乎常识的威力。

过去吴解之所以花了几百年都学不会这一剑,关键就在于他没有灭世之力。没有灭世之力,自然施展不出这灭世者专有的手段。

事实上,整个斗部正法里面的招数,几乎都是要运用灭世之力的。

到现在,吴解依然没有灭世之力。但是……谁规定说,没有灭世之力,就不能用斗部招数的?

斗部的灭世之力虽然是天生的,但也可以从外界得到补给,而那补给的手段——吴解只是略微扫了两眼,就知dào

跟瘟部正法绝对脱不开关系。

这分明就是在把厄运转化成灭世之力嘛!

当然,转化的量是很少的,要靠这个补给,还不如直接沟通北斗星,让位于斗部紫霄宫的同伴们输送力量过来比较实jì

——那里储存着漫长岁月积累的强dà

灭世之力,是斗神们坚强的后盾。

但吴解现在可没本事沟通北斗星,他能够做到的,就只有用厄运转化而已。

事实上灭世之力十分诡异,如果吴解不是莫名其妙就学会了斗部正法,他根本就无法感觉到灭世之力的存zài

,更不要说转化和利用。

很花了一番力qì

之后,吴解终于提炼出了一点点灭世之力。

这一点点灭世之力当然不可能拿来砸星星砍世界,但诸如扔飞剑这种招数,这么点灭世之力已经足够了。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好不容易才提炼出的那点灭世之力运转了起来。

他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强dà

的压力,从周围的整个天地朝着自己逼迫过来,似乎是这一方天地感应到了他的灭世之力,想要把他消灭或者赶走一般。

灭世者,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点力量,马上就会被用掉的。

他拿出一把平时随手炼制的飞剑,在手上掂了掂分量,比划了一下异虫大军的位置。

对准方向之后,剩下的就是“专心地、认真地,扔出去”。

仅有的那一点点灭世之力流入了飞剑之中,原本银白色的飞剑上,突然荡漾起了难以形容的震颤。

这不是飞剑在震颤,而是飞剑周围的空间在震颤。

吴解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抡起飞剑在身边砍去,绝对可以直接斩破空间。

但是……斩破空间干什么?无聊蛋疼吗?

他笑了笑,将飞剑掷了出去。

一道光芒从他手上呼啸着飞出去,化作耀眼的电光,穿过数百里的距离,横贯了异虫大军,然后一直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光芒经过的一路上,成百上千的异虫突然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片刻之后,它们齐刷刷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化为再也没有威胁性的残骸。

从空中看去,密密麻麻的异虫大军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道路”,但凡这条道路上的异虫,全都倒在了地上,一只都爬不起来。

原本正在有秩序地轮流攻击的异虫大军整个儿愣住了,整个战场陷入了恐怖的死寂。

隔着千里距离,一击消灭至少上千只异虫,这样的手段,实在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

就算是阳神真仙里面,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也不会很多!

地下巢穴之中,敖研皱起了眉头。

阳神真仙的神念感知远非异虫能及,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刚才那一剑之中,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危险的力量。

那样的力量……就算是他,最好也不要硬接!

“莫非是这小子离开师门之前,某个洞虚真君给他的保命灵符吗?”他冷笑着暗暗盘算,“这灵符的威力果然很可怕,但是用掉了也就没了吧……”

可片刻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吴解手上拿出了第二把飞剑。

用厄运转化灭世之力,的确是挺辛苦。不过以吴解目前的状态,再怎么转化个三两回,还是不在话下的。

再这么攻击三两回,对于浩浩荡荡的异虫大军来说,其实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吴解敢打赌,异虫大军绝对不可能乖乖呆在那边慢慢挨打,它们将不得不从乌龟阵里面出来,来试着追杀吴解。

只要它们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慢慢消灭而已。

更不要说……那躲在异虫大军后面的幕后黑手,难道真的会傻乎乎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吴解慢慢消灭殆尽?

这不可能!

果然,当吴解第三次拿出飞剑,准bèi

转化灭世之力来个“简单投掷”的时候,敖研再也忍耐不住,不等异虫大军做出反应,就化作一道光芒飞出了地下巢穴,拦在了吴解的面前。

第653章 第一次交锋

敖研乃是阳神真仙,有随意挪移空间的能力,神念所及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直接挪移前往。但他却没有用挪移之法直接来到吴解那里,反而选择使用遁术前往。

这是因为他在吴解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尤其是那几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飞剑,甚至连“飞”都是靠蛮力投掷的,却偏偏有着恐怖的气息蕴含其中。当时他神念与之略一接触,顿时便感觉如同被利刃刺穿一般,痛苦异常。

若非如此,以阳神真仙的手段,就算隔着几百里,要拦住一把飞剑,又有何难?

敖研用神念监测战场,不小心挨了吴解飞剑的余波,吃了个小亏,心中便对吴解高看了一层。所以他遁光停住之后,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冷冷地看向吴解,同时把自己阳神真仙的气势完全释fàng

出来,一时间天上风云变色,地上草木含悲,强dà

的气势甚至于压迫空气,连带着空中的灰尘,形成了道道涟漪。

吴解站在地上,脚踏实地,多少能够抵消几分压力。但阳神真仙的气势扑面而来,便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缓缓逼近,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想要后退两步以缓解这份压力。

但他还是站住了,连一步都没有退。

对方来历可疑,更是这次云翳国虫灾的幕后黑手,面对这样的敌人,任何的示弱都可能带来巨大的危险。

这就像是面对那些凶恶的猛兽,稍稍有点动摇和示弱,就会被它们看出端倪,然后自然就是毫不留情地攻击。

当吴解看到那个头上有角的男子出现时,就知dào

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敖研自己看不出来,但吴解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敖研身上缠绕着强烈的诅咒之力,正是被自己借助惊云山怨气诅咒的那个家伙。

这家伙能够毫不在意地驱使异虫大军屠戮百万生灵,当然也不会介yì

顺手杀掉一个阳神都还没成就的晚辈。面对着他,需yào

的是强dà

的力量、坚定的意志和冷静的心态,却不可有丝毫软弱和退缩。

敖研本拟自己身为阳神真仙,将本身气势和真龙威势融为一体,就算不能将眼前这来历诡异的人族修士击溃,也必定可以逼得其方寸大乱,到时候无论是擒是杀都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却不料尽管他三番五次催动气势,面前那道果境界的小辈却始终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生根一般,更隐隐透出一股如同山岳一般坚定的意味,渐渐的甚至有了跟他分庭抗拒的意思。

这却是必然的事情,气势乃是极为玄妙的事情,此消彼长,敖研的气势压不倒吴解,就像是战场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气势渐渐下降,吴解的气势便会渐渐增长。

更重yào

的是,吴解这次顶住了他的压力,日后面对同样级数的强者时,便不会再感觉到这么巨大的压力——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震惊震慑惊喜什么的……有了第一次之后,也就只是“不过如此”罢了。

敖研战斗的经验不是很多,可至少能够感觉到吴解的气势在不断增长,就像是一株正在蓬勃生长的雨后春笋,将要把压在头上的大石头直接顶翻。问题是,他可不是大石头,他是修成长生不死的真龙,是阳神真仙!

他看不出吴解的身份,但看不出来也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实力才是最重yào

的。等他炼成异虫道兵,就算是洞虚真君也可以放手一战,这来历诡异的小子不管是谁,不管背后有谁,都是一样。

就算这小子背后的人物很强,强到连异虫道兵都抵挡不住,他还可以跑。一个洞虚真君打定主意要跑的话,就算是不朽天君也很难将其抓住。

所以无论如何,敖研自以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却没有发xiàn

,自己此刻的思绪,根本不是平常的风格。

以敖研平时的性格,面对一个胆敢挑衅自己威严的小辈,直接一掌轰杀了就是,根本不用废话。

堂堂阳神真仙,真龙之属,难道还要在乎一个没有成就长生的小辈吗?

但今天,敖研偏偏就做了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他居然傻乎乎地站在吴解面前,也不说话,就像是寻常江湖武者交手时候似的,比拼起气势来。

这就是瘟部正法的奥妙,敖研早已中招,自己却浑然不觉。如今他的灵台已经隐隐被诅咒之力蒙蔽,自身气运也在诅咒的力量下不断衰落,用通俗的说法就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

当然,以吴解的本事,还不足以让他倒霉到那个地步。但高手交锋,一点点的差距往往就会决定生死,敖研身上的诅咒,很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又过了一会儿,吴解的气势渐渐已经可以和敖研分庭抗拒,敖研眉头一皱,明白不能这么下去,终于冷然开口。

“你是什么来历?”

他毕竟是阳神真仙,就算灵台已经有所蒙蔽,开口依然直奔要害。

吴解迎着敖研的目光看了片刻,微微一笑。

伴随笑容而来的,是灿烂的剑光和耀眼的雷电。

吴解的眼中,冰冷的杀意和炽热的战意交织,简直比他手上的雷电更加耀眼。

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吴解无意和对方纠缠,关键在于对方乃是阳神真仙,也不知dào

究竟活了多久,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本事,和其对答的话,没准就会中招。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句话就会中招的情况,其实并不罕见。据他所知,比方说驭兽之术的分支“蛊术”里面,就有很多只要一搭话就能让敌人中毒的手段。吴若飞就说过,当初他有一位师兄,神通法力都十分了得,却在历练之时中了一个蛊术高手的暗算,经脉尽断、血肉消融,死得苦不堪言。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答了对方一句话而已!

虽然吴若飞他们立kè

就出手斩了那蛊术高手,但那位被害的师兄却不能复活了。从此之后,吴若飞每到历练之时,必定会三缄其口,从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吴解不知dào

敖研的来历,但这阳神真仙既然能够创造和指挥异虫一族,必定是善于驭兽之术的高人。那么他就很可能懂得蛊术,而且很可能是蛊术高手。

面对这样的敌人,用剑说话才是正理!

敖研没料到吴解跟他气势对峙了许久,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就突然出手,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至少有五六道剑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但他毕竟是真龙出身的阳神真仙,法力强横、肉身强dà

,这些剑光可以将那些道果境界的异虫轻易绞碎,斩在他的身上却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半点也伤不到他。

至于那些电光,他却是一道都没挨。因为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躲开了所有的雷电,甚至于不惜为此多挨了几道剑光。

但这是值得的,因为相对于那些威力强dà

的剑光,乍看上去似乎威力不怎么大的雷电,才是吴解真zhèng

的杀招。

无论吴解的剑术看起来多么犀利威猛,但他骨子里面都不是一个剑修,他的剑永远没有剑修的锋芒锐气,没有一往无前神挡杀神的恐怖杀意,所以被他的剑光伤了,也就是伤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但他的雷电就不同了,他是已经领悟雷之真意的人,哪怕是一道细细的雷光,都蕴含着震动天地的韵味。就算是阳神真仙,被他的雷轰在身上,都要吃不小的亏。

更重yào

的是,他的雷法走的是“雷为天地动”的道路,一旦被雷光轰到,五脏六腑、肉身魂魄,全都会被震动。这一震动,动作就要迟缓;动作迟缓,后续的雷击便连绵不断——这原本就是雷部正法里面的杀招之一,从控zhì

住敌人开始,接连不断地雷击,直到将敌人轰杀为止。

以敖研的本事,大概不至于被吴解的雷法直接轰死,但若是被吴解以雷法控zhì

住,接下来便是各种各样的招数,甚至于——吴解完全可以再掏出一把飞剑,再来一个普通投掷,目标是他的脑袋。

理论上说,阳神真仙被打爆脑袋也不会死,他们的元神沟通大道,只要元神不灭,肉身被打得稀巴烂都没关系。但灭世之力另有奇妙,要是他真被蕴含灭世之力的飞剑爆了头,就算不死,脑袋也再长不出来了。

到时候,他就只能学习中国神话中的刑天,以脐为口,以乳为目……哦,前提是,他还要能够在这一战之后活下来才行。

当他全须全尾的时候,尚且被爆了头;那么等他没了头之后,会怎么样呢?

但这一切,暂时都还不会发生。因为敖研逃走了。

他只挨了吴解几道剑光,只是被划破了衣服,甚至于连一点伤都没受,但却逃走了。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半点耽搁,他直接使用挪移空间之术离开了战场,回到了地下巢穴之中。

与此同时,他指挥异虫大军也潜入地下,布成了一个庞大的防御阵法。

直到阵法成型,敖研才坐在地下的巢穴中,深深地吐了口气。

他抬手擦额头,手臂却在不停地发抖,半天才将额上的冷汗擦干净。

“那是雷部正法!这小子居然是斗神中人!”

他低声怒吼,话音之中却只有无尽的惊恐。

第654章 一剑破阵

在和吴解交手的第一招之中,敖研近距离接触了吴解的雷法。

于是他认出了这究竟是什么功法。

雷为天地动,这是神霄雷部正法!

斗神四部功法之中,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是自然是灵霄火部正法,尤其是火部四大灵诀之中的不动火界,当真是威震万界,但凡阳神真仙,几乎没有谁不认识它的。

相比之下,另外三部的功法就不是那么出名了。

这原因是很简单的,斗神四部之中,其余三部的人手加起来,都没有火部多。

事实上,如果扣除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瘟部,斗部和雷部加起来,顶多就相当于火部二十四位星君三百余位星官之中……一个星官下属的人数。

所以诸天万界之中,大多数人提到斗神组织,下意识地都是往火部的方向去想。

如果吴解刚才施展火部正法跟异虫大军作战的话,敖研必定会第一时间认出来。那么他绝对不会贸贸然跑到吴解面前来,相反,他会直接把巢穴和地面隔断,躲在地下耐心等待异虫女皇孕育出来,然后将其暂时封印,直接带走,以后再炼化成控zhì

异虫道兵的法宝。

斗神组织虽然平时主要在星海界活动,但赫赫威名就算在大荒界也是一样如雷贯耳。诸如四渎龙宫这种门派,相对于斗神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人多势众的火部就不提了,六大星君全都是不朽天君的斗部也不用提了,光是雷部那位赫赫有名的“模范星官”,就能把四渎龙宫给扫平了。

巧的是,“雷为天地动”恰恰就是那位“模范星官”的招牌神通。

敖研当然没机会和那位星官照过面,但雷为天地动的神通,他却是知dào

的。所以当他发xiàn

吴解施展的雷法竟然便是这门神通的时候,顿时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逃跑了,一点也没考lǜ

面子问题。

不仅如此,他在逃跑的同时,便向异虫大军下达了死命令,命令这些虫子立kè

潜入地下,组成最坚固的防御阵法——这阵法原本是他用来防备玉京派那些阳神真仙的,按照他的计划,如果玉京派的阳神真仙们来袭,而且来的是他肯定打不过的,就要发动这个阵法,为自己尽可能拖延时间。

一旦这个阵法启动,那群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几万只异虫,那原本可以让他用来对抗洞虚真君的异虫道兵,就将会全部固定在地脉的节点上,形成一道将会存zài

十年的强dà

阵法。

这阵法是无法解除的,只有等那些异虫死了,才会令阵法失效。之所以会延续十年,是因为那些异虫的预定寿命只有十年。

一般情况下,道果修士有万载寿元。可这些异虫的寿命只有正常道果修士的千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它们的寿命这么短,所以才能轻易突pò

修liàn

的瓶颈,否则的话——轻轻松松就培养出几万道果修士来?那四渎龙宫不敢说天下无dí

,至少足够横扫绝大部分门派了。

设想一下,一口气培养出几百万道果境界的异虫,黑压压铺天盖地,这阵势……别说阳神真仙,就连洞虚真君也要看得头皮发麻,转身就跑啊!

遗憾的是,敖研虽然是阳神真仙,可他自己一次能够操纵的异虫总数却也只有数百而已。如果不将异虫族群领袖“女皇”炼成控zhì

道兵所用的法宝,他就只能对异虫军团下一些简单到极点的任务。稍稍复杂一点的任务,就必须通过事先选定的三十六个作为中转站的异虫首领来完成。

虽然在地球上,某些电子竞技高手常常说“有哥的运营,接下来直接A过去就行了”,但如果只是让这些异虫无脑平A的话……几位阳神真仙借助防御阵法,轰隆隆一顿猛轰,就能把它们给打没了。

所以,最重yào

的便是那件法宝!

敖研虽然被吓得够呛,以至于撒腿就跑,丢光了阳神真仙的面子。但他的决断却非同寻常,只一瞬间就下了决断,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吃苦受累造孽培养出来的异虫大军,只求争取一些时间,让自己能够顺利地把异虫女皇培养出来。

只要能够把最重yào

的异虫女皇培养出来,别的损失都可以接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等吴解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成了。

他面对的,是犹如被牛群犁过的乱七八糟的大地,是一片看不出半点价值的废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神念扫去,地下有一道坚固的阵法,将整个大地牢牢锁住,犹如铜浇铁铸一般,就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他试着换了几种神念手法,始终无法突pò

地下大阵的防御,只得叹了口气,手一挥,无数泥土飞了起来,化作一只铲子。

这铲子看外表只是寻常药师采药用的小药铲,但大小却有些惊人——从头到尾,它至少有上百丈长,而原本应该随手可以握住的铲柄也有十余丈粗,吴解站在它的旁边,简直就像是一粒灰尘。

这样的铲子,当然不是给凡人用的,只有巨人才能使用。

吴解并未使用法相天地变化,而是直接以法力驾驭,施展御器之法,将这巨大的铲子当成了一件法器,高高举起,朝着地面重重地铲了下去。

只一铲子,就挖开了至少二三十丈的泥土,这效率足以让任何工匠瞠目结舌,若是他能够有机会回到地球,光靠着挖土的本事,就可以劳动致富了。

连续挖了两三铲之后,当铲子又一次重重地朝着地下铲去的时候,突然撞在了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上。吴解只觉得自己凝聚在铲子上的法力被一股强dà

的力量狠狠一撞,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那把巨大的铲子更是直接土崩瓦解,化作一片灰黑的泥沙,簌簌落下。

“果然光靠挖是挖不通的。”吴解微微一笑,重新站定,双手掐了一个剑诀,一道剑光化作白练飞起,升到百丈空中,呼啸着朝着地面上刚刚被挖出来的大坑冲了下去。

轰然巨响,周围数百丈的地面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但那道本质不凡的飞剑却已经撞在阵法上,撞得粉碎。

吴解脸色微微一白,旋即恢复了正常。飞剑损毁,使得他的神念稍稍受到了一点冲击,但也只是一点冲击而已。

“靠飞剑也不行……那么试试法术吧。”

他又念起咒语,一团团火焰在身体周围浮现出来,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彼此勾连成一体,缓缓朝着大坑底部那已经露出来的阵法上面落去。

若是敖研看到这一幕,必定会目瞪口呆,嘟嚷“这小子究竟是雷部还是火部?”之类的话。但这异虫锁地的阵法不仅对外,也一样对内。除非他炼成法宝之后,解开事先留下的一个机关破阵而去,否则就算是他自己的神念,也一样透不出来。

坚固的阵法,原本就是完全隔绝内外的。

这阵法威力非凡,吴解以几种神火组成阵法灼烧,烧了小半个时辰,却感觉地下阵法纹丝不动,似乎完全没有效果的样子。

他知dào

这是错觉,不管那阵法多么厉害,终究只是没有变化的死物。既没有沟通大地气脉生生不息,也没有运化五行循环不止,之所以自己烧了半天烧不动,只是因为组成阵法的异虫数量太多,凝炼在其中的法力太过强横,少许损失根本看不出来罢了。

只要继xù

烧下去,多花一些时日,迟早可以烧穿这阵法。

但是,吴解现在没那么多的时间。

无论是直觉还是瘟部正法诅咒的感应,都在反复警告他——他的时间不多。

那个头上长角的阳神真仙,应该正在做什么重yào

的事情。这件事已经到了尾声,不出意wài

的话,很快就要完成了。

一旦等他完成了那件事,便会立kè

离去。有异虫大阵为他阻拦,吴解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虽然说他这一离去,云翳国的异虫们便没了领袖,只要多花些时间精力,总是能够把它们彻底剿灭,解决这场异虫之灾。但元凶逃走之后,不知dào

还会有哪里要遭殃呢!

这家伙费了那么大的精神搞出这么个异虫之灾来,绝对不会只是闹着玩的,看他之前出面阻拦吴解,显然这些异虫对他颇有用处——那么这次离开之后,他多半会在别的地方又搞出异虫之灾来。

这是吴解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他必须尽快破阵!

吴解沉吟了一下,缓缓飞到空中,目光注视着那座大阵,身边一道剑光慢慢浮起,轻轻地震动着,发出低沉的嗡响。

在他的识海之中,那册天问无风自动,缓缓展开。

这次,它只展开了一页,第一页。

吴解对于天问心法理解颇深,可那都是理论性质的东西,在实践方面,他始终只掌握了第一页。

天问剑诀第一式,天下万法,无所不破!

身边的剑光震动着,急速地旋转着,然后化作一道奇异的光华,直奔那座大阵。

吴解只会一招天问剑诀,但在这一招上,他的造诣却是极深。就算是他的妻子,同为天问秘法传人,掌握了大半部天问剑诀的尹霜,在这第一剑上造诣,也远不如他。

这并不是说尹霜的剑术不如他,相反,尹霜的剑术比他强了不知dào

多少倍。二人若是纯粹以剑术战斗,吴解连十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并不需yào

千变万化的剑法,并不需yào

多种多样的剑诀,只要一招就足够了。

吴解的眼中精光大盛,那把飞剑化作奇异光华,狠狠地撞在了异虫组成的大阵之上。

没有轰然巨响,没有天惊地动,没有风云变色。只有一声不起眼的破裂声。

无比坚固的异虫大阵,被这一剑轻描淡写地刺穿,刺出了一个小孔。

第655章 异虫女皇

敖研的异虫大阵绝非等闲,他身为阳神真仙,活了几十万年,虽然没有特别专精阵法,可在这阵法之学上的造诣也已经十分惊人。这异虫大阵是他精心设计的,代表了他阵法之学方面的最高水平,又有数万道果境界异虫组成大阵的实jì

结构——此阵乍看上去很普通,但论及威力,只怕便是那些阳神真仙们,也没几个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将其破开。

但在天问剑诀面前,敖研那点才华便不值一提。

天问剑诀是华思源毕生心血的结晶,华思源是什么人?他是诸天万界公认的第一神君,实力更在三位立下人道的道祖之上,直追昔年荼毒万界的超级大魔头。他心血结晶的天问剑诀,又岂是敖研的异虫大阵所能抵挡?

所以吴解出手,只一剑,便在看似牢不可破的异虫大阵上,刺穿了一个小孔。

这个孔很小,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但对于他来说,这么小的孔,也已经足够了。

吴解微微一笑,也不等体内气息平复,直接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雷光,从那个小孔里面钻了进去,冲进了异虫大阵内部。

吴解施展天问剑诀需yào

凝聚心神,一般情况下,他出招之后都要稍稍休息一下,但这次却不然——因为他知dào

天下但凡比较高明的阵法,无不具有自愈的能力,异虫大阵自然也不例外。若是吴解稍稍耽搁,这阵法便自愈完成了。

说来也巧,他才刚刚冲进去,那个小孔便自动弥合了。

闯进大阵之后,他顿时感觉四面八方杀机不断涌来。这杀机并无实体,却凶狠异常,比自己此前见过的许多凶险场面更加令人胆寒。

他眉头一皱,神念扫过周围,却见无数异虫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下,犹如凝固的雕像一般。

这些异虫身上灵光闪烁、法力流淌,显然都还活着。但它们却纹丝不动,纵然吴解近在咫尺,也没有半点要战斗或者要躲闪的意思。

吴解心中一愣,神念凝聚起来,一只只虫子仔细看去。但见它们脸上有茫然的,有惊讶的,有不知所措的,有恍然大悟的,有愤恨的,有痛苦的,有绝望的,其中不少似乎都张开了嘴巴,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难道这是虫子蜡像馆吗?”

“救……救……我……”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他微微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个面容苍老的蝎子状异虫正站在远处的地脉之中,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却带着希冀看着他。

“咦?你能说话?”吴解一愣,施展地遁之术,有些费力地在被封锁的地下慢慢行进,好一会儿才来到它的面前,“既然能说话,为什么不用神念交谈?”

“神……念……被……封……”老蝎子低沉嘶哑地说,“救……我……”

吴解看着它的模样,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被凝固着的异虫,心中突然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是创造你们的那个家伙,把你们弄成这样的?”

“主……人……骗……了……我……们……”老蝎子似乎在竭力挣扎的样子,“救……我……”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不会救你的,你们杀戮别人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怜悯?当日你们不曾怜悯别人,今日便不该指望别人来怜悯你们。”

说完,他纵身一跃,施展地遁之术朝大阵深处走去,只留下遍地雕像一般的虫子,绝望地凝固在大地之中。

而这个时候,位于地下巢穴深处的血色大茧旁边,敖研正皱着眉,脸上满是苦恼和不安。

“为什么斗神会出现?这里不是玉京派的势力范围吗?来几个玉京派的家伙也就罢了,怎么会有斗神呢!”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按照敖研的预计,这次最多也就是可能会遇到玉京派的阳神真仙而已,怎么会遇到斗神呢?这完全不合理啊!

整个玉京派势力范围里面,目前有二十三位阳神真仙驻扎,从属或者说倾向于他们的则有五十七位。但扣除掉必须驻守玉京派核心区域“白玉京”而无法离开的十二楼主等人,再扣除常年镇守大挪移阵的那些,剩下的可能自由调度的阳神真仙就只剩了不足十人。

敖研本人实力不强,那十位阳神真仙里面有九位都比他厉害。但能够让他连逃都逃不掉的,却一个都没有。

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也是他敢于在云翳国作怪的关键原因。

打不过没关系,跑得掉就行。反正区区一群虫子而已,只要把最关键的东西带走,凭借这次的研究经验,下次研究的时候,效果会更好,创造出的道兵会更强dà



至于要消耗多少“原料”的问题,他根本想都没想过。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玉京派的阳神真仙没出现,出现的却是凶名卓著的斗神!

此刻他站在那个孕育异虫女皇的血色大茧旁边,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唉声叹气,神情很有几分惶恐。

斗神组织素来以凶猛霸道著称,而雷部斗神又是其中公认的天才和不讲道理。对他们来说,越级挑zhàn

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个人全歼一群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讲道理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或者说,雷部斗神不是不讲道理,而是他们的道理跟正常人的理解方式很有一点差异。

或许是因为太过天才的缘故,这群电光闪闪的家伙完全不能理解和贴近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他们有一套独特的诡异的逻辑。比方说,一个雷部斗神走在路上,听到两个人吵架,其中一人大骂“我要杀你全家”——他很可能立kè

认为此人因为睚眦小事就要杀人全家,实在罪大恶极,立kè

下手惩罚;但他也很可能把另外一个人的全家抓来,再递把刀子给宣称要杀人的,看看这家伙会怎么办;他还可能过去扯淡一番“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的,询问对方是否要自杀……总之,他绝对不会认为那人是在信口开河。

再比如一个雷部斗神在追杀凶徒的时候,如果对方哭求“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之类,他很可能会回答“哦,那我把你家老的小的也一起杀了?让你们一家在幽冥团圆?”

更要命的是,雷部斗神出了名的跑得快,敖研虽然是阳神真仙,却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跑得赢一个雷部斗神。

打不过,说不过,跑不过,怎么办?

敖研唉声叹气,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血色大茧里面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那只孕育很久的异虫女皇似乎快要出世了。

“太好了!”他顿时愁云尽扫,满脸惊喜之色,急急忙忙走到血色大茧的面前,神念透入其中,仔细观察起来。

果然,在血色的大茧里面,一团混沌的血肉正在缓缓旋转,一边旋转一边成型,飞快地变成一个有少许昆虫特征的少女,但她的身体只有半透明,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朦胧的影子。

这少女在凝聚成型的过程中,本身的气息也在不断加强,境界不断提升。因为需yào

汲取大量灵气的缘故,她疯狂地抽取那些祭品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只一瞬间就把上百万的祭品吸成了干尸。

这样还不够!血色的大茧又轻轻震动起来,那些犹如蛛丝一般的赤红线条纷纷扎进了地脉之中,疯狂地汲取地脉之力。

地脉之力深沉浑厚,几乎无穷无尽。但被血色大茧疯狂汲取着,竟然也出现了显著的亏空,以大茧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地脉中渐渐成型,将四面八方的地脉之力疯狂地聚集过来。

这个漩涡的规模越来越大,渐渐的甚至让敖研这位阳神真仙都感觉到有些不安。

“莫非……是要阳神天劫了吗?但按照我的设计,这异虫女皇应该只是半步阳神的层次,不该引来天劫的啊!”

他搓着手,紧张地在血色大茧旁边走来走远,目光不安地注视着血色的大茧。

他相信自己推算的结果,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推算结果——似乎并不完全正确。

正在朝着地下赶去的吴解也感应到了地脉的异常,他心中一动,停下脚步,捏一个法诀,之前借助整个惊云山怨气炼成的四支法旗便飞了出来,围在他的四周。

“现在就是机会,瘟部正法!”复杂的法印在他手上不断变化,磅礴的厄运之力不断从他身上流出,借助四支法旗形成一个诡秘的阵法,然后跟地脉勾连起来。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去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声令下,当初住在法旗之中的怨魂纷纷飞了出来,尖叫着厉啸着冲入地脉,化作地脉之中丝丝缕缕的阴气,又被血色的大茧吸收,成为那正在急速成长的异虫女皇的养分。

待得所有的怨魂都飞走,吴解并没有急着收起四支光芒已经黯淡的法旗,而是目光扫过那些被凝固在地脉之中的异虫,阴森森地笑了。

“你们也想要报仇对吧?让我来帮你们一把!”

法决再次运转,一只又一只异虫的身体诡异地融化,化作地脉力量的一部分,又被那正在疯狂汲取地脉之力的大茧吸收。

得到了额外的地脉之力,血色大茧之中那少女的身影飞快地变得清晰起来,更生出血肉骨骼,渐渐地变成了有生命的躯体。

敖研并没有发xiàn

吴解的施法——瘟部正法素来隐秘,以他的本事根本发xiàn

不了——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异虫女皇成型的过程,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家伙成长得真快啊!这样下去,很快就能用了!’

片刻之后,血色大茧猛地裂开,伴随着微红色的液体四溅,一个身材瘦弱、有着显著昆虫特征的少女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似乎奄奄一息的样子。

“咦?这家伙怎么一出生就要死的样子?”敖研大惊,急忙走过去,拿出几枚灵丹,想要挽救一番。

他辛辛苦苦创造出这异虫女皇来,是为了炼制可以完美控zhì

道兵大阵的法宝,为此,需yào

一个健康强壮的异虫女皇才行啊!

当他走到异虫女皇面前的时候,那奄奄一息的少女无力地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哈哈哈!不用担心,我会治好你的!”敖研大笑,“然后我们就离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些四溢的微红色液体化一道猩红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第656章 血战

这一剑真zhèng

出乎了敖研的意料,以至于他中剑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战斗,而是诧异。

按照他的预定,异虫女皇不过是一个空有阳神修为,却既没有相应的神通,也没有强dà

法力的水货。她存zài

的全部价值,就是被他用来炼制成那件可以控zhì

异虫大阵的法宝。

这家伙是他制造的,他在设计制造异虫女皇的过程中,根本没有传授给她任何的道法,甚至为了让她不像别的异虫那样有从“原料”处继承的神通法力,还特地选了一个虽然天赋绝佳却没有修道的少女作为“原料”,为此增加了很多消耗。

敖研觉得,为了确保安全,这些都是值得的。

但他赫然发xiàn

,自己所做的那些努力,似乎成了无用功。

异虫女皇的这一剑非但既准又狠,剑势之中还蕴含着一股凶狠癫狂的杀意,随着伤口涌入他的身体,犹如一群被怒火烧得疯狂的暴民,不顾一切地破坏着所有能够看到的一切。

仅仅他低头的这一瞬间,这股杀意就破坏了他至少三分之一的躯体。

敖研终于回过神来,顾不得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挥手拍在自己胸口上,强dà

的法力瞬间凝聚起来,将杀意全部逼了回去,更将那把鲜血凝成的长剑震断,连同着他自己的血,一起喷涌出来。

只见他伤口上血肉模糊,鲜血狂喷,看起来极为凄惨,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连几句话的工夫都坚持不下来。

但实jì

上,这样的伤势对于敖研来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阳神真仙的生命力极其强dà

,别说区区穿心喷血,就算是斩首开膛、五脏俱焚、筋骨寸断,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喘一口气的事情罢了。

借助元神接触大道的玄妙,一口气的工夫,任何重伤都能治好。

所以阳神真仙相斗,要么是苦战千百年,磨尽对方的神通法力,逼得对手连最后一口气都提不起来,颓然身死;要么就是厮杀于电光石火之间,让对手连提一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便已经气绝而死。

但这两点,异虫女皇都做不到。

所以,纵然她有了超出敖研预计的力量,可这一战的胜负依然毫无疑问。

敖研一掌驱除了体内的杀意和血剑,然后又是一掌,空中泛起阵阵涟漪,将一道道从地面上血泊中刺出的利剑全都封在空中,犹如一支支凝固的冰锥。

在拍出这第二掌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伴随这口气,他胸口那可怕的伤口迅速合拢,顷刻间除了衣服依旧破裂之外,已经看不到半点伤痕。

异虫女皇出其不意的袭击,到头来也只弄破了他的衣服而已。

这个时候,敖研才有空解决眼前的麻烦。

“你这本事,从哪里学来的?”他眯着眼睛,眼神中满是凶恶残暴,刚才那一瞬间的时候,他真的害pà

了,恐惧了,这份害pà

和恐惧,此刻化作了滔滔杀意和无尽的残暴。

他已经下了决心,虽然这东西花了他许多的时间精力,但既然起了反意,那便要毫不留情地消灭了!

不仅要消灭,还要让她吃尽世上一切的苦楚,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之中慢慢忏悔!

区区一只虫子,一只他创造出来的虫子,竟然敢反噬自己的主人?!真是罪无可恕!

异虫女皇并没有回答,而是同样一挥手,一条纤细瘦弱的手臂刹那间炸得粉碎,血肉依附在白骨上,化作一道刀光,朝着敖研狠狠斩去。

白骨如霜,刀光似电。

这一刀出手,充满了凄厉和决然的气息,充满着纵然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将敌人斩杀的狠辣和怨毒,仅仅刀光掠过,便在空中凝结了层层寒霜。

杀气为霜。

但这一刀却没有能够斩到敖研,敖研看着刀光,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虚空一推。

他这一推乍看上去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就像是毫无意义一般,但在他推出的瞬间,原本呼啸而前的刀光静止了,然后从刀芒到刀身,寸寸粉碎。

这就像是有一把不可思议的无形巨锤,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迎着刀光狠狠地砸过来,让它根本来不及断裂,每一个接触到巨锤的部分都在断裂之前就化为了齑粉。

刀光是异虫女皇的手臂所化,刀光粉碎,她的手臂也一起粉碎。

那无形的巨锤去势未衰,重重地轰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轰得飞了起来,带起无数的血水,便要朝着后面摔去。

但她没有摔出去,因为敖研的右手虚空一抓。

这一抓,异虫女皇的身体便像是被拉紧了线的风筝一样,虽然明明有一种要往后飞去的感觉,但终究被拽着,半点也无法向后。

两股力量在她的身体里面碰撞,爆fā

,于是她一口血喷了出来,血雾之中,隐约可以看见破碎的内脏。

异虫女皇的身体结构和寻常异虫不同,体内是有脏腑存zài

的。

但这一刻,她体内的脏腑已经完全碎了,只剩下无数碎屑在血泊之中翻腾。

敖研一出手,便轻轻松松击溃了异虫女皇。

这便是双方的实力差距,也是敖研敢于做这种危险实验的底气所在。

在四渎龙宫的阳神真仙之中,敖研的确是相对较弱的,在高手如云的玉京十二楼主之中,他更是基本上来个人就能吊打的超级弱鸡。但他再怎么弱,也是一位正牌的阳神真仙,是真zhèng

走过通天路,推开生死门,元神沟通大道修成不死之身的人物。

异虫女皇这种人造的阳神级生物,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我再问一次,你的本事,哪里来的?”敖研脸上无喜无悲,丝毫没有战胜敌人的喜悦,他也并不觉得对方有资格算是自己的敌人——敌人什么的,外面那个被异虫大阵拦住的年青斗神有资格算,眼前这只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不配。

异虫女皇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听得出来是鲜血和逆气在翻涌,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依旧满是冰冷而癫狂的杀意。

厉吼一声,她的身体从双脚开始不断炸裂,气息却在不断提升。当她的双腿完全化为血水的时候,气息已经提升到和敖研不相上下的地步。

这是邪道手段,天魔解体。

天魔之中,有不少族群都懂得自残躯体以暂时提升战力的方法,修士们总结了这种方法,将其改造为适合其它种族使用的手段。它们被通称为“天魔解体”。

各种天魔解体之法,总体的思路和手段其实都差不多,高明与否,只看能够一瞬间牺牲多少躯体,能够换取多大的力量。

据说最顶级的天魔解体之法,能够将自己的血肉魂魄一瞬间燃烧殆尽,发挥出数十倍数百倍的力量,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只为灿烂至极的一击。

异虫女皇的手段没那么高明,牺牲双腿就是她的极限了。若非如此的话,她必定会宁可牺牲更多的身体,以换取更强dà

的力量。

这一次,她喷着血,再次发出凄厉的呼啸,仅剩的那条手臂齐肩而断,犹如离弦之箭,朝着敖研冲去。

这条手臂所过的路上,层层涟漪不断被撕裂,终于是冲破了敖研的防御。

敖研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一只虫子竟然连天魔解体都懂得,更没想到她能把力量提升到这个地步,顿时吃了大亏。那条手臂呼啸而来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稍稍侧过身体。

噗呲一声,那条手臂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身上,其中蕴含的力量和杀意立kè

喷薄而出,疯狂地侵入他的身体。

这次的力量比上次更强,这次的杀意比上次更狠!

敖研疼得脸都白了,怒吼一声,抬手狠狠拍向胸口,便要用上次的方法,将侵入身体的杀意驱除。

但就在这时,他的神念范围内,感觉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那个本应被异虫大阵挡在外面的年青斗神!

“这家伙怎么进来了?!”敖研顿时吓得不轻,甚至连驱除杀意的那一掌都没能用足力量,于是他的法力和杀意交锋的时候,便没能占到上风。

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身体多处炸开,鲜血四溢,模样极为凄惨。

两股强dà

的力量在他体内交锋,造成的破坏力远不止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此刻他凄惨的模样,跟刚才的异虫女皇倒也没多大差别。

而就在这时,吴解的身影已经倏忽而来,转眼间便接近了这里。

敖研脸色煞白,甚至连驱除体内杀意都顾不得,直接一个纵身,化作一道血光,冲入了不远处的地下水脉,借着水遁的力量逃走。

他走得是如此匆忙,连多看一眼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带上异虫女皇一起逃跑。

因为他很清楚,面对雷部斗神,走得慢了,那就不用走了,乖乖等死吧!

敖研逃走之后,也就是眨一两下眼睛的时间,只见雷光一闪,吴解已经出现在了满地血泊之中。

他感觉着空中水遁的余波,并没有急着追赶,而是看着敖研远去的方向,冷冷地笑了。

“被瘟部正法锁住了的家伙,从来就没有能逃得掉的!”

说完这个,他转头看向异虫女皇,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657章 灭族

此刻异虫女皇已经将身上的伤势修复完好,亭亭玉立地站在血泊之中,平静地看着他。

她的神色之中充满了恬淡之意,不像是一个刚刚跟人生死厮杀的凶恶魔物,倒像是一个出身名门大族,教养良好而且熟读诗书的小才女一般。

见吴解看向自己,她躬身下拜,行了一个寻常人对父母才会作的大礼:“多谢仙长仗义相助,我等才有出这一口恶气的机会!”

吴解并没有推辞,受了她这一拜。

正如异虫女皇所说,她之所以能够有如此本事,甚至于击伤敖研,完全是靠了吴解的帮zhù



刚才吴解施展瘟部正法的秘术,将无数魂魄注入地脉,这些魂魄沿着地脉流动,最后流入了血色大茧之中。虽然他们剩下的神智已经模糊不清,却在吴解的指挥下,将各自的智慧和力量转交一部分给大茧之中正在成型的异虫女皇。

一个两个人的力量不多,成千上万人的力量就多了。正是有了这么多人的智慧和力量,原本应该只是一片空白的异虫女皇才有了足够的才智和神通法力,以至于能够和敖研战斗。

敖研刚才追问她,那些本事究竟哪里来的?它们来自于被虫灾灭门,满怀怨恨的修士;也来自于被利用之后抛弃,满腔愤nù

的异虫。但归根究底,如果没有吴解施展秘法相助,异虫女皇最多也就是勉强开启灵智,绝对没有复仇的机会。

不仅如此,她还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吴解对敖研满怀杀机。

所以她起身之后,紧接着便又拜了下去:“多谢仙长主持正义,为我等讨回血债!”

这次吴解却没有受她一拜,让开到了一边。

“我会杀那家伙,但不是为你们。”他沉声说道,“那家伙该死。”

“他名叫敖研,是四渎龙宫的真龙之一。”因为需yào

炼化成法宝的缘故,敖研给了异虫女皇一些相关的知识,比方说他高贵的身份——他认为,这可以让异虫女皇对自己更加信任和服从,有利于他的炼化。

吴解眉头一皱,不料对手竟然不是普通的阳神真仙,而是四渎龙宫的成员。

他并不惧怕四渎龙宫,虽然这门派规模颇大,门中阳神真仙数目众多,势力似乎比玉京派还要稍胜一筹。但吴解又不是要对抗整个四渎龙宫,他只要杀敖研而已。

昔年江真君还是阳神真仙的时候,就能暗算布下锁海大阵的那个邪派真君,让对方的靠山都无法觉察到。那靠山非同小可,乃是让斗神组织都不愿轻易招惹的超级强者。但结果怎么样?那邪派真君自以为靠山够硬,到头来死得稀里糊涂,连他的靠山都不明白他究竟怎么死的。

吴解的本事自然不如江真君,可敖研也不是什么洞虚真君,四渎龙宫更不是能够让斗神组织都要谨慎对待的强dà

靠山。既然吴解盯上了敖研,那四渎龙宫便保不住他!

被瘟部斗神盯上了的恶棍,从来就没有能够逃脱的!

吴解之所以皱眉,是没想到此事竟然会跟四渎龙宫扯上关系。

四渎龙宫跟他也有一点点关系——昔年他从蓬莱前往玉京,路过万事群山无波崖,在那里住了几十年。几十年间,他深入简出,只交到了几位朋友,其中之一,便是出身四渎龙宫的邱金庭。

邱金庭出身高贵,为人却是温和有礼。昔年吴解曾经因为一株灵草的缘分,施法守护两只熊妖大半年。他得知之后,对此很是赞叹,认为用这种方法了结因果,实在是最好不过。

这只是二人相处时候的一件小事,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吴解正是通过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确定了邱金庭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他本以为四渎龙宫能够培养出邱金庭这样出色的人物,必定也是正道名门,却不料并非如此——这四渎龙宫之中,既有邱金庭那样值得结交的俊杰,也有敖研这等该杀的恶徒!

看来,这四渎龙宫并非什么正道门派,却是不注重修心的旁门一流了……

吴解这却冤枉了四渎龙宫,这个门派乃是青龙孟章神君嫡传,门中培养弟子最注重的就是心性。敖研这等心性不过关的,压根就没资格代表四渎龙宫。

当然,敖研毕竟也是一位阳神真仙,而且是难得的科研系人才,所以一般情况下,四渎龙宫也不介yì

帮他一把,提携或者庇护他。不过若是吴解打着斗神的招牌上门,他们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不长进的家伙跟斗神翻脸。

吴解这边暗暗叹气,正在逃亡的敖研却也在唉声叹气。

“可恨啊!要是我的肉身再强一点,何至于此!”他说着便满脸怒色,很是愤愤不平,“那些长辈们真是偏心!老祖宗的恩泽灵血,那是何等珍贵的东西啊!为什么不给我,却要给邱金庭那个连阳神都没成就的偏房呢!我可是堂堂敖氏嫡子,阳神真仙,难道还不如一个天人境界的外姓吗!”

他这却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四渎龙宫之中,青龙孟章神君石像偶然产生的恩泽灵血,向来只授予那些能够克服龙族天生缺陷,用毅力弥补了心性不足的弟子。

龙族虽然资质杰出、根基深厚,但天性之中却有一些严重的缺点。比方说服雄龙多散漫,雌龙多狭隘,就是最著名的缺点。

但凡雄龙,大抵性格懒散不喜欢受到拘束,很少愿意呆在一个地方认真做事。可邱金庭就克服了这个缺点,他在一条偏僻的小河里面认认真真地担任龙君,一做就是两千多年,期间尽职尽责,从未出过比较大的错误,可谓是龙君这个行当的劳模级人物。

这样的后辈,正是四渎龙宫要下大力qì

培养的那种。相比敖研这整天游手好闲,时不时出去惹祸的混账,四渎龙宫的长辈们根本不用考lǜ

,就把能够强化肉身的恩泽灵血赐予了邱金庭。

这中间的道理,敖研不是不知dào

。但知dào

是一回事,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虽然说以他的才能和努力程度,就算得到恩泽灵血也没希望更进一步成就洞虚真君,但是他却一直念念不忘此事。如今因为肉身不够强而吃了大亏,更是将四渎龙宫和邱金庭都恨到了骨头里面!

“偏心的老家伙们!走狗屎运的偏房杂种!等我养好了伤,炼成异虫道兵,必定要你们好kàn

!到时候我要当着那些有眼无珠的老家伙的面,把那他们寄予厚望的杂种剥皮抽筋!让他们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他却不知dào

,自己在和异虫女皇的战斗之中,几次三番被异虫女皇所伤,吴解的瘟部正法便借着这些机会潜伏在他体内,将他的很多消息都回报给了吴解。

吴解感应到敖研心中突然杀机大盛、恶念丛生,不由得冷冷一笑。

“逃命的家伙还不老实!你又想杀谁呢?”

他冷笑了一声,却也知dào

如今时间并不宽裕,拖得越久,敖研就越可能去害更多的人,需yào

尽快把眼前的事情了结才行。

但是……眼前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了解的啊!

他看着亭亭玉立的异虫女皇,犹豫再三,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早已没有名字。”异虫女皇乃是阳神境界的生灵,感应极为灵敏,吴解这一犹豫,便让她看出了心中所想,叹了一声,反问道:“仙长,你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吴解知dào

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异虫女皇脸上露出了一丝哀色:“仙长,难道您觉得……我们这一族,生来就不该存zài

吗?”

“每一只异虫的生,意味着有一个甚至于好几个生灵会死,甚至于连魂魄之力都被掠夺去了许多,这是违反天地循环之理的。”吴解这次没有犹豫,虽然脸上满是惋惜之色,说话却没有半点容情,“没错,你们这一族,本就不该存zài

!”

“可这不是我们的错啊!”

“这是个错误。”

“难道这错误应该由我们来负责吗?”

“我有责任纠正它。”

话说到这里,双方都沉默了。

吴解的意思很清楚,虽然他心中很是同情,但异虫一族乃是会造成巨大灾难的魔物,他不能让异虫一族继xù

存zài

下去。

创造这可怕的魔物,放纵它们掀起虫灾,是敖研造的孽。吴解既然遇到了,就有责任将这灾难画下句号。

但对异虫一族来说,将这灾难画下句号,纠正这个错误,就意味着……吴解将要彻底灭亡异虫一族。

这是原则问题,他不会让步!

“我不会束手待毙的!”异虫女皇咬紧牙关,从牙缝里面迸出宛若誓言的话语,“无论是谁,都休想夺走我族的生机!”

“你们乃是侵蚀他人魂魄和生机而孕育的生灵,这生机不是你们的,这魂魄也不是你们的。”吴解叹道,“能够在世上活一回,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造化,知足吧。”

异虫女皇没有回答,只是双手一挥,双臂化为了一对弯刀,尖啸一声,刀光如雪,向着吴解冲杀过来。

吴解轻叹一声,扬手一道雷光,正从她刀光之中轰进去,轰在了她的头顶。

异虫女皇的身影猛地顿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原本充沛的生命力不断从她身上流逝,更有无穷的魂魄之力逸散。

在魂魄之力逸散的时候,周围浮现出了许多的怨魂。它们各自获取了一份魂魄之力和生机,身上的怨气迅速散去,重新化为普通的魂魄,然后循着天地循环之理进入了幽冥。

随着生机和魂魄之力的逸散,异虫女皇的面容越来越憔悴,身体也越来越无力,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但她还是努力地提起最后一丝力qì

,抓住了吴解的脚。

“求求你……”她的声音低沉无力,犹如风中的残烛。

吴解脸上满是惋惜不忍之色,却终于还是摇头:“抱歉,我不能答yīng

。”

说完,他闭上眼睛,手上黑气纵横,瘟部正法的法宝瘟神幡化作一道黑色的法剑,斩在了异虫女皇的身上。

随着这一剑斩落,整个云翳国所有的异虫都发出了尖利的叫声,纷纷倒在了地上,转瞬间便断绝了所有的生机。

吴解手持刚刚立下大功的瘟神幡,沉默了许久,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正要举步离开,却突然心中一动,看向异虫女皇的尸体。

那具尸体正在飞快地溶化成血水,但血水之中,却有一颗细小的虫卵,蕴含着极其微弱的生机。

吴解立kè

握住了瘟神幡,待要挥动它斩草除根,却终究下不了手。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事不做绝,终须留一线生机……莫非这是天意?”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袖子一挥。

血水之中再无那颗细小的虫卵,天书世界的一株朱红色灵草上,却多了一只颜色灰白,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小虫。

第658章 追凶

这只小虫子的出现,很出乎吴解的意料。以至于当他见到那只趴在朱草上的小虫时,忍不住愣了好一会儿。

异虫一族虽然数目众多,可实jì

上并非生灵。它们的生机来自于从其他生命的掠夺,它们的灵智则来自于从其他魂魄的掠夺,说白了,它们的喜怒哀乐,只是那些被它们残害的生灵留下的影子而已。

吴解之所以对异虫一族辣手无情,必定要将其灭绝,关键就在于此。

一种生灵,或善或恶,或强或弱,总是要代代繁衍生生不息,才能算得上是“物种”。可异虫一族并没有真zhèng

的繁衍生息,它们只是在不断地侵蚀其它生灵,窃取对方的生命和灵魂,制造出一个个乍看起来很真实的虚假幻影。

说白了,它们其实只是敖研法术的衍生,是那诡异蛊术的产物罢了。就像是一个作家笔下虚构的人物,或许在现实中能够找到原型,可终究只是虚构的。

吴解并不认为这一族是真zhèng

的生灵,但是,他却见到了那只小虫。

这只小虫很柔弱,无精打采,病怏怏的。怎么看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吴解身为天书世界的主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小虫体内是一个独立的魂魄,和异虫们那种掠夺他人魂魄之力拼凑出来的幻影截然不同。

它不是虚假之物,是真zhèng

的生命!

看着这只小虫子,吴解不由得有些迷惘。

刚才他灭绝异虫一族的时候,虽然有些惋惜,虽然十分不忍,但并无半点迷惘。可此刻,面对着一只不值一提的小虫子,他却迷惘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魂魄的异虫女皇,能够生下一个有魂魄的后代?”

对于吴解的质疑,天书世界的众人也无法回答。这种诡异的情况,就连得到了洞虚真君真传的叶红也难以理解。

茉莉或许能够解释这种情况,但她自从上次听到孔璋真君的“三种道路”之后,便有所启发,开始闭关。这或许是她期待了亿万年的机缘,是她突pò

阳神境界、踏入洞虚境界的机会。吴解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打断她的闭关,区区一只小虫子罢了,就算是独立的生命又怎么样呢?

或许正如他之前无意中感叹的那样,大衍之数五十,终究会留一线生机,这只不起眼的小虫子,便是异虫一族的那一线生机?

“说起来它们也真是挺倒霉的,全族死光,就剩了一只小虫子。”杜若走过来,注视着这只小虫,很有几分唏嘘之意,“至少几百万虫子,统统都死了,就剩下它一个,百亩田地一根独苗啊!”

吴解忍不住笑了:“三姐,我可不记得你还会种田啊。而且你这比喻也不对,什么百亩田地一根独苗啊,那根本就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不知dào

怎么的居然长出了一株嫩芽。兄弟我到现在还在纳闷究竟怎么回事呢!”

“不就是那个小姑娘生的吗?”杜若一愣,疑惑地问。

“那异虫女皇连生灵都不算,如何能够生孩子?”吴解反问,“只有生灵才能孕育子嗣,她不过是亡者的虚影罢了,生不出孩子来的。”

“可这小家伙分明是活的啊!”

“所以我才纳闷啊。”吴解苦笑,“我修liàn

多年,也读了许许多多的书,却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呢!”

“或许是感应生灵吧。”一直坐在旁边沉思的叶红突然说,“或许我们之前都想错了,这小家伙并不是那异虫女皇的子嗣,而是因为她身上强dà

的生机和法力,令旁边地上原本就有的一颗虫卵受到了感应,一跃而转化成了妖族。”

说着她站起来,伸手指着那只白白嫩嫩的小虫子:“你看它的模样,跟异虫女皇没有半点相似。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子嗣啊!”

这想法倒是出乎意料,似乎也能够解答问题。众人商议了一下,便接受了这种解释。

就像叶红说的,这个小家伙或许根本不是异虫一族的后裔,而是一个还没出世就交了好运的幸运小虫子罢了。

“总之,等它长大,我们就明白了。”最后,还是吴解下了一个暂时的结论,“等它长大了,自然就知dào

是不是异虫一族。”

其实他原本还想要仔细研究一番的,但现在他很忙,没有那个闲工夫。

就在说话的时候,吴解用神念在地下巢穴中仔细搜索了一番,但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找到任何一个幸存者。最终他叹了口气,施展土遁钻了出去,回到了地面上。

因为组成大阵的异虫已经死伤殆尽,所以他这番便走得很轻松,毫不费力。回到地面之后,他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抬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跺。

随着这一跺,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然后轰然下沉,化为一个深深的盆地。

曾经的异虫巢穴,恐惧和阴谋的发源地,便在这一脚的力量下深埋地底,而且被震得粉碎。

这场云翳国虫灾,到此便算是落下了帷幕。

但吴解要做的事情却并没结束,他估算了一下方位,向同伴们发出了一个传讯的法术,将自己得到的情报有所选择地告sù

了他们,并且让他们设法返回玉京派去报信。

在传讯中,他说自己原本就需yào

出门历练,此番事了便飘然而去,日后历练归来之时,大家再一醉方休。

发完消息,他便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雷光,冲霄而去。

他飞去的方向,正是瘟部正法感应之中,敖研所在的方向。

吴解虽然没有踏入阳神境界,不能施展大规模的挪移之术,但他的雷光遁法速度也是极快,一个大挪移阵的范围,全力飞遁的话,也不过就是个把月的工夫而已。

按照常理,受伤的敖研必定会选择在附近疗伤,他的伤势很严重也很诡异,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中间耽搁的时间,足够吴解追上他了。

只要吴解追上他,双方亲自交手,便能施展雷部正法之中的心雷锁魂秘法将他锁住,除非他把吴解杀了,否则挪移之术便会大受限制。

没了挪移之术的敖研,就等于是瘸了腿的老虎,吴解自信能够将其斩杀!

他的信心可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来自于严谨的推理。

吴解和敖研都跟异虫女皇交过手,若说对异虫女皇的了解,敖研必然在吴解之上,可实jì

的战绩却是吴解的绝对优势。能够跟敖研略略交手几个回合的异虫女皇,在吴解面前却完全不堪一击,一个照面就被杀了。

事实是最可靠的证据,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事实作为参照,吴解才有信心施展心雷锁魂秘法,束缚住敖研的挪移之术。

如果实力不及对手的话,这么做等于就是自己找死。但只要实力足够,死的就是对手了。

吴解化作雷光,在天空之中疾驰,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若有人站在地上看的话,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从天空的这一边飞到了那一边,当真便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

而在他的秘法感应之中,清清楚楚地感觉,自己和敖研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很显然,敖研正在择地疗伤,而且那地方距离这里不是很远。

又过了数日,吴解已经接近了敖研所在,眼看着快要到了。

可就在这时,敖研的气息猛地一闪,刹那间远去,甚至于比吴解开始追踪时候更远。

吴解心中暗暗叹息,知dào

他已经治好了伤势,出发前往别的地方了。

这是必然的事情,只可惜当初异虫女皇伤他伤得不够重,要是能够让他多疗伤一两个时辰的话,吴解就能及时赶到,将他斩杀在疗伤之处。

但事情已经如此,也就没什么可多想的了。吴解心中只略略一叹,便重新确定了方向,继xù

追赶下去。

瘟部正法最是隐秘不过,敖研不可能反侦测到他。既然如此,双方便是敌在明我在暗,吴解的优势很大。

按照他的推测,敖研既然治好了伤,多半会再找个地方,重新培育异虫。异虫的培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yào

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云翳国的异虫之灾历时颇长,从第一次出现异虫到异虫席卷整个云翳国,前后经过了近百年。

敖研不会去那些特别偏远的地方,最多也就是跑到玉京派和四渎龙宫势力范围之间的三不管地区,那些地方的距离虽然远,可也不过就是多飞一段时间的事情罢了。

更不要说,以吴解此刻的神通法力,只要找两个帮手,便能勉强催动大挪移法阵,大大节约赶路的时间。

数日之后,吴解踏入了蛮荒的原野。

大荒界之中,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这种蛮荒的原野,这里很少有修liàn

者居住,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但这些蛮荒的原野也蕴含着丰富的资源,很多门派都在不断拓荒,将更多的原野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一片原野被某个门派控zhì

,最大的标志就是大挪移阵。

只有建成了大挪移阵,才谈得上有效控zhì

;只有建成了大挪移阵,才谈得上开发和建设。

吴解在这片原野中,不止一次看到了修士们的痕迹。这些修士的装束和他类似,都是玉京派门下。仔细看去,应该是以内门弟子带队,外门弟子为中坚,配合一大群愿意为了好处而卖力的散修们。

这是最标准的开发模式,几乎每一片原野都是这么开发出来。

吴解和他们稍稍打了点招呼,应邀帮他们干掉了几个对建设营地威胁巨大的魔怪,然后便继xù

赶路。

他能够感觉到,敖研已经停了下来,可能又在创造那见鬼的异虫了。

所以他不能耽误太久,至少……要赶在下一次异虫之灾酿成前赶到,给敖研这家伙送上迟到的惩罚。

这家伙已经欠债欠了太久,早点让他还了,对大家都好!

第659章 妖王落魄

这是一片坐落******边缘的群岛,群岛中人口稠密、物产丰富,距离不远的大陆更是异常繁华,也不知dào

孕育了多少的生灵。

在群岛的上空,经常漂浮着许多雪白的云朵。云朵之间,隐藏着一些仙家洞府。它们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偶尔被眼尖的凡人看到,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

但是此刻,一座神话故事里面安详平和的仙境,正吵吵闹闹杂乱不堪,并且杀机四伏。

许多衣服各式各样、指挥也乱七八糟的修士们正在一座洞府里面狼奔豕突,所过之处,将任何能够掠夺的宝物全都抢掠一空,若非构筑洞府的仙石已经和洞府阵法浑然一体无法拆卸,他们只怕连地面都要挖了。

在这群乱七八糟的修士之中,有几位看起来气度不凡,修为已经达到道果巅峰的老者,正在闲聊。他们显得悠闲自得,和嘈杂纷乱的气氛格格不入。

“李道友,刚才过去的是你家幺孙吧?年纪轻轻已经凝成法相,实在是才华过人啊!”

“哈哈,张兄谬赞了!那小子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我辈修士,最终的目标都是长生不朽,区区法相境界何足道也!倒是令郎,百余年不见,已经踏入了道果境界,后来居上指日可待啊!”

“你们两位都有出色的子嗣,可怜我糟老头子孤寡一生,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只得坐下几个徒弟……你们莫不是商量好了存心呕我?”

“丁兄勿怪,老夫只是随口感慨两句罢了……”

正说话间,一群修士在一个粗豪大汉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地过来,向那个抱怨自己没有孩子的老者行礼,报gào

道:“启禀师父,我们已经搜遍了左洞,没有发xiàn

剩下三只妖鸟的踪迹!”

三个老者同时眉头一皱,那姓丁的老者不悦地说:“既然没找到,就去继xù

找!这四只妖鸟来历不凡,若是能够将其抓住,萃取精血,不仅可以炼成极为稀有的灵丹,更有可能给服用者开启奇妙的天赋神通。这是难得的机缘,不可错过!”

“遵命!”领头的修士行了个礼,便一挥手,叫道,“都跟我来!咱们去别的地方搜,大家要仔仔细细地找,不能放过半点蛛丝马迹!谁找到了妖鸟,我赠他聚灵宝珠一颗!”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一个跟他关系好的笑着问:“这聚灵宝珠,可是贵派最著名的宝物,以万年老蚌孕育的珍珠为原料,镌刻七层聚灵法阵。虽然只能用一次,却可以凝聚出一条小型的灵脉来……道友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

“那几只妖鸟对师父他老人家有大用,只要能够抓到它们,一颗聚灵宝珠,倒也值得!”

正说话间,又是一批修士在一个英俊少年的带领下从洞府另一边走了过来,那少年眼见大汉带队走在了前面,忍不住皱起眉头道:“居然是这条丁老头的忠狗!若是在找到妖鸟的时候被他发xiàn

,只怕免不了麻烦!”

“少爷,那我们怎么办?”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问。

“还能怎么办?换个地方找!”英俊少年冷冷地说,“这洞府大着呢,那四只妖鸟——现在只剩三只了——又擅长隐匿之术,就算被找过的地方,也未必就没有可能。总之,我们没必要跟那条疯狗争,这又不是骨头!”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的笑话很好笑,哈哈大笑了几声。众人也随之符合,笑声连成一片,笑声中充满了恶意。

等到这群人也走远了,才有几个或胖或瘦、面貌都有些奇特的人从另一边走出来。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等了好一会儿,不愿意和这两批人照面。

“一边是丁疯子,一边是张小狂,这两伙人都不是好相处的。我们且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吧。”为首的那个瘦子叹道,“可惜师傅正在闭关,要是他老人家也在这里,我们就不用怕这怕那的了!”

“大师兄别叹气了,快走吧,这里宝物众多,能多捞一点才实jì

!”

“说得也是,快走快走!”

这一行人又渐渐走远,但却又有别的人纷纷赶到。

云雾之中的仙府里面,越来越喧闹。

一片喧闹之中,有一团不起眼的云气躲在一个水池边缘的角落上,避开了众人的眼光。

水池之中,三个脸色苍白的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奈和恐惧。

“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个年纪很大、须发皆白的金衣叹道,“我等百余年来一直在这洞府之中潜修,不曾得罪了谁,怎的就遭此横祸呢!”

“大哥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一个白衣似雪、眉目含煞的少女怒道,“他们想要夺取我们的精血去炼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早就说过,这地方没有好人!还不如早点走了算了!”

“四妹啊,这琅琊国通往外界的大挪移阵被四大家把持,进来容易,出去难啊!”最后一个妖怪穿着一身黑衣,却长着满头金发,看起来煞是威武,正是吴解当初在万事群山认识的熟人,妖王炼金乌。

炼金乌当初借助大挪移阵离开了万事群山,出去闯荡天下。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有了一些际运,还交到了三个好友。他们四个都是禽鸟类出身的妖修,虽然年纪差距很大,修为却差不多,意气相投之下便结拜成了异姓兄妹,号称“云中四仙客”。

不久之后,四人在一次冒险之中得到了一件罕见的上古灵物,但也都受了重伤。急急忙忙返回老大“金眼翁”的洞府闭关养伤,顺便好好修liàn



这一闭关就是百余年,他们分享了那上古灵物,不仅养好了伤,更让修为大进。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金眼翁已经踏入了道果境界,其余三人“炼金乌”、“黄梅居士”、“孙雪袖”也都修成了天人法身,可谓意气风发。

但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金眼翁那座洞府藏在云中,平时隐匿效果的确很好,甚至就连炼金乌、黄梅居士和孙雪袖突pò

天人境界时候的天劫,都被洞府的守护大阵给拦住了,无惊无险。但当金眼翁突pò

道果境界的时候,引发的强烈天象便终于破坏了洞府的守护大阵,原本隐匿在云中的洞府顿时曝光,被这琅琊国的修士们看得清清楚楚。

琅琊国人妖杂居,但彼此的关系并不好。一般情况下,他们互不干涉、各自当对方不存zài

。但当特殊情况下的时候——比方说,发xiàn

一只刚刚渡劫成功还很虚弱的道果境界大妖,以及一座被妖怪占据的洞府……

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大量的修士便从四面八方涌向洞府。

云中四仙客的洞府位于琅琊国沿海的群岛上空,这里恰恰是人族控zhì

的区域——其实就算是妖族控zhì

的区域又怎么样呢?妖族修士并不会因为他们是妖族而有所优待,依然还是想要杀他们,夺取洞府,或者干脆就是把他们给吃了。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落在妖族修士手上会被直接吃了,而落在人族修士手上会被用萃取精血的方式“文雅”地吃掉吧……

总算四人反应还快,抢在大群修士赶到之前将洞府之中最珍贵的几件宝物收起来,然后便设法躲藏,希望借助洞府的奥妙拖上一段时间,最后混在寻宝的修士之中逃走。

但他们却没料到,一向道貌岸然的琅琊国四大族竟然也出手了!三位道果后期大高手每人都带来了上百个部下,将这云中洞府围得水泄不通。

这样下去,别说是混在寻宝修士里面逃跑,就算是想要不被发xiàn

,也是难上加难!

无奈之下,本体是黄眉金丝雀,善于隐匿潜行之术的黄梅居士便自告奋勇,去试图破坏洞府的阵法中枢,引起整个洞府的崩溃。

眼前的情况,只有借助整个洞府崩溃时候的混乱,他们才有趁乱逃走的机会!

“这琅琊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哥你选洞府的眼光很有问题啊!”炼金乌叹道,“如果这次我们能够脱险,一定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去建立洞府!”

金眼翁苦笑着摇头:“此乃古仙洞府,是我捡到的。以我的本事,能有这么一座洞府,就算是有危险也认了。靠自己开辟的话,到死也建不成这样的洞府啊!”

正说话间,整个洞府猛地一震,三个妖怪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老三成功了!”金眼翁大喜,“他破坏了洞府的核心法阵,这座洞府很快就要崩溃了!洞府崩溃的时候,就是我们逃跑的机会!”

“可三哥怎么还没回来?”孙雪袖担心地问。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来,然后戛然而止。

炼金乌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捂住了孙雪袖的嘴巴,避免大哭惊呼之声传出去,被外面众人发xiàn



而在他们旁边,金眼翁须发抖乱,老泪纵痕。

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声惨叫,分明是黄梅居士临死时发出的!

“我发誓!”炼金乌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嘟嚷,“只要我能够逃过这一劫,杀了老三的那个家伙,我上天入地也绝不放过他!”

第660章 雷光一闪

云中四仙客乃是这洞府的主人,对于洞府的情况最为了解。他们此刻躲藏的地方,也正是往日早就建造好的隐蔽所。

只是这隐蔽所再好,也禁不住无数修士反复搜寻。所以四人之中最为擅长隐匿潜行之术的黄梅居士才会去破坏洞府枢纽,设法让洞府崩溃,好争取一个逃跑的机会。

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开始就吃了亏,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当时洞府的守护大阵被金眼翁渡劫时候引发的天雷击毁,没有能够发挥作用。

若非如此的话,怎么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但这就是劫数,劫数并不仅仅只有天雷、劫火、罡风等等,来自人间的灾厄,也是劫数的一部分。

天灾人祸,都是劫数。

黄梅居士虽死,却成功地破坏了洞府中枢,然后只是片刻,笼罩整个洞府的光幕便开始消散,一块块仙云散开,一块块岩石脱落,毫无疑问,整个洞府的崩溃,已经就在眼前。

三个老者面面相觑,愠怒之中也有些不安。

他们原本最想要的除了四只血脉不凡的妖鸟之外,便是这座颇为神奇的洞府。如今四只妖鸟只抓住了一只——还是死的,洞府却眼看着就要毁了。

虽然说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可劳师动众却落得一无所获,他们四大族只怕要成为整个琅琊国的笑谈。

“哼!封锁天地,看他们能往哪里跑!”三老都是修liàn

数千年的老江湖,略一商量就达成了共识,三人分头飞出洞府,在空中一起施法,施展封锁天地之术,将洞府周围的一片空间完全锁住。

又过了一会儿,伴随着突兀的巨响,整个仙府猛地从中间裂开,断成了四五块。

所有正在寻宝和搜寻妖鸟的修士们急急忙忙地从仙府里面撤出,一道道遁光争先恐后地飞出来,犹如烟花一般绚烂。

在这些遁光之中,有三道紧紧靠在一起的,正是金眼翁、炼金乌和孙雪袖。

三人刚一出来,便发xiàn

情况不对,附近的空间被强dà

的法力封锁,根本没办法走远。

如今场面混乱,他们还能暂时隐匿,可等到场面渐渐稳定下来,他们将会再也没有藏身之所,只能等死。

眼看着已经到了绝境,须发皆白的金眼翁一咬牙,将自己收藏宝物的储物法器交给了炼金乌。

“二弟,我去打开出路,你带着小妹逃!”

不等炼金乌回答,他便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化作一只金眼银翅的大雕,周身环绕着几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呼啸着冲向封锁了这一方天地的阵法。

“孽障!找死!”

三个老者同时发xiàn

了他,不约而同地施展各自的神通,想要将他擒住。

云中四仙客都是血脉特殊的灵鸟,能够活捉他们,萃取出精血的话,对于这些已经走到道果境界尽头,却始终摸不着长生之门的修士,可能会有极大的帮zhù



但还没等他们各自的法术落在大雕身上,现出原形的金眼翁就狂吼一声,所有的珠子一起爆zhà

,甚至连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起爆zhà



一位道果修士连着本命法宝一起爆zhà

的威力简直大得难以想象,封锁天地之法根本抵挡不住,刹那间就被炸得支离破碎。而一黑一白两道遁光便抓住这个空隙,急急忙忙朝着远方飞去。

“追!快追!”三个老者被金眼翁刚才自爆的一击震动了元气,暂时不能飞遁,只好向徒子徒孙们下了命令。

其实,就算他们不下命令,贪心也会促使着那些修士们毫不犹豫地追下去。

于是,数百道遁光争先恐后地追向那黑白两道光芒。

“真见鬼!那两只鸟怎么飞得如此之快?”

“蠢话,鸟当然飞得快!”

“那它们之前怎么不跑?”

“之前洞府中有禁空法阵,那几只妖鸟天生的飞行神通无法施展,所以等到洞府崩溃,它们才逃跑!——你不要罗里啰嗦了,专心追!”

“师兄小心,切勿追得太紧!那几只妖鸟厉害得很,之前东哥就因为一个疏忽,被那只黄鸟临死一击啄瞎了一只眼睛,鸟嘴上有奇毒,二三十年都好不了,要当很长时间独眼龙了……”

“是啊,那只黑鸟叫炼金乌,它的火很厉害!当年老马跟它交过手,明明修为比它还高了一些,结果反而被一把火烧得浑身焦黑,就剩肚子是白的……”

“那只白鸟孙雪袖也厉害啊!刚才突围的时候,三石道士肚子上被它开了个口,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要不是救援及时,连心肝都被它吃了!”

“好家伙!真厉害!那三石老道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顺肠子呢……”

“对了,你不是跟老张一队的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别提了!老张刚才生吞了黄鸟的内丹,结果中了毒,现在变成了一只黑尾巴的杂毛红狐狸,坐那儿傻乎乎也不知dào

在发什么呆……”

“为什么吞了灵禽的内丹,居然会变成狐狸?”

“天晓得!没准那根本就不是它的内丹吧……”

“这四只鸟真狡猾!”

“再狡猾的鸟儿也斗不过好猎人!它们可是天地灵禽,无论是拿去献给各派长老,还是萃取精血自用,都宝贝得很呢!”

“是啊,所以咱们要加把劲,抓到一只就发了!”

“嘿嘿,这天地灵禽稀罕得很,寻常百十年也难得遇见一只。就算遇见了,多半也是哪个名门大派弟子饲养的灵兽坐骑之类,万万动不得。这次难得四只灵禽一起出现,又居然都是没后台的……我们这琅琊国里面,倒有八成以上的散修动了心思。你我虽然修成了天人法身,但比起那些个修成道果,摸到了长生机缘的,根本不值一提。”

“对了,我记得他们云中四仙客不是成名已久吗?怎么现在才知dào

它们的来历?”

“主要是现在才能找到它们的洞府……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它们安逸到现在!”

炼金乌和孙雪袖拼命地飞,但和身后追赶的修士大军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这却不能怪炼金乌,他的飞遁速度足够快了,但带着孙雪袖,他就飞不快。

相比有金乌血脉的他,孙雪袖拥有的是雪羽灵鹤的血脉,雪羽灵鹤一族特长是灵性聪慧,和飞遁毫无关系。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炼金乌一咬牙,拿出三件储物法器——他自己的,金眼翁的,还有黄梅居士出发之前留给他们的——便要交给孙雪袖。

但还没等他动手,孙雪袖便笑了。

“二哥,咱们之间,谁飞的最快?”

“自然是我,所以让我去拦截他们一下……”

“二哥你这就错了,应该我去拦截,只有这样,才可能让你逃走。”

“哪有让妹子去拼命,做哥哥的逃走的道理!”

“二哥……只有你走了,我们才有报仇的机会!”孙雪袖一把将自己的储物法器塞进炼金乌的怀里,直接转身,化作一只巨大的白鹤,通体洁白如雪,羽翼周围更是有无数雪花飘飞,美不胜收。

她没有再逃跑,却转身朝着追兵冲去。

炼金乌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至于流泪,化作原型、展开双翼,朝着远离人烟的方向疯狂地飞去。

孙雪袖只阻拦了追兵片刻,就被追兵抓住。她最后能够做到的,只是引爆了自己的魂魄,不给敌人搜魂获得情报的机会。

而片刻之后,追兵已经再次缀上了炼金乌。

不管他如何努力,一个天人境界的妖怪,终究是飞不过能够施展小挪移之术的那些道果修士的。

眼看着追兵又越来越近,炼金乌心中杀意渐渐沸腾,正待要转身过去拼个你死我活,突然心中一动,看到远方天际似乎有雷光一闪,顷刻间到了面前。

“咦?炼妖王?”

雷光一闪,炼金乌突兀地消失在空中,不见半点踪迹。

追兵们迅速赶到,但却只能在这里茫然地四下寻找,找不到任何线索。

片刻之后,三个老者也已经赶到。得知情况后,他们皱了皱眉,其中擅长占卜的那个便拿出法器,占卜炼金乌的去向。

谁知dào

这一占卜,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怎么了?”

“那炼金乌……已经不在大荒界之中了。”

“什么?!难道一下子就去了星海界?还是钻进了哪一处的水眼?”

占卜老者不停地摇头,神情茫然,心中却满是惊疑和担忧。

这炼金乌资质不凡,此刻跑了,日后必定会回来报复的!

而且……占卜显示,炼金乌乃是“绝地遇救”、“贵人临头”,虽然不知dào

那救他的是什么贵人,但若是这只黑鸟就此攀上了高枝,投入了哪个前辈高人门下……能够一瞬间便带着炼金乌离开大荒界的人物,起码也是阳神真仙!

炼金乌若是能够成为阳神真仙的门下,日后等它回来报复的时候,只怕便是琅琊国四大族的末日!

他阴沉着脸,看着天空,沉默不语,心中却犹如有一只恶狼,因为面临危险而在恐惧地怒号。

“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了结的……”

第661章 吴知非、炼金乌

眼看着快要追上炼金乌了,却发xiàn

他莫名其妙地消失。这大大打击了追兵们的士气,而背后所隐含的意味,更是让那些见多识广的道果修士们惊慌不已。

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炼金乌就离开了大荒界。这绝对不是寻常的躲避手段,附近也并没有水眼——所谓“诸天万界”其实都是依托于大荒界、星海界和归墟界而存zài

的,炼金乌可能的去向只有两个,星海界和归墟界。然而只有通过水眼才能前往归墟界,所以他去的只能是星海界。

从大荒界前往星海界,就算阳神真仙大多也要依靠大挪移阵才能做到。能够一瞬间就带着炼金乌离开大荒界、到达星海界的人物,在阳神真仙里面也是最顶级的强者了。

运气不好的话,或许那是一位路过的洞虚真君……

一次未尽全功的“寻宝”最终留下了如此的手尾,让主持“寻宝”的三个老者心中都留下了阴影。

这只黑鸟带着满腔仇恨逃走了,下次他回来的时候,只怕倒霉的就是自己等人了……

炼金乌自己倒是没想到这些,他此刻正躺在坚硬的石头上,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周围满溢的灵气,一边竭力运功调整自己的气息,避免因为禁术留下严重的后果。

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准bèi

动用某种大伤元气的禁术和敌人拼命,杀得一个不亏本,杀得两个赚一个。但怎么也没料到,一转眼的工夫,自己却已经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山洞中,周围灵气四溢——仔细看去,灵气是从山洞底部一个小小的泉眼中溢出的,也不知dào

这泉眼究竟什么来历,竟然能够喷出这么强烈的灵气。

“可以肯定,我是被某人摄走,不知dào

送到了哪里。但对方对我应该没什么恶意——能够一瞬间把我从天上送到这里的人物,要杀我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区区一只微弱血脉的杂种金乌,不值得那样的强者玩什么花样。”

他如此对自己说,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竖已经落在那位强者手上了,与其想太多自己吓自己,还不如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从山洞那边走了过来。

“炼妖王,你怎么混得这么差劲?刚才看到一大群人在追杀你啊!”吴解笑着走过来,跟他打招呼,“要不是我正好有一件洞天法器可以遮蔽你的气息,还真是没办法呢!”

这话半真半假,吴解的确是有洞天之宝,但却并非什么洞天法器,而是远比任何洞天法宝都更加高级的天书世界。

此刻炼金乌所在的地方,是他刻意在天书世界里面制造的几个小型藏匿区。它们的用途和当初给墨蛇君墨玉修养的那条水脉类似,都既可以让别人在其中休息,又不会被发xiàn

天书世界秘密。

墨玉修养的那条水脉早已被吴解转移到天数世界主体之中了,他原本以为用不着那样的地方,但前不久遭遇蛮荒巨兽的时候,才发xiàn

那样的地方很有用处,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同伴。

所以这些年,他就在天书世界里面制造了几处这样的地区,基本上都是一些山洞,灵气充足、资源也不匮乏,足够让受伤的人在里面慢慢修养,又不用担心被他们发xiàn

天书世界的秘密。

这些山洞经过叶红和茉莉的鉴定,的确是很像洞天法器的样子。至于究竟是不是——反正看不出来嘛,看不出来就足够了。

炼金乌当然看不出这山洞的真相,吴解这么一说,他很理所当然地就相信了。

“原来是知非道友!”炼金乌松了口气,刚刚笑了两声,笑声却突然停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解,“你……你踏入道果境界了?!”

他刚才还没发觉,此刻突然发xiàn

,吴解的气息稍稍有些混乱,时而强dà

得令人战栗,时而虚弱得如同凡人,这正是道果境界中期的特征。

大凡一个修士踏入道果境界,总要经过以下几个过程:

首先,他虽然知dào

了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但究竟该怎么走,却还是一片茫然。犹如一个人站在山下,看着山顶,只知dào

应该往上,但究竟是找路还是开路?什么都不知dào



然后,他找到了自己要走的道路,但这条道路究竟能不能达到长生,却还是未知数。正如那个登山者看到了山路,可他并不确定沿着这条路上去,究竟能不能走到山顶。

再然后,他确定自己的道路能够达到长生,但依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沿着这条路抵达长生。犹如那个登山者已经走在了前往山顶的路上,但这条路崎岖坎坷,他并没有顺利登顶的把握。

最后,他终于沿着这条路走到了长生门前,只等积蓄足够的离开冲破生死玄关。就像是那位登山者来到了前往山顶到最后一级台阶上,但这级台阶极高,需yào

花费很大的力量才能爬上去。

这四个境界,被称之为道果初期、中期、后期和巅峰。道果初期修士的气息强dà

无比,但强dà

之中却充满茫然;道果后期修士的气息平稳,深沉若海,每一点点波澜都叫人胆战心惊;道果巅峰则整个人宛若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在他旁边会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张力……

吴解此刻气息不稳,时而强dà

时而虚弱,正是道果中期的标志。

当然,除了这四种情况之外,还有一种气势强dà

却气息微弱,看起来就像一个很有本事的凡人。那是归真返璞境界,是明明有能力成就长生,却还在追寻更高更强道路的强者特有的。那种人已经不能将其看做道果修士,而是应该看成长生真仙的预备了。

当初在无波崖的时候,吴解不过是法相巅峰,连天人法身尚未铸就,比起炼金乌来,境界高得有限。但如今,炼金乌差不多到了天人境界初期,吴解却已经成就道果,走在了通往长生的路上——仔细算算时间,连一百年都还没到呢!

炼金乌自己资质非凡,又屡获奇缘,更有义兄金眼翁相助,潜修数十年成就天人法身,已经是进步神速令人赞叹。可和吴解一比,他的进步速度实在是不值一提,简直犹如原地踏步一般!

吴解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

“稍稍有些际遇罢了。”吴解没有在自己为什么进步这么快的问题上纠缠,笑着问道,“炼妖王,咱们上次在无波崖的时候,你不是洗练了妖气,然后出去闯世界吗?看来你这段时间混得不怎么样啊!”

“其实挺好的,就是最后倒了霉。”炼金乌叹道,“可怜我三位结义兄妹一一惨死……若是我能够有知非道友这等神通,那该多好!”

吴解沉默了一下,劝道:“死者已矣,生者却还要不断前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先找个地方养伤,养好了伤之后设法去修liàn

几种威力巨大的神通,然后回去报仇。”炼金乌苦笑着说,“当然这是面子话,实jì

上就是……我准bèi

先养好伤,然后练两种禁术,回去找仇人同归于尽。”

“何必呢!以你的资质天赋,完全可以修liàn

到比仇人更高的境界,然后堂堂正正地一脚踩过去,岂不更痛快?”

“……或许是吧,但我手头上的功法并不能推演出长生之路来。”炼金乌苦笑,“就算再修liàn

几千年一万年,我也只能在天人境界转圈子,再怎么天人巅峰,终究无法踏入道果境界啊!”

“没有长生之路,自己推演便是。天下功法,大多都是前人推演出来的嘛。”

“这话倒也没错,或许我自己可以推演出长生之路来,但是……等我推演出来,仇人大概也死光了吧……”炼金乌叹道,“大丈夫报仇就要手刃仇敌,让时间帮忙,有什么意思?若是等我修为大成回去,却见仇人早已死光,难道还要厚着脸皮去欺负他的后生晚辈吗?那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吴解闻言,却忍不住笑了。

炼金乌身负大仇,却没有因此被憎恨蒙蔽了眼睛,没有把报仇的目标胡乱扩大,如此心性,实在难得!果然不愧是金乌大神血脉的继承者,的确是实实在在的长生种子!

“炼妖王,你可知dào

我目前在哪里?”他笑着说道。

炼金乌一愣,疑惑地摇头。

吴解笑了笑,身上气息流动,一团云气之中,显出五城十二楼的景象。

“五城十二楼……玉京派?!”炼金乌这些年跟着金眼翁,也学到了不少知识,片刻间就认出了这团云气的含义——此乃玉京派弟子在外表露身份时候,最常使用的手段。

他的眼中满是赞叹,忍不住微微摇头:“原来知非道友已经是玉京派门下!怪不得进步如此神速!唉!如果我也是玉京门下,那些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洞府闹事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着问:“知非道友……不知dào

,你在玉京派之中,可曾开府?可有收徒?”

“本门规矩,不得长生,不可收徒。”吴解回答,“洞府却是有的,一间石室而已,比这里好不了多少。”

“有洞府就好!”炼金乌顿时笑了,“那你洞府之中,可需yào

一个看门的童子?”

吴解笑着摇头:“我有一位看门童子,乃是草木妖族,道号权七。”

炼金乌忍不住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那么,需不需yào

一只看门灵兽?或者一只代步的坐骑?”

吴解笑了:“炼妖王,你有话直说就是,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炼金乌点了点头,面容严肃起来:“那我就直说了。我仰慕玉京名门,想要投入道友门下。做童子也好,做仆役也罢,当看门灵兽或者坐骑都没问题……只要能够得到在玉京派求学的机会,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662章 天梦河畔

炼金乌最终成为了吴解洞府的一份子,明面的身份则是知非子吴解的坐骑。

坐骑这个身份有些特别,说起来不高,但却是亲信中的亲信,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心腹”。一位修士,他经lì

的各种事情,或许会瞒着同门,瞒着弟子,瞒着师傅,唯独很少瞒着坐骑。

而且因为坐骑常年跟随在修士身边,所以得到指点和机缘的机会也是最多的。

如果只看上面这些理由,似乎坐骑实在是很好的选择了。但实jì

上,那些妖族出身的修士们,往往宁可不要这些好处,也不愿意当坐骑。

理由很简单,面子问题。

面子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时间不同对象不同,情况也完全不同。若是时间回溯几个时辰,谁告sù

炼金乌“你会去主动当别人的坐骑”,他一定会大笑三声,然后打掉那扯淡家伙的满嘴牙。

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几个时辰之后,反而是炼金乌自己想要当坐骑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吴解洞府里面可以用的名额不外乎童子、仆役、守山灵兽和坐骑这四种。童子和仆役都是要师门审核的,目前权七一人兼任,他倒也称职,吴解并没有换人的想法。而守山灵兽——老实说,炼金乌的本事,实在不够资格在冰云峰当守山灵兽,他太弱了。

所以到最后,适合他的只有坐骑这个身份而已。

经lì

大难的炼金乌并不在乎当什么坐骑,只要能够有可靠的宗门,只要有机会学到上乘功法,当坐骑又怎么样!

险死还生、大仇未报的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了。

当然,吴解并不会真的骑着一只黑鸟招摇过市,且不论他跟炼金乌之间的交情,就算从实用性的角度来说,炼金乌飞行的速度也比他的雷光遁法慢多了……

天书世界里面,吴解弄了点酒菜,跟炼金乌边吃边聊,谈谈这数十年来彼此的际遇。而天书世界之外,吴解将雷光遁法运转到极限,当真化作一道雷光横贯天空,转瞬间便跨越了千山万水。

然而,大荒界实在太大了!纵然他能够凭借感应锁定敖研的大致方向,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够追上的。

他一口气追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追到了敖研作怪的地方,却发xiàn

自己来迟了一步。

此地名曰天梦国,因为最大的那条河叫“天梦河”而得名。敖研在天梦河畔又一次建立了地下巢穴,开始培养异虫,并且搞了一次小规模的虫灾。

然而这次,敖研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天梦国的确没有阳神真仙,起码在四渎龙宫的情报里面是没有的。可就在敖研发动那次小规模虫灾的时候,一位出身天梦国的阳神真仙从星海归来了。

那位阳神真仙乃是数十万年前的人物,他当初机缘巧合,离开大荒界前往星海界发展。经lì

了许多艰难困苦,修成了阳神真仙,而且手段颇为厉害强横。

他在星海界闯荡多年,前段时间偶然得了机缘,窥见了元神寄托虚空的道路,心有所感之下,便决心回到故乡潜修,好好整理自己多年闯荡所得,顺便开宗立派,传下道统……

总而言之,这位阳神真仙兴冲冲地返回故乡,却发xiàn

有邪派妖人在故乡兴风作浪,掀起虫灾。顿时怒不可遏,祭起法宝,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将敖研的那些虫子顷刻间打成了齑粉,连敖研自己都被他一击重伤。

敖研好歹也是四渎龙宫的阳神真仙,手头上还是有一些救命底牌的。生死关头,他动用了一道本门洞虚真君赐予的灵符,瞬间挪移逃跑。那位天梦国出身的阳神真仙不擅长追踪和占卜之术,虽然怒气未消,却终究还是没办法,只得恨恨地挂出了招牌,悬赏招募擅长诅咒的修士。

敖研被他一击重伤,血肉散落许多。凭借着这些血肉,便可能使用诅咒之法来对其下手。

吴解并没有前去应招,却在双方战斗的地方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这一回,那条孽龙可是真的惨了!”

虽然战斗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但天梦河畔的战场上依然杀气笼罩。吴解看不出那位阳神真仙的法宝究竟是什么,可却在战斗的遗迹中感觉到了浩瀚的星辰之力。

据吴解所知,敖研并没有驾驭星辰之力作战的手段,就算有,也不会太强dà

——否则当初和异虫女皇的那一战,他没理由不用。

既然敖研没有这种手段,那战斗遗迹之中残留的星辰之力,自然便是那位出身天梦国的阳神真仙留下的。

吴解在战斗遗迹中研究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结论——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这位前辈在那场战斗里面使用的法宝,多半是用一颗星辰的核心炼化而成的!

这个发xiàn

让吴解吓了一跳——一颗星辰的核心,那是多么庞大的东西!用它炼制的法宝,又蕴含着多么强dà

的力量!那位阳神真仙居然能够驾驭用星辰核心炼制的法宝,他的神通之强,简直难以想象!

“阳神真仙之中,最强的那一批,号称有摘星之力。但实jì

上真zhèng

能够拿星星来砸人的,几乎都是洞虚层次的强者……”叶红沉吟着,语气之中很有几分赞叹之意,“这位真仙不显山不露水,连名声都没听说过,可以实力而论,他实在是阳神层次最最顶尖的人物,只怕大多数的洞虚真君都不是他的对手!”

吴解一愣,却没料到区区一个云梦国,居然会出一位这样的绝顶强者。

以阳神战洞虚,此等神勇匪夷所思。玉京派中阳神真仙超过百人,可有如此实力的却也寥寥无几——就吴解所知,十二楼楼主之中,只有冰云楼楼主白金才有如此神通。

那位以前从没听说过的真仙“天梦君”竟然是和白金同一层次的强者?!真是不可思议!

“诸天万界无限广阔,时不时出现一两个天才人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叶红叹道,“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斗神组织里面。斗部六大天君,不止一位是之前籍籍无名,突然之间就一飞冲天的。”

她说着,看向吴解,却又笑了:“吴道友,其实你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物,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吴解一愣,细细琢磨了一回,忍不住也笑了。

自己固然来历非凡,可诸天万界广袤无边,来历非凡的人比比皆是,强dà

到能够越级挑zhàn

的顶尖高手自然也层出不穷。自己以前遇不到,是因为见识少,生活的圈子小,如今走过的地方多了,见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会陆续遇到那样的人物。

别的不说,昔年九州界里面,公认的最强者可不是自己这九转金丹,而是弃剑徒那个灭世剑神。在他的面前,就算是九转金丹,也不过让他多挥一两剑罢了。

既然区区一个九州界,就可以出现弃剑徒这样怪物级别的强者,那天梦国会出现一个能够匹敌甚至于战胜洞虚真君的阳神真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相比之下,真zhèng

值得奇怪的是——敖研惹上了这样的强者,居然没有被一击打死,真是奇哉怪也!

“这家伙的命也真够硬的!但那件法宝可蕴含着整个星辰的力量,他挨了一下,也不知dào

全身骨头还剩多少是完整的……这样居然都逃了,他打架的本事一般般,逃跑的本事可真是出神入化!”杜若从天书世界出来,感受着周围那澎湃强悍的星辰之力,看着身边流过的河水都因为浸染星辰之力而出现许多细微的银光,宛若点点星光一般,忍不住赞道,“老四啊,要是能够抓住这家伙,炼化了的话……”

“茉莉一定会很高兴的。”吴解笑道,“被星辰核心炼制的法宝砸了一下居然都没砸死,还能撑着逃跑,敖研这家伙的生命力和魂魄之力一定强dà

得不可思议。把他给炼化了的话,估计能够把以前浪费掉的那些源力都补上,还能富余很多呢!”

他们站在天梦河边,激战的战场上,讨论着杀死一位阳神真仙,甚至要将其抽魂炼魄的事情。乍看上去,似乎有点荒谬,宛若大雁还在天上,就讨论射下来之后该怎么吃的无聊话题。但事实上,这讨论一点也不荒谬,很有实jì

意义。

敖研和真仙天梦君那一战,被天梦君驾驭着星核法宝一击重创,强dà

的星辰之力使得整个天梦河都发生了变化,敖研本人受的伤必定严重到难以想象。

此刻他体内多半充满了狂暴的星辰之力,虽然侥幸逃生,可恐怕逃生之后,已经重伤到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这次的伤,比起上次异虫女皇给他留下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按照吴解的估计,除非敖研能够再有什么奇遇,否则这次就算养伤百年,也未必能够完全恢复。

这百年间,他还要消耗许许多多的灵药和珍宝,否则的话……或许不等吴解追上他,光是伤势发作,就已经足够要了他的老命。

别忘了,瘟部正法的诅咒还缠着他呢!

说笑了几句,吴解闭上眼睛,细细感应了一番敖研的位置,然后点了点头,招呼杜若回到天书世界,整个人化作一道雷光,冲天而去。

他走了之后不久,星光点点的河水之中泛起涟漪,一个身形瘦削却很有精神的中年人从河水里面走了出来。

“本想亲自去追杀那孽龙,但考lǜ

他背后是四渎龙宫,只得作罢……”中年人正是真仙天梦君,他看着吴解远去的方向,微微一笑,“想不到却还有一位斗神在背后追杀,如此甚好!那孽龙死定了,我也就可以放下这最后一份担心,可以闭关冲击洞虚境界去了!”

说完,他微笑着走入虚空中,伴随着点点星光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63章 蛮荒列族

一道黯淡的雷光从天空一闪而过,没有半点声响,也没有激起半分云气。地上的生灵除非正巧抬头看,否则根本注意都注意不到。

但若是有雷部斗神见到这一幕,多半会笑着点头,嘀咕一句:“小家伙练得不错,这招雷光遁法可算是练出点门堂来了!”

雷部正法只提纲挈领,不追究细枝末节。每一位斗神修成的功法,虽然根本上是一致的,但具体的表现却千差万别。或者说,一位雷部斗神如果没有能够在功法上体现出自己的特色来,那他就算不上真的掌握了雷部正法的精髓——没有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功夫再好也得不到那些天才们的赞许。

吴解雷光遁法,恰恰就已经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道路,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特色。

这个特色就是,轻、快、隐蔽。

雷光遁法本是一种颇为猛烈的功法,伴随着雷光一闪,随后便会有雷声响起。全力飞遁之际,会有隆隆雷声跟随在那道划过天空的雷光之后,在大地上留下一片鸡飞狗跳。

比方说当初在九州界留下雷部正法传承的那位斗神,她的雷光遁法就充分体现了“雷为天地动”的风格,所过之处虽然不至于天惊地动,却也威风凛凛,让人印象深刻,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但吴解此刻的雷光遁法却没有半点声音,雷光本身也变得毫不起眼,甚至于连它本该有的气势都已经消弭于无形。

除非事先知dào

,否则就算看到了这道遁光,都不会有人会对它太过在意,甚至于一转头就会忘记。

这正是吴解追求的效果,是他花了百余年的光阴细细揣摩,一点一点修改完善,最终完成的属于他自己的雷光遁法。

其实吴解的雷光遁法一开始也颇为绚烂夺目,也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之所以会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完全是被残酷的现实逼出来的。

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将会寸步难行。

大荒界……不是可以让人招摇过市的地方。

为了追击敖研,他没有借用大荒列国的大挪移阵,而是凭借雷光遁法在天空中一路疾驰,循着秘法感应的方向不断前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挪移阵是定点传送的,从这个点到下一个点,无论方向还是距离都不固定,甚至有东南西北乱转的情况。而且使用大挪移阵会留下记录,日后四渎龙宫追查敖研死因的话,一下子就能查到自己,甚至于可能循着记录追查到玉京派,颇为不美。

吴解相信玉京派不会惧怕四渎龙宫,但为了自己的事情给门派惹麻烦,这种事情,他不喜欢。

所以他宁可用雷光遁法一路追赶,这样既不容易迷失方向,也不会留下多少痕迹。

他之所以要掩饰遁法的痕迹,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这只是很次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安全。

当吴解远远地离开大挪移阵可以抵达的范围,深入大荒界之中那些尚未开拓的荒野时,他才真zhèng

明白,大荒界究竟有多么广袤,多么巨大。

在大荒界,人族、妖族、各个修士门派……他们所能够开拓的,只是整个大荒界之中不值一提的零头。绝大部分的地方,依然是彻彻底底的蛮荒世界。

在这样的蛮荒世界里面,各种各样强dà

的生灵比比皆是,各种各样的奇异景观数不胜数,各种各样凶悍的族群层出不穷。

吴解从云翳国到天梦国的这段路,都属于玉京派已经掌控的范围。虽然一座座大挪移阵、一个个庞大的国家之间,依然还存zài

着广袤的荒野,但这些荒野都已经被玉京派的阳神真仙大致搜查过一遍,其中比较凶悍危险的东西,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斩杀。所以吴解在天上飞了很久,始终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但从天梦国之后,他便开始真zhèng

深入蛮荒了。

天梦国之前,敖研是凭借自己的神通法力在赶路。他的目标是培养异虫道兵,自然会优先选择那些已经发展起来、人口稠密的地区。但在天梦河边的那一战,他被天梦君驱使星核法宝迎头痛击,几乎当场打死。在生死一发之际,激活了洞虚真君制造的灵符逃走——这灵符逃走,自然是朝着四渎龙宫方向去的,而玉京派和四渎龙宫两个门派的势力范围之中,还隔着很大的一块蛮荒呢!

按照双方门派高层的预计,这块蛮荒大概再过个十来万年就会在双方势力的不断开拓下初步消失,届时双方的势力将会正面接触,免不了要发生一些摩擦。

可那是十万年后的事情,起码在眼前,这块蛮荒还是很庞大的。

吴解驾着雷光遁法穿越的,正是这一片蛮荒。

在这片蛮荒中,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蛮荒”。

出发不到一年,他就遇到了一群长着翅膀的羽民。

羽民是大荒世界的蛮族,所谓蛮族,便是那些追求天赋神通,而完全不理会修士传承系统的种族。他们往往拥有足以和修士匹敌的能力,彼此之间的关系则敌友难分——修士有各个门派,有正有邪;蛮族也是一样。

幸运的是,吴解遇到的这这群羽民族人,和修士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羽民族人天生就有强dà

的双翼,他们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放牧风兽和巨鸟。他们居住在浮空的房屋中,整个部族常年都在天上生活,很少落地。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又被称为牧风者,或者逐风者。

吴解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羽民族人也不难相处,理所当然的,彼此的关系不错。吴解和他们交换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其中最特别的,就是一支骨杖。

那支骨杖是用这个部族曾经的守护巨兽遗骸制造的,那只巨兽是一只强dà

得难以想象的巨鸟,曾经有很多年,这个部族都居住在它的背上。

后来,巨鸟为了追求更强dà

的力量,试图冲击更高的境界,失败而死。羽民族人就把它的遗骸制作成了许多法器——倒不是为了这些法器的力量,而是带着这些法器,就像是老朋友还在身边一般。

那支骨杖是用巨鸟身上微不足道的一截小骨制作的,专门赠送给羽民族人的朋友。吴解跟他们喝酒喝得很开心,很快就成了朋友,所以临别的时候,就得到了这支骨杖。

骨杖被吴解转交给了炼金乌,炼金乌是鸟类成精,这支骨杖的本体乃是飞禽一类中的超级强者,炼金乌可以通过感受骨杖上的气息,揣摩那只巨鸟生前的境界,对于他的修liàn

大有好处。

羽民族人是蛮荒中比较友好的种族,但吴解之后遇到的一些种族,就不那么友好了。

这些大荒蛮族之中,很多都跟修士们发生过冲突,其中一些还有血仇,一旦见到修士,立kè

就会大打出手。

在告别了羽民族人之后,吴解曾经遇到过一群人头马族,他们就对修士们极为憎恨。吴解原本见他们在大地上放牧,好奇地去打招呼,想要换取一些有特色的纪念品——就像跟羽民族人相处时候那样。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当他靠近地面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人头马们憎恨的怒吼,一击掷出的标枪和射来的弓箭!

更要命的是,这一族之中强者甚多,光阳神真仙层次的就有五六个。五六个阳神层次的人头马一起出手,让原本遭到袭击而愤nù

,打算还击一番的吴解立kè

改变了主意,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幸运的是,他跑得足够快,抢在被那几个阳神层次的人头马围住之前冲了出去,顺利地逃之夭夭。

“我只是去打个招呼而已,他们怎么一副有杀父之仇的样子啊!”一口气逃出几十万里之后,吴解见那几个阳神层次的人头马没有追上来,才算是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起来。

“据说大荒世界的蛮族里面,很多都跟修士是有世仇的,可能你恰恰遇到了吧。”叶红捋了捋头发,“没准前不久真的有哪个修士杀了他们老子或者儿子之类……”

“可那关我什么事啊!”吴解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叶红笑了:“你能分辨这些人头马的相貌吗?”

吴解回忆了一下,摇头。在他看来,这些人头马似乎都长得差不多。

“嘿嘿,他们多半也没办法分辨修士的相貌。”叶红哈哈大笑,“在他们看来,你跟杀了他们全家的仇人长得一模一样!”

吴解沉默了许久,无奈地摇头叹气,转身走了。

他若是铁了心要报复,未必不能给那群人头马造成巨大的麻烦。但眼前最重yào

的是追击敖研,既然自己也没受伤,那么这点小事暂且放下算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小事都可以放下的,也并不是每一次遇到麻烦,都能这样顺利脱身的。

此后的旅行中,吴解不止一次遭遇到了满怀恶意的蛮族,爆fā

了多次战斗。其中最惨的一次,甚至被二三十个阳神级别的蛮族围着打,若非天书世界里面有备用身体,直接就死在那里了。

经lì

了这些种种麻烦之后,吴解不得不尽量修改自己的遁法,尽可能轻快,尽可能隐蔽。

这无关什么功法和感想,纯粹是生活所迫。

在这蛮荒世界里面,要快速赶路的话,这样的选择是必然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生活的巨大压力,吴解只用了百余年的时间,就将雷光遁法修改和修liàn

完毕,从而踏入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我欺也。

第664章 追及

吴解对敖研的追逐,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他并没有浪费,一边赶路,一边修liàn

。而且因为经lì

了许多的战斗,更使得他火部正法的修为深厚了许多。

火部正法是一门通过战斗来提升修为的功夫,战斗越激烈,斗志燃烧得越旺盛,对修为的提升效果就越好。斗神火部之中,甚至有本身资质心性都平平,纯粹靠着无数次的激战,将修为提升到阳神巅峰,乃至于能够跟洞虚真君过过招的强者——而且为数还不少。

火部二十四位星君麾下,都有一支由这种百战老兵组成的精锐部队,号称“老兵营”。老兵营里面的斗神,起码都已经踏入阳神境界数百万年。虽然限于资质机缘,此生无望成就洞虚,可当他们四人一组结成神火大阵的时候,甚至能够绞杀洞虚境界的域外天魔。

这就是诸天万界斗法第一的灵霄火部正法,别的功法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优点,但绝对没办法培养出这么一支强绝诸天的雄兵来!

和吴解相比,炼金乌的进步也颇为显著。当日他和吴解立下神契,加入了玉京派,成为吴解门下的“坐骑”,吴解便将火部正法传授给了他。

在传授之前,吴解也特别强调,自己的火部正法或许和原版有些出入,或许需yào

日后不断修缮改正……但炼金乌完全不在乎。

他只略略研究了一番,便确定这火部正法极为适合自己,简直像是给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却也难怪,他乃是金乌一系的妖族,虽然金乌血脉已经极为稀薄,可毕竟还有那么一点点。金乌是玩火的老祖宗,昔年佛门日光遍照大菩萨还是妖神东皇太一的时候,曾经和妖神帝俊、羲和夫妇大战,争夺日光大世界的统治权。那一战已经过于远古,具体情况难以考证,但结果大家都知dào

,东皇太一战胜,独霸日光大世界,并将其改名为太阳天;战败的帝俊、羲和夫妇退走,后来成为了妖族大圣,妖族之中血脉极为尊贵的三足金乌一脉,就是他们的后代。

在如今这个时代,东皇太一已经是佛门大能之中资历仅次于燃灯佛的日光遍照大菩萨,据说早已证道造化。而帝俊、羲和据说是斗神火部的元老客卿,隐居在玉皇天,又据说他们夫妻俩一直在努力修liàn

,打算证道造化之后再去跟老对手做过一场。

没有人知dào

,为什么帝俊和羲和没有加入斗神火部,反而是他们的孩子金乌妖神如今依然在妖族里面混日子。但可以肯定,斗神火部里面有不少三足金乌。所以说,火部正法对金乌一脉特别合适,乃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炼金乌并没有像吴解那样融合万火,而是专心修liàn

太阳真火,将其不断提纯,不断加强。直至将太阳真火返本归元,和自己本命灵火融合起来,化为金乌神火——这个目前还只是理想,尚未实现。

他专精一种火焰,进步的速度自然极快。虽然和吴解相比,他的火部正法缺乏变化,功效单一,可在他看来,也已经够用了。

“道友你神通广大,自不待言。但对我来说,只要可以修liàn

进步,日后还能用来杀敌报仇,就已经足够。更多的能力,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当吴解询问究竟的时候,炼金乌如此回答。

他这么想得开,倒是让吴解哑然失笑。他以己度人,总觉得但凡修士,无不竭力追求更加完美的功法和更加深厚的修为,却没想到炼金乌根本不考lǜ

这些,一门心思想的是先把神通法力修成,去为结义兄妹们报仇雪恨,其余的时候,日后再说。

不过这倒也无妨,反正火部正法是战斗的功法,只要他自己不走上邪路,以战养战,日后一样有望修成长生。

至于长生之后,怎么元神寄托虚空,乃至于怎么开辟小千世界……这些都太远了,大雁还在天上,射下来之后再考lǜ

是烤是煮,也来得及。

就算日后炼金乌没办法更进一步,大不了加入火部老兵营,一样是让万魔退避的强者!

想通了这个之后,吴解便没有再劝说,而是让炼金乌专心修liàn



当然,火部正法光靠修liàn

是无法达到高深境界的,所以每当面对的敌人不算太夸张的时候,他也会将炼金乌从天书世界里面放出来,一起作战。

大荒世界的蛮族数量种类都多得离谱,其中固然有一些厉害到让吴解只恨跑得不够快的,更多的却是他加把劲就能战胜的。在这样的战斗中,不仅他和炼金乌参加了战斗,就连杜若和小七也一样。

杜若的修为明显正处于一个较为显著的增长期,尤其是在遇到了一群类似幽鬼的蛮族之时,她将被众人击杀的幽鬼一一吞噬,使得修为急速提升到了灵神层次。若非担心提升过快可能导致问题,她甚至能够把修为一直提升到相当于阳神的真灵境界!

因为……那群幽鬼的首领,可是实打实的阳神境界。若非这家伙似乎对于一切生者都充满仇恨,一见面就对吴解痛下杀手的缘故,吴解是真的不想跟这阳神境界的幽鬼交手。

幽鬼的本事十分奇异,最厉害的就是它们能够轻易地撕裂空间,在和它们的战斗中,雷光遁法的速度优势难以发挥,吴解平生很难得的遇到了机动性落在下风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开启火界,化身为聚散无常的真火法身,在同伴们的帮zhù

下,跟那群幽鬼打起了消耗战。

那一战足足打了一个多月,最后吴解终于抓住机会,使用雪风战舰的最强手段,八极神火柱合为一体,吴解自己则化为火炮的动力源,八极合运轰雷炮的全力一击,轰得大地崩裂近千里,击溃了幽鬼首领的核心。

那一战之后,就连吴解都修养了差不多十天,才勉强恢复元气。而炼金乌修养了接近两年,雪风的损伤足足用了三十年光阴才温养修补完成,小七身负重伤之后昏睡了三个多月,杜若则闭关了差不多十年。

但那一战的收获也是巨大的。

小七在幽鬼一族的巨大压力之下,突pò

了一直以来的瓶颈,找到了自己的长生之路,踏入了道果境界。

雪风经过那一战的淬炼,成功将八级神火的符箓种子勾连贯通,从寻常法宝转变为了载道之宝,日后能够自己修liàn

提升,即使没有主人,也不会被岁月磨去灵智。

炼金乌生平第一次经lì

这种壮烈的大战,在战斗中大有领悟,道心精进许多,天人法身大大完善,更是领悟出了好几种战斗的手段,实力突飞猛进。

吴解自己更不用说了,幽鬼首领可不是蛮荒巨兽和异虫女皇那类水货,乃是实打实的阳神境界,这一场恶战让他进境颇多,从道果中期踏入了道果后期,彻底稳定了自己将要走的道路。

但收获最高的,终究还是杜若。如果不是吴解的劝说,她可能已经一口气直冲阳神境界去了。

当然,积累深厚一些并无不好,尤其杜若的道路十分稀罕,吴解他们都不知dào

她的前路该怎么走。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冒进,还不如稳扎稳打,每走一步都仔细推敲,以免日后留下隐患。

阳神境界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推开生死玄关的那一步,就算吴解也帮不上多少忙。

自古以来,不知dào

多少既有才能也有运气的修士,在这最后一步上出了问题,倒在长生之门前面,魂飞魄散。吴解可不想让杜若去胡乱冒险!

百年岁月悠悠,一路飞行,一路战斗,一路成长。

当吴解终于追上敖研的气息时,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道果巅峰,距离长生境界只剩关键的最后一步。

但这最后一步,却也是最难的。

走出这一步,需yào

耐心等待机缘,或许要等十年,或许一百年,或许一千年……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等。

不肯等待,轻率迈出最后一步的修士,几乎没有能够成功的,全都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当然,自己可以去寻找机缘,比方说吴解追杀敖研,既是他对于自己做人原则的坚持,也是他践行自己的道路,寻找机缘的旅程。

吴解不止一次觉得,或许当自己击杀了敖研的时候,就是准bèi

妥当,可以试着推开生死玄关的时刻。

要完成这一步,首先就要击杀敖研,给那些死在异虫之灾里面的无辜百姓,给那些被利用之后被抛弃的虫子们,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总算追上了!”吴解站在广袤的大沼泽边上,注视着沼泽之中遍生的巨大莲花,感应着距离自己不足万里的敖研身上诅咒的气息,忍不住笑了。

“帮别人追个债,结果足足追了一百多年……”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心情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放松,随手一挥,一件白色的长衫穿在的身上,长衫正面背面都写着“追债”两个字,看起来煞是滑稽。

但配合他冷笑之中杀气腾腾的面容,每一个看到他的大荒蛮族,都很理智地选择了退避三舍。

他们看不懂吴解衣服上的简体汉字,但他们能够感觉到吴解身上那汹涌澎湃的杀意。

身影一闪,吴解便化作雷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敖研所在的沼泽上空。

“敖研!你欠债百年,信用败坏,受害人委托我来找你暴力讨债了!”

第665章 见面

大荒界有无数千奇百怪的区域,孕育着无数稀奇古怪的蛮族,敖研躲藏的这个大沼泽绵延超过十万里,生长的东西却清一色都是荷花,大大小小的荷花,五颜六色的荷花,层层叠叠,大的如同山峰,小的只如碗口,有的周围云雾缭绕气势不凡,有的只是亭亭玉立婀娜秀丽……完完全全便是一个荷花的世界。

在这片遍布荷花的大沼泽中,生活着无数的虫豸,更有数不清的青蛙以虫豸为食,繁衍生息。

这些青蛙块头甚大,不少都跟人差不多。它们明显灵智颇高,其中还有很多已经积累岁月而得神通,在荷叶上建筑了自己的家园。

比方说吴解此刻站着的空中,下方不远处的一片荷叶上,就有这么一座青蛙的屋子。

那片荷叶极大,容得下三五百个人在上面开会聚餐。荷叶上有一个圆滚滚的大水珠,停在中央一动不动。水珠里面一片碧绿,仔细看去,却是有一个类似鸟窝的巢穴。巢穴中,一个比人还大的翠绿青蛙躺在软绵绵的草叶床上,头枕着一块大青石,正在唱着怪腔怪调却意兴悠然的歌谣,半睡半醒,自得其乐。

吴解在空中喊话,声音并不大,却施展了雷法神通,一股无形的震动沿着沼泽不断向下,追逐着秘法感应之中敖研的气息。按说此法十分隐秘,外人极难得知,可那青蛙却突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看向天空中的吴解。

“呱!修士?你是来找那条龙麻烦的吗?”他的声音显得很拗口,充满了生涩之感,显然并不擅长说话,按照吴解的经验,这是施展了天语之术,从冥冥造化之中找到了能够跟吴解交流的语言,因为第一次使用,所以才如此生涩。

“正是如此。想不到在此遇到一位阳神真仙!晚辈知非子,拜见前辈。”吴解心中一惊,笑着拱手为礼。

蛮族之中并非没有修士,只是他们的传承和道路都和寻常修士完全不同罢了。这只大青蛙能够不动声色地施展天语之术,显然是元神沟通大道的人物。最奇特的是他躺在那里,一点高人的气势都没有,甚至于此刻开口说话,施展天语之术,也一样半点气势都没流露出来——这意味着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握了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阳神境界的极致。如果有必要的话,随时都能试着将元神寄托虚空,冲击洞虚境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比之前天梦国的天梦君厉害,也不意味着他能够赢得了冰云楼楼主白金。境界高、修为高,并不一定战力就很强。

但不管怎么说,如此高人,住在敖研躲藏的地方,不由得不让吴解有些担心。

青蛙似乎看出了吴解的担心,笑了笑,说道:“呱!我号青泥,此地是我建设的国家,名曰青泥国。这一方水土之中,孕育着我的本命法宝,也生长着我的子子孙孙。”

“呱!那条龙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十多年,当初他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连飞都不怎么飞得动,在天上跟爬似的。若我没有看错,就算那样,也已经修养了很长时间……呱!年轻的修士,我看你连长生境界都还没有成就,怎么能把他伤成那样?”

吴解一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化作一道神念,传给了青蛙。

青泥沉默片刻,将神念之中蕴含的信息消化理解,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呱!那条龙居然惹了这么大的事?这可有点麻烦了……”

“前辈所谓的‘麻烦’,请问是什么意思?莫非那敖研和前辈有什么交情不成?”吴解试探着问,“若是如此,看在前辈的面子上,我可以退去——只是我退去了,下一次来的人便千百倍强于我……”

青泥霍然一惊,差点跳起来:“呱!千万不要!我这青泥国是小地方,经不起大阵势!”

他神通广大,见识不凡,也已经认出了吴解施展的雷部正法。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紧张——斗神的规矩素来是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一群老的,不将邪魔消灭决不罢休。

虽然眼前这位年轻人颇为谦逊有礼,可他背后的前辈们就难说了。须知斗神四部之中,最不好交流的便是雷部,那群天才人物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正常人区别甚大,跟他们相处,要随时备着消气散,免得被气吐血。

青泥之所以庇护敖研,也不过是因为昔年和四渎龙宫的一位长辈有少许交情,沾着一份香火之情顺手帮他一把而已。若是因此惹来雷部斗神……那实在是太不值得!

雷部出马,虽然不像斗部那样动辄一颗星星砸下来,可也是雷鸣电闪炸地如犁的。一番大战之下,谁赢谁输另当别论,反正青泥国是肯定要化为乌有的。

四渎龙宫既不是他的师门,又不是他的娘家,何苦拿自己数十万年辛苦开创的基业冒险,去庇护一个斗神追捕的逃犯?

诚然,这数十年来,他看着敖研因祸得福,在道心上不断进步,渐渐有成器之意,心中不无爱才的念头。但青泥活了几十万年,辛辛苦苦建设了几十万年,才在一片蛮荒之中建成这片蛙族的乐园。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用自己数十万年的心血来冒险。

因为舍不得,因为有牵挂,所以青泥纵然修为高深神通广大,在如今的形势下,却不由得有些弱势。

这也是因为他出身蛮族,一身修为大多依靠本身自悟,缺乏系统的学习,某些方面有所欠缺。倘若是一位正统路子出身的阳神真仙在此,就不会像他这样惊慌失措。

吴解并没有对青泥失礼,见他着急了,便又拱了拱手:“前辈,我要退去,为何您也不许?”

“呱!不是不许,是……”青泥一时语塞,犹豫再三,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呱!算了,算了!我把你们送到远处,你们有什么恩怨,自己解决吧!”

说完,他抬起手来,周围那一团巨大的水滴轻轻震动,紧接着附近的沼泽水面也开始震动起来,这震动之中夹杂着凌乱却奇妙的韵律,吴解只是心神一触,就从中感觉到了勃勃生机,令他不由得展颜一笑。

但一笑之后,他就愣住了。

刚才他还站在大沼泽的上空,站在那片巨大的荷叶上方,但现在,却已经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原野中,也不知dào

究竟被挪移出了多远。

这青泥真仙虽然出身野路子,思虑性格方面有所缺陷,但一身神通却实打实没有半点水分。他这招大挪移之术,不仅威力非凡,更厉害的是无声无息难以抵挡,吴解甚至于连觉察都没觉察到,就被他给送走了。

如此本事,简直闻所未闻!能够成就长生的前辈们,果然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吴解心中一凛,又定睛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在打坐调息的身影。

毫无疑问,那就是敖研。

但此刻的敖研和他印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印象中的敖研,是一个头角峥嵘、锦衣华贵的高大男子,微微有点胖,却很有几分风流潇洒的意味。但如今的敖研,头角依旧峥嵘,却一身旧衣,身形消瘦,看起来未免有些落魄。

可是仔细看去,他却从筋骨皮肉里面透出一股强悍勇猛的气质,和之前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再也不像是一个躲在暗处玩弄阴谋的黑手,倒像是一个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猛将。

看来,这一百多年的光阴,敖研也没有虚度。

吴解并没有急着出手攻击,而是默默运转法术,先施展心雷锁魂之法将敖研锁住,破了他的挪移之术,然后催动瘟部正法,借助之前的秘法联系,不断削减敖研的气势运道。

他们这一战,乃是生死决战。面对一个阳神真仙,再怎么谨慎小心,再怎么多准bèi

,也不算过分!

“老四你还在等什么啊!快动手!快动手啊!他现在明显在运气疗伤,趁他病要他命啊!”天书世界里面,杜若急不可耐地大叫,手上双刀随手挽着刀花,杀气腾腾。

吴解笑着摇头:“他乃是阳神真仙,手段非凡。焉知不是有诈?如今形势,我占着优势,何必跟他斗智?且用瘟部正法消磨他的气运就是。他若是想要玩花样,那就慢慢拖,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杜若一愣,才想起来瘟部正法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对峙。诅咒犹如一把无形的钝刀,时时刻刻都在切割着敖研,一直拖下去的话,只怕不等吴解动手,这家伙就要被诅咒得气血逆流,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你们这瘟部正法,还真是邪门!”

叶红大笑:“瘟部正法本来就是脱胎于天魔秘术,邪门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笑声中,小七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握住了身边的一杆禅杖。

这禅杖是她花了近百年时间打造的法宝,不仅坚固异常,更能变化成多种兵器,可以将她的一身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准bèi

好,随时都会动手!”她轻声说。

杜若点了点头,眼中杀气腾腾,刀锋上更有一股凌厉凶悍之意化作刀芒吞吐不定。

她们都知dào

,这一战绝不会只是靠诅咒就能解决。吴解和敖研之间,终究要真刀真枪厮杀一场!

第666章 动手

吴解注视着正在盘膝打坐的敖研,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的心中并没有“追上了,很快就能打完收工”的喜悦,相反却满是警惕。

敖研的变化,他看得清清楚楚。从上次见面时候的风流潇洒,到如今的潦倒瘦削,简直判若两人。若说上次他是金玉满堂,如今就只是断石残壁了。

可事实上,上次见面时候的敖研,金玉满堂却败絮其中,纯然是个花架子;如今的敖研虽然落魄潦倒,但却有了一份坚定强硬的精气神,精神和道心方面有了长足的成长。

这些都还罢了,精神也好道心也罢,生死厮杀的时候都帮不上太大的忙,就算敖研现在领悟了洞虚级别的道心,也不会让他能够多挨一刀,或者力量变强几分。

但可怕的是,敖研瘦了,而且充满了坚强的气质。

这种情况,玉京派的前辈们是遇到过的,而且留下了重yào

的记载。

“龙族天生就有强dà

的躯体和出色的资质,所以他们往往不够刻苦,不肯去扎扎实实打基础,不肯走吃苦耐劳一点点打磨的路子。比方说他们在锻炼肉身方面,一般都直接使用真元法力来强化,或者通过服用灵丹来提升躯体的强韧,再或者使用盔甲或者护身宝物……这种做法很普遍,几乎是龙族的常例。”

“但是,也有一些龙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突pò

了自身天然的秉性,也突pò

了自身格局的限制。这样的龙族,不仅在修liàn

的速度上将会远远超过寻常龙族,更能够获得远超一般龙族的力量。”

“当然,突pò

自身限制的程度也是有不同的。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突pò

‘懒惰’的限制,变得坚韧刻苦——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要特别强调一番的原因。这些突pò

了懒惰限制的龙族,会有意识地去打磨自身,令肉身更加强dà

,修为更加稳固。”

“日后你们与龙族为敌的时候,要切切记住,若是看到那种落魄消瘦,犹如农夫或者苦工一般潦倒不堪的龙族,一定要再三谨慎!他们的能耐,和寻常龙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以上这段话,来自于白金真仙某次讲法时候的闲谈。当时还伴随着奇妙的法力,让所有听他讲法的弟子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所提到的那种龙族,尤其是能够感受到那种和寻常龙族迥然不同的气质。

吴解并没有旁听那次讲法,但他的朋友吴若飞曾经将真仙讲法的资料做了一个编集赠送给他。当然,吴若飞本事有限,编集之中只有真仙们说话的记录,却没有能够记录下当时他们施展的奇妙神通。

但是至少,那份资料现在就帮了吴解的大忙!

敖研的情况,显然就是当日白金所讲的那种。在这百余年的养伤过程中,他有所突pò

,终于克服了“懒惰”的秉性,认认真真地打磨身体、凝练真元。虽然百年光阴短暂,对他的帮zhù

十分有限,但有了这个开头,就让他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条通天之路。

吴解知dào

,这也是瘟部正法的效果。

天道不绝人,总是会留下一线生机供人把握。而瘟部正法的诅咒,既会让敌人的厄运大大增加,也会让这一线生机变得更加清晰,更容易被把握住。这是一把双刃剑,是天地平衡的至理,没有例外。

很显然,敖研把握住了这一线生机。如果吴解没有赶到,而只是留在云翳国不断诅咒他的话,他很可能凭借自己的修为抵挡住诅咒的力量,甚至于成长到足以反克诅咒的地步。到那个时候,诅咒的力量就会被反弹回来,死的便是吴解自己。

这也是瘟部斗神们为何要一次次亲身冒险,来到靠近敌人的地方施法的缘故。只有距离足够近,他们才能及时发xiàn

那些突pò

限制,把握住一线生机的敌人。

对于那样的敌人,需yào

的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这样的战斗并不是瘟部斗神们习惯的风格,瘟部斗神的陨落,大多也就是在这样的战斗之中。毕竟……他们是学者,是智者,是谋士,却不是战士。真刀真枪的沥血厮杀,并非他们的特长。而偏偏当他们要拔刀作战的时候,面对的多半是特别杰出特别优秀的敌人。

这也是天道循环之理,习惯于用智慧解决问题的人,总难免会遇到必须靠拳头解决问题的情况,此乃劫数,无法避免。

斗神四部之中,瘟部和斗部终究不是正路出身,他们的力量远比火部和雷部更强dà

和诡异,但面临的劫数也远比火部、雷部的同伴更大。擅长智慧的瘟部会遭遇必须用力量解决问题的劫数;正面战斗几乎无dí

的斗部则需yào

经常面对来自心中灭世冲动的劫数……相比之下,反倒是火部和雷部的劫数简单明了,战斗、危险、牺牲,这就是他们的劫数。

吴解修liàn

了瘟部正法,使用了瘟部正法,自然就会遭遇到瘟部斗神特有的劫数。如果他只是一位瘟部斗神的话,眼前这种情况,恰恰是他最不擅长对付的。

但是,他不仅仅只是瘟部斗神,他也是火部斗神,也是雷部斗神。

敖研的实力更强了,那又怎么样?打呗!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却没有急着动手,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施展瘟部正法,削减敖研的气运。

倘若他只是一位瘟部斗神,断不容敖研疗伤完毕,必须立kè

就动手——因为敖研毕竟是阳神真仙,就算被削减了再多的气运,一时间也不会因此倒霉。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机会。

但吴解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就算正面敌不过敖研,也能够凭借雷光遁法和真火法身打消耗战。诚然,区区一个道果修士跟阳神真仙打消耗战,那是必败无疑的。但只要多拖一段时间,气运被削减的效果就会呈现出来了……

于是场面上就显得很怪异了——吴解在大荒世界跋涉,经lì

千辛万苦追杀敖研,敖研躲在地下默默疗伤,一边还努力打熬筋骨锻炼身体,双方显然都在为这场命里注定的决斗做准bèi

。可现在,他们终于见到面了,却都不动手。一个警惕地观察着对方,另一个干脆就闭上眼睛专心疗伤……

这算什么事啊!

过了片刻,青泥出现在旁边,他看看吴解,又看看敖研,一张绿色的蛙脸皱了起来。

这种情况很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可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泥活了数十万年,经lì

了无数的战斗,以战斗的经验来说,敖研和吴解加起来,再乘上个十,没准都比他要少一些。但他却从没有见过,甚至于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战斗。

眼看着敌人正在疗伤,吴解却并不进攻,只是在专心观察;眼看着敌人就在面前,敖研却并不起身迎战,只是在专心疗伤。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青泥能够在无尽蛮荒之中筚路蓝缕,开创出一片蛙族的安乐家园,这是非同寻常的大神通和大毅力,若非放不下青泥国的蛙族,他甚至于早就可以试着元神寄托虚空,去冲击洞虚真君的境界。

所以当他定下神来,仔细观察的时候,便很快看出了名堂。

那敖研根本没有疗伤!他正在抓紧时间打熬筋骨,甚至于拼着让伤势加重也在所不惜,只求暂时提升实力,赢下这一战,别的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奇异的是,他的实力明明在增长,可在青泥看来,他的胜算却在不断下降,似乎距离失败越来越近了。

这显然不是敖研的所作所为,而是吴解的手段。

双方看似没有交手,其实却都已经各自施展了手段,只是究竟是敖研先将筋骨打熬完毕,神通大成呢?还是吴解先将敖研的气运削减殆尽,大占上风呢?

纵然青泥见多识广,也没办法判断。

他只知dào

,这样下去的话,等到双方真zhèng

动手的时候,多半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很可能一招便要分出生死。

到时候,一个死,一个重伤,甚或两个一起死。

青泥的脸皱得几乎苦出水来,他本拟两人怎么也要争吵几句,打一场口水官司,然后才开始拳拳见肉地恶战,却没想到两人都没有浪费时间的想法,这场交锋从一开始便进入了你死我活的阶段。

“这样下去可不行!”青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无论谁赢谁输,总要仔仔细细做过一场,日后他们背后的人来问起了,我才好交代!”

想到这里,他咳嗽了两声,问道:“敖道友,你的伤势如何?”

敖研沉默不语,但身上的气势陡然高涨,而吴解的气势也随之高涨。双方的气势顿时就爆fā

了激烈的冲突,掀起了一阵狂风。

青泥摇摇头,他发xiàn

这样还不够,还要再稍稍加点力量。

于是他抬起手来,朝着敖研一指。

他毕竟还是稍稍倾向于敖研一点,所以这一指,便是在给敖研疗伤。

敖研的伤是被用星辰之核炼制的法宝打伤的,过了上百年也没有能够完全愈合,但实jì

上如果青泥愿意的话,他可以用自己的神通,帮zhù

敖研暂时将伤势压下去。

或许一时三刻之后,伤势再次发作的时候,敖研会重伤到躺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又或许那时候敖研已经死了,但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个机会。

他这一指,敖研的身体猛地一震,吐出一口鲜血,睁开了眼睛。

吴解笑了,手一挥,一道雷光迎面轰去,被敖研抬手挡住。

下一瞬间,他们的身体一起消失,空中却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撞击声。

第667章 战龙

青泥出手,暂时帮敖研将身上的伤势完全压制住,这对于敖研来说,是一个吉凶难测的机会。

一方面,伤势被压制,意味着他可以暂时恢复到一个比较好的状态,有利于跟吴解厮杀;可另一方面,伤势被压制了,他也就不能借助伤势打熬筋骨,眼看到了关键时刻的修liàn

没有能够尽全功,战斗的时候很可能会有隐患。

一得一失之间,究竟是好是坏?敖研自己也不知dào



但是他知dào

,自己已经没得选择。

斗神素来以勇猛果敢著称,那个追杀自己的斗神或许不屑于对一个还没伤愈的病秧子下手,可自己的伤势既然被压住了,那他就一定会出手!

他对于吴解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吴解可不是那种迂腐之辈,既然有机会,便早就下手了。

他本拟就这么一直诅咒下去,最好敖研坚持疗伤三五个月,让他把瘟部正法里面自己目前掌握的最强力诅咒施展出来,直接咒杀这孽龙算了。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青泥出手,似乎在为敖研疗伤。

那么,就动手吧!

吴解一出手,就是雷法。或者说,就是雷部斗神一对一时候惯用的手段,先用雷法震荡,影响敌人的反应,然后把战斗引入自己擅长的节奏之中。

然而这一次,他的雷法却没有能够奏效,敖研抬手一挡,不仅挡住了雷光,更挡住了“雷为天地动”的法力。

他没有动,一点也没有动。

这几十年来,敖研因为身负重伤的缘故,一直都在疗伤。他疗伤的方法是蛰伏不动,而他也顺便借助这蛰伏不动的几十年,修liàn

了一种锻体法门。

那是佛门功法,名曰:不动金刚印。

佛门有好几位法号之中有“不动”这两个字的大能者,其根本来源,却是佛门至尊的如来佛祖。这位佛门唯一的道祖,昔年尚未合道之前,真身常坐于婆娑世界,以无边法力接引诸天万界佛门弟子,而不动明王则是他的化身,用来在诸天万界之中行走。

不动明王行走于诸天万界,留下了很多故事,也留下了很多功法。不动金刚印就是其中之一,这门功法最大的难点就是需yào

长期静坐,不可须臾行动。而它的威力也颇为不凡,尤其特别的是,它能够对抗一切震动和干扰。

敖研并不知dào

吴解在追杀他,但他毕竟是真龙之属,本能地选择了修liàn

不动金刚印,然后……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雷法无效,吴解并没有半点迟疑犹豫,径直冲了上去。

他可不是只会用雷法的,雷法也不是只有远远地放个闪电那么简单。

斗神雷部的威名,不是靠这种小打小闹积累起来的!

吴解和敖研,一个从小便苦练武艺,甚至教出了武道宗师的徒弟;另一个虽然武艺平平却是真龙之身,天赋强dà

得令一切武者眼红。他们都不畏惧近身作战,相反,都对此充满信心。

只是一瞬间,二人便交手了上百招,拳脚相交的爆响在空中连成一片,犹如节日期间大城市里面连绵不断的爆竹声一般。

伴随着爆响声而来的,是阵阵狂风激荡,吹的周围飞沙走石,连深深扎根于荒野的灌木丛都纷纷折断,俨然如同风灾一般。

看到这一幕,站在远处观战的青泥反而笑了。

“这样最好!”他微笑着点头,“要打嘛,就慢慢打,不要一上来就拼命。命只有一条,拼不得啊!”

青泥其实并不在乎吴解和敖研谁输谁赢,反正无论是斗神还是龙宫,对于青泥国来说都过于庞然大物了,这就是所谓的债多不愁。而他本人,作为一个老资格的顶级阳神真仙,他并不怎么害pà

斗神或者龙宫,大不了跑就是,难道那两个大组织还能派出洞虚真君一路追杀他吗?

但他毕竟还是希望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最最起码,能够有办法在斗神和龙宫面前交代过去,不要闹得这两边的使者跟自己大打出手。

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杀,但他知dào

,如果打起来的话,就算自己能赢,青泥国也完了。

青泥国里面比较厉害的青蛙就他自己,剩下的最强的,也不过是勉强成就了阴神而已。这种层次的生灵,阳神真仙斗法的余波轻轻一扫,就死光光了。

没准连块稍稍大点儿的碎片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青泥就有点不寒而栗。

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向两边交代,最最最起码……他应该为了缓解双方的冲突,稍稍出一点力qì



嗯,稍稍出一点力qì

,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当他确定双方正在不断积蓄力量,一出手就要石破天惊决一死战,甚至可能直接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便出手搅局,让双方没办法把力量积蓄得那么足。

眼前这场战斗,正是他搅局之后的结果。

对于这个结果,他很满yì

,满yì

得不能再满yì

了。

别看双方打得很激烈,可青泥一眼就看出来,吴解也好、敖研也好,实jì

上最多只出了三分力qì

。他们出手极快,招数变化多端,这就意味着不可能用太大的力qì

——用的力qì

太大,就不容易变招了。

这种程度的攻击,无论是斗神还是真龙,都并不很惧怕。哪怕是结结实实挨了几招,他们也根本不买账。

嗯,只要不挨得太多就行。

按照青泥的估计,吴解大概可以挨四到五招。敖研差一点,可以挨三招,不能更多——毕竟他身上有伤,自己能够帮他压下伤势,却没办法把伤势给变没了。斗神的拳头可不是说着玩的,挨三招就是极限。若是挨到第四下,那便不用考lǜ

别的,给他收尸算了。

伤上加伤,旧伤爆fā

,就算是真龙也死定了。

所以青泥会在双方各挨了一两招的时候出手,将他们暂时拦下来,然后稍稍劝上几句。比方说爱惜生命啊,比方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比方说当然大家背后都有亲人朋友,不要让他们伤心啊……等等等等。

很显然,无论吴解还是敖研,都肯定不会愿意罢手。于是青泥便只能长叹一声,黯然退下,让两人再打第二回合。

这一次,无论他们怎么打,都没关系了。因为青泥已经尽了力,谁都不能责怪他了。

以上就是青泥的如意算盘,看上去很好,很合理,很符合实jì

,踏实可靠。

而战斗的发展,似乎也是按照青泥的计划来的。吴解和敖研交手了大概一刻钟之后,双方便各挨了几招。

吴解受伤稍稍重一些,额头和胸口各挨了一掌,这是因为他的力量不及敖研,前后两次都是被抓住机会硬打,一时间无力格挡,所以受了伤。

敖研只中了一招,可吴解这一招正打在他的旧伤上,差一点就要引动旧伤。

吴解血流满面,敖研口吐鲜血,双方大致上算是平手。

“好了!”青泥点了点头,手一挥,一道深厚的青气凭空落在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

“两位,请听我一句!”他飞了过去,飞到两人中间,沉声说道,“你们再这样打下去,必定有一个人会死,甚至两个都会死!”

“我本来就是来杀他的。”吴解淡淡地说,手上雷光一闪,抹过额头,原本头破血流的伤口顿时消失,连溅在身上的鲜血都没了。

敖研则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发出好几声格格作响,原本因为差点被引动旧伤而有些萎靡的脸色立kè

精神了许多,整个人犹如焕发了新生一般。

他们的伤都受得不轻,但这种程度的伤势,要治好它,也不过就是一两句话的工夫罢了。

青泥假装没看到,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眼看双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才长叹一声,满脸的黯然,准bèi

就此退下,让他们继xù

打。

但在他的心中,却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

刚才的一切,他都已经用法术记录了下来,日后等龙宫或者斗神的使者来了,便可以给他们看。

斗神组织很强dà

,但他们是正派中的正派,他们是讲道理的;龙宫做事不是那么正派,但面对一个老资格的阳神真仙,他们会愿意讲道理的。

这样,青泥国大概就保住了。

青泥如此想着,一时忽略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所以他没看到突然皱起眉毛,因为紧张甚至连头发都微微竖起的吴解;他也没看到眼中露出狰狞之色,手上突然多了一张金色符箓的敖研。

作为一个野路子出身的阳神真仙,青泥对于命运方面的修liàn

,几乎从没下过功夫。他甚至于连最最基本的占卜之术都不会。

这使得他天生的灵明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他的反应会稍稍慢一点;而当危机来自于另一位阳神真仙的时候,他的反应会更加慢一点。

这“慢一点”究竟是多久呢?

大概就是那张金色符箓发光,化作光之浪潮席卷周围的一瞬间。

真的,只是一瞬间而已。

一瞬间,青泥的所有思绪都停留在这一瞬间,甚至于连警兆都才在他的皮肤上泛起细小的疙瘩,还没来得及送到心中。

然后,就永远也送不到了。

金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泛滥,将周围数千里内,除了敖研以外的的一切统统吞没。

第668章 斩龙

敖研是有底牌的,他是有底牌的,因为很重yào

,所以值得重复一回。

他的底牌有不少,其中最最重yào

的,是三张符。

四渎龙宫洞虚真君亲手制作的灵符,威能极其强dà

,堪比洞虚真君出手。

这三张符,一张进攻,一张防御,一张逃跑。过去的悠长岁月中,敖研一直没有需yào

用到它们,但他一直很仔细地保管着这三张符,确保它们在需yào

用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使用。

这是个好习惯,在面对天梦君的时候,这个习惯救了他的命。

他本以为天梦君不过是个浪迹多年终无所成,最后心灰意冷回故乡养老,安度或许永远也度不完的晚年……那种不成器的阳神真仙,所以当天梦君来找他交涉,希望他不要在天梦国搞虫灾的时候,他表现得很不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天梦君的善意。

然后,他发xiàn

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天梦君的确是个回乡的游子,但他回乡不是为了养老,而是为了继xù

前进,是为了在前往更高的目标之前,回顾一下自己的少年时代,了却心头的一点挂念。

犹如鲤鱼修liàn

万载成就大妖,要出发去跳龙门之前,会重新变化成当年那条小小的红鱼。回到自己当年摇头拽尾的小河里,最后体验一回做小鱼的感觉。

这是在诀别,因为从此一去,便再无反顾,直上重霄!

天梦君对于故乡,一直是有一份眷恋的。游荡数十万年,他心中一直惦念着故乡。想要为故乡做点什么,做一些很重yào

,很有价值,非他不可的事情。

而敖研就送给了他这个机会。

所以当善意第三次被拒绝的时候,天梦君长笑一声,纵身跃上天空,祭起本命法器“梦苍星”,化作一颗璀璨星辰,直接就轰了下来。

这一击出手,敖研吓得脸都白了。

交涉无效砸星星!这厮是传说中的斗部狂神?!

他却不知dào

,天梦君当年还真的亲眼目睹了斗部星君出手,甚至于连梦苍星这件本命法宝的核心,那颗星辰之核,便是斗部星君出手之后的残余。

这一招星落九霄,已经有了一两分当初那一招的精气神,若是斗部当代诸位星君之中最擅长砸星星的东辰子杨天君在此,必定会展眉一笑,赞一句:“吾道不孤也!”

看到星落九霄,敖研吓得魂不附体——试探都不用试探,他知dào

这一招自己决计挡不住。别说自己挡不住,整个四渎龙宫之中,阳神境界之内,没有谁挡得住。甚至于就连洞虚真君,能挡住的恐怕也只有一两位。

于是他当机立断,动用了珍藏至今的保命灵符,而且一用就是两张。

一张防御,一张遁逃。

然而那星落九霄的威力实在太大,甚至于将一方天地完全锁住,直到它击破防御灵符之时,这封锁才露出了那么一点点空隙。

敖研福至心灵,一口气将自己身上所有法器法宝尽数发出去,全部引爆,才将那一点点空隙扩大,争取到了遁逃的机会。

但即使如此,在遁逃之际,他也被坠落的星辰擦了一下。

轻轻地擦了一下。

这一下,让他昏迷了十余年;然后躺着无法动弹二十余年;再然后又在路上断断续续地养伤,直到抵达青泥国,凭着龙宫前辈留下的人情得到了青泥的照顾,专心养伤。

直到现在。

所以现在的敖研是一穷二白,别说法宝了,连件最起码的法器都没有。全身上下除了青泥送的一些灵丹之外,就是这一张灵符。

刚才那场近搏杀,已经让他清楚了一个事实——凭借自己的本事,想要赤手空拳战胜这年轻的斗神,可能性不大。嗯,约等于零。

别的不说,他有伤在身,而且伤势沉重,只要再挨上刚才那么一下,基本就死定了。

他曾经目睹过吴解和异虫大军斗法,知dào

这年轻斗神极为擅长法术,本以为格斗的话,自己能够凭借真龙体魄占优,却不料连格斗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趁着青泥出面调解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最后一张灵符,攻击灵符。

这张灵符封印了洞虚真君的力量,相当于洞虚真君出手攻击,一击之下,光之浪潮席卷数千里,吞没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荒芜的大地被吞没了,远处满是嶙峋怪石的高山被吞没了,不知dào

生长了多少年才在这荒芜之地艰难地生长到遍地都是的荆棘灌木被吞没了,地面上的砂石被吞没了,空中的风被吞没了,连天上的阳光都被吞没了。

天地之间,只有这金色的光之浪潮。

在这片金光之中,吴解和青泥便如同周围那些砂石灌木一般被光芒吞没,至多只是吞没的时候稍稍慢了一点点而已。

洞虚真君的手段,天梦君或许有本事对付,可凭他们又如何能够挡得住!

就在吴解被吞没的瞬间,天书世界里面突然光芒一闪,源力疯狂地涌动,在他留在此间的化身旁边凝聚起来,化为赤焰刀、苍雷枪、瘟神幡这三件法宝,只是法宝上光华黯淡,显然是受了重创,也不知dào

要温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紧接着,光芒又是一闪,脸色苍白的雪风出现在了他的旁边,甫一出现,就站立不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张开嘴巴干呕,却什么都呕吐不出来。

“抱歉,害你也死了一回。”吴解深深地叹息,摇头,向她致歉。

雪风没有回答,只是无力地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苦笑着说:“属下无能,不能为主公分忧!实在是无地自容……”

吴解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声。

“想不到敖研竟然有这种手段!这一招太厉害,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研究室的前面,抬手敲门。

虽然不愿打扰茉莉的研修,但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

吴解只敲了一下,连第二下都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开了。因为长期艰苦研究而显得稍稍有些憔悴的茉莉走了过来,大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师傅……你怎么了?遇到大麻烦了吗?”

“是啊,很大的麻烦,只有请你帮忙了!”

茉莉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通过天书世界追溯之前发生的一切。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愠怒和杀机。

“这敖研活得不耐烦了!等杀了他,我定要将他魂魄镇压在刑房之中,折磨千秋万载!”

吴解苦笑:“问题是,现在不是我杀他,是他杀我啊……”

“师傅你被他骗了!”茉莉笑道,“他若是当真有这种本事,之前又怎么会被区区一只本事平常的异虫女皇给打伤?我打赌,那一招不是他的本事,而是他门派里面前辈留给他的保命底牌。而且……多半只有一次!”

吴解一愣,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跟敖研一战,被灵符杀了一回,虽然心志坚定,却也不免有几分惶恐——他倒不是怕死,若论死的经验,普天之下只怕没人能够超过隔三差五就在梦里被灭世神雷轰杀一回的他。他的惶恐,来自于敖研突然爆fā

的恐怖力量。来自于对这份力量的无法理解。

未知,总是最让人恐怖的。

此刻被茉莉揭穿了这份未知背后的真面目,他顿时就轻松了下来——不过就是洞虚真君留下的救命宝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吴解还有无上神君留下的救命宝贝呢!

看那东西这么厉害,可也没真的能杀了他,不是嘛!

这么一想,他顿时释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茉莉,谢谢你!”

茉莉笑了笑,站在研究室的门槛上,作老成状,拍拍他的肩膀。

“师傅,加油哦!”

“当然!”吴解眼中光芒四射,神采飞扬。他手一招,那把因为受创严重而光芒黯淡的赤焰刀飞了过来,低鸣着落在他的手上,似乎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可怜兮兮的!”吴解笑着伸手抚过刀身,眼中杀机四溢,“当日事当日毕,走,跟我砍死那家伙去!”

说完,光芒一闪,他连人带刀消失不见,离开了天书世界。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金色光芒早已散去,敖研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地浮在空中,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周围更有猛烈的狂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

他站在风中,摇摇欲坠,但脸上却带着癫狂的笑容。

“总算是……杀掉了!”他将这句话反复说了几遍,最后忍不住狂笑起来,笑得满脸都是眼泪。

他知dào

,杀了斗神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或许那年轻斗神的长辈已经得到消息,正在飞快地赶来,又或许这次就算四渎龙宫,也再保不住自己了。

但他依然在笑,笑得极其畅快。

他是真的痛快极了,只觉得心意通畅、念头通达,全身上下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不知dào

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便在这一刻,一直困扰他、束缚他的道心骤然成长,眼看着就要突pò

瓶颈,踏入阳神境界的巅峰,甚至于向他展示向往已久的神妙境界。

但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看刀!”

敖研一愣,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他抬起头来,朝着那边看去,看到了一道刀光,明亮炙热,如同一团烈焰迎面而来。

他心中一惊,急忙躲闪,却发xiàn

因为道心震动的缘故引动了旧伤,一时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到了面前。

是的,他真的只能“看刀”而已。

刀光如火,呼啸而至,当头斩落。

第669章 灭龙

在浩瀚的星海之中,有一个很奇异的小世界,名为“天市”。

天市者,天上的市场也。

这里是诸天万界最有名的自由市场,在这里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生意,买卖任何的东西。不论有什么恩怨,有什么意见,都必须出去再说。

当然,天市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什么人都可以做生意的。这里的规矩大致有三条:

第一条,不成长生者,不得入内。

第二条,无开辟世界之能者,不得开店。

第三条,关于天市的一切事务,斗神组织有最终解释权。

很多人都曾经尝试过挑zhàn

天市的规矩,其中某些强者甚至于能够逼得镇守天市的诸位斗神星君出面。

然后呢?当然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谁都知dào

,诸天万界里面,天市就算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起码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这使得天市发展得很繁荣,很兴旺,就是不够热闹。

不成长生者不得入内,这一条规矩注定了天市很少能够热闹起来。

长生真仙又不是路边的野草,就算在比较繁华的大世界里面,也并不多见。可这天市之中,无论是路边吆喝的,馆子里面喝茶的,街头闲逛的……最最起码,都是阳神境界,长生久视的不死者。

所以这里自然不可能有很多人,除去一些特定的时期,比方说大型交yì

会,或者是有高人讲道,否则这里的店铺其实都挺冷清的。

“冷清也没什么不好,要是热闹的话,就很容易遇到熟人。”头发乱糟糟的少年笑道,“那些熟人一看到我,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立kè

转身离开,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总是有损心情。”

“当初就说要你别去报名参加瘟部,跟我一样报雷部多好!”褐色头发的少女随手把一块金色的糖果塞进嘴里,牙齿略一用力,这坚硬得足以让很多修士拿来炼制护身法宝的“糖果”就被咬成了碎片,发出尖锐的叫声,却被她直接吞了下去。

“又是天魔核心?这东西吃多了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我又不是什么核心都吃的。这几种都是经过长期验证的,绝对没有问题。”少女笑着拿出一块绿色的糖果递过去,“喏,你也尝尝。”

“……还是算了,我对这些东西真的是……你懂的。”少年苦笑着摇头,却又担心地问,“这该不会是那些疯子们喜欢吃的东西吧?他们脑子有问题的!”

“其实他们都很正常,只是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大一样,习惯就好了。”少女爽朗地笑了,“你跟他们多多相处就好。”

“……我觉得他们不会想跟我多多相处的。”少年笑了,指了指自己胸口。

他的胸口上,绣着一个小小的符号,看在外行人眼里,似乎就是一小块污渍,可斗神四部的成员看到了它,绝大部分都会在十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里面立kè

转头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这东西是一个标志,是瘟部的标志,仔细看看还能看出来,那是瘟部星君的标志,在瘟部之中绝对算是高层。

然而,瘟部的人,越高层,越危险啊!

想当年第一届四大星神会议,另外三位不信邪的星神大摇大摆地坐在初代瘟部星神旁边,结果会议还没结束,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倒霉事情而灰溜溜地跑到一边去了——他们可都是不朽天君,能够开辟小千世界,除非被隔绝大道,否则不死不灭的人物啊!

“这是迷信!”少女显然属于那些极少数的不信邪的人,她很不高兴地说,“把自己的倒霉归咎于别人,可不是我们斗神的做事风格!”

“不用生气,难得有个假期,应该开开心心地玩啊。”少年将左手拿着的东西交到右手,笑着摸摸她的头,“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少女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眼的工夫她就又开心起来,两人一起在冷冷清清的街市上漫步。

突然间,少女眉头一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在她右手的手腕上,有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其中一颗绿色的珠子突兀地碎了。

一颗珠子碎了,乍看上去不算什么大事,但少女和少年却同时变色,露出了惊讶和愤nù

之色。

“小呱出事了?”

“青泥死了!”

只是一瞬间,少女周身便腾起了汹汹的雷光,甚至于让整个街市都为之簌簌发抖,她的双眼更渐渐化成金色,之前那种鲜活的“人”的气息迅速消散,却有一股森然恐怖的意味慢慢渗出。

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右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奇妙的力量瞬间就将那些雷光全部消散,更让少女的双眼恢复了正常,不再如刚才那般恐怖。

“冷静些,青泥出了事,我也很难过,但就算要发怒,也要找那些害死他的人。”少年眼中同样寒气森然,却依然沉稳,“冤有头,债有主!”

少女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算是勉强冷静下来,她手一招,将落在地上的绿色珠子碎片摄了起来,递给了少年:“你们瘟部擅长占卜追踪之法,看看能不能算出究竟谁杀了他!”

少年点点头,用左手接过碎片,闭上了眼睛。

三团如龙似蛇的黑气从他手臂上腾起,绕着攥紧的拳头缓缓旋转,过了片刻,少年睁开了眼睛。

“是龙族秘法‘噬潮’,出手的是洞虚天君,实力不弱。”他低声说,“地点应该在大荒界,但具体位置暂时无法确定,要到大荒界再设下法台占卜才行。”

“大荒界……哼哼!”少女冷冷地笑着,眼中满是杀机,“小呱当年跟咱们分开的时候,就说过他要修成长生,然后回故乡去建设蛙族的乐园,对吧?”

“没错,我记得他的故乡……应该在一个三不管地区,附近最大的两个门派一个是道门的玉京派,一个是龙族的四渎龙宫。”

“四渎龙宫……看来事情是明摆的!”

“咱们不能胡乱冤枉人,毕竟是几十万年前的事情了,没准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当年咱们不过是两个连金丹都没成就的小字辈,青泥也不过是一个被称作‘小呱’的青蛙精。可如今你我都已经是洞虚真君,青泥也已经成就长生多年,他在大荒界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完全不知dào

……”

“我才不管发生了什么呢!”少女打断了他的话,“别忘了,小呱当年救过我们的命!”

“我不会忘的。”

“既然没忘,那就简单了。”少女冷笑起来,“不用管他是对是错,总之谁杀了他,谁就要给他偿命!”

“嗯,他死了,那也就没什么道理好讲了。”少年这次没有反对,沉稳地点头,眼中渗出阴翳,“等查清楚了,方便的话,你出面;不方便的话,我出手。”

“那就这么决定了!走吧,先去找老头儿请个长假。我这些年加了那么多班,他也该给我个长假了!”

“我也要去请假,三天之后,我们在天市会合。”

两道光芒各自飞出天市,朝着两个方向飞去。

吴解并不知dào

,原本一场大麻烦,便这样被消弭于无形——不,不是麻烦被消弭了,而是他没麻烦,龙宫有麻烦了!

他刀光如火,一刀就砍掉了敖研的脑袋。

当然,对于一位阳神真仙来说,砍头并不是致命伤,只要没有伤及他们的元神,肉身就算被剁成酱都没问题。

但毫无疑问,被砍掉脑袋是很麻烦的伤势,尤其吴解这一刀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顺势刷刷刷几刀,将敖研直接大卸八块,剁成了一堆大肉块。

因为赤焰刀本身高温的缘故,伤口被完全烧焦,倒是一滴血都没流,看起来场面煞是诡异。

“这样砍没用的,要砍到他的要害,或者砍在之前被天梦君打伤的地方才行!”天书世界里面,杜若在欢呼,叶红却冷静地提示,“这样砍的话,只能稍稍泄愤,却要不了他的命。”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再有翻盘的机会的!”吴解冷笑,刀光如电,刷刷刷砍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那堆肉碎突然一震,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吴解终于又砍到了敖研的旧伤,令他伤上加伤。

这一次,可就是致命伤了!

肉碎之中腾起猩红的光芒,似乎是敖研想要借助什么秘法遁走。但不等他施法完毕,吴解便抡起赤焰刀砍了下去,将他的秘法打断。

“老老实实地死吧!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不!”敖研的元神从肉碎之中腾起,化作一条红龙,便想要逃跑。

可还没等他逃走,吴解刀光一挥,化作巨大的苍蝇拍,把他直接拍回了肉身之中。

“跑什么跑!我追了你一百年了!你不烦我都烦了啊!”

他正想抡起刀子,继xù

剁剁剁,耗尽敖研的元气,最终将这长生不死的真仙活活砍死,天书世界却微微一震,那只傻乎乎的白色小虫被茉莉送了出来。

“茉莉,送这小虫子出来干什么?它一百年几乎就没怎么长大……”

“师傅你不是常说冤有头债有主吗?这家伙就是苦主啊,让它去咬死那个敖研算了!”

“……看它的块头,要咬死敖研,需yào

很长时间呐!”

“咱们现在很赶时间吗?”

吴解想了想,笑了。

他手一挥,赤红刀光四面八方罩住了敖研,然后便将这小虫子送到了敖研的肉身——碎片也算肉身——上。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小虫子落在敖研身上,便不再像过去百多年间那样傻乎乎的,反而昂起了身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同时气势大盛。

这鸣叫,这气势,它从没有表现出来过。

一声鸣叫之后,那只小虫子猛地低头冲进了敖研的血肉之中。

紧接着,敖研的血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萎缩,全部的血肉精华都在不断被钻进去的小虫子吸收,吸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骇然!

敖研发出疯狂的叫声,不顾元神虚弱,勉强提起法力,想要将小虫子从自己身体里面逼出去,却被吴解挥刀阻止。

如今的他,已经没力量再抵挡吴解的刀势了。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敖研的肉身终于生机尽丧,失去了根基的元神迅速枯萎,可还没等它彻底退化成魂魄,便被摄入了天书世界。

茉莉哈哈大笑,兴高采烈地拖着半死不活的敖研魂魄,走进了刑房,顺手关上了刑房的大门。

吴解则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从枯萎的血肉残骸之中钻出来的身影……

第670章 返回

空中浮着一堆残骸,枯萎而且焦黑,看起来就像是被火烧过,然后又在野外风化多年一般。

但实jì

上,不久之前,它还是一位活生生的阳神真仙,是一位出身四渎龙宫的真龙修士。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蕴含巨大生命力的躯体,就变成了风化的残骸。

造成这个结果的,就是那个刚刚从残骸里面爬出来的小家伙。

那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头上那对显著的虫子触须和背后的蝉翼,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虫子特征。而覆盖大半个身体,犹如软甲一般的绿色甲壳,更是明明白白地证实了她的身份。

正如之前吴解他们猜测的那样,这只趴在天书世界里面一百多年几乎没有怎么成长的小虫子,果然是异虫一族的后裔。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吴解绝对不会有多么惊讶,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之所以惊讶到瞪大了眼睛,是因为这小家伙……瘦得可怜。

矮矮的小小的,又白又瘦,脸色苍白得叫人担心……如果被同情心泛滥的人看到了,大概会感叹一句“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啊!”

问题是……她才刚刚把敖研的残骸吸食殆尽,吸干了全部的生命力啊!

那可不是一块肉或者一碗饭,是一整个阳神真仙的残骸啊!那里面蕴含的生命力,至少相当于几十万人啊!

吸了这么多的生命力,也就让这小家伙从虫子的模样成长到了小孩,而且还如此瘦弱……如果要让她成长起来,需yào

吞噬多少生命力?

吴解下意识地估算了一下,然后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

就算这小家伙成长起来之后直接就是阳神真仙,这成本也太离谱了!

他叹了口气,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好奇,嘴里发出的却是嗡嗡的声音。

吴解摇摇头,手一挥,将小家伙收进天书世界,然后转头看着周围。

方圆数千里之内,正有狂风呼啸,那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空气,形成了狂暴的湍流。

无数条河流,正在将水流源源不断地送进脚下的深渊之中,或许过上很多年,这里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湖泊,深邃、辽阔,足以孕育一些强dà

的生灵。

不过,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吴解沉默片刻,抬头望天,借助太阳的位置判断了一下方向,便径直朝着玉京派的方向飞去。

或许他的方向还是有些偏差的,但问题不大,这一路上自然会遇到认识路的人,到时候问路就好。

出门在外,路在嘴上,勤问就不会迷路。

这是流传很广的谚语,也是无数前人的经验之谈。事实证明,它的确说得对。

吴解飞了仅仅五六天,就遇到了一个蛮族。那是在头上长着双角,身体坚硬得像石头一样,在大地上放牧巨兽,无论人还是兽都以岩石为食物的族裔。

被称之为“铁角族”的他们,对于修士的态度比较中立。吴解温和有礼地和他们交涉,用一些天书世界出产的稀有矿石作为问路费,顺利地打听到了前往最近“国家”的路。

两个月之后,他抵达了风林国,这是玉京派势力范围最边缘的国家。也是一个充满了生机,正在不断开拓和发展的国家。

这里有许多的外门弟子,以及数量几倍于外门弟子的散修。当然,还有更多的凡人。

说来也巧,坐镇风林国的那位阳神真仙恰恰也出身于冰云峰,乃是从另外一个小世界飞升的前辈,道号枫林。

枫林真仙是这批开拓者的总领袖,他带着一批忠诚勇敢的弟子们,以及大批未必忠诚但肯定勇敢的散修,还有更多的只要能得到保护去哪里都无所谓的凡人,从距离这里最近的国家出发,跋涉了五百多年,才抵达了此地,开始拓荒和建设。

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情,六百多年的光阴,让风林国已经建设得初具雏形,但距离枫林真仙的要求,还远得很呢。

“你就是吴知非?”枫林真仙好奇地打量着吴解,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讶和赞叹,“我记得你入门才不到二百年吧?嗯……你飞升多少年了?有三百年吗?”

“三百二十余年。”吴解回答。

枫林真仙不停地啧啧赞叹,足足赞叹了半刻钟。

“以前呢,我们玉京派成就长生的最快记录是白金师弟创下的,他从飞升到成就阳神,只用了八百二十六年。”他说,“当他成就阳神的时候,我曾经觉得,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破他的记录了。因为其中机缘巧合的地方太多,因为他前世留下的基础太雄厚。”

吴解笑了笑,没有接腔。

“但是……我现在改变看法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打破他的记录!”枫林真仙拍着吴解的肩膀,笑得非常开心,“只用了三百二十余年,就达到了道果巅峰的境界。剩下的五百年足够你成就长生了!”

“师叔谬赞了,从道果巅峰到阳神真仙,困上几千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没错,比方说我,从道果巅峰到阳神真仙,就花了足足三千年。”枫林真仙笑道,“但你不是我。依我看,你这趟回去,再闭关个百来年,应该就能踏入阳神境界了。到时候咱们冰云峰便又多了一位师弟……知非啊,日后你元神寄托虚空,成就洞虚真君之后,可要提携提携大哥我啊!”

“师叔……你这也说得太远了吧……”

“很远吗?我可不觉得!”枫林真仙连连摇头,“按照某个不成文的惯例,一般来说,能够在千年之内成就长生的人物,多半会在万年之内寄托元神踏入洞虚境界。我成就长生才八万多年,再等上一万年,也还算是年轻有为锐气十足,没准你到时候稍稍提携我一把,我也就成功破关了……”

“师叔您把寄托元神说得太容易了一点吧!”

“哈哈,我们要乐观嘛,乐观!”枫林真仙哈哈大笑,“通往无上大道的那条路,一路上遍地都是倒下的。尤其是几个大的关口,更是死了数不清的天才人物。如果不乐观一点的话……还有几个人能够有勇气踏出最关键的那一步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本门有好几位师兄,早已积累足够,可以踏出寄托元神的那一步。可他们最终还是放qì

了,因为不敢。”

“不敢,这两个字的份量……日后你会明白的。不,或许,你永远都不明白,那才最好……”

他说着,神情便有些惘然,让门下弟子带着吴解去休息,自己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几天,枫林真仙带着吴解来到了大挪移阵。

风林国的大挪移阵建得中规中矩,外面是几层环环相套的防御阵法,其中有百余位从天人到道果不等的修士驻扎,最里面的一层,则是由三位冰云峰师兄带队的十二位内门弟子,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这个防御体系威力强dà

,就算有阳神真仙来进攻,也能抵挡一两个时辰,足够门派的援军抵达。

作为大挪移阵的设计和建设者,枫林真仙自然有权限随时开启大阵。而且只要他愿意,多花费一些法力的话,甚至可以把吴解跨过几个大挪移阵传送,帮他省下一大段路。

“我会把你送到金风国,那里也有本门真仙坐镇。”临别的时候,枫林真仙拍着吴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对于我们这些长生者来说,时间没多大意义。但对于还没有成就长生的人来说,时间就是很重yào

的事情,争分夺秒,并不为过。”

“可是,知非啊,你要知dào

,着急并不是好事,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是坏在‘着急’上的。”

“白金跟我谈过你的事,你从修liàn

至今,才不过八百年——或许还不到。八百年就走到长生之门前面,这固然是你的才华和造化,却也实在太着急了!”

“所以,这一趟回到门派之后,不要急着冲关,好好休息休息吧。这些年你足够努力了,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让身体和精神都充分休息,充分修养,直到完完全全放松……”

“冲破生死玄关的经验,各人都是不同的。但我相信,让身心完全放松,一定是有益无害的!”

“出发吧,我会耐心等待,等着听到你成就长生的好消息!”

吴解向他深深地行了一礼,踏入了发光的大挪移阵之中,顷刻间跨越千山万水。

几天之后,镇守金风国的玉露真仙也对吴解说了类似的话,这位成就长生已经三十余万年的前辈是个谦和的女子,她花了差不多九千年的时间才推开长生之门,在她看来,吴解已经进步得太快太快,需yào

好好休息,好好沉淀一番。

“推开长生之门的机会,任何人都只有一次。”临别之际,她劝道,“你有冲劲,这是好事。但休息休息,多多沉淀一下,对谁都不是坏事。你还很年青,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去沉淀,去等待。”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就长生,而且……你一定能够走出一条宽广的道路,走到比我们更远的地方去。”

“为了这个,你现在必须要好好积累,打下远比我们当初更坚实的基础!”

吴解也同样深深一礼,然后告辞。

接下来,他路过了好几个大挪移阵,遇到了好几位本门的阳神前辈,得到了许多的鼓励和劝告。

最后,他终于从星盘山的大挪移阵中走了出来,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玉京派。

第671章 修身养性

“……事情大致上就是这样了。”吴解用这么一句话,给自己这次出门历练的总结汇报做了结尾,然后便静待师长们的评判。

玉京派弟子出门历练,归来之后需yào

把自己这一趟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情向师门汇报。这并不是为了什么诸如“心理控zhì

”之类龌龊的目的,只是纯粹的积累情报而已,完完全全只是一个走过场。

长辈们既然听了汇报,就有义务作出一些点评或者评判,对弟子们进行点拨。这点拨多半极有价值,不少弟子都在点拨之后恍然大悟,使得历练的成果进一步提升。

但今天,冰云楼楼主白金真仙听了吴解的汇报,却没有急着点评,而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问:“你追到敖研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青蛙……叫青泥?”

“没错,他这样自我介shào

的。”

白金沉默片刻,说:“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sù

你。”

“师叔请讲。”

“前些天,四渎龙宫出事了。”白金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有位雷部斗神从星海界赶来,说她的朋友‘青泥’被四渎龙宫的洞虚真君施展龙族秘法‘噬潮’所杀,尸骨无存。”

吴解一愣,急忙问道:“那‘噬潮’是什么样的法术?”

“此乃龙族秘法,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我只知dào

它出手之际,是一片灿烂金光,犹如潮水一般吞没万物,甚至风、水、大地……都会被完全吞没。施法之后,原地只剩下一片深渊。”

吴解轻轻地“哦”了一声,微微点头。

“果然如此!当初敖研使用的那个手段,便是噬潮了。”

“应该就是了。那位斗神找上门去,说她的好友死在噬潮之下,四渎龙宫自然大惊,一番排查,宣bù

并无此事——四渎龙宫之中,修成噬潮秘法的只有三位洞虚真君。可当时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敖研应该是用的灵符吧,不过能够封印噬潮的灵符,当真非同小可!”吴解皱眉说,“授予他灵符的那人,多少有些责任;四渎龙宫没有对他好好管教,使得他做出杀害恩人的事情,也是有责任的。”

“你说得没错,这话在理。”白金笑道,“不过那位斗神可不认四渎龙宫的解释,她一口咬定朋友乃是死在噬潮之下,威胁四渎龙宫交出凶手。如若不然,就要把三个会噬潮秘法的真君都杀了。”

吴解吓了一跳:“什么?要把三个洞虚真君给杀了?她自己是什么层次?”

“也是洞虚真君。”

“……那四渎龙宫究竟有多少洞虚真君啊?”

白金微微一笑:“之前不确定,但那一战之中,他们前后出现了十四个洞虚真君。”

吴解愣了片刻,低声问:“本门有几位真君祖师?”

“明面上说,六个。”

“那岂不是连他们一半都不到!”

“现在不是了。”白金笑得很开心,“现在他们还剩三个洞虚真君了。”

吴解顿时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咋舌不已。

那位雷部斗神,以一个洞虚真君对付十四个洞虚真君——没准还有一群阳神真仙,最后的结果是十四个洞虚真君被杀了十一个……

“那位斗神自己呢?”他有些担心地问。

“因为杀得太狠太猛,最后激怒了四渎龙宫祖师青龙孟章神君的化身石像,石像显露出了不朽天君的实力出手。双方硬拼了好几招,那位斗神吐血三次,犹自恶战不退,最后连孟章神君的石像都被她打裂了,一时间无法再战。眼看着她杀气冲天,就要摧毁石像,进而砸了整个四渎龙宫,不知dào

从哪里跑出来另一位斗神,一把抱住她,把她劝住了。”

吴解已经长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那位雷部斗神以一敌众,一个人打得整个四渎龙宫狼狈不堪,甚至连不朽天君都被她给打退了,这种实力,简直不可思议!

“说来四渎龙宫运气也真不错,那位后来的斗神明显是急急忙忙赶来救人的——他要晚来一会儿多好!”白金叹道,“也不用太久,晚半刻钟就行了。”

“晚半刻钟的话,四渎龙宫就完蛋了吧?”

“当然!那样的话,我们也能轻松很多啊。”白金很理所当然地回答,一点也没有“正道中人不该幸灾乐祸”的意思,笑得很开心,“不过这样也不错了。四渎龙宫死了十一个洞虚真君,三十五个阳神真仙,连镇压气运的青龙孟章神君石像都被震坏了,起码要沉睡几百年才能恢复……我估计,没有个三五百万年,他们别想恢复元气!”

吴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摇头叹息。

堂堂四渎龙宫,实力犹在玉京派之上的名门大派,居然被一位雷部斗神打到几乎灭门的地步!

斗神的力量,真是太强dà

了!太可怕了!

他想了想,又问:“师叔你知dào

那位雷部斗神是谁吗?相貌如何?”

白金笑道:“当然知dào

,那可是雷部著名的‘讲道理’——可牵涉到朋友的死,再讲道理的人,也免不了要发火动手的。”

说着,他手一挥,空中光影闪烁,浮现出了一个褐色短发的少女。看起来眉清目秀,气质颇为开朗,怎么也不像是冲冠一怒便要杀人全家的狠人。

看到这位斗神的肖像,吴解却真的愣住了——这人的相貌气质,赫然就是当年在九州界留下雷部正法传承的那位!

白金并没有注意吴解的表情,依然在感慨:“大家都知dào

雷部那些疯子完全不讲道理,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谁能想到,一向讲道理的老实人发起火来,比疯子更加可怕!居然跟天君层次的孟章神君像硬碰硬,而且把神君石像给打坏了……这人真是强得不可思议啊!”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问:“本门真君和她相比,实力如何?”

白金大笑:“若是她也来本门这样闹一回,我们的下场也不会比四渎龙宫好到哪里去。”

说着,他将空中的影像消去,神mì

兮兮地低声说:“你可知dào

,她乃是雷部差不多已经内定的下届首领?只等成就不朽,便会继任星神之位。”

吴解瞪大了眼睛,他真的没想到。

他本以为那位在九州界留下传承的斗神,只是雷部的寻常一员,却没想到——原来对方根本不是寻常斗神,而是斗神中近乎最顶级的强者!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位斗神的法相“统驭万雷太鼓斗神”赫然就是一只站立的绿青蛙,仔细想想,相貌和青泥颇有一些相似。

莫非……她设计这个法相,其实就是为了纪念好朋友青泥?

吴解思前想后,最后许多感慨归纳为一声长叹:“唉!四渎龙宫可真是被敖研给害惨了啊!”

“是啊!幸亏本门规矩严,没有这种货色!”白金也连连点头,“若是有这样的货色,还不如我们一剑飞去,自己动手清理门户算了!”

这一番讨论就此画下句号,白金将吴解的汇报封存下来,并且叮嘱吴解不要把此事说出去。

他倒不是怕那位雷部斗神迁怒,而是怕四渎龙宫悲愤之下来找玉京派拼命。

趁着目前的形势,玉京派压倒四渎龙宫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白金不想再横生枝节,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吴解离开之前,白金突然想到什么,问:“你这次历练之后,打算准bèi

开始冲击生死玄关,踏入阳神境界吗?”

吴解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摇头。

“我还打算再修liàn

一段时间,好好完善我的道路,整理这百余年来的感悟,加强真元和法力的积累……”他笑着说,“生死玄关此刻就在我的眼前,要推开它,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样也好。你这些年辛苦了,也该休息一下。”白金点头笑道。

吴解也笑了:“没错,好好休息。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那你准bèi

休息多久?”

“我也不知dào

。”吴解笑道,“或许十年八载,或许上百年,又或许只有几个月。总之,等我感觉到推开生死玄关的契机再说。”

说完,他便离开了冰云楼,返回了自己的洞府。

“恭迎老爷!”权七很高兴,站在整洁得一尘不染的洞府门口欢迎他,“老爷,这次你准bèi

闭关吗?”

“不,先休息。”吴解笑道,“我打算修生养性一段时间。”

“过去的这些年,我要么在拼命修liàn

,要么在拼命历练,仔细想想,的确是够累的了。所以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吴解说着,将天书世界里面的炼金乌放了出来,让权七带他去办理登记手续。

只要登记了身份,炼金乌就可以像权七一样,在玉京派冰云楼的藏书室阅读典籍。虽然牵涉到根本大法的书借不到,可怎么也比他自己埋头修liàn

要好得多。

至于吴解自己,他早已不需yào

再研究典籍了。这百年的追逐和历练,他的积累已经差不多足够,等休息充分之后,或许他就会等到那个最重yào

的契机。

推开生死玄关,踏上长生之路的契机。

第672章 生死玄关

(真不容易啊!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心血,好几次都看到死神跟我打招呼了……总算是踏入神仙境界,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这么说还真巧,我也正打算休息休息。)

(哦?我这次闭关之前,你正在追杀那个敖研对吧?干掉他了?)

(虽然后来又有一些波折,不过的确是干掉他了。)

(干掉他就好,这家伙简直已经变成你的执念了。干掉他,你就念头通达了……对了,老公啊,你追杀他的时候,就已经是道果后期了,现在杀了他,是不是踏入道果巅峰,可以冲击阳神境界了?)

(事实上我在杀他之前就踏入了道果巅峰,之前那场大战让我受益匪浅。但比较奇怪的是,杀了他之后,我并没有心中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知dào

是否积累不够,又或者是之前破关的时候已经将过去的积累消耗殆尽了……)

(总之你已经道果巅峰,走到长生之门前面了吧?那你一定不能着急啊!我这次出关的时候,师傅特地叮嘱我,要我好好休息一些年,调整心情。长生这一关非同小可,必须将身心调理到最妥帖的状态,才能够真zhèng

感悟到长生的机缘,否则便只能得到虚假的感悟。以虚假感悟冲关,必死无疑!)

(巧了,我们这边,也有不少前辈这样叮嘱我。看来虽然大荒界和星海界修liàn

的道路不通,但殊途同归,长生之前的这最后一关,彼此的意见是完全一样的呢!)

(总之你要好好休息,千万别着急啊!千年之约到现在才过了三百多年,连一半都还没到呢!就算千年之内不能成就长生也无所谓,我们的时间多得很,只要你我都能成就长生,迟早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老婆你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啊!还有六百多年呢,我从入道修liàn

到如今道果巅峰,总共也不过用了七百多年。剩下的六百多年,难道不够我成就长生吗?过分谨慎,也是心魔啊!)

(……你说得有理,是我有些心乱了。但是,你真的要千万小心,不要冒失啊!)

(放心吧,这么多年,你见我冒失过几回?)

(经常!你这家伙看似稳重,可常常热血上头就不顾生死了。别的不说,这次你以区区一个道果修士的身份,在大荒界一路跋涉,追杀阳神真仙……这是一个稳重的人该做的事情吗?我经常被人称之为勇猛果duàn

,可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稳重谨慎的小姑娘!)

吴解挠了挠头,这才发xiàn

,自己似乎的确经常热血上头就不顾一切。

或许是因为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不担心可能会死?

又或许,是自己骨子里面其实并不是一个珍惜生命的人?

再或者……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潜意识中依然存着一份“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没有把生死当回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尹霜(你说得有理!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从此,他便坐在洞府所在的那座小山山顶上,日日沉思。

日升月落,星移斗转,他始终坐在山顶,仿佛变成了一棵大树,一动不动。

这一坐,就是三十余年。

三十年间,很多人来拜访他,其中有长辈也有同辈,但吴解一直如同大树般坐在山顶沉思,没有见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交流。

至少有十位阳神真仙先后来看过他的情况,尤其是玉华真仙和白金真仙,都来了好几次。但不管他们怎么看,吴解的情况似乎都很稳定,没有半点风险。

几番观察和讨论之后,他们最终认为吴解在沉淀自己人生的经lì

,为冲击长生境界做准bèi

。实jì

上,差不多就相当于在闭关。

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别人闭关大多会选择在自家洞府里面,像吴解这样坐在山顶沉思闭关的,却是少数。

最奇怪的是,吴解身上的真元法力流动都变得很迟缓,犹如半凝固了似的。

这就不像是在闭关了,也是诸位真仙疑惑的原因——道果巅峰的修士,体内真元法力都会自动运转,即使不刻意修liàn

,修为也会缓慢增长,而且这个增长的幅度并不算太慢。可吴解此刻的情况,体内真元法力的运转几乎完全停止,不由得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修为倒退。

为此,玉华真仙坐在他旁边观察了好几个月,最终确定他的气息并没有半点衰弱的趋势,才算是放下心来。

即使如此,诸位真仙也并没有完全放心,依然会不时来观察一下。

如今的吴解,已经是站在长生之门前面的人物,尤其他根基深厚、资质非凡,战力更是强得匪夷所思。一旦成就阳神,立kè

便是阳神真仙之中的顶尖人物——而且,以他的情况,日后更进一步的可能,也是很大的。

整个玉京派,阳神真仙超过百人,可其中有希望更进一步,元神寄托虚空而成就洞虚真君的,却只有不到十人。这些都是整个门派的宝贝,受到整个门派的关注和培养。

当然,他们日后成就洞虚真君,便是门派的支柱。今日对他们的培养,日后能够得到千百倍的回报,门派也能够因此得到发展。

或许一位洞虚真君能够给玉京派带来的好处并不很多,但天下每一个名门大派,都是这样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

虽然说吴解即便成就阳神,日后也不过只是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已,但比起那些走到阳神便是极限的真仙们,他终究是一份希望。诸位真仙轮番看护,也便是为了守护这一份希望。

不过在诸位真仙之中,玉华真仙却有一些别的想法。他当初得到道空真君的提醒,知dào

了一桩极其重yào

的隐秘——吴解乃是“不可被占算”之人,而如此人物,过往的岁月之中,只出现过一位,便是威震诸天万界,开创斗神一脉的大神君华思源。

二人有同样的特征,这或许只是偶然相似,但更大的可能却是他们有着类似的天赋。大神君是何等人物!吴解若是有类似于他的天赋……也不求他成为下一个大神君,只要他能够成就不朽天君,便足以振兴玉京派,带领本门更上一层楼。而若是他能够证道造化,成为一代神君,甚至足以振兴整个道门!

自从昔年神门伐道之战后,道门已经多少年没有造化神君坐镇了!如今三位神君,都是无门无派的人物,平常到处云游,全无半点镇压道门气运的意思……要是日后能够有一位知非神君……

玉华真仙笑着摇摇头,将这些太过于遥远的念头从思绪中抛开。

或许日后吴解真的会成为重振道门的知非神君,或许到时候自己早已跟不上他的步伐,也或许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白日梦……但不管未来如何,自己身为玉京派的一份子,都要努力守护这份希望。

在这一点上,自己和那些不知dào

秘密的师兄弟们并无区别。

“是啊,做好现在就行。”

而白金真仙所想的事情,却和玉华真仙又有不同。

他知dào

吴解“知非”这个道号的含义,那是对于前世的否定,也是对今生所追求道路的誓言。按照他的猜想,吴解此刻可能是在回顾前世今生,思考那关键一步该怎么走出去。

“他前世多半是成就过长生的人物,但如今已经走了不同的道路,所以前世的经验不能直接套用,需yào

进行选择和修改。”他坐在冰云楼中,目光却透过重重阻碍,看到了正坐在山顶沉思的吴解,“虽然看起来很古怪,但我相信以他的本事,应该难不住他吧。”

“等他成就长生之后,或许可以跟他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谈谈他前世的事情。”

“转世并不意味着因果的了结,等他成为了阳神真仙,便有了遨游诸天万界的能力。到时候难免和前世的种种因果再扯上关系——为了玉京派,有些事情,总是要提前说明白的。”

两位真仙的想法,吴解并不知dào

,就算知dào

了,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因为,他正在回顾自己的人生,回顾一切的过往,点点滴滴,分析得失,剖析心路。

这是一个漫长而琐碎的工作,却是必不可少的。

当年他在九州界成道之际,丹成九转,心魔劫数中经lì

了许多的幻境。但那些幻境只是让他明晰了自己的愿望,坚定了自己的本心,却没有让他对于自己本身有一个彻底的明确的认识。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直到被妻子提醒,他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对于自身,认识得其实并不那么清晰。

若是不将这一课补上,就算冲击长生境界的时候能够侥幸成功,也必定会留下巨大的隐患!

所以他不急不慢,定下心来,默默沉思、默默分析、默默感悟。

前世今生,七百余年的岁月在他心中悠悠流过,心灵渐渐通透,思绪渐渐清晰,灵魂仿佛卸下了重担一般,越发的轻松。

就这样过了三十多年,某一天,他突然站了起来,笑了起来。

所有的回顾和感悟已经结束,他已经充分地认识了自我。

在爽快的山风之中,吴解缓缓闭上眼睛。

他看到若有若无间、不生不死中,有一扇巨大的门户。

当他初看到这扇门的时候,门上满是锁链,沉重不堪,难以开启;但如今,这些锁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沉重的大门发出淡淡的光芒,似乎信手一推就能开启。

“生死玄关,长生之门……”他笑了,却没有急着去推开那扇门,反而转过身,朝着山下走去。

现在,该做最后的准bèi

了……

第673章 开门之时

“由雷法衍生,锋锐勇猛之意的道路,大致上就是这几条。”吴解说完了这段话,目光扫过台下坐着的众人,笑着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趁现在都问了吧,我会尽可能回答。”

“师兄你讲道三个月,我们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问题基本上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是继xù

修liàn

,继xù

积累而已。”吴若飞的笑容稍稍有点勉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师兄,你这是要去冲击长生境界了吗?”

此言一出,听道众人的目光一起聚集在了吴解的脸上。

吴解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吴若飞顿时急了,大声劝道:“师兄……是不是太急了?”

吴解笑了:“为什么太急?”

“你从飞升到现在,才三百多年吧!”

“是啊,怎么了?”

“哪有人三百多年就成就阳神的啊!”

吴解想了想,说:“我曾认识一人,大约用了千载岁月——如今应该差不多是洞虚境界了。”

吴若飞顿时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问:“那是谁啊?”

“那人名叫弃剑徒,现在应该是斗神中人吧。”吴解说,“如果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斗部的。”

“千年成就洞虚真君……师兄你莫不是开玩笑?这也太离奇了……”

“我从修道至今七百余载,眼看着也要冲击阳神境界了。弃大哥乃是天纵奇才,举世无双,千年洞虚,有何不可?”

吴若飞无言以对,但旁边的钟朝却劝道:“吴师兄,当年你指点我,修liàn

要稳,根基要牢,不可贪心冒进……”

吴解笑了,身上那深沉如海的气息缓缓收敛,变得像凡人一般。

此之谓返璞归真,乃是修为远超境界的象征。象征着修士的根基无比深厚,绝无冒进的嫌疑。

“这几个月来,我给你们讲了不少可以通往长生的道路,不过你们可知dào

,我一共解析了多少条长生之路?”

吴解的目光扫过听道众人,不等他们猜测,便微笑着说:“一共是三千二百余条。”

追杀敖研的那百多年,他的化身一直在天书世界中解析本门无上妙法“九转洞天成就”。这门妙法一共蕴含了三千条可以成就长生的道路,加上斗神四部功法,以及叶红懂得的三种功法,合起来便是如此数目。

听得他已经解析了如此多的长生道路,钟朝赞叹不已,便不再劝了。

钟家也有得道长生的老祖,钟朝甚得老祖喜爱,经常给他讲一些寻常修士不可能知dào

的知识。所以他知dào

,一个修士想要长生,往往需yào

从本身功法中解析出几条甚至十几条长生之路,从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才比较有希望推开生死玄关。

那些整个功法里面只有一条长生之路的,大多都是走偏门,只有修liàn

者和功法十分契合,才有长生的希望。而道门妙诀“太上九转”之所以是长生妙典,是无上妙法,就在于它可以衍生三千长生之路,几乎可以适合任何人。

吴解能够解析出三千二百余条长生之路,可见他的积累已经深厚得难以想象。有如此深厚的积累,加上修为也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的确是万事俱备,可以冲击长生境界了。

“那么……吴师兄,你还要不要准bèi

点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吗?”孟秀隽问。

因为大挪移阵被毁的缘故,孟秀隽等人被困在云翳国六十余年,这六十余年间她一直刻苦修liàn

,几乎一步都没有离开闭关静室,如今修为差不多到了天人境界的巅峰,正在寻找适合自己的长生之路,这次讲道,她提问最多,学到的东西也最多。如今她已经为自己选择了几条不错的道路,正在权衡该走哪一条。

一旦选定了道路,她就算是正式踏入道果境界,开始为长生做铺垫了。

吴解见她脸上颇有担忧之色,自然明白她究竟担心的是什么——古往今来,冲击阳神境界的修士不计其数,其中大多数人在冲关之前都是很有把握的,但实jì

上真zhèng

能够成功的,却连零头都不到。

虽然吴解看起来也很有把握,也准bèi

得很充分,但那些冲关失败魂飞魄散的,有几个不是准bèi

充分之后才去冲关的?

“老爷,不管怎么说,你才飞升不到四百年,道果修士有万年之寿,何必这么着急呢?”权七也劝道,“那些修成长生的前辈真仙们,大多都是几千岁才成道啊!”

吴解笑了笑,摇摇头:“我已经准bèi

足够了,再拖下去也没意思。说不定反而会出现什么意wài

呢……”

他的目光从众位同门和朋友脸上扫过,温和的笑容中蕴含着强dà

的自信,让众人心中的疑惑渐渐散去,转为发自心底的信服。

“孟师妹,你刚才问‘我还要准bèi

什么’对吧?”看了一圈,见不再有人反对,他笑着对孟秀隽说,“去到青云坊最大的酒楼,给我预定一下吧。等我成就阳神之后,就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权七:“权七,你查一下记录,将当初我飞升大典时候祝hè的那些同门名字列出来。等我成就阳神之后,便向他们发出邀请,请他们来赴宴同庆。”

“小的明白,老爷尽管放心,一定办妥!”

吴解点了点头,轻笑几声,又问:“诸位,等一下我开始闭关,最后修养一下,估计两三天后出关,正式冲击阳神境界。届时会在内门冰云峰上渡劫,大家若有兴趣看个热闹,可以让权七或者炼金乌带路。”

说完,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雷光飞出讲道的静室,倏忽不见。

静室之中的诸位同门和朋友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来到权七和炼金乌的面前,请他们帮忙带路。

渡劫长生,乃是修士人生中最最重yào

的一件大事,也是大荒界无数修士毕生的梦想。能够有机会在别人渡劫之际观礼,可是非同寻常的大造化!

或许就是多了这一点点经验,日后他们自己渡劫的时候便能够多一份感悟,多一点成功的希望。

又或者就是因为这次观礼的感悟,他们便能够找到通往长生的道路,让一世的修行不至于随着岁月消散,终究一场空。

过了片刻,众人便随着权七和炼金乌一起出发,通过了连接玉京派内门外门的关卡,借助挪移阵法来到了冰云峰脚下。

虽然距离吴解渡劫还有几天,但他们可不打算再到处乱跑了——此乃玉京派内门重地,就算同为内门弟子的吴若飞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找了一个可以看到山顶的地方,便集体坐下等待。

冰云峰上灵气充裕,顺便修liàn

几日也好。

数日之后,吴解的洞府石门打开,换上一身新衣的吴解面带微笑,缓缓走了出来。

一切的准bèi

都做好了,现在正是冲击长生之门,推开生死玄关的好时机!

他脚下光芒一闪,并没有施展雷光遁法,而是直接以小挪移之法来到了冰云峰上。缓缓朝着山顶那座庞大的阵法走去。

那是专门用来帮zhù

渡劫的阵法,可以在渡劫之际帮上不少忙。冰云峰的诸位阳神真仙,大多都是在这座阵法之中渡劫成功,踏入长生境界的。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阵法之中,突然眉头一皱,心有所感,抬手画了个圈,圆圈之中犹如一面镜子,映出了外门的景象。

星盘山接引谷的方向,一道三色彩光正冉冉落下,显示下界有弟子飞升至此。

“镜子”里面的景象飞快地移动,不一会儿就到了接引谷,却见一个虎背熊腰、满面虬髯、皮肤黝黑而肌肉结实的大汉,正从接引神光之中走出来,驻守接引山谷的真仙长老回头朝着吴解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便走上去向他介shào

玉京派的情况。

吴解的眼睛瞪大了几分,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位大汉,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九州界的师叔,青羊观第二十六代弟子,张龙。

昔年吴解飞升之际,张龙也已经成就还丹,算算时间,他修道至今差不多也已经有了千年。而且他前世乃是北极冰原的螭龙,底蕴深厚,天资不凡。如今累世修为,终于道成飞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青羊观中还丹真人为数不少,但能够成道飞升的却不多。章退之章祖师、康纳罗康祖师,还有吴解自己……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最近的千年之中,并无别人飞升。

算算时间,第二十五代的诸位师祖应该都已经逝去,一位成功飞升的都没有;但第二十六代的诸位师叔却正是一生修为到达巅峰时间段,张龙更是其中最杰出的。如今他道成飞升,让吴解对于人间师门放下心来,又了却了一份牵挂。

吴解朝着镜光之中的张龙拜了一拜,却没有赶去和他见面,只是微笑着转过身,走入了阵法之中。

仿佛回应着他心中那满溢的欢喜之情,不生不死之间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敞开。

生死玄关,在此开启。

进一步便是长生,退一步便是陨落。

吴解微笑着闭上眼睛,周身气息陡然腾起。

回应着他的气息,天空中雷声隆隆。

第674章 雷、火、风(一)

万物生灵皆有生老病死,此乃天地循环不息的至理。凡人求仙,寻觅长生之道,乃是逆反天理的行为,自然会受到来自天理的惩罚。

这惩罚,便是天劫。

天劫的发生并无定数,修为深厚可能引来天劫、杀孽过重可能引来天劫、逆天改命可能引来天劫……当然,突pò

某些重yào

的修liàn

瓶颈,也一样会引来天劫。

吴解修道多年,修为深厚,平生也杀孽甚重,死在他手下的敌人恐怕要用“万”来计算,逆天改命的事情他同样做过好几回,按道理说,他是最容易引来天劫的那种人。

但他一生行善积德,做了无数的好事,即便是跟人动手杀戮,多半也是为了行善或者除恶,这份功德深厚无比,劫数有功德化解,并无大碍。

不过,因果循环之下,有些必然的劫数,是没办法化解的。

这些年来,他经lì

过炼气成罡时候的罡风劫,经lì

过九转还丹之际的心魔劫,除此之外,各种大大小小的难关也很多,零零碎碎,天灾人祸,经lì

过的劫数实在不少。

但是这些劫数,没有一个可以跟他现在要渡过的相比。

因为他现在要渡过的劫数,是长生之劫。

过了这一劫,便能长生久视,不老不死;过不了这一劫,便身死魂消,长久的努力尽皆付诸东流。

这一劫极为危险,无论渡劫者有多强,也一样有陨落的危机。

昔年从九州界飞升之际,尹霜曾经凭借天问剑诀,将天劫强行击溃,打得轻轻松松。可古往今来,从没有谁能够轻松渡过长生之劫。陨落在这劫数下面的天才强者,数不胜数。

雷声隆隆,电光闪烁,乌云越压越低,仿佛整个天空都在沉下来一般。

乌云之中有一股强dà

的威压渐渐弥漫,威压无形却有质,沉重如山岳,压在山头上,压在附近的所有人心上,就算是经lì

无数风雨心如铁石之辈,也忍不住心生惊惧,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我也见过别人破关,天劫威压却与这一次不能相比,莫非天劫还有强弱吗?”附近的山头上,前来观礼的玉京派弟子们议论纷纷。其中有个看上去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女仔细端详着渐渐形成的劫云,纳闷地说。

在她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笑道:“天劫当然是有强有弱的,一般来说,越强的人,面对的天劫也越强。吴知非的天劫威压如此强烈,若是能够顺利渡过的话,大概顿时便是本门阳神真仙之中排的上号的高手了吧。”

“只一渡劫就这么强?难道比那些修liàn

了几十万年的老祖宗们还强?”

“实力和岁数并非完全无关,但也并没有特别必然的关系。像吴知非这种人,原本就是远超常人之上的。”老者沉思了一下,说,“我记得他当初尚未成就道果之时,就斩杀了阳神境界的蛮荒巨兽,想必那时候就已经有接近阳神真仙的实力。等他渡过天劫之后,寻常的阳神真仙在他面前,可能也就是一两招的事情罢了。”

“一两招?!”虽然他们说话声音很低,但附近的弟子们还是都听到了,不止一个人惊呼起来。

这话听起来着实太过夸张,纵然老者德高望重,在诸位弟子之中很有威望,也有许多人露出了怀疑之色。

这种对话,也只有在通微楼弟子之中可能发生。这些少年弟子们的修为并不高,但资质都极好。他们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一直专心修liàn

,几乎不问外务,所以才会出现见识不足的情况。

另一座山头上,诸位飞升修士也在谈论。

“看这劫云的规模,知非他渡劫成功之后,实力大概还在我之上吧!”白金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之中有一分失落,却有十分欣慰,“有如此神通,日后想来定能成就洞虚真君!”

“他还年轻得很,就算日后成就洞虚真君,多半也在师叔你之后。”章退之笑道,“不过,当初在九州界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他必成大器……呵呵,那时候可真没想过,他居然能够成就长生呢!”

“时间对于我们这些长生者来说没什么意义,谁先谁后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元神寄托虚空,比想象中的更难啊!”白金凝视着那片越来越厚越来越黑也越来越低,简直像是要坠落下来,将整个山头压碎的劫云,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觉得吴师兄渡劫成功的希望有多大?”吴解的朋友们占据的那座小山头上,毛卷轻轻抚摸着自己随身灵兽的后背,让那只已经被劫云威压吓得浑身炸毛的黑色小猫镇定下来,但他看着劫云如此威势,却忍不住十分担心。

“老爷神通广大,必定能够成就长生!”权七立kè

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希望什么的,只有那些没多大把握的人才需yào

考lǜ

。老爷既然必定渡劫成功,又何必谈什么希望!”

但环顾周围,如此有把握的人,却只有他一个。就连跟着吴解远涉大荒的炼金乌,和曾经亲眼目睹他击杀蛮荒巨兽的孟秀隽,也显得没什么把握。

他们可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小孩子,深知“实力越强、天劫越强”的道理,

长生之劫是修liàn

者一生中最重yào

的一个劫数,面对这一劫,几乎没有人不紧张。

周围的观礼者们手心都紧张得攥出汗来,但吴解自己却一点也不紧张。

以心念在不生不死冥冥间推开了那扇大门之后,他便仰起头,平静地看着天空。

劫云威势非凡,仿佛不用进攻,光靠威势就能将整个冰云峰压得粉碎。渡劫大阵已经被威势引动,奇光四射,把整个山顶映得通亮。

可吴解自己毫不担心,若无其事一般地看着天空,仿佛那正在缓缓压下来的不是凶险的天劫,而是一片寻常的云彩。

“我本以为面对天劫,自己会非常紧张。但看到劫云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无所谓了。”他在心中对茉莉笑道,“不过如此。”

“师傅,不可大意啊!”茉莉有些紧张,捏紧了小小的拳头,仿佛能够通过这个方式给吴解增加力量一般。

吴解笑着说:“这么多年来,我经常在梦里面对混沌灭世神雷。那天劫的威力、气势……这长生之劫虽然也气势非凡,但跟灭世神雷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我连灭世神雷都看惯了,长生之劫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惯了海上惊涛骇浪的人,不会被江河中的一点小浪花吓倒;看惯了战场上枪林弹雨的人,不会被街头斗殴的一点小阵势吓倒。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要是有机会回地球的话,我倒是想要去看看五岳和黄山呢……”

吴解自言自语着,突然莞尔一笑,朝着天空扬手便是一拳:“不要拖拖拉拉了,要打就打!”

这一拳击出,雷鸣电闪,一道耀眼的雷光直冲云霄,撞入劫云之中。

被雷光引动,劫云猛地震动起来,发出犹如海潮一般的轰鸣,紧接着,便是无穷雷光从天而降。

单独一道雷光并不强烈,但这一瞬间落下的雷光岂止成千上万!无数的雷光几乎连成了一片,将整个山头笼罩在青白色的光芒之中。

“啊?!他这是做什么啊!”许多观礼者不约而同地一起惊呼,天下渡劫的人,只有尽量拖延天劫时间的,哪有觉得不耐烦,自己动手将天劫完全引发的呢!

看这雷光连绵不绝,将整个山头完全笼罩,也不知dào

正在里面渡劫的吴解此刻有多么危险!

但实jì

上,吴解此刻并没有什么危险。

无穷雷光落下,渡劫大阵正要腾起霞光设法抵挡,却被他强行制止——大阵的力量留着以后用,眼前这一关,对他毫无难度。

就是这一缓的工夫,雷光已经将他完全包围,不断从四面八方轰过来,落在他的身上。

可无论雷光从哪里飞来,只要落在他的身上,便立kè

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对他根本无效一般。

事实上,这种程度的雷电,对他还真的没有效果。

吴解修成了雷部正法,能够驾驭各种雷电。像眼前这种劫雷,他自己都能够施展出来,又怎么会害pà

呢?

这些轰鸣着笼罩了整个山头的雷光,不仅不能伤害他,反而被他不断吸纳,成为了他神通法力的一部分。

过了片刻,雷声渐渐平缓,雷光也渐渐平息,山顶的情形便重新出现在观礼者们的目光中。

山头一片平静,渡劫大阵也好,站在阵中的吴解也好,看起来都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天空中的劫云缓缓变色,从黑压压的乌云,渐渐化为赤红的火云。

“修士想要长生,需yào

经lì

雷、火、风三劫。这大约就是火劫了吧?”吴解注视着那正在变色的劫云,忍不住摇摇头。

雷劫奈何不了他,火劫也是一样。

三劫之中,他真zhèng

值得担心的,只有风劫而已。

第675章 雷、火、风(二)

雷霆之后,便是烈焰。

从赤红的劫云里面,一团火球落了下来。明明是炽热的火焰,落下来的时候却好像水滴一般。

就像是从赤红的云里,滴下了一滴鲜红的水珠。

水珠落向冰云峰,距离山顶至少还有上千丈的时候,渡劫大阵便已经发动了。

吴解本拟不让大阵发动,但他却发xiàn

,此刻自己没办法控zhì

这座大阵。

感觉到了来自天上的威胁,大阵便发动了。因为威胁来得太过强烈,所以它甚至拒绝了阵主的命令,就像一条面对猛兽,毫不犹豫冲上去的藏獒。

藏獒很笨,笨到连害pà

都不懂,但也唯有这种笨狗,才比较可能有直面狮虎的勇气。

渡劫大阵便是那条笨狗,那一滴从劫云中落下的火,便是狮子老虎。

吴解叹了口气,纵身跃起,抢在渡劫大阵腾起的霞光之前,一头撞进了那滴火焰之中。

他认识这种火焰,尹霜渡劫飞升之际,就出现过这种火焰。

当时尹霜只有还丹七转,所要渡过的天劫极为强dà

,犹如江河大浪,一波接着一波。但她不用任何阵法或者宝物相助,只是一人一剑,不论天劫怎么落下,都挥剑相迎。

天劫下落,剑光上扬,每每恶战一番,最终赢的都是剑光。

只有最后一重天劫的时候,剑光真zhèng

遇到了强敌,激战许久,才勉强将其消磨,尹霜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

当时在场众人之中,只有身为九转金丹的吴解,才凭借九州天道授予的能力,感觉到了那一重天劫里面究竟有什么。

那是一滴水,或者说一滴火,总而言之,就是一滴看上去像水的火。

很小很小,跟寻常的一滴水没多大分别。但就是这一滴火,却逼得尹霜将天问剑诀施展到极致,甚至于反震受伤,才算是将它消磨殆尽。

吴解曾经问过茉莉,那究竟是什么火焰。茉莉表示“世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我也并不都认识,但从那一滴火上,我感觉到了‘先天’的气息。”

何谓先天?开天辟地之前,存zài

于混沌之中的东西,便是先天。

先天之物十分珍贵,也十分强dà

,比方说当初无波崖大交yì

会上,那来历不明的裸奔强者所拿出来的一缕鸿蒙紫气,便是先天之物。

这些先天之物,就算落在不懂行的人手上,也能炼化到身体里面,大大提升

那一滴如水之火或许未必是先天之物,但既然拥有先天的气息,就理所当然是强dà

的,强dà

得很有道理。

吴解收集了成百上千种火焰,可他却从没见到过任何一种先天之火,就连蕴含先天气息的都没有。

所以他有时会想起当时的时候,稍稍有些遗憾。

要是能够跟那火焰交手,或许就能把那一滴火弄到手,就算最终还是把它给失手打没了,起码也能够近距离体会一下先天之火的气息,会对他的修liàn

大有帮zhù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渡长生之劫的时候,又见到了这蕴含先天气息的火焰。

依然是一滴,不过这一滴却差不多有半个山头那么庞大。

看到这一滴火,吴解稍稍考lǜ

了一下,便纵身而起,冲了过去。

理论上说,渡劫大阵能挡得住这一滴火,但为了挡住这一滴火,大阵会损耗很多很多的力量,使得它在之后的渡劫过程中,能够给吴解提供的帮zhù

大大下降。

但吴解考lǜ

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只是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难得遇到蕴含先天气息的火焰,不去交手一番,岂不可惜?他乃是修liàn

火部正法的人,在火之一途上差不多走到了极致,想要更进一步极为困难。如今有机会去体会甚至于收取先天之火,纵然要冒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既然值得,那就去试试!

所以他飞了起来,飞出了大阵的范围,一头撞进了那滴火里面。

“真是……”隐在空中观察渡劫情况的一位真仙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想,只能换个方式,“想不到区区长生之劫,竟然会出现先天之物!”

“那还不是先天之物,只是有一丝先天气息罢了。”另一位真仙说。

“但对于道果修士来说,它已经太过危险!”

“可它也同样珍贵。”开口的是百炼真人,“此物极其稀有,便是我手上,也只有极少。金鼎楼历代积累至今,还不够一份。”

“那边有多少份?”

“谁知dào

呢……成百上千份总是有的。”百炼真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一滴先天之火,“等吴知非渡劫成功之后,我要向他讨要几份。”

“你确定他能渡劫成功?我觉得他被烧死的可能更大。”

百炼真人笑了,笑容之中充满了信心:“他不会被烧死的,天劫……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对寻常渡劫之士来说,那蕴含先天气息的火焰的确是危机,可对他来说,那便是机遇。”

“危机还是机遇,关键还是要看自己的实力!”

说话间,吴解已经深深地钻进了那一滴先天之火里面,运转火部正法,一边细细体会这一滴火蕴含的先天之气,一边尽lì

收取。

然而这一滴先天之火着实玄妙非常,乍看上去似乎如同水滴一般,但等他想要将其分割收取,才发xiàn

此物坚韧异常,毫不受力,难以下手。

更麻烦的是,先天之火中蕴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玄妙力量,这份力量乍看上去似乎微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但实jì

上它却有无以伦比的渗透力,纵然吴解化为真火法身,也不能阻止这股玄妙的力量向着自己体内渗透。

它每渗透一丝,吴解便觉得心中热了几分,身上更是不断升起灼热之感。

说来也怪,他明明已经化身火焰,为什么还会觉得灼热?难道火还会觉得热吗?这简直是荒谬!

吴解既纳闷又警惕,特地分出一丝神念,默默运转功法,将那灼热之意尽量挡住。

只是那灼热之意虽然很弱小,却犹如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一般,一丝一缕不停息,更如同春雨润物无形一般难以抵挡,吴解纵然竭尽全力,也只能稍稍迟缓一两分,那灼热之意还是在一点一滴的增加。

好在这增加的速度委实太慢,按照他的估计,这样增加下去,起码要过上几个时辰,才能构成比较实质的威胁。

与其担心这一丝一缕的灼热之意,还不如先抓紧时间努力收取先天之火呢!

吴解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总算是从周围不计其数的先天之火中勉强收取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火苗,保存到了天书世界之中。

说来也怪,这先天之火明明有半个山头,但当吴解收取了那一丝火苗之中,偌大的火团便飞快地消弭,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的火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奇异的现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最为疑惑的自然是吴解自己。

周围明明还有那么多先天之火,怎么自己才收取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别的就都消弭于无形了?难道说这先天之火也有灵智,发xiàn

自己有收取它们的办法,就逃跑了不成?

观礼的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其中最为遗憾的就是百炼真人了,他不停地摇着头,唉声叹气。

“唉!本以为有机会弄到很多先天之火,结果终究还是一场空!”

吴解只是略略疑惑了一下,便将心中杂念抛去,重新落回大阵之中,一边从天书世界汲取真元法力补充消耗,一边平缓气息稳定心神,准bèi

迎接下一波天劫。

长生之劫乃是雷、火、风三劫连环,如今已经过了两劫,只需再过了第三劫,便是大功告成。

在心念的世界里面,冥冥之中的那扇门此刻已经完全开启,但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流出,让他不能上前,更不要说跨步进去。

想来,要等到三劫俱过,才能迈过这关键的一步吧?

吴解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抓紧时间专心恢复。

就在他抓紧时间恢复的时候,天空中那一片劫云却是又起了变化。赤红的火光渐渐消去,劫云的颜色慢慢变得灰暗晦涩,更有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散发出来。周围观礼之人只是看了几眼,就纷纷觉得心中闷得慌,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似的。

被这股气息一激,许多人头上都升起了一道光华,有的纯白,有的赤红,有的绛紫,有的金黄……却是他们多年积累的气运,被激发得显露了出来。

“三劫之中,雷劫猛烈、火劫凶狠,但最危险不过的,终究还是风劫。”距离冰云峰最远的一座高峰上,十二楼主之中见识最为广博的襄梦楼楼主白霓道人轻抚长须,微微点头,“这风劫发于无形,不知不觉就渗透到了渡劫者的脏腑和神魂之中,令其不断虚耗,最终血脉枯萎、神魂枯竭。不知dào

有多少本领高强之辈,凭借硬功夫挡住了雷火二阶,却死在了风劫之下。”

“要过这一劫,最重yào

的就是气运深厚,功德绵长。那吴解乃是正道飞升之士,前不久又消弭虫灾拯救云翳国,凭此功德,想来渡过风劫,应该不成问题。”

正说着,灰色的劫云之中,一股无形阴风缓缓落下,向着正在调息恢复的吴解吹去。

第676章 雷、火、风(三)

吴解原本正闭目养神,调整气息、恢复精神。但当那无形阴风落下的时候,他却突然心中一震,睁开了眼睛。

一道白光从他头顶升起,将阴风托住,让它一时间落不下来。

但劫云之中,却又有阴风连续不断地孕育出来,犹如深秋的落叶,又像是严冬的落雪,无声无息,缓缓落下。

每一股阴风落下,都吹得吴解头顶的白光微微摇动,虽然那白光明亮耀眼,十分茁壮,但仔细看去,便能看出白光每摇晃一次,边缘便会有一些破碎,化作无数的光点消失。一时半会之间倒也罢了,时间长了,必定会被消磨殆尽。

这白光并非别的,乃是吴解多年行善积德,积累下来的一份功德。

“想不到吴知非的功德如此深厚!妙,真是妙啊!”白金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喜悦,“有这么深厚的功德护身,这一劫必定无惊无险!”

他笑着向冰云楼众人说道:“看来,我们可以现在就着手给他准bèi

长生大典了……要印很多的请柬,把跟咱们关系不错的各派都邀请个遍,让大家都知dào

,我玉京派又出了一位阳神真仙!”

“正是如此,过去这几千年,本门一直都有些低调,主要是跟周围各派的关系一直都处得不怎么好,尤其是有四渎龙宫的压力……当初师弟你成就长生的时候,又因为害pà

引起当年的仇家注意,也没有举行庆祝大典……”一位年长的同门笑道,“索性就一起庆祝了吧!反正师弟你成就长生也才不到千年,时间不长。”

“说得对!冰云楼两代飞升修士一起庆祝得道长生,说出去更有气势!”

众人说着笑着,很是快活。

冰云峰上,渡劫大阵之中,吴解注视着头顶那缓缓落下的阴风,神色平静,心中却起了波澜。

这阴风……和瘟部的手段很是相似啊!

他仔细回想,越想越觉得疑惑。

第一重雷劫,以雷部正法应对,轻松过关;第二重火劫,以火部正法应对,费了一些力qì

,也顺利过关;这第三重风劫,看来可以用瘟部正法应对,或许会有些吃力,可过其关来,必定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难道说,自己这长生大劫,居然这么容易就渡过了?

他暗暗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想。

关于长生大劫,他也收集了不少的情报,知dào

此劫非同小可,不管多么神通广大之辈,在劫数面前都免不了大吃苦头,乃至于生死一线。

斗神四部的功法再怎么厉害,也没理由能够轻易消弭长生大劫。若是真的这么容易,斗神四部之中的阳神真仙便该车载斗量,绝不会像江真君说的那样,常年人手不足。

心念一动,他便向叶红询问此事。

“长生大劫乃是天道筛选,斗神四部的功法虽然神妙无比,却也只能稍稍减弱劫数的威力,绝不可能轻松过关。”叶红温婉地一笑,语气十分肯定,“主人当年渡劫成就长生之际,风劫那一关也是颇为吃力的,并不像道友这般轻松。”

吴解微微点头,心中却更是疑惑。

叶红的说法,肯定了他的猜测——斗神四部功法的确能够消减对应的天劫威力,却不能消减得像自己这么厉害,自己所经lì

的情况,必定有什么古怪!

但是……古怪究竟在哪里呢?

他沉思,然后摇头。

不明白!

“算了,这个问题可以等成就长生之后再考lǜ

,现在渡劫要紧!”他笑了笑,将疑虑暂时放开,默默运起瘟部正法,体内有一股奇妙的韵律迅速形成,将那阴风之中蕴含的厄运不断消减。

随着厄运被消去,阴风的威力也渐渐降低,到后来纵然吹得越来越急,甚至于化成了一团灰色的旋风,绕着他不停地转圈,却依然吹不动他头顶的功德光柱,只是徒然地转啊转啊,犹如一个被拴在柱子上的小狗,不管怎么龇牙咧嘴,也没办法奈何得了那根拴住自己的大柱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风声,原本没有半点声响的阴风在这沉闷的风声中迅速消减,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劫过了!”权七等人兴奋地大叫,急性子的钟朝已经忍不住想要走上来祝hè一番。

但他才迈出步子,就被孟秀隽一把拽住。

“别过去!天劫还没结束!”

“怎么可能,雷火风三劫都已经——”钟朝满不在乎地笑着,但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紧接着脸色大变,露出痛苦之色,张嘴喷出了一口血来。

刚才他下意识地用神念去探查吴解那边的情况,却不料神念所及,看到的并非已经渡劫成功的吴解,而是无比凶险的天地杀机。

天劫仍在!

长生大劫的威力何等恐怖,只一瞬间,钟朝的神念就被天劫击溃,连带着自己也受了伤,忍不住喷出血来。

但他此刻已经顾不得脑海中撕裂一般的痛楚,心中的疑惑压倒了一切,急急忙忙转过头去,看向冰云峰山顶。

山顶上,吴解站在渡劫大阵里面,脸上满是惘然之色,眼神却有一些迷离。

天空中,无数云气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劫云飞快地缩小,但气势却不降反升,更透出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别说是钟朝、孟秀隽这等还没成就长生的人物,便是诸位长生真仙,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这是怎么回事?!”白金惊怒交加,失声叫道,“三劫已过,怎么天劫还在?”

“怪哉!怪哉!”百炼真人皱眉道,“老夫成道多年,也见过许多人渡劫,却从不曾见过如此情况啊!”

“昔年一瑕子师弟成道之际,我也在旁边观礼。他成道之时也是雷火风三劫,虽然三劫的威力都大得出奇,但并未有更多的波折。”在他旁边,一位暮气沉沉的老者疑惑地说,“彼此同为无瑕金丹,不该有这么大的区别啊!”

玉华真仙默默地看着那片不断翻滚、不断缩小的劫云,再看着劫云下满脸惘然,不知dào

在想什么的吴解,心中却并没有什么疑惑之意,反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和大神君有类似资质的人物,渡劫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只是……不知dào

他究竟能不能顺利渡劫?莫非天妒英才,这等旷世人物,所要面对的劫数也要强得不可思议么?

冰云峰周围的空中,有无形的气息微微一震,两个意念出现在这里,用在场众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交谈。

“道空师祖,莫非你已经知dào

了什么?”

“有些事情,说不得。”

“……诸位真君不是在闭关修liàn

,就是在云游寻找机缘,目前本门之中理事的洞虚真君只有你我,有什么事情这么说不得呢?”

“孔璋啊,不是我故yì

卖关子,那件事确实是说不得。你若是想要知dào

,日后我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专门开启一个小世界,在那里面告sù

你。”

“师祖……你这也太玄乎了吧!什么大事要保密到这个地步啊!”

“当真不能说,你且耐心看他渡劫便是。”

“我觉得他恐怕过不了这一劫了……你看他双眼无神,显然是心念正在迈过生死玄关。按说此时,劫云应该消散,降下甘霖恢复他渡劫时候的损伤,更有大道鸣响,天地庆祝。可如今劫云仍在,气势更盛——若是此时一个雷轰下来,他必死无疑!”

“呵呵,我觉得不会。像他这样的人,便是要陨落,也不该陨落在区区长生之劫才对。”

“好吧,我且等着看就是。说实话,我也希望他能够渡劫成功。不论我推演了多少,无瑕金丹的道路,终究只有无瑕金丹才能开启。若是他能够渡劫成功,不仅本门将会多出一位神通广大的真仙,我那苦命的儿子也总算是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啊!”

“呵呵,放心吧。你儿子也好,吴知非也罢,他们都是前途广大的人物,区区阳神真仙境界,绝对不会是他们的终点!”

“……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啊!”

诸位同门、诸位长辈的惊讶、疑惑和交谈,吴解自然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就算他听到或者看到,也不会有所反应。

此刻他心中一片迷乱,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没办法做出回应。

三劫过后,他便感觉冥冥中那扇门已经豁然洞开,原本阻碍在前方,使得心念不能向前的力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喜之下不假思索,催动心念,便越过了那扇门。

按照他所知dào

的情报,心念越过生死玄关之后,便会看到五光十色浑然一体,那是大道的具现。此时需yào

依照自己所走的道路,在大道之中找到对应,将心念依附上去,由此得到大道反馈,化魂魄为元神,沟通大道,从此长生不死。

但他越过那扇门之后,看到的却不是大道具现,而是漫天雷光。

黑色的暴风铺天盖地,纵然星辰粉碎也不会稍稍损坏的宝物在黑风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粉碎;赤红色的雷光在天空中闪耀,以无数星辰构成的大阵似乎根本就不存zài

一样,半点也阻拦不住它。

他站在接天法台上,仰望着即将落下的雷光,心中满是绝望。

不知dào

过了多久,雷光终于落下。

这是他两世为人,做了无数次的噩梦。以往雷光落下,他就会在噩梦中惊醒。但这一次雷光落下,他却没有惊醒,而是被雷光轰在身上,整个人烟消云散。

烟消云散之前,无数的景象一一从眼前掠过,犹如走马灯一般……

第677章 掌控万物,至尊无上

“小师弟,你没事吧?”

他睁开眼睛,觉得胸口剧痛,一大口血忍不住喷了出来,正喷在面前那位端庄女子的脸上。

可女子连擦都没擦,依然紧张地看着他,还将头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音是否正常。

“师妹你放心吧,这口血吐出来就好。”一个稳重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去,却是一个高大敦厚的书生,手上端着一碗药,送到他的面前。

“你这小子又蛮干了!”书生说着责备的话,但语气里面却只有无奈和关心,“内家运气法和外家炼气法,哪有那么容易统一起来啊!你这样蛮干,除了徒然伤害身体之外,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啊!”

他心中充满了暖意,嘴里却言不由衷地嘟嚷:“为什么是浪费你们的时间?”

“因为我们要给你疗伤啊!你知不知dào

为了找这些药草,我这几天跑了十几个山头!”书生叹道,“跑跑也好,权当锻炼脚力。可是你知dào

的,我眼睛不大好啊。这几味药材里面,有一种是贴着地面生长的苔藓,趴在地上找苔藓,很辛苦的!”

他忍不住苦笑:“真是麻烦师兄了!”

“一世人两兄弟,也没什么麻烦的。师傅临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我也拍着胸口保证过。不把你们拉扯出个人样来,我哪里对得起死去的师傅!”

想起了师傅的淳淳教诲,想起了师兄和师姐的关照,他苦笑不语。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只有三个人的小门派渐渐发展起来。

师兄和师姐都是颇有资质的人物,一个修liàn

内家功法,一个修liàn

外家功法,修为都越来越高,弟子渐渐增加,门派的影响也渐渐提升。

他依然在追寻内外统一的道路,却依然一无所获,徒然每过一段时间弄伤自己一次。

他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武林的笑话。明明有出色的资质,却因为自己的狂想而一事无成。

但他并没有放qì

,依然在日日苦思。

终于,他入山求道,发誓找不到自己的道路,就绝不出山!

他独行山中,艰难地爬到绝壁之上,看着莽莽群山,遥望山外的村庄城镇,心中满是迷茫。

内外统一之路肯定没错,但为什么做不到呢?

他在山巅静坐,在山间蹒跚,渴饮山泉,饥餐野果,荆棘划破了他的双腿,疲惫让他整个人几乎都要散架。

终于,他精疲力竭,坐在树下喘息,一动也不想动。

月落,日出,日落,月出……他就这么躺了三天三夜,心中无数思绪茫然流动,仿佛一条奔腾的大河,汹涌激荡,却找不到出口。

终于,那条大河轰然巨响,冲破了长久以来的阻碍。

“无论内功还是外功,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理应能够掌控它们。”

“不管它们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既然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应该被我掌控!”

“我想要它们怎么样,它们就要怎么样!”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种力量终于豁然贯通,他大笑着纵身跃起,形如鬼魅,迅若飞鸟,轻轻松松就登上了原本需yào

花费许多时间力qì

才能爬上去的山崖,就连过去一直只能望而兴叹的山顶,也不在话下。

站在山顶上,他兴奋地仰天长啸,惊起无数飞鸟。

然后,他回头看向来处,却见烟尘滚滚。

当他赶回去的时候,只见原本门派所在的城市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他从濒死的师兄那里知dào

了原委——其实真没什么可说的,也不过就是叛乱和平叛的事情罢了。至于他们的门派,他们的城市,不过是一句“破城之后,纵兵大掠”而已。

他放下死不瞑目的师兄,起身,拔剑。

从那一日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朝廷的平叛大军灰飞烟灭,杀红了眼睛的武道圣者一路向北,击溃了所有想要阻拦他的人,击溃了千军万马,击溃了整个国家。

最后,他提着国王的人头,站在王宫的大殿中,四顾茫然。

周围是在血泊中战战兢兢跪倒一地的群臣,不管文官还是武将,不管亲王还是阉人,此刻脸上都只有惊恐。他们将高贵的头颅抵在污血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于是,他悟了。

因为能够掌控自身,他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力量,这份力量给了他足以掌控别人生死的权力,进而得以掌控更多。

“想要得到更多,就要掌控更多。”他对自己说,“我已经明白了这世界的真理!”

然后,无数的岁月飞逝。

从暴君到仙人,一路向上。他使用武力、使用智力、使用阴谋、使用阳谋……使用一切的手段,击溃一切,掌控一切。

他征服一个个国家,征服一个个世界,不断获得更加强dà

的力量,不断踏入更高妙的境界。

最后,他坐在了高悬云空的巍峨宝座上,俯视诸天万界。

他的权力到达了顶点,他的境界也到达了顶点,再也没有谁能够和他比肩,抬头向上看,唯有无尽的虚空。

从这一刻起,他便是至尊无上。

但他并不满足,他的掌控之路还没有走到尽头。还有一些力量接近于他的家伙,想方设法反抗他;还有两个无比庞大的世界,他没有完全征服。

……最重yào

的是,还有两个老家伙,躲在那片虚空之中,躲在他的上面。那两个老家伙可以创造出“无限”的世界,但他只能创造出“有限”的世界。

他决不允许!

但是他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前方已然无路。他还可以控zhì

更多的世界,或许还能击败那三个老对手,但这一切,都只是数量的问题,并不能带给他境界的提升。

他想要更进一步。

于是他沉思,他研究,他用世界作为玩具,去摸索,去试验。

最终,他找到了一个道路。

要创造一个无限的世界,只要吞噬掉一个无限的世界就好。

他杀死了几个拥有永恒生命的家伙,用他们作为原料,然后开始构筑。

他构筑了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世界,吞噬,然后创造。

只要用这个世界吞噬掉一整个无限的世界,自然就能够创造出了他想要的无限世界,于是他就能够突pò

极限,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下一步。进而将另外两个世界也一一吞噬,从而真zhèng

掌控一切!

当他创造的世界将要成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危机。

那是来自于世界的反扑,这反扑想要毁灭他,毁灭他的世界。

他笑了,不屑地冷笑。

注定要成为垫脚石的东西,也想要反抗他?

于是他决定击溃这毫无意义的反抗,以一个荣耀的胜利,为自己的掌控之路划下完美的句号。

雷光闪烁,一切都将毁灭。

但在无穷的毁灭之中,他冷笑,他不屑,他不为所动。

“毁灭?也不过是我所掌控的东西而已!”

说着,他回过头来,在凝固的雷电之中,注视着吴解。

“你现在明白吗?这就是掌控一切的道路。”

“荒神、墟祖……他们当年走的也是这条路。若是你想要走到无上的高峰,这是唯一可以走得通的道路!”

他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比雷鸣更加响亮;他的眼光充满了威严,比雷光更加耀眼。

第678章 长生久视,阳神真仙

在历经三劫之后,吴解推开了生死玄关。然后,他见到了无上神君。

这真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吴解想象过会在天劫里面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但他绝对没有想象过,居然会在天劫里面见到无上神君!

虽然,或许那只是无上神君留下的一缕残念,但仅仅这一缕残念也无比强dà

,让他从心底战栗惊惶,连一丝对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无上神君的道路,是掌控一切之路。就算只有一缕残念,也足以掌控作为他转世的吴解。

面对他的提问,吴解沉默,然后反问:“你不是失败了吗?”

“若我失败了,又怎么会有你?”

“我一直以为,就是因为你失败之后,才会有了我。”

“错了,这一切,原本就是我的计划。”那人笑了,“事情始终在我的掌控之中!”

“诸天万界,没有谁知dào

我在哪里渡劫。其实混沌灭世神雷一直都没有停下,但它奈何不了我。”他微笑着,笑容中有无法抵抗的威严,“去吧,我的化身,将天书世界制造成型,然后带到我的面前来。作为回报,我将允许你在我的座位下面拥有一个位子。”

吴解沉默不语。那份威严越来越强烈,压得他难以喘息,整个身体忍不住摇晃起来。

纵然吴解自己还在沉默,似乎想要用沉默来对抗,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办法抵抗那人的威严,已经将要臣服。

他的脑海渐渐变得空白,心念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只有那人的威严,越来越清晰……

在无尽的虚空中,有一处非有非无的奇妙所在,那是一切规则流出的源头,是万物万法的起点。除了功参造化创造万物的神君们,再无别人能够闯进这所在。

在这地方,一切都存zài

,一切也都不存zài

。但存zài

和不存zài

之中,却有一个棋盘,一个温和敦厚的中年男子轻抚着黑色长须,和一个面目枯槁的老者坐而对弈。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魁梧的大汉,饶有兴趣地旁观。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三人突然同时皱眉。

“似乎是那人的气息。”老者说,“正一,你和他交手最多,你对他气息也最清楚,是他吗?”

中年人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有点像,但不确定。”

“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大汉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铁棍,“宁杀错,勿放过!我们这就通令所有造化神君,一定要把危险提前扼杀!”

“真武,你太冲动了!我等插手人间事,可是要出大乱子的!”老者摇头,“不用担心,就算真是那人,现在也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时代了。记得思源吗?他不是说过‘只恨晚生千载,放眼三界无dí

’吗?那人回来的话,思源自然会去找他。”

“如果思源不是他的对手呢?”大汉问。

“那再召集所有神君也来得及。”中年人笑道,“自在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若那人当真归来,首先倒霉的不是思源的斗神道统,就是自在的神门道统。你的徒子徒孙们跟那人的道路并没有根本抵触,他的刀子不会先砍到真武殿的。”

“那人的想法……谁能明白……”大汉虽然这样说,却收起了铁棍,显然已经被说服了,“那么,我们就只能等等看喽?”

“是啊,等等再说。”中年人微笑着,拿起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冰云峰上空的劫云已经几乎凝结成了一团,仿佛化为了实体。这一团劫云之中散布出来的气息,让阳神真仙都不得不后退。附近所有洞府的守护大阵全都被逼得自动开启,但面对劫云的气息,它们的光辉不断地摇曳,仿佛都在恐惧一般。

所有没有成就长生的观礼者都已经被送走了,门派内的二十多位阳神真仙全部出动,将冰云峰围得水泄不通。更有两股浩瀚强dà

的意志在空中若隐若现,乃是两位洞虚真君。

如此阵势,差不多是玉京派仓促之间能够拿出的全部了。

若是当真要动手,他们当然能够调集更多的人手,甚至几倍于此。但仅仅“备战”的话,这个层次已经是极限。

作为一个大派,玉京派中有很多事情需yào

随时处理,有很多强者正在闭关参悟大道。除非是要跟敌人厮杀,否则很多人都是走不开的。

“这是什么天劫啊!”白金眉头紧锁,盯着那团连他都感觉到有些恐惧的劫云,纳闷地说,“我听说都没听说过,天劫居然还有这种变化?”

“奇怪的是,劫云明明已经变得这么恐怖,却没有落下。”孙玉华站在他旁边,低声嘀咕,语气里面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或许是希望?

他们都知dào

,劫云一旦落下,吴解必无幸理。

但不管怎么说,劫云还没有落下。

不生不灭的世界里,洪钟般的声音在回荡。

“跪下!你已经迷失太久,忘记了正确的道路!”

吴解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想对那威严至极的身影下跪,但却有没有。

他摇摇头,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就算已经想不起来,却肯定有什么不对。

完善天书世界,就要毁灭别的世界?

毁灭世界的力量,不是他要的力量!

一道光芒在他心中腾起,那是一道剑光。

这剑光曾经是他印象中最强的力量,但和那人的威严相比,却不值一提,顷刻间,就湮没消失。

可在湮没消失之前,这道剑光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它碰到了一本书。

书上有两个字。

天问。

被剑光触碰到的书册飞快地展开,无数的问题接踵而来,连那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那人疑惑地看着吴解,“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吴解却笑了,随着这笑容,那份巨大的威压迅速消失。

“故事讲完了吧?”他笑着,看向那曾经威严得让他忍不住要下跪的身影,“你还真是厉害,居然在大道之中藏着这个伏笔,这样日后转劫归来,也只能成为你的傀儡……茉莉她就是中了类似的手段,才对你死忠不二的吧?”

那人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他。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知dào

你错在哪里吗?”吴解笑着,毫不退让地看着他。

那人的眼光足以让恶鬼战栗,却不能让他有半点动摇。

“你不知dào

我究竟从哪里来,也不知dào

那里都有谁来过。知dào

华思源吗?那是一个境界已经和你不相上下的强者——他是我的朋友,虽然或许他并不知dào

我。”

“不可能有人能达到我的境界。”那人说。

“所以说嘛,你在吹牛。”吴解大笑,举步向前,从他身边走过。

当二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那人问:“掌控之路不好吗?这条路眼看就要成功了!”

“我不知dào

那条路好不好,但它不是我要走的路。”

“走路的时候别回头,若是回头,便会看到我。”

“有你目送我一路向前,不是很好吗?”

两个人影擦身而过,一个站在原地,一个向前走去。

在诸天万界之中,有一片混沌的海洋,这片海洋的形状难以形容,就算是成就长生的真仙,来这里看上一眼,也会发狂而死。

这片海洋里面,孕育了数不清的怪异之物。小的能够在针尖上围着一圈跳舞,大的则能够把浩瀚星辰当作点心。

它们不断从混沌的海洋里面涌出,朝着各个方向胡乱地飞去。

在混沌的中央,有一个迷乱癫狂的身影,似立似坐,似睡似醒。

无数怪异之物环绕着它游弋,宛若围绕着恒星旋转的小行星一般。

这是域外天魔的故乡,是天魔的家园,那些无法用言语形容,不可以目光直视的魔物们,便从这混沌之海诞生,源源不断地前往诸天万界,散布恐惧和癫狂,带来混乱和破坏。

突然间,位于混沌之海中央的那个身影猛地发出愤nù

的吼声,随着它的怒吼,整个混沌之海震动起来,沸腾起来。无数的天魔,不论大小,不论种族,都随着这沸腾而炸得粉碎,化为无穷的血水,成为混沌之海的一部分。

那声音吼了几声,无人应答。

它四顾茫然,沉默许久,再次陷入了似睡似醒的状态。

它感觉到了醒来的契机,然而那契机被毁灭了。它惊恐、它慌张、它愤nù

,但最后它还是放下了心来。

契机还在,只是暂时沉睡而已。

于是它便安静了,继xù

等待。

它已经等待了亿万年的岁月,不在乎再多等下去。

……不生不死的冥冥之中,周围的景象渐渐消失,吴解已经站在了虚空之中,无穷的光明里面五颜六色,那是大道的具现。

“我要走的道路,不是掌控天地万物,是与万物和谐相处。”

说着,他抬起手,一道温暖柔和的光芒遍洒出去,遍洒一切的颜色,与它们融为一体。

这道光芒并未消失,而是凝固了起来,化为一道桥梁,连接吴解和大道。

无数的知识沿着这条桥梁流入心田,但最重yào

的却是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其中一部分连在了这桥梁上,和那无穷无尽的大道勾连了起来。

元神沟通大道,从此便是不老不死之身!

冰云峰上,渡劫大阵之中,吴解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劫云。

劫云中那股恐怖的气息迅速散去,光芒变得清晰明快,更有无穷香雨甘霖,簌簌落下。

在香雨甘霖之中,他微笑着,周身腾起浩瀚气息,身影缓缓升空,向周围众位真仙行礼致谢。

“多谢诸位师叔为我护法!”

众位真仙受了这一礼,然后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恭祝道友成就阳神,从此长生久视,寿与天齐!”

片刻之后,象征喜事的钟声,在玉京派群山之间,悠悠回荡。

第679章 长生之后

(我成就长生了。)

(可恶!怎么这么快!)

(……难道你不应该先恭喜一下吗?)

(这些天,你听到的恭喜足够多了吧!难道说你还没听腻?)

(如果是你说的话,听多少也不会腻。)

吴解写了这么一句肉麻的话,忍不住笑了。但他的笑容又很快凝固在脸上,化为一丝惆怅。

(我这边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就去见你。)

(新鲜出炉的阳神真仙,肯定免不了会有很多事情,我明白。你不用那么着急,反正我们之间的联系已经不会断了,等我也成就长生,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

(我要修liàn

了,你也去忙吧,肯定有很多人正等着你,别让他们等太久。)

(多保重,别着急。)

(我怎么会着急呢?你想太多了!拜拜~)

尹霜睁开了眼睛,脸上满是笑容。

但她的笑容很快就被忧郁取代,看着面前的石壁,沉默不语。

闭关修liàn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始终看不到自己的进步。

自从踏入神仙境界之后,她的进步一下子就停滞了,无论是努力修liàn

还是师傅指点,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就像是一棵已经生长到了极限的灌木,虽然还在不断抽枝发芽,却不会再长高了。

对于这种情况,尹霜很担忧,但她的师傅宁华真仙却并不担心,反而很看得开。

“徒儿,你从入道修liàn

,直到修得神仙境界、不堕轮回,只用了不足八百载。如此快的速度,莫说我们紫电剑派,就算在附近几十个大小世界,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人。为师当年,可是用了差不多三千年,才修成神仙境界的——就这样,也已经被赞许为进步神速了。”

“可是……”

“你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再一味求快,不会有什么好处。相比之下,还是定下心来,再好好打基础,为将来提升做准bèi

吧。”

“但弟子这段时间,几乎完全没看到修liàn

的效果……”

“那是当然,从飞仙境界到神仙境界,是一个巨大的提升,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变化。像你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大约上千人里面会有一两个,不过为师这一生,却也见过不少了——活得久就是有这个好处。”华宁真仙笑道,“放心吧,只要你耐着性子修liàn

,短则二三十年,长则百余年,这种情况就可以逐步缓解。但若是你因此急躁的话,只会加长这个时间。”

尹霜无可奈何,只得回去继xù

修liàn



“从突pò

神仙境界到现在,已经三十余年,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渡过这空白期,继xù

提升修为呢?”

静室之中,杀人不眨眼的紫电剑派年轻一代最强剑士愁眉苦脸。

“长生大典要花十年的时间来筹备?”吴解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金,“师叔你莫不是拿我寻开心?区区一个典礼罢了,集合大家一起吃顿饭,喝喝酒说说笑话,前辈鼓励一番,咱们表个忠心,不就行了吗?依我看十天半个月就很足够了,怎么会仅仅筹备就需yào

十年时间?”

白金被他的说法逗乐了,忍俊不禁:“你这小子!看来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没转变过来啊!”

“思考问题的方式?”

“对啊,如今你已经是长生真仙,只要不发生意wài

,一万年也好,十万年也罢,反正都是一样过,何必在乎区区十年?”白金笑着说,“很多真仙,仅仅闭个关修liàn

一番,就是上千年的岁月……你要尽快转变思路,习惯这种不把时间当回事的生活态度。”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寿元无尽的阳神真仙,对自己来说,时间已经不再是问题。

为了一次庆典,花上十年的时间来准bèi

,这种事情若在还没有成就长生的时候,必定会觉得是胡闹。可从长生者的角度看来,却合情合理。

时间而已,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么,需yào

我做些什么吗?”他问。

白金摇头:“你刚刚成就阳神不久,不妨闭关十年,好好休养调理一番,为应对麻烦做好准bèi

。”

“麻烦?什么麻烦?”

“知非啊,你该不会以为长生大典就是和和气气庆祝一番吧?”白金冷笑,“我们玉京派过去的五万余年里面都没有出一个阳神真仙,偏偏这千年之中,你我二人先后成就阳神。等到长生大典上,只怕那些来赴宴的门派,是要出手考校考校我们的。”

“什么?在别人庆典上捣乱?他们家长辈没教他们做人的礼仪吗?”

“礼仪什么的,也要看对谁啊。一个门派,五万年都不出阳神真仙,可见气数已经渐渐下滑,走了下坡路。在这种情况下,千年之内连续冒出两个阳神真仙,还都是从下界飞升来的……”白金摇头,“知非啊,若换成是你,你怎么看?”

“我会觉得,他们恐怕是使用了什么有很大后患的方法,催生出了两个水货。”吴解面无表情地回答。

“正是如此!”白金一挥手,脸上满是冷笑,“一个门派能否永续,阳神真仙的培养效率是最明显的证据。莫说我们玉京派这种大派,就算是那些寻常小派,至少一两万年内也能出一个阳神真仙……连着五万年没出,门派肯定出了大问题,你说对不对?”

“是啊,要命的问题。”

“虽然我们都知dào

,其实玉京派什么问题都没出,就是运气不好罢了。运气不好,连着五万年光阴,一代代内门弟子冲击生死玄关都失败了,这种倒霉事情,偶尔也是会有的。”白金苦笑,“可别人会信吗?”

“换我也不信。”吴解叹道。

“是啊!所以他们一定会在庆典之时设法让我们出手,考校考校我们的真本事,看我们是不是水货。”白金叹了口气,拍拍吴解的肩膀,“大荒各派高手如云,你我如果不好好准bèi

一番,到时候没准就会吃亏。到时候不仅自己会成为笑柄,本门的面子也丢了个精光……”

吴解点头,沉思片刻,问:“那么……出手的话,是否要控zhì

力度?”

白金笑了,笑容之中却有几分阴森:“你我都是执掌过一派的人,若是有人在我们门派的庆典上捣乱,你会怎么办?”

不等吴解回答,他哈哈大笑,笑声却不似人声,反而铿锵若剑鸣一般。

“昔年我在九州时,曾有诗曰‘身居西金号白帝,天下锋芒我为尊’。那时候不少人都对我这诗有意见,你知dào

我是怎么跟他们协商的?”

“用剑?”

“哈哈!说得对!有意见的话,那就用剑说话吧!”

白金仰天长笑,化作剑光转瞬远去,空中却回荡着他的笑声。

“接得住我的剑,才有提意见的资格!”

吴解目送着剑光远去,沉默片刻,忍不住笑了。

十年之后的长生大典上,看来少不了一场龙争虎斗。

只是……他倒是很想看看,那些心怀恶意前来挑衅的门派之中,有没有能够赢得了自己和白金的?

白金乃是白帝阁的天才剑士,飞升千载之后还常常被人提起。白海炩就常常感叹说,若是白金祖师在,那韩德必定会一头撞在铁板上,撞他个粉身碎骨。

吴解飞升的时候,白帝阁已经在白海炩的主持下重建,经过许多风波而仅剩四人的白帝七剑是四位长老,而长孙武也出了大力qì

。只是白帝阁毕竟人才凋零,便没有在原地重建飞天神山,而是在西蜀群山之中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建设了一座看起来并无太大特色的山门。

类似的还有赤霞、金山两派。

赤霞派依然在南方赤霞谷中重建,这片山谷着实灵异,下面那道火脉生生不息,虽然在上次魔门攻山之时被毁灭,但吴解潜入地下勘察之后却发xiàn

火脉已经复生,稍一引导便重现了昔日的光辉。

金山派的情况有些特别,这一脉的功法原本就贴近佛门,百鬼散人陆韬后来静中沉思,终于下定决心,将“佛本是道”心法散去,还原其佛门本色,率领门下弟子归入了佛门。

青羊观、白帝阁、赤霞谷、金山寺,昔年神山五子的道统,除了彻底陨落的黑土一脉之外,其余四个都已经重现人间。

在那数百年间,吴解也迎来了不少挑zhàn

者。可即便是他将本身修为压低,甚至于压低到还丹一转左右的层次,也很少有人能够和他一战。

不过,在九州界的时候,好歹还是有和他不相上下的对手,甚至有弃剑徒这种比他更强的人物。可飞升之后,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遇到过同等境界之下,能够敌得过自己的强者。

他不怕有人挑衅,恰恰相反,他很期待。

敢于在长生大典上捣乱的人物,必定有非同寻常的本事。或许其中,便会有和他不相上下的厉害人物。

当然……或许,这只是奢望。就他所知,附近那些门派之中,似乎并没有特别厉害的阳神真仙。

“希望这次的长生大典上,能够遇到像样的对手吧……”

吴解微笑起来,转身走回洞府。

第680章 八方来客

在遥远的星海之中,有一片佛光灿烂的温暖世界,和煦的佛光之中,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僧趺坐讲法,座下千百僧俗侧耳倾听,天落花雨、地涌金莲、奇香四溢,场面甚是庄严。

此乃净极光世界,佛门著名的安乐佛国,是龙树大菩萨开辟的世界,也是他静修和讲法之所。

一番讲法结束之后,众弟子向龙树大菩萨行礼,便尽皆退去,只有寥寥几人留下。

其中一人身材不高,相貌柔和俊美,更是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软弱气息,连一身黄衣都软趴趴的没有半点气概,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很好欺负,正是吴解在青羊观时候的小师弟荷斯塔。

他此刻愁容满面,唉声叹气,让那原本就柔弱的气质变得更加柔弱,甚至连旁边的几位僧众都看不过去了。

“黄衣师弟,你这般唉声叹气也于事无补,何苦呢!”一位高大威猛,精赤上身,身上肌肉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的魁梧僧人劝道,“徒然丧了自己的士气而已。”

“降龙师兄,士气什么的,我本来就没有啊!”

魁梧僧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待要发怒,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动了嗔念,急忙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这才将心中怒气散去。

“知觉师弟,你怎么说也已经明悟生死之理,修得菩提不灭之心,怎么如此没有胆气呢?”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那本体也不过就是洞虚境界,因为性子癫狂的缘故,能够发挥出的力量还要打个折扣。你有佛光护身,打不过总逃得掉,何必如此担心?”

“要是我已经成就长生,证了罗汉果位,当然就有底气了。可我还没有啊!”

荷斯塔唉声叹气,走到一边去打坐修liàn

了。

魁梧僧人降龙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来到龙树大菩萨面前,行礼道:“师尊,知觉师弟心中始终有挂碍,如此下去难得正果。请允许弟子去将那魔头本体擒来镇压,为他斩去心魔!”

满面慈悲的老僧微微一叹,摇头说道:“心魔不是这么容易斩去的。他的生命来自于那天魔,彼此因果极重,外人出手非但不能为其化解,反而会加重因果。长生正果这一步可以借助外力,但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降龙啊,若是镇压那魔头就能解决问题,为师又怎么会吝惜施展神通呢?”

降龙皱起眉头,神情颇为恼怒:“那也不能看着他这样消沉啊!知觉师弟天资不凡、心性纯良,乃是天生的佛门种子。这几百年来,他虽然修为日日精进,却始终消沉如斯。我们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啊!”

“你为何生气?”

“明明可以帮忙而不能帮忙……实在难以忍耐!”

龙树大菩萨看着大弟子那气愤填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降龙啊,我门下十八弟子,你是最年长的。论及斗法之能,其余十七个师弟加起来或许都不是你的对手,可为什么诸位师弟之中已经有不少人成就菩萨果位,你却还停留在罗汉境界呢?”

降龙一愣,低头露出惭愧之色:“想来是弟子努力不够,所以才落后了。”

龙树大菩萨又笑了:“若是你还算努力不够,那为师可真不知dào

世上还有谁算是努力的了。你勿要自卑,以你的资质和积累,早可以证得菩萨果位,所差者,其实是一份明悟。”

降龙大惊,抬头问道:“敢问师尊,弟子所差的是什么明悟?”

“此事不可明言,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你头发早已剃光,便有烦恼也不能生丝,何苦呢?”龙树大菩萨微微一笑,温厚之中却也有几分诙谐,“不过我曾为知觉推算过,他如今正好有个机缘,应当能够稍稍化解几分麻烦。你且和他同去,或许有所帮zhù

。”

降龙一愣:“知觉师弟若是离开净极光世界,那魔头便要找上门来。弟子虽然不怕那魔头,却并无把握能够护得他周全……”

“那魔头若是躲在混沌之海内,凭借混沌之海隔绝一切,为师除非亲自前往,否则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它要是敢出来,为师一个念头便能将它弹飞,不必担心。”

降龙这才放下心来,问道:“那么,弟子二人该去往何处?”

龙树大菩萨微微一笑:“大荒界,玉京派。”

浩瀚星海的另一处,有一座悬浮在烈焰之中的宫阙。这宫阙周围的烈焰极其古怪,颜色千变万化,一瞬间就能变幻出成千上万种颜色,千姿百态,诡异非常。但却又透出一股豪迈爽利的气息,将那诡异之意冲淡许多。

宫阙中,一个十七八岁的金衣少女行色匆匆,来到一间静室前面,神色冷峻,抬手敲门。

她敲门的力量颇大,那扇门虽然非常坚固,却也被敲得不停摇晃,门框簌簌发抖,灰尘不停震落,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敲破一般。

“来了!来了!青莲你不要这么着急!我不过多闭关了几天而已啊!”说话间,静室大门打开,一个身穿青衣、背着剑囊、相貌平和,眉目间却很有几分凶猛气息的男子走了出来,“世人常有妻管严之说,便是英雄好汉也免不了怕老婆。只是你何苦要砸这门呢,砸坏了门,还是要为夫自掏腰包去修……”

回答他的,是一道迎面而来的凛冽剑光。

青衣男子不躲不闪,任凭剑光斩在脸上,却只是溅起无数火星,竟一丝伤都没有受。

“为夫的脸皮厚得很,你还是别白费力qì

了。”他伸手将少女揽在怀里,笑着问道,“急急忙忙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少女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恼火异常却也没有办法可想,怒道:“放开我!有正事要说!”

“咦?!你我夫妻分别十余年,难得破镜重圆,自然要好好亲热一番,难道这不是正事吗?”

少女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dào

口舌上决计占不了便宜,只得将怒气按捺下去,低声说:“吴知非成就阳神了,玉京派正在广发请柬,要为他召开长生大典。”

青衣男子一愣,不由得松开了手,让少女逃了出去。

“他修道比我晚了七百余年,成就金丹比我晚了近五百年,结果我才踏入长生境界不足百年,他居然也成就长生了?”他摸着短短的胡须,眉头皱了起来,“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本以为他就算前世遗产再怎么丰厚,长生这一步也没那么容易迈出,毕竟正邪殊途……呵呵,我却是又小看了他啊!”

“你准bèi

怎么办?”少女冷冷地问。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脸上没有一丝阴霾:“昔年我飞升之前,曾与他约定,长生之后再一较高低。如今彼此都成就了长生,正好可以应了当初的约定,岂不快哉!”

少女点了点头,纵身一跃,化作一柄修长的宝剑,剑身纯青如碧,剑尖之处却有一抹嫣红,生出几条细细的红丝,一直延伸到剑柄。

青衣男子一把握住剑柄,插入背后的剑囊,然后便迈步朝着远处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宫殿门口。

门口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衣、神情阴沉的老者正坐在一座挪移阵旁看书。见他过来,也不起身,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算打招呼。

“书痴,我要去大荒界玉京派,你这里有直接去那边的路吗?”

老者顿时摇头,不假思索地答道:“玉京派乃是道门,我万变宗是神门。虽然昔年神门伐道的时候并未交手,可毕竟也是敌对。彼此的挪移阵怎么可能相通?他们就不怕我们打上门去吗?”

“咦?莫非门主还真有打过去灭了玉京派的想法?”

“呸!思源神君有言在先,神门道门可以有争执,却不能发展为门派等级的大战。除非你日后有本事去掀翻了玉皇宫,否则就不要胡思乱想!”

青衣男子“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我要去玉京派的话,该怎么走?”

老者皱起眉头:“你要去玉京派做什么?要是被识破了身份,信不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这神门罕见的神丹阳神轰杀当场!”

“不会,不会!我那边有个老朋友,去拜访一下而已。”青衣男子满不在乎地说,“那人的脾气我是明白的,以我们的关系,他就算要杀我,也只会找个机会跟我公平决斗,不可能让同门围攻的。”

“不行!你乃是本宗未来的希望所在,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冒这种风险的!”老者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韩德,你不要以为宗主信任你、栽培你,就可以任意妄为!须知你的性命不只属于你自己,什么时候你成就不朽天君,能够在本宗中一言九鼎了,再打这种疯狂的主意也不迟!”

青衣男子正是吴解昔年在九州界最强的对手韩德,他如今已经是阳神真仙,还是神门万变宗大力栽培的后起之秀,更是万变宗上下寄以厚望的重点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去拜访和神门素来敌对的道门,实在是无稽之谈。

韩德几番交涉,那被称作“书痴”的老者就是不肯答yīng

。正当他无可奈何,准bèi

就此作罢的时候,一道法符却悠悠飞来,传来了万变宗宗主的命令——让书痴目瞪口呆的命令。

片刻之后,挪移阵上霞光四射,将韩德送往了大荒界,最靠近玉京派的地方。

空旷的大殿门口,只有书痴皱着眉头,一边沉思,一边自言自语。

“机缘?怎么会有这种机缘!真是太奇怪了!”

第681章 大搬家

天书世界里面,今天的气氛有些异常。

杜若、小七、叶红、老乌龟四人难得聚在一起,环顾整个天书世界,神情满是担忧和不舍。

“老四啊,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沉默片刻,杜若忍不住劝道,“我觉得天书世界现在这样也足够了,要什么就能演化什么,更能为我们提供修liàn

道场,何必要冒险提升它呢?”

吴解微微一笑:“天书世界乃是我前世毕生心血凝结的宝物,层次之高、妙用之奇,远不止你我所看到的这些。只是我前世遭遇大变,没有能够将这件宝物真的炼成,只不过是一个坯胎罢了。如今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胡乱冒险,而是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准bèi

好了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其实当初我铸就金丹之际,便已经可以试着催动天书世界演化,提升它的妙用。只是兄弟素来是个谨慎本分的人,这又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因此一直都没有动手。只是如今我已经踏入长生境界,所见所用绝不是昔日能比,与其等着将来麻烦,还不如趁早提升天书世界的能力。”

“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总是好事。”

吴解脸上微笑,心中却有些黯然。他没有将自己渡过长生大劫时候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只是暗暗叹息。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被天打雷劈的无上神君居然还没有彻底烟消云散,更在大道之中留下后手。若非自己道心坚定,又有斗部灭世剑和华思源留下的天问妙法守护,只怕渡劫之际便已经中了招,舍弃自身道路而踏上了掌控之路。

踏上掌控之路会怎么样?他也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那绝对非常糟糕!

无上神君可是威压诸天万界的超级大魔王,就算只有一缕念头,也比吴解强dà

了不知dào

多少倍,中间的差距已经超出了他可以估算的程度,让他每当回忆起当时的事情,就不由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冷。

无上神君留下的伏笔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一招,吴解虽然已经成就长生,可想要在大道之路上一直走下去,就免不了要继xù

面对他的那些伏笔。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由不得吴解再继xù

谨慎保守了。

要知dào

,天书世界是无上神君的本命至宝,吴解虽然是他的转世,可终究不是他自己。若是他能够用什么奇妙的手段骗过灭世神雷,留下一缕神念化作分身,到时候吴解和那分身见面的时候,只怕天书世界立kè

就要被夺去。

天书世界是吴解安身立命的根本,其中更住着他的亲人朋友,有着他万万不能割舍的羁绊。所以无论如何,他要把握住这件宝物,决不能让人给夺走!

别的不说,若是天书世界落到无上神君手里,就算他能够把其余的人都救出来,茉莉也是绝对救不出来的。

茉莉和他分享着所有的秘密,引导他踏入仙门,这么多年来,不知dào

帮了他多少的忙,实实在在是他的后盾和支柱,称之为贤内助也绝不过分,甚至于连他的性命都被茉莉救了好几回。以吴解的性格,若是当真面临生死大难,他和茉莉只能活一个的话,就算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救茉莉,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在吴解心目中,茉莉才是最重yào

的人,只是他自己从没发觉罢了。

这次无上神君的伏笔出现,让原本很安心的他醒悟到其实并不能完全安心,这才下定决心,要设法祭炼天书世界,将其化为自己的东西,也绝了无上神君再度夺走天书世界的可能。

但天书世界乃是不可思议的无上至宝,将之祭炼需yào

的神通法力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过去的几百年来,吴解本事有限,就算想到了也不可能做得到。好在如今他已经修得长生,神通大进,虽然不能完全祭炼了天书世界,但催动法力令其稍稍提升一些,顺便祭炼一点点,还是可以的。

或许,这一点点祭炼,对于无上神君留下的伏笔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只要有这一点点,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坚持下去,等他日后神通法力继xù

提升,迟早有能够完全祭炼了天书世界,彻底抹去无上神君留下的痕迹之日。

等到那一天,吴解才能真的放下心来,也才真zhèng

能够有即便面对无上神君,也能放开生死坦然一战的信心。

这些事情,如今已经是吴解心中真zhèng

的隐秘,便是对茉莉也不能说。他此番祭炼天书世界,只说是为了将来做些准bèi

,绝口不提真zhèng

的原因。

当然,这个理由已经十分的充分,无论杜若还是茉莉都不会对此有所怀疑,其余人等更是不用说了。所以吴解下令之后,大家便行动起来,动手将天书世界里面那些比较珍贵稀罕的,或者可以轻松采取的东西全部收集了起来,装进一件事先准bèi

好了的洞天法器,准bèi

带出去。

这又是天书世界的神妙,寻常的储物法器之中绝无可能装进洞天法器,就算是洞天法宝之中,也只能装进储物法器,装不进洞天法器。但天书世界里面别说洞天法器,就算是更进一层的洞天法宝,也能够装得下,绝对不用担心空间重叠的麻烦。

当初炼制那件洞天法器的时候,叶红就曾经疑惑过这个问题——她乃是江真君的衣钵传人,数万年的岁月中,一直是她在维护和修缮多宝塔,在炼器这个方面称得上是理论和实践兼备的大师级人物。洞天法器重叠,乃是炼器的基本原则之一,想要在一件洞天法宝里面炼成另一件洞天法器,绝无可能。

可当时她提出这个问题,却引来了茉莉的嗤笑。

“这天书世界可不是寻常洞天法宝,你放心炼制就是!”

叶红将信将疑,和吴解一起炼成了那件洞天法器,发xiàn

果然没有空间重叠,顿时兴趣大生。可惜她本事有限,研究了许久也没研究出名堂来,最后只能凭借推测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的结论是——天书世界并非一件法宝,而是一个真实存zài

的小千世界。只是这个小千世界才刚刚成型,前世的吴解便已经死去转世,只留下一闪出入的门户和一个半成品,等着转世归来之后再完工。

这猜想乍看上去颇为合理,吴解和茉莉也没有多解释。比起将不亚于大荒界或者归墟海的一个无限世界容纳在一件法宝之中,还是叶红的解释比较靠谱。

吴解甚至决定,日后自己如果能够成就洞虚的话,就用这个解释来掩饰天书世界的存zài



他们炼制的这件洞天法器颇为不凡,所用的材料是最高档的,炼制的手法差不多也是最高档的,甚至于在炼制的过程中,吴解还把自己当年九州界斩杀强敌之际收到的魂魄分了一个进去——当然,这魂魄已经经过六道轮回的洗刷,忘却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只剩一点灵明。否则的话,他就不是炼宝,是给自己培养敌人了。

说来也巧,那个魂魄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几次算计他的海眼妖王,胡光。

胡光本是水猿一族,在妖族里面也算是灵性特别强的。他的魂魄进入了法器之后,便顺着叶红的安排,和法器浑然一体,成为了类似器灵的存zài



这器灵如今还在沉睡,要花费许多的时间和元气温养,才能苏醒成型。等到那时,这件洞天法器便能成为洞天法宝,胡光也就等于是重获新生,而且一下子就得到了长生——叶红炼宝用的法决,可不是九州界所用的那些寻常货色,乃是瘟部秘法。只要法宝元灵苏醒,立kè

便能自己依照此法修liàn

,顿时便成了载道之宝,长生不死。

不过……吴解估算过,虽然自己一直在用心温养这件法器,但要等它成就法宝,起码也还需yào

一千年。

法器的培养便是如此,没有多少捷径可走。纵然吴解他们已经拥有了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手段,也只能减少一些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

诸天万界之中,不少门派都有许多法宝法器,可其中真zhèng

厉害的却并不是很多,原因即在于此。

吴解他们当时炼制这件法器,一方面是为了验证叶红的猜想,另一方面则是打算制造一个平时方便使用的移动仓库罢了,却也没有想得那么遥远。

如今,这件法器便派上了用场。

在茉莉的指挥下,众人将天书世界里面一切可以搜刮的资源全都搜刮一空,甚至连那片灵田的泥土都挖了很多。短短数日之后,那件洞天法器里面便有山有水有田,俨然有了几分天书世界的气势。

可惜这其实只是虚幻的繁荣,洞天法器之中并不能自动生成灵气,虽然吴解从天书世界引入了海量灵气过来,却依旧坐吃山空,用一分就少一分。除非它更进一步,化为洞天法宝,才能从虚空中演化灵气,真zhèng

可以滋润万物生长。

不过,吴解原本就只需yào

用它暂时装载一下东西,做个过渡罢了。等到天书世界祭炼提升之后,这些东西还是要搬回去的。

一个临时中转站,有这样,已经十分足够。

第682章 炼化天书

“白师叔,我要推演一种威力强dà

的法门,一不小心就可能将周边的东西全毁了。师叔你可知dào

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可以让我放心推演?”将一切准bèi

好之后,吴解便找到了白金,询问有无适合的场所。

白金略一思考,便带他来到了一片岩山。这里曾经是一座矿场,盛产几种颇有价值的资源。昔年玉京派建立之初,此地也曾经很繁荣过。不过后来矿脉枯竭,此地也就荒废了,只有诸如道空真君这类亲身经lì

过那段岁月的老前辈,偶尔会来这里怀个旧。

“那我如果把这里毁了,道空真君岂不是要发怒?”吴解一惊,急忙问道。

“放心吧,这地方一向就是用来演练大规模法术的,就算被毁了,道空真君也能轻易重建。事实上就我所知,这地方已经被他重建过很多次了。”白金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感叹道,“如今的旧矿场,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而只是道空真君他们记忆中的模样。有时候我忍不住猜想,是否其实本没有旧矿场,一切都只是他们回忆中的幻影?”

“咦?师叔此言何意?”

“虽然说一旦成就阳神,便可以元神勾连大道,从此长生不死。可实jì

上时光的伟力是任何神通法力都不能完全对抗的,阳神真仙的记忆会随着岁月不断流失,大概从百万年开始,那些最初的记忆就会渐渐模糊,到最后甚至于连自己当初的求道之心都会开始模糊。有的阳神真仙能够设法多撑一段时间,但最后终究会连道心都遗忘,剩下的就只有‘活着’本身,浑浑噩噩,再不复昔年的清明……”

吴解听着他的话,想象了下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阳神真仙老到浑浑噩噩,什么都不记得,犹如一棵树、一块石头似的……顿时打了个寒战,毛骨悚然。

“理论上阳神真仙是永生的,可谁见过活了千万年、万万年的阳神真仙?洞虚真君比阳神真仙强得多,但本门建立到现在,已经久得难以统计。道空真君当年的记忆,恐怕已经遗忘和混乱了很多吧……”

白金摇头叹气,又说:“为什么很多阳神真仙,明明积累不够,明明希望渺茫,还要去冲击寄托元神,做出跟送死无异的事情来呢?就是因为他们无法容忍自己衰老到连一切都忘却,宁可死,也要堂堂正正作为一个求道者死去……比方说一瑕子师兄,如果不是遇到了你,看到了挽回今生遗憾的希望,他可能已经在着手准bèi

冲击洞虚境界,用最体面的方式来结束这一生了。”

“其实‘遗忘’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是‘发狂’。知非啊,你知dào

我昔年并非玉京派弟子,而是另外一个门派的历劫弟子……可你知dào

我当年的门派是为什么灭亡的吗?”

吴解摇头。

“当年我的师门岁月悠久,可门派之中并无特别厉害的人物,最厉害的就是一位洞虚祖师。那位祖师活了不知dào

多少年,记忆不断衰退,最后他被这种衰退逼疯了,入了魔,发狂地大开杀戒……”白金脸色苦涩,眼中满是阴郁,“门派就没了,烟消云散。”

吴解沉默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完这些,白金自己也显得yì

兴索然,告辞离去。吴解站在旧矿场上,环顾着周围一片凋零衰败的景象,想象着那些长生者被岁月不断消磨,最终一个个在时间面前败下阵来,消逝于时间长河中的景象,喟叹不已。

过了许久,他收拾好心情,选了一块平坦的地面盘膝坐下,所有的念头都沉入了天书世界之中。

因为掠夺式的大搬家,天书世界里面已经一片狼藉,但很多东西都是搬不走的,站在这片狼藉之中,凝视着那座株耸入混沌之云的灵木,吴解忍不住笑了。

“茉莉,你记得吗?当初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天书世界里面只有一小块田,还有这棵大得离奇的人参。”

茉莉站在他的身边,微笑点头:“这些年来,天书世界繁荣了很多。就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真zhèng

演化完成,变成当年设计的那个世界啊!”

“会有那么一天的,虽然或许要过很久。”吴解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

二人就这么站在天书世界中,看着灵木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茉莉说:“师傅,该动手炼化了。”

吴解并没有动手,而是淡淡地说:“按照原定的计划,该怎么炼化天书世界?”

“我是天书世界的器灵,要真zhèng

炼化天书世界的话,就要将我抹去,然后师傅你重新分化一个念头到灵木之中,成为它的核心。”茉莉笑着说,“很简单的,一切准bèi

早就做好了。”

说着,她手上光芒一闪,出现了一把绯红色的短刀,长不过半尺,刀身略宽,刀尖微圆,看起来就像是一滴血泪。

“喏,用这个一刀捅下来,剩下的天书世界会自动完成。”她说着,将刀子递向吴解。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着头笑了。

“我不打算用默认的办法。”

“为什么?那个办法是师傅您当年设计的,绝对完美!”

看着茉莉那满脸震惊不解的样子,吴解只能苦笑。

就算那办法再怎么完美,他也绝对不可能为了炼化天书世界而杀害茉莉!更不要说……那办法其实一点也不靠谱!

无上神君既然可以在大道里面留下伏笔,焉知天书世界里面没有他的伏笔?没准一刀捅下去,茉莉固然死了,天书世界深处却飞来一缕无上神君的念头,顷刻间就将他夺舍……

所以无论如何,吴解绝对不会使用无上神君昔年布置的手段,就算要额外多花力qì

,他也要用别的办法。

让茉莉退后几步,吴解走到了灵木前面,伸出双手按在灵木上。

透过这株灵木,他感觉到了整个天书世界的脉动。更感觉到了其实现在的天书世界还很小很小,需yào

把周围那无尽的混沌全部侵蚀消融,才能成长到预定的规模,然后便要自己动手,侵蚀别的世界,为它提供急需成长的养分。

当然,那还远得很,暂时不用考lǜ



吴解闭上眼睛,识海之中,火雷瘟斗四部正法闪闪发光,天问书册则在四部正法环绕之中,缓缓展开。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随着天问的展开,玄妙的意念从他的识海之中流出,缓缓流入灵木之中。

这就是吴解的计划,他要用四部正法和天问秘法来代替昔年无上神君的伏笔,炼化天书世界!

吴解并不确定华思源是否能够敌得过无上神君,但四部正法和天问秘法是华思源毕生心血的结晶,比起无上神君留在天书世界中的伏笔,就算有些差距,也不会差得太远。

加上他这个天书世界主人的力量,应该就能够弥补这差距了吧……

无数的玄妙意念不断流入灵木,青翠的灵木发出奇异的光芒,整个大地更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咦?这是什么手段?”茉莉作为天书世界的器灵,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天书世界的变化,这意料之外的变化,让她心神大震,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抬头看向天空,混沌的云海中响起了轰鸣之声,无数的雷光穿梭往来、不断炸裂,更有熊熊烈焰在混沌云海中燃烧,将混沌点燃,化为炽热的火雨,不断洒落。

但是,雷光也好,火雨也罢,都刻意避开了灵木周围那一片区域——吴解和茉莉,就站在这片安全的区域中。

吴解识海中的天问不断翻过,一页一页。每翻过一页,都要消耗许多的心神,渐渐的,就连阳神真仙的他都觉得有些疲累。

但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番祭炼还没有真zhèng

产生效果,四部正法的力量和天问秘法的意志,还没有真的深入到天书世界之中,属于他自己的印记,还没有能够留在这个世界里面。

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压榨自己的潜力,维持意念的不断输出。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等到他已经头疼欲裂,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天书世界的最深处,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一下震动极其轻微,但接踵而来的回馈,却告sù

了他一个令他狂喜的信号。

属于他的意志,已经印入了这个世界的最深处!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再也承shòu不住,松开了手,一骨碌倒在地上,喘息得犹如一条快要热死的野狗。

脑子里面犹如无数军队正在咆哮厮杀,乒乒乓乓,吼啦吼啦,乱七八糟。更有无法压抑的剧痛不断泛起,让他的意识一片混乱,已经连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无法感知。

在他昏阙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四道光柱从天书世界的四个角落喷发出来,直射苍穹。茉莉满脸茫然地看着周围天翻地覆一般的震动和轰鸣,被震得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683章 天翻地覆、洞虚真君

“知非说要演练威力强dà

的法术,怎么却坐在那里发呆,一发呆就是千余日?”这一日,孙玉华又找到了白金,有些担忧地询问。

若是吴解在修liàn

的话,他一点也不会着急。长生之辈修liàn

,一次十年八载都是极短的,区区三年时间根本不值一提。但吴解这次事先说明要演练法术,而且还强调“威力很大”,众人本拟他休息数日,便会施展神通法力将旧矿场打成一片废墟,却不料他一坐就坐了三年!

这三年间,他也看不到在修liàn

,也看不出在用心,似乎就是在发呆。

如此这般,孙玉华怎能不担心?

白金其实也颇为担心,但他并没有把这番担心表露出来,只淡淡地说:“他当初跟我说的就是要演练法术,至于为什么要准bèi

这么久……大威力的法术嘛,准bèi

久一些也是寻常。或许他准bèi

施展之际,突然有所感悟,正在心中修改法术符箓……总之我们耐心等待就是,横竖他现在情况挺稳定的,不用担心。”

他说得很有道理,孙玉华也只能点头,但心中的担忧之意却并未有半点消弭。

“三年了……知非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吴解在干什么呢?他还在天书世界之中,反复祭炼。

自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在不断重复“祭炼——昏迷——醒来——休息——再祭炼”的过程,如此持续,从不间断。

整整三年时间,天书世界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火雷瘟斗四部正法化作四道光柱,从天书世界大地的的四个角落冉冉升起,俨然有镇压这一方天地的意思,而位于天书世界中央的灵木之中,更隐隐透出了一两分天问秘法的意味,虽然还很淡很淡,淡到除了吴解自己之外,就连茉莉都需yào

静下心来仔细体会,才能觉察到一二,但总算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开了一个好头。

另外,之所以茉莉身为天书世界的器灵,对天书世界本身的变化居然感应得没有吴解清晰,是因为她自己也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

她要寄托虚空了!

长久以来,茉莉的修行境界一直停留在阳神境界的巅峰。虽然神通法力在不断积累,甚至于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洞虚真君,但境界上的瓶颈却一直死死卡着她,让她无法进步。

直到吴解动手祭炼天书世界,以天问秘法震动了无上神君留在天书世界之中的痕迹,茉莉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瓶颈有所松动,找到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按照茉莉的想法,横竖瓶颈已经松动,等上一段时间也无妨。但吴解却不答yīng

,不惜拿出师傅的威严来,硬逼着她专心修liàn

,尽早突pò

到洞虚境界,甚至为此暂停了祭炼天书世界的工作。

其实在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了茉莉之所以会有如此变化的原因。

这一切,只怕又是无上神君的伏笔!

按照无上神君的设计,等他转世归来,重新沟通了天书世界,便要将茉莉炼化吸收,掠夺她亿万年的积累,让自己脱胎换骨,一口气便能踏入炼气士的终极阶段,站在长生门前。

这样做的话,既能节省很多时间,又能避免修为低的时候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更能够让自己的转世之身道心淬炼不足,日后渡过长生之劫的时候轻易就被他伏在大道之中的那一缕神念给控zhì

,可谓一举多得。

但这么做,就要牺牲茉莉,牺牲这世上唯一忠于他,亿万年来一直在天书世界苦苦守候他归来的茉莉!

吴解万万做不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来,但对于冷酷到毫无人性的无上神君来说,这么做却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于茉莉的存zài

,原本就是他为了自己日后归来所储备的“粮食”。

既然茉莉只是“粮食”,那么这个“粮食”的能力就不宜太强。为了让她可以活到无上神君日后转世归来,必须要有阳神境界的修为。但这也就是极限了,无上神君绝不会允许她的修为更进一步,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因为如此,茉莉才会困在阳神境界巅峰亿万年,始终无法突pò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吴解以四部正法配合天问剑诀,动摇了无上神君在天书世界里面原本布置的格局,便将茉莉身上的限制稍稍破开了一点点,让她有了突pò

瓶颈的希望。

当然,无上神君留下的布置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完全破解的,吴解目前能做的,只是在这布置上钻一个小洞而已。

可他相信,这么一个小洞,对于积累早已远超绝大多数洞虚真君足够的茉莉来说,已经足够了。

而且按照他的估算,一旦茉莉成功突pò

瓶颈,踏入了洞虚境界,就会反过来冲击无上神君昔年留下的布置,让整个布置更快地崩溃,大大加速他祭炼掌握天书世界的速度。

天书世界里面此刻一片黯淡,大地和天空都失去了光芒,唯有四部正法的光柱和灵木发出些许微光,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暗之中支撑天穹的五根擎天柱一般,又像是大荒界传说中支撑世界的五极天柱。

茉莉端坐在灵木之下,身上的气息犹如海浪一波波起伏,但每一波起伏,都比上一波稍稍高出一点点。在她的头顶上,更有一股淡淡的青光正在萦绕,一边缓缓生长,透出一股玄妙难言的气息。

吴解此刻坐在距离灵木甚远的地方,一边默默揣摩着茉莉元神寄托虚空的过程,一边随时警惕,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意wài



过了不知dào

多久,茉莉头顶的青光已经生长到了混沌之云里面,看起来犹如灵木多了一个孪生兄弟似的。而这道青光的气息已经发展成了一股威压,甚至于让吴解都觉得身上有些沉重,呼吸也有点困难。

不过他是阳神真仙,原本就不是非要呼吸不可的,至于身上沉重也不是问题——他径直来到了通天火柱那边,背靠着火柱坐好。这样不管茉莉的威压多强,也没办法把他给压趴下了。

那道青光不断深入混沌之云,灰色的云层中传出了阵阵轰鸣,过得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整个天书世界剧烈地摇晃起来,更震得吴解眼花耳鸣,脑子里面只有一片嗡嗡声,犹如千百只蜜蜂正在开讨论大会一般,霎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都想不到。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事先布置的法力立kè

发动,将自己的情况平复。但等到身体恢复过来,能够重新看清周围的景象,却忍不住大吃一惊。

便是刚才那一阵震动和摇晃,整个天书世界已经疯狂地扩大。仅仅片刻工夫,便扩到了超过之前百倍的地步,其中的景物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这里纵横十余里,只能算是具体而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如今有方圆千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以灵木为中央,是一片广袤的原野,虽然原野上一片空旷,却那厚重的黄土却透出勃勃生机。

原野向南,土地渐渐变得干涸,一股炙热之气油然而生,等到通天火柱所在之处,已然是一座沙漠中的巨大火山,火山中央,那道火部正法化作的赤红火柱正发出无穷光热,直冲云霄。

原野向东,黄土渐渐变成黑土,更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萦绕于其中,等到瘟部正法所化的那道通天黑气旁边时,只见光柱下有一口极大的泉水,泉眼处翻滚着纯净的阴气,泉水中更有许多魂魄正在浮沉,赫然是类似冥河一般的存zài



原野向西,地势崎岖险峻,一眼看去全是越来越高的丘陵和山峦,但却露出了许许多多的矿石。而斗部正法所化的白色光柱犹如一把利剑插在一座高山的山顶,周围的岩石乱七八糟全都透出森森剑意,令人难以接近。

原野向北,地面越发潮湿湿润,湖泊一座连着一座,河流密布,最后汇入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海边有乱石,有沙滩,大海的中央,一道青白色的雷柱屹立在旋转的大漩涡中,顶天立地。

当然,这东南西北都只是揣测而已,天书世界既无日月,也无方位——或者说,吴解可以随便选定方向,反正也没人会来反对。

吴解感叹了一番,便纵身飞回了中央田野之中,注视着灵木之下的茉莉。

茉莉依然在端坐,但她头顶的青气却在发光,光华万丈,照得整个天书世界一片明亮。

在这光华中,吴解看到天书世界上空的混沌云海骤然裂开,以那道青光为中心,无穷灵雨不断洒落,让这个世界的灵气骤然浓厚起来,甚至于化成了濛濛的雾气。

一片雾气里面,茉莉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离,眼中隐约可以看到无穷光雷闪烁,周身更有无数的虚无随生随灭,令人震撼之余,更感觉到了阵阵心悸,仿佛只要对那虚无多看一眼,便会震动心魄,死于非命。

“枯坐树下亿万年,沧海桑田只等闲。洞天门户今踏破,方知虚空若平川。”

低吟着随性作成的诗歌,青光渐渐消失,异象也渐渐消散。茉莉站了起来,手一挥,周身那些令人心悸的虚无骤然消失,整个人的气质也渐渐平和了下来,重新恢复成了吴解平时熟悉的样子。

“踏入洞虚境界的感觉如何?”吴解走到她的面前,笑着问道。

茉莉沉默了一下,露出了欢快的笑颜。

“非常好!实在是太好了!”

第684章 霹雳一声惊魂魄

伴随着一声并不猛烈的爆鸣,整个旧矿山区域微微一震。就是这一震之间,好几座山峰陡然失去了颜色,风一吹便尽数坍塌,化为满地灰烬。

灰烬之中,白金狼狈地冲了出来,一身白衣已经变成了灰衣,头发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灰尘,看起来犹如一个刚刚从灰堆里面捡起来的糖人。

“这法术真是威力巨大!稍稍不小心的话,连我都要吃个大亏!”他的脸上却满是喜意,连身上的灰尘都懒得掸,大笑着说,“不知dào

此法的符箓掌握起来可困难?要是不太难的话,本门就又多了一道可以流传后世的镇山秘法!”

灰尘如同流水一般流动,从中间分开,身上只沾了少许灰尘的吴解缓缓走了出来,手上把玩着一枚颜色如同血液一般鲜红的宝石。

那宝石乍看上去只是美丽,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发xiàn

其中有许多细碎的光芒和同样细碎的阴暗混杂在一起,更有无数鲜红如血流动,将光芒和阴暗隔开。

也就是阳神真仙能够细细观察,若是没有足够的道心修为,没有踏破生死玄关,便会有很大的可能在观察这块宝石的时候心神被其所摄,下意识地运转法力,按照这宝石之中那些鲜红的流动来运行……结果嘛……呵呵,呵呵呵呵。

这宝石是吴解和茉莉临时研究的成果,其中蕴含了混沌初分世界诞生之时的原光,和世界寂灭重回混沌之时的终暗,再以一股人道气运将其分隔。平时需yào

经常以自身气运来补充,等到需yào

使用的时候,便将它扔出去,抽走其中的气运。

原光乃是开天之物,天性便要演化万物;终暗则是寂灭之物,天性便要消弭万物。这两者的物性极为纯粹,一旦相遇便是水火不容,顿时便天雷勾连地火,轰隆隆炸开。

这爆zhà

的威力强得离谱,当初吴解和茉莉第一次实验的时候就把自己炸得灰头土脸。要不是有天书世界主人的权限保护,只怕整个人都炸成了一堆灰烬,连稍稍大一点的碎块都找不到。

鉴于原版的威力太过惊人,二人便又研究琢磨,将其威力削弱。免得出现一招出手,敌人固然炸死了,自己也跟着灰灰的悲剧。

经过研究改进,需yào

洞虚真君才能提取的原火和终暗换成了阳神真仙便能够萃取的太初劫火和绝灭冰息,这两种奇物一个在天地开辟之后出现,将会演化为日月星辰;另一个在天地即将崩溃时出现,使得一切造化运转都渐渐凝滞,彼此相遇,同样也会爆zhà



这两种奇物威力虽然逊于原火和终暗,却依然冰火不容,还是需yào

以气运分隔。人道气运乃是正道中人的专利,唯有常年行善积德才能攒下来,是以这种威力可怖的宝石,便成了一件正道的诛魔利器。

吴解此刻手上把玩的,便是经过改良版的宝石,名为“小霹雳”,而威力巨大的原版“大霹雳”则只能存放在天书世界之中,不到使用之时,万万不敢拿出来。

不过,大霹雳和小霹雳的设计思路和核心符箓并没有太大差别,相信只要得到吴解的研究资料,玉京派的洞虚真君们必定可以按照他的设计制造出大霹雳来,却不用吴解多费口舌。

“小霹雳?这名字可真不怎么样!”白金接过记载了这门秘法的玉简,神念微微一扫,便将其看了个八九分,微一喟叹,笑道,“威力如此巨大之物还是‘小霹雳’,那‘大霹雳’又该如何呢?”

他说着细细看下去,神色不禁凝重起来,过了片刻,收好了那枚玉简,沉声说:“知非师侄,你的思路非常好!依我看,那‘大霹雳’必定是可以制造出来的。为了此等秘法,花费三年的光阴,绝对值得!”

他觉得大概还不够强调,便又说道:“这‘小霹雳’倒也罢了,只是阳神境界的秘法,如果有所准bèi

的话,我这般阳神真仙就能够抵挡得住。但那‘大霹雳’可非同小可!依我看,就算是洞虚真君,猝不及防之下挨上几颗,只怕也非死即伤!”

他的估计倒是真没错,这大霹雳秘法,原本就是针对洞虚真君设计的。

茉莉突pò

到洞虚境界之后,便开始琢磨如何提升自己的战斗力,尤其是如何能够将自己的力量借给吴解。但她的力量毕竟源自无上神君,若是贸贸然借出的话,没准会被某些有心人注意到,所以只好退而求次,通过符箓秘宝之类手段给吴解提供帮zhù



这大霹雳秘法乃是昔日无上神君门下十六弟子所创,这位弟子性格鲁莽,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不知dào

弄了多少有趣的奇妙的设计,却没有几个真zhèng

完成,几乎全都是半成品。为了弥补这个缺点,他抓了无数的凡人和低级修士来给自己当苦力,完善他的那些突发奇想的设计——结果呢,只是让他有时间搞出了更多的设计,到头来能够完工的依然没几个。

大霹雳秘法就是这些没完工的设计之一,按照他设计,这件秘宝真zhèng

完成的话,能够将不朽天君一下炸死,就算面对造化神君,一口气砸它千儿八百个下去,也能砸个灰头土脸。

但遗憾的是,才设计到洞虚境界的雏形,他就又有了新的灵感,于是这个设计便被束之高阁,直到如今,才在茉莉和吴解这里完成了一个缩水版,以及进一步缩水的超级简化版。

“十六师兄真的是太可惜了!”茉莉感叹道,“他那些天才的设计……哪怕只完成十分之一,也足够他笑傲诸天万界;要是能够完成一半的话,必定会是本门第一强者,毫无疑问!”

吴解闻言,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顿时冷笑起来:“他要是真的能够完成那些天才的构思,能不能笑傲诸天万界我不确定,绝对会死,我倒是确定的。”

“咦?为什么?”

“因为无上神君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徒弟成长到足以威胁自己。”吴解淡淡地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茉莉愣了一点,恍然大悟:“师傅你说得对!怪不得我当初劝十六师兄的时候,他笑得那么勉强……”

关于昔年无上神君门下天才弟子的血泪史话题,白金自然是不会知dào

的。他此刻正兴高采烈,带着吴解前往本门禁地,拜见几位洞虚真君。

大霹雳秘法非同小可,理应上报洞虚真君,由各位老祖来决定究竟是秘藏起来,还是现在就开始做准bèi



过了一会儿,他们见到了本门诸位真君之中最年青的花启生花真君,这位真君相貌普通,打扮也普普通通,周身看不出半点威压,似乎和寻常修士没什么分别。但若是看着他的眼睛,便能看到其中有无数星光流动,时而爆zhà

时而殒灭,充满了怪异神mì

的感觉。

“这大霹雳秘法果然非同小可!”仔细看过了一遍玉简,又将吴解制造的小霹雳样品拿去研究了一番,启生真君笑道,“但相比这秘法,我更看重的却是知非师侄你的成就。这大霹雳秘法说穿了并不复杂,过去也早就有人提出类似的构思。可在将构思化为实践的过程中,遭遇了太多太多的困难……你设计的这套方案,比我知dào

的最高效最完善的那套,都要优越许多倍。”

“以修士的境界来比喻的话,如果你这套方案是阳神真仙,那么之前那套方案就只是金丹真人。”他捧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你可知dào

那套方案价值多少?”

“弟子不知。”

启生真君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当初为了买到那套方案,我花了万年时间,收集了一整套五德五运先天之气,才将它交换到手。”

吴解和白金顿时目瞪口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一套低劣的设计,居然价值如此之高!

白金反应比吴解快一些,立kè

开口:“师叔啊,知非这套设计可是呕心沥血之作,其中蕴含的灵感,乃是他突pò

阳神境界之时,从大道之中得到的感悟……”

“好了,好了!我怎么会占自家人的便宜!”启生真君哭笑不得,摇头叹道,“我若是真要占便宜,何必把这套方案的价值告sù

你们?”

白金一缩脑袋,笑了。

“知非你需yào

什么,可以告sù

我——当然,现在暂时没什么需yào

的话,也可以等将来再找我,反正我还年青,你不用担心人死债烂什么的。”启生真君说着站了起来,一挥手,附近琳琅满目,出现了无数的珍宝。

吴解闭上眼睛,看都没看,直接摇头。

“弟子目前正在稳固修为,暂时不需yào

什么宝物。”

“……如此也好,那么将来再说吧。”启生真君收起宝物,莞尔一笑,“事先说明,这笔债数目太大,我可不能给你算利息。否则这么拖下去,我没准真要还不起呢!”

三人一起大笑。

第685章 心障破碎罗汉出

玉京派对大小霹雳秘法的估价如此之高,实在远远超出了吴解和茉莉的预料。

这秘法当年在“十六师兄”手上的时候,不过是一套距离成功至少有从大荒界到星海界那么远的雏形。按照他们的估计,玉京派好歹也是继承了太上道祖真传的大派,常言道“烂船还有三斤钉”,区区一个洞虚层次的秘法,对于玉京派应该并无多大价值才对。

但从启生真君的反应看来,情况似乎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这却是他们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昔年神门伐道一战,道门几乎整个凋零,前辈死了无数,载道之宝也毁了无数。玉京派能够从废墟里面把道门核心功法“太上九转”抢救整理出来,已经难能可贵,哪里来的余力去收拢更多东西?

如今世上,道门分支过万,不知dào

多少都是偶然得到了前人遗泽而生。可这些遗泽既然留给了那些幸运儿,几个道门大派能得到的自然就很少。

道门弟子也曾向当代三大神君求助,然而三大神君的回答是“太上之前,道门尚不如今日”,言下之意就是与其找别人帮忙,还不如自己多多努力。

问题是,努力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

一直以来,玉京派的主要努力方向就是道法。在实用秘术尤其是攻击型的秘术方面成就不高,大小霹雳正好弥补了这个缺陷,所以启生真君才那么高兴,给予它极高的评价。

这些事情,吴解日后自然会慢慢知dào

。不过对他来说,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是准bèi

长生大典。

虽然时间还有七年,但不少收到消息的客人已经来了。

比方说,来自净极光世界的贺客。

“净极光世界降龙、知觉?”吴解看着拜帖,微微一愣,问道,“这净极光世界是什么地方?两位高僧又是何等人物?为什么一到本门就来拜访我?”

权七是个修liàn

狂,对于外务不甚了然,但炼金乌却对于诸天万界的各种消息十分感兴趣,闻言笑道:“净极光世界乃是佛门龙树大菩萨的道场,这位不朽天君据说是诸天万界之中距离造化境界最近的,或许用不了几万年,就能证道造化,成为佛门的第六位佛陀。降龙罗汉是他门下首徒,虽然迄今还是阳神境界,却不止一次擒拿镇压过洞虚境界的邪魔,战力强悍,有‘佛门第一护法’之称。不过那位知觉大师……恕我无能,没有收集到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吴解闻言,急忙站了起来:“原来是龙树大菩萨的门下!龙树前辈于我有大恩,我当好好招待他的门人,不可轻慢!他们人在何处?我亲自过去!”

“就在门外。”

吴解一愣,环顾四周,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下功夫建设过自己的洞府,迄今为止,依然是一座简陋的石室,就连比较像样的客厅都没有。在这种地方招待客人,实在有些失礼!

但是,现在收拾整理,可来不及喽!

无奈之下,他只好尽可能拾掇一下,稍稍弄得齐整一些,便带着权七和炼金乌出门迎接。

可到了门外,他却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小师弟?!”看着那个一身软趴趴黄衣,连头发都软绵绵没有半点精神的少年,不由得一愣,失声惊呼,“原来你飞升到了净极光世界?”

“见过大师兄。”荷斯塔——或者说知觉笑了,笑得很开心,“我当初丹成八转之后本拟回山渡劫,却被师尊接了出来,从此一直在净极光世界潜修。那时候我就在想,大师兄你资质过人、智勇双全,必定可以道成飞升,就是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怎么会没有机会再见面呢?这天地虽大,两位长生真仙想要见面,总是有办法的。”

荷斯塔沉默了一下,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他旁边那犹如钢浇铁铸一般的威猛僧人便是降龙,此刻见气氛有些阴沉,便笑道:“吴施主,此间事情,不适合在外面说……”

吴解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邀请他们入内。

与此同时,他心中暗暗联系茉莉,让茉莉找一些上等灵果之类招待朋友。

自从天书世界大扩展之后,茉莉等人一开始着实兴奋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觉得这世界太大,有些冷清,结果茉莉便又在其中建造了一块方圆十余里的小区域,俨然是之前的模样。不过这片区域可不在大地上,而是在中央灵木往上大概十余里的空中,藏在一片云彩里面。

这段时间,杜若等人将茉莉收集的那些灵草灵木到处播种,天书世界里面一片郁郁葱葱,听到吴解的叮嘱,便选了一些尽可能高档的灵果,又取了一些灵泉水,让吴解招待客人。

灵果和灵泉端上来,荷斯塔没有注意,降龙罗汉却微微一愣——这些东西在净极光世界倒不算什么,可在玉京派就很了不得。他行走诸天多年,最是识货不过,这些东西若论品种倒也寻常,但品质却着实不寻常!

“玉京派能够拿出这些东西待客,说明他们有至少一处历史极为悠久的洞天世界。莫非昔年神门伐道一战之中失去联系的三十三天之中,被他们找到一两处了?倘若如此,或许是道门将要重兴的兆头……”

身为龙树门下首徒,降龙罗汉考lǜ

的事情比诸位师弟要多得多,不知不觉间,他对玉京派的评价就提高了一大截。

喝过水,吃过果子,吴解便追问荷斯塔究竟怎么回事。

“大师兄……你可知dào

我的来历?”荷斯塔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试探着问道。

“我认识你的父母,怎么会不知dào

你的来历?”吴解一愣,笑着说道,“当年令堂临终之际让你来青羊观找我,这事你我都知dào

啊。”

荷斯塔更显阴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不是人。”

吴解扬起眉毛,表示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本是混沌之海中一个魔头的化身,那魔头在摘星之战中吃了亏,或许是想要报复,又或许是因为别的缘故,便分化出了一个化身,托生人间——那就是我。”他越说神情越阴沉,“我乃天魔化身,所以带着极大的厄运。还没出世就克死了父亲,后来又克死了母亲……”

“打住!打住!”吴解急忙叫道,“你这话可说不通啊!你在青羊观的时候,是本门最为兴盛的岁月,俨然已经是天下正道之首——这怎么能说是厄运呢!”

“那是因为大师兄你气运盖世,掩盖了我的厄运……”

“你这不胡扯嘛!我要真的气运那么强,为啥飞升的时候会一个跟头摔到荒凉的海上,花了一百多年的时光才找到玉京派?”

“可能是因为飞升之际,气运留在九州界了。”

吴解无可奈何地叹道:“小师弟啊,人呢,最要不得的就是心里存着偏见。存了偏见去看待人和事,美可以变丑,好可以变坏,各种糟糕的观点络绎不绝——须知,天下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要找缺点,谁都有缺点。尤其还是牵强附会的,更是……”

“但我乃是天魔化身的事情,是不会有错的!”荷斯塔的声音高了一些,稍稍有些激动。

“那又如何?”吴解笑着反问,“你可知dào

斗神四部?”

“听说过一些。”

“那你可知dào

斗神四部之中瘟部的来历?”

荷斯塔一愣,转头看向降龙。

降龙也是一愣——斗神四部的来历,素来是斗神组织内部的情报,外人很难知dào

。即或有一两位至交好友得知,也都守口如瓶,从不外泄。所以别说是他,就连龙树大菩萨,也不知dào

瘟部的来历。

他想了想,隐约猜到了几分,便笑着站起来:“你们慢慢聊,贫僧出去看看风景。”

炼金乌是个有眼光的,顿时明白了过来,拖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权七一起出去,洞府之中,只剩下吴解和荷斯塔。

“大师兄,你究竟要说什么隐秘的事情啊?”荷斯塔见此情形,也猜出了一些,担心地问,“如果是什么重yào

的秘密,那不说也罢……”

吴解笑道:“这件事和你有极大的关系,所以你还一定要听——斗神四部之中,瘟部原本就是天魔出身,只是被思源神君点化,改邪归正,结果反而成为了诸天万界正道的守护者。”

“不仅如此,四部之中,斗部是灭世魔头出身。只因在灭世关头,心中存着一股善念,放qì

了灭世天性,才归于正道,成为斗神。”

看着目瞪口呆的荷斯塔,吴解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天魔和魔头都能成为斗神,你如今有幸拜入佛门,甚至于成为了龙树前辈门下,这是何等造化!担心什么‘天魔化身’之类,简直莫名其妙!”

荷斯塔愣在那里,神情茫然,但眼中却渐渐有了光芒。

那是和他过去完全不同,原本只有酒醉时候才会偶尔出现的峥嵘气息。

类似的话,很多人都跟他说过。但在荷斯塔的心目中,最信任和最崇拜的,始终是吴解这个大师兄。

同样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就会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而如今,吴解的这一番话,真zhèng

打动了他,说服了他。

片刻之后,一股澎湃的气息从吴解的洞府里面冲天而起,天空中随之凝聚起了阴沉的劫云。

吴解缓步走了出来,迎面便是降龙罗汉。这位佛门第一护法微笑着合十为礼,向他道谢。

“多谢施主点化!知觉师弟如今打破心障,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他是你的师弟,也是我的师弟,何必道谢。你我同喜!”

二人哈哈大笑,回头看向那不断凝聚的劫云。

第686章 一年劫数终渡尽

荷斯塔这一渡劫,便是年许。

谁也没想到他渡劫的时间竟然会这么长,长得让人不安。一开始吴解和降龙还乐呵呵看着,到后来两人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转个不停。

古往今来,谁见说过渡个长生之劫需yào

这么长时间的?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啊!

吴解洞府所在的山峰已经在劫雷之下化为废墟,废墟之中荷斯塔屹立于暴风间,黄衣金发在呼啸的狂风中猎猎飞扬,再无半点懦弱气息,反而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狂野彪悍的气息。犹如一只沉睡千年的雄狮,今日终于醒来,发威一吼,四方震动。

他的头顶上方,劫云不断翻滚,雷光、火焰、暴风轮换着落下,但却始终被他以一道佛光挡住,丝毫不能近身。

龙树真传,果然不同凡响!

吴解默默估算,如果渡劫的是自己,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就只能出动天书世界强行收取劫云,否则自身必定油尽灯枯、精疲力竭而死。

而茉莉则提醒吴解,荷斯塔的本体乃是洞虚境界的魔头,天劫感应不会出错,所以针对荷斯塔的天劫虽然威力只是长生大劫的层次,持续的时间却堪比洞虚境界。

“这样的话,他会不会撑不住?”吴解担心地问。

“那龙树大菩萨的本事了得,就算在昔年师傅您的门下,也够资格在十六位亲传弟子和八位客卿之中占一个名额。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考lǜ

不到这种问题?他一定早就准bèi

好了,不用担心。”

事实证明,茉莉的猜测一点也没错。每当荷斯塔精疲力尽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佛光之中便会有奇异的灵文一闪,然后他顿时精神抖擞,宛若原地满状态复活一般,又能继xù

支撑下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参观,更有不止一位师门前辈来询问究竟。当他们得知渡劫的是吴解好友,昔年九州界的师弟,如今佛门龙树大菩萨的小徒弟,一个个都露出了笑容,似乎都很高兴能够搭上关系。

“我们玉京派好歹也是道门正宗,至于因为搭上龙树前辈的线,就这么开心吗?”吴解有点不高兴,暗自嘀咕。

可他并不知dào

,玉京派这“道门正宗”实在有点水货,跟真zhèng

的佛门正宗龙树大菩萨相比,差距实在有点远。能够搭上线,诚然是一件令长辈们高兴的事情啊!

昔年太上道祖门下虽然有真君逾千,阳神数万,却大多集中在嫡传的忘情宗之中。忘情宗有造化神君坐镇,又有历年开辟建设的三十三天,可以说整个道门的精英力量,有九成以上云集于此。

结果在神门伐道一战中,整个忘情宗几乎完全覆灭,连宗主忘情神君都惨遭镇压,师弟逍遥神君重伤昏迷,门下天君、真君、真仙,乃至于未成长生的弟子,几乎无人幸免,三十三天也被打成了废墟,道门各派的援军更被神门分头截杀,不知dào

多少门派就此毁灭。

若非思源神君率领斗神组织出面,用武力劝服神门住手,道门早已被屠戮殆尽,连一点种子都没办法剩下。

如今残存的道门三大真传,七大别传,其实只不过是当年的一些孑遗。比方说玉京派,就是由道空真君等几位曾经在太上道祖门下听道的弟子们建立的;墨霄派则是太上道祖记名弟子妖族勾龙渊所建;无咎派则是三泉祖师偶然得到了太上道祖的师弟通天道人所留遗产之后建立……就这拐弯抹角的关系,便已经是道门最重yào

的三个支流,道门的衰落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道门三宗之中,玉京派得了九转妙法,墨霄派得了逍遥剑典,无咎派得了灵宝封神榜。九转妙法虽然直指无上大道,理论上说若能将“太上九转真解”完全领悟,甚至可能证道造化。可无穷岁月以来,也不曾见谁以此证道——唉,别说证道了,玉京派这么多年,明面上连一位不朽天君都没有呢!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通过吴解和荷斯塔的交情,跟佛门最有希望证道造化的龙树大菩萨搭上关系,众位长辈怎么能够不高兴?怎么能够不喜出望外!

为了表明诚意,十二楼主和五大城主商议之后,甚至暂时打开了玉京派的护山大阵,将玉京内门显现在空中,沟通内外,一口气将周围数百万里的天地元气聚拢过来,为正在渡劫的荷斯塔提供助力。

得了这份额外的元气相助,荷斯塔精神大振,长啸一声纵身跃起,一拳便攻向天劫劫云的中央。

轰然一声,天地震动,整个劫云扭曲起来,变得有点像是挨了打的章鱼,无数的触手不停地挥舞。

吴解和降龙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出手了。

降龙出手,是朝着空中发出了恐怖的咆哮,声浪化作一圈圈波纹,直取劫云;吴解出手,却是一道赤红火焰化作长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劫云”被他们同时攻击,猛地一震,发出令人眩晕的奇异吼声,似乎想要有所动作,却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抵挡得住,化成无数的碎片,在火焰之中烧成了灰烬。

而这个时候,已经落到地面上的荷斯塔微微一笑,身上的气息变得平稳而浩瀚,脑后一圈佛光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长生成就,正果得成!

虚空之中的混沌之海边缘,一个巨大的黄色身影猛地震动起来,发出恐怖的咆哮,似乎想要冲出去找敌人决一死战,却又在即将离开混沌之海的时候停了下来。

距离它很远的地方,另外几个混沌不清的身影彼此对视,用难以理解的方式交流了一番,便径直飞了出去,离开了混沌之海。

净极光世界中,龙树大菩萨睁开了眼睛。

“此事既是魔劫,也是希望。知觉已然脱离苦海,不知可否借此机会,拯救他人免于沉沦……”

说完,他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而这个时候,玉京派之中,欢呼之声已经连成一片。

虽然荷斯塔并非玉京派的成员,但他在此渡劫整整一年,不知dào

多少人都在旁边观礼。看着他一次次精疲力竭,又一次次在佛光的帮zhù

下恢复过来,继xù

努力坚持,大家都对这个看似柔弱却坚强不屈的少年充满了好感。此刻见他终于渡劫成功,成就长生正果,纵然并非同门,也忍不住为他欢呼雀跃。

此事,值得欢呼!

第687章 友人仇人俱登门

“墨霄派的使者来了,带来了十二柄飞剑作为礼物。虽然其中祭炼的禁制并不高明,但品质却是极佳。尤其十二柄飞剑的核心材料来自于同一块矿石,彼此之间有微妙的感应,用来组成剑阵是再好不过的。”

“这十二把飞剑是成套的?”

“不,每一把都可以单独运用。”

“那可真是厚礼!”

“是啊!但相比无咎派的礼物,这却又算不得什么了。”炼金乌笑道,“无咎派带来了三张封神符诏。可以让道果境界的修士死后魂魄不散,借助符诏的力量成为神灵。虽然因为距离小忍山太远,这符诏只能拿来册封山神土地之类低级的小神,可毕竟能够超脱了生死获得长生,终究不失为一条长生之路!”

说到这里,炼金乌忍不住感叹道,“果然不愧是道门正宗啊!手笔可真大!光是这批飞剑,在无波崖上的时候,就足够作为那些道果前辈保命的底牌!而那三张封神符诏……已经足够让很多门派冒着灭门的风险去厮杀争夺了吧!”

“炼道友,你以火部正法洗练了一身真气,虽然暂时修为下降了一点,但日后成长的前途十分宽广远大,就算是如我这般成就长生,也大有希望。既然前途远大,目光就要放得远一些。十二把飞剑也好,封神符诏也罢,看个热闹就可以,何必那么羡慕呢?”

炼金乌笑着挠头:“这是习惯,以前养成的习惯。毕竟我夹着尾巴做人,已经做习惯了嘛……”

吴解无奈地摇摇头,想了想,拿了一枚小霹雳和两柄火玉刀给他:“这两柄火玉刀分别用阴阳二火炼制,使用得当可以应对多种情况;这枚红玉名为小霹雳,乃是极为危险的一次性秘宝,猝不及防之下,便是阳神真仙也要吃个大亏。”

炼金乌大喜,却又有些迷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把权七也叫进来,我也送他一份宝物。”吴解笑道,“我修成阳神真仙,你们都该分到点好处才对。”

“……这好处太大了!”权七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托老爷的福,小的有机会听到各位真仙讲道,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承蒙老爷关照,还为我找了一份合适的功法,只要坚持苦修,再得到一些机缘的话,未必没有长生的希望。如此厚遇,小的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这些宝物,小的不能收!”

他这么一说,炼金乌顿时讪讪,老脸也微微一红。

权七在吴解手下数百年,看守洞府尽心尽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尚且觉得赏赐太厚而不肯收。自己在吴解手下……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帮他收集点尽人皆知的消息之外,便不曾有半点贡献,反而欠了他许多的恩情。

仔细想想,自己身为“坐骑”,享shòu

的完全是弟子待遇,实在脸红得很啊!

吴解仿佛没有看到炼金乌的讪笑,温和地对权七说:“你在我洞府做事这么多年,还不知dào

我的脾气吗?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珍贵,但对我来说也只是一般。说实话,我如今成就长生,很多昔日的手段都已经没了用处,这些昔年炼制的法器也都成了摆设。与其放在我这里落灰,还不如给你们用算了。”

吴解话说到这个份上,权七也只好收下,但是看这木妖脸上一副苦恼的样子,便知dào

他在琢磨该如何肝脑涂地以报答老爷的厚遇——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执拗,便吴解也没办法完全说服。

好在他执拗归执拗,吴解的命令还是听的,对吴解来说,这样也足够了。

人嘛,谁没有一点个性?诸葛亮这为蜀汉鞠躬尽瘁,乃至于献了青春献子孙的顶级忠臣,还喜欢不分寒暑摇扇子呢!

等权七和炼金乌都将宝物收好,吴解又问:“已经四年了,我那些同门和朋友,都出关了吗?”

“吴若飞真人还在闭关,其余诸位都已经出关。不过他们说了,要花时间准bèi

一份大礼,暂时没空来拜访。”权七回答。

吴解忍不住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何必花工夫去准bèi

什么大礼呢!他们真是太客气了!”

“礼多人不怪,此乃人之常情。”炼金乌劝道,“何况,朋友有喜事,送上贺礼也是应有之义。”

吴解想了想,微微点头,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人情不可废,纵然很多事情看起来很多余甚至于是在浪费,但人际关系就是这么一点点处出来的。太过于清高的人,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正说话间,突然一道光芒飞了进来,却是有人发来了传音符。

吴解一看传音符,顿时大喜,笑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老朋友居然来了!炼道友你看,这是邱金庭邱道友发来的,他已经到了玉京派。”

片刻之后,吴解便带着炼金乌,在内门会宾楼见到了邱金庭。

和当初在无波崖时候相比,邱金庭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双眼沉稳之中却充满了霸气;双角大了一圈,而且棱角分明,杀气腾腾;头上红发和颌下赤须变得比当初更加鲜艳赤红,简直如同火焰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熊熊燃烧起来。

“多年不见,邱道友可比当初威风多了!”吴解笑道,“若非当年就认识你,现在要是有谁告sù

我,说眼前这霸气十足的龙王便是昔年无波崖的平凡修士,我肯定要说他胡扯!”

邱金庭微微一笑,霸气稍稍收敛了几分:“在下虽然有所进步,又怎么比得上知非道兄呢?当年你我都是法相境界,如今我修得道果,窥见长生之路,自我感觉进步极快;但和你一比,简直如同拉车的老牛和千里马,差距太大了!”

“长生之路不分先后,只看谁能走得更远。邱道友厚积薄发,日后想必不会只停留在阳神境界吧……”

邱金庭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谈起了这些年来生活中的一些趣闻。

二人相谈甚欢,聊了好一阵子,邱金庭才告辞而去。

等他走后,刚才离开的炼金乌走了进来,低声说:“我刚才打听过了,邱金庭如今已经改名敖洞庭,是四渎龙宫重点培养的精英弟子。不出意wài

的话,等他成就长生之后,便会成为洞庭龙君,也就是四渎龙宫的掌门人。”

吴解沉默片刻,问:“当年那一战之中,他有没有什么表现?”

“那一战之时他正在闭关,并未参与。”

“那么……他跟敖研可有交情?”

“前代洞庭龙君和敖研乃是至交,也算是敖研的靠山。但他却恰恰相反,当年抵达四渎龙宫之后不久,就因为争夺青龙石像的恩泽灵血一事和敖研闹翻。敖研也是因此才离开了四渎龙宫,就此一去不返,最终死在外面。”

“那恩泽灵血……又是怎么回事?”

“恩泽灵血,是青龙石像偶然会分泌出的宝物,能够改善龙族血脉,使其更加贴近上古龙神。”炼金乌说,“最近千余年来,青龙石像只孕育出一滴灵血。敖研一直想要得到它,但龙宫几位老祖却力排众议,将其授予了邱金庭。”

“咦?这是为何?”

“据说是因为他担任龙君期间尽责尽lì

,勤勤恳恳,克服了寻常龙族男子散漫的天性。龙宫的老祖们觉得他心性极佳,未来前途广大,才如此栽培。”

吴解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我这位老朋友,日后定然是要飞黄腾达了。这样也好,四渎龙宫遭了那么大的打击,已经失去了跟本门争斗的力量。日后借着彼此这份交情,或许可以缔结盟约。”

“为什么不趁他病要他命呢?”炼金乌好奇地问。

“结盟这种事情,我只要说服冰云楼诸位师叔就可以;但战争这种事,却要说服整个玉京派——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炼金乌恍然大悟,笑着摇头。

“当然,更重yào

的原因是,我不喜欢为了这些可有可无的利益开战。虽然说我们冰云楼是玉京派最锋利的剑,但怎么也要能够砍出好处来,才值得出鞘染血啊!”

关于邱金庭——现在开始应该叫他敖洞庭了——以及四渎龙宫的话题就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吴解一边专心修liàn

,一边继xù

为长生大典做准bèi



按照他的计划,在长生大典之前,至少要修成几种比较厉害的手段,免得到时候面对挑衅不好应对。尤其这些手段最好不要是四部正法里面比较著名的,否则要是被人当场揭穿,多少有几分难堪。

但是还没等长生大典召开,又有熟人来拜访了。

“韩德?!”来到会宾楼里面,看到那张印象深刻的脸,吴解几乎跳了起来,“你竟然敢来我们玉京派?!”

“我为什么不敢来?”韩德坐得四平八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可是来道贺的,玉京派还敢宰了我不成?”

“你信不信我只要在这里大吼一声,片刻之内便会有洞虚真君不顾身份出手杀你!”

“我当然信,但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韩德淡淡地说,“为了玉京派,还是不要揭穿我的身份比较合适,不是吗?”

吴解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韩德乃是神门中人,神门的势力比道门强得太多,若是韩德真的死在这里,只怕整个玉京派都会有大麻烦!

“我记得你们的门派大多在星海界,你特地从星海界跑到大荒界来,就是为了嘲笑我这小门小户吗?”

“呵呵,我像是那么闲的人吗?我之所以过来,一是向你道贺,二是想要和你再战一场。”韩德笑道,“当年我不是你的对手,被你逼得飞升退让。那时候我们不是约好了,等成就长生之后再战一场的吗?别告sù

我你已经忘了!”

“如果我说我真的忘了,是不是这一场就可以不用打了?”

“恰恰相反!”韩德脸色一寒,“你要是真的忘了,这一场就是你死我活,咱倆必须死一个,只有用血才能洗刷我的耻辱!”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套无赖作风?简直像个混江湖的愣头青!”

韩德满不在乎:“对付你这种正派人,愣头青作风再合适不过了。没听说过讲理的怕不讲理的吗?”

吴解无奈地笑了,摇头叹道:“好吧,横竖长生大典上免不了有些麻烦,到时候也不在乎多打一场。”

“咦?还有人会来砸场子吗?”韩德顿时来了兴趣,摸着下巴的短须,瞪大了眼睛。

吴解苦笑道:“我们玉京派五万年都没出阳神真仙了,结果最近一千年连着出了两个,你说别人会怎么样?”

“厚积薄发,时来运转呗。”韩德满不在乎地说。

“他们能这么想就好喽!他们只会觉得我们为了面子,培养了两个水货!”

韩德这下真的愣住了,喃喃道:“这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你确定不是说笑话?或者你是不是被人陷害多了,神经过敏啊?”

“算了,到时候你等着看就是。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认真打一场的。”

“如此甚好。”韩德点了点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说,“你这门派略窝囊,你这里的人也略奇葩。依我看,还不如跟我一起去星海算了。”

吴解微微一笑:“长生大典之后,我本就要去星海一趟。虽然不是跟着你混,但届时恐怕还要请你带路呢。”

“这没问题,一言为定!”韩德露出了笑容,“到时候我会带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快意恩仇,磊落雄风!你那套正派人的温吞作风,吃不开的!”

吴解哈哈大笑:“这话等你打赢我再吹牛也不迟!”

光芒一闪,韩德倏忽远去。吴解坐在会宾楼中,沉默许久,最后摇摇头,笑了。

正派中人经常要计较这个计较那个,以求兼顾各方利益;跟韩德这种只求念头通达的神门弟子,原本就不是一路。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条条大路,终究都是通着罗马的。

第688章 开场

韩德的来访,是长生大典之前最后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从那之后,日子便过得很平静。

几年的光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长生大典之期。

长生大典的会场建在玉京派内门之中,占用了三大坊市里面最为神mì

的星辰坊。

这座坊市是三大坊市之中规模最小的,依附于迎宾楼建设,附近不远处就是十二楼之中负责管理道兵训liàn

的星辰楼,星辰坊之名,也由此得来。

整个会场实jì

上就是一个宴会大厅,规模宏大,并且笼罩着许多层各式各样的阵法。因为早就估计可能会动手开打的缘故,所以有很多防止误伤和破坏的阵法,能够尽可能控zhì

战斗的规模,免得在大喜的日子打得乱七八糟大煞风景。

主持长生大典的,是玉京派诸位真君之中的两位,启生真君和玉林真君。启生真君是本门最年青的洞虚真君,成道至今三十余万年,在洞虚真君里面算是实实在在的小字辈;玉林真君虽然是女子却勇猛善战,出身冰云楼的她曾经一人一剑击溃四位老资格的洞虚天君联手,战力之强尽人皆知。

有这两位真君坐镇,那些心中带着恶意的家伙就算想要作怪,也会先掂量掂量、仔细考lǜ

考lǜ

。毕竟他们身在玉京派之中,要真的将玉京派彻底激怒,只怕就来得去不得了!

不过,两位真君只在大典开始的时候露了个面,然后他们就退到了幕后,将会场交给了年轻人。

这是阳神真仙们的宴会,他们远远看着就好,凑热闹的话,大可不必。

“今天人真多!”吴解坐在正对着大门的位子上,目光扫过大厅里面一席一席,忍不住向白金传音感叹,“光阳神真仙就有一百多人!”

“当然,八十多个门派的使者,最起码都有一位阳神真仙,很多门派甚至来了几个。”白金笑道,“比方说墨霄派和无咎派,都是一位洞虚真君带队,四位阳神真仙和十几个晚辈同行。光他们两派就八位真仙了。此外诸如流云阁、玄壤山之类,基本上也都派出了两位以上的阳神真仙。”

“他们派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大概是来帮咱们撑场面的吧。自从神门伐道之后,我们道门在废墟之中勉强站起来,努力发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各派虽然内部有些矛盾,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嘛。”白金笑呵呵地说,“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打得人头狗脑那是自己的事,可遇到这种场合,他们还是会帮咱们壮壮声势的。”

会场中席位的安排也是有规矩的,首先最尊贵的座位是空着的,供奉着太上道祖的肖像,这是对祖师表示尊敬;仅次于这个位子的,便是代表玉京派的吴解和白金,以及道门三大神君之一黄庭神君的使者。

代表黄庭神君前来赴宴祝hè的,是一个略显木讷的书生,名叫杨子期。他也是阳神真仙,成道已经三十余万年,但一直跟着黄庭神君学习——说来也怪,他虽然是造化神君门下,可怎么看都并不厉害,或许黄庭神君并没有把门下特别厉害的人物派来吧。

和这两个位子平行但稍稍偏一点的,就是几位来自于大派的使者。其中最重yào

的自然就是来自于净极光世界的降龙罗汉和知觉罗汉,虽然降龙罗汉很沉默,知觉罗汉比降龙罗汉更沉默,但任谁都知dào

,他们和玉京派的关系非常好。

二人提前数年来到玉京派道贺,然后知觉罗汉在这里悟道,渡劫一年成就长生。这件事情早已尽人皆知,想瞒也瞒不住的。

当然,玉京派也没打算隐瞒这事。能够跟佛门仅次于五大佛国之下的净极光世界攀上交情,怎么看都不是坏事。

地位再稍稍低一点的,便是道门各宗。玉京派并没有将墨霄派、无咎派这两个大派和其他小派刻意分出等级,但两个大派一左一右位于中央,各个小派位于两边,也算是有所区别。

和其余各派不同,道门每一派的坐席上,都有玉京派的阳神真仙陪同,就连规模最小的云沧道,都有一位真仙陪同——可怜整个云沧道总共也只有一位真仙,就是当代掌门沧云子。

再往下,便是那些来自于各方的朋友,或者说朋友和“朋友”们。

他们有的孤身前来,有的带着一批门人弟子;有的光明正大,有的遮遮掩掩;还有诸如韩德这种,直接就连来历都不说,只说前来祝hè。

吴解的目光扫过整个会场,看到了坐在角落上的韩德,微微一笑。

然后,韩德的传音便在他耳边响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里至少有十四个出身神门的阳神真仙,你们玉京派面子还真大!”

“多谢夸奖!只要你们不闹事,我个人欢迎来自任何地方的客人。”吴解微笑着回答。

“呵呵,我可没打算闹事……或者说,只要别人不闹事,我肯定不闹事。”韩德奸笑了两声,“但我跟你打赌,等一下就会有人出头来闹一闹了!”

吴解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事实上,光是看很多“贺客”那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dào

他们免不了是要闹上一闹的。

吴解只希望他们不要闹得太厉害,要是长生大典上弄得大打出手,实在是有点难看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位贺客之中便有人站起来,说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不妨做一些可以助兴的事情,然后便敲着杯子当乐器,唱了一支歌。

以这首歌为开端,一位又一位贺客各自表演,虽然节目都颇为精彩,吴解和白金却都在心中暗暗冷笑。

果然,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借着酒兴,邀请今天的两位主角下场表演,理由倒也简单——哪有客人都表演了这么多,主人什么都不做光看热闹的道理呢?

吴解和白金对视了一眼,一起站了起来。

要演就演,谁怕谁啊!

第689章 论道与论剑

吴解和白金都不是那种在修道之余还兼修琴棋书画的才子,不过活得长就是优势。白金除了擅长剑术之外,也懂得一些音律之学,跑到凡间去隐藏修为的话,冒充个一流的乐师并无问题;而吴解则对绘画书法都有些研究,还挺擅长唱歌的——前提是他要稍稍花点时间回忆一下,因为他比较擅长唱的,只有穿越之前学过的那些流行歌曲。

但还没等他们开始表演,一直静静坐在那里,似乎在发呆的杨子期开口了。

“吵吵闹闹到现在,也该开始做正事了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心中一震。各种吵闹,各种无意的有意的嘈杂,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偌大的会场上鸦雀无声,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杨子期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整个会场。他皱着眉毛,神情之中充满了不悦之色:“喝酒庆祝是应该的,吵吵闹闹也无妨,可闹事要有分寸!”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相貌很不起眼的阳神真仙身上。

“来者都是客,就算是有神门中人隐藏了修为冒充道门真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谁也没规定神门中人不可以来祝hè。”他的眼中带着嘲弄之色,似乎很是不屑,“但修liàn

这么多年,结果出手的时候却是这种不上台面的小花招,不觉得丢人吗?”

众人一片沉默,一双双眼睛都看向那个真仙。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真仙哈哈大笑,站了起来,洒脱地一挥衣袖,便完全变了模样,身上的气息也骤然提升,一转眼便从道门的阳神真仙变成了神门的洞虚真君。

“合欢宗彩袖,拜见黄庭老祖!”说着,这神门真君对杨子期躬身下拜,态度极为恭敬。

道门真仙变成神门真君的这一幕已经足够惊人,但和他说出来的话相比,那小小的变化却又算不了什么。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全场的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杨子期,其中甚至有人因为转头太快的缘故,脖子里面传来骨节扭断的声音。

被数不清的眼睛看着,杨子期显得有些不自在,急忙解释:“先祖他老人家只是偶尔会分化一缕神念,借我的嘴巴说几句话罢了。他老人家没来……起码现在没来,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我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话里面的信息量很大,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白金和吴解也不例外。

他们之前并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阳神真仙,座位便和他们平齐,超乎道门各派之上。现在看来,当时道空真君特地叮嘱这件事,显然是大有深意的。

联想起道空真君乃是在太上道祖座下听过道的,而黄庭神君昔年曾经和太上道祖因缘颇深……只怕道空真君是知dào

杨子期真实身份的。

吴解对道门上古历史并不怎么熟悉,但白金却是很清楚的——昔年道门原本有许多分支,各个分支都有造化神君。其中正一道最为强盛,影响也最大。后来太上出世,他总结道门各派的功法,独创以“无为”为核心的理念,更创下蕴含三千长生之路的九转之法,使得太上一脉影响不断加强,最终压倒了道门其他所有的分支,乃至于后世说到道门,想到的便是太上道祖。

而黄庭神君,却是正一道祖的弟子,资历比青角、赤松两位神君更老,甚至于连太上道祖当年和他见面的时候,都要尊称一句“道兄”。

他是“有为”之道的传人,昔年曾和太上神君论道三次——结果就不说了,说起来伤感情。

总之,从那之后,黄庭神君便解散了门派,飘然于诸天万界。他发誓要走出通向永恒境界的道路,证明正一一脉的道法并不差,只是自己嘴拙而已。

后来太上合道,神门伐道,道门凋零。黄庭神君虽然也在神门伐道一战之时出现过,还和神门唯我神君交过手,但却并没有重振道门的意思,依然浪迹天涯,不知去向。

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却没想到这杨子期居然不是他门下的寻常弟子,而是他的子孙后代,是他寄托神念之人。

虽然杨子期现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起来很没有前辈高人的威严。但他此刻的狼狈样子和之前的发言相比,却让人不得不怀疑之前开口说话的,只怕并非他本人,而是黄庭神君的一缕神念。

黄庭神君?!

一想到刚才大家可能在造化神君面前闹哄哄不成样子,大家就不由得手脚发软,不止一个人忍不住哆嗦起来,更有人吓得脸都白了。

他们的某些想法,定然是瞒不过黄庭神君的,若是黄庭神君因此对他们不喜……

吴解的目光扫过全场,见不少人脸色发白,忍不住暗暗好笑。

无论黄庭神君是否出现,其实事情都没什么分别。如果他老人家真的因为某些人的表现而不满,想要做点什么的话,那肯定早就做了。既然他只是出言警告,顺便揭穿了那位神门真君的隐藏身份,那想必就不会再有更多的表现了吧……

不过,他自己也真的吓了一跳。在那神门真君说出“黄庭老祖”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心跳都停顿了一瞬间。

要知dào

,他可是无上神君转世,诸天万界头号大魔头啊!

虽然茉莉一再保证说,就连灭世神雷都已经认不出他,别的修士自然更不能。但吴解却知dào

,造化神君的手段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按照华思源的说法,他可能也遭遇到了灭世神雷之类的天罚,但他的神念依然存zài

,他的门派依然雄踞诸天万界所有势力之首。

而理论上说应该已经被灭世神雷轰得灰飞烟灭的无上神君,也居然在大道之中留下了伏笔,差一点就算计了吴解。

黄庭神君的本事大概是不如华思源和无上神君的,但怎么说也是造化神君。就算他看不出吴解是无上神君转世,他也很可能会看出天书世界的存zài

,进而由天书世界判断出吴解乃是无上神君的传人……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是玉京派两位道友的长生大典,不如我们还是按照传统来吧。”就在他感慨之际,杨子期已经又开口了,“按照传统,不是应该举行讲道大会吗?”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但吴解和白金却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苦笑之意。

在长生大典之类的庆典上,由庆典的主人讲道,向大家展示他对于大道的理解,的确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只不过,这一般都是洞虚真君甚至于不朽天君庆典上的事情,区区两个阳神真仙,有什么资格在一大群成道比自己更早的前面面前讲道呢?

很明显,这位杨子期必定常年跟着自家长辈,没准平时遇到的都是真君、天君之流,所以他根本没想过阳神真仙的庆典应该是什么样子,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熟悉的情况提了意见。

“杨前辈说得对!我们还是请两位道友讲道吧。”会场上寂静了片刻,就有人出言赞同。

吴解不知dào

这赞同的人究竟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恐怕是不适合去讲道的。

这倒不是说他对于大道的理解很差,而是他的根本功法压根就不属于道门,一开口就要露馅。

当然,他也可以根据自己对于太上九转法门的理解来讲。可“讲道”并不仅仅只是空口说白话,是要以神通来演示道法,将自己的道展示在众人面前,和大家互相印证的。

他的道,根基是斗神四部的功法,实在不适合演示啊!

正苦恼中,白金突然笑道:“杨前辈所言有理,不如就让我先来讲一讲吧。”

“咦?白金要讲道?”不止一个人听到他的话都愣住了。

在大家的印象中,玉京派冰云楼楼主白金剑术高明、战力强dà

,可谁也没听说过他擅长讲道啊!

要知dào

,今天可不是给那些没有成就长生的晚辈弟子们讲道,而是要给同属长生真仙的各方贺客们讲道。如果白金表现不佳的话,丢的可是整个玉京派的脸面!

一时间但凡对白金有所了解的人,心中无不充满疑惑。就连已经准bèi

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的吴解,都愣了一下。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白金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在下乃是冰云楼楼主,玉京派‘冰峰绝剑’之名,想来大家都听说过,白某不善言辞,便用剑术展示一下,与诸位道友互相印证一番。”

说完,他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手指轻轻一弹面前的酒杯,杯中酒飞了起来,化作一条晶莹的冰柱,呼啸着飞上天空。

“凡我道门之人,各种功法,无不从‘顺天’出发。”

随着他这句话,那一道冰柱微微一震,便在空中疾驰起来。

冰柱并非单纯地飞行,飞行之时,更有一股平和滋润的气息从中缓缓生成,弥漫在整个会场之中。

这气息温和到了极点,犹如春夜的微雨,滋润万物而无声,很自然地散发出一股蓬勃的生机。被这股生机感应,许多已经被做成了桌子的木头上泛起了细小的绿色,仔细看去,却是枯木竟然又发芽了。

“白道友此言差矣,过度滋润,并非顺天之道啊。”有人开口驳道,“顺天者,便是生老病死。我辈求长生不朽,自然是逆天之举,怎么能说顺天呢?”

白金早已料到会有人反驳,闻言微微一笑:“道友所言,亦是一个道理。但我所言的顺天,并非是一味遵从天地循环之理,而是由天地之理出发,借助其力量成长,等到最关键的时刻,才使用自己的力量。”

“长生乃是艰难之事,最后的那一关只能依靠自己,可在那之前,便该多多借助天地之力才对。”

说着,空中风声大起,激荡的气息形成湍急的涡流,在这片涡流之中,那道酒水凝成的冰柱轻飘飘仿佛没有半点分量一般,随着气流游荡,忽而向东,忽而向西,显得轻松自在。

但突然间,剑光一闪,一股锐利锋芒之意从冰柱中透出,将湍急的气流撕开了一个裂缝,从中轻飘飘脱身,重新化作酒水,落回白金的杯子里面。

“以顺而生长,以逆而成就,然后再以顺而自守。”白金笑道,“这便是白某的长生之道,诸位以为如何?”

会场上沉默了一番,然后墨霄派的燕正燕长老赞道:“居顺逆之间,以顺而成长滋润,以逆而破关,此诚然是长生之道也!”

作为成道数十万年的前辈,他这话便是肯定了白金的道路和领悟,一时间众人也纷纷开口赞扬起来。

吴解看了看正在赞不绝口的众人,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白金,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准bèi

硬着头皮也演示一番。至于为什么演示的东西完全不是道门的心法,那就只好呵呵呵了……

但谁也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演示道法,大厅里面便有人说道:“素闻玉京派冰峰绝剑的威名,恰巧这次两位成就长生的道友都是冰云峰弟子。既然白道友已经演示了道法,不如请吴道友展示一下剑术吧。”

吴解闻言,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僵了一下。

剑术?他哪有什么剑术可以演示的!难道要演示天问剑诀吗?

“吴某的剑术,比起白师叔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他苦笑着说,想要推辞。

可那人根本不容他推辞,一道青绿色的剑光已经升了起来,向他遥遥点头,犹如行礼一般:“某家不才,愿意当个陪练,请吴道友手下留情!”

吴解愣了一下,见此情景,知dào

已经推辞不得了。

“这些家伙是故yì

的!”白金的传音在他耳中响起,“你给他们一剑就是,让他们也见识见识我们飞升修士的厉害!”

“弟子不善于剑术啊!”吴解苦笑着传音回答,“若说武艺或者法术,弟子倒是颇有信心。剑术……非我所长啊!”

白金顿时愣住,没料到吴解身为飞升修士,竟然不擅长剑术。

一般来说,飞升修士因为神念强dà

,可以分化更多的念头,所以在剑术方面大多有非同寻常的造诣,可谓独树一帜。但吴解却恰恰是个例外,他在剑术方面的才能颇为拙劣,就算有神念的优势,他的剑术也断然敌不过那些善于剑术的阳神真仙。

看那主动要求“陪练”的真仙剑光稳定而从容,剑意清晰而凌厉,便知dào

他必定是剑术高手。就算白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占到多少便宜——更不要说是吴解了。

面对如此场面,吴解不由得有些苦恼。正当他皱着眉头,想要找个借口推辞的时候,天书世界里面杜若开口了。

“老四,你稍稍放宽心灵,让我来帮你控zhì

飞剑。”一直在笑呵呵看热闹的她此刻面沉如水,眼中很有几分凶恶之色,“想欺负我家兄弟?做梦!”

吴解顿时心中一宽——杜若可是实打实的天才人物,剑术方面的才华比他的师弟易悌都要高明一些,在他见过的人里面,可能只在尹霜之下。以她的剑术,相信就算不能赢,也绝对不会丢了玉京派的颜面!

“可是三姐啊,你的修为不够高,如果硬碰硬的话,会很吃亏的……”他正要放开心灵,让杜若借自己的躯体施展剑术,却突然又想到了这么一件重yào

的事情,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看不起你三姐呢!凭我的剑术,他哪有机会跟我硬碰硬!”杜若眉头一挑,很不屑地冷笑,“对于我们这种剑术高手来说,硬碰硬是最不可取的事情,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片刻之后,“吴解”微微一笑,扬声说道:“今日乃是本门庆典,动兵器不合适吧?”

“只是印证剑术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呢?”那人并不放qì

,反而更显得咄咄逼人。

“那你我以酒水为剑,点到为止,如何?”

那人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收起剑光,手指一弹酒杯,杯中酒呼啸而起,化作一道剑光,指向吴解。

与此同时,吴解面前的酒杯也微微一震,杯中的酒水飞了起来,却没有化作一道剑光,而是点点滴滴散开,化作无数晶莹的水珠浮在空中。

“剑术之道,第一在快,第二在巧。道友小心了!”

话音刚落,那无数的水珠便猛地一震,化作数不清的剑光,呼啸着朝对方飞去。

那人怎么也没料到吴解竟然能够将剑意分化成这么多道,顿时有些慌乱。他一捏剑诀,自己那道水剑骤然崩溃,化作上百道剑光,试图拦截。

但是,甚至都不用看双方交手的情况,只看双方剑光的多寡,便知dào

这一战的胜负早已注定。

仅仅片刻之后,“吴解”笑了笑,将无数剑光重新收回面前,又化作一杯酒,回到了酒杯之中,然后举起了酒杯:“承让。”

不远处,那位对剑术很有信心的阳神真仙脸色铁青,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酒渍。

双方交手,不过一回合而已。不合适吧?”

“只是印证剑术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呢?”那人并不放qì

,反而更显得咄咄逼人。

“那你我以酒水为剑,点到为止,如何?”

那人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收起剑光,手指一弹酒杯,杯中酒呼啸而起,化作一道剑光,指向吴解。

与此同时,吴解面前的酒杯也微微一震,杯中的酒水飞了起来,却没有化作一道剑光,而是点点滴滴散开,化作无数晶莹的水珠浮在空中。

“剑术之道,第一在快,第二在巧。道友小心了!”

话音刚落,那无数的水珠便猛地一震,化作数不清的剑光,呼啸着朝对方飞去。

那人怎么也没料到吴解竟然能够将剑意分化成这么多道,顿时有些慌乱。他一捏剑诀,自己那道水剑骤然崩溃,化作上百道剑光,试图拦截。

但是,甚至都不用看双方交手的情况,只看双方剑光的多寡,便知dào

这一战的胜负早已注定。

仅仅片刻之后,“吴解”笑了笑,将无数剑光重新收回面前,又化作一杯酒,回到了酒杯之中,然后举起了酒杯:“承让。”

不远处,那位对剑术很有信心的阳神真仙脸色铁青,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酒渍。

双方交手,不过一回合而已。

第690章 土鸡瓦狗

面对擅长剑术的真仙,杜若出手,凭借精妙的剑术,只用一招就击败了对方。

杜若自然得yì

洋洋,吴解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剑虽然撑住了场面,却泄了底——杜若的剑术确实精妙,可她却并非修成阳神真仙等级的剑意,这种层次的剑意,是必须经过长生大劫的考验,才能够炼成的。犹如好铁也需百炼成钢,直接铁矿石的话,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陨铁,终究也不够纯净。

杜若剑术之高可谓出神入化,这是托了她跟小七经常交手练习的福。小七将梦中观想观想之法推演到“苍生梦”这个境界之后,已经将实力完全恢复,甚至于提升到了当初激活“人间天堂”幻影之时的层次,神念分化两万,对于力量运用的细致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跟她交手,等于是面对一个拥有两万独立AI的超级电脑,一招之中蕴含几千股不同的力量,完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凭借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她可以一个人跟吴解、杜若、叶红三人联手对抗,甚至于可以暂时占到上风。

若非这种“超频”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她绝对是世上最最厉害的战士,没有之一。不要说什么“同级之类无dí

手”的屁话,就算越个一两级,也照旧是无dí

手的。

吴解跟她交手几次,便明白自己绝无可能靠“技艺”正面战胜她,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但杜若却不然,她被击败之后反而更加充满热情,隔三差五就找小七交手,被打败了不知dào

多少次。却始终屡败屡战,从不言放qì



在小七的巨大压力下,她的剑术进步飞快,纯以“技艺”来说,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那位阳神真仙要跟她比剑术,完全是自取其辱。

但是……再怎么厉害的剑术,终究只是技艺罢了。如果是实战,对方根本不用理睬杜若那神奇多变的剑术,径直一剑杀来就可以。

杜若的剑的确更快更准,的确有更多的变化和巧妙,但她剑上缺乏阳神层次的剑意,对方就算中个三五十剑,被刺成筛子,也不会受到致命伤;可她只要挨了对方一剑,剑上蕴含的强dà

剑意就会直取要害,留下极其严重的伤势,甚至于一剑追魂!

之所以杜若的剑法不如尹霜,关键就在于此。

尹霜的剑法没有那么多花哨,来去只是一剑。但这一剑蕴含着天问剑意,几乎中者必死,就连弃剑徒正面接招之后都要微微眩晕一下——那是可洞虚层次对还丹层次,差距之大简直无法计算!

而杜若的剑法,就缺乏这样的威力。

剑上有无剑意,在阳神真仙们看来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杜若虽然赢了对手,却也泄露了剑上并无阳神层次剑意的事实,所以这一战撑起了面子,却泄了底,让在场众人看穿了“吴解剑术境界并不高深”的事实。

果然,只是片刻之后,便有四五位真仙几乎是一同发言,想要请“吴道友”指教一番。

看他们一个个飞起的水剑上寒意逼人,剑qì

凛然,吴解就知dào

,这一场恐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只得苦笑一声,打算以法术对敌——横竖他不擅长剑术,用法术应对也是无奈之举。至于什么“冰峰绝剑”之类的,谁不服的话,他可以直接一招天问剑诀砸过去,这世上除了尹霜之外,绝没有第二个人知dào

他其实只会一招。

但吴解还没来得及开口,角落上的韩德却站了起来。

“所以我特别烦你们这些道门中人!”他似乎喝多了酒,脸色有些发红,声音也变得十分粗犷,“婆婆妈妈拖拖拉拉,一点也不爽利!”

“不就是要打嘛!痛快一点不好吗?”他恶狠狠瞪着吴解,“吴知非啊吴知非,当年你逼我飞升时候的那股霸气哪里去了?面对这群土鸡瓦狗一般的货色,你何必要理睬他们的想法!”

他这话顿时激怒了“土鸡瓦狗”们,他们纷纷对韩德怒目而视,不止一个人张开嘴巴,想要反驳或者对骂。

但韩德根本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抡起右臂从上往下一挥,凛冽剑意犹如泰山压顶,将众人一个个压得站立不稳,不得不坐了下来,空中的酒剑也被剑意震得粉碎,化作一团团水渍,洒得他们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这一招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只凭这一剑,韩德便有资格傲视绝大多数的阳神真仙,成为这个层次之中的佼佼者。

一时间整个会场里面又静了下来,却能听到很多人在倒吸一口凉气,或者惊呼感叹。

谁都没料到,一个乍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散修”,竟然有如此剑意,有如此神通!

“吴知非,当年咱们说好了,成就阳神之后要再战一回。”韩德并没有理会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吴解,“我知dào

你不擅长剑术,真zhèng

厉害的是法术和武功……我也不限定什么手段,总之你我再战一场,如何?”

吴解忍不住笑了。

他转过头看向白金,白金也笑得很开心,一边笑,一边传音问道:“这是你朋友?”

“是我的老对手,当年打过一场。”

“这人不错,值得交个朋友!”

“他可是神门中人。”

“神门中人又怎么样?交情归交情,门派归门派呗。日后要是两派交战,彼此动手的时候互不留情就是。”白金满不在乎地说,“这就像两个国家的将领,虽然在战场上要各自竭尽手段击败甚至于杀死对方,但并不妨碍在和平的时候是朋友啊。”

吴解楞了一下,不料白金竟然这么想得开。但他转念一想,便觉得白金说的话很有道理。

无论他还是韩德,都不是那种会因为跟对方有交情,就会在关系到无数同门生死的战斗中手下留情的人。就像白金说的,交情归交情,厮杀归厮杀,这是两码事。

何况,就算日后再有神门伐道之战,吴解也大可以跟神门其它强者厮杀,没理由非要盯着韩德不可。

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微笑着站起来,向韩德抱拳拱手:“韩道友,请!”

第691章 再次交锋

片刻之后,两个人来到了会场之外。

虽然说在长生大典的时候打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合乎礼法的事情,但看双方那严肃的表情和激荡全身的战意,任谁都知dào

这一战势在必行。

何况呢,庆典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了,剩下的都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与其面对那些各门各派不友善的挑拨甚或挑衅,不如摆开车马狠狠打一架,让大家见识见识玉京派新一代阳神真仙的本事!

只要吴解有足够的实力,所有的质疑,就都不是问题!

二人缓缓走到会宾楼附近的论剑台——这里也是不久前建设的,原本是打算让宾客们闲暇时候以剑会友的,却没料到宾客们对此毫无兴趣,建成之后一直空置。

但这座论剑台终究没有浪费,此刻,它将成为吴解和韩德交手的场所。

二人走上了论剑台,光幕缓缓落下,将整个论剑台罩住。

这光幕是为了限制他们交手时候造成的损害,免得二人把周围别的建筑给毁了。

阳神真仙交手的力量十分庞大,就算只是余波泄露,也不是会宾楼等寻常建筑可以抵挡的。若是没有这光幕阵法的阻拦,只怕一仗打完,周围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犹如遭了灾一般凄惨。

“韩道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快快动手开打!”

“用兵器否?”

韩德这次连回答都懒得,身影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冲到了吴解的面前,拳势如同闪电一般,直取他的面门。

这一拳极快也极狠,被这一拳打中的话,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白金一见韩德出手就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什么朋友之间交手啊!根本就是生死厮杀!

连他都吓一跳,其余人等更是不用说了。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瞪大了眼睛,也不知dào

究竟是惊讶呢?是紧张呢?还是兴奋或者期待……

但吴解却没有半点惊讶,韩德的战斗风格,他早就已经知dào

了。

眼看这一拳到了面前,他非但没有躲闪或者抵挡,反而同样抡起拳头打了回去,拳势沉重,同样直取韩德的面门。

砰的一声,两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一青一紫,但只是法力一闪,便恢复如初,看起来就像是一点伤都没受。

他们两个都是武道强者,身体的强度远非寻常阳神真仙可比。能够将寻常阳神真仙打到半死的重拳,对他们来说却都算不了什么。

“你的拳头比以前重了很多。”吴解吐了口血沫,笑道。

韩德用手指抹去嘴角流下的血丝,也微微一笑:“你也不差啊!当年你的拳头可没这么重!”

二人同时大笑,却又冲了上去,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他们的战斗方式和寻常人间武者并没有区别,然而举手投足之间的力量,却令观战的群仙心惊胆战。

那一拳一脚之中蕴含的强dà

力量和可怕战意,就算隔着光幕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很多战斗经验比较丰富的真仙甚至已经能够断言,如果他们二人的对手不是彼此,而是寻常真仙,只怕如今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是的,不需yào

任何法术或者神通,也不需yào

什么法宝飞剑,他们二人光靠拳头,就能将寻常真仙给直接打死!

论剑台上狂风呼啸,二人拳脚带起的狂风不断冲击光幕,发出猛烈的碰撞声,犹如人间战场上,冲城车撞击城门或者城墙时候的声音一般,一声声摄人心魄,令人心惊胆战。

而在他们的脚下,地面上不时泛起奇异的光芒,却是守护论剑台地面的阵法被他们强dà

的力量激发了起来。

原本这些阵法应该无声无息地发动,将论剑台上斗法的力量化解于无形,可今日交锋的两人实力太过强dà

,就算是洞虚真君布下的阵法,抵挡起来也颇为吃力,已经顾不上“无声无息”了。

这一点别人不知dào

,参与论剑台建设的几位玉京派真仙却是知dào

的。他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知非师弟……他不是刚成就阳神十年吗?”过了片刻,一个老资历的真仙忍不住问,“十年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强dà

的力量?”

“记得他渡劫之时,劫数的变化就不同寻常……”令一位阳神真仙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他原本就很强吧。”

“不对啊!他从飞升到成就长生,前后不过三百多年的时间。再怎么修liàn

,也不该有这么惊人的力量啊!”那位老资格的真仙纳闷地说。

“谁知dào

呢……所谓天才,原本就是为了颠覆咱们这些凡人的常识而生的吧。”一个之前一直沉默的真仙叹道,“三百多年成就阳神……这种事情都做到了,再有别的事情,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另外两人也沉默了下来。

庆典会场门口,几个身影并没有如同诸位阳神真仙一般走到论剑台那里看热闹,而是远远地看着论剑台——对他们来说,是不是走到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玉京派厚积薄发,两位年青的真仙都十分不凡啊!”一位红衣老者笑道,“尤其是这位吴知非,虽然成道才十年,可实力之强……寻常真仙在他面前,恐怕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看来下一次论道大会的时候,贵派必定会独占鳌头啊!”

“赤君谬赞了!吴师弟还很年青,虽然现在看来风头十足,可日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还是未知数呢。”

“嘿嘿,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喽!”一个颌下三缕黑须,看起来潇洒不凡俨然如同凡间画卷中仙人一般的中年道人笑着说,“有这么一位出色的门人,乃是门派气运大盛的标志……等他日后有所成就,玉京派必定能够迎来一个大发展的时代!”

启生真君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门衰落至此,就算本门有大发展,又能如何?”

这话让另外两人也沉默了,过了许久,黑须道人才叹道:“可叹本门灵宝封神榜在昔年一战之中受创太重,很多厉害的法门都遗忘了大半。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只是拼凑和复制出了一些符箓,用以辅助战斗尚可,但真zhèng

和强敌厮杀的话,终究力有未逮!”

“本门的逍遥剑典倒是没有残缺,然而剑典之中精意深奥难测。尤其糟糕的是这套功法一味求强求猛,在长生方面有所欠缺。本门迄今为止,阳神真仙不足三十之数,我每每想起来就叹息不已啊!”

“本门不也一样么!”启生真君叹道,“太上九转真传诚然是直指长生的无上大道,可它除了长生之外再无任何别的用处。以至于本门最强的战力,甚至是那些来自于下界飞升的弟子们!冰峰绝剑……在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看来,这似乎是一个荣誉。可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冰云峰弟子们的威名,恰恰映照了我们这些上界同门的无能啊!”

道门三位真君的嗟叹,吴解自然全不知情。此刻他正凝聚了所有的心神,竭尽全力和韩德交锋。

数百年不见,韩德的武艺并没有变得更加精妙,可他的力量实在提升得太多太多。现在的他,不仅拳头危险,身上的任何一个部分都是足以杀人的武器,甚至于只要用眼睛一瞪,就足以杀死大多数没有成就长生的人物。

但吴解自己也不弱。虽然在杀性方面他的确要逊色韩德一筹,可他的法力却比韩德更加凝炼,尤其是法力之中蕴含的丝丝缕缕雷光,更让韩德抵挡起来颇有一些吃力。

这些年来,韩德一直在苦修对抗火部正法的手段,按照他的想法,吴解就算还懂得一些别的手段,但归根究底最厉害的手段,终究还是火部正法。

灵霄火部正法威震星海,也是神门各派心目中重yào

的假想敌。韩德身为神门万变宗的真传弟子,自然可以学到万变宗为了对付火部正法而专门研究的某些手段。那些手段虽然不见得能够战胜火部正法,但起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火部正法的威力,让本门弟子在战斗中略略占到一些优势——或者说,起码让劣势不像别人那么明显。

但韩德怎么也没想到,吴解在雷法上的造诣居然也这么深厚!

双方交手几招,吴解便发xiàn

韩德有对抗火部正法的手段,于是果duàn

地将主战手段从火法换成了雷法。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隐约的雷光闪烁,每一缕雷光都让周围的空间隐隐震动,尤其是双方拳脚相交的时候,韩德更能感觉到吴解拳脚上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渗入自己身体,逼得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要震动起来。

这就是雷部正法的格斗手段,将雷为天地动妙法凝炼起来,每一次的交手,都会震动对手的脏腑心神,获得少许优势。

这一点点的优势积累下来,最终就能化优势为胜势,取得最终的胜利。

韩德自然不愿意就这么输了,但他既没办法拉开距离,又没办法完全抵挡那股难以形容的震动传递到自己身体之中,越打越憋闷,当真是郁闷无比。

又过了一会儿,一次拳脚相交之后,他终于按耐不住,纵身跳出了论剑台。

“你的功夫厉害!论拳脚,我的确打不过你!”

第692章 人生总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韩德说完了这句,正打算说“还是我用剑术你用法术,咱们全力以赴吧!”,吴解却已经施施然走出了论剑台。

“喂?你这什么意思?”韩德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赢了就跑吗?”

吴解微笑摇头:“韩道友,你我二人若是各尽全力,你觉得这论剑台能不能撑得住?”

“撑得住才有鬼!”韩德不屑地撇了撇嘴,“区区洞虚真君设下的阵法罢了,你我尽lì

一战,就算两三个洞虚真君联手,也未必能够完全挡得住我们战斗的余波。”

“那就对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我们家门派啊!”吴解叹道,“你想要跟我痛快一战,我可以理解。但你何苦砸我们家房子?这里的每一座亭台楼阁,都是本门弟子辛苦建设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你这人忒不痛快!既然要打,还估计那些干什么!”

吴解耸耸肩,微笑道:“反正我肯定不会冒着把迎宾楼论剑台砸烂了的风险跟你尽lì

一战的,你非要打的话,我只有认输。这就等于你把刀子架在我的亲人朋友脖子上,我除了低头认输,还能怎么办?”

韩德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好发作,瞪着眼咬着牙,嘴里格格作响,也不知dào

已经把假想的吴解咬碎了多少次。

但吴解说得合情合理,韩德是神门中人,可他起码不是疯子。他知dào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坚持要打,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而且挑衅的不是吴解,是整个玉京派!

若是他真的敢那么做,玉京派的洞虚真君们就敢不管三七二十一,出手把他给办了。甚至于一个人不够就一群一起上——神门弟子跑到道门真仙的长生大典上捣乱,不揍他个万朵桃花儿开,玉京弟子们哪里还有脸面在世上行走!

或许呢,他们会看在他来历不凡的份上只镇压而不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镇压在玉京派之中,免不了要大吃苦头。就算日后师门能够出面将自己救回去,也已经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韩德可不想成为万变宗的笑柄,让后世弟子都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位韩德祖师,此人十分的逗逼,仗着有几分本事,跑到道门真仙的长生大典上去捣乱。对方一再退让,他死活不肯罢休,最终人家忍无可忍,一群洞虚真君拳打脚踢,把他打成了猪头,然后镇压在迎宾楼下数百年,最后本门花了若干代价才将他赎回来……”

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其实韩道友真想跟我痛痛快快一战,也不是没有机会。”就在韩德郁闷不已的时候,吴解突然说。

韩德顿时眼睛一亮,死死地盯着他。

“我即将远游,韩道友若是和我同行,等离开了玉京派,我们想怎么打都没问题。”吴解被他那简直足以洞穿金石的目光看得难受,急忙解释。

韩德连连点头,有些着急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吴解微微一笑:“就是现在。”

“什么?!”

这话说出来,不仅韩德愣住了,周围的宾客们更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惊讶得瞪着眼睛,傻乎乎盯着吴解,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想什么。

在长生大典之时外出远游?这也太……若非亲眼所见,绝对会以为是以讹传讹传错了消息,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更有那一些深谋远虑见多识广的人物,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心中却猛地“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了了神门。

这种随心所欲的行事方法,恰恰是神门的风格。神门弟子就是如此,只要认为什么事情重yào

,那就会去做,完全不在乎礼节或者场合的问题。

吴解的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神门弟子!

这可不是小事,是仅仅让人心中想一想,就头皮发麻浑身发冷的大事啊!

一时间,不少人看着吴解的眼神都变得深邃起来。尤其是一些道门前辈,目光之中隐隐有了几分猜疑和不善。

以吴解的修为,自然可以感觉到这些眼神,他甚至能够猜得出那些人在想什么——做出这个决定,是他事先就想好了的。而可能的麻烦和应对,自然也是想好了的。

做出如此的决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还能有别的选择,他其实也不想这么出风头的。

吴解目前有一个小麻烦——他身为玉京派的阳神真仙,修liàn

的却是斗神功法。别说不是太上真传,就连道门都不算。

对于玉京派来说,这其实根本不算问题。什么叫门派?大家意气相投、利益相近、凭借着宗门为纽带团结在一起,互相扶持,一代代传承下去……这就是门派。

吴解不会道法,这又算得了什么?无论他将来是将斗神功法在玉京派之中传下去,还是他将来凭借高深的道行触类旁通,指点晚辈弟子的道法修行,都可以完成传承的责任。即使他日后回归斗神组织,彼此也有一份深厚的情谊,玉京派若是有什么危险和麻烦,他难道还会坐视不理吗?

正道中人素来提倡“世上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吴解过往的经lì

早已证明他是忠孝之人,这样的人物,竭力交好才是正路。只有那些修liàn

失败走火入魔的疯子,才会跟忠孝之人翻脸,那是病,不治之症!

所以吴解虽然入门之时就将自己主修斗神功法的事情告知门派,但门派长辈们压根没当一回事,反而有不少人暗地里面颇为欢喜呢。

但这件事若是在长生大典上被揭穿,就未免有点尴尬了。友好门派自然不会说什么,懂道理的人也只会赞许,但难免有些愣头青或者心怀叵测之辈,到时候有人不阴不阳来一句“玉京派真是好威风,新一代的斗神都变成玉京弟子了”,这叫大家怎么回答?

这只是小事,却关系到玉京派的脸面,所以能免则免。

吴解事先也设计了功法被看穿之时的应对方案,不过他却没想到韩德会悍然出手,将那些寻衅之人通通压下,便顺势和韩德交手一番。在交手之际,虽然双方身上光芒闪烁,可除非直接跟他交手的韩德,否则任谁也看不出他身上那些雷光便是赫赫有名的神霄雷部正法。

须知电击可以刺激肉身,使得速度加快、力量提升,所以天下各派多的是借助电击加强战力的武道法门。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纵然吴解表现得再怎么厉害,大家也只觉得“此人武道修为极其强悍,不愧是号称玉京之剑的冰云峰弟子!”

通过这一场,吴解已经表现得足够多,没必要再表现什么了。万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主修功法,反而画蛇添足。

所以他才打定主意,现在就出发,一刻也不耽误。

此之谓,人生总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吴解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径直走到白金面前,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白师叔,弟子成就长生之后,有一件极其重yào

的私事要做,需yào

出一趟远门,请师叔恩准!”

白金一愣,下意识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但他随即就看到了吴解满脸严肃的样子,知dào

吴解并不是临时起意或者开玩笑,不由得有些愁眉苦脸。沉默了一下,传音问道:“那件事真的很重yào

?”

“非常重yào

!”吴解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我为此冒生命危险。”

白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吴解道了个谢,正打算出发,白金却又喊住他,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他。

“本门真仙行走诸天万界,师门总是要给点帮zhù

的。这些东西你带上,没准什么时候就用得着。”

吴解接过玉佩,神念一扫,便发xiàn

是一件小型的洞天法器,其中装了许多东西,各式各样的法器符箓和材料就不谈了,光灵珠就有一大堆,还都是相当高级的。

“师叔,你不会给错东西了吧?”吴解吓了一跳,忍不住传音问道,“我怎么感觉这是冰云楼的仓库啊?”

“那些灵珠什么的,是我私人的收藏。”白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满是勉励之意,“当年我一心要剑试诸天,挑zhàn

各路俊杰。结果现在看来是没戏了……这些除了师门例行的福利之法,其余都是我这些年收集的东西。我把它们送给你,希望能够帮得上忙。”

吴解顿时沉默了,觉得手上的玉佩都沉重了起来。

这玉佩之中,不仅仅储存了海量的资源,更寄托了白金的理想,寄托了一位剑客仗剑天下的豪情。

白金将这枚玉佩赠给自己,便是把一声的理想托付给了他,这份期待,让他感激之余,也不禁觉得十分沉重。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白金哈哈大笑,一边挥手,一边转过身,径直朝着庆典大厅走去,连头也没有回。

吴解目送着他远去,沉默了一下,笑着收起了玉佩,走到韩德的旁边。

“我准bèi

好了,出发吧。”

韩德看着这一切,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干脆痛快!这才像是当年那个威震九州的吴知非!”

“我始终是我,没有变化。”吴解说,“要去星海界的话,我们玉京派有大型挪移阵,不过只能前往一些跟我们交好的世界……有没有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到了星海我就等于到了家,到时候你告sù

我去哪里,我来带路!”韩德一拍胸膛,信心十足地笑了。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韩德的笑容就僵住了。

玉京派通往星海界的哪一处出口,恰恰是他不认识路的地方。

第693章 星光灿烂

作为道门的一支,玉京派和神门的关系自然极其恶劣。虽然对于神门来说,整个道门值得在意的只有黄庭、赤松和青角这三位造化神君,但对于玉京派来说,整个神门都是值得严防死守的大敌!

所以道门各派,不仅大多将作为门派根本的山门建设在神门势力相对薄弱的大荒界,更很少和星海界展开联系。甚至就连他们建设的沟通两界的大挪移阵,星海界那边的出口也放在神门势力完全触及不到的地方。

神门作为强者可以满不在乎随心所欲,身为弱者的道门却不得不步步惊心仔细谨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玉京派通往星海界的这个出口,乃是一片荒芜的星区。周围至少千万里的范围里面都看不见半颗星辰,荒凉得让人目瞪口呆。

韩德熟门熟路,大挪移阵的光华刚一消失,他便拿出一件镌刻了诸天星位的法器,对照了一下北极星等几个重yào

的坐标,勘定了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一边勘定,他一边还笑呵呵地说:“星海界我熟得很呢!不管落在什么地方,都能马上找到路——别看星海这么大,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自家山门外面罢了。”

结果这一勘定,他脸上的笑容立kè

僵住,嘴角抽搐了几下,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

什么狗屁的“自家山门外面”啊!什么狗屁的“马上找到路”啊!这鬼地方压根不在他的星盘记录之中,别说是他,万变宗任何一位前辈来此都要迷路!

当然,迷路这种事情,大多也就阳神真仙和洞虚真君会遭遇。不朽天君能够凭借气息感应,从虚空中开辟一个前往各大世界的门户,不管身处哪里,只要没有别的阻隔,一步跨出就能抵达那些诸天通衢之地,基本不可能会迷路。

不过,这种神通对于吴解和韩德来说,还遥远得很呢!

吴解并没有注意韩德的表情,他正站在虚空之中,全神贯注地看着无穷星辰。

周围的景色和他昔年九霄摘星之时有些相似,但太阳和月亮都不见了踪迹,诸天星辰却更加明亮。而且不管头上还是脚下,又或者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星星。

星海界的群星多得无法想象,就算是那些黑暗的虚空,仔细观察的话,也能在黑暗中看到些许光明。吴解知dào

,那是星星的距离实在太远,光芒到了面前的时候太过虚弱所致。

仔细看去,这星海界之中其实没有半点纯粹的黑暗,只有明亮和不够明亮而已。

如此景色,却实在出乎了吴解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中,所谓星海界,应该是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漂浮着一个个星辰,又或者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这种说法并不错,错的是他不该由这个事实,推论出“星海界的主体是黑暗虚空”的印象。

事实上,星海界之中根本没有真zhèng

的黑暗虚空,起码他到现在都没看见。比方说此刻他们所处的这片虚空,用肉眼看的话的确是一片荒芜,可展开阳神真仙沟通大道的那一点灵明,便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虚空中蕴含着微弱的灵气,更有无数奇妙的力量在流转。

吴解修为不够,暂时还不明白这些力量流转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起码可以肯定,虚空不空,黑暗不黑。

这时,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地球。

地球所处的世界,宇宙空间里面大多也是一片黑暗虚空。然而虚空之中充斥着各种射线和能量,在他穿越前不久,更是从网上看到新闻,说有科学家发xiàn

了什么“虚空潮汐”,据说有可能证明“多元宇宙”设想成立——那种物理学最尖端的高大上,作为文科生的吴解是不懂的,但不懂没关系,知dào

就行。

呃,有一点他倒是很清楚,多元宇宙的确存zài

——诺,他现在可不就生活在多元宇宙的另一侧么?

许多的念头纷至沓来,然后犹如潮水一般退去,最后留下的,只有对于浩瀚星海的感叹,对于无尽未知的好奇,以及——对于无上大道的向往。

若是可以成就永恒,比昔年的无上神君走得更远,走出那最后的一步,便能够创造出如此浩瀚壮丽的世界来吧?

那样的无穷伟力,哪怕只是想象一下,也叫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周围至少上千里的稀薄灵气被他一口气吸尽,然后虚空之中那些奇妙的力量便迅速演化,很快补满了这些灵气。

当然,这些灵气其实很少,全部加起来,或许也就相当于他在玉京派内门之中时候,稍稍吸纳一点点灵气的份量而已。

这虚空中的灵气,实在是稀薄和微弱到了极点。

然而这一口灵气吸进去,就犹如一股清泉流过心田,让他的道心变得更加通彻,心情也变得平缓而宁静,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直到这时,吴解才回过头来看向韩德,笑道:“韩道友,我们——”

于是,他看到了韩德那一脸郁闷和苦恼的神情,看到了韩德脸上僵硬的笑容,也立kè

猜到了韩德之所以如此的原因。

“韩道友,莫非……你也看不出我们现在的位置?”

韩德沉默了一下,苦笑着点头:“你们玉京派真是防备我们神门防备到了极点!这地方根本不在我的星盘记录之中,甚至连一点边都不沾——神门之中,很多门派都会定期交流星盘资料,我身为万变宗的阳神真仙,星盘中的资料已经极其丰富,竟然连个边都沾不上……你们该不会根本就没考lǜ

要跟星海界的门派交流吧?”

吴解虽然也这么想,但门派的面子还是要撑起来的,立kè

反驳:“星海大荒两界都无穷无尽,我们何必非要跑到你们神门能够探测到的范围去?难道道门和神门的关系很好吗?另外,不跟神门交流,不代表不跟星海界的其他门派交流,请不要拿神门来代替星海界——咱们这么熟,你知dào

我的来历。要代表星海界,斗神比神门更有资格!”

这话说得韩德哑口无言,须知他原本就不是擅长辩论的人,更重yào

的是——诚然正如吴解所说,在诸天万界的认知之中,如果要选择一个门派代表星海界,怎么也是斗神比神门更有资格。

最起码,斗神组织会尽lì

到处剿灭肆虐的天魔,维护诸天万界的和平。而神门大多对天魔的活动不理不睬,只要不惹上自己,他们并不在乎天魔肆虐了多少地方,吞噬了多少世界。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虽然斗神组织成立的历史远比神门短得多,但它却后来居上,成为了星海界最具有象征意义和代表性的门派。

韩德知dào

自己辩不过吴解,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好捏着鼻子认栽。他没有搭话,聚精会神地催动星盘,开始使用这件法器的另一个功能。

星盘可以根据那些作为“天极”存zài

的星辰,计算出自己所处的位置,还能够根据现在这个位置,计算出前往各个天极的路线。虽然说在没有周围星图的情况下,这些路线必然是残缺不全的,但星海界的星辰分布也有一定的规律,根据规律推算出来的路线,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正当他仔细推演的时候,吴解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道友,别算了,麻烦上门了。”

韩德楞了一下,停下了推演,神念一扫。

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嘴角快活得翘了起来。

“来得正好!待我杀它一个痛快!”

说着,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明亮的青色剑光,直奔虚空之中杀去。

在剑光所指的方向,隐约可以看见数不清的黑点,正在缓缓蠕动……

第694章 天魔大军

韩德剑光极快,也不过就是说一句话的工夫,青色剑光便已经远去,眼见只要再过片刻,便会冲入那群黑点之中。

按说吴解若是施展雷遁,速度只会比韩德的剑光更快。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仔细观察了周围一番,然后神念分化,驾驭着一团团烈焰,在虚空之中细细刻画。

说来也怪,这些火球在虚空中飞过之后,所过之处便会燃烧起来,一条条火柱或直或斜,有拐角有圆弧,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图案。

若是从极远处看去,便能看到以吴解为中央,虚空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火焰的符箓。整个符箓层层叠叠环环勾连,无数的灵文化成一段段深奥的咒文,又连接成磅礴的篇章。

偏偏这巨型符箓之中,还有六处很大的空白。每一个空白都被圆环形状的无数灵文包围,一看就知dào

是特地留下来,给某些东西准bèi

的。

吴解神念画符的速度很快,纵然这符箓大得离谱,也只用了一小会儿的工夫就将其刻画了出来。而这个时候,韩德的剑光已经冲到了那些黑点的面前。

那些蠕动的黑点,赫然是数不清的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是诸天万界最著名的灾难,这些家伙数目庞大,秉世界混沌破灭之意而生,无穷无尽。其中更是强者如林,长生之辈多如过江之鲫,更高层次的也数不胜数。

韩德在星海多年,对于域外天魔早已十分熟悉,只是远远的神念一扫,他就看清了这些家伙的来历,忍不住嘿嘿一笑,连一句废话都不说,剑光一展,径直扫了过去。

只一剑,他就把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个域外天魔统统斩灭,化成了一团团在虚空中渐渐弥散的黑气。

“果然是无定国之民,看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养得肥肥胖胖的,多半是刚刚祸害了某个世界吧?”他一边御剑疾驰,不断斩灭一只又一只域外天魔,一边冷笑着说道,“要是虚空妖族或者不可名状那两族的话,我还要忌惮几分。你们这些货色除了欺软怕硬,还有什么本事?老子今天心情不爽,便活该你们倒霉!”

“哦?莫非你心情好的时候会放过他们?”吴解的神念远远地传来消息,很有几分疑惑。

韩德沉默了一下,回答:“心情好的时候,自然更是要杀。这些家伙是诸天万界的祸害,斩灭了它们,权当心情好做个好事。”

“这岂不是说,无论你心情好或者不好,都是要消灭它们喽?”吴解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考lǜ

心情好或者不好呢?它们是诸天万界的破坏者,我们则是守卫者,彼此见面,自然要竭尽全力干掉它们,这无关心情,是我们修士们天赋的责任。”

韩德撇了撇嘴,反问:“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拖拖拉拉的?”

“因为你的办事效率太低了,所以我必须想点办法,提升效率。”吴解叹道,“这里的域外天魔数以万计,像你这样剑光扫过去,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你我都是长生真仙,寿元无穷无尽。三五个月也好,一年半载也罢,横竖迟早能把它们给剿灭。”韩德淡淡地说,“莫非你感觉到这一大群域外天魔里面还藏着大家伙,怕了不成?”

“韩道友,你我这么熟了,何必用什么激将法呢?”

韩德大笑:“好!我也不说什么激将的话了……吴知非,你有兴趣跟我比试一场吗?”

“你的意思莫非是……你我以域外天魔为对手,比试谁的攻击更加犀利?”

“当然!我乃是剑修,众所周知,剑修的战斗手段猛烈无比,但更加适合一对一的战斗,一个打一大群,并非我的特长;而你擅长的是法术,扫灭大批的敌人,正是你最拿手的。恰恰这群域外天魔之中,既有不少实力堪比阳神真仙的强者,也有数不清的低级货色。我们二人联手便能够有效地剿灭它们,可剿灭之际,也能比试一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

吴解想了想,问:“既然是比试,那就要分出胜负。不知dào

以什么来评判高低?”

“以你我的修为和道心,难道还会玩弄什么文字的把戏吗?强就是强,只要彼此各尽全力,高低自然一目了然!”韩德又是一剑,将一个藏在大群域外天魔之中的阳神级别天魔斩成无穷黑气,再顺势两剑把黑气打散,灭了它重生的可能,才冷然道,“你与其考lǜ

这些毫无意义的枝节问题,不如抓紧时间吧!”

吴解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一边驾驭着巨大的符箓阵法朝着域外天魔大军飞去,一边双手相合,手势不断变化,结成了一个个奇妙的法决。

随着他的法决,符箓大阵的六处空白之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只只灵兽的虚影。

那是六只外形有些相似的神鸟,每一只都极为美丽,颜色各异,傲气十足。在它们的周围,更有无数的火焰环绕,化成一个个上古神文。

这些神文本身便是强dà

的法术,而它们一旦浮现出来,便自动汇入符箓大阵之中,让整个大阵燃烧得越发炽热,就连火焰的颜色也渐渐变得青白起来。

这六只神鸟,乃是凤凰一族的成员,名曰“六鸾”。

鸾,是凤凰的一种,它们天生就擅长操纵火焰,可谓火焰的精灵。吴解此刻施法显化出的,正是天地间的六种鸾鸟。

鸾是一个巨大的族群,年幼的鸾不断成长,不断变强,最终可能会成为六种鸾鸟。其中赤鸾曰丹凤,青鸾曰羽翔,白鸾曰化翼,玄鸾曰阴翥,黄鸾曰土符,再加上身居五彩而以黑色为主的玄离,便是所有的鸾族最终的成长方向。

这六种鸾的能力各不相同,但都善于操纵火焰。吴解凭借自己对于火之一道的掌握,凝聚出了六鸾的虚影,更借助六鸾虚影演化火灵,使得火焰自然化为具有极大法力的上古神文。

以六鸾虚影为核心,整个大阵便一下子充满了活力,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借助火焰,将大阵和无处不在的大道勾连起来。从现在开始,吴解只要费心费力维持住这个连接,大阵的力量便会来自于无穷无尽的大道,不管怎么燃烧怎么攻击,也不需yào

他消耗更多的力量。

不过……维持大阵和大道的链接,其实也并不容易。或许可以节省一些法力,可对于心神的消耗反而会增加。而且若非吴解在火之一道上成就非凡,甚至于完全可以凭此道成就阳神真仙,他也没能力维持这种链接。

但不管怎么说,大阵已成,吴解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准bèi

,总算没有白费。

此时韩德已经将天魔大军的前锋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他剑术高强,青莲剑威力非凡,两者相加更是凶威滔天。尤其他随着厮杀,将心中那一股郁闷之意化作凶悍的剑意,那些域外天魔只要被他的剑光沾身,哪怕其实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也会被剑意击杀,顷刻间崩散成一团黑气。

“这无定国之民乃是域外天魔三大族群里面最弱的一支,虽然它们的纪律性高,数量也多,可绵羊再多也打不过老虎——甭管谁带队都一样。”韩德一边出剑如风,疯狂收割域外天魔的生命,一边催动神念仔细搜寻,将那些隐藏在域外天魔大军之中的首脑找出来。

对他来说,这些小喽啰毫无价值,身为剑修,他扫灭小喽啰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吴解,就算抢了点先也是一样。

他想要赢得这场比试,关键还在于要多消灭一些天魔首脑,比方说那些阳神境界的家伙。

当然,如果能够把整个族群的总头目找出来,一剑砍死,那他自然就赢定了。只不过这个族群至少也有百万之众,其中阳神境界的神念略略一扫就看到了二三十个,那么总头目多半是洞虚境界——韩德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自信同等境界之中,域外天魔里面绝对没有能够胜过自己的。可如果再升一级呢?

以阳神斩洞虚,理论上并非不可能,但绝对不包括这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情况!

按照他的计划,要对付那个洞虚境界的天魔总头目,势必要他跟吴解联手才可以——就算这样,胜算其实也不会很大。只不过二人联手,纵然打不过也能跑得掉,不会莫名其妙陨落于此罢了。

正当他又找到了一个阳神境界的天魔首脑,想要赶过去将其斩灭的时候,神念之中突然收到了吴解的消息。

“快闪开!大招来了!”

韩德从善如流,立kè

催动挪移之法,整个人顷刻间躲到了至少千里之外。

然后,他便看到吴解周围那座大阵之中,喷发出了数不清的赤红火焰,简直将一大片虚空都染成了鲜红。

只是眨几下眼睛的时间,这一片鲜红便如同怒涛一般冲进了域外天魔大军之中,刹那间就像是巨浪冲击海边的沙堆,只一次冲击,便有一大片域外天魔化成了火炬。

原本域外天魔的大军连绵数千里,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泥团,在虚空之中一边蠕动一边前进。但被吴解借大阵之力迎头痛击,泥团的前面部分顿时就被烧得通红,甚至还少了一大片。

“干得漂亮!”韩德忍不住赞道,“果然好手段!”

大阵之中,吴解此刻已经变了模样:青色的法袍变成了黑色的劲装,纯黑的长发挣脱了发髻,犹如火焰一般在空中熊熊燃烧,整个人更是透出一股不知dào

踏破多少战场斩杀多少敌人才有的凶悍杀意。

在他的右手上,一把赤红长刀正如同军旗挥舞,催动大阵不断攻击,将越来越多的域外天魔卷入烈焰之中,一个个烧成灰烬。

此刻的吴解,已经半点也不像是道门修士,俨然便是操纵火焰消灭邪魔的天神。

如此模样,如此气势,韩德在万变宗前辈们留下的绘影之中不止一次看到过。

此乃诸天万界最擅长征战的斗神一脉,而且是斗神一脉之中,最为擅长对抗千军万马,摆开大阵势打大战的那一支。

火部!

“要是让玉京派的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dào

他们会说什么。是感叹本门气运旺盛,有后起之秀呢?还是哀叹道门气运衰落,出色的年轻人居然还是斗神……”

“韩德,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哈哈,我还以为你修身养性多年,已经连怎么发火都忘记了呢。”

吴解翻了个白眼,懒得理睬他,继xù

催动大阵,发出无穷无尽的烈焰,给予域外天魔大军以沉重的打击。

这些域外天魔数目庞大,力量也并不弱小。当初九州界摘星之战遭遇的那群,跟它们根本无法相比。就算是后来吴解操纵青羊观护山大阵,化身扛山拿岳的巨人,一脚踩死的孽镜天魔,在眼前这支天魔大军里面也算不上什么有力量的货色,充其量就是个小头目罢了。

眼前这支域外天魔军团,是那种真zhèng

可以将一整个世界吞噬殆尽,连半点碎片都不会剩下的恐怖存zài

。如果不能在这里消灭它们的话,天晓得会有多少世界受害,会有多少生灵成为它们的口中食!

那种事情,吴解绝不允许!

火焰越烧越旺,赤红的光芒在域外天魔大军里面蔓延开来,犹如一团染色剂,将绵延数千里的域外天魔军团渐渐染红。

这是火焰的红色,也是生命的红色。这红色每维持一瞬间,就会消灭成百上千的域外天魔,而如果让这火焰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它消灭的域外天魔就将要用成千上万来计算,甚至于几十万,几百万……乃至于将整个天魔大军焚烧殆尽!

这样的事情,天魔大军的总头目当然不可能容忍。于是虚空中便突然响起了诡异的声音,至少有好几万天魔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直接爆zhà

,化为黑红色的血水,然后被奇异的力量催动,迎着火海直接席卷过去。

吴解所用的是经过进一步提纯精化的炼魔神火,别说寻常的域外天魔,就算阳神不死境界的,一旦被这火焰沾上,也会被烧得焦头烂额。尤其这火焰能够焚烧相当于天魔血肉的魔气,魔气不灭,神火不熄,最是厉害不过。

但在这黑红色的血水面前,原本应该燃烧不息的炼魔神火却像是寻常凡火一般,连挣扎都没有能够挣扎,直接被浇灭了。

好在血水的速度挺慢,而吴解反应很快,不等它近身,已经催动大阵往后退去,试图拉开距离。

他一边后退,一边催动大阵,继xù

发出无穷烈焰轰击过去。可那些血水虽然不多,却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他前后换了好几种火焰,但全都被血水轻松浇灭,徒劳无功。

“吴知非你行不行啊?看起来这家伙好像很克制你的法术啊!”韩德叫道,“要不要我绕到后面去牵制一下?”

“不用。”吴解淡淡地说,同时猛地吸了口气,将无穷的烈焰全都吸回了自己体内,“我目前的火焰恐怕是拿它没办法了,换个手段!”

话音未落,他周身红光敛去,却腾起了青白色的电光:“火不行的话,我就换雷电!”

说着,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化作一道电光,绕过了如同海潮一般的血水,从天魔大军之中一掠而过。

电光穿过天魔大军,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电光过去之后,天魔大军里面便爆fā

出了此起彼伏的雷光,这里一团那里一片,每一团都将少则三五只多则百十只域外天魔轰成灰烬。

这便是神霄雷部正法,习惯于用一个人来围剿一群天魔的雷部斗神们惯用的手段。

“好本事!”韩德看得精神大振,忍不住赞了一声,自己也化作一道剑光,冲入了天魔大军之中。

他的剑光没有吴解的雷光快,杀伤范围也没有雷光来的大。但剑光所过,无论什么样的天魔都被直接斩灭,化成一团团的黑气。等他穿透了天魔大军,在空中停下来回头看的时候,便能看到浩浩荡荡的天魔大军之中,有一条明显的空档。

二人一个用雷,一个用剑,在天魔大军之中横冲直撞,肆意冲杀。也不过两三刻钟的工夫,整个域外天魔军团已经失去了有效的控zhì

,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蛇无头不行,在这短短的两三刻钟里面,吴解和韩德至少斩杀了十余个阳神境界的天魔首脑,差不多已经是整个天魔族群的一半。失去了这么多的首脑,这支庞大的军队顿时显得臃肿和迟缓,就像是一个中风病人,纵然身为“脑”的那个洞虚魔头不断下达命令,也没办法让犹如“身体”的整个部队有效行动起来。

这种情况,自然是那魔头不能容忍的。于是它便怒吼一声,催动了天赋的力量,诡异的声音犹如浪潮一般,顷刻间扫过了周围一大片空间。

它也是身经百战的家伙,战斗经验丰富得很,知dào

吴解和韩德的道行不如自己,所以根本没有斗法的意思,直接用这种大范围的攻击手段,逼二人和它斗道行修为。

凭借修为的优势,它有信心能够将这两个弱小而危险的敌人,消灭在这片虚空之中!

第695章 天魔三族

域外天魔是一个统称,指的是那些常年在虚空星海之中活动,以破坏和吞噬为生的异类。

诸天万界有无数的种族,可其中绝大多数都并不适应或者并不喜欢长期待在虚空之中。就连长生不死的大神通之士,虽然能够在虚空中长期生活,但毕竟也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一般来说,除非是必须的情况,否则他们会宁可使用大挪移阵在星海中穿梭,而不会直接在虚空中旅行。

只有极少数的生灵能够以虚空为家,这些生灵之中,除去诸如星波鲸之类特例,绝大部分都具有极其危险的吞噬能力,能将任何东西吞噬下去化为自己的养分。而更可怕的是,这些虚空生灵之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具有极端的破坏倾向,会将自己遇到的一切全都破坏——尤其当它们遇到那些有寻常生灵居住的星辰和世界时,更会对其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想要将其彻底破坏,吞噬殆尽。

正因为这个原因,这些生灵才被统称为“域外天魔”,成为诸天万界各族共同的敌人。

毕竟,无论正道还是邪派,都必须立足于庞大的凡人根基上,才能够让自己的门派发展起来;就算是快意恩仇的神门,凶恶残暴的魔道,也一样需yào

以凡人为基础;哪怕是那些数目稀少避世隐居的特殊物种,起码也需yào

各种资源,不能坐视自己生活的世界被域外天魔破灭吞噬。

这是根本利益的冲突,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用大神君华思源当年的说法:我辈乃是秉“秩序”而生,彼等乃是秉“混乱”而生,彼等兴旺则我辈便要身死族灭,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废话可说?唯战而已!

所以一旦域外天魔出现,各门各派一般都会暂时放下矛盾,携手将其击溃消灭——这个是最优先事项,容不得半点拖延。

在和域外天魔的漫长战斗之中,诸天万界的各族也对它们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将其分为三个大类:虚空妖族、无定国之民和不可名状。

虚空妖族和寻常的妖族有类似之处,它们有清晰的发展脉络,有完整的修liàn

体系,有明确的文化传承,甚至于常常变化成寻常生灵的模样,在诸天万界之中活动。

但虚空妖族骨子里面终究是秉混乱和破坏而生的凶魔,它们只要找到机会,就会设法将一个个星辰、一个个世界破坏,竭尽全力地掠夺一切生机。

这一类天魔数目稀少,可无论战力还是智慧都十分出色,可以说是最厉害的天魔。古往今来死在域外天魔手下的强者,起码有八成以上是被它们所杀。

无定国之民是域外天魔之中数目最为庞大的一类。这些家伙外表很奇怪,看起来就像是一些巨大的怪异的人形,又或者是一些在星海中航行的庞大船只。它们的来历最清楚,每当一个世界的混乱和破灭之意积蓄到某个时候,就会凭空化生成这些天魔。然后它们会不断扩大混乱和破灭的规模,使得自己的族群不断增加,同时吞噬所有能够吞噬的资源。

若干时间之后,一个世界彻底毁灭,出现在原地的,则是一支庞大的天魔族群。犹如一支大军,在星海之中游弋,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破坏、吞噬——“无定国之民”这个名字,也就是因为它们并没有固定的来源而得。

这类天魔在三种天魔里面算是相对较弱的,很少有强者死在它们手下。但它们造成的破坏却是最大的,因为它们数目庞大,而且一旦出现往往就已经代表某个世界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离死不远了。

最后一类天魔叫做不可名状,这个族群出现的历史比前两个要短,起码诸如日光大菩萨、燃灯古佛这样的老前辈们都记得,当年诸天万界之中并无什么“不可名状”。但究竟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也不是很确定——这些老前辈一个个都活了不知dào

多久,久到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对他们来说,一万年或者一亿年,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可名状是最诡异也最危险的天魔族群,首先它们拥有和另外两族交流联系的能力,其次它们拥有变化成寻常生灵模样的能力,再其次它们有不亚于虚空妖族的成长性,然后最恐怖的是……它们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能力——强dà

的不可名状,能够把寻常的生灵转化成弱小的不可名状,成为自己族群的一部分。而完成这一切,它所要做的只是——让对方知dào

自己的存zài



一个寻常生灵,只要知dào

“不可名状”的存zài

,就会让心灵受到扭曲的影响;得知对方的名字、知dào

对方的模样、听到对方的声音……都会加剧扭曲的程度。如果亲眼目睹其存zài

,更会让扭曲的程度疯狂提升,直至失去人形,蜕化不可名状。

斗神组织曾经发xiàn

过这样的实例:一个大概阳神境界的不可名状,将自己的模样投影到某个小世界里面,除此之外它什么都没做。但仅仅数日之后,那个小世界的所有生灵便全都变得癫狂扭曲,几乎全都变成了低级的不可名状。它们将整个世界破坏和吞噬,跟随引导它们诞生的先祖一起,回到了不可名状的大本营,混沌之海。

这是不可名状的另一个特点,它们并非虚空之中的流浪者,而是有明确据点的。混沌之海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里面充满了癫狂和扭曲的气息。在它的里面,所有不可名状的实力都会提升一个层次,阳神提升到洞虚,不朽提升到造化——幸运的是,不止一次有神君潜入其中侦察,确定混沌之海里面并无原本就是造化等级的天魔,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斗神四部曾经不止一次组织大军去进攻混沌之海,每次都斩杀了许多的天魔,但自身的损失也很大。那混沌之海极为诡异,便是五六位造化神君联手,也不能将其镇压。所以后来,斗神四部便在混沌之海附近布置了一条防线,不让天魔大规模行动。而斗神之首的思源神君则找了一个秘密的地方闭关,研究如何镇压混沌之海。

思源神君闭关至今已经很多万年了,可还没有取得成果。想来这件事情太难,就连他这样的绝顶人物也十分棘手。

如今吴解和韩德面对的,就是一群无定国之民。

这些家伙诚然是域外天魔里面相对较弱的,比方说它们整个族群里面居然只有一个洞虚真君——要在另外两个族群,简直就无法想象。不管是虚空妖族还是不可名状,只要出动大军,里面必定有不朽天君境界的魔王压阵。

若是遇到另外两个族群,吴解和韩德除了落荒而逃,有多远跑多远之外,别无选择。然而面对无定国之民,他们就能悍然一战,甚至于有几分把握,能够将对方消灭殆尽。

前提是,要能够干掉这个族群的首领,那个正在发威的洞虚境界天魔。

洞虚真君有开天辟地之能,这个魔头虽然比正派的真君稍弱,可一出手也同样惊天动地。它的吼声在虚空中震荡,所过之处,乍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虚空犹如风中的水面一般摇晃起来,渐渐泛起无数的波浪。

吴解和韩德当然不敢让这虚空的波浪近身,各自施展手段,将其拦在远处。

韩德长啸一声,反手从背后剑囊中拔出了宝剑。

他之前虽然驾驭剑光斩杀了无数天魔,但其实都只是以剑意配合剑光作战,并未真的拔剑。此刻宝剑出鞘,只见一道青气伴随着犹如琉璃破碎的清脆声音四面展开,顷刻间化作一朵青色的莲花,将他护在里面。

这莲花亭亭玉立,生机盎然,花瓣上隐约还能看到水珠,就像是刚从荷塘里面摘起来一般。乍看上去,仿佛只要轻轻一碰,那些水珠就会落下来,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然而,在这虚空之中,既不见天穹,日光大世界便不会投影,又哪来的阳光?

心中有此明悟,便能看出莲花上的光芒,赫然来自于它的周围。

莲花绽开之时,无形的剑意便弥漫出去,和激荡的虚空波浪碰撞,发出璀璨的光芒,同时将虚空波浪一一击溃,犹如坚不可摧的堤坝,牢牢守住了韩德,让魔头掀起的虚空波浪无功而返。

另外一边,吴解所用的手段却和韩德截然不同。他眼见虚空波浪越来越近,却没有展开火界对抗,也没有驾驭雷光躲闪,而是微微一笑,捏了一个法诀,念起了咒语。然后便见黑气一闪,他整个人消失在虚空之中,任凭虚空波浪如何激荡,也没办法把他给震出来。

斗神四部之中,瘟部不擅长正面战斗,可在隐匿躲藏和防御等方面,他们却有独到之处。尤其面对这种大范围攻击的手段,瘟部斗神们的确没办法将其破解,却能够轻轻松松地躲过去。

不管那魔头的攻击如何犀利,打不到吴解,便毫无意义。

斗神四部各有神通,兼修四部功法的吴解,天然便是这些域外天魔的克星。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有最合适的应对手段,能够用最小的力量获得最大的战果。

第696章 斗神降临

吴解和韩德各施展手段,抵挡了洞虚天魔掀起的虚空波浪。这让那天魔十分愤nù

,一边发出奇异凄厉的吼声,一边加大力量,继xù

掀动虚空,令虚空波浪不断加强。

这波浪彼此激荡,越来越凌厉,威力也越来越大。渐渐的已经不再是什么“波浪”,而化成了汹涌澎湃的怒涛。

从波浪到怒涛,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差距,威力更是天差地别。当汹涌澎湃的虚空怒涛化作一个个如山巨浪,接连不断地冲击过来之时,站在青莲剑光之中的韩德也不由得骇然变色。

“青莲,挡得住吗?”他在心中很没有底气地问。

“没问题……大概。”少女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回答。

“……最后那个‘大概’是什么意思啊?”韩德忍不住问。

“大概就是大概的意思,表示不确定,就算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把握,剩下那万分之一也可以说是大概。”

“夫人啊!你就不能给我个准话,究竟有多大把握吗?”韩德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不小心咱俩就成同命鸳鸯要死在一起了啊!”

“我不介yì

。”

“可我介yì

啊!我们还有这样那样的姿势没有搞过呢!而且之前说好了你要给我生一大群儿子女儿的,到现在连一个都还没有呢!”

这强dà

的理由让青莲也为之语塞,过了片刻,她才无奈地回答:“我大概有三成把握可以挡住……现在还剩两成半了。”

很显然,随着虚空波涛的不断加强,青莲抵挡起来越来越吃力,抵挡不住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韩德皱起了眉头,开始琢磨应该用什么办法来破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那群域外天魔,尤其是小看了那群天魔的首领。一个洞虚境界的魔头,的确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当然,他还有一些压箱底的底牌,拿出来的话,获胜或许很难,但逃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要受一些伤,甚至于身负重伤。如果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想用那些手段。

所以在用那些最后的手段之前,他要先尝试另外一个办法。

“吴知非!”他在青莲剑光之中大吼,“你再不出来,老子就要骂娘了!”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他身边响起,青莲剑光附近,吴解的身影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是神念之中的苦笑。

“韩道友,在下的父母可不曾得罪你,何必骂人呢!”

韩德大笑:“开个玩笑罢了,要真的骂了,只怕你就要跟我翻脸动手了吧。吴知非,眼前这种情况,我是没什么好办法了,你有没有办法?”

吴解沉默了一下,回答:“办法是有的……”

“那就快用!”

“但我需yào

有人帮我抵挡一会儿,否则腾不出手来。”

“青莲,放开一个空隙,让他进来!”

一声令下,青莲剑光微微让开了一个空隙,一道电光立kè

钻进来,在韩德旁边化成了吴解的身影。

“帮我挡一会儿,我需yào

准bèi

一下。”他快速地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作抱球状,许多黑气被他虚抱在其中,里面有奇异的符箓闪现,翻腾变化。

韩德点了点头,将体内的真元法力尽量输出,让青莲剑光变得更加牢固,将接踵而来的一波波巨浪接连击碎。

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蕴含在虚空波涛之中的力量正在快速加强,纵然自己不惜真元,也坚持不了太久。

所以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吴解身上,落在了吴解双手之间的那团黑气上。想要看看吴解究竟有什么隐藏的底牌,甚至于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

只过了片刻,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在那团黑气之中,他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气息——他曾经见过这种气息,而且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那是弃剑徒身上的气息,是他当年九转丹成挑zhàn

弃剑徒的时候,弃剑徒出剑之时的气息!

当时他们兄弟二人,一个还丹四转,一个九转丹成,联手之势足以对抗九州界任何一个门派。可面对这样强力的敌人,弃剑徒也没有半点惊慌或者不安,只是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仅仅一丝而已。

双方交手,他们兄弟竭尽全力,但弃剑徒却只是随手抵挡,并没有拔剑的意思。直到他们已经将所有手段都施展了出来,弃剑徒才微微一叹,长剑出鞘。

那是一把赤红如血的长剑,那是一道惊艳绝伦的剑光。

只一剑,他沉默寡言却骁勇善战的兄长便被打飞了出去;再一剑,他自己也终于抵挡不住,被打得筋断骨裂,五脏六腑仿佛都翻了个身,躺在地上不断吐血,哪怕来一个入道境界的小菜鸟,也能轻易杀死他。

但弃剑徒并没有补上一剑,将他们彻底杀死,而是很遗憾很惋惜地看着他们。

“还是太弱了……”他低声叹道,然后长剑入鞘,飘然远去。

那是弃剑徒毕生最刻骨铭心的一战,直到现在,他也永远忘不了那绝伦的剑光,忘不了弃剑徒当时遗憾和惋惜的神情。

无关善恶,无关立场,只是因为对他们有所希望,但这希望又太过渺茫,而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他现在已经明白弃剑徒当时那一剑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弃剑徒明明连金丹都没成就,却能够挥出那洞虚境界的神剑?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始终不得安心。

而现在,他在吴解双手之中的那团黑气里面,也感觉到了那股气息,那股当时萦绕在弃剑徒身上和剑上的气息!

“这是什么手段?”他忍不住问,“弃剑徒教你的?”

“差不多。”吴解一边低声回答,一边将双手之中的厄运之力重新吸纳回身体里面,装进天书世界,然后拿出一把飞剑,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转换出来的灭世之力凝聚在握着飞剑的手上。

“等一下我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你就撤掉周围的剑光。”他说。

“喂!剑光撤掉的话,我们俩用不了半刻钟就会被虚空波涛撕碎的!”韩德吃了一惊,劝道。

“要是我这一剑没用,那咱们除了用最后的手段逃跑之外,原本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吴解笑道,“在这里固守,终究是个死而已。”

韩德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被吴解说服的,而是心中的好奇心压倒了恐惧感,决心冒着重伤的风险,也要看看吴解这一剑究竟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青莲剑光之中,响起了吴解的话音。

“一,二,三!”

剑光化作的青色莲花骤然消失,一道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剑光从吴解手上飞出去,刹那间越过数万里的距离,射中了那一群天魔的首领,贯穿了它的身体。

虚空波涛骤然平息,然后疯狂地轰鸣起来,却是受到重创的魔头已经发狂,想要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赤红的火光骤然展开,将所有的天魔全都笼罩了进去;猛烈的电光从天而降,横扫天魔大军;一只黑气缭绕的右手则轻轻地拍在了魔头的身上,断绝了它一切的生机……

第697章 招揽

火焰、雷电、黑气,接连三种手段,吴解和韩德看得清清楚楚。

别说吴解这个内行人,就连韩德也看出了几分端倪,低声问道:“你家长辈来了?”

若在平时,吴解会笑着回答“不是”,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却有些怪异,心中也颇有一些计较,一时间竟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在韩德看来,那只是寻常斗神中人。但吴解却从这三种手段里面——尤其是从前两种手段里面,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熟悉。

那火界气势磅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悍勇,而所用的火焰赫然便是吴解最为擅长的炼魔神火——在他得到的火部正法秘典之中,对于四大灵诀阐述最多的便是火界,而对于各种火焰阐述最多的便是炼魔神火。想来当年那位留下秘典的火部斗神,必然最擅长以炼魔神火展开庞大的火界,借助火界的无穷妙用制服和消灭敌人。

吴解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当年那位斗神战斗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呢?

按照他的推测和想象,大约便是眼前的模样。

如果说这火界让他有“梦里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雷光就是真zhèng

的熟悉了——他所学过的雷部正法,便是这个模样。

凭借速度和力量产生无以伦比的锋芒,呼啸间扫荡群魔,这正是秘典之中,那位雷部斗神最推崇的战术。她似乎对于教科书式的拉开距离慢慢打“放风筝”战术并不在意,提到实战技巧,不止一次强调过“只要速度够快,威力够强,敌人根本不可能包围住你”这种思想。

吴解本人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战斗方式,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喜欢雷部的教科书战术。毕竟那是经过大量实践的,应该最为妥善可靠。但他却也在这位斗神推崇的战术上下过功夫,尤其是将雷电凝聚在自己身上,凭借“雷为天地动”法门增强战力,更是他非常赞赏的手段。

雷部正法在实践中有多种表现,“雷为天地动”只是其中一种。按照江真君的介shào

,雷部斗神数量并不多,善于使用这种秘术的也并不多。事实上,当代雷部斗神之中,只有一人惯用这个手段。

按照吴解的估计,那位善于使用这个手段的斗神,就是当初在九州界留下雷部传承的那位。

……呵呵,都是熟人。

至于那只黑气缭绕的右手,吴解一看就知dào

是瘟部正法之中极少有人修liàn

的偏门手段,名为“量天手”,这门神通十分的奇异,虽然妙用极多,可最最重yào

的神通却必须要和敌人接触才能奏效——换句话说,修liàn

这门神通的人,战斗风格将会和别的瘟部斗神截然相反,不倾向于在暗中谋划和诅咒,而善于正面搏杀,用拳头将敌人轰杀至渣。

谢天谢地,这位总算不是熟人!如果来的是江真君本人,吴解就真的要觉得“这世界好小”了。

不过他心念一转,却又忍不住左顾右盼。

火部来了,雷部来了,瘟部也来了,那么斗部呢?

如果斗部也有人来的话,会是谁呢?弃剑徒大哥?还是江真君说过的六大天君之一?

遗憾的是,他没看到有斗部出现的痕迹。

仔细想想却也正常,斗部总共只有不到十个人,哪里可能抽出人手到这里来凑热闹!

他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忍不住微微一笑,催动法力,将神念尽可能展开,向那边三位斗神叫道:“晚辈吴解,拜见三位前辈!”

火界光芒一闪,在雷光扫荡下残存的天魔齐声悲鸣,化作无穷烈焰,被席卷一空。然后所有的火焰猛地一合,化作了一只硕大的火鸟,飞到吴解面前。

此时韩德已经明智地收起了青莲剑qì

,还后退一步,把风头让给吴解。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很想退到吴解背后去——神门和斗神的关系并不好,万一那三位斗神跟万变宗有点矛盾的话,想必他们绝对不会介yì

顺手捏死一个万变宗的后辈,省得日后成长起来给他们添麻烦。

幸运的是这几位斗神并没有那么想,起码暂时没那个意思。

火鸟飞到吴解的面前,然后翅膀一收,化为了一个英气勃勃的白发女子。

这女子长发及臀,却没有半点柔弱感觉,反而充满了男子气概,尤其那稍稍上挑的眼角,更是让她看起来颇有几分凶悍之意。她的衣服也没有半点女人味,上身是白色的劲装,下身是红色的长裤,衣服松松垮垮,用两根红带子乱七八糟扎着,还贴了若干的符咒。若非亲眼所见,吴解绝对不相信这人是个火部斗神,宁可相信她是被封印的魔物之类——除了魔物,哪里还有正常人会在自己身上贴许多符咒的?

但此刻亲眼所见,他便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是火部斗神。

因为从对方身上流露出的那份炽热之意,简直让他如同在火炉旁边一般,而且这火炉里面燃烧的还不是普通的火焰,是精粹到极点的炼魔神火!

吴解看得出来,那位斗神身上的符咒,起的是束缚和封印的效果。如果不是这些符咒的话,只怕他已经被这位斗神散发出的热力逼得站立不住,踉踉跄跄退出很远了吧。

“你很不错。”白发的斗神仔细打量着吴解,然后露出了笑容,“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在下界弄出了炼魔神火!而且还如此精纯!本来以为玉简里面仅有的那一份火种被我用掉之后,九州界再无能够凭借火部正法飞升的后辈呢……”

听到她如此说话,吴解顿时猜到了她的身份,立kè

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弟子拜见红姑祖师!”

“不用这么客气!”红姑仙子很豪气地一挥手,“祖师什么的,浮云而已。我自家的事情自己知dào

,留下的那份道统,绝对及不上弘道真君的九转金丹直指。我能够给你的帮zhù

,说实话,不值一提。”

“传道之恩,不容轻慢。”吴解认认真真地说。

红姑仙子无奈地摇头:“你这人明明炼就一身神火,怎么说话一点也不爽利呢?我们火部的人都是很爽快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绕圈子……”

“弟子并无拐弯抹角影射什么的意思。”

“我知dào

你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太不爽利了!一点也不像个火部中人啊!”

红姑仙子摇着头,叹着气,突然脸色一变,被人不着痕迹却又巧妙地推开了一点点,让出了正面的位置。

“哈,你就是那个学会了我留下功法的人吧?”一个褐色短发,看起来活力十足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吴解的面前,笑呵呵地看着他,“短短几百年就领悟了雷为天地动的境界,果然是出色的人才啊!”

“喂!这是我们火部的晚辈,你这么自来熟干什么?”红姑仙子沉下脸来,冷冷地说。

“可我好歹也跟他有传道的缘分啊,打个招呼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少女扬起眉毛,有些纳闷地问,“而且他还没加入火部呢,看他雷部正法造诣不低,也可以加入我们雷部啊!”

“加入雷部,然后跟你一样整天加班,累得跟死狗一样吗?”

少女连连摇头:“你这就错了,所有的工作我一个人做,当然会累得不像话。但如果有两个人分担,那就不会太辛苦了。”

说着,她又看向已经猜出了几分的吴解,笑着自我介shào

:“我是雷部的天琴真君,我们雷部的所有人都以乐器为道号,天琴天钟天磬天萧……你觉得如果要给自己取个道号的话,叫什么比较好?”

吴解愣了一下,茫然回答:“弟子道号知非。”

“知非?真是太巧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却是一个穿着寻常衣衫,看起来和路边行人没什么区别的青年。他一头黑发乱七八糟,看起来犹如刺猬一般,脸上则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我们瘟部很多人的道号都是这样的,力量是很危险的东西,所以要谨慎使用。存着这样的理念,我们才能——”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天琴真君一把拽住胳膊拖到了旁边。

“你是来陪我等人的,怎么动手挖起墙角来了?”她生气了,头发上明显看到有雷光跳动。

刺猬头的青年挠着那一头乱发,笑着说:“因为我看他瘟部正法的造诣也不低啊,而且他的理念既不像火部也不像雷部,倒是跟我们瘟部蛮接近的。小琴啊,你不觉得相对于功法,理念的契合,才是最重yào

的吗?”

“可你也不能从我这里拐人啊!我这边人手已经很不足了!”

“老实说吧,我觉得你们雷部很多人都非常的不靠谱。就连我这么好脾气的人,也不止一次想要揍他们。这位晚辈人品不错,何苦要让他跟你一样入错行呢?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里面有你一个就足够啦……”

“你说什么啊!我们雷部就等于是地狱吗?”

“你不是经常说,该死的加班地狱什么的……”

两位一看就知dào

私交甚好的斗神争吵起来,红姑仙子却没有插嘴,而是拿出了一个酒壶:“喝酒吗?”

“当然喝。”

于是酒壶递给了吴解:“这是我自己酿的,劲道十足!”

吴解拿起酒壶喝了一小口,只觉得犹如一股烈焰在胸中翻腾,整个人似乎都被点燃了一般,忍不住长长地吸了口气,才将那股灼热之意稍稍化解几分。

“真是烈酒!”

“当然!喝最烈的酒,杀最坏的人,纵横万界,不负今生。这就是我们火部斗神的生活方式。”红姑仙子很熟络地拍着吴解的肩膀,“本来你一飞升我就该去找你的,结果这边有事情耽误了。没想到短短几百年,你居然连阳神境界都成就了……熊叔把我一顿臭骂,说我因私而忘公,责令我在这里等你——还好,只等了十年。”

吴解闻言一愣,突然想起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忍不住问道:“红姑祖师,当年我飞升之际,为什么接引神光来自于大荒界玉京派,而不是来自于星海界灵霄天呢?”

红姑仙子摇摇头,苦笑两声,叹道:“这是当年思源老祖定下的规矩。我们斗神四部虽然可以在诸天万界传道,却不许立下传承。日后弟子学有所成,也只能算别家的人。想要为组织增加新血,要么自己培养,要么就等下界弟子飞升之后上门去邀请。”

“也就是说,前辈虽然传下了道统,但灵霄天却根本不会降下接引神光喽?”

“正是如此。我们总不好跟别人争徒弟啊……”红姑仙子笑道,“其实你这样的情况终究也是少数,诸天万界虽然大,可真zhèng

有斗神传承的地方并不多。你能够一身兼修四部功法,实在是个异数!”

吴解笑了,问:“那么在弟子之前,可有兼修四部功法的前辈?”

“除了那些退休之后在玉皇宫潜修的,恐怕就只有星河祖师是四部兼修的了。”红姑仙子想了想,说道,“兼修四部并不容易,其中有不少碍难。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够兼修——火部、雷部和瘟部倒也罢了,那斗部功法乃是灭世者专修的,你们那个世界的灭世者乃是弃剑徒,同一个时代总不会出现两个灭世者啊……”

吴解愣了一下,打着哈哈,表示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将这件事揭过了一边。

但他心中,却忍不住有了些许猜测。

要说“灭世者”,自己前世乃是无上神君,作恶多端到天道震怒,降下灭世神雷来轰杀的人物。如果成就阳神时候所见到的景象不是纯粹捏造的话,只怕当年无上神君已经想要毁灭星海界,以突pò

造化境界的极限,走出那最后一步。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比他更给力的灭世者?

若论“灭世”这个行当,无上神君算第二的话,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一,甚至于第三第四第五……可能前一百名都要空缺,因为想必没有谁丧心病狂到足以跟他相比。

所以吴解觉得,自己或许不够勇猛豪迈,或许不够天才,又或许不够冷静睿智,但自己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灭世者——就算只剩下一点点残余,也绝对够格了。

因此,当他看到一个上半身衣冠楚楚而下半身是乌贼的男人伴随着一道星光,狼狈地摔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当他从这半人半乌贼的家伙身上感觉到和弃剑徒一样的灭世之力时,他忍不住笑了。

“红姑祖师,这位莫非是斗部的前辈?”

红姑仙子连头都没回,耸耸肩笑道:“当然,除了斗部的狂人,还有谁会把自己的部下用摔的方法扔过来的?”

“这不是为了赶时间嘛……”半人半乌贼的男子讪笑着爬起来,挥动触手飞到吴解的面前,笑呵呵地说,“你好,我是不久前从混沌之海里面逃跑出来的,那边的情况真的太糟糕了,我不喜欢。然后我就投奔了斗部……”

“在下吴解,不知dào

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我还没来得及取道号,刚刚在张老大那里挂了个名,他就皱起眉头,说‘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要争取一下’,然后一把抓住我,扔了过来。”

“那我该怎么称呼前辈呢?”

“在混沌之海的时候,我统领一支深潜者军队。那时候他们都叫我‘潜水乌贼’……算了,你叫我乌贼哥就好。”

乌贼哥?为啥不叫章鱼哥?吴解仔细看着这位半人半乌贼的斗部前辈,不禁为他可悲的取名能力而叹息。

“乌贼哥,你见到弃剑徒大哥了吗?他是我的结拜兄长。”

“哦,我没见到,可能他在闭关吧。”乌贼哥用触手挠着下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这位吴解小兄弟,你有兴趣加入我们斗部吗?”

话音未落,红姑仙子一把拽住他的触手,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一个跟头扔出至少千里。

“混账!连人样都还没长出来呢,就学人挖墙脚吗!”

“喂!你不也是只火鸟,比我高级到哪里去吗?天上飞就了不起啊?我也会飞的!”乌贼哥的本事了得,一个翻身便回到了吴解的面前,愤愤然怒道,“你这人怎么突然就动手呢!要打架吗?我可要提醒你,我怎么也是接近天君境界的,真打起来你这样的十个八个都不够我一巴掌!”

“那再加上我们呢?”刚才还争执不休的雷部和瘟部两位斗神一左一右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左右夹住,那位瘟部斗神的右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早就听说有位深潜者之王反出混沌之海,投入了我们斗神组织。能够有机会跟你交手,是在下的荣幸。”

“喂!把你的手拿开!”乌贼哥顿时努力挣扎起来,却仿佛脱了力一般,怎么也无法挣脱那只手,忍不住骂道,“背地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拿开我就打不过你了啊。”那位笑得人畜无害,“我们瘟部本来就擅长偷袭嘛,何况我可不想被人砸颗星星在脑袋上,所以不做英雄好汉也无妨。”

眼看四位斗神争执不休,似乎马上就要打起来,吴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诸位前辈!我现在有急事要做,可否等我先处理了那件急事,再谈加入斗神组织的事情?”

四位斗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转头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事?”

“我跟拙荆失散多年,我要先去找到她,才有心情谈别的事情。”话音未落,红姑仙子一把拽住他的触手,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一个跟头扔出至少千里。

“混账!连人样都还没长出来呢,就学人挖墙脚吗!”

“喂!你不也是只火鸟,比我高级到哪里去吗?天上飞就了不起啊?我也会飞的!”乌贼哥的本事了得,一个翻身便回到了吴解的面前,愤愤然怒道,“你这人怎么突然就动手呢!要打架吗?我可要提醒你,我怎么也是接近天君境界的,真打起来你这样的十个八个都不够我一巴掌!”

“那再加上我们呢?”刚才还争执不休的雷部和瘟部两位斗神一左一右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左右夹住,那位瘟部斗神的右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早就听说有位深潜者之王反出混沌之海,投入了我们斗神组织。能够有机会跟你交手,是在下的荣幸。”

“喂!把你的手拿开!”乌贼哥顿时努力挣扎起来,却仿佛脱了力一般,怎么也无法挣脱那只手,忍不住骂道,“背地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拿开我就打不过你了啊。”那位笑得人畜无害,“我们瘟部本来就擅长偷袭嘛,何况我可不想被人砸颗星星在脑袋上,所以不做英雄好汉也无妨。”

眼看四位斗神争执不休,似乎马上就要打起来,吴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诸位前辈!我现在有急事要做,可否等我先处理了那件急事,再谈加入斗神组织的事情?”

四位斗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转头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事?”

“我跟拙荆失散多年,我要先去找到她,才有心情谈别的事情。”

第698章 传道授业解惑

吴解说出自己的理由,刚才还争得不可开交的四位斗神一起哑然了。

人伦乃是人道的根基所在,所谓推己及人,从爱自己到爱亲近的人,再到爱那些并不亲近的人,由此才能得到无疆大爱。人若不爱自己,不爱亲人朋友,那么他对于众生的爱便是虚伪。吴解自然不是虚伪之人,夫妻失散多年,他理所当然要去先找到妻子,接下来才能成为斗神,守护诸天万界。

他们四位道行高深,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是对视几眼,便摇摇头,不再争执。

“你说得也有道理。”天琴真君勉强笑道,“那你知dào

她在哪里吗?”

吴解闭上眼睛,凭借龙树大菩萨留下的线索略一感知,便指了一个方向:“应该在那个方向,一个名叫紫电世界的地方。”

“紫电世界?”红姑仙子皱眉,看向另外几人,“我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你们呢?”

“那是神门的大后方,我们斗神很少涉足其间。”四位斗神之中,刺猬头的神净真君出身瘟部,收集情报乃是他的特长,略一思考便找到了答案,“以我们的本事,恐怕还没办法把你直接送过去。”

“哦?这家伙也不行?”天琴真君一愣,看向乌贼哥,“以他的本事,直接带着吴解遁去附近的天极,难道不行吗?”

“这个真不行!”乌贼哥立kè

摇头,“你看我的样子,要是我遁去那些天极所在,只怕还没等说明身份,就被人给砍死了。”

这话倒是没有夸张,他此刻半人半乌贼,天魔之形尚未洗练完全,若是出现在那些号称天极的大世界之中,光是不可名状的气息就会让无数凡人为之发狂。为了防止这种情况,那些世界的守护者们会在他出现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群起而攻之,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挡得住。

“那么就让我送他过去吧。”天琴真君叹道,“别的不说,我的遁术应该是我们之中最快的了。就算再怎么远,有个百来年也能抵达。”

“百来年?你觉得天律大叔可能答yīng

吗?”神净真君笑了,“让你休息个上百年?那神霄天能打起来——没有你在中间调节镇压,那群从来只顾自己的家伙不把神霄天拆了才怪!”

“也不至于把神霄天拆了那么夸张啊……”

“这个……我觉得神净说得对,我们三个倒也罢了,你对于雷部简直是不可或缺的。你要是真的请假百年,没准神霄天真的会直接被打成一片废墟呢!”红姑仙子不知dào

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几分促狭的笑容,“至于神净啊,你就老老实实陪她回去吧。没有你陪着,她没准心情不好就要发狂,你可是知dào

她发狂的时候有多恐怖的。”

神净脸色一僵,想起了某些惨痛的回忆。

天琴的性格开朗活泼,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她骨子里面却隐藏着凶狠狂暴的一面,在某些契机下,这一面会浮现出来。届时她不仅会变得极为凶猛好斗,战斗力更会直线提升。

当年她刚刚加入雷部的时候,还只是阳神真仙。因为跟雷部前辈们存zài

交流障碍,积累了极大的压力,最后某天压力爆fā

,瞬间狂化……短短半刻钟里面,雷部前后有六位真仙、两位真君被她打得昏死过去,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数倍于此,整个神霄天都鸡飞狗跳。若非雷部星神灵机一动将她的好友神净找来,让神净出面劝住了她,只怕神霄天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

经过那一战,雷部那些天才疯子们便再也不敢招惹她,甚至于当她出现的时候,那些平常嘴贱气死人的家伙会一个个把自己嘴巴堵起来,比较极端的甚至直接把自己打昏,以免习惯性嘴贱,不小心激怒了她。

迄今为止,她已经发狂了好几次。而在她发狂的时候,要么让她杀个尽兴,彻底发泄完了之后恢复平静,要么就只能请神净出马劝服她——除了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够令发狂的她恢复平静。

所以正如红姑所说,如果天琴要回去工作的话,神净必须同行。一方面可以给她提供情报支援,另一方面也需yào

他担任这个减压救火的任务。

“这么说来,似乎只有你合适送他过去喽?”乌贼哥眉毛一挑,笑道,“我这模样不适合在外面走动,天琴不能离开雷部太久,神净要陪着天琴……看起来有空的只剩下你了。”

“其实我也没空。”红姑仙子叹道,“我的事情……你们不知dào

,我也不想多说。总之我真的没时间陪他们跑个上百年,十年八年也就罢了,上百年真的不行。何况我的遁术远不如天琴,她需yào

跑上百年话,我恐怕五六百年也跑不到……”

“怎么需yào

这么久?”吴解吓了一跳,“诸天万界之中,不是有很多大挪移阵可以互通吗?”

他这话一说,韩德忍不住笑了:“你以为紫电世界是什么地方?那是我们神门势力范围的大后方,就算有大挪移阵,也是隐秘的,或者是只针对我们神门内部的——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带着一个道门真仙利用那些大挪移阵前往神门培养人才的大后方?我现在立地证道成就不朽天君还差不多……”

听他说得这么坚决,吴解也知dào

此事绝无可能,不由得长叹一声:“那算了,我们慢慢赶路吧。”

“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红姑劝道,“我可以先把你送到神门的外围地区,估计只要一两年时间就可以了。剩下的路,你有这位神门的朋友同行,一路上应该不会太麻烦吧。”

她说得很有道理,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此事商定之后,天琴、神净两位真君便联袂离去,而乌贼哥也打了个招呼,化作一道星光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是赶回斗部所在的紫霄天继xù

洗练身躯去了。

等他们三个离去,红姑才微微一笑,不知dào

从哪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灵符,手一扬就把韩德收了进去。

吴解大惊,还没来得及询问,她便笑着解释:“这一两年的时间,我正好给你补补课,讲讲火部正法在金丹之后的部分。这些都是我们斗神内部的秘密,怎么能让神门中人听到呢?”

“那……他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只是睡个觉而已。斗神和神门目前并没有明显的敌对关系,我何必冒着激怒那些神门前辈高手的风险,扑杀一个神门的未来之星呢?”红姑笑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跟你一样,也是五大神丹成道。不过你是无瑕金丹,他是无尘金丹,两种金丹很难说谁高谁低,可日后都有成就不朽天君的希望。如果我是神门的长辈,绝对会在他身上留下一些保命的东西,若是我真要杀他,那些东西多半能够保护他逃走,结果不过是平白得罪人罢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低声问:“如果没有那些保命的东西呢?”

红姑仙子微微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吴解叹了口气,没有再问。

“神门中人虽然性格豪迈爽快,可骨子里面都有一股唯我独尊的狂气和狠劲。跟他们有交情不是坏事,但是这交情应该有分寸。”红姑见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劝道,“你能够成道飞升,乃至于证道长生,想必也明白这些道理。可我要提醒你,神门中人的这种性格,其实只是类似于毒虫的美丽或者毒蘑菇的缤纷,内里隐藏着的是阴冷和毒辣。或许其中一两个人会因为交情而把你当成朋友,但更多的人依然会把你这正道中人视为敌人。”

“而且……我们就以这人为例。他能够成就长生,不知dào

做了多少凶恶残暴之事,你若是因为和他有所交情,就忽略了他残暴的本性,那可大大不妙。”她说着,神情渐渐冷下来,“在你关心他之前,不要忘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

吴解沉默了许久,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祖师警醒,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你既然称我一声祖师,我就要尽祖师的责任。这些话不好听,但我必须要说。”红姑仙子微微一笑,将这个沉重的话题抛开,“对了,你在下界是以火部正法为根本功法的吧?那么飞升之后,有没有继xù

修liàn

呢?”

“弟子一直修liàn

不辍,不曾松懈。”

“可我当初只留下了直到金丹境界的功法,金丹境界之后的部分,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红姑有些疑惑,她之前就对此事颇为疑惑,不过当着另外三位斗神的面,不好开口罢了。

吴解笑了笑,将这件事解释了一番。

听到他原来是参考了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然后以火部正法金丹部分为基础,自己推演了后续的功法,甚至于从中推演解析出了多条可以成就长生的道路,红姑仙子忍不住大吃一惊,便让他将自己的功法展示一番。

吴解自然不会拒绝,将自己的火部正法施展了出来,尤其是四大灵诀,一一演示给她看了一遍。

“原来如此!”红姑仙子看得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你竟然能够借助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来推演火部正法,这份才智的确不凡!”

但她话锋一转,却又批评道:“可你终究弄错了很多——斗神四部的功法各有不同,想要互相参照推导,并不是正确的思路。比方说你的火部正法,从金丹之后,就已经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

说着,她拿出了一艘飞舟法器,二人乘上飞舟,然后便向吴解详细讲解。

斗神四部的功法,在基本的思路上有着很大的分歧。吴解虽然借助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在火部正法金丹等级的基础上,推演出了通往长生的道路,但这道路和真zhèng

的火部正法比起来,却有着很大的分歧,不仅威力差了很多,道行的积累也颇有差距。

他修liàn

的四部功法之中,斗部忽略不提,瘟部和他性格不怎么相合,平时也不怎么使用,这些年来,随着他的修为日渐提升,有完整传承而且比较符合他性格的雷部正法就占了上风。反倒是他当年赖以作为根基的火部正法,因为走偏了道路的缘故,已经被渐渐抛在后面,有些跟不上他前进的步伐了。

这次红姑仙子给他讲课,把整个火部正法详详细细地讲解演示了一番。尤其针对那些他自行推演而出错的部分,更是反复讲解指导,让他明白自己的领悟究竟错在了哪里,自己推演的东西究竟又存zài

哪些问题。

吴解推演的火部正法,的确是可以借之成就长生的,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火部正法号称诸天万界斗法第一,蕴含着许多奥妙和精要,九州界那份截至金丹层次为止的功法,只能算是一个基础,真zhèng

重yào

的东西都还在后面呢。

比方说当初吴解凝聚法相之时,实jì

上就是以雷部正法为主的。

四部正法之中,斗部没有法相可言,忽略不计,另外三部的法相都各有奥妙,不可一概而论。

雷部法相的优点是日后可以炼制成身外化身,等于多了一条命,而且还是可以反复再生。尤其这身外化身和本体区别极大,很少有人能够将其看穿。日后跟人斗法的时候,也相当于两人联手,可以使得威力暴增。

瘟部法相则是将自己的根本道法炼制成本命神通,乍看上去似乎没有法相,其实法相就是神通。这虽然失去了法相本身的妙用,却使得那本命神通威力大增。比方说神净真君,就凭借本命神通“量天手”,一举制住了修为已经接近天君境界的乌贼哥。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差距来说,这战绩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火部正法的法相和这两种又截然不同,它乃是先凝炼出火焰灵兽出来,然后将自身和灵兽相合,得到灵兽变化。这种变化不同于寻常的变化之术,并非外在形态的改变,就连那灵兽天赋的神通都能获得恶。比方说红姑仙子凝炼的就是不死火鸟法相,当她化身火鸟的时候,就算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也能凭借一口元气借助火焰重生,简直可以说是不死之身。

这种手段,光靠吴解自己推演,怎么可能推演得出来?

而成就长生之后,火部正法之中又有好几种特别厉害的神通,也一样是吴解根本想不到的。比方说可以将四大灵诀融合起来,化为太古火神。那太古火神的威力,绝不是吴解用法相天地之术变化出的千丈火巨人可比,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太古火神变化是火部正法的几种神通变化之一,需yào

以炎兽法相为基础。吴解既然连炎兽法相都不会,自然就不可能推演出太古火神变化来。

若是他修liàn

的是完整版的火部正法,练成了太古火神变化的话,那么之前面对天魔大军的时候,根本不用特别吃力,直接变化成太古火神,到时候只需目光一扫,那些没有成就长生的天魔就会统统燃成火焰,剩下那些变成了光杆司令的长生境界天魔,打起来就轻松多了。

吴解没有修成的东西还远不止如此,就连四大灵诀,他所掌握的东西也缺失了很多。

这并非红姑仙子有意藏私,而是火部正法讲究循序渐进。在成就金丹之前,那些更高层次的东西讲了也是白费。尤其九州界并无神火,天地灵气又颇为匮乏,反而天地法则的限制颇为松散。在这种情况下,红姑仙子根本不敢将那些威力强dà

的后续功法留下,免得后辈弟子修liàn

之时用旁门手段强行冲关。

强行冲关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以上会自己玩死自己,可世界这么大,难免会有一两个天才真的冲关成功。届时那些人境界不够,没有控zhì

这些神通的能力,可九州界薄弱的天地秩序却又限制不住他们……

“你猜猜,如果那样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面对红姑仙子提出的问题,吴解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很容易就推演出了那样的结果——远远超出九州界层次的神通,在九州界完全爆fā

,结果自然是整个九州界爆fā

巨大的灾难,没准比两个九转金丹在人间恶战一场更危险!

想通了这个问题,他便能够完全理解红姑仙子当初的决定——就算他自己身处于当时的情况,也必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反正后辈弟子有金丹层次的功法,就足够修liàn

到飞升了。飞升之后,自己这个祖师必定会有所感应,找机会去把他找来,再传授后续的功法就好。

红姑仙子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吴解的进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短短的三百多年,他居然从金丹境界一直修liàn

到了长生!

如此惊人的成长速度,别说在火部的历史上绝无仅有,就算在天才辈出的雷部,也算得上惊人了!

所以当她感应到吴解证道长生,便急急忙忙赶来,守在玉京派前往星海界的出口处,等待吴解的到来,好给他补上这缺失已久的一课。姑仙子提出的问题,吴解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很容易就推演出了那样的结果——远远超出九州界层次的神通,在九州界完全爆fā

,结果自然是整个九州界爆fā

巨大的灾难,没准比两个九转金丹在人间恶战一场更危险!

想通了这个问题,他便能够完全理解红姑仙子当初的决定——就算他自己身处于当时的情况,也必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反正后辈弟子有金丹层次的功法,就足够修liàn

到飞升了。飞升之后,自己这个祖师必定会有所感应,找机会去把他找来,再传授后续的功法就好。

红姑仙子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吴解的进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短短的三百多年,他居然从金丹境界一直修liàn

到了长生!

如此惊人的成长速度,别说在火部的历史上绝无仅有,就算在天才辈出的雷部,也算得上惊人了!

所以当她感应到吴解证道长生,便急急忙忙赶来,守在玉京派前往星海界的出口处,等待吴解的到来,好给他补上这缺失已久的一课。

第699章 修业

火红的飞舟在黑暗的星海之中飞驰,吴解则居住在飞舟之中,接受红姑仙子的教学。

这艘飞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红姑身为火部星神之下二十四位星君之一,才有资格得到这件宝物。可即便如此,这“星焰飞舟”也不是她个人的,而是火部的公物。日后她从星君之位上退下来时,这件宝物是不能带走的,必须留给下一任星君。

星焰飞舟具体的炼制方法是火部的机密,而这宝物真zhèng

的能力也一直是个谜团,但它用来代步却是再好不过——此宝无须主人操纵,只要设定好目标,就能自行在星海之中寻找出一条合适的航线,速度还快得出奇。

当星焰飞舟航行的时候,会先在附近寻找一颗恒星,吸收足够的星火之后,便能虚空挪移,犹如洞虚真君一般,挪移的距离甚至比寻常洞虚真君更远。

一次挪移之后,它就会寻找下一颗恒星,再次吸收星火,继xù

挪移……整个过程不需yào

任何人控zhì

,更不需yào

半点真元法力,真zhèng

的全自动。

吴解曾经和这件法宝的器灵见过面,那个看起来是匹小马驹,鬃毛尾巴却如同彩虹一般缤纷的器灵“彩虹”修为堪比洞虚真君,性格大大咧咧开朗活泼,可嘴巴却着实很紧,半个字都不提自己究竟有什么本事。

吴解倒也没有多问,别说他还不是火部中人,就算他加入了火部,寻常斗神也没资格知dào

这件宝物的秘密,何必要自讨没趣?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是认真学习,将正宗的火部正法充分掌握,把过去缺的课补齐。

对于这位隔了不知dào

多少代的徒弟,红姑仙子教得非常认真用心。吴解因为已经形成了错误的认识,功法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纠正起来相当困难。她不厌其烦地一点点讲解,仔细分析吴解究竟错在哪里,再一点点地纠正。花费了不知dào

多少时间和精力,光是为了给他调理真元,让已经走上岔道的重归正道,就消耗了不知dào

多少珍稀的灵药和宝物。

对于这一切的付出,红姑仙子显得很理所当然。当吴解为之不安的时候,她说:“你是我的弟子,便是我一身神通的继承者。身为师傅,我当然要尽我所能,让你走上最好的道路。而作为徒弟,这是你天经地义的权利,不要有什么负担,也不用觉得不安。”

“我们没有雷部那种惊才绝艳得超乎想象,每个人都能自成一家的绝顶智慧;我们没有瘟部那种深入各个组织、甚至于在天魔之中都有线人的庞大关系网;我们没有斗部那种强得毫无道理,一剑在手便能与全世界为敌的无上神威。斗神四部之中的火部,有的只是一套循序渐进的平实功法,有的只是一群无论资质还是智慧都只算中上的寻常修士。”

“日后你到火部,一眼看去,多得是修liàn

百万年千万年,始终困在真仙境界不能突pò

的老兵们。他们已经几乎忘记了一切,记得的,只有永远不会放下的责任。”

“我尽心尽lì

地教你,这是我的责任;你将我的本事学好,日后要比我更强,甚至于教出比你更强的徒弟,这是你的责任——火部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薪尽火传,永不熄灭,越烧越旺。”

“亿万年来,火部斗神们就是这样一代代地传承,才从当年思源老祖麾下一群不起眼的小喽啰,发展成了雄绝诸天的最强战斗组织。”

说这话的时候,星焰飞舟正在一颗恒星附近补充星火,可当时红姑仙子眼中燃烧的火焰,竟似比那巨大的星辰更加耀眼!

这一番教学,持续了五年,比红姑仙子预料的时间长了许多。但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星焰飞舟来到一连串绿色的星辰附近时,她停下了船,告sù

吴解,这段航行的终点已经到了。

“为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站在船头上,数十颗星辰的光芒汇成一股狂风,吹得她的长发猎猎飞舞,“再往前,便是神门的‘绿星战线’。你看那十八颗绿色巨星,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势,将偌大的星海完全遮断。无论是谁,想要前往神门势力范围的内部,都只能老老实实地从星门通过——除非你有本事直接一步跨过天极,否则就不要幻想能够强行闯关。”

“斗神和神门的关系并不好,光死在我手下的神门真仙就有四五个,而我的朋友里面,死在神门手下的也有好几位……不过这些跟你都没关系,神门会阻止我这火部星君靠近,却没有理由阻拦连正式斗神身份都还没有的你。”

“不过彼此终究是敌对的……我告sù

你一些事情,你要牢牢记住。还有一些需yào

特别注意的人,其中有的是我们的死敌,有的跟我们关系尚可……”

吴解站在她身边,认真地听她介shào



其实这些事情,若是用神念交代的话,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工夫罢了。但无论红姑还是吴解,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么方便快捷的办法,而是宁可一个唠叨地说,一个耐心地听。

过了好一会儿,红姑总算是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她拿出将韩德封在里面的那张灵符交给吴解,然后正打算离开,脸色却又凝重了一下,目光似乎有些黯然。

“师傅,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吴解一愣,低声问。

“你进步的速度远比我想象得更快,或许用不了多久,一千年,两千年……就能元神寄托虚空,成为洞虚真君,甚至可能走得比我更远……当然这是好事,但我却有一件事要叮嘱你。”

“师傅请吩咐,弟子必定尽lì

去办!”

“不用这么紧张。”红姑见吴解一脸紧张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其实你真zhèng

遇到这件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只是随便一说而已。”

话虽然说得满不在乎,她的态度却一点也没有满不在乎的意思。先施法将周围空间隔断,确保没有人能够窥探到这里的情况,才捏了一个法决,在二人面前显出一个水镜来。

水镜之中并非远方的景物,而是一个人的肖像。这人是一个长发及地的美丽女子,气质清冷,美艳绝伦——吴解打赌,自己这辈子从没见过漂亮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像这样的女子,当真是走在路上会引起交通堵塞,甚至于可能让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修士直接道心瓦解,端得祸国殃民。

“这是一个天魔,嗯,应该是一个天魔。”红姑斟酌着话语,缓慢地说,“或许你会遇到她,又或许遇到她的时候,她的模样稍稍有点变化……这不重yào

,反正气息和相貌你都记住了,就算有些变化,你应该也能认出来……”

“莫非是师傅的死敌吗?”吴解问。

红姑沉默了一下,叹道:“恰恰相反,这是我一位生死之交的挚友。”

吴解愣住了,不料师傅身为斗神,居然会有天魔朋友。

“我这个朋友呢,应该也有洞虚境界的修为。不过她的修为想来大概不会很稳定,日后你遇到她的时候,她多半打不过你……到时候如果你能够活捉她的话,就把她捉住交给我;不能的话,还请手下留情,不要杀她。”

吴解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是那种浑身燃烧正义之火的狂信徒,既然是师傅的叮嘱,那么放过区区一个天魔,也算不了什么。

何况……没准日后见面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活捉她了呢!

红姑见他答yīng

下来,不由得微微一笑:“其实说起来,她跟你也大有缘分呢!如果不是她的话,你根本就得不到灵霄火部正法。”

吴解闻言皱眉,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想通了什么,忍不住问道:“莫非这位便是辉夜祖师?”

红姑并没有惊讶之意,苦笑着说:“没错,这就是当年青羊观第一代弟子之中号称战力最强,巾帼不让须眉的辉夜。后来更是青羊观历史上第二个渡劫飞升的高手,实实在在是你的前辈呢。”

吴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师傅的白发上,突然:“莫非当初被辉夜祖师所杀的那位斗神,就是师傅您?”

红姑自嘲地笑了,摇头叹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呢?当初我们情同姐妹,她修为不及我,性格却极为好强,一直想要追上我的脚步。后来当她总算修liàn

到阳神境界巅峰,找到了元神寄托虚空的一丝灵感,便急急忙忙闭关突pò

。当时我就在她的洞府外面,为她护法。”

“辉夜祖师……冲关失败了?”吴解心中有了一丝不妙的联想,急忙问道。

“失败了,她在元神寄托虚空的过程中,被心魔反噬,道心崩溃,入了魔。”红姑神情黯然,叹道,“按照护法的规矩,这种时候我应该亲自出手将她斩灭,为她办理后事。但我却没能下得了手,反而死在了她的手下。好在她尚未彻底入魔,仍然保持着几分人性,将我的元灵封在玉简之中,投入了九州界,传给了青羊观。”

“我的元灵在九州界转世,不久之后便重入道途……这些事情你想来也是知dào

的,反正就是寻常修liàn

罢了。”红姑将人间修liàn

的事情一笔带过,“我飞升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修为,然后就在寻找她。可她似乎有意躲着我,几次都擦肩而过……”

说着,她看着远方那片灿烂的星群,深深叹息。

第700章 双鬼拦路

“总算是出来了!”韩德呼呼地喘着气,不断地甩腿摇胳膊,还把脖子扭来扭去,发出一连串嘎达嘎达的声音,“被封印了几年,我感觉连关节都要变成石头了!”

“抱歉抱歉,家师做事略略有点粗鲁……”

“何止是‘略略’啊!”韩德顿时忍不住抱怨起来,“她好端端跟我说一下不行吗?就算是要把我关起来,弄个洞天法器让我住进去,过着有时两次有时三次的安稳日子,难道不行吗?非要把我封在那张符里面……你知不知dào

被封在里面很不舒服!整个人都僵硬着,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简直是在受罪啊!”

“咦?难道你在灵符之中,精神并未被封住?”吴解一愣,好奇地问。

“我元神之中有青莲守护,哪有那么容易被封住!”韩德没好气地甩甩胳膊,活动活动身体,“只用了一会儿,我就挣脱了封印,让元神恢复了清醒。”

“我本拟既然元神已经清醒,肉身自然也能很快恢复自由。却没料到那灵符十分奇特,想尽了办法也不能挣脱,结果就过了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真是苦也!”

吴解这才明白原因,只好又为师傅粗鲁的行为赔礼道歉一番。

但他却不知dào

,其实红姑仙子早已发xiàn

了韩德的元神挣脱封印,可她本就不喜欢神门中人,韩德一身罪孽之气,更是让她十分不高兴。后来在几年的教学中,她也曾问起韩德的来历,吴解并没有隐瞒,当她得知韩德灭了白帝阁,更是越发的不高兴。

神山五子同气连枝,虽然当初在剿灭大光明神教的问题上,青羊观和白帝阁吵了一架,辉夜祖师还因此跟白帝阁掌门翻脸动手打了一架,可毕竟大家都是正道,有什么矛盾也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若非考lǜ

到吴解将来还要韩德引路前往紫电世界,而且韩德身上必定有报名的宝贝,她早就直接把韩德给掐死了!

可就算如此,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所以韩德才受了这几年暗无天日的折磨。

这些事情,吴解自然猜不到,但韩德在这五年之中无事可做,整天胡思乱想,倒是已经猜出了原因。他并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只是感叹实力不济,若是自己本事够强,那就是他把那红姑仙子给封在灵符里面了……哦,以他的脾气不会那么麻烦,直接一剑捅个透心凉便是。

过了片刻,韩德总算完全恢复过来,便带着吴解朝那一片绿色的星辰飞去。

“那是我们神门的绿星战线,既可以抵挡域外天魔的侵袭,也可以抵挡斗神的骚扰,一举两得。”因为到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他的心情变得很好,一边飞遁,一边向吴解滔滔不绝地介shào

这绿星战线的辉煌历史。

这条防线历史悠久,乃是昔年神门伐道之战末期开始建造的。当时神门已经将道门黄金一代屠戮殆尽,眼看就要斩草除根,把道门太上一系彻底消灭干净,结果却被思源神君带着火部和雷部拦了下来,一场恶战,神门敌不过思源神君,不得不低头退让,给道门得到了喘息之机。

那一战对于神门的触动很大,在此之前他们一直觉得天第一我第二,某些嚣张的甚至于动辄就嚷嚷什么“老子今日便是要逆天”之类,但那一战之中,斗神组织展现出的战斗力,却给了他们迎头一棍,让原本沉浸在轻松剿灭道门的胜利之中的他们醒悟了过来,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于是神门诸位神君便联手施法,制造了十八颗具有无穷威力的法宝,将其化作十八颗绿色的星辰,布成了一个大阵,拦在神门和斗神的势力范围之间,以此划分双方的地盘。

斗神组织对此并无意见,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把神门当成是多么危险的敌人,更没有想过要去把神门给剿灭了——华思源的假想敌一直都只有无穷无尽的域外天魔,而他毕生追求的目标更是跟神门屁的关系都没有,这绿星战线,纯粹是神门自己被迫害妄想症发作而已。

不过绿星战线历史上倒也颇发挥了几次作用,尤其是某一次面对大批域外天魔军团的时候,十八件至宝一起发威,浩瀚大阵席卷数十个星域,将天魔大军扫荡一空。这份惊人的威力,着实令人赞叹不已。

当然,神门绝对不会泄露,当时有那十八颗绿星之中各有一位不朽天君坐镇,整个大阵更有两位造化神君主持,才有如此威力——这种事情,自己人知dào

就好,没必要告sù

别人。

韩德当然也不会把内幕说出来,他只是滔滔不绝地吹嘘绿星战线如何如何厉害,战绩如何如何辉煌,有多少厉害角色死在了这浩瀚大阵之中……等等等等。

吴解面带微笑,一边飞遁,一边听他口沫横飞的吹嘘,心中却忍不住好笑。

韩德在红姑仙子那里吃了亏,又不好找吴解来报复,只能喋喋不休地吹上一番,放它三五十个嘴炮,来稍稍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正当二人距离绿星战线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来到被十八颗星辰拱卫的星门前面时,吴解和韩德突然同时皱眉,一左一右让开,两道原本平行着飞向星门的遁光左右一分,躲过了数道迎面而来的法力洪流。

那法力之中有无数符箓勾连,更有一股阴沉晦涩之意散布出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被它打中了,就算二人修为不凡,也必定要吃上不小的苦头。

“呔!那边看门的是谁啊!怎么连自家人都打!”吴解尚未开口,韩德却有些挂不住面子,大叫,“我乃万变宗韩德是也!”

“万变宗?韩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弟弟,你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是什么可以吃的吗?”另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回答,“还有,你才是弟弟,我是哥哥。”

随着争执的话语,二人前方不远处的虚空轻轻震荡,一个身高超过百丈、浑身青绿,长了两个丑陋怪头的巨人出现在了那里,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韩德眉头一皱,向吴解传音到:“这是双头鬼,一种颇为厉害的蛮荒生灵。本门有不少前辈豢养它们,将它们训liàn

出来作为士兵使用。”

“阳神境界的士兵?那位前辈可真是大手笔啊!”

韩德勉强笑了笑,试着跟那个双头鬼交涉。但智力低下的双头鬼根本不理睬他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地嚷嚷不许靠近,时不时嘟嚷几句要吃东西之类,看向他们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凶恶,简直就像是饿了许久的恶狼,看着一群肥羊似的。

争执了一会儿,便连吴解也看出来这个双头鬼根本是蓄意要拦住他们的去路,不由得有些发怒,沉声问道:“两位道友,不知dào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我们过去?”

“很简单!”

“打赢我们!”

话音未落,一团烈焰凝聚为超过百丈的巨大拳头,迎面便是一拳,将它们打得倒飞出去,直接摔进了星门之中。

“好了。”吴解吹了吹拳头上的火苗,带头朝着星门飞去,“现在没人拦着了,我们继xù

赶路吧。”

第701章 第八十六届……

一拳打飞了拦路的笨蛋双头鬼,吴解和韩德催动遁光便飞向星门。这星门是通过绿星战线的唯一门户,只有穿过星门,才能够进入神门势力范围腹地——尹霜现在所处的紫电世界,就在神门势力范围的大后方,从这里进去之后,至少要穿越十几个大挪移阵,才能够抵达。

这是一段遥远漫长的旅程,路上肯定还会有许多的危险和麻烦,但只要顺利过了星门,踏入了神门的势力范围,最大的麻烦就算是过去了。

所以吴解才一听到那笨鬼的话,便毫不犹豫地挥拳将他打飞。

眼前乃是关键时刻,过了这一关之后,什么事情都好说。若是拖拖拉拉犹豫不决,没准会惹来别的阻碍,到时候被阻在星门之外,就是真的大麻烦了!

韩德倒是一点也不觉得yì

wài

,昔年在九州界的时候,他关注吴解多年,深知这位年轻人虽然性格温和谦让,但关键时刻却十分果duàn

,是杀是放一言而决,半点都不拖泥带水。而且他也清楚尹霜对吴解的重yào

性,倘若吴解是龙,尹霜便是他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则杀人。

不管这双头蠢鬼究竟什么来历?究竟为什么要拦在他们前面?既然它拦了吴解去寻找尹霜的路,那下场就是一目了然的,无非就是被打到半死或者全死的区别罢了。

好在吴解目前还不算很着急上火,出手的时候还留了情,这一拳打上去,只是将双头鬼轰飞,一个倒栽葱摔进了星门,但其实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不过被他以真火封了穴窍,要昏厥个一时半刻而已。

眼看着二人就要飞到星门面前,突然光芒一闪,一个白甲将军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人相貌俊朗威武,端的是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宇轩昂英武不凡,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但他的眼中却有一丝寒芒闪烁不定,身上透出一股冷厉的味道,显然是一个冷酷凶狠之人。

他身穿白色战甲,腰间佩着一把长刀,盔甲胸口位置的护心镜上有一片青色的痕迹,仔细看去,似乎是一朵半开的青色莲花。

白甲男子似乎早就知dào

吴解和韩德在星门对面,刚一出来就稳住身形,开口叫道:“韩——”

他还没来得及将“韩德”两个字说完,韩德便双眼一瞪,身上骤然腾起极其凌厉的杀机,一反手将背上的青莲剑拔了出来,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光,直取他的面门。

这一剑凶狠凌厉,杀机毕露,一看就知dào

是存了杀人的心思。更为明显的是青莲剑上腾起的那股杀气,凶恶之中隐隐透出几分狂暴,简直就像是突然发了狂一般。

吴解一愣,不明白韩德为何突然就下杀手。对面那人看境界也是阳神真仙,既然认识韩德,多半也是神门中人。大家同为神门弟子,韩德为何对一个认识自己的人痛下杀手?

就在他一愣的瞬间,韩德的剑光已经到了白甲人的面前,白甲人虽然遭到突袭,却似乎早有心理准bèi

,身上铠甲腾起一圈白光,化作犹如龟壳形状的光罩,将韩德的剑光拦住。

韩德一招无功,白甲人顿时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正要再说什么,吴解却已经反应了过来,身影一闪便来到了白色光罩的外面,一掌贴着白色光罩,轻飘飘拍了上去。

这一掌力量不大,却带着一份奇妙的震动,将白甲人连着那龟壳一般的光罩一起推动,直接推进了星门里面。

白甲人那件宝甲威力非凡,便是洞虚真君出手也能抵挡一二。吴解和韩德哪怕全力猛攻,仓促之间也不可能破开它的防御。可吴解压根就没打算破开那层光罩,径直施展雷法用力一震,这光罩立在空中的力量乃是白甲人自己提供的,他可没本事挡住吴解这一掌,顿时便被震散了那份固定身体的法力,于是连人带光罩一起飞了回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吴解跟随红姑仙子学艺五年,学习的不仅仅是正宗的火部正法,更有斗神一脉多年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斗神四部威震诸天,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战斗,其中归纳总结出的经验多如繁星,每一条都是无数前辈心血的结晶,都能够最有效地应对某种情况,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同时凸显敌人的劣势,以取得战斗的胜利。

为了将这些经验融会贯通,红姑仙子不惜元气,制造出了逼真的幻境,让吴解在幻境之中亲身体验那些战斗,通过战斗加深对这些经验的理解和掌握。为此她甚至受了一些内伤,只是瞒着吴解,不让他知dào

而已。

这些付出和辛苦,如今便得到了回报。

那白甲人名叫青莲君,他身手不凡,修为也颇高深,尤其一身宝甲更是稀世之珍。仗着这套宝甲,在神门之中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虽然也得罪了不少人,可靠着他的本事,却几乎从没有吃过亏。

昔年他曾经和韩德照过面,交过手。因为得知韩德的本命法宝名叫青莲剑,恰恰与他的道号相同,便动了心思,几次谋夺青莲剑,有一次甚至差点抢到手。双方之间的关系极为恶劣,甚至可以说是韩德在神门之中最大的敌人。

但他的宝甲太过厉害,韩德纵然本领高强,也拿这件宝甲没办法,多次交手都吃了亏,恨得牙根痒痒。

韩德虽然是万变宗的后起之秀,可青莲君身份也不一般,乃是神门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成员。只要韩德没有真的被他重伤,双方的一切争端,长辈们就都不会插手。

无论双方这一场争锋究竟结果如何,都是一番好磨砺。神门内部的竞争颇为严酷,无论韩德还是青莲君,若是就此败下阵来一蹶不振,那便不要指望长辈能够给自己出头,而是只会被淘汰。

所以这次一见面,韩德便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反正这厮那身乌龟壳硬得很,一剑砍不死的,那就不用留情!

当然,能砍死的话是最好!

韩德这一剑理所当然没有奏效,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吴解竟然一招就把青莲君给打飞了。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青莲君只是被震飞,一点伤都没受,但打飞就是打飞。被打飞就是丢了面子,而且是大丢面子。

更重yào

的是,吴解能够打飞他一次,就能打飞他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无数次。

韩德遁光不停,紧跟着吴解一起飞过了星门,心中念头却飞快地转动,一瞬间便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要给吴解端茶拜师,也要把这招能打飞青莲君的掌法学来。

只要学会了这一招,日后这混账白乌龟再来惹麻烦,就一巴掌把他打成天上的星星!打飞他三五次,他难道还有脸再来惹事吗?

吴解却没有想这么多,此刻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就是抓紧时间通过星门。为此不管面前是谁拦路,他都要动手将其打飞,反正只要不伤人,有韩德这位神门新秀在,总能有办法化解矛盾。

尤其这人跟韩德还是有矛盾的,自己既然要靠韩德带路,那必然要跟这人发生冲突,打飞他一次,杀杀他的威风,有何不可?

二人的遁光速度都极快,一眨眼就穿过了星门。却见星门对面,场面赫然有些混乱——只见一个穿着旧衣的瘦小和尚,正手持一根铁棍,跟七八个神门的阳神真仙打得不可开交。

吴解和韩德的眼光都很厉害,一眼就看出双方并未真的下杀手,只是寻常交锋而已。那和尚的修为也不过就是阳神境界,但一身武艺高明得超乎想象,尤其那条铁棍更是厉害得让人瞠目结舌,那些神门的阳神真仙身手绝对不能算弱,可数人联手,却依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不止一次在铁棍下面遇到险情。

倘若他们不是寻常切磋,而是生死搏杀,此刻必定已经有人重创甚至死在了铁棍之下!

“好本事!”吴解忍不住赞了一句,“厉害!”

“原来是悟空罗汉啊!这位当年成道之前得到过大神君的指点,那时候大神君便说过,日后佛门真仙之中,守护以降龙为最,进攻以悟空第一。大神君的眼光,怎么会看错!”韩德却认识这和尚,笑着介shào

,“你别看他身材瘦小,其实天生神力。虽然不及降龙罗汉,却也远超任何一种煅体神通的威力。而他在武道上的造诣更是非同凡响,曾经几次拜访真武殿,和真武道祖门下那些武痴多次交手,从未落在下风过。以他的本事,你我二人联手尚且未必能够敌得过,更不要说我这些同门了。”

“咦?看来你对这些同门的印象并不好啊?”吴解一愣,传音问道。

“跟着白乌龟混的家伙,我怎么可能对他们印象好!”韩德没好气地说,“这些家伙都是我的仇家,日后若是斗神和神门在战场上遇到,你跟他们碰了头们的话,不用给我面子,一刀一个最好。”

“……为什么我听到了‘借刀杀人’什么的?”

“怎么能叫借刀杀人呢?你砍死他们,韩某必有厚报!”

二人说话间,刚才被打飞的白甲人已经飞了过来,恶狠狠叫道:“韩德!你竟然勾结外人擅闯星门!该当何罪!”

“当你妹!”韩德直接骂了回去,“白乌龟!你算个什么东西!韩某人做事,什么时候需yào

向你解释?如果镇守星门的天君前辈们认为我有罪,他们此刻早已出手惩罚了,还能容得我好端端站在这里?”

“白乌龟啊白乌龟,我看你是越来越长进了,已经有本事代替天君前辈们下决定了嘛……啧啧,该不会仗着小白脸俊俏,勾搭上了某位前辈吧?”

话音未落,虚空中一声脆响,他的脸上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小子出言无状,该打!”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回响,言语之中颇有愠怒之意。

挨了一耳光,韩德却一点也不害pà

,更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嘻嘻地说:“前辈恕罪,晚辈只是觉得这白乌龟突然变得这么有底气,心里有点担心罢了。”

那出手抽他耳光的神门前辈并未现身,只是冷冷地说:“你再这样多嘴,就不用说什么‘恕罪’了。”

韩德顿时头一缩,眉毛一扬,不敢搭话,转头看向了青莲君。

“喂!白乌龟,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讨打的吗?”他拍了拍吴解的肩膀,“我可告sù

你,这次我出了趟远门,找了一个拳头很硬的好朋友来帮忙。至于他的本事,想必你也已经见识过了……”

被白乌龟白乌龟地叫了若干次,青莲君不禁火冒三丈,怒道:“也不知dào

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丑鬼,别以为他碰巧占了一次便宜,就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解已经一个闪身冲到了他的面前,抬手又是一掌。

青莲君一直在防备着吴解,一见吴解过来,立kè

运起法力想要将自己稳在空中。却不料吴解不仅法力比他强,运力的巧妙更是他望尘莫及,一掌拍在他的护身光罩上,顿时将他固定身体的法力震散,整个人又滴溜溜打着旋子飞了出去,一口气摔出至少十几里。

又一掌打飞了青莲君,吴解才怒道:“长得帅了不起吗?男人要那么漂亮干什么!而且你以为你很帅吗?我小师弟比你好kàn

多了!”

他的怒意有真有假,三分是真,七分是假。虽然他不知dào

韩德跟这白甲人究竟有什么过节,但却已经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位——在离开神门的势力范围前,他要尽量扮演一个被韩德找来助拳的高手,性格稍稍有点莽撞,有些冲动,心里藏不住话。

这样的形象,是最不容易引起高手嫉恨的,也是最适合在神门之中行动的。至于韩德会不会因此收获更多的怨恨——反正都是韩德的事,何况他多半也不会在乎。

青莲君没料到自己有所准bèi

的情况下依然被一掌打飞,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他怒喝一声,双手一挥,拿出了一黑一白两面三角小旗,在空中一展,便从旗上飞出了一黑一白两条飞蛇,周身烟雾缭绕,气势非凡。

“这是天蛇旗和冥蛇旗。”韩德脸色一变,急忙用神念向吴解传话,“白色的天蛇力大无穷,正面交锋连炼体的真仙也难以抵挡;黑色的冥蛇没有实体,大多数的攻击对它都毫无效果,也难以阻拦。这青莲君之前明明只有那件玄英甲算是好东西,怎么突然多出这么一对宝旗?”

吴解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dào

,却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对飞蛇冲了上去。

两条飞蛇之中,天蛇速度稍稍快一切,抢先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身子一展,便朝着吴解身上卷过去,想要使用蛇类惯用的手段把他缠住,活活勒死。

“天蛇身居异能,一旦被它缠住,任何遁法都无从施展!”韩德急忙提醒。

吴解却笑了笑,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把赤红的长刀,迎着天蛇就是一刀。

这一刀平平无奇,既没有什么五颜六色的光芒,也没有什么令人战栗的气息,只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凝炼在刀锋上,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去。

刀光一闪,劈在了天蛇的身上。那坚固得足以硬挡飞剑法宝的身体猛地一震,中刀之处泛起无数白色的光芒,化作一片片鳞甲,层层叠叠,更有无数的阵法环绕着这些鳞甲,一看就知dào

有着强dà

的防御力。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多大的作用,吴解的刀光只是稍稍被阻挡了一下,便斩断了阵法,斩断了鳞甲,斩破了天蛇的皮肉,一刀重重落下,将它整个身体拦腰斩断。

天蛇受到如此重创,不由得发出一声悲鸣,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白光,飞回了旗子上面。那面绘着白蛇的黑黑旗中传出一声和天蛇刚才叫声十分相似的悲鸣,光芒顿时黯淡了下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变得黯淡灰败,宛如一块旧布。

很显然,吴解这一刀斩断了天蛇,更重创了这件法宝的灵性。想要将它恢复如初,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要费上许多珍贵的材料不可。

青莲君顿时大惊,这对宝旗其实并不是他的东西,而是他从家中长辈那里偷来的。这段时间乃是神门几个大宗和佛门净琉璃世界的例行交流比武期间,青莲君偷了这对宝旗,本拟有这对宝旗,加上自己的宝甲,必定能够在这第八十六届比武之中大放光彩,却不料一直在外云游的悟空罗汉竟然也参加了这次比武。这悟空罗汉神通广大,他就算有宝旗加上宝甲,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正因为如此,当他透过星门内部的观测法阵,看到韩德接近的时候,顿时动了心思,想要将韩德的宝剑抢到手。

打不赢悟空罗汉,能抢到那把青莲剑,也就不枉偷窃这对宝旗了!

为此,他先派出了一个蠢笨的鬼兵去挑拨韩德,然后亲自出马,想要引得韩德勃然大怒,顺势找个破绽夺下宝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韩德的确勃然大怒了,也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却没料到韩德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帮手。

恰恰可以克制他的帮手。

刀光一闪,本该无形无质不怕任何攻击的冥蛇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光芒回到了旗子上,而原本白光缭绕的冥蛇旗顿时悲鸣一声,光芒黯淡,也变成了一块旧布。

吴解手提鲜红的长刀,冷冷地看着青莲君,问:“还要打吗?下一刀,砍的可就不是蛇了!”布。

很显然,吴解这一刀斩断了天蛇,更重创了这件法宝的灵性。想要将它恢复如初,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要费上许多珍贵的材料不可。

青莲君顿时大惊,这对宝旗其实并不是他的东西,而是他从家中长辈那里偷来的。这段时间乃是神门几个大宗和佛门净琉璃世界的例行交流比武期间,青莲君偷了这对宝旗,本拟有这对宝旗,加上自己的宝甲,必定能够在这第八十六届比武之中大放光彩,却不料一直在外云游的悟空罗汉竟然也参加了这次比武。这悟空罗汉神通广大,他就算有宝旗加上宝甲,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正因为如此,当他透过星门内部的观测法阵,看到韩德接近的时候,顿时动了心思,想要将韩德的宝剑抢到手。

打不赢悟空罗汉,能抢到那把青莲剑,也就不枉偷窃这对宝旗了!

为此,他先派出了一个蠢笨的鬼兵去挑拨韩德,然后亲自出马,想要引得韩德勃然大怒,顺势找个破绽夺下宝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韩德的确勃然大怒了,也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却没料到韩德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帮手。

恰恰可以克制他的帮手。

刀光一闪,本该无形无质不怕任何攻击的冥蛇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光芒回到了旗子上,而原本白光缭绕的冥蛇旗顿时悲鸣一声,光芒黯淡,也变成了一块旧布。

吴解手提鲜红的长刀,冷冷地看着青莲君,问:“还要打吗?下一刀,砍的可就不是蛇了!”

第702章 较量较量

两刀,吴解只用了两刀,便将天蛇旗和冥蛇旗幻化出的两条灵蛇斩杀,丝毫没有费力。

这两刀轻描淡写,看上去没有半点威力,更看不出丝毫的巧妙,就是迎着冲过来的双蛇刷刷两刀而已。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刀下那两条蠢蛇,便是赫赫有名的法宝器灵。

“怎……怎么可能!”一个在旁边观战的神门真仙忍不住惊呼,“莫非那对旗子是劣质货色?”

“呸!你当青莲君跟你七叶散人一样穷鬼么!”青莲君的朋友白云君立kè

反唇相讥,“只有你这种连一件法宝都没有的穷光蛋,才会有这种荒谬的怀疑!”

正如他所说,那惊呼的真仙“七叶散人”全身上下虽然光芒闪闪,看上去华丽异常,可仔细一看便能发xiàn

,他身上那些个光彩四射的东西,几乎都是寻常法器,只不过全都特别闪亮而已——这就像是凡人的武将之中,有些人会刻意制作特别明亮特别威武特别有卖相,但毫无实用价值的铠甲,纯粹的样子货。

作为超凡者,仙人们可不流行这种样子货风格。再怎么华丽漂亮金光闪闪,也不如实jì

威力来得重yào

。比方说青莲君的那件白甲,卖相比七叶散人一身闪闪发光的家什差很多,但除非脑子有问题的,任谁都只会羡慕能够轻松挡住法宝飞剑的宝甲,而不会羡慕他那身样子货。

在仙人们看来,七叶散人的装束,的确是将“穷鬼”两个字刻在了额头上,可笑之至。

七叶散人自然也明白自己的问题,但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撑场面,只好弄了这套货色来充门面——就算是寒酸的门面,好歹也算是门面嘛。

可他心里毕竟是挺不舒服的,看到青莲君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好宝贝,就差没有把“我是土豪”四个字写在脸上的人,便忍不住想要讽刺两句,哪怕只是求个嘴上快活也好。

听到讥笑,他冷冷一笑,反驳道:“天蛇旗和冥蛇旗,乃是我神门真仙境界赫赫有名的几十种法宝之一,其原型为灵宝‘双龙旗’,而双龙旗的原型,更是诸天万界最著名的至宝‘圣德阴阳造化旗’。昔年神门伐道之战,道门不敌神门,眼看就要彻底灭门,太上道祖舍了颜面求得大神君出手,当时大神君的威势,我神门之中几乎无人能敌,前后六位神君被他打得不是昏死过去就是落荒而逃,直到最后,便是天宝老祖手持这件宝物,才将他挡了下来,可天宝老祖也在那一战中受了重创,连宝旗都受创严重……”

“七叶,你究竟想说什么?”白云君忍不住喝道,“东拉西扯的干什么!”

七叶散人见对方已经被自己激怒,不由微微一笑:“我是说,天蛇旗和冥蛇旗那么厉害,如果青莲君手上那对棋子不是劣质货色,那定然是他自己太弱,拖累了法宝。”

“须知,再厉害的法宝,也要看在什么人手上用。比方说你白云君,便是手持灵宝,也断然敌不过韩德,不是吗?”

白云君顿时瞪起眼睛,一时间却不好反驳。以他的本事,还真是手持灵宝也敌不过韩德——当初神门后起之秀比武之时,他作为成道五千多年的前辈,被成道不足三日的韩德一剑封住穴窍,领着衣领如同扔垃圾一般扔下擂台,丢尽了脸面。若是他舔着脸说自己靠灵宝就能赢得了韩德,不过是惹人笑话罢了。

正如七叶散人所说,法宝再好,也要看在谁的手上用。

但白云君绝对不可能承认青莲君和吴解的差距很大,大到手持双蛇宝旗也敌不过吴解随手两刀的地步。要知dào

青莲君已经是神门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即使面对洞虚真君也能勉力一战。若是这来历不明的家伙随手两刀便能破了他的双蛇宝旗,岂不是说这人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斩杀洞虚真君的地步?

简直是荒谬!阳神斩洞虚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可能够做到的,只有诸天万界之中那些顶尖层次的人物。

那些人……都是以不朽天君,甚至以造化神君为目标的,区区洞虚境界,只是他们前进路上的一个小台阶罢了。

诸天万界这么大,那种怪物天才哪有可能这么容易遇到!

想到这里,白云君的心中突然一动,忍不住看向正在大笑观战的韩德。

这韩德乃是神门年青一代里面最杰出的人物之一,号称一剑破万法,除了一把连灵宝层次都没达到的飞剑之外,全身上下再没有比较像样的宝物。可就凭着这把剑,他在当初神门年青一代的比武之中连战连胜,直到遇见赫赫有名的金光头陀,才终于败下阵来。

金光头陀乃是天宝神君的亲传弟子,昔年天宝神君败在大神君华思源手下之后,自知这辈子定然追不上华思源的脚步,便挖空心思搜罗天才人物,竭尽全力栽培教导,希望可以教导出一个胜过华思源的弟子来。据说在他门下的阳神真仙之中,金光头陀可以排进前三名!

可即使面对金光头陀,韩德也是恶战了好几天,最终才因为修为不足而败下阵来。

这时候,他成道才区区几天而已。

能够被韩德赞许为“拳头很硬”的人物,甚至于让他特地出去找来助阵,实力必定还在韩德之上。莫非……这个连名字都还不知dào

的真仙,竟然是跟金光头陀那等传说中的人物一个层次的强者?

就在吴解两刀斩了双蛇器灵的时候,围攻悟空罗汉的几位神门真仙忍不住微微一愣。而悟空罗汉则毫不犹豫,铁棍闪电般挥动,将他们全部打飞,轻松赢下了这一场。

他赢了对手之后,并没有急着寻找下一个对手交锋,而是转头看向吴解,仔细看了一阵之后赞道:“好刀法!不仅将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起来,刀锋上更是隐隐有一股人道裁决之意流动——莫非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斗神绝学,断罪刀?”

吴解微微一笑,目光依然盯着青莲君,嘴里答道:“正是断罪刀,不过我修为浅薄,这一刀的威力只发挥出皮毛而已。若是我将断罪刀修liàn

到高深境界,这两刀下去,那对旗子就已经变成废品了。”

说完,他冲着青莲君扬了扬刀,叫道:“你还打不打?要打的话,且来吃我一刀!”

青莲君在双蛇宝旗被重创的时候,脸色便已经十分难看,待得听到吴解施展的手段乃是断罪刀,脸色便加倍的难看,简直犹如欠了别人一笔巨款,逃跑的路上却被债主带着一票打手堵住似的。

断罪刀是斗神四部之中火部的绝学,号称“刀下裁决,逢恶必诛”。过去的岁月之中,不知dào

多少厉害的邪魔死在这一刀之下,威名着实恐怖得很。这刀法十分奇特,威力只看敌人有多坏,敌人越坏,身上罪孽越重,这一刀的威力就越大。青莲君的这对双蛇宝旗前后换了好几个主人,也不知dào

杀戮了多少无辜,早已罪孽缠身,遇到断罪刀,自然是不堪一击。

就算是青莲君自己,平生也造了无数的孽,面对断罪刀,他纵然有宝甲护身,也不会比双蛇宝旗坚持得更久。

面对那个冷笑着手持长刀的家伙,他纵然再怎么心中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

“喂!斗神怎么跑到我们神门来了!”有人叫道,“是来惹事的吗?”

“惹你妹!韩某人朋友多路子野,连斗神都能请来帮忙,你不服么?”吴解还没回答,韩德先冲着那人吼起来,“不服的话就放马过来,只要你能接得住我三剑,我就承认你有不服气的资格!”

他这话实在嚣张得很,但对面那真仙却立kè

就哑火了,纵然嘴里还在碎碎念,却怎么也不敢上来迎战。

神门内部只论强弱不分尊卑,或者说,拳头大就是硬道理,面子纯靠刀子支持,当真是把地球上那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发挥到了极点。韩德乃是能够在神门内部最高规格比武之中战绩斐然的人物,而对面那些真仙不过是绿星战线附近几个宗派的强者,除了青莲君之外,其余人等上了比武台也是被一脚踹下来的货。面对韩德,他们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神门和斗神关系不好?关韩德毛事!别说双方还没开战,就算双方真在打得乒乒乓乓,他也一样会毫不在乎地带吴解进入神门腹地。

神门强者做事,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眼光?神门强者做事,什么时候需yào

在乎别人的眼光!

韩德一句话将对面那些人喷回去,便又看向吴解和青莲君那边,笑道:“白乌龟,你不敢打就算了。老实告sù

你,我这朋友拳头着实硬得很,当年我和他恶战一场,最后终究还是不敌。你输给他,一点也不丢人。”

这话说出来,青莲君脸色更是难看——韩德跟吴解恶战一场,最后不敌败北;而青莲君面对吴解,先是被打得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飞来飞去,然后又被刷刷两刀吓得连继xù

打都不敢……双方的差距,简直一目了然。

就在这片尴尬之中,之前那位开口训斥韩德的神门天君的声音又传来了。

“成道不过十余年,便修成了断罪秘法,火部后继有人,赤九曜那家伙想必又要乐呵呵喝酒庆祝了吧。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吴解向绿星战线的方向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回答:“晚辈知非子,刚刚从家师冬至星君处出师,还不曾有幸拜见星神。”

冬至星君,便是红姑仙子。火部二十四位星君,是以二十四节气命名的——这当然又是华思源的手笔,对于他这种恶趣味的行为,吴解已经完全习惯了。

火部人多势众,二十四位星君之中有不少已经踏入不朽境界。但红姑仙子距离不朽境界尚远,按照她的估计,至少要再过百万年,才能有把握去开辟小千,借以明悟生死有无的转化之理,踏入不朽境界,从此便是肉身元神都被打散,也能借助元神在诸天万界留下的“痕迹”得到重生的机会,一念不散,便不死不灭。

那位神门天君显然也是知dào

红姑仙子的,话语之中微微有几分诧异:“冬至?她的本事也只能说不错而已,怎么教出了你这等厉害徒弟来?莫非她其实最擅长的是教徒弟?若我是赤九曜,必定要把她放到大后方去,专心教授弟子。若是能够教出十个八个你这样的徒弟来,岂不是比杀它三五十群天魔都更合算!”

他的话音有些清冷,但语气之中那份对吴解的赞赏,却是明明白白的。

赞过吴解之后,他又说:“今日说来也巧,正好是我们绿星战线一带多个宗门和佛门交流的日子。知非子,你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也来交流一番——别的不说,这位悟空罗汉,可是值得一战的对手。”

吴解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悟空罗汉。

这悟空罗汉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看起来似乎有点营养不良的意思。但他手持铁棍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凛凛神威,让人不仅不觉得瘦小,反而觉得他十分高大威武,简直犹如巨人一般。

一看便知,他的确是一个好对手!

见吴解看向自己,悟空罗汉微微一笑,眼中寒芒一闪,战意澎湃,显然也很想跟他较量一番的样子。

吴解沉默了一下,笑着传音问道:“悟空大师,不知dào

如意金箍棒用起来,可顺手否?”

悟空罗汉顿时一愣,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手上这条铁棍乍看上去十分普通,其实来历不凡。乃是昔年大神君华思源亲手炼制,和“悟空”法号一起授予他的。当时思源神君曾经说过:“此棍乃是定海神针,可大可小,可刚可柔,可长可短。大可量天,小可绣花,刚可破星辰,柔可绕指缠。能够破法术,能够挡天劫,各种妙用随心如意,故名如意金箍棒。”

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对外宣传过这铁棍的名字,却不料被吴解一口叫破,实在是有些惊讶莫名。

但他却不知dào

,吴解既然知dào

了他的法号是“悟空”,又知dào

他得过华思源的指点,那么他手上那条铁棍便必定叫如意金箍棒,这实在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以华思源的脾气,若这棍子不叫金箍棒,那才真是怪事呢!

悟空罗汉沉默了一下,立掌为礼,问道:“知非施主,贫僧有礼了!不知dào

施主和恩公如何称呼?近来可曾见过他老人家?”

“咦?他不是你的师傅吗?怎么问我呢?”吴解惊讶地扬起眉毛。

悟空罗汉叹了一声,摇头苦笑:“恩公说,他不打算将道号改为菩提,也不打算弄个法号叫玄奘,所以我虽然得了他一些传授,彼此却无师徒之名。”

吴解差点笑出声来,不由得对华思源很是无语。

这什么见鬼的理由嘛!莫非你不是菩提老祖也不是唐僧,就不能收孙悟空当徒弟了?好吧,似乎的确是这样,但既然如此,你为啥又要送人家一根金箍棒?莫非你改行当龙王不成?

“这个……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不过他近来的情况应该挺不错的吧,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有闲心跟我开玩笑呢……”

正说着,吴解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

记得当初他和尹霜最后一次见华思源的时候,华思源曾说,让他们飞升之前来见一下自己,有好处要给他们。结果他们飞升之际,却都忘了这件事,也没有去拜见华思源。

或许……等找到了尹霜,夫妻俩不妨借助能够沟通诸天万界的归墟海回九州界一次。就算真身不能进入九州界,也可以分出一个化身过去嘛。凭借天书世界,他完全可以制造一个金丹层次的化身送过去,绝对不会影响到九州界本身的稳定。

他这边若有所思,悟空罗汉却以为他在想关于华思源的事情,自然不会催促。在场众人从他们的神情和话语之中也猜出了几分,同样没有催促。

片刻之后,吴解回过神来,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让大师久等了!”

“不敢当!”悟空罗汉见他并无详谈的意思,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一震手上铁棍,笑道,“刚才凝翠天君的提议,施主以为如何?”

凝翠天君,便是适才发话,建议吴解和悟空交手的那位。

吴解闻言,微微一想,便笑着点头。

“之前见大师神威不凡,老实说我也有些手痒,这便向大师请教一番。还望大师多多指教。”

“施主客气了!”悟空大师微微一笑,铁棍一挥,摆开了架势,“请!”

吴解轻啸一声,身上骤然腾起火光,在火光之中顺手一拽,便拉出了一把长刀,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赤红的光芒,直取中宫。

顷刻间,铁棍和长刀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场众人从他们的神情和话语之中也猜出了几分,同样没有催促。

片刻之后,吴解回过神来,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让大师久等了!”

“不敢当!”悟空罗汉见他并无详谈的意思,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一震手上铁棍,笑道,“刚才凝翠天君的提议,施主以为如何?”

凝翠天君,便是适才发话,建议吴解和悟空交手的那位。

吴解闻言,微微一想,便笑着点头。

“之前见大师神威不凡,老实说我也有些手痒,这便向大师请教一番。还望大师多多指教。”

“施主客气了!”悟空大师微微一笑,铁棍一挥,摆开了架势,“请!”

吴解轻啸一声,身上骤然腾起火光,在火光之中顺手一拽,便拉出了一把长刀,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赤红的光芒,直取中宫。

顷刻间,铁棍和长刀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703章 败北

吴解和悟空的交手,是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武艺格斗开始的。

一条铁棍,一把长刀,招数没什么新奇,力量和速度也不见得有多么夸张,乍看上去别说周围这些神门精锐的阳神真仙,便是比较出色的道果修士,或许都能够抵挡得住。

但周围诸人却没有一个露出轻视之色,反而一个个都充满了期待。

这位悟空罗汉有个奇怪的习惯,当他跟人切磋比武的时候,总喜欢尽可能保存实力,能够用三分实力取胜的,就绝对不会用到四分,除了不会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之外,其它方面完全是能省则省,简直犹如那种给自己做棺材都要用纸糊的极品吝啬鬼。

面对以前没交过手的人,他一出手就会把实力压低。除非他觉得眼前施展出的实力不足以取胜,才会慢慢增加——直到获胜为止。

这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习惯,不过这么多年来,似乎也没谁能够逼出悟空罗汉的全部实力。因为每一个和他切磋的对手都输了,每当大家觉得“悟空罗汉的实力大概就到此为止”的时候,他都会面对更强的对手拿出更强的实力来,而他真zhèng

的实力就如同归墟海一般深不可测,任谁都不知dào

他到底有多强。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天下无dí

,只不过迄今为止,无论对手是阳神真仙还是洞虚真君,他都没有输过。至于那些本身实力就超强的洞虚真君,乃至于不朽天君们,他们实在拉不下脸面,去找一个阳神境界的晚辈切磋。

但实战的时候就无所谓面子问题了,这么多年来,不止一次有厉害的洞虚真君去杀悟空罗汉。可结果是——悟空罗汉依然还活着,那些去杀他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悟空罗汉的真zhèng

实力,远比大家猜测的更强……

长刀和铁棍相交,大概十招之后,悟空罗汉便点了点头,棍法一变。

他的铁棍依旧是那么快那么重,但棍法却变得十分奇异,每每从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打过来。观战的诸人也已经算是实力不凡,可仅仅看了片刻,就有人暗暗心惊。

这样的棍法,纵然力量和速度都不算出色,也已经不是寻常真仙能够抵挡的了!

面对悟空罗汉那奇妙的棍法,吴解并没有半点动容,甚至连招数都没有变,长刀依然像之前那样挥舞,却总是能够挡住悟空罗汉的铁棍。奇妙的棍法面对朴实的刀法,却仿佛完全失去了效果似的。

“咦?这是什么刀法?真奇怪!”有人嘀咕,“看上去很普通啊,怎么能挡得住悟空罗汉的棍法呢?”

“这是火部的天锁秘法,号称斗神四部之中防御第一。”七叶散人虽然穷困,见识却不少,他一看有机会展示见闻,立kè

抢着解释,“火部斗神经常要以劣势兵力抵挡域外天魔大军,所以他们在防守方面特别用心。这天锁秘法是他们亿万年来不断推敲完善的绝技,看似简单,却能够有效地防御任何攻击。不管多么奇异的招数,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打破它的防御。”

“那时间久了呢?”韩德凑到他旁边,问道。

“火部历史上,曾经有一位斗神凭借天锁秘法,面对百倍于己的天魔大军,奋战三十余年,一直坚守到了援军赶来。”七叶语气之中有毫不掩饰的尊敬,作为一个不断追求上进的寻常真仙,那种名气不大却坚毅不拔的前辈高手,正是他最为敬佩的类型。

正说话间,悟空罗汉见不能取胜,眉头微微一皱,棍法再变。

他的棍法重新变得简单朴实,可无论力量或者速度都大大提升,在场的诸位真仙之中,倒有一大半的人只看了几招便确定自己绝对抵挡不住。

然而吴解的刀法依然是简简单单,来来去去都那么几招,却依然能够将悟空罗汉的棍法挡住。

“韩师弟,你这位朋友实力不凡啊!”七叶散人低声说,“现在可是硬碰硬了,悟空罗汉的每一棍都有极大的威力,他竟然能够正面接住……便是不用那断罪刀,青莲君也未必赢得了他。”

韩德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目光看过正满脸怨恨的青莲君,又落在吴解身上,轻描淡写地说:“他还没出全力呢。按照我的估计,他现在最多才拿出了三分实力。”

七叶散人究竟如何惊讶,韩德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得而知。但韩德算是比较清楚吴解实力的,战斗到现在,吴解都还没有将当初和自己交手时候用的雷法施展出来,自然保留了很多的实力。

更重yào

的是,吴解真zhèng

擅长的根本不是刀法,而是法术!而迄今为止,他连一个法术都还没施展出来呢!

诸天万界之中,但凡善战的修士,无不在武道或者剑术方面狠下功夫。虽然说修真共有七艺,但唯有武道强者和剑术高手才会在迅捷二字上下功夫。两个修士交手,一个反应快出手快,一个反应慢出手慢,胜负基本上不用打就可以预先判定。

很多很多年之前,修士们都热衷于拉开距离,以神通法术对轰;或者驾驭着法宝飞剑用简单的方法对撞;再或者研究如何将自己的法术使用得足够巧妙,用智慧压倒对手。但自从大神君华思源横空出世之后,这些各种战斗流派被迅速淘汰,现在的诸天万界之中,高手斗法只有两种情况,要么神念驾驭飞剑法宝变化莫测,要么就是施展武艺贴身近战。而且后者变得越来越多,已经渐渐成为了绝对的主流,甚至于连很多剑修,都已经不再将飞剑放出,而是直接拿在手上厮杀。

这样做,自然不够飘逸不够潇洒不够威猛,却够强够狠够给力。须知无论神念再怎么强,隔空操作始终是有一些延迟的。而自己的拳脚则没有这个问题,念动则拳至。一个有延迟,一个没延迟,交手之时往往会出现法术或者飞剑来不及变招,被武道强者直接抽冷子近身,一拳头就打趴下的情况。

不仅如此,天下无论什么神通法术,无论什么奇妙的宝物,只要离开主人的身体,便免不了力量衰减。离开越远,力量衰减得越多。相反,距离足够近,力量便基本不会有衰减,打在敌人身上更重更狠。没准就是这一点点差距,便决定了胜负生死。

诸天万界第一位武斗派仙人,是人道三圣之一的真武道祖。但真zhèng

将武斗派发扬光大的,则是大神君华思源。他凭借拳拳到肉的战斗方法,前后打趴下了至少二十位造化神君,既打出了大神君所向无dí

的威名,也打出了武斗派的灿烂春光。

如今的诸天万界,高手交锋的时候近身搏杀才见水平见层次,就算吴解这种法术高手,也必定是用法术来辅助武斗。

当然,世界这么大,总有例外的情况。但最起码韩德觉得,吴解对悟空的这一战,应该不至于出太大的意wài



什么时候吴解连法术都用出来,就是他已经尽了全力。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悟空罗汉的棍法一变再变,铁棍上的威力一增再增,吴解却始终没有变招,依然是那简单朴实的刀法,依然是那一把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长刀。但无论悟空罗汉怎么进攻,他都能够抵挡得住;无论那条铁棍的威力变得如何强dà

,他的刀都能挡得住。

“看来……他的刀也不一般啊!”白云君看了半天,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传音对青莲君说,“青莲兄,依我看来,他那把刀只怕是灵宝等级!”

青莲君铁青着脸,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他们却是冤枉了吴解,吴解这把刀不仅不是什么灵宝,甚至连法宝都不是。事实上,它连法器都不是,只是一把“兵器”。

当然,这件兵器的来历并不平凡,乃是昔年红姑仙子成道之时,蒙大神君华思源青眼,亲自赐下的宝刀。

这把刀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神通妙用,它唯一的用途就是坚固,非常坚固,就算是不朽天君全力出手,也没办法在刀身上刻下哪怕一条划痕。

红姑仙子并不明白大神君为何赐给自己这把宝刀,但她一直将这把刀视若珍宝,这些年来,依靠着它的帮zhù

,也着实解决了不少麻烦——很多时候,一把足够坚固的刀,往往会比厉害的法宝更有用!

可随着她的修为日渐高深,尤其转了一劫之后,已经差不多到了洞虚层次的巅峰,这把宝刀对她的用处便渐渐小了。于是当她生平第一次收徒弟的时候,便将这把宝刀赠给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希望这把曾经帮她解决了许多麻烦的宝刀,能够继xù

帮上徒弟的忙,也不枉大神君昔年的栽培。

可红姑仙子做梦也没想到,这把刀才刚到吴解手上几年,便找到了发利市的机会。

悟空罗汉的铁棍“如意金箍棒”也是华思源出品,威力非凡。若非吴解手上有这把超级坚固的无名长刀,只怕早就已经输了。

他的实力的确还没见底,但他手上那些法宝却不能和如意金箍棒相比,眼前这个层次的战斗,那些法宝是绝对抵挡不住的——他当年炼制那些法宝,是用来作为法术辅助的,虽然也能用作兵器,可怎么能跟华思源亲手打造的铁棍硬碰呢?就算是最为坚固的那几件法宝,顶天了也就挨个十下八下,可双方交手到现在,至少已经打了上千招!

“果然不愧是继承猴哥形象的,这位兄弟实在厉害!”吴解越打越心惊,尤其茉莉还告sù

他,面前这位瘦小的大和尚绝对没有尽全力,甚至于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拿出来,更是让他隐隐有些惊骇之意。

虽然他自己也还没有全力以赴,但却绝对不可能还能够提升一倍以上——事实上,就算他将法术也施展出来,甚至于把雷法也用出来,顶天了也就提升两到三成的实力,更多?绝无可能。

实力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提升一点点都是极为困难的。吴解如今施展出的实力,已经是足以凭借阳神境界抵挡洞虚真君的水平。再提升两三成,便是积极罕见的阳神斩洞虚,在诸天万界之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人物了。

他终究成道不过十几年,就算有师傅这五年来不计代价的全力栽培,成长也是有限的,能够有如此实力,已经十分难得。

或许再过个几百年,他能够进一步成长,成长到比现在强一倍以上。但最起码现在不行。

现在的他,的确不是悟空罗汉的对手。

可吴解并不觉得难受或者不甘,这位悟空罗汉是什么人物?是华思源都为之赞叹,特地点化和教导的人物。若是以九州界为例,就是圣皇离辛,又或者别走蹊跷破天问而成剑道的弃剑徒。输给那两位,有什么可耻的?

倒不如说,他居然已经成长到足以跟那样的人物正面一战,甚至于在可以预计的未来之中,能够成长到足以和对方比肩……这样的事实,让他不由得欢欣鼓舞,振奋异常!

他心中的欢喜,便体现在了手上的刀法之中。虽然刀法依旧,但刀意之中那份快活劲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一下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诚然,跟赫赫有名的悟空罗汉打成平手,的确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可悟空罗汉的战斗风格大家都知dào

,现在能够打成平手,不代表等他继xù

提升实力之后还能打成平手,要知dào

这么多年来,就连许多洞虚真君都败在了那条铁棍下,这没什么名气的火部斗神,又哪来的这份信心,能够一直平手下去?

悟空罗汉自然也感觉到了吴解的欢欣,他心中微微一愣,手下却没有半点迟疑,棍法再次变化,不仅越挥越快,快得甚至让周围的阳神真仙们都不怎么看的清,棍法也越来越精妙,在快捷的同时又将巧妙二字发挥到了极点,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事实上,诸位观战的神门真仙,此刻大多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们知dào

悟空罗汉很强,却没想到这位佛门高僧居然强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之前和神门弟子的比武之中,他施展出如此的实力来,只怕青莲君等人就算一拥而上,也只不过是败得稍稍迟一点罢了。

面对如此棍法,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挡得住哪怕一招半式,就连青莲君,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宝甲是否能够抵挡如此猛烈的攻势。

宝甲再好,也要看穿在谁的身上,更要看面对的是谁。面对只有一把法宝飞剑的韩德,他可以凭借这件宝甲稳占上风;可面对悟空罗汉手上那条铁棍,他就没有能够挡住的信心了。

众所周知,悟空罗汉当年得过思源神君的指点,他手上的这条铁棍也是思源神君的馈赠。青莲君的宝甲再怎么厉害,难道还能挡得住大神君赐下的神兵不成?

在场众人之中,唯一没有被这场激战惊呆的了就是韩德。他的目光依旧明亮,紧紧注视着双方的激战,眼睛一眨也不眨,心中却充满了澎湃的战意,恨不得现在就拔剑参战。

他能够看得出来,无论吴解还是悟空都还没有竭尽全力。他也能够看得出来,悟空罗汉依然还有很大的力量可以出,但吴解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还看得出,如果自己不能得到一些辅助的宝物,纵然现在还能凭借一人一剑和吴解不相上下,日后必定会被慢慢拉下,直到再怎么样也追不上。

剑修们号称一剑在手可破万法,然而如果真的穷酸到只有一剑在手,那迟早会不够用的。

“夫人啊,我突然觉得,我们应该找点天材地宝,帮你把本身的质地提升一下了。”他在心念之中对青莲叹道,“再这样下去,你恐怕迟早会沦落到除了给我生孩子之外,帮不上我其它任何忙的地步!”

回答他的,是一声满含着不甘的冷哼。

青莲并不傻,她也很清楚随着韩德的实力提升,自己将会渐渐地追不上他的步伐。到后来……没准真的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一个用途了——不对!谁听说过一把剑能够生孩子的?

想到这里,青莲才发xiàn

自己的思路又被韩德这家伙带歪了,忍不住又愤愤然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两声冷哼之际,吴解和悟空罗汉已经分出了胜负。

多次提升实力依然不能取胜的情况下,悟空罗汉终于轻啸一声,施展出了众人从未见过的手段。只见他脖子微微一摇,左右两侧忽的便多了两个脑袋,而肩背之处也呼啦啦长出了四条胳膊,赫然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铁棍也光芒一闪,从一根变成了三根。而且随着光芒闪过,原本黑黝黝的铁棍变得金光灿烂,尤其是铁棍两边的金箍,更是有一圈奇异的符箓环绕,不断地缓缓旋转,衍化种种妙用。

当悟空罗汉施展出三头六臂神通,又把如意金箍棒的威力真zhèng

完全发挥出来,吴解的锁天秘法便终于抵挡不住——或者说,他的身体实在顶不住这样的战斗了。

他毕竟是一位炼气士,不是那种把身体修liàn

到可以硬抗法宝飞剑的炼体狂人,面对这样的战斗,他实在是吃不消了。

被接连几棍震得双臂发麻虎口开裂之后,他终于叹了口气,往后一跳,退出了战斗。

“大师果然神通广大,在下输了。”

这时候,一个有趣的念头突然从心中滑过,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啊……要是会念紧箍咒,那该多好!追不上他的步伐。到后来……没准真的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一个用途了——不对!谁听说过一把剑能够生孩子的?

想到这里,青莲才发xiàn

自己的思路又被韩德这家伙带歪了,忍不住又愤愤然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两声冷哼之际,吴解和悟空罗汉已经分出了胜负。

多次提升实力依然不能取胜的情况下,悟空罗汉终于轻啸一声,施展出了众人从未见过的手段。只见他脖子微微一摇,左右两侧忽的便多了两个脑袋,而肩背之处也呼啦啦长出了四条胳膊,赫然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铁棍也光芒一闪,从一根变成了三根。而且随着光芒闪过,原本黑黝黝的铁棍变得金光灿烂,尤其是铁棍两边的金箍,更是有一圈奇异的符箓环绕,不断地缓缓旋转,衍化种种妙用。

当悟空罗汉施展出三头六臂神通,又把如意金箍棒的威力真zhèng

完全发挥出来,吴解的锁天秘法便终于抵挡不住——或者说,他的身体实在顶不住这样的战斗了。

他毕竟是一位炼气士,不是那种把身体修liàn

到可以硬抗法宝飞剑的炼体狂人,面对这样的战斗,他实在是吃不消了。

被接连几棍震得双臂发麻虎口开裂之后,他终于叹了口气,往后一跳,退出了战斗。

“大师果然神通广大,在下输了。”

这时候,一个有趣的念头突然从心中滑过,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啊……要是会念紧箍咒,那该多好!

第704章 潜在的危机

“我不明白!”韩德一脸郁闷,酒杯拿在手上却不往嘴边送,“吴知非,你刚才为什么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吴解倒是显得很轻松,微微一笑,反问:“我为什么不该认输?”

“因为你明明还没有竭尽全力啊!”韩德大声说,“既然要比武,就应该拿出全部的实力来才对啊!”

吴解扬了扬眉毛,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已经拿出了绝大部分的实力。”

“不是‘绝大部分’,而是‘全部’!”韩德毫不客气地说,“如果说你的实力比对手强,那么保留部分实力没什么不好的。可你明明比对手弱,这样还保留实力,岂不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吗?”

吴解讶然:“为什么我保留实力,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比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是两位强者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以性命为赌注的较量,是在生死之间寻找契机的大事,怎么能够像你这么漫不经心呢!”

“我很认真啊!”吴解立kè

抗议,“我已经很认真了!”

“没有竭尽全力,有什么认真可言!”韩德气呼呼地说,“我知dào

你们正道中人不赞成随便舍弃生命的行为,但你起码应该把自己的真本事拿出来吧!别告sù

我说,你飞升之后改了路子,不再钻研法术了!”

吴解笑着摇头:“我当然还在钻研法术。直到现在,我依然还是一个炼气士而不是武修士。但是刚才那一战,我的确已经动了真格,就算把法术也用出来,顶天了也不过将实力再提升个两三成,改变不了结果。”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dào

不能改变结果呢?”

“因为我比你了解他。”吴解笑了,“理由我不能告sù

你,但我可以保证,悟空大师刚才施展出的实力,很可能连他全部实力的一半都还没到!”

“怎么可能!”韩德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施展三头六臂之时,那份实力足可以击杀寻常洞虚真君,这样的实力——居然连一半都还没发挥出来?那么岂不是说,他的真zhèng

实力,足以媲美那些最强层次的洞虚真君吗?”

吴解想了想,说道:“你我二人的实力,在阳神境界之中大约很难找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就算面对洞虚真君,你我也有一战之能,甚至于情况合适的情况下可以斩杀比较弱的洞虚真君。而悟空大师的真zhèng

实力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相当于你我这个层次的洞虚真君。”

韩德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大声惊呼:“你开玩笑吗?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世界这么大,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吴解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要用境界衡量他的实力,对他来说,境界没什么意义。”

“可……可是……”

吴解苦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再详细解释。

悟空既然是华思源的弟子,那么华思源必定按照猴哥的标准来教导他。对于猴哥来说,最厉害的手段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或者金箍棒法,而是金刚不坏之身和七十二变神通——对了,还有筋斗云。

吴解不知dào

悟空大师的金刚不坏、七十二变和筋斗云会是什么样子,但他可以肯定,就算自己把所有的本事都拿出来,也不可能赢得了。

首先,他掌握的各种神通法术里面,除了斗部灭世之力以外,恐怕没有哪一种能够伤得了有金刚不坏之身的悟空,甚至就算灭世之力,也不见得肯定能奏效——灭世之力也有强弱,在弃剑徒手上和在吴解手上,是完全不同的。

就算退一步讲,他的灭世之力能够伤得了悟空,激战之中他也不可能有时间慢慢施展瘟部正法,从厄运里面提炼出灭世之力来。别忘了筋斗云出了名的快,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他的雷遁多半还没对方快呢!

其实考lǜ

这些没多大意义,吴解的身体已经承shòu不住那个等级的战斗,才是让他认输的关键原因。

吴解现在的神通法力已经十分强dà

,强dà

到了超出他肉身能够承shòu的地步。就算他用法力护住身体,能够支撑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再这样打下去,或许等不到什么七十二变筋斗云之类,悟空大师只要金箍棒上再加几分力qì

,他就要被打趴下了。

面对一个力量比你强,速度比你快,身体比你结实,神通比你精妙,兵器比你坚固,甚至连战斗技艺都比你丰富的对手,差不多也就足够了,这是比武切磋,又不是生死之争,何苦非要竭尽全力?

反正吴解不喜欢那种太过偏激的态度,横竖都是打不过,自己又没有踢假球,真的打不过啊!至于非要为了面子拼命么?

但韩德显然并不认可这样的态度,在他看来,比武就如同厮杀,上了擂台,就要存着杀人或者被杀的心。这是他们之间的理念分歧,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就像地球上,某些人认为“胜利就是正义”,而另一些人认为“胜利是胜利,正义是正义”,这是理念的分歧,没有什么可辩论的。

解决理念分歧的最实jì

办法,就是大家求同存异相互容忍——当然,或许有朝一日吴解会跟韩德再次决一死战,一刀把他给砍死,那也算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就是太过偏激而已。

韩德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啊……能够有机会竭尽全力一战,又不用担心被打死,这样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啊!”

吴解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反问:“如果你在我们玉京派里面,会竭尽全力一战,让大家围观你万变宗真传妙法吗?”

韩德苦笑,摇头。

这实在是一个现实不过的理由,吴解身处于神门之中,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别忘了,旁边还有一位凝翠天君看着呢!

“你早说这个理由不就好了!”他没好气地嘟嚷。

“但这并不是最重yào

的理由。”吴解笑着说,“对你我来说,最重yào

的理由绝对不会是利害关系,而只会是‘我想要这么做’,不是吗?”

韩德摇头,叹气,再叹气,十分无奈。

“其实我这样不好吗?若是你当初在白帝阁的时候能够手下留情,你我便可以真的成为朋友。”吴解沉声说道。

韩德沉默了一下,冷笑:“蝼蚁之辈,怎值得我手下留情!何况是他们要战,我不过应战而已!”

“如果我是你,我当时会直接把白帝群山彻底打塌了,让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守护,自然就只能逃跑。”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心情?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死活?”韩德冷笑着反问。

吴解笑了笑,扬了扬拳头。

韩德的脸色阴了下来,冷哼一声。

吴解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放下茶杯,笑道:“刚才凝翠天君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你想太多了!”韩德冷笑,“一个不朽境界的妖王偷偷钻过了绿星战线,这的确算是一件大事。虽然说紫电世界就在它逃窜或者说前往的方向上,但那紫电世界最厉害的人物不过是一个连不朽天君都还没成就的紫电剑尊,根本不可能和它扯上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

“吴知非!”韩德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就算他真的是去找紫电剑派麻烦的,你我又能够怎么样呢?别告sù

我说你打算跟不朽天君一战!那是送死!要干掉那家伙,你们整个玉京派一起上,还要拼掉至少一半的人,估计才能有点希望。就凭咱们这两个阳神真仙,差的太远了!”

吴解想了一会儿,也只能苦笑。

正如韩德所说,那个妖王能够偷偷摸摸钻过绿星战线,甚至连凝翠天君都没能拦得住它,而且又已经先走了十多年,自己和韩德别说打不过他,就算追也追不上啊!

他忧心忡忡,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通过“龙树专线”来联系尹霜。

然而,尹霜没有回应。看聊天记录,她上次上线是差不多半年前,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休息了四五天,便表示自己又要继xù

闭关,从此再无消息。

吴解知dào

,道果修士闭关的时候,三年五载不值一提,十年八载算短的,三五十年算不了什么,一次上百年也司空见惯——毕竟,道果修士可以活上万年!

尹霜如今是神仙境界,星海界的神仙境界,差不多就相当于大荒界的道果修士,甚至寿命还更长一些。尹霜半年前开始闭关,现在肯定还没到出关的时间。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

如果那个不朽境界的妖王真的是去找紫电剑派麻烦的怎么办?如果尹霜遇到危险了,该怎么办!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让他心乱如麻,连着很多天都没办法安心。

于是这些天,经常可以看到一个道袍青年背着手,在雪风号的船头甲板上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绕着圈子,一圈又一圈。

韩德一开始还劝了他几句,但怎么劝都无效的情况下,他也就懒得再劝,自行修liàn

去了。

吴解和悟空大师的那一战,对他的触动甚大。他现在修liàn

相当积极,渴望着能够早日有所突pò

,要是能够明天就元神寄托虚空,成就洞虚真君,那才是最好!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从绿星战线到紫电世界,中间要经过许多个大大小小的世界。有的世界之间有大挪移阵,有的则没有。

韩德对于神门内部的地理环境毕竟不够熟悉,当初他们离开绿星战线的时候,凝翠天君帮他们安排了一条最快捷的道路,而按照他的估算,就算走那条最快的路,就算路上一切顺利,这趟旅程至少需yào

上百年。

大概两年之后,尹霜终于出关了。

【你在担心什么啊!我这边一切正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当吴解看到这段话在“龙树专线”之中闪亮的时候,简直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急急忙忙回答,甚至于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一些语无伦次。

【没事就是好事!没事好啊!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有看到妖怪,也没有看到虫子,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对吧?】

【……那个妖王究竟是什么?】

【按照凝翠天君的说法,那应该是虫类的妖族。就是不知dào

是个体战力强dà

的呢?还是能够孕育一支强dà

军队的。】

【连这都不知dào

?我要是主管绿星战线的造化神君,绝对要把这个办事不力的家伙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他打不过那个妖王,一开始又因为疏忽而被对方钻进了绿星战线,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收集到的消息就很少了……】

【所以这家伙该打啊!玩忽职守、办事不力、还强词狡辩!老公啊,你可要跟这种不求上进的家伙保持距离,别被他传染了啊!】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怎么可能被传染呢?】

【没被传染就好!我这边掌门派和长老派的纷争已经到了尾声,长老派的势力节节败退,不出意wài

的话,再有个三五十年,他们就要认输了。】

【真是好消息!他们认输了的话,这场绵延几百年,席卷整个紫电世界的战争,就终于结束了!】

【不算什么特别好的消息,临死的野兽总是特别凶狠的。没准他们最后会反扑一下,哪怕不能绝地反击取胜,起码也要拉一些垫背的……】

【你这么说,让我很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对于紫电剑派,或者说对于掌门派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正是闭关苦修的时候。就算外面打得天崩地裂,也跟我没关系。等我修成阳神之后出关,外面肯定已经打完了。】

【万一掌门派输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那东华剑君的实力非常强,就算面对弱一点的不朽天君,也能够勉强战一下。而长老派的几个长老联手,也才不过跟他差不多而已——可掌门派并不是只有东华剑君这一位洞虚真君啊!双方的实力差距相当的大,要不是东华剑君不想让紫电剑派的实力损失太大的话,这场战争早就结束了!】

【咦?不想让门派实力损失太大,不应该速战速决吗?】

【你那是凡人的思路,对于这些长生者来说,只要洞虚真君和阳神真仙少死一些,凡人或者普通修士无论死多少,他们都不会在乎的。】

【……终究是神门分支啊!】

【神门就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我出门散散步,回头就继xù

闭关了,你也好好修liàn

吧,阳神真仙只是长生之路的起点,不能就此自满啊!】

【好的,好的!你多保重!】

【你也是】随着这三个字,龙树专线的光芒黯淡了下来,这意味着尹霜已经下线。

吴解叹了口气,也中断了联系。

自从来到星海界以来,他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尹霜所在的方向,但距离实在太远太远,远得让他完全无法估算。即使已经乘着雪风号疾驰了许久,即使已经在神门之中穿过了五六个世界,彼此的距离却似乎根本没有缩短,依然遥不可及。

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抵达尹霜那里呢?

吴解有些着急,更充满了不安。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总担心会有什么意wài

发生。这种想法让韩德十分不屑,以至于讽刺他“你为什么不担心天会塌下来、地会陷下去?为什么不担心神门跟道门再打起来?为什么不担心思源神君发狂,发动斗神四部来和神门决战?”

“这些都太荒谬了吧……”

“可这些起码还都是有理由的,或者说,这些事情起码都还是有目标的。你现在只是在担心,却连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都不知dào

,不觉得很好笑吗?”

吴解可不觉得哪里好笑,他只是在担心,紧张不安。

不久之后,他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当他们路过一个名叫“火云界”的世界时,终于见到了凝翠天君说过的那位妖王。

或者说,他们见到了那位妖王肆虐之后的痕迹。

火云界是一个建设在云彩里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陆地,只是无穷的云彩漂浮在无尽的天穹之中。云彩里面有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浮空岛屿,各种生灵要么生活在云彩之中,要么栖息在空岛之上。每当天穹中日出日落之际,阳光便将无数的云彩全都染红,远远看去,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火焰之中一般,煞是壮观。

但吴解和韩德来到这里的时候,却真的看到了无穷的火焰。

整个火云界,真的在熊熊燃烧!

绿色的火焰,红色的火焰,黑色的火焰……到处都是火焰。云彩在燃烧,空岛在燃烧,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只看了一眼,他们就能够确定,火云界完了。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dào

怎么回事,后来在火海中救下了几个侥幸逃生的幸运儿,才知dào

不久之前,一个妖王突然来袭,和驻守火云界的那位天君恶战。他们也不知dào

双方战斗的结果究竟如何,只知dào

从某天开始,整个火云界就开始燃烧起来,几乎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然而,无论是那位天君还是那个妖王,都没有再出现。只留下一片废墟在火海中燃烧,留下无数的生灵在苟延残喘之中等死。

吴解铁青着脸,目光扫过无穷远处,那边依然是火焰,到处都是火焰。

这个世界,的确是完蛋了……你现在只是在担心,却连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都不知dào

,不觉得很好笑吗?”

吴解可不觉得哪里好笑,他只是在担心,紧张不安。

不久之后,他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当他们路过一个名叫“火云界”的世界时,终于见到了凝翠天君说过的那位妖王。

或者说,他们见到了那位妖王肆虐之后的痕迹。

火云界是一个建设在云彩里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陆地,只是无穷的云彩漂浮在无尽的天穹之中。云彩里面有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浮空岛屿,各种生灵要么生活在云彩之中,要么栖息在空岛之上。每当天穹中日出日落之际,阳光便将无数的云彩全都染红,远远看去,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火焰之中一般,煞是壮观。

但吴解和韩德来到这里的时候,却真的看到了无穷的火焰。

整个火云界,真的在熊熊燃烧!

绿色的火焰,红色的火焰,黑色的火焰……到处都是火焰。云彩在燃烧,空岛在燃烧,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只看了一眼,他们就能够确定,火云界完了。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dào

怎么回事,后来在火海中救下了几个侥幸逃生的幸运儿,才知dào

不久之前,一个妖王突然来袭,和驻守火云界的那位天君恶战。他们也不知dào

双方战斗的结果究竟如何,只知dào

从某天开始,整个火云界就开始燃烧起来,几乎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然而,无论是那位天君还是那个妖王,都没有再出现。只留下一片废墟在火海中燃烧,留下无数的生灵在苟延残喘之中等死。

吴解铁青着脸,目光扫过无穷远处,那边依然是火焰,到处都是火焰。

这个世界,的确是完蛋了……

第705章 救人救火

昔日的火云界,是一片茫茫云海。而如今的火云界,则是一片茫茫火海。

银白色的雪风号在火海之中穿行,四面全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只有它驶过的地方,火海凭空分开,大量的火焰被它吸收起了起来。虽然对于整个火海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总算也不无小补。

仔细看去,周围的火焰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乃是各种不同火焰的混杂。其中多数都是寻常凡火,但也有很多奇特的火焰,甚至有一些极其罕见的奇火,让吴解都为之震惊。

“这是青阳灵火,用来炼丹的话,可以让草木类的药材药性发挥到最大;这是烂玉火,能够消融坚玉,不需yào

积累长久的岁月,便将宝玉化为玉浆,玉浆可是上等的灵物……咦!居然还有地心灵焰,这可是只有从大量的地心毒火之中才能孕育出一点点的,可这里根本没有厚重的大地,哪来的地心毒火?”

吴解不停地左顾右盼,简直犹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只眼睛。与此同时,他也在运用法力不断收取那些特殊的火焰——这些火焰如果在天书世界里面创造,需yào

消耗大量的源力,纵然他成就阳神之后源力积累速度已经很快,也禁不起那么浪费的。

比方说,假如他要制造一尊用来炼制玉石类材料的炼器炉,那么其中必然需yào

蕴含至少十二种灵火,炉子本身的材料费倒是不高,可诸如烂玉火之类的灵火,一个个凑齐的话,怕是抵得上一位阳神真仙魂魄所化的全部源力。

这么大的代价,就算吴解也是舍不得的。当然,他也没打算制造那么一个炉子,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可短短的一两天时间,他已经差不多把十二种灵火收集齐全了,而且数量都还不少。日后如果他要制造那么一尊炼炉,就只需yào

制造炉子本身,相对于灵火的价值,差不多算是免费了。

按说收获这么大,吴解的心情应该很好才对。但实jì

上,这两天他的脸色一直很糟糕,就差没有把“我很不爽”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别说韩德这么精明敏锐的人,就连那些被火灾逼得无家可归的难民们都看出了神仙大人心情欠佳,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唯恐惹怒了神仙,被扔进火海里面去。

老天啊!从这里扔进火海,究竟是会被烧死呢?还是会从云海里面一直摔下去摔死呢?

这种超有病的问题,谁也不敢去细想。

尤其是今天,自从早上一个叫陈无眠的大汉想要抢小女孩的糖果而被杜若仙子直接拽着衣领扔到不知多远的火海里面之后,雪风号上就弥漫着可怕的低气压。看着知非仙人那阴沉得宛若有人欠了他一大笔钱结果自杀赖账的表情,就连胆子最大的灾民也不敢靠近他了。

“吴知非,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遇到什么倒霉事情了吗?”终于,韩德韩大爷看不过去了,走到他旁边问道,“这两天一直拉着脸,怎么了?我那徒儿要跟你离婚?”

“放你妈的屁!”

“呦,还有精神骂人,应该还有得救。”韩德一点都不在乎,笑呵呵在他旁边坐下,随手从储物法器里面拿出一瓶酒递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呢,我喜欢杀几个人,喝两瓶酒。以你的脾气大概不会胡乱杀人,那么就喝酒吧。”

吴解没有接酒瓶,叹道:“看到眼前这一片惨状,我怎么喝得下酒啊!”

“很惨吗?我觉得景色很好啊。”

吴解沉默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来到火云界以后,我们已经前后经过了二十五个空岛,可总共只救出了不足千人,剩下的人全都被烧死了——你知dào

这些空岛上原本应该有多少居民吗?我问过的,原本应该有超过百万人!”

“上百万人啊!就这么没了……”

韩德摇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们这些正道中人的想法,但我要提醒你,这其实只是个开始。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整个火云界都将在烈焰中彻底化为灰烬,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烧成灰,最后只剩下一片无尽的火海。”

“然后呢?”

“然后?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个世界将会一直保持着火海的状态。或许悠久的岁月之后,火海之中会孕育出火焰精灵,各种各样火焰生灵,形成新的生物圈。”韩德想了想,说,“记得九州界时候,大地南方的火海吗?大致上就是那个样子。”

“如果运气不好呢?”吴解问。

“运气不好的话,这个世界的因果之壁会崩溃,整个世界会出现在星海界的无尽虚空之中。火焰会在虚空中很快熄灭,然后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片不断弥散的冰冷雾气,最终彻底消亡。”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我能够早到几年,或许能够改变这一切。”

“或许吧,但诸天万界这么大,你救不了所有的人。”韩德无所谓地说,“就算正道中人,也是遇到了才救的,不是吗?”

“是啊,但总有些不甘心呢!”吴解叹着气说,“我总觉得我应该能够做到更多的事情,可究竟要怎么才能做到呢?我想啊想啊,怎么也找不到头绪,想得头都疼了!”

韩德也坐在他旁边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头:“我可真想不出办法来,这火云界一看就知dào

快完蛋了。别说你我,就算你师傅来,也只能尽可能多救一些人,没办法挽救整个世界的。”

正说话间,前方的火海突然翻滚起来,一条白色的蛟龙从火海深处冲出来。它的身体皎洁如玉,散发出一股温润平和的气息,但那仓惶逃跑的样子却又充满了焦急,好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背后追赶似的。

“阳神境界的蛟龙?火云界还有这种东西啊!”韩德眼睛一亮,赞道,“看它的气息,应该是水龙一系的,居然到现在都还没被烤死,命真够硬的!”

那蛟龙在空中盘旋,不断散发出迷迷蒙蒙的白气,将周围的火焰拦住。可白气很明显正在飞快地变得稀薄,吴解和韩德都注意到,它的尾巴已经变得通红,而且正有一股火焰的气息从它的尾巴朝着整个身体侵蚀。用不了多久,这条白龙就会被火焰气息彻底侵蚀,到时候会怎么样?谁也不知dào



白龙在空中转了个圈,便注意到正在火海中疾驰的雪风号。它或许是仇视任何在天上飞的东西,又或许是被火焰逼得发了狂,居然径直朝着雪风号冲过来。

韩德冷哼一声,手上陡然腾起一股剑qì

:“想要作死?那我就成全你!”

“不急!”吴解阻止了他,“这白龙不像是来捣乱的,倒像是来逃难的。”

“我们这艘船上养几百个难民已经够吃力的了,这家伙一看就知dào

是大胃王,养不起的!”韩德笑道,“还不如让我宰了它扒皮抽筋,好歹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材料。”

“不对!最重yào

的是有肉啊!”这几天一直在帮忙照顾灾民的杜若走了过来,看着那条块头不小的白龙,有些期待地说:“等一下热腾腾炖了,可以给给大家吃顿肉汤。”

正说话间,白龙距离雪风号已经不远。但它却突然停在空中,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悲鸣,身体痛苦地抽搐起来。

“咦?龙也会抽风吗?”韩德纳闷地问。

“或许是伤势发作了吧。”吴解猜测。

“这可不好!无论生病还是受伤,都会影响肉质。”杜若叹道,“这家伙看上去块头大,其实可以切下来的肉也不会太多。如果再因为有病或者受伤而必须舍弃一部分肉的话,或许就不够一人一碗肉汤了。”

那条白龙显然能够听到吴解他们的说话,顿时露出很气愤的样子,但随即又被痛苦之色取代。

它在空中挣扎抽搐了一阵,最终伴随着一声力竭的悲鸣,原本雪白的身体一下子就变得火红,眼中的清明也荡然无存,被凶恶残暴之色取代,甚至鼻子嘴巴里面都喷出火来。

“咦?!眼睛一眨,水龙变火龙了!”韩德看得目瞪口呆,“这可真是新鲜!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啊!”

别说他没听说过,吴解、杜若、叶红、小七乃至于活了很久的老乌龟,也一样都没听说过。

但很巧的是,茉莉听说过这种情况。

“原来这条白龙是秉这个世界的精气而生的精灵啊!居然是稀有品种呢!”茉莉赞道,“之前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云气,以水为主。水德温润,所以它就是一条性格温润的水龙;但现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火焰,火性猛烈,所以它就变成了一条凶猛的火龙。这种事情虽然听说过,但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呢!”

吴解注视着那条恶狠狠看着雪风号,似乎随时都可能冲上来的火龙,忍不住叹了口气。

“它还有救吗?”

“不大可能了,除非把它送到天书世界里面来。到了天书世界之后,它跟火云界的联系就被截断了。只要我抢在它死掉之前,把它转变成天书世界的精灵,当然就没事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如果用自己的力量可以救下这条龙,他并不会吝惜真元法力。但如果要动用天书世界的力量,那就失去意义了。

这条龙是这个世界的精灵,这个世界要灭亡了,它自然也会跟着一起灭亡。强行把它救下来,未免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何况……看这龙的模样,只怕也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正当他感叹之际,那条火龙突然怒吼一声,朝着雪风号冲过来。离得远远的就喷出了一股烈焰,似乎想要将雪风号上的人统统烧死。

吴解摇摇头,一挥手,那股凶恶的龙焰便被他收了起来,一点也没有能够靠近。

就算这条龙从水龙变成了火龙,要说玩火,它也不是吴解的对手!

“它动手了!”韩德大笑,“这就不能怪我了!”

话音未落,剑qì

一闪,火龙硕大的脑袋便搬了家,滚烫的鲜血喷了出来,犹如鲜红的喷泉,在空中就被烈焰蒸干,化为一片充满腥味的红云。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到这条龙,他就忍不住想起了这个行将灭亡的世界。

或许……他真的是已经帮不上忙了!

火龙的尸体很快就被运到了雪风号的甲板上。虽然韩德只打算取走那些对他有用的材料,但杜若以“你吃了肉也要给别人喝汤”为理由,指挥着他用青莲剑分割火龙的尸体,将一块块龙肉切成大方块,然后杜若便拿出了自己炼成之后多年不曾使用的一件法器——一口能够变大变小,还能自动蒸煮煎炸的大锅,将龙肉扔进去,热腾腾煮了一大锅肉汤。

一般来说,龙肉药性太强,对凡人来说和剧毒无异。但这条火龙蕴含的是火毒,吴解一出手,很容易便将火毒抽取干净,剩下的就是寻常好肉了。

这肉唯一的缺点是略略有点硬,老人和小孩子吃起来,稍稍有点费劲,还很容易塞牙。

“吃龙肉还这么多抱怨,你的要求可真高!”韩德对着正在用小骨头剔牙的杜若叹道,“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凶残的了,想不到你比我还凶残!那可是一条龙啊,就被你们这么给吃了!”

“杀了动物不拿来吃,才是真凶残!”杜若振振有词地说,“天生万物都有其用处,杀戮不是罪过,但杀戮了不利用,就是对生命的浪费!这么大一条龙,你只取了鳞片、角和筋,剩下的部分都不用,简直浪费到家了!”

对于这种理论,韩德还真的无言以对。神门之中也有很多人都持着和杜若一样的观点,对他们来说,杀戮不是问题,杀戮之后浪费才是大问题。

所以,嗯,他们呢,是吃人的。

“按照你这说法,杀了人之后也要吃喽?”韩德冷冷地说。

“你没听说过推己及人和不忍人之心吗?”这些年来,杜三姐读了不少的书,尤其是吴解闲暇时候把自己当初在地球上看过的很多古代作品都抄录了出来,她倒也记得了很多名句,“就算是动物,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也很少吃同类的。”

“那不是很浪费吗?”韩德冷笑着反问。

“做人不能教条,各种道理乍看上去可能是相反的,这就要求我们灵活通融,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就跟烧菜一样,要讲究火候。”

二人就这个话题争吵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吴解皱起眉头,打断了他们。

“有人来了!”他说,“应该是几个阳神真仙,不知dào

是来干什么的。”

刚才还在争吵的韩德和杜若立kè

住嘴,杜若回去照顾管理刚刚被救起来的一批灾民,韩德则站在船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那些阳神真仙飞来的方向。

火云界的天地法则限制比大荒界小一些,吴解和韩德的神念都能覆盖数万里的距离。在他们的神念笼罩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四个阳神真仙正急急忙忙朝着这边飞来。

过了一会儿,这四个阳神真仙就飞到了雪风号的面前。

“火云宫门下弟子,奉祖师之命,请两位道友过去一叙。”为首的真仙很恭敬地说,“此事至关重yào

,关系到整个火云界的生死存亡,还请两位道友看在这一界生灵的份上帮帮忙。我火云宫必竭尽全力报答!”

吴解和韩德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在那些阳神真仙的引领下,原本一直驶向这个世界大挪移阵方向的雪风号调转船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在火海之中航行,实在没有什么方向可言。吴解和韩德也并不熟悉这边的情况,他们此前之所以明白方向,是因为能够感应到大挪移阵的存zài

——绝大部分的世界里面,大挪移阵的存zài

都具有其特殊性,只要修成了阳神真仙,谁都能轻易感知到它的存zài

。就算这火云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也不能阻碍两位顶尖真仙的感应。

就这么一只航行了数日,路上虽然看到了许多空岛,岛上却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只有烈焰肆虐。每经过一座空岛的时候,吴解都会将雪风号暂停片刻,神念仔细搜查一边,但终究一无所获。

这让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好kàn



韩德和杜若都很明智地没有打扰他,那四位阳神真仙显然心情也很糟糕,平时坐在那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呆若木鸡,看上去跟吴解倒是有几分相似,当然,比吴解严重多了。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阳神真仙,也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眼看着自己的家乡毁灭在即,他们的心情自然十分糟糕。

看着他们的模样,韩德就忍不住想起了早已完全毁灭的九州界天外天,于是连他的心情都变得有点糟糕起来。

按说吴解和韩德身为顶级阳神真仙,意志坚定宛若钢铁,本不该这么多愁善感。但此刻他们身处于一个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之中,心灵受到了充斥这个世界的破灭气息影响。便很容易会有些伤感起来。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座浮在云空中——现在是火海里面——的雄伟宫殿,宫殿很大,周围被庞大的阵法包围,将烈焰完全挡住。而宫殿的里面不仅住了许多的修士,还有不计其数的凡人。

看得出来,这些凡人并不熟悉宫殿里面的情况,应该是临时救进来的。这让吴解的心情好了一些——最最起码,这火云宫的修士并非罔顾人命的凶残之辈。

众人刚一进入宫殿,领头的真仙就大声叫道:“祖师在哪里?快带我们去见祖师!我们火云界命不该绝,遇到能够收火焰的人了!”了阳神真仙,谁都能轻易感知到它的存zài

。就算这火云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也不能阻碍两位顶尖真仙的感应。

就这么一只航行了数日,路上虽然看到了许多空岛,岛上却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只有烈焰肆虐。每经过一座空岛的时候,吴解都会将雪风号暂停片刻,神念仔细搜查一边,但终究一无所获。

这让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好kàn



韩德和杜若都很明智地没有打扰他,那四位阳神真仙显然心情也很糟糕,平时坐在那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呆若木鸡,看上去跟吴解倒是有几分相似,当然,比吴解严重多了。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阳神真仙,也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眼看着自己的家乡毁灭在即,他们的心情自然十分糟糕。

看着他们的模样,韩德就忍不住想起了早已完全毁灭的九州界天外天,于是连他的心情都变得有点糟糕起来。

按说吴解和韩德身为顶级阳神真仙,意志坚定宛若钢铁,本不该这么多愁善感。但此刻他们身处于一个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之中,心灵受到了充斥这个世界的破灭气息影响。便很容易会有些伤感起来。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座浮在云空中——现在是火海里面——的雄伟宫殿,宫殿很大,周围被庞大的阵法包围,将烈焰完全挡住。而宫殿的里面不仅住了许多的修士,还有不计其数的凡人。

看得出来,这些凡人并不熟悉宫殿里面的情况,应该是临时救进来的。这让吴解的心情好了一些——最最起码,这火云宫的修士并非罔顾人命的凶残之辈。

众人刚一进入宫殿,领头的真仙就大声叫道:“祖师在哪里?快带我们去见祖师!我们火云界命不该绝,遇到能够收火焰的人了!”

第706章 救火救人

火云宫中弥漫着可怕的低气压,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和惶恐。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哪怕是已经修得长生与天同寿的真仙,也都没有了平时的镇定和淡然,一副大难临头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火云宫的大门敞开着,引领他们进来的那个真仙跑得极快,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着不知dào

跑到哪里,留下吴解和韩德站在门口处发呆。

韩德眉头一皱,传音道:“真奇怪!凡人也就罢了,修士们难道不能通过大挪移阵逃跑吗?就算这火云界要灭亡了,他们跑到别的世界,不就行了吗?”

“能跑的都已经跑了。”吴解尚未回答,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酒气、披头散发倚着大门瘫在地上,身边还放着一个酒葫芦的修士声说,“我们是跑不掉的,只能等死。”

韩德大惊,他适才跟吴解窃窃私语,用的是传音法术。按说别人绝对不可能听得到,可这看起来烂醉如泥的修士居然能够听到!莫非这人有什么奇异的神通?又或者修为高绝?

“不要这么惊讶,我怎么说也是成道超过百万年的真君前辈,能窃听你的传音,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那人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遮不住一张英武不凡的脸庞,若非此刻颓废至极,定然是气宇轩昂的美男子,不知dào

能够迷倒多少怀春少女。

但此刻,他的双眼黯淡无神,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脸色苍白得犹如死人一般,青黑色的眼圈透出一股颓唐气息。更惨的是他似乎想要站起来说话,但努力了一下却还是瘫在那里,只能倚着大门勉强坐直,也不知dào

是因为受伤呢?还是因为醉得太厉害。

一位洞虚真君,能够开辟小世界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见韩德和吴解一起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人苦笑着说:“我等都是这火云界的生灵,乃是祖师所化。如今祖师遭难,火云界覆灭在即,我等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气息感应之下也会瞬间死去。横竖都是死,连多活一刻都不行,我们又何必浪费时间逃跑呢?”

吴解和韩德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叹息。

这些天来,韩德也曾将火云界的情况告sù

吴解:这火云界规模不大,诞生的时间也不算很久。约摸千万年前,神门一位号称“火云王”的前辈修成不朽天君,便将自己昔年开辟的一方小世界进行拓展,变成了如今的火云界。

火云界虽然不大,在神门之中地位却不低,因为这里有不朽天君坐镇,秤砣虽小却能够压千斤。

诸天万界无穷广大,修士多得不可计数,成就长生者也多如繁星。不过几乎所有的长生者都只是阳神境界,洞虚境界的修士数目并不多。一般来说,寻常门派有一两位洞虚真君坐镇,就算是说得过去了。能够有十几个洞虚真君,便是颇具影响力的大派——比方说玉京派和四渎龙宫,便是如此规模——哦,四渎龙宫现在不够资格了。

在洞虚真君之上,便是不朽天君。不朽天君能够开辟小千世界,整个世界有晚上的循环和轮回,可以源源不断地孕育各种生灵,提供充足的资源,足以成为一个大派的根基。所以诸天万界之中,但凡有不朽天君坐镇的门派,都被视之为名门大派,得到大家一致的尊重。

而且不朽天君的数量也非常的少,比方说整个神门,就韩德所知的情报,只有三十多位不朽天君;而斗神四部据他所知也就四十多位……

韩德飞升至今已经有七百多年,这些年他住在万变宗,而万变宗便是神门少数有不朽天君坐镇的大派。所以他的消息算是很灵通的——比方说吴解成就阳神,玉京派召开庆典,他就能够知dào



可即便如此,韩德能够叫得出名字的不朽天君,总共也不会超过五百人。

所以火云界虽然是一个并不完善的小世界,却因为有火云王坐镇而地位非凡。只是如今看火云界的样子,只怕火云王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甚至于连这些他创造的生灵都保不住了。

尤其倚着大门的这位乃是洞虚真君,没准是火云王倾力培养的核心弟子,犹如他的子嗣一般重视。若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怎么也不可能沦落至此。

韩德皱着眉头,心中忍不住担忧起来。

吴解是道门中人,他为火云界受难的生灵而难过,是出于他的同情和怜悯之心;韩德自然不会对别人的苦难产生半点同情心,可他身为神门弟子,却必须要关心神门的利益。火云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情况,只怕火云王自己都有生命危险了。而火云王身为不朽天君,是神门的核心力量之一,他的死,足以震动整个神门。

自从神门伐道之战以后,神门可是再也没有死过不朽天君啊!

就在吴解暗暗叹息,韩德深深不安的时候,刚才那个急急忙忙跑出去的阳神真仙已经如同屁股上着了火一般跑回来,大声说:“两位请跟我来!祖师有请!”

“祖师有请?他们的祖师莫非就是火云王前辈?”吴解小心翼翼地向韩德传音,“堂堂不朽天君,对我们这两个不值一提的阳神小辈,用得着‘有请’吗?”

“别问我,我可不认识这么有礼貌的前辈。正常情况下,不朽境界的前辈想要见我们这种阳神小辈,都是直接一把抓过去算了。哪有那么多礼节啊!”韩德回答,“还让人来传话?只有你们这些正道中人才会这么无聊!纯粹是浪费时间!”

片刻之后,他们就知dào

了火云王“浪费时间”的原因。

这位神门前辈高人,诸天万界之中赫赫有名的不朽天君,此刻已经虚弱到连完整的形体都无法保持,化为一团模糊的云气,依靠着一间布满了阵法、堆满了各种天材地宝的房间苟延残喘。

那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珍稀的灵物,随便拿一两件就可以让寻常的阳神真仙为了争夺它们而打得头破血流。但此刻它们都只是普通的消耗品,其中的灵气被飞快地抽取出来,只一会儿就变成了枯草碎石之类废品,守候在门口的几位弟子则急急忙忙地将大堆大堆的灵物扔进去,以补充房间里面的灵气。

“我身负重伤,现在连出门都不行,神念也无法离开屋子很远,所以只能请你们过来了。”那团云气便是火云王,它震动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就像你们看到的,我已经死到临头,只是在用这种方法勉强续命罢了。”

“火云前辈,你为什么不向其他天君求援?”韩德震惊地问,“你可是我神门的核心啊!难道其他前辈不应该竭力救治你吗?”

火云王叹了口气,声音之中满是无奈:“我自然求援了,可想要救我的话,需yào

的代价太大太大……”

“什么样的代价能够比一位不朽天君更大!”韩德有些怒了,“晚辈是万变宗弟子,若是前辈不弃,我立kè

就用师门秘宝向本门天君求救。本门也是有不朽天君坐镇的,必定能够帮得上忙!”

“我现在的情况很特别,不是‘力量’的问题。”火云王的声音里面满是苦涩,“实话告sù

你们,我现在之所以虚弱,是因为我的道心出了问题。你们也知dào

,道心出了问题的话,是很难救助的。”

韩德和吴解悚然一惊,对视了一眼,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

他们本以为火云王只是受伤而已,却不料竟然是道心受损——而且看起来,竟然似乎有道心崩溃的意思。

一位长生者,最可怕的情况就是道心崩溃。一旦道心崩溃了,不管神通多大、寿命多长、修为多高,也都只有死路一条。

难怪神门有那么多的天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火云王垂死挣扎,却原来他的问题不在身体而在道心。

道心出了问题,的确是无计可施了。

“实不相瞒,数日之前,已经有神君老祖来看过我的情况。当时他老人家默默占算了一番,说我气数已尽,应该是没得救了。但天地造化,不可能一线生机都没有,若是能够找到能帮我收去火气的人,或许我还有救,只是要大伤元气而已。”

吴解一愣,顿时明白那造化神君说的多半就是自己。想不到造化神君的神通竟然如此厉害,居然能够算到自己!

一直以来,吴解都属于无法被占卜的怪胎。但他一直在想,不知dào

那些造化神君们有没有占卜自己的能力——现在看来,他们是有的。

“我明白了!”韩德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那位神君的意思是说,火云前辈你的情况,需yào

找火部斗神相助,对吧?”

火云王干笑两声:“可我到哪里去找火部斗神?神门跟斗神的关系,你也是知dào

的。神门要死一个不朽天君,他们只会摇着头叹着气,说‘啊呀呀,真可惜啊’,却绝对不会来救我的!”

“这可不是问题!我旁边这位就是火部斗神!”

吴解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那位造化神君说的根本不是他,而是“火部斗神”。

诸天万界之中,要说善于玩火,自然非火部斗神莫属。只是吴解心里有鬼,便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当然他的想法也没错,他身为火部冬至星君的弟子,也可以算是火部斗神。

于是他笑了笑,问道:“不知dào

前辈道心受损,为何需yào

火部斗神相助?那所谓的‘收去火气’究竟又是怎么回事?晚辈不才,对于火焰法术也算是略有心得,若是能够帮上忙的话,自当勉力相助。”

他这话说得诚心诚意,火云宫在危难之际还腾出手来救助凡人,光凭这一点就值得肯定。虽然对方是神门中人,但既然能够有如此善念,吴解就愿意出力救他一救。

神门又不是邪派,其中也是有好人的。火云宫或许不够好,但起码可以算是倾向于善的门派。何况,就算是为了拯救这一个世界的生灵,吴解也愿意出一份力。

只不过……出力也是有限度的,起码他绝对不会为了拯救火云界而赔上性命。他早已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纵然对于火云界的苍生十分怜悯,也做不出舍身补天的事情来。

火云王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缓缓说来:他本是天地间一团云气,因为日久生灵,修liàn

成精。后来又一路修liàn

,直到如今的境界。而他昔年尚未成道的时候,印象最深刻也最为感动的,是灵智初开的那一瞬间,正好kàn

到夕阳落山,漫天云彩犹如火烧一般的景象。

所以他得道之后,就自名为的”火云“。后来建立门派自然就叫火云宫,还在自己身体里面开辟了一个世界,名叫火云界。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念那一刻的感动。

但是,火云王乃是云气得道,而云是水气所化,他天生就不是火焰之属,恰恰相反,乃是纯粹的水行生灵。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在火焰一道上的成就都十分差劲,这是天生的秉性,无法可想。

原本这个小小的遗憾也算不了什么,世上长生者千千万万,谁没有一点遗憾呢!但前不久,火云王和一个路过的不朽妖王发生了冲突,双方恶战一场。那妖王手段诡异,虽然被火云王打成重伤落荒而逃,但却也用奇异的手段给了火云王重重的一击。

从那时开始,火云王便渐渐压不住心底那份遗憾,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自己从水行改成火行,成为真zhèng

的”火焰之云“。

这火云界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道心发生变化,自然就体现在火云界发生变化。一个原本云气缭绕的水世界,此刻却在飞快地朝着火世界转变。

假设火云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或许真的能够把自己变成”火云“,也或许真的能够把火云界变成火焰世界。但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么大的神通法力,眼前做到的这些,只是在透支他多年积累的本源,构造出一个虚伪的假象罢了。

虽然说他积累深厚,透支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此透支下去,他必定会变得越来越虚弱。到最后本命元气丧尽,一点灵智溃散。到那个时候,或许构成他的那团云气真的会变成火焰,到时候理想的确实现了,可自己也死了。

火云王自己也知dào

,这种做法是不对的,这种想法是错误地。但他的道心已经被动摇,纵然明知错误,法力依然因为道心的动摇而运转,坚定不移地实现着从水到火的转变。

想要拯救他,办法有两个。

要么,找到那些能够镇压道心的宝物来,将他已经动摇狂乱的道心重新镇压,这意味着他自己也会被镇压,不知dào

要多少年之后才能苏醒,整个火云界依然会因为他被镇压而毁灭,比起直接身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另一个办法,就是设法将他骚乱的道心之中那一点火焰收走,只要收走了他的这一点心火,剩下的火焰便反掌可灭。毕竟他乃是不朽天君神通广大,只要道心的问题解决,想要把整个火云界变成火海或者水域,都不在话下。

火云王也知dào

这第二个办法也并不怎么靠谱——能够收取心火的人物,怎么看都要到斗神火部里面去寻找。只是他如今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只好请几位朋友出面,设法找火部斗神商量此事。

商量的结果是明摆着的,火部斗神很干脆地拒接了,甚至都没有谈条件的意思——火部中人做事最干脆,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交yì

?去你的,没得商量!

火云王无奈之下,已经差不多想要找人来镇压自己了。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火云界之中有一处的火焰减少了。

不是熄灭,而是减少。那个地方的火焰,似乎被什么人给收走了,而且分量还不少呢!

这种情况并非暂时的,而是一直在持续。火云王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确定是有人刚刚大挪移来到火云界,施展神通将所过之处的火焰吸收了许多。

这人能够吸收火焰!

他大喜过望,立kè

派出弟子去邀请……后面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吴解和韩德都知dào

的了。

“晚辈大致明白了……”吴解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晚辈的确算是比较擅长玩火,但这么多年,从没有收取过别人的心火。前辈可知dào

该怎么办?”

火云王笑了,笑声之中透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个简单,老朽分出一丝躯体出来,你只需接触到那一团云气,便能够感应到老朽那从心中升起的火焰之意。只是老朽修liàn

多年,这一团火焰之意也积累了多年,你收取之时切记要量力而行,一次吸收少许即可。须知你已经是老朽救命的希望,切切不能出意wài

啊!切记,切记!”

吴解笑着点头,心中却暗暗叹息——这火云王身为神门天君,本该是很有豪气的人物,就算死到临头,也不该有半点动容。如今却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果然道心受损了啊!

幸运的是,救火,恰恰是他吴某人的特长。至于吸收过量的问题——有天书世界这个无限的巨大容器,吴解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吸收过量!

要是火云王的心火真的多到连天书世界都装不下,那才反而是怪事呢!段时间,终于确定是有人刚刚大挪移来到火云界,施展神通将所过之处的火焰吸收了许多。

这人能够吸收火焰!

他大喜过望,立kè

派出弟子去邀请……后面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吴解和韩德都知dào

的了。

“晚辈大致明白了……”吴解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晚辈的确算是比较擅长玩火,但这么多年,从没有收取过别人的心火。前辈可知dào

该怎么办?”

火云王笑了,笑声之中透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个简单,老朽分出一丝躯体出来,你只需接触到那一团云气,便能够感应到老朽那从心中升起的火焰之意。只是老朽修liàn

多年,这一团火焰之意也积累了多年,你收取之时切记要量力而行,一次吸收少许即可。须知你已经是老朽救命的希望,切切不能出意wài

啊!切记,切记!”

吴解笑着点头,心中却暗暗叹息——这火云王身为神门天君,本该是很有豪气的人物,就算死到临头,也不该有半点动容。如今却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果然道心受损了啊!

幸运的是,救火,恰恰是他吴某人的特长。至于吸收过量的问题——有天书世界这个无限的巨大容器,吴解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吸收过量!

要是火云王的心火真的多到连天书世界都装不下,那才反而是怪事呢!

第707章 火云

吴解做事不说雷厉风行,至少也是很有效率的。尤其目前火云界面临生死大难,多拖延一会儿可能就会多死不少人,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拖延,这就打算动手为火云王拔除心火。

但他才往前走了一步,火云王却又开口了:“有一件事,老朽必须要预先说明。”

“前辈有事请讲。”吴解回答,心中却颇有几分不耐烦——这位前辈道心受损之后,实在太过婆婆妈妈了!男子汉大丈夫,生死关头有什么好拖拉的?究竟什么废话,比整个一个世界更加重yào



“老朽之前说过,本门神君老祖为我检查伤势之后,便得出了需yào

找擅长火焰法术的高手拔除心火的结论。老朽的一位朋友当即动身前往灵霄天,找到火部星神赤九曜,请他出手相救。”火云王的话语里面有毫不掩饰的凝重,“当时他给的回答是,不行。”

“所以我要强调一下,你若是为我拔除心火,便是违背了火部星神的命令……”

吴解笑了:“我可没收到星神的命令。如果他真的坚决不让任何一位火部斗神出手救你的话,他就该向所有斗神下命令才对。如果他不下令,那么他的任何决定都只能代表他自己,仅此而已。”

“老朽也算是认识火部众人多年,可不曾听过火部会有跟星神对着干的人……你这做事风格,不像是火部,倒像是雷部呢。”

吴解微微一笑,没有解释什么。

火部星神的意见?他为什么要在乎火部星神的意见!不管火部星神是赞成也好,是反对也好,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火云界就这么灭亡了。

吴解不是那种“除了我的本心,别的一切都是渣渣”的人,如果真的无法可想,他也只能对火云界的苍生表示抱歉。但他并非真的无法可想——首先,他根本就连斗神都不是。他是玉京派弟子,是道门中人,就算修liàn

的是斗神一脉的功法,他的根本立场也在道门而非斗神之中。其次,就算日后他加入斗神组织,他也可以加入雷部、瘟部甚至斗部,完全不用担心被火部星神秋后算账。

既然不是无法可想,那么他当然就要坚持原则喽。

火云王并不明白内情,但韩德却是知dào

的。不过他却也不打算泄露吴解的秘密,便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任凭火云王自己猜想。

火云王笑了几声,叹道:“看来我果然是老了,感觉已经有点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了啊!”

“火云前辈,你有什么感叹的话,可以等我帮你拔除心火之后再慢慢感叹。”吴解忍不住叹道,“救人如救火,让我现在就开始动手,行不行?”

火云王一愣,随即大笑。随着他的笑声,一股淡淡的云气从房间里面延伸了出来。

这股云气在房间里面的时候似乎挺平常的,可一旦离开房间,没了阵法的压制,顿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还有不可思议的高热。

旁边的火云宫弟子们早在云气还没弥漫出来之前便已经撤离,偌大的庭院里面只有吴解和韩德二人。当这威压和高热降临的时候,他们不由得浑身一震,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韩德身上嗡嗡剑鸣,一道明亮的青色剑光猛一闪亮,便要冲霄而起。可面对着那股恐怖的威压,连剑光都被压制住了,只是腾起不到两尺便已经失去了力量,重重地落了回去。

“青莲你太冲动了!这可是不朽天君的威压,就算只是下意识散发出的一点点,也不是你能够对抗的!”韩德大吃一惊,感觉到青莲剑的本源都受了少许的损伤,忍不住埋怨起来。

“哼!不用你管!”

“你这什么话啊!你我乃是夫妻,怎么能不用我管呢?”

“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但我们这样那样的时候,你不也很高兴吗?”

“烦死了!”青莲怒气冲冲地冷哼了一声,便沉寂下去,不再回答。

韩德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他的笑容很勉强,火云王的威压哪是这么容易抵抗的!就算他已经是神门年青一代里面最杰出的人物,也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抵挡。

吴解的情况比韩德要好很多,他毕竟是见识惯了大场面的人,火云王的威压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比灭世神雷更恐怖——经过了数十年如一日,断断续续隔三岔五被灭世神雷轰一次的噩梦考验,他对于这些意志方面的攻击几乎能够免疫。就连无上神君残留的神念都不能在意志上压倒他,火云王一点云气散发出的威压,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他来说,麻烦的反而不是威压,而是那股高热。

吴解一直以为,身为修liàn

火部正法的高手,他是完全不怕热的。就算是恒星中央的高热,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毕竟,他就是玩火的嘛!

但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的抗热能力。

最最起码,火云王散发出的那股热力,就让他觉得有点吃力。

这股热力并没有到处散开,而是被火云王的力量束缚,尽可能地凝聚在那股云气的周围,只要稍稍走开两步,便能够感觉温度直线下降——若非如此,韩德早就已经被这高温逼得落荒而逃,没办法站得住了。

可吴解既然要为火云王拔除心火,自然就要亲手接触到那股云气。但是越接近云气,温度就越高,那股强dà

的热力夹杂着吴解目前还难以理解的力量,使得原本并不算特别厉害的温度,却产生了令他都酷热难耐的感觉。

当他走到距离云气还有五步的时候,便感觉到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距离四步的时候,身上已经汗流如雨;距离三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这个距离对你来说,差不多到极限了。”火云王低声叹道,“你的修为毕竟还是差了一些……”

正如他所说,吴解的修为毕竟还是差了一些。火云王乃是堂堂的不朽天君,要为他拔除心火,以区区一个阳神真仙的修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了一点。

要知dào

,火云王当初请朋友出面去到火部找帮手的时候,可是想找不朽天君来帮忙的。

吴解修为深厚,神通广大,实力相比大部分的洞虚真君也并不逊色。但面对不朽天君层次的难题,他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力量不足,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吴解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咬着牙有前进了一步,但整个人却被热力逼得狼狈不堪,身上的汗水一出来就蒸发,在头顶化作一股白色的蒸汽,脸色更是从潮红变得苍白,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算了!算了!或许老朽命里该绝吧!”火云王见此情景,忍不住长叹一声,便要将那股云气收回屋内。

虽然吴解距离他已经只剩一步,然而这一步却犹如天堑一般,怎么也没办法越过。

火云王见多识广,神通广大,已经判断出来吴解的能力极限——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便是吴解的极限。无论他怎么努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突pò

这个极限。

这不仅仅是神通法力的问题,更是道心修为的问题。神通法力可以靠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甚至于直接灌顶传功,但道心却只能用时间和际遇来弥补。除此之外的任何手段,都会使得道心不够稳固,进而使得修为不够精纯。

修为不够精纯会怎么样?

有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彼此同样是不朽天君,那个妖王偷渡穿过绿星战线,凝翠天君连挡都挡不住;而火云王便能够打得他落荒而逃,虽然自己受了足以致命的重伤,但那妖王只会比他伤得更重,此时没准已经重伤而亡了。

凝翠天君年纪比火云王大,跟脚比火云王高,连修liàn

的功法都比火云王高级。但火云王的修为就是比他精纯,所以面对同样一个妖王,凝翠天君便是有绿星战线的帮zhù

都落在下风,火云王却能将对方打跑。

这就是差距,任何一位目标远大的修士,都会竭力追求修为的精纯——高明的功法,反复的淬炼,最重yào

的,就是磨砺道心。

就算是最厚道的修士,也不可能冒着道心不稳的风险去帮zhù

别人。何况就算吴解想要帮忙,一时半会儿的工夫,他也没办法把自己的道心提升到足以抵抗那股热力的地步。

那热力的本质,便是火云王道心之中的烦躁骚动之意,便是他的心火。

天书世界里面,吴解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前话说得那么满,结果却连接近火云王都不能。

接近都无法接近,又怎么谈得上拔除心火呢?这事情实在是讽刺得很!

“师傅算了吧,你也已经尽lì

了!”茉莉劝道,“总不能为了帮zhù

别人,就把自己给赔上去啊!”

吴解沉默着,没有回答。

“茉莉说得对!我知dào

你想要拯救火云界的苍生,可这事情的确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叶红也劝道,“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放qì

没什么可耻的。”

“是啊!老四你别勉强自己了,就算太上道祖都免不了遇到无可奈何的事情。你才只是阳神真仙而已……”

除了一直在睡梦中修liàn

的小七之外,甚至连还不会说话的异虫少女都来到了吴解的面前,拍拍他的手臂,眼神之中颇有几分劝慰之意。

吴解看着众人的眼光,沉默不语。

按道理说,他的确是应该放qì

了。但直觉却告sù

他,事情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应该还有办法可想才对!

但是……该想什么办法呢?

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心中拼命地思考。

若是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怎么做?

无上神君?那家伙绝对不会理睬火云界的死活,没准他会搬个凳子在旁边看热闹,一边看火云界慢慢毁灭,一边喝酒吃菜笑哈哈,以此作为消遣呢!

华思源?那家伙很可能会大叫“口古月!老子今日便是要逆了你这杀千刀的贼老天!”然后爆fā

底力,一下子冲过去把事情搞定。

弃剑徒?他会一剑把火气直接斩灭。

……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吴解心中闪过,他推敲着这些强者可能会采取的做法,很快却又一一摇头。

这些人要么不会出手救人,要么救人的手段便超出了他的能力,全都不足取。

突然之间,他愣了一下,想起了当初刚到星海界的时候,代表斗部前来邀请自己的那位乌贼哥。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可以直接把触手伸长,用触手探入云气之中。

诚然,这样也需yào

承shòu很大的压力,可既然能够只用触手来解决问题,他便可以再后退两步。这样的话,就不用面对来自道心的压力,而只要抵抗单纯的高热就好。

单纯的高热,对吴解来说根本不在乎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有办法了!”

……虚空之中,一片赤红的光芒,笼罩着巨大的星辰。星辰里面有无数的生灵繁衍,一座简朴巍峨的宫殿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无穷的力量,将整个星辰守护在其中。

这便是斗神四部之中,火部的总部,灵霄天。

神门不朽天君“苍雷王”站在距离灵霄天很远的地方,注视着那座正在散发无穷光热的宫殿,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愤慨之色。

“赤九曜那个老匹夫,真是太不讲道理了!”他愤然骂道,“本座都愿意拿出那等代价来,他居然就是不肯出手相救!真真不当人子!”

在他身边,跟神门关系不错的天君“醉星老人”摇着头,无奈地叹着气,劝道:“神门和斗神都是星海界的顶尖势力。若是没有意wài

的话,这样发展下去,双方日后免不了会有一战。火云王乃是神门天君之中相当厉害的一位,他若是今天救了火云王,日后双方大战之际,只怕就要害了某个斗神天君。”

“本座可以用道心发誓,日后神门若是和斗神开战,除非神门覆灭在即,否则本座和火云兄绝对不上前线!”苍雷王眼中电光闪烁,隐隐能看到无数的星辰在其中翻滚爆zhà

,“连这样都不行,他还讲不讲道理!”

“牵涉到生死的问题,谁会讲什么道理呢?”醉星老人苦笑道,“日后若是神门和斗神开战,说不定他赤九曜便要和你们交手。你们二人联手,便是他赤九曜一个不小心,也要饮恨当场,他自然不可能出手相救。”

苍雷王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以他的本事,想要逼着火部星神赤九曜低头,简直是白日做梦!

他沉思了片刻,一咬牙,低声说:“醉星老兄,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颗天命九华宝珠吗?”

“怎么?难道你要送给我?”醉星老人先是一喜,但随即一惊,低声问,“你要我做什么?”

苍雷王脸色阴沉,眼神之中充满了狰狞之意:“等一下我直接冲进灵霄天,抓他几个洞虚真君,然后拔腿就跑。到时候要麻烦你驻守绿星战线,帮凝翠抵挡一二。”

醉星老人吓得瞪大了眼睛,连手都有些哆嗦:“你……你说什么?!”

“本座要去灵霄天抓他几个洞虚真君来,哪怕是用逼的,也要逼他们救火云老哥!”

“你疯了!信不信赤九曜点起二十四星君,浩浩荡荡杀过来!”

“我信!但他点起二十四路星君,怎么也要花点时间,这点时间足够我逃回火云界了。而且就算二十四路星君联手,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绿星战线。我只要抓紧时间救了火云老哥,然后便赶到绿星战线交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交代过去?”醉星老人以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这么多年来,火部何曾丢过这么大的面子?他们绝对会把天都闹翻了的!没准就这件事,便会演变成神门和斗神的全面战争啊!”

苍雷王咬了咬牙,冷声说道:“不会的!等救了火云老哥,我便剁下两条胳膊给他们赔罪。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老脸,在绿星战线那里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们磕头赔罪就是!”

这想法实在够疯狂,就连见多识广的醉星老人也为之震撼。但他仔细琢磨了一番,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算是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于火部来说,其实区区几个洞虚真君也算不了什么。而且苍雷王只是要他们去救人,并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这件事情对火部来说,其实关键还是在于面子的损伤。可只要苍雷王真的砍下胳膊,磕头赔罪,那火部自然就能够挽回面子。

面子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问题都好说。

诸天万界之中,不朽天君下跪赔罪的事情,总共才发生过几次?能够这样挣到面子,赤九曜应该也不会再介yì

了吧……

正当苍雷王咬牙切齿,醉星老人暗暗感叹之际,苍雷王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了惊喜之色。

“太好了!火云老哥他刚才发消息给我,他……他得救了!”了的!没准就这件事,便会演变成神门和斗神的全面战争啊!”

苍雷王咬了咬牙,冷声说道:“不会的!等救了火云老哥,我便剁下两条胳膊给他们赔罪。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老脸,在绿星战线那里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们磕头赔罪就是!”

这想法实在够疯狂,就连见多识广的醉星老人也为之震撼。但他仔细琢磨了一番,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算是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于火部来说,其实区区几个洞虚真君也算不了什么。而且苍雷王只是要他们去救人,并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这件事情对火部来说,其实关键还是在于面子的损伤。可只要苍雷王真的砍下胳膊,磕头赔罪,那火部自然就能够挽回面子。

面子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问题都好说。

诸天万界之中,不朽天君下跪赔罪的事情,总共才发生过几次?能够这样挣到面子,赤九曜应该也不会再介yì

了吧……

正当苍雷王咬牙切齿,醉星老人暗暗感叹之际,苍雷王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了惊喜之色。

“太好了!火云老哥他刚才发消息给我,他……他得救了!”

第708章 厚意

“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个办法!”看着吴解将右臂变成一条长长的触手,隔着差不多两丈就伸到了云气里面,韩德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办法真是绝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别说你,就连老夫我也一样没想到啊!”火云王笑着说道,笑声里面充满了欢欣之意,“很多时候,成败的关键就在于那一点灵感。有则成,无则败,想得到和想不到,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却是天与地的区别!”

韩德微微点头,心中却颇有几分不服气。

变化之术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只要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不需特别修行就能掌握。如韩德和吴解这等成就阳神的人物,虽然不如西游记里面孙悟空那样,不管什么东西都能摇身一变,几乎没人能够识破,却也能够变化成多种模样。天上的飞鸟、水中的游鱼、山间的树木、田里的庄稼,乃至于蚊虫山石……只要他们想变,都不在话下。

但韩德怎么也想不到,吴解居然用变化之术解决了眼前的难题。

吴解的修为不足,道心不够坚固,面对蕴含着火云王道心之中烦躁癫狂之意的炎热,他实在没办法凑上前去。但他将手臂变成触手,远远地就能伸过去,根本不用自己凑过去,便绕过了这个难题。

当然,那份炎热本身也是很危险的,可吴解精修火部正法,纯粹的炎热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个麻烦,却难不倒他。

此刻只见他右臂所变的触手末端伸进了云气里面,恐怖的热力一瞬间便将那条触手至少烧焦了三分之一。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反而让他抽取心火的速度变得越发快捷了起来。

仔细看去,那条手臂虽然焦了,可其中却依然有气息流动——对于阳神真仙来说,身体一部分被烤焦,本来就算不得多大的问题。尤其对于善于玩火的吴解更是如此,别说是被烤焦了,就算是熊熊燃烧起来,也毫无妨碍。

吴解闭着眼睛坐在地上,聚精会神。一边努力将云气之中蕴含的那一点狂暴心火抽取出来,一边沟通天书世界,把抽来的心火送进去,再由茉莉将其运到天书世界的火山之中。

这件事情并不容易,火云王怎么也是不朽天君之中的佼佼者。他的一点心火,便比吴解的全部修为更多。吴解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扛着大铁锤,要很努力地保持平衡,才能让整个运转过程维持流畅,而不至于完全崩溃。

当然,就算是流程崩溃一回,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大不了他受点伤而已。但好端端的,谁会无缘无故受这么一回伤啊?他又不是受虐狂!

一丝一缕的心火被缓缓抽取出来,又缓缓注入天书世界的火山之中。储存zài

火山里面,以备日后使用。

吴解抽取的速度很慢,转化和积累的速度自然也不快。但再怎么慢,终究也是极快的。只见火山上红光不断腾起,火山口更是不断凝聚出赤红的烈焰,一朵朵在空中飘浮。

这里的每一朵烈焰,都蕴含着可怕的热力。日后吴解和人对敌之际,只需拿一朵烈焰出去,就能够将寻常的阳神真仙烧得尸骨无存。

“这火真是厉害!”杜若虽然不懂火焰法术,但光靠本能就感觉到那一朵朵烈焰之中蕴含的可怕威力,不禁啧啧称赞,“老四这回可是赚大了!”

“吴道友岂是那等在乎利益的人!”叶红摇头笑道,“但是,让人做好事还要损失自己的利益,的确也不是正道。这世间的正道,本就该让好人得到好处才对!”

“那这么说主公得到这份好处,乃是合于正道的事情喽?”雪风高兴地问。

“当然!”叶红和杜若一起斩钉截铁地说,异口同声,然后便一起笑了。

灵霄天,整个火部的中枢核心“灵霄大殿”里面,火部星神赤九曜坐在烈焰化成的宝座上,眯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了一般。

“火云王的气运正在回升,已经渡过死劫了。”不远处的水镜里面,一个成熟女子的声音传来,“看来,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本来就是肯定会成功的。”赤九曜连眼睛都没睁,淡淡地说,“火云王已经无路可走,他根本没得选择。”

“你就不怕苍雷王铤而走险?以那家伙的脾气,为了救自己结拜大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算算时间,他不会。”赤九曜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拖到我那徒孙进了火云界,才彻底回绝他?”

“他们兄弟联手,便是你我也未必敌得过,却被你轻轻松松玩弄于股掌之间,谁说火部星神赤九曜是个豪爽单纯的人,不会用心机来着?”

“哈哈!老赤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蠢小子,有一点本事就要拿出来现,唯恐别人不知dào

自己能耐……我聪明,可我没必要让别人都知dào

。最好大家都当我是个老傻瓜,那我才高兴呢!”

“是啊,等他们知dào

你的聪明时,差不多就已经死了。”女子娇笑两声,却又感叹道,“你为了这个徒孙,可真是煞费心思,甚至宁可不要面子,装出蛮不讲理的样子来……但你真的这么有把握,日后他一定会加入火部?”

赤九曜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那小子天生便不能被占算,他的将来,谁能有什么把握呢?只是作为师祖,我理应帮他一把而已。就算他日后不加入火部,难道就不是我老赤的徒孙吗?”

“说得也是!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情再来联系我。”

等水镜消失,赤九曜才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联系你啊……”

这时,一位在不远处的文案前处理文件的魁梧大汉好奇地问:“师父,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件事交给小师侄去做?让我们出手,不是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呢!如果你们去做,就只是火部的人情。火部这么大,沾这么一点点人情,算得了什么?可让那小子去做,而且我们还表现出见死不救的架势来,这份人情就大了!”赤九曜微笑着说,“火云王和苍雷王,都是神门之中倾向于正直讲理的,受了他这么一份大人情,是怎么也报答不完的。这样的话,不仅那小子这一番路上安全了,就算日后再和神门发生什么冲突,有火云王和苍雷王给他撑腰,也足可以有惊无险。你看,这多合算!”

“我的这些个徒弟里面,最让我担心的就是红丫头。她脾气倔强,有什么事情都宁可自己想办法,从不找我帮忙。她的徒弟多半也是类似的人物……这可不好!很不好!大家互相帮zhù

,才能慢慢培养感情嘛!”

“总之您老就是念念不忘想要把小师侄拉到火部来,对吧?”

“当然!从凡人到真仙,只用了不到八百年,而且还一身兼修四部功法,更有类似于大人的奇异天赋。如此人物,我当然要想办法吸收到火部来!”赤九曜哈哈大笑,“人才难得嘛!”

“可您难道就不怕他也乖乖听话,不出手救助火云王吗?”大汉问道。

赤九曜眼睛一瞪,喝道:“胡扯!咱们身为正道中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别说我还没有给那小家伙下命令,他可以装作不知dào

;就算有我的命令,他也理应优先救人再说!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难道说成天批公文批坏脑子了?”

大汉讪讪一笑,低下头去,继xù

处理公文。

赤九曜摸着下巴,钢针一般的虬髯和他比钢铁更坚硬的手掌摩擦,溅起无数的火星。他眯着眼睛,低声嘟嚷:“若是那小子当真见死不救,红丫头可就真瞎了眼睛了!”

“呸呸呸!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真是老了啊!”

吴解给火云王抽取心火的速度极慢,一丝一缕,足足抽了大半年。

随着他不断抽取心火,整个火云界的气候也在缓缓恢复正常。熊熊燃烧的烈焰慢慢熄灭,赤红的火海慢慢变回云海,那些被烧焦的空岛也慢慢恢复过来。火云宫的弟子们欢欣地前往各个空岛,栽种草木、凝聚湖泊,让整个火云界的生机飞快地恢复了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出力最大的却不是火云宫的弟子,而是火云王的拜把子兄弟,神门天君苍雷王。

苍雷王在吴解开始为火云王抽取心火之后不久就来了,他显得十分高兴,表示要重重地酬谢吴解,还拍着胸脯大声说,日后吴解在神门之中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报他们兄弟的名字。

“就算是遇到不长眼睛,不给我们面子的,那也没关系。”他大笑道,“我苍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跑得够快。我给你留下一个信物,日后你遇到麻烦的时候,神念催动一下信物,我立kè

就能知dào

,很快便会赶来。”

“他可以不给我面子,但他不能不给我的拳头面子!”

这话太过于赤裸裸,便连火云王也忍不住摇头叹气:“我这兄弟天生就是这脾气,其实他不是个莽撞的人,你们不用担心。”

吴解自然点头,韩德心中却很不以为然——苍雷王不莽撞?那神门里面不莽撞的天君可就不多喽!这位前辈当年可是曾经为了一个“看不惯”,就动手打死了一位造化神君的子嗣。那件事闹得极为严重,若非不久之后正好神门伐道,那位神君被大神君华思源一顿老拳打得五劳七伤,估摸着这辈子也没机会恢复,恐怕他和火云王都要为此把性命给送了。

这种人还叫不莽撞?那什么才叫莽撞啊!

有了苍雷王出手,火云界恢复的速度极快。等到吴解终于为火云王将所有骚动的心火抽取干净,整个火云界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除了生灵不足之外,和昔年的云中国度已经一般无二,再看不出半点区别。

但抽取完了之后,吴解却开始闭关了。

他抽取的心火实在太多,需yào

好好闭关将其消化,否则会有大麻烦。

而火云王自己也需yào

闭关一段时间,他这次虽然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可却在生死边缘上,悟到了水火相生的妙处,真zhèng

摸到了一丝将水云转化成火云的妙谛。尤其是道心骚动之际,虽然狂暴难驯,却也冲出了不少灵感。所以他要抓紧时间闭关一番,将这些灵感消化吸收。

或许,等到这次出关之后,他就真的能够在火云界之外,再开辟一个真zhèng

的“火云世界”,了结自己一生的理想。将当年的那份感动,真zhèng

实现。

火云王闭关之前,叫来了自己的大弟子流云剑仙——呃,就是当初吴解和韩德在火云宫门口见到的那个醉鬼。火云王考校了一番流云剑仙目前的修liàn

情况,满yì

地点了点头,便拿出了一枚七彩翎羽和一枚红色玉印,交给了他。

“你在水行方面的修为已经足够,但本门心法讲究一个水火相济。若是不能在火行也有所领悟,你便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洞虚真君的境界,无法更进一步。”他说着将翎羽交给流云,“这‘千火神翎’是为师花费千年心血炼制的宝物,其中蕴含着为师在火行一道上的感悟。你拿去好好参详,若是能够有所成就,想必突pò

不朽就再没什么难关了。”

说完,他又把玉印交给徒弟,叮嘱道:“为师马上就要闭关,这次闭关少则百余年,多则数千年。此印乃是本门秘库的钥匙,也能管理秘库之中的一切禁制。你等知非子出关之后,便带他去秘库……”

他停顿了一下,略略想了想,说:“带他进去之后,你不要多话,只注意他的眼神。但凡他看着喜欢的、感兴趣的,你全都给他。就算把秘库搬空了也没问题!”

流云剑仙一愣,惊讶地看着老师。

火云王笑了:“没错,搬空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可是……秘库里面有不少宝物,都是师傅您当年冒着危险得到的啊!”流云忍不住劝道,“给他一些也就算了,怎么能够……搬空也无所谓呢!”

“前些日子,为师在生死关头,最放不下的不是自己的死,而是这火云界,”火云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时候我真的不甘心啊!辛辛苦苦一世,好不容易经营出这火云界,教导出这么多的弟子,结果全都没了,全都没了……那时候我就在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将千火神翎赐给你。要是你能够成就不朽,那就算我死了,你也能够支撑火云界,不至于到头一场空……”

“所以我看穿了,什么珍宝都只是外物,当年我为它们打生打死,实在可笑得很!”火云王温和地笑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流云剑仙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悟,深深地低下头:“弟子明白了!等知非道友出关之后,便带他前往秘库,一切随缘。便是他要将整个秘库搬空,也无所谓。”

吴解当然不知dào

火云王竟然要这么重谢自己,此刻他正在专心苦修,一方面将自己吸收的那些火力缓缓转化成自己的修为,另一方面则将天书世界之中蕴含的过量火力炼化疏导,以此来促进整个天书世界的进化。

火云王身为不朽天君,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吴解从他那里抽取的心火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多,但对于吴解和天书世界来说却实在太多。

这些心火究竟有多少呢?看天书世界南方那一片赤红,甚至于连沙漠都要化成火海的模样,就知dào

了。

吴解和茉莉商议了一番,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决定催动天书世界的转化之力,将这份火力使用起来。

他们又不是松鼠,储存那么多的资源有什么意义呢?终究要用掉才是正理。

二人议定之后,便开始催动天书世界的变化。随着他们动手,整个天书世界的大地都在微微震动。杜若等人都忍不住从“云上世界”里面飞了出来,观看这奇异的景象。

只见天书世界南方那片火山正在缓缓扩大,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整个天书世界之中激荡,将单纯的火焰之力转化分散,然后不论是东方的幽冥、西方的剑峰还是北方的沧海,都在不断扩张。

一位不朽天君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天书世界也储藏不了这么多,所以茉莉干脆就用它们来推动天书世界的演化和扩张。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火山两边,渐渐的又有新的陆地出现。

在东南方,幽冥和火山之间,出现了一大片黑色的山谷,沙土之中有无数的黑气翻滚,渐渐凝聚成剧毒的瘴气,沉淀在山谷之中,犹如沉静的湖水一般,可只看那“湖面”上微微泛起的幽深杀意,便知dào

这些瘴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得了。

在西南方,剑峰和火山之间,出现的则是连绵的矿藏,就像茉莉之前创造的那片矿区,但面积大了很多,储量也多了很多,只是所蕴含的矿藏种类有点单调,只是纯粹的五金之属。隐约可以看到一股股锋锐的金气在一片片矿藏之间腾起落下,也不知dào

数量究竟有多少。

整个演化过程足足持续了差不多一年,一年之后吴解出关的时候,天书世界之中不仅多了两块陆地,整个面积也扩张了一倍以上。观看这奇异的景象。

只见天书世界南方那片火山正在缓缓扩大,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整个天书世界之中激荡,将单纯的火焰之力转化分散,然后不论是东方的幽冥、西方的剑峰还是北方的沧海,都在不断扩张。

一位不朽天君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天书世界也储藏不了这么多,所以茉莉干脆就用它们来推动天书世界的演化和扩张。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火山两边,渐渐的又有新的陆地出现。

在东南方,幽冥和火山之间,出现了一大片黑色的山谷,沙土之中有无数的黑气翻滚,渐渐凝聚成剧毒的瘴气,沉淀在山谷之中,犹如沉静的湖水一般,可只看那“湖面”上微微泛起的幽深杀意,便知dào

这些瘴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得了。

在西南方,剑峰和火山之间,出现的则是连绵的矿藏,就像茉莉之前创造的那片矿区,但面积大了很多,储量也多了很多,只是所蕴含的矿藏种类有点单调,只是纯粹的五金之属。隐约可以看到一股股锋锐的金气在一片片矿藏之间腾起落下,也不知dào

数量究竟有多少。

整个演化过程足足持续了差不多一年,一年之后吴解出关的时候,天书世界之中不仅多了两块陆地,整个面积也扩张了一倍以上。

第709章 紫电

【总算是出关了啊!闭关的成绩如何?】

【不怎么样!修为提升太慢了,简直就像是滴水一样,一滴一滴……我不知dào

费了多大的精力,才把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压下去。唉!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些能增进修为的灵药去拼命了……】

【你可千万别犯傻啊!稍稍等一段时间,等我到了紫电世界,到时候别的不敢说,增进修为的灵药要多少有多少!】

【……你就吹吧!一个成道不足二十年的阳神真仙,哪来那么厚的家底?还要多少有多少……我要三千颗玄金丹,你有吗?】

【三千颗玄金丹而已嘛,不成问题!等我到了紫电剑派,立kè

给你三千颗玄金丹!】

【……你知不知dào

玄金丹是什么?】

【知dào

啊,神门弟子成就阳神之前最常用的增进修为的灵药,号称三千灵丹可以堆出一位阳神真仙来。韩德吹过不止一次,说他当年在万变宗,玄金丹当饭吃。】

【你也知dào

他是吹牛嘛!玄金丹的主要原料里面,有几种相当珍贵,别说是神仙境界,就算阳神真仙也拿不出许多。我现在的师傅“紫华仙姑”成就真仙已经四十多万年,距离真君境界只差一步之遥。但就算是她,也只给了我四百颗玄金丹,这已经是她历年来全部的积累——亏得她门下弟子里面,需yào

积累修为的只有我一个,否则还没这么多呢……】

【师傅毕竟只是师傅嘛,我打赌如果她把自己的家当掏空了,绝对可以给你凑出三千玄金丹来,而且多半还毫不费力。不过呢,呵呵……】

【别呵呵了,我知dào

你的意思,师傅再好也不如自家老公,对吧?你说得当然也没错,不过我这师傅对我真是挺好的了,神门毕竟不像你们道门,道门人才凋零,偶尔出一个天才,便被长辈们视为振兴门派的希望,他们简直恨不得连自己的血肉都喂给你,只恨你吃不下;可神门广大,天才辈出,我这样的充其量只能让他们眼前一亮,想要得到你那个级别的培养,恐怕非韩德不可……】

【咦?韩德很了不起吗?】

【你不知dào

?他跟你一样,是传说中的五大神丹之一,只不过我也不知dào

他是什么神丹。但不管究竟是什么神丹,毕竟是极其稀有和厉害的,所以他得到的培养规格肯定比我高得多——所谓玄金丹当饭吃,应该并不是完全的吹嘘,估计也就稍稍夸张了一两倍吧。】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算了,韩德怎么样都跟我无关,横竖他就是个带路的。之前我说的玄金丹,绝对不是吹牛。等到了紫电剑派,我保证拿三千颗玄金丹给你、】

【……你发财了吗?按照你的路程算下来……莫非是在“绿镰秘境”捞了一笔?】

【“绿镰秘境”是什么地方?】

【咦?你不知dào

?它就在从绿星战线到紫电世界的路上啊。】

【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好啊,反正我现在有空——绿镰秘境大概是在两年前出现的,虚空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小世界。有人进去探索,发xiàn

里面支离破碎,基本的结构都已经坏掉了。按照我师傅的说法,那应该是个不朽天君死去,他体内的世界崩溃,形成了这个秘境。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很多人进去探险,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能够回来,但每一个回来的人都收获巨大。我也曾经动心想要去一趟,但师傅说那地方起码要阳神真仙进去才有希望活着回来,我也就放qì

了。】

【原来如此……我现在在火云界,那绿镰秘境在我前进的路上,还是已经越过了它?】

【火云界?我想想啊……哦,在你前进的路上,大概再越过四五个世界的样子,就可以从“天青界”看到。一般阳神真仙从天青界出发的话,需yào

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去试试手气?】

【不,我身家丰厚得很,才不想冒这种风险呢!何况对我来说,目前比较重yào

的是去跟你会合,寻宝什么的可以放一放——我暂时也不缺什么宝贝。】

【切!吴大少真是阔啊!那可是不朽天君的遗产哦!】

【那又怎么样,难道比去见我家大少奶奶更重yào

吗?】

尹霜发来了一个笑脸,然后便说有事,下线离开。

吴解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站了起来。

这一年多的闭关,让他的修为增长了一大截,虽然距离洞虚真君还遥遥无期,但终究已经脱离了阳神初期的层次。尤其是炼化了许多心火之后,更是让他对于火焰的理解和运用更上一层楼——这心火其实是火云王道心之中烦躁之意所化,炼化它的过程中,吴解也稍稍能够感应到些许火云王的道心境界,对于他日后的修为大有好处。

这份好处,是红姑仙子怎么也给不了的。毕竟她只是洞虚境界,无法向吴解展示更加高妙的层次。

当然,这份好处其实也挺虚的。吴解的修为毕竟还是太低了一点,不朽天君的道心境界,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就算有足够的心火让他慢慢体悟,他能够汲取的好处也十分有限,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罢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茉莉在催动天书世界炼化心火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的启发,按照她的估计,通过炼化心火,她很清楚地看到了不朽天君境界的奥妙,已经找到了前往这个境界的道路,剩下的就是积累而已。

这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为此他们在天书世界里面召开了一次盛大的庆祝宴会,从吴解那里听过商纣王传说的杜若甚至弄了个酒池肉林出来——虽然吴解觉得,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大吃大喝而已。

茉莉在阳神巅峰困了亿万年,一朝突pò

之后,很快就又找到了进一步前进的道路,当真是苦尽甘来。相信以她的深厚积累,踏入不朽天君境界,应该用不了太久。

至于更进一步的造化神君……呵呵,那就算了吧。吴解这段时间也了解过,人道三圣祖——也就是无上神君昔年的三个老对手,正一、自在、真武——时代的不朽天君里面,大多数都还没证道造化呢。更不要说资历甚至比三圣祖还老的日光月光两位大菩萨,也一样还没证道造化。

从不朽天君到造化神君,那可是天和地的差别,没这么容易跨过去的!

诸天万界,不朽天君好歹也有几百人,若是算上那些隐居苦修的,数量可能会上千。可造化神君呢?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十个!

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不朽天君都在冲击造化境界的最后一步失败,一世修行付诸东流。别的不说,光是火部之中,冲击造化境界失败而死的前辈,就有好几位。

想起师傅给自己说过的那些曾经威震星海,却已经渐渐无人提起的名字,吴解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长生之路便是如此,不管你曾经多么威武霸气,终究要走到最后才能算数。诸天万界这么大,倒下的人很快就会被忘记了。

“绿镰秘境……看来那个妖王果然没能撑得住,逃走之后不久就伤重而死了。”他又想起了尹霜说的那件事,忍不住颇为感慨。

那妖王也算是很有本事,能够只身闯过绿星战线,甚至于凝翠天君都没办法拦住他。可他却在和火云王的战斗中受了致命伤,仓惶逃走之后不久便再也支撑不住,伤势发作就此死去。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闯入神门势力的大后方,但他既然敢冒着生命危险闯绿星战线,必定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做。可惜……看来他终究是没有能够将那件重yào

的事情完成啊!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他连那妖王的名号都不知dào

。而从“绿镰秘境”这个名字看来,神门应该知dào

了妖王的身份。但知dào

了又怎么样呢?那位厉害的妖王,如今只剩下了一座残破的秘境而已。

因为吴解实在太过天才的缘故,所以红姑仙子给他讲课的时候,将整个火部正法都详详细细地讲解了一遍,甚至连她尚未修成的不朽天君境界,也按照自己知dào

的内容讲解了。所以吴解对于不朽天君的修liàn

层次也是挺清楚的——不朽天君大致上有四个层次,分别是“无界”、“内界”、“外界”和“多界”。

所谓无界,就是说虽然已经踏入了不朽境界,但却还没有能够完全领悟生死造化之理,没有能够创造小千世界的能力。这样的不朽天君乃是水货,空有境界却没有相应的修为和神通,实jì

上相当于一个修为特别深厚的洞虚真君罢了。

而内界,便是可以在自己体内创造一个完整的小千世界出来。之所以必须在自己体内创造,是因为掌控能力有限,只有在自己的身体内部,才能够达到完全掌控,借此完善一个小千世界。事实上,大多数的不朽天君,都是依靠在自己体内创造小千世界,才得以突pò

洞虚真君的极限,踏入这个境界的。

这个境界的天君死后,体内的小千世界崩溃,便会形成一块秘境。那个“绿镰秘境”就是这么来的,想必那位妖王的全部家当,都留在了“绿镰秘境”之中。

如果能够更进一步,便可以将小千世界从自己体内移出来。这意味着对于法则的掌控更进一步,距离无上大道也更近了一步。但这个境界的天君和自己创造的世界依然息息相关,如果他死去的话,他创造的世界也一样会破灭——火云王便是如此,当他遇到大麻烦,即将走火入魔的时候,他所创造的火云界就渐渐化为了火海。如果他死去,整个火云界会直接崩溃,连秘境都不会留下。

在此基础上能够再向前一步的话,就能够把自己和创造的世界割离开来。这一方面能够真zhèng

完成整个世界的创造,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可以腾出手来,再创造新的世界。

不朽天君所创造的世界,大抵要以某一条“大道”为基础,犹如巨大的树干,在它的上面添加枝叶,最终形成繁茂的大树,也就是整个世界。但只能掌握这一条大道是远远不够的,想要从不朽境界踏入造化境界,就必须能够掌握一整套大道——至于这一整套大道究竟是多少,理论上说,三千大道是最起码的数字。这个数目,是太上道祖昔年总结出来的,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确凿无疑。

既然需yào

掌控三千大道,那就意味着需yào

再创造新的世界。每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就能够借此多掌控一条或者几条大道,直到最后掌控三千大道,得到冲入造化境界的资格。

说来也有点讽刺,昔年太上道祖总结出“三千大道可证造化”之后,最先得到好处的并非他门下的弟子,而是神门之中很多老资格的不朽天君。就在他讲道的那六十万年里面,神门前后有近十位老牌天君通过掌控三千大道从而证道造化,踏入了神君境界。

而神门之所以要出动大军覆灭道门,也正是在此巨大的利益中看到了巨大的危险——仅仅依照“三千大道”原则,神门就多了接近十位造化神君,若是太上道祖门下那不计其数的弟子们成长起来……诸天万界之中,哪里还有其它门派的立足之地!

其余的势力自然也看到了这个隐患,所以神门伐道之时,很多别的势力都选择了观望,甚至连和神门关系并不好的妖族也没有联合道门力抗神门,而是选择冷眼旁观。

结果正如那些门派预料的,太上道祖门下弟子几乎被杀戮殆尽,所谓的“黄金一代”之中,甚至连一位天君都还没有来得及成长起来,就全部倒在了神门的屠刀之下。

这件事却也把太上道祖逼到了绝境,他无奈之下求到华思源面前。原本正在闭关修liàn

的华思源闻讯一怒出关,一人一剑杀进神门,只一句“既然黄金一代要灭亡,那学了太上道祖那套的神君们当然也不能例外”。

那一战的结果就连斗神内部也不是很清楚,大家只知dào

,无论神门还是别的门派,再也没有提到过那六十万年之中成道的近十位神君,就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存zài

过一般。

这些事情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隐秘,就算是那一战的当事人也未必都知dào

,甚至于就连斗神组织内部,大多数的人也不知dào

内情。吴解的师傅红姑仙子乃是火部星神赤九曜的徒弟,而赤九曜当年就跟着华思源。虽然他并没有亲身目睹华思源的那一战,但他却亲眼见到了太上道祖来求救,也亲耳听到了华思源那愤nù

的宣言。

当然,红姑仙子给吴解讲完了这段故事之后,特地叮嘱他千万不要把这些事情传出去。不管那一战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神门一下子少了近十位神君,诸天万界之中却没有人敢把这事再说起来,就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别的不说,光是事情传出去之后对神门的面子影响,恐怕就会让神门为之发狂报复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神门才在那一战之后构筑了绿星战线,将斗神组织视为最大的敌人,小心提防。

虽然吴解觉得,这种提防根本毫无意义。倘若华思源不在了的话,斗神组织未必能够压得住神门;而倘若华思源还在的话,那绿星战线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

这就像地球上某些国家,走各种路子凑了一批万国牌装备,就对着旁边的强国嚷嚷“我不怕你!”……真真是有些无聊。

在嚷嚷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考lǜ

把你们家那套万国牌装备换成纯国产,或者起码能够自行维护保养吗?飞机上了天之后刷下来,战舰下了水之后着火,导弹飞出去自己都不知dào

飞到什么地方……这种“强dà

”除了搞笑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吴解忍不住又是摇头一笑——这思维真是有点发散过头了。神门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将来的归宿不是道门就是斗神,怎么也不会变成神门中人的。

他笑了笑,推开了紧闭许久的闭关室大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在外面守候的一位火云宫弟子便递给他一枚传讯飞剑,却是师傅红姑仙子发给他的。

这枚飞剑发出来已经有很长时间,差不多他刚闭关就发来了。只是因为他在闭关,飞剑上又没有什么紧急的标志,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吴解接过飞剑,神念一扫,火部正法之中的独门法决便解开了其中隐藏的讯息。

这却是红姑仙子担心他不了解神门和斗神的关系,特地发来解释说明的。

其中那些多余的话也就罢了,最重yào

的话,实jì

上只有一句。

“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师傅我顶着。就算我顶不住,也有你师祖顶着,有整个斗神组织顶着!”

吴解沉默了许久,终于展颜一笑。

看来,有些事情,他实在是想得太多了!散过头了。神门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将来的归宿不是道门就是斗神,怎么也不会变成神门中人的。

他笑了笑,推开了紧闭许久的闭关室大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在外面守候的一位火云宫弟子便递给他一枚传讯飞剑,却是师傅红姑仙子发给他的。

这枚飞剑发出来已经有很长时间,差不多他刚闭关就发来了。只是因为他在闭关,飞剑上又没有什么紧急的标志,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吴解接过飞剑,神念一扫,火部正法之中的独门法决便解开了其中隐藏的讯息。

这却是红姑仙子担心他不了解神门和斗神的关系,特地发来解释说明的。

其中那些多余的话也就罢了,最重yào

的话,实jì

上只有一句。

“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师傅我顶着。就算我顶不住,也有你师祖顶着,有整个斗神组织顶着!”

吴解沉默了许久,终于展颜一笑。

看来,有些事情,他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第710章 鹊桥

吴解出关之后,立kè

就遇到了韩德。

其实韩德根本就一直在吴解的闭关室外面打坐调息,听到里面传来话音,自然第一时间就知dào

了。这谈不上什么巧合,纯属必然。

“吴知非,你看!”他见吴解出来,大笑起来,略一耸肩,青莲剑便脱出剑鞘,飞起在空中。

寻常剑修用剑,都是将飞剑化作一道剑光。这样速度既快,招数变化也容易得多,更能施展出许多特殊的剑术来。而韩德此刻的做法,一般并非用来施展剑术,而是用以展示自己的飞剑——说白了,就是用来炫耀的。

吴解朝着青莲剑看去,只见原本青中带红的飞剑已经化为一片绯红,从剑锷到剑尖,红色逐渐加深,剑尖处殷红如血,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仔细看去,更能看到剑刃上有一些极小的锯齿,凶恶至极。

“你这把剑怎么变得这么凶恶!”吴解一愣,惊讶地问,“简直就像是凶神恶煞一般!”

“哈哈!你闭关的这段时间,我蒙苍雷王前辈青眼,得到了他的指点。去那‘绿镰秘境’转了一圈,小有收获。回来之后,他老人家便帮我将那些收获炼化在青莲剑之中,将青莲剑的质地大大提升!”

韩德显得非常高兴,得yì

洋洋地说:“青莲剑的祭炼手法十分高明,乃是我万变宗最顶尖的‘万化剑诀’。但它的质地有些差,所以虽然我这些年努力温养,终究也只能算是中品法宝,连上品法宝都不算。但这次重新炼化之后,吞噬了一大堆材料,尤其将一件灵宝的碎片炼化了进去,如今它已经是上品法宝,质地更提升到了灵宝层次。只要我用心温养,估计百年之后,便是一件灵宝了!”

吴解闻言,不由得赞了一声。

法宝有灵而能自行成长,便是灵宝。但上界不同于下界,这里的天地规则要严密很多,法宝通灵的难度也高得多,通灵之后自行成长更是千难万难。九州界的那些个法宝若是到了上界,除非有主人不惜精元全心温养,否则只需片刻时间便会退化成通灵法器;就算是最顶级的载道之宝,到了上界之后也会很快蜕化,若是没有主人,最多坚持几年也会散尽元灵,跌落法宝层次。

也正是因为天地规则严密的缘故,上界的法宝威力和成长性都远非九州界的法宝可比。但成长的难度,也远远超出了九州界的法宝。

比方说,在这上界之中,法宝若要提升层次,便需yào

自身的质地能够达到下一层次的水平。若是在当初炼制的时候不能选择较好的材料,那么日后补救的时候,就要用几倍的材料去弥补,事倍而功半。

吴解的几件法宝之中,雪风战舰是他的本命法宝,又有天书世界出产的无数材料提升,所以一直都没有跌落层次的危险;赤焰刀、苍雷戟和瘟神幡则是在上界炼制的,也不用担心这个。但韩德的青莲剑就不同了,这把飞剑是当初万变宗一位道果境界弟子下界历劫带去的宝物,那弟子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用的飞剑当然不会是什么顶级货色。事实上当韩德提出想要用自己在绿镰秘境得到的那些宝物强化青莲剑质地的时候,苍雷王便觉得有点可惜,建议他不如用那些宝物当原料重新炼制一把飞剑算了,并且保证说用那些材料肯定能炼制出一把灵宝飞剑来……

韩德拒绝了苍雷王的建议,坚持要把那些珍贵的材料炼进远不如它们珍贵的青莲剑里面。苍雷王倒是也有一点好奇,想要知dào

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便动手炼了。

这一番炼制消耗了不少时间,最后出路的便是这把或许需yào

改名叫“红莲剑”的飞剑。它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就算当初带着青莲剑下界历劫的那个万变宗弟子回来,也绝对认不出它。

毕竟……谁能够想得到,原本区区一把下品法宝的飞剑,会摇身一变,变成上品的法宝?甚至于质地还远高于上品法宝的层次,有希望进入灵宝层次呢!

这种败家行径,或许也只有韩德做得出来。

“他们都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但你能够理解的吧!”韩德说完了前因后果,神情不由得有些急切,“吴知非,我相信你肯定是能够理解我的!”

吴解看着他的神情,又想起他和青莲剑剑灵平时的相处情况,心中顿时了然,忍不住笑了。

“当然!我不仅能够理解,而且完全支持你!”他笑着走过去,拍拍韩德的肩膀,很亲热地说,“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些材料再好也只是外物,怎么比得上自己老婆!”

“是啊!是啊!”韩德连连点头,“他们怎么能把外物跟老婆等同起来呢?根本就不可能拿来衡量的啊!”

吴解也连连点头,在这一刻,神门和道门的两位年青天才,一瞬间有了真zhèng

意义上的共同语言。

二人说笑了一阵,吴解随口说道:“这飞剑改造过之后果然气势非凡,就是有点太凶恶了——对了,我记得你当初使用它的时候,会被它吸取气血,改造之后还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了!现在它只会吸别人的气血!”韩德笑道,“现在的青莲剑,啧啧!只要被它划一条口子,除非是我自己收回剑意,否则敌人的全部精血都会被从伤口上慢慢抽走——只要破个口子,就是致命伤!”

“这也太凶恶了吧!”吴解皱眉道,“韩道友,你身为剑修,剑意本身就有强dà

的杀伤力,何必要把飞剑弄得这么凶恶呢?让它更加清澈纯粹,不是更能发挥你剑意的优势吗?”

韩德连连摇头:“这是我特别要求的,能够将敌人的精血吸走,可以让我通过战斗变强,而且越来越强!日后需yào

冲关之际,我就找一群实力不怎么强的敌人,一人一剑,抽干他们的精血,这样可以让我得到最好的状态,提升冲关成功的机会。”

吴解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韩德,看来你我终究不能成为朋友。”

“为什么你会产生错觉呢?”韩德大笑,“你是道门的天才,我是神门的天才,以道门和神门的仇恨,你我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不是你烧死我,就是我砍死你,甚至于咱们同归于尽……如同你我这等人物,惺惺相惜乃是必然,殊死一战也是必然,原本就不会成为朋友。”

吴解摇摇头,叹道:“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真的没有打算日后跟你殊死一战的想法。”

“但我有这个想法!”韩德冷笑道,“别看道门现在一副残破凋零的样子,但实jì

上九转真传还在,太上道祖犹存,日后未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我神门是绝对不会允许道门东山再起的!你们要复兴,就要先问过我们掌中的剑!”

吴解沉默片刻,神情之中满是遗憾。

但在他的眼眸深处,却也有一团如火斗志燃烧了起来。

吴解不是好战之人,可更不是畏战之辈。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他前生后世,都是如此作风。

交不成韩德这个朋友,诚然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但遥想日后道门和神门再次开战,以诸天万界为战场,和无数惊才绝艳的神门高手厮杀,却又是何等的痛快!

你要战,那就战吧!

韩德也是机灵敏锐的人,顿时便感觉到了吴解身上暗暗腾起的斗志,不由得也有些振奋激昂。

但此时此地毕竟并不适合战斗,他眼珠一转,顿时有了计谋。

“吴知非,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为何要救火云王前辈?”

吴解微微一愣,反问:“难道不该救他吗?”

“他可是我神门的天君高手,日后若是神门道门再战,便是你的生死大敌啊!”

吴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笑了。

“韩道友,你想得太多了!”他笑着说,“我见火云界生灵涂炭,便动了恻隐之心,想要设法救他们一救;而进了火云宫,更见这火云宫庇护了无数凡人,心中对他们颇为喜欢。因为这个缘故,当我知dào

救火云王前辈便能拯救这一界苍生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救他。”

“那日后战斗的时候怎么办呢?”韩德问道。

“战斗的时候就战斗呗。”吴解淡淡地说。

“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救他,或许来日你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到了,稍稍有点后悔呢。”吴解笑道,“但若是现在让我回到过去,回到当初救他之前,想到了这一切,我依然会救他。”

“为什么?”韩德追问。

“这世上很多事情,做了固然会后悔,不做却更加后悔。”吴解说,“苍生有难,我能拯救,为何不救?”

“但是很不合算啊!”

吴解摇头:“韩德,我倒是很奇怪你的想法。我们这些求道之人,难道不应该遵循着自己的理念行事吗?惩奸除恶,救人危难,便是我吴某人一贯的理念。我为什么要为了将来可能的风险,而违背自己的理念呢?”

“这风险可不是‘可能’,而是‘必然’啊!”

吴解叹道:“人都是会死的,你我当年刚踏上道途的时候,大约也没想到自己能够道成阳神长生不死,那当初为什么你不直接一刀捅死自己呢?”

“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捅死自己?”韩德一愣,问。

“难道说天外天的生活很好吗?”吴解反问。

韩德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天外天的生活其实一点也不好,很多很多年里面,我一直过得很辛苦,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死。”

“你不想死,别人也不想死。刀剑相交无可奈何的情况也就罢了,若是尚有回转的余地,还请你多用自己这份‘不想死’的心情去对比一下别人。”

吴解笑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己及人这四个字,我希望你能够好好体会一番。”

韩德琢磨了一会儿,皱眉摇头:“这想法太过于软弱,我不屑为之!”

“做不到而不做是软弱,做得到而不做却也是一种坚强。并非一定要像你们神门,做事一味求痛快,总是要念头通达,才算是坚强的。”吴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韩道友,你虽然修道比我早,可终究比我少了一些经lì

,很多事情没有我看得透啊!”

韩德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你怎么知dào

我没有你看得透?”

“你可还记得我的来历?”

韩德顿时愣住,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吴解前世乃是邪派中人,或者是神门中人。修为嘛……估计至少也是阳神真仙。对于神门那套理念,吴解的理解并不亚于他韩德。但这一世吴解却走上了正道之路,甚至以“知非”作为自己的道号……莫非就像吴解说的那样,自己看事情,终究没有他来得透彻?

他沉思了许久,连吴解已经离开都没有发xiàn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见到了火云宫代掌门流云剑仙。

流云剑仙首先诚挚地感谢了一番,然后便请吴解随他来,前往火云宫秘库一行。”秘库?贵派的秘库乃是贵派禁地,我进去不合适吧?”吴解有些纳闷,“而且,这种事情……难道不需yào

请示令师吗?”

流云剑仙表示,这不是问题——他还拿出了作为秘库钥匙的玉印,强调这本来就是火云王的命令。而暂时驻扎在火云界,代替闭关的火云王守护这个世界的苍雷王也表示,尽管放心进去,没有问题。

吴解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流云剑仙来到了火云宫的秘库。

秘库中的宝物当真是琳琅满目,让他完全看花了眼睛。其中不少东西都让叶红惊讶不已,就连茉莉也不止一次惊呼“这东西……不错啊!”

流云剑仙陪在吴解的身边,注意着他的眼神,不由得颇为赞叹。

这位年青的阳神真仙非但修为深厚,神通不凡,这份眼力更是厉害得很呢!君不见他所在意的那些东西,全都是这秘库之中最为珍稀的,其中更有一些连师父都不知dào

来历的神mì

物品……

等到一圈转完,他便拿出了一件洞天法器,将刚才吴解在意过的那些宝物一一挑选出来,全都装了进去,然后递给吴解。

“本门受道友大恩,无以为报,区区一点小礼物,还请笑纳!”

吴解这下可真是愣住了——这还叫“小礼物”?!如果这叫小礼物的话,那什么才叫“大礼物”啊?

他手头上有一份白金真仙临别时候赠与的财富,数目颇为庞大;也有一份师傅红姑仙子赠与的财富,数目同样颇为庞大。正是因为有这两份财富,他才有把握能够一口气拿出三千颗玄金丹来。

但两份财富加起来,再乘以个一百,也及不上这份“小礼物”的零头!

比方说,一枚天君境界大妖的丹元,这东西该算什么价位?

“至少十万枚玄金丹吧……”叶红嘀咕,“要是十万枚玄金丹可以换这么一枚丹元,这生意似乎赚得不轻啊……”

“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东西就算……也是足够进宝库的!”茉莉冷笑,“十万枚神仙境界增进修为的丹药,就要换一枚天君境界大妖的丹元?你开玩笑呢!诸天万界总共才多少不朽天君!”

“是啊!那他哪来的这枚丹元?”

“我怎么知dào

……”

吴解也有些好奇,但他知dào

这或许是火云宫的秘密,便忍住了没有询问,只是坚决不肯接受这份贵重到离谱的礼物。

开什么玩笑啊!刚才流云剑仙这么一选,可是把整个秘库搬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啊!如果以价值来算的话,恐怕整个秘库宝藏的三分之二都在这枚小小的洞天手镯里面呢!

“这礼物我真不能收!”他诚恳地说,“我不过就是阳神真仙的修为,带着这么一批重宝,岂不是等于稚童手持宝玉独行在街道上?那简直就是在脸上写着‘我是肥羊,快来宰我’了……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道友放心!这件法器乃是苍雷师叔倾力制作,保证能够隔断内外的气息,除非有造化神君来偷窥,否则肯定不会被看穿的!”

双方你推我让了许久,最终吴解终究盛情难却,收下了这份宝物。

流云剑仙这才心满yì

足,将他送出了秘库。

苍雷王并未跟着他们进入秘库,而是在外面等待。见他出来,便笑着问道:“小道士,我听韩德说,你打算前往紫电世界?”

“正是,晚辈差不多这就准bèi

动身了。”

苍雷王哈哈大笑:“何必那么麻烦!本座送你去就是!”

片刻之后,一只周身环绕青色雷电的巨大喜鹊,背着吴解的韩德,从火云界出发,拍打着能够遮蔽一个小世界的巨大双翼,呼啸着飞过一个个世界,直奔遥远的紫电世界。面呢!

“这礼物我真不能收!”他诚恳地说,“我不过就是阳神真仙的修为,带着这么一批重宝,岂不是等于稚童手持宝玉独行在街道上?那简直就是在脸上写着‘我是肥羊,快来宰我’了……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道友放心!这件法器乃是苍雷师叔倾力制作,保证能够隔断内外的气息,除非有造化神君来偷窥,否则肯定不会被看穿的!”

双方你推我让了许久,最终吴解终究盛情难却,收下了这份宝物。

流云剑仙这才心满yì

足,将他送出了秘库。

苍雷王并未跟着他们进入秘库,而是在外面等待。见他出来,便笑着问道:“小道士,我听韩德说,你打算前往紫电世界?”

“正是,晚辈差不多这就准bèi

动身了。”

苍雷王哈哈大笑:“何必那么麻烦!本座送你去就是!”

片刻之后,一只周身环绕青色雷电的巨大喜鹊,背着吴解的韩德,从火云界出发,拍打着能够遮蔽一个小世界的巨大双翼,呼啸着飞过一个个世界,直奔遥远的紫电世界。

第711章 紫电世界

黑暗的虚空之中,无数大大小小的星辰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或明亮或幽暗的光芒,遥远而悠久,仿佛亘古不变。

但吴解知dào

,对于长生的大神通者们来说,星辰其实也是有寿命的。而且很多看上去如同星辰的小世界,岁数还未必有那些大能者们老呢!

比方说,远方那片迷蒙绿光笼罩下的云气,便是一个刚刚出现不久的世界。

“绿镰秘境……”吴解远远看着那团云气,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一位强dà

的不朽天君,最终剩下的便是这一团云气。甚至从外面看去,似乎并不怎么大。

“嗯,那就是绿镰秘境,别看外表似乎不起眼,其实里面广阔得很,阳神真仙飞个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够从一边飞到另外一边。”曾经进去闯荡过的韩德说,“不过里面也真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甚至送命。我在里面混了一个多月,光吐血就吐了七八次,找地方养伤十二天,前后加起来总共有三次生死一线……”

他摇着头,感叹道:“这绿镰秘境的确是历练的好地方,但也实在太凶险了一点!就算我辈剑修要在生死之间寻觅一线机缘,借此磨砺自己,不断勇猛精进,去这地方磨砺,也实在是有点过火!”

“你可知dào

,我仅仅在那里一个月,就目睹了两位阳神真仙陨落。绿镰秘境何等庞大,我能够看到的区域在其中简直不值一提……从它出现以来,前前后后死在里面的真仙,恐怕已经超过了二百人!”

吴解听得汗毛倒数——二百位阳神真仙,就这么陨落在了绿镰秘境之中,甚至连一点比较大的动静都没有激起。

整个玉京派全部的家底,也凑不出这么多阳神真仙啊!

“那么,若是洞虚真君进去呢?”他定了定神,问道。

韩德回答:“迄今为止,还没听说有洞虚真君死在里面——又或许已经有人死在了里面,但他的亲朋和门派把消息隐藏了下来。毕竟洞虚真君是一个门派的柱石,每损失一位都是大事,对于一些小门派来说,更是犹如天塌下来一般严重。所以他们会尽可能隐瞒消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吴解了然点头,正打算再问点什么,苍雷王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不用问了,这绿镰秘境里面前后死了六个洞虚真君,三百九十五个阳神真仙……哦,现在是三百九十六了,刚刚说话的时候又死了一个。至于阳神之下的,本座懒得去细分和统计,加起来万儿八千总是有的吧。”

吴解和韩德顿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任他们再怎么想象,也没料到死在绿镰秘境之中的修士居然有这么多!

“怎么会……这么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苍雷王满不在乎地说,“一个不朽天君死后留下的遗产,当然值得那些小辈拿命去拼。要知dào

,虽然死了这么多人,但得到机缘的也不在少数。比方说……哦,你们看不到。现在那里面,就正有一个得了机缘的洞虚真君,在冲击不朽境界呢!”

吴解和韩德立kè

将脑袋转向绿镰秘境的方向,想要看出点名堂。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迷迷蒙蒙的绿色云气,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呵呵!这小子运气不错,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了。估计有个十万年,就能把境界稳定下来。居然这么容易就冲关成功,他的运气实在强dà

……日后本座倒是要跟他多亲近亲近,沾点运气也好!”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如此机缘就在眼前,难怪那么多道友不顾性命去拼搏啊!”

“嘿,死了的话,要机缘有什么用?”韩德冷笑,“反正我不会在成就洞虚真君之前再来这里了,至少也要等有了几分把握,才可以再来试试手气。”

“这想法很好!在大道之路上,最重yào

的就是能够一步步走下去。为了求快而冒陨落的风险,不值得。”苍雷王赞许地说,“如果说,遇到了无法突pò

的瓶颈,无可奈何之下拼一把,倒也合情合理。但你们二人都是五大神丹出身,最起码成就真君开辟世界之前,不应该有太大的瓶颈,何苦作无谓的冒险呢!”

吴解和韩德对视一眼,同时站起来,向空中行了一礼,各自道谢。

“嘿,本座也只是这么一说,你们不必太放在心上。”苍雷王笑了笑,电光缭绕的巨大双翼鼓动,在虚空中倏忽飞过,一会儿的工夫,绿镰秘境在视野中就已经缩小成一颗黯淡的绿星,和虚空中的那些小星辰没有什么分别。

又飞了数日,苍雷王估算着距离紫电世界已经不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吴解说道:“小道士,听韩德说,你去紫电世界,是要找老婆的?”

“的确如此,不知前辈可有什么指点?”

“指点倒是没有……但我知dào

一些事情,不妨告sù

你。”苍雷王笑了笑,突然施展了神念传音之法,用一缕神念将许多消息告知了吴解。

吴解只用片刻时间便将这些消息看完,脸色却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原来,大概在三十年之前,紫电剑派开山祖师紫电剑尊冲击不朽境界失败,如今虽然尚未死去,但生机已绝,只是凭借深厚的修为在苟延残喘而已。他门下有三个洞虚真君,还有一个真君境界的师弟。按说以这阵势,也勉强足够维持门派了——反正紫电世界是以天生的小世界为基础改造出来的,紫电剑尊的死,并不会影响整个世界的存续……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紫电剑派资历最老的,便是紫电剑尊的师弟青霜剑君。不过青霜剑君昔年受了很大的打击,心灰意懒之后出家当了和尚,如今法号无霜,几乎不理世事。除非紫电剑派遭遇外敌入侵,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否则别指望这老光头从他那小佛堂里面出来。

紫电剑尊前后收了八十多个真传弟子,可惜他培养弟子的方法太过凶残,这些弟子一个个都被“磨砺”死了,最终只剩下三个,便是东华、天华和太华这三大真君。

三大真君里面,东华剑君修为最高,可实jì

上为人处世的本事并不怎么样。天华剑君是个武痴,除了追逐更强的剑术境界之外,别的几乎从来不想。太华剑君则相对有一些政治才能,在很长的岁月里面,一直是他主持门派的各种杂务。

按照吴解的想法,这种情况下,紫电剑尊要传位,自然应该传给太华剑君,这样才能维持门派的稳定繁荣。但紫电剑尊可不这么想,他直接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修为最高的东华剑君。

紫电剑派之中,除了三大真君之外,还有近三十位阳神真仙。这些人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派系是紫电剑尊的记名弟子或者东华剑君的弟子,大多倾向于支持东华剑君继位;另一个派系则是其余支流的弟子门人,还有那些陆陆续续加入门派的长老客卿,这些人要么跟太华剑君关系比较好,要么则不喜欢东华剑君,反对由他继位。

因为这个缘故,便爆fā

了掌门派和长老派之间的内战。

原本若是紫电剑尊冲关成功,以他不朽天君的修为,轻轻松松就能把双方压下来。他说谁来继承,谁就可以继承。长老系敢质疑他的决定?他挥挥手就能把那群家伙统统杀了!但他冲关失败,虽然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甚至再活上千年都没问题,却已经断了生机——如今他若是再用出洞虚巅峰半步不朽的实力,立kè

就会生死道消,没有半点侥幸。

在这种情况下,紫电剑尊就压不住长老系,而东华剑君虽然本领高强,却没有能够服人的才干。眼看这种情况,紫电剑尊也只好让步——他将两派的真仙们聚集起来,让他们以“教徒弟的本事”来决定谁适合继任掌门。

一个门派要延续传承,要发扬光大,最重yào

的就是教徒弟。能够教出厉害的徒弟,甚至于徒弟比自己更强,门派自然就能够不断发展。而紫电剑派之所以遭遇如此窘境,正是因为紫电剑尊不擅长教徒弟。

所以他决定,将双方门下弟子记录下来,以百年为期,百年之后让这些弟子们比武一番,谁门下的弟子能够笑到最后,便代表谁更有教徒弟的本事,更适合当掌门。

也就是说,紫电剑尊把掌门候选人的资格范围,扩大到了整个紫电剑派所有的阳神真仙。任何一位阳神真仙,都可以来报名参赛。

当然,“门下弟子”只包括那些还没成就长生的,成就长生的,都不在此列。

事情的经过大致上就是如此。而吴解之所以皱眉,便是因为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紫电剑派绝对不可能允许他带尹霜离开。

以尹霜的实力,就算不能在百年内成就长生,那些成就长生最多不过百年的家伙,也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换句话说,紫电剑尊的这个决定,等于让尹霜的师傅紫华仙姑成为了最有力的掌门候选人。就算紫华仙姑无意当掌门,也可以让尹霜在百年之后的大比武中把长老派的夺冠热门统统打翻,保送东华剑君的弟子获得冠军。

这就等于整个紫电剑派的掌门传承,已经由尹霜来决定了。这种情况下,或许长老派会巴不得尹霜滚蛋,但无论是紫华仙姑还是东华剑君,都不可能答yīng



“这什么事啊!那紫电剑尊居然不了解一下自己门派的详细情况就胡乱下命令,他这个掌门简直不称职到极点了!”吴解郁闷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愤愤然骂道,“活该他冲关失败!”

“我神门之中,不关心自己门派的掌门比比皆是。”韩德虽然不知dào

他为什么突然如此感慨,却笑着劝道,“别说紫电剑派,就算是我们万变宗,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宗主啊——上次我成就长生,拜见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神门就是如此,整天只顾自己。”韩德摇头解释道,“相处久了,你就习惯了。”

吴解叹了口气,突然心中一动,问道:“苍雷王前辈,那紫电剑派有没有什么规矩和忌讳?我过去的话,应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苍雷王回答:“我倒是没注意过规矩忌讳之类,但我可以告sù

你一个和神门中人相处的原则——他们客气,你也客气;他们不客气,你也别客气;他们凶狠,你要比他们更狠;他们玩计谋,那你就直接翻脸动刀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韩德说,“我愿意跟你们讲道理,但不代表你们有能力跟我不讲道理——你好好把握这句话吧,基本上但凡我们神门之中,用这句话作为行动准则,是怎么也不会错的。”

“我愿意跟你们讲道理,但不代表你们有能力跟我不讲道理……”吴解皱起眉头,仔细琢磨了几遍这句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就是要随时做好动手开打的准bèi

,对吧?”

“没错!你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没资格讲道理;而你只要有足够的实力,那也就不需yào

讲道理。”韩德笑道,“这就是我们神门的道理。”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道理。”吴解叹道。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之神门就是这样。”韩德满不在乎地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们为人处世的习惯。我知dào

你喜欢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喜欢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解决,但那是你选择的道路,不是我们神门中人选择的道路。尤其紫电剑派以剑修为主,剑修们的性格更是果duàn

火爆。你如果不做好一路拔剑,三步一战五步一杀的心理准bèi

,到时候是要吃亏的!”

吴解沉默了许久,叹道:“好吧,我好好准bèi

一下,酝酿一点杀气出来……”

“一点可不够!”苍雷王大笑,“就算没有十分杀气,起码也要有七八分才行!”

“说白了就是让我去把有意见的家伙都打趴下,然后带着老婆离开,对吧?”

“你总算明白了!”韩德笑着拿出酒壶递给他,“紫电世界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好好喝几杯,壮壮胆气,然后就一路打过去吧!”

“酒就不用了,我这人打架从来不用喝酒壮胆。”吴解笑了笑,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远方一颗正在视线中缓缓变大的星辰。

那星辰是一颗浮在星海中的星球,周围笼罩着无穷的紫色电光,不用看就知dào

,那里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紫电世界。

苍雷王并没有在紫电世界降落——这紫电世界甚至还没他的翅膀大,他要降落也降落不了——只是施展神通,将吴解和韩德送进了紫电世界之中。

“小道士,需yào

我帮你撑个腰吗?”他笑呵呵地问。

“若是晚辈顶不住的时候,必定要向前辈求救的。”吴解也不矫情,笑着回答,“但晚辈还是想尽可能地凭自己的能力解决。”

“尽量依靠自己,这是做事的正路。那么本座就在这紫电世界外面先睡上一觉,你遇到大麻烦的时候,只需大叫本座的名字,本座就会立kè

赶来。”

“多谢前辈!”

苍雷王笑了几声,就此隐去。吴解和韩德对视一眼,纵身飞到空中,周围看了一圈,便找到了几个连长生都还没成就的修士,一个挪移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们要去紫电剑派,你们知dào

路怎么走吗?”吴解尽可能摆出一副冷酷的模样,阴沉沉地说。

那些修士之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才天人境界,最低的甚至只有阴神境界,感觉到二人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顿时吓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为首那人急忙拿出两枚玉简,用法力刻画了两份地图,恭恭敬敬地递上来,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有地图一份,请两位前辈笑纳!”

吴解微微点头,接过一份地图,神念一扫便将地图的内容记在心上,然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德紧随其后,接过地图看了一眼,便也消失不见,只留下这群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后怕不已。

“幸亏两位前辈好说话……”为首那人叹道,“若是他们要我们带路的话,这次准bèi

了许久的围猎便要泡汤了!”

旁边一人应道:“是啊,花了那么大的本钱,要是失败的话,我们可就惨喽!”

正说话间,空中光芒一闪,却有一枚热气腾腾的红色短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此剑光华内蕴,杀意凛然,虽然不曾通灵,却散发出非同小可的气势,更证明了它乃是用最顶级材料制成的剑胚,很容易便能温养成一件法宝飞剑。

伴随这柄剑出现的,是吴解的话音:“皇帝不差饿兵,这把剑就算是报酬吧。”

而韩德的声音随之传来:“你太好心了,依我说先揍他们一顿再问,才是正理!”

“我浪费不起那个时间。”吴解的声音渐渐消失,“对我来说,时间是最重yào

的。”

几个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一会儿之后,齐声欢呼起来。前辈笑纳!”

吴解微微点头,接过一份地图,神念一扫便将地图的内容记在心上,然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德紧随其后,接过地图看了一眼,便也消失不见,只留下这群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后怕不已。

“幸亏两位前辈好说话……”为首那人叹道,“若是他们要我们带路的话,这次准bèi

了许久的围猎便要泡汤了!”

旁边一人应道:“是啊,花了那么大的本钱,要是失败的话,我们可就惨喽!”

正说话间,空中光芒一闪,却有一枚热气腾腾的红色短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此剑光华内蕴,杀意凛然,虽然不曾通灵,却散发出非同小可的气势,更证明了它乃是用最顶级材料制成的剑胚,很容易便能温养成一件法宝飞剑。

伴随这柄剑出现的,是吴解的话音:“皇帝不差饿兵,这把剑就算是报酬吧。”

而韩德的声音随之传来:“你太好心了,依我说先揍他们一顿再问,才是正理!”

“我浪费不起那个时间。”吴解的声音渐渐消失,“对我来说,时间是最重yào

的。”

几个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一会儿之后,齐声欢呼起来。

第712章 三关拦路

天还没有亮,尹霜便来到了紫电剑派山门大殿外的广场上,注视着天空,静静地等待。

吴解早已将行程告sù

她,更请苍雷王大致估算了抵达紫电世界的时间。所以当吴解抵达之日来临的时候,她便来到这里等待。

淡紫色的天穹上,太阳缓缓升起,慢慢地到达天顶,然后又慢慢地朝着西边落下。

不止一个人询问她在干什么,而当他们得知她的丈夫跨越诸天万界,从大荒界跋涉到紫电世界来找她的时候,他们纷纷赞叹不已。更有许多人干脆就坐在她旁边一起等,想要亲眼目睹这对失散多年的夫妻破镜重圆的那一刻。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下午;时间却又过得很慢,慢得让大家都有些心焦。

眼看着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一个两鬓微白的老者忍不住走过来,问道:“尹师姐,是不是时间上弄错了?”

天下各派,多以入门时间来决定长幼,在紫电剑派这一代弟子之中,尹霜是最先积累足够的功劳从而得以拜师入门的,所以便是这一代的大师姐。虽然她只有八百多岁,那老者已经超过八千岁,可长幼之序却是反过来的。

对于这种情况,尹霜一开始觉得颇为怪异,但很快也就习惯了。几十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大师姐的身份。

听到这位年纪差不多是自己十倍的师弟询问,她摇摇头,淡淡地说:“他既然说好了今天会来,那就是今天会来。”

“或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另一个师妹劝道。

“能耽搁他的事情,不多。”尹霜嘴角微微翘起,显示出她对吴解的信心,“除非是卷进了不朽天君的混战,否则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耽搁得了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位师弟师妹便不好再劝,只得继xù

陪她等待。

而后面不远处的山门大殿里面,东华剑君和紫华仙姑脸色却都不好kàn



“大师兄,你打算怎么办?”紫华仙姑阴着脸问,“那人眼看就快到了,就这么让他把尹霜带走?”

东华剑君沉默了一下,叹道:“现在的关键是尹霜愿意跟他走,愿意……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起码要拖他百年!”紫华仙姑说,“最好能够拖他一辈子!”

说到“一辈子”的时候,她的眼中寒芒闪烁,显然动了杀机。

对于紫华仙姑来说,尹霜是她几十万年来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徒弟,也是唯一一个有希望成就长生,传承自己衣钵的徒弟。她自问冲击洞虚的把握并不大,倘若失败的话就是身死道消,如果不将自己毕生心得传承下去,当真是死不瞑目。所以哪怕会让徒弟记恨一生,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不了日后被徒弟干掉嘛,反正只要徒弟比自己强,自己这一脉能够不断前进,那就可以了。世事不能两全,非要选择其一的话,自然是以道统传承为重。

所以当她得知尹霜的丈夫已经穿越诸天万界,从大荒界跋涉至此,心中在感动赞叹之余,更多的却是杀机。

东华剑君皱起眉头,他虽然性格凌厉狠辣,但却没有师妹那种切身利益相关的急迫感,对他来说,吴解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无关者,莫名其妙就把一个亿万里跋涉寻妻的深情男子给杀了,并不怎么符合他的习惯。

紫华仙姑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中叹息——自己这位大师兄修为和战力都没得说,唯独这为人处世方面实在是不怎么样。若是太华师兄在此,多半已经立kè

点头了。

外人和同门孰轻孰重,难道还需yào

考lǜ

吗?

但东华剑君并非如此,他是一个更加纯粹的人,对他来说,自己的好恶是最重yào

的,其余的事情都是浮云——这跟紫电剑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似的,完全一模一样。

紫电剑尊的三位真传弟子之中,天华剑君是武痴,当真舍剑之外别无他物,你要是敢用这些“俗事”去打扰他,他很可能会拔剑砍你;东华剑君倒是愿意在俗事上花心思,可他显然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当然,对于一位修士来说,修liàn

和教徒弟的天赋才是最重yào

的,别的天赋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

其实如果让长袖善舞的太华剑君来当掌门便最好不过,然而太华剑君跟紫电嫡系的关系并不好,他的理想是把紫电剑派做大做强,为此便要尽量保持嫡系和客卿们之间的公平——这当然就损害到了嫡系的利益,即使那“利益”在吴解之类的人看来,纯粹属于过分的特权。

紫华仙姑便是紫电嫡系,她之所以能够以不怎么出色的资质修liàn

到阳神巅峰,距离洞虚境界也只剩最后一步,作为嫡系所获得的种种特权功不可没。太华剑君的改革会动摇她的特权,所以她便毫不犹豫地支持东华剑君。

如果让吴解知dào

这些,他或许会叹息,又或许会哭笑不得——正是因为紫华仙姑的靠山是东华剑君,他才有把尹霜和平接走的希望;倘若此刻紫电剑派的领导人是太华剑君的话,他除了向苍雷王前辈求援之外,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东华剑君正在沉吟,突然眼睛一亮,透过殿门看向远方。

只见紫电剑派的护山大阵光芒闪烁,有两个人影缓缓落下,正落在护山大阵之外。

然后,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便悠悠传来:“在下吴知非,拜见紫电剑派各位前辈、各位道友。不知拙荆尹霜可在此地?”

尹霜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时就已经站了起来,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更是忍不住笑颜如花,径直举步朝着护山大阵外面奔去。

听到吴解的说话,看到尹霜的反应,紫电剑派众人哪里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dào

谁开的头,突然就有人开始欢呼,鼓掌,吹口哨,跺脚……一会儿的工夫,广场上已经闹成了一片。

“大师兄!”紫华仙姑有些着急了,语气也重了起来。

东华剑君看看师妹,又看看正在朝着护山大阵外面狂奔的尹霜,叹了口气。

“那就先拦他一拦吧。”

说着,他抬手一挥,护山大阵紫光闪烁,尹霜的身影骤然消失,吴解前面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

“这是什么意思?”吴解一愣,看向韩德。

韩德很不负责任地耸耸肩:“下马威呗,你要不愿意吃这个亏的话,就只有……”他干笑了两声,没有把话说完。

吴解皱了皱眉,看向那条漫长得直入云层的石阶,然后举步走了上去。

他知dào

要把尹霜接走,必定会遇到许多麻烦,但却没想到还没能进门,就要先被麻烦一次。

韩德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护山大阵之外,对着他大声叫道:“我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去了,你想要找我带路的话,发个传讯飞剑给我!”

吴解挥挥手,表示自己知dào

了。脚下则一步不停,沿着石阶急急狂奔。

他的身影简直变成了一阵风,转眼间便从山脚下一直走到了云层里面。

紫电剑派的山门广场上,刚才还在欢呼的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下来。不少人回过头看向大殿,露出了沉思之色。

“二师兄,代掌门的意思莫非是……”

“嘘!不可说!不可说!”

“小弟明白!可这算什么事啊!这跟我们神门的传统不合啊!我们难道不应该……”

“不可说!你要我重复几遍!”

“……小弟明白了!谢师兄提醒!”

两个之前站在尹霜旁边的修士用传音之法低声窃窃私语了一番,便摇着头各自离去。

而另一个粗豪大汉则皱着眉头,站在广场边缘,注视着护山大阵之中一团白色的云气。

那便是吴解,此刻他已经踏入了护山大阵之中,正在被大阵困着,在一条无尽的石阶上狂奔。

无论他跑得多快,其实都没有意义。因为那条路根本就是一个圆圈,跑得再快,也只是绕着整个紫电剑派山门转圈子罢了。

粗豪大汉眉头紧锁,凝视着那团越来越快的云气,心中却很是不满。

他乃是散修出身,闯荡江湖数千年,凭借掌中剑转战万里,一向都遵循干脆明快的原则,做事痛痛快快,最讨厌那些鬼蜮伎俩。而此刻紫电剑派用这种方法来阻拦吴解,就让他十分恼火。

人家穿越诸天万界,吃了无数的苦头来找自己老婆,为什么要阻拦?

就算是要阻拦,拔剑去砍死他也就好了,何必要玩这种无聊的花样!

当然,若是吴解听到他心中的抱怨,估计会说:“今天不适合拔剑砍人,这无聊的花样总比拔剑砍人来得好啊!”

不过吴解现在并没有听到这大汉心中的抱怨,他此刻正在一边疾驰,一边思考究竟怎么回事。

很显然,紫电剑派并不打算让自己轻轻松松地把尹霜接走,所以他们便要设法拦住自己。但不知dào

为什么,他们似乎也并不是很有决心的样子,因此才用出了这种手段。

吴解在法术上的造诣不凡,又有茉莉和叶红这两位强力参谋,自然早已看出了脚下这条看不到尽头的石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此刻正在天书世界里面细心推演,寻找破关的方法。

老实说,他完全可以用暴力的方法来破关。这紫电剑派的护山大阵威力定然是很强的,但吴解若是用出斗部的手段来,想要在大阵上打个洞,并不算很难的事情。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比较麻烦。吴解不是那种脑袋一根筋的人,有得选择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用比较温和的手段。

韩德和苍雷王都曾经说过,跟神门相处,要凶狠一些,不讲理也不是什么问题。吴解虽然把他们的话记在心里,却并不想这么快就使用那些凶狠的手段。

最最起码,也要先礼后兵才对!

他的身影越来越快,渐渐化作一道流光,绕着紫电剑派的山门飞快旋转起来。但无论他飞得多快,也始终在护山大阵之中,一步不得向前。

紫华仙姑看着这一幕,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样也好!只要让这小子明白我们并不欢迎他,或许他就会知难而退了。”

“想法很好。”东华剑君摇头,“但不实jì

。”

“莫非大师兄看出了什么?”紫华仙姑一惊,急忙问道。

东华剑君叹了口气:“他马上就要冲出来了。”

话音未落,护山大阵里面响起了一声嘹亮的长啸,那团一直在围绕着护山大阵旋转的云气骤然一停,然后犹如游鱼般轻轻游动,居然就这么穿透了那圈回环一体无法突pò

的防线,钻进了护山大阵的第二层。

东华剑君面露嘉许之色,却还是挥手一扬,护山大阵光芒闪烁,在吴解的面前变出了两道紧闭的大门。

右边的大门一片赤红,离得远远的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可怕的热力,逼得人无法靠近;左边的大门则一片黝黑,深沉如海,却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这又是什么手段?”吴解一愣,没有急着向前,低声向天书世界之中众人问道。

“应该又是一重禁制吧,就是不知dào

是什么类型的。”茉莉说,“不过应该是二选一,两条路各不相同——以师傅你的本事,右边那道门对你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嘛!”

“对啊!不过就是玩火而已,老四你还怕玩火吗?”

和茉莉杜若不同,叶红仔细看着那两道门,突然若有所思地说:“真想不到,这紫电剑派里面,居然还有昔年正一道的手段。”

“正一道?”吴解一愣,急忙询问究竟。

“道门前后有过三代,太平道、正一道、太上道,这你是知dào

的吧?”

“当然,道门历史,每一位玉京派内门弟子都是要熟记的,背不熟的话,还要被罚禁闭呢。”

“太平道过于久远,我们就不说了;正一道乃是正一道祖昔年合道之前所创,将符箓、祭祀和修持合为一体,可谓堂堂大宗。而这左右两道门,便让我想起了传说中正一道考验弟子时候惯用的手段。”叶红笑道,“左心关,右火关。”

吴解略一皱眉,问道:“请问这左心关、右火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叶红笑着点头,详细解释了起来。

原来昔年正一道对门下弟子管束甚严,但凡弟子要出山行道,必定要从左右二关行走一番,以验证修为。这左右二关,便是左心关和右火关。

左心关之中幻境密布,更有从域外天魔之处参考来的秘法,能够挑动弟子的心猿意马。但凡念头不够纯粹、意志不够坚定、心思不够通透的弟子,必定会在其中被心魔所困,迷迷糊糊失了清明,最后昏沉沉睡去,而右火关考验的则是神通法力,法力不够强dà

,便会被无穷烈焰灼伤,被恐怖的高热熏得昏死过去,同样也是不合格。

正因为有左右两关的考验,正一道的每一位弟子都实力非凡,行走诸天万界很少吃亏,更为正一道打下了偌大的名声。

“可我真是没想到,这紫电剑派身为神门,居然会参考正一道的手段!”叶红摇头笑道,“神门的创始者唯我道祖若是知dào

了,恐怕会摇头叹气吧。”

吴解沉默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从右火关过去吧!”

说着他举步向前,无视灼热的高热,径直走到那赤红的大门面前,抬手将其推开。

大门一开,熊熊烈焰便喷薄而出,要将他整个儿吞没。

但烈焰一旦沾到吴解身上,便突兀地消失不见,而他则一步都没有迟疑,径直沿着门后那条红色的通道向前走去。

一路向前,火势越来越猛,但吴解走过的地方,火势却都小了很多。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看着无穷烈焰不断流入火山,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简直是送菜上门,不好好吃它一顿,对不起自己啊!”

吴解也面带微笑,一路不停地朝前走去。

这次他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走出了整个火关——事实上火关起码还有十倍的长度,但紫电剑派大殿之中,东华剑君却已经摇着头,提前结束了这一段考验。

他也是识货的人,一看吴解有能够收取火焰的手段,又怎么会将本门历代积累的无穷烈焰白白送给吴解呢?

“第二关也过了,”他低声说,“若是你连第三关也能过,那我便允许你进来。”

“只是允许进来而已!”紫华仙姑急忙劝道,“绝对不能让他轻易把尹霜带走!”

“这是当然!”东华剑君微笑,“想要把我们神门的天才弟子带走,光靠过三关,可是不够的!”

吴解却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此刻他正站在第三关的门口,看着那一面巨大的石墙,沉默不语。

这第三关,赫然是一堵无比巨大也无比坚固的墙壁,用最简单最朴实的方法,拦住了他的去路!

第713章 三关尽破

紫电剑派入门三关,分别是无尽环路,左右天关和神通石壁。这三关并非紫电剑派自己的布置,而是在前人遗泽基础上架设出来的。

很多很多年之前,神门尚未蓬勃发展之时,诸天万界之中影响最大的门派,是正一道祖创立的正一道。

正一道祖是人道三圣祖之首,也是三圣祖之中唯一擅长教徒弟的。自在道祖门下没几个弟子,虽然创立神门的唯我道祖尊他为师,追封他为神门初祖,但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而真武道祖门下都是武修士,常年在大荒界真武殿修liàn

,在诸天万界之中的影响极小。若非当初某个盖世魔头追杀正一道祖之际,他出面帮zhù

正一道祖,二人联手逼退了那个魔头,诸天万界甚至都不知dào

他原来如此厉害。

相比之下,正一道祖不仅神通广大,更重yào

的是门徒众多。人道创立之后,他合道归隐,门下弟子便到处开枝散叶,遍布于诸天万界之中。

紫电剑尊昔年立派之前,曾经在游历之中偶然找到了一处正一道的遗迹。虽然遗迹之中的宝物大多已经被前人取走,但他却将遗迹之中的一套布阵法宝拆走。后来开宗立派的时候,便以此为根基,建立了紫电剑派的护山大阵。

所以这入门三关,从根子上来说就不是神门的手段,而是正一道的手段。

无尽环路永无尽头,除非是能够窥破空间的奥妙,穿透笼罩在无尽环路周围的空间乱流,否则便会被永远困在里面,除非主持阵法的人放水,否则休想逃走。

左右天关一个考验法力的深厚,一个考验道心的坚定,尤其可以将左右天关连在一起,只需有一点不合格,便会被困死在里面,性命难保。

神通石壁则是考验爆fā

力的关卡,无论修为多么深厚、道心多么坚定、对大道的领悟多么精深,只要爆fā

力不够,就无法破坏这面能够不断恢复的石墙,千年万年也要被拦在外面,不得寸进。

当然,这三关的难度终究还是受人控zhì

的,目前控zhì

它的便是东华剑君。若是他愿意,可以将三关的难度降低到寻常道果修士便能通过的程度,也能将其提升到足以让大多数洞虚真君都为之棘手的程度。

吴解进入第一关的时候,东华剑君将无尽环路的难度设定成了可以拦住绝大多数阳神真仙的水平。他知dào

这尹霜的丈夫知非子乃是刚刚成道不久的人物,觉得这个难度已经足够将其拦住,不需yào

做得更多——对于吴解,他终究还是有一点赞赏之意,不想把他逼得太狠。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吴解竟然破解了无尽环路,直入左右天关!

到了左右天关,东华剑君便再不留情,直接将难度提到了洞虚真君的程度,决意将吴解杀死在左右天关之中。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吴解不仅没有死在左右天关里面,反而在火关中疯狂抽取火力,甚至于几乎到了要让整个护山大阵都为之震动。若非他见机得快,立kè

让吴解过关,只怕护山大阵便要被抽取到力量衰竭——这样的话,太华剑君必定会看出来,一定会借助这个机会,逼他交出大阵的控zhì

权。

好在他反应快,抢在大阵震动之前就让吴解过了关。但如今三关只剩最后一关,东华剑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吴解就这么过关,索性将难度提升到极限!

如今那块拦住吴解去路的石壁,别说是阳神真仙,就算是洞虚真君,在它面前也只能挠头,无可奈何。

眼见吴解被石壁拦住,东华剑君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不由得微微叹息。

如此杰出的人物,倘若是紫电门下,那该多好啊!

就在他叹息的同时,紫电剑派之中一座华美的宫室内,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帅气中年正看着空中的水镜冷笑。

水镜里面,赫然是吴解闯关的景象。

“东华师兄做事忒不地道!人家长途跋涉,从大荒界来到紫电世界寻妻,至少也要让人家见到面才是。他倒好,先把尹师侄关起来,又把她丈夫拦在外面,这算什么事啊!”

此人正是紫电剑派三大真君之一的太华剑君,也是紫电剑派掌门之位的另一个候选者,长老派的领袖。

在他身边,一个懒洋洋一脸痞相的少年叹道:“师傅啊,您就不能实话实说吗?尹师妹夫妻团圆之后,就等于是别家的人了。不管她本事多大,也没资格代表掌门派参加日后的比武,这才是关键吧?”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呢!我也是在给东华师兄留面子嘛!”

那少年很是无奈,只能摇头叹气。

自家师傅不论修为还是做人都很好,唯独这说话拐弯抹角的风格,让他颇为不喜。神门弟子讲究的是直指本心念头通达,何必要绕那么多的花样呢!

但不可否认,师傅如此做派,的确很利于团结他人。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够后来居上,率领长老派对抗掌门派,甚至于有了夺取掌门之位的机会呢?

做人做事,也是一门学问啊!

遗憾的是,他怎么也没办法学会这门学问。看来果然是才能不足的缘故吧……

太华剑君没有理睬弟子的嗟叹,他注视着水镜之中吴解反复试探神通石壁,却始终无可奈何的景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若是此人被神通石壁拦住,那未免有点美中不足,或许我该设法成全他一下?”

他沉吟着,却又摇摇头。

“现在指点他,为时过早。等他被拦了几天之后再说吧。锦上添花,怎及得上雪中送炭呢!”

紫电剑派两位首领人物各自的考lǜ

,吴解自然全不知情。他此刻注视着那面拦住了自己的厚重石壁,心中却并没有挫败感,只是在仔细思考和权衡。

刚才他已经试着攻击了这石壁几回,虽然每次攻击都能让石壁受到一定的破坏,可这石壁简直是见风就长,无论被怎么破坏都能立kè

恢复,始终牢牢屹立,拦在自己的面前,让自己不得前进。

他也有心绕过石壁,可却发xiàn

周围的空间被死死锁住,除非施展一些极其厉害的神通,否则肯定过不去。

而如果要施展那些神通的话,他又何必硬撼周围的空间呢?直接打破石壁不好吗?

“这东西叫神通石壁,必须靠强dà

的爆fā

力才能一下子打破。假如不能一下子把它打破,那么它就能不断恢复,这样一辈子都过不去。”叶红是识货的,向他解释说,“依我看,你还是把雪风祭起来,直接全力轰出去,把它轰破算了!”

“轰得破吗?”吴解问。

“当然没问题!这紫电剑派最厉害的不就是洞虚真君嘛!”叶红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屑之意,“雪风战舰的威力发挥到最大,足以逼绝大部分的洞虚真君逃跑,这石头又不会逃跑,轰的一下,它当然就直接轰隆一下子变成渣渣了!”

吴解沉思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直觉告sù

他,不用这个手段比较好。

事实上他可以用的手段还有很多,但不管哪一个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若是在这里暴露出过分强dà

的实力,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韩德和苍雷王都说,跟神门相处,用暴力交流是最稳妥的方式。但如果吴解真的用暴力交流的话,又何必自己亲自登门呢?请苍雷王出个面,难道紫电剑派还敢阻扰不成?

只是他很清楚,情分这东西,是越用越少的。苍雷王对自己的友好,既是来自于自己对火云王的帮zhù

,也是基于自己识趣。自己终究是道门中人,跟神门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和睦。如果现在就把这份情分用掉,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就难办了!

他事后猜度,估摸着火部之所以不肯救助火云王,多半也是在为自己铺路。这其中最关键的,很可能就是师傅在出力。师傅好不容易才给自己准bèi

了这么一道护身符,要是贸然用掉,岂非浪费了她的苦心吗!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抛开,再次凝神聚气,将法力凝炼起来,化为一道鲜红的火光,直扑石壁。

轰然巨响,石壁剧烈地震动起来。只见乱石飞溅,粉末和岩浆散乱,却是被他这一击,轰出了至少十余丈深的巨大裂口。

遗憾的是,这么一击,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打破石壁。

但紫电剑派的大殿之中,东华剑君和紫华仙姑却已经同时变了脸色,露出了骇然之意。

他们很清楚这神通石壁的威力,就算是东华剑君自己出手,若不动用紫电剑尊传给他的灵宝飞剑,也休想将其打破。而吴解刚才的这一击,赫然已经接近了神通石壁的极限。

只要吴解的力量再提升两三分,便足以将神通石壁打破!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路?!”紫华仙姑瞪大了眼睛,既惊且怒,“区区一个成道数十年的阳神真仙,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若是他成就真君,我等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东华剑君面沉如水,眼中满是不安之色。

而太华剑君见此情景,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东华师兄,这一回你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哇!”

第714章 重逢

大阵之中,吴解又是一击没有奏效,却并没有遗憾之色,反而沉吟了起来。

他刚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这一击似乎已经隐隐接近了这神通石壁的极限。若是再加几分力道的话,必定能够将其一举打破!

但是,怎么才能再加几分力道呢?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心中一亮,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红光闪烁,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颗鲜红的宝石,其中有许多细碎的光芒和同样细碎的阴暗混杂在一起,更有无数鲜红如血流动,将光芒和阴暗隔开。

这正是他成就阳神之后炼制的特殊宝物,大霹雳。

大霹雳里面蕴含了混沌初分世界诞生之时的原光和世界寂灭重回混沌之时的终暗,再以一股人道气运将其分隔。原光乃是开天之物,天性便要演化万物;终暗则是寂灭之物,天性便要消弭万物。若是没了那股人道气运的分隔,两者一旦相遇便要轰隆隆炸开,威力大得连茉莉都被吓一跳。

以吴解此刻的实力,用这大霹雳,其实还颇有一点风险呢!

不过他要面对的并非那些神通广大的敌人,而是一堵没有智慧的石壁,用大霹雳来破关,却是再好不过!

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枚殷红如血的大霹雳,一手凝聚法力,化作一道赤红光芒轰向石壁。然后大霹雳便紧接着扔了出去,就跟在红光的后面,前后相距不过毫厘之差。

这道红光威力远不如前一道来得大,一击出手,只在石壁上轰出了五六丈,破坏和轰鸣的气势更是天差地别。但这已经足够,因为那枚鲜红的宝石已经跟随在红光后面,冲进了石壁之中。

眼看大霹雳进入了石壁,吴解立kè

深深地吸了口气,趴了下来。然后运转神通,将那一缕分隔原光和终暗的人道气运抽走,重新吸回自己体内。

下一瞬间,剧烈的轰鸣声震动了整个护山大阵,甚至让东华剑君和太华剑君用以观看大阵里面情况的水镜都瞬间崩溃,炸成了无数细碎的光影。

那神通石壁自然瞬间崩溃,受到重创的大阵努力运转,想要将它重新恢复,可一时间哪里能够做到!

吴解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轻轻松松走了过去,从正在缓慢恢复的神通石壁之间走过,光影一闪,已经来到了紫电剑派的山门大殿之外,正在广场的入口处。

在他的前面,一大批紫电剑派的弟子们正呆若木鸡地看着他,谁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在他们的印象中,紫电剑派这么多年来,从没遇到过能够撼动整个护山大阵的敌人!

这护山大阵威力庞大,就算是洞虚真君也只能令其稍稍震动。可吴解刚才却不知dào

用了什么手段,使得整个大阵轰鸣起来,闪烁的光影令人目眩神迷,而大阵的震动更带动了整个山门,犹如地震一般。

不,在这紫电剑派的山门之中,地震根本就不可能有半点影响,哪怕外面天翻地覆,这里也该纹丝不动才对啊!

“大师姐的丈夫,似乎实力很惊人啊!”一个才金丹境界的弟子低声嘟嚷,“他该不会是哪位前辈高人转世吧?这手段听说都没听说过啊!”

大殿之中,紫华仙姑面沉如水,一挥袖子转身离开。东华剑君则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施法稳定护山大阵。

刚才那一击,已经对整个护山大阵造成了损伤,不赶快施法将其稳定下来的话,可能会令护山大阵受到永久性的破坏。

原本吴解若是在阵外攻击,不管他的手段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把护山大阵伤成这样。可他却是被困在大阵之中动手,尤其攻击的位置还是神通石壁——这个位置恰恰是整个大阵虽然很坚固却很关键的环节,就像是一座房子的承重柱,固然结实,可被打断的话,对整个房子的结构都会造成严重的损害。

正当东华剑君全力恢复大阵之际,光芒一闪,太华剑君却出现在了广场上,来到了吴解的面前。

“这位道友便是尹师侄的丈夫吧?”他笑呵呵地说道,“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神通,当真后生可畏啊!”

吴解本拟闯进来之后很可能要面对一番唇枪舌剑,甚至于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心理准bèi

。却不料太华剑君如此客气,让他有一种挥起拳头打了空气的无力感,不由得苦笑一声,客客气气地回答:“晚辈知非子,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道友客气了,老夫太华,乃是尹师侄之师紫华的师兄。道友长途跋涉而来,应该累了吧?不如由老夫做东,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太华前辈厚意,晚辈自然不能拒绝。只是晚辈穿越无数世界而来,是要寻找拙荆的。不知dào

她现在在哪里?”

面对吴解的询问,太华剑君笑得很温和:“哦!倒是老夫疏忽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执掌护山大阵的东华师兄。尹师侄的去向,他应该最清楚。”

吴解跟着他进了紫电剑派的山门大殿,迎面便见到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男子,正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这边。

“太华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东华剑君冷冷地问。

“还能什么意思呢?”太华剑君笑呵呵地说,“东华师兄,愿赌就要服输啊!你设下三关阻拦知非道友,如今他已经破关,难道你不应该就此认输,放出尹师侄,让他们夫妻团圆吗?”

东华剑君眉头一皱,眼中寒芒闪烁,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一挥,紫光闪烁,尹霜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她的眼神稍稍有点迷茫,但随即就清醒了过来,左右一看,立kè

看到了吴解。

“你果然进来了!”她笑了起来,眼睛笑得如同两弯新月。

吴解也笑了,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用不了一千年!”他的眼中有笑意,更多的却是坚定和自信,“你看,我说到做到吧。”

“是啊,你最可靠了!”

二人相视而笑,多年分离的不安和担忧,全都在这一笑之中烟消云散。

第715章 劝说

紫电剑派,静室之中。

紫华仙姑面沉如水,冷冷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已经拖延了十天。”太华剑君坐在她的对面,微笑着劝道,“但你打算拖延多久呢?知非子要拜见你,也是晚辈应有的礼节,你何苦连面都不肯见他?”

“见了他的面,我怕会忍不住拔剑杀了他!”紫华仙姑恶狠狠地说。

“你若拔剑,死的只会是你。”太华剑君笑道,“为兄修为不高,眼光却还是有几分的。那位知非道友年纪虽轻,神通却非同小可。莫说是你,就算为兄出手,也并无必胜的把握。”

“怎么可能!”紫华仙姑脸色一变,讶然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眼中看到欺骗戏谑之意,但看到的却只有认真严肃之色。

她不由得也为之肃然,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师兄你是认真的?”

“这种事情,何必要开玩笑?”太华剑君笑道,“不过他又怎么会跟你动手呢?只要你不拔剑,就算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他都不会还手的。这人显然是性格谦和之辈,虽然一身功法十分猛烈,可走的路子却是以心胸包容火气——师妹你修liàn

多年,应该也知dào

但凡能够把这种路走通了的人,必定非同小可。无论神通还是气度,都绝非寻常真仙可比!”

“可那又怎么样!”紫华仙姑皱眉道,“他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抢了我的徒弟走?”

“这当然不能。尹师侄入门之时,是发过道心誓言的。除非本门答yīng

,否则她没理由离开。任凭那知非子多么神通广大,也绕不过这道心誓言。”太华剑君劝道,“但是何苦呢?这有什么好处?”

“我愿意!”紫华仙姑冷冷地说,“我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凭什么从大荒界跑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道士,就能把她带走?这知非子一定要死!”

“你这就不讲理了啊。人家夫妻数百年,携手飞升,又有佛门龙树大菩萨成全,跨越诸天万界来寻访……做到这个份上,可比你那‘培养’花的心血更多。”太华剑君叹道,“而且你知dào

吗?昨天知非子给了尹师侄一枚储物法器,里面有三千枚玄金丹。”

“什么?!”紫华仙姑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太华剑君点点头:“没错,三千枚玄金丹。”

“这……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数目实在有些吓人,就算是活了几十万年的紫华仙姑,也被它震住了。

三千玄金丹,铺满长生路。神门之中,素来就有这样的说法。作为神门之中最富盛名的灵丹,玄金丹在增进修为方面的性价比是最高的。尤其难得的是它副作用不大,只要一次别服用太多,丹毒便几乎不会积累,长期服用,也不会影响修士的体质。

所以只要有足够的玄金丹,任何一个修士都可以把自己的修为从凡人一直推升到阳神。当然,前提是道心修为要能够跟得上。有了足够的玄金丹,只要道心能够跟得上,整个修liàn

过程将十分快捷方便,犹如顺流而下,一蹴而就。

理论上说,一个上等资质的凡人,前后需yào

花费三千枚玄金丹,便能够将修为提升到足以推开生死玄关的地步。而其中的三分之二,都要消耗在神仙阶段。

尹霜如今便是神仙层次,以她目前的修为,如果能够有一千五百枚左右的玄金丹,就足够走到长生门前了。

但是,一千五百枚玄金丹,谈何容易!

玄金丹的原料里面,不少都是颇为珍稀的灵药,有些甚至需yào

十万年的火候。神门之中自然有不少地方栽种这些灵药,也有不少门派都大量出产玄金丹。但出产得再多,也不够诸多神门弟子的消耗。几乎每一炉玄金丹刚刚问世,就会被瓜分一空。

而且不仅神门弟子喜欢这种灵药,整个星海界几乎没有谁不喜欢这种灵药的。就算是已经成就长生的真仙,也喜欢积攒一些,作为货币来使用。

用玄金丹来当钱用,不仅更有高人气质,也更容易被人接受。很多时候,那些视灵珠如粪土的人,看到一大把玄金丹递过来,就会改变主意。

作为一位老牌的阳神真仙,紫华仙姑自然也在积攒玄金丹。但她积累了这么多年,也只攒了三百多枚,还是自掏腰包买了一些,才凑了四百枚丹而已。

在她看来,四百枚玄金丹,实在是一笔很厚重的礼物。给尹霜这么大一笔巨款,在整个紫电剑派之中都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足以让人仰视。

但她做梦都没想到,区区几十年后,尹霜那个来历不明的丈夫,居然一出手就是三千枚玄金丹!

三千玄金丹,铺满长生路!

“当时尹师侄非常震惊,当众就把这三千枚玄金丹取了出来,在身边密密麻麻铺了一大片,也不知dào

看得多少人目瞪口呆,恨不得冲上去抢一把……”太华剑君叹道,“虽然常说三千玄金丹铺满长生路,可师兄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三千玄金丹铺在地上的场面呢!这一回,却是开了眼界啊!”

他叹了口气,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当时吴解正和尹霜坐在大殿外面的广场上聊天,二人聊得兴起,尹霜便笑着说到了当初吴解所谓的“三千枚玄金丹不是问题”的话。

“你当初可是夸下海口,说‘等我到了紫电剑派,立kè

给你三千颗玄金丹’。现在你到了紫电剑派,三千颗玄金丹呢?”

吴解笑了笑,拿出一枚储物戒指递给她:“喏,就在这里,早准bèi

好了。”

尹霜楞了一下,顺手接过戒指,神念一扫。

然后,她就呆在了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喂喂?你怎么了?这戒指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吴解见她半天没说话,问了几遍,才让她回过神来,笑了几声,摇摇头,戒指一挥,金灿灿的玄金丹倾泻而出,铺满了周围的地面。

一时间金光灿烂,异香扑鼻,非但周围路过的弟子们看傻了眼,就连一直在暗暗窥探的太华剑君也呆住了。

这知非子究竟什么来历?竟然能够拿出这么多的玄金丹来!

他却不知dào

,这些玄金丹乃是白金真仙和红姑真君多年的积累,尤其红姑手上的那份,更是她的师傅赤九曜所赠,来历着实不凡。

昔年红姑遭劫转世,飞升归来之后,赤九曜便给了弟子三千枚玄金丹,让她尽快恢复修为。但红姑性格倔强,宁可潜入星辰太火之中修liàn

,也不愿依靠师傅的庇护,三千枚玄金丹并没有动用多少。后来虽然又作为货币用掉一些,但加上白金攒下的那份,便也已经有了两千五六百颗。

吴解在火云界修liàn

之余,也拿一些东西去交换玄金丹。虽然流云剑仙表示要白送,但他坚持不肯,硬是以物易物换了几百颗,凑足了三千之数。

说起来,这三千玄金丹,的确来得并不容易。

但这些事情,别人自然不知晓。比方说太华剑君,他就只能看到吴解一下子拿出了三千枚玄金丹,当真铺了一地。

这场面,实在是,实在是……唉!

“师妹啊,那知非子为了自己老婆,一下子就掏出三千枚玄金丹,无论他是财力雄厚还是苦心积累,都值得你高看他一眼吧!”

紫华仙姑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他是财力雄厚也好,是用心良苦也罢。总之尹霜是我的徒弟,我不会让她跟着知非子走的!”

“太华师兄,我们把话挑明了说吧。你来劝说我成全他们,不过就是希望能够赢得日后那场比武,进而赢取掌门之位。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sù

你,我支持东华师兄继任掌门!”紫华仙姑面沉如水,一字一顿地说。

太华剑君摇摇头,无奈地笑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支持那个不会做人的家伙。但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呢,我来劝说你,却并不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紫华仙姑问:“还有什么原因?”

“对我来说,最重yào

的原因其实不是这个,而是想要借此机会,交好知非子。”太华剑君很坦率地说,“日后的那场比武,其实根本就不是问题。你大可以找个借口,让尹师侄留在师门之中百年,或者干脆就把话说明了,让她为东华师兄争夺掌门之位,然后再走。知非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不可能不答yīng

。”

“有尹师侄在,这一场我已经输定了。但如果能够借机交好知非子,这紫电剑派掌门的位子,做不做倒是也没什么关系。”太华剑君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没有半点伪装之意,“以你的眼光看来,紫电剑派掌门的位子自然重yào

无比。但对我来说,如果能够跟知非子交好,让他欠我一份大人情,日后的回报,必定会比区区一个掌门之位更大!”

“紫华师妹,你好好想想吧!一个只用了八百年便从凡人成就阳神的天才人物,一个轻轻松松便从大荒界来到紫电剑派,还能一出手就是三千玄金丹的阔佬,一个能够震动护山大阵,直破三观冲进来的强者……能够和他结交,区区一个紫电剑派掌门,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若成全他们,这份人情便能轻轻松松到手;你若是坚持阻拦,日后和他结了仇家,紫电剑派未必护得了你。”太华剑君眼中精芒四射,声音之中带着沉重的压力,“一言结恩,一言结仇,其中得失,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第716章 怒火

“太华前辈,不知dào

劝说的事情……”吴解坐在太华殿中焦急地等待着,见太华剑君归来,急忙站起来迎接,忍不住低声询问。

太华剑君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那师妹不知为何,似乎对你很是反感。”他叹道,“我再三劝说,细数利弊。她就是不肯松口。唉!老夫信誓旦旦能够帮你解决此事,却不料最后如此结果,实在是无颜面对道友啊!”

吴解神情一黯,心中叹息,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劝道:“前辈何必自责呢!您是长者,为了晚辈的事情奔波费力,晚辈已经十分感激。纵然此事未成,晚辈也绝不会忘记前辈的恩情!”

太华剑君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不语。

他实在不能理解紫华仙姑的决定,明明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为什么这师妹就是固执己见呢?

跟知非子结仇,有必要吗?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心中满是纳闷。

看得出来,紫华师妹当时已经有些动心。但她不知dào

又想起了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表示此事绝无商量,她绝对不会让尹霜跟着知非子离开——不管等多久,都坚决不行!

太华剑君再三追问原因,紫华仙姑只是不说,一口咬定自己讨厌知非子,神情甚是凶恶。太华剑君无奈,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灰溜溜地离开。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dào

的呢?”他沉吟着,眉头紧锁。

而这个时候,吴解已经找到了尹霜,一起商量这件事。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啊。”尹霜皱眉说,“师傅对我是很好的——好吧,我承认你对我最好。但师傅对我真的是很好了,反正比天眼强多了……”

“你的要求太低了!”吴解冷冷地说,“知不知dào

我出门的时候,我们冰云楼楼主把他一生的积蓄都送给我了?知不知dào

我师傅费尽心血栽培我,光灌顶传功就传了五六回?”

“……你这要求太高了!我跟紫电剑派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因为我表现优秀,得到了他们的赏识,仅此而已。跟你这种真zhèng

有传承关系的师徒,是完全不同的啊!”

“哦?她连传承都没给你?”吴解的眼光顿时锐利起来。

“紫电秘典上的功法,她也教了我不少。尤其是作为根本功法的紫电剑心,她可是一点都没藏私!”尹霜立kè

为紫华仙姑说好话,“老公啊,咱们做人要知足。紫电剑派对我真的是不错了,师傅对我也真的是很好了。你不能拿自己来做参照物啊!”

吴解撇了撇嘴,没有争辩,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只要做得没自己好,那就谈不上一个“好”字。

自己为尹霜做的那些,只能算是最起码的要求。要称得上“对她好”,至少应该比自己做得更多才行!

二人又谈了一回,却始终不明白紫华仙姑究竟在想什么,只能无奈。

吴解又在紫电剑派等了十余日,但紫华仙姑却始终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她直接表示“我正在闭关,什么时候出关?或许一千年,或许一万年,谁知dào

呢……”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让吴解火冒三丈。要不是尹霜再三劝说,他甚至想要去砸了闭关室,把紫华仙姑给拖出来。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呢!闭关?闭你妹的关啊!当他吴解是三岁小孩子,很好骗吗!

无奈之下,吴解索性去找了紫电剑派目前的代掌门,东华剑君。

东华剑君是一个看起来很年青也很有气质的美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和充满成熟男人风采的太华剑君截然不同。而他的做事风格也和太华剑君不同,当吴解说明来意,希望可以接尹霜和自己一起走的时候,他连考lǜ

都没考lǜ

,直接冷冰冰地说了两个。

“不行。”

“咦?能告sù

我理由吗?”

东华剑君冷冷地看着吴解,洞虚真君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fàng

了出来,犹如一座大山,朝着他压了过去。

但吴解丝毫不为其所动,依然平静地看着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双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东华剑君才冷冷地说:“你没必要知dào

。”

“我跨越诸天万界,从大荒界跋涉到星海界,又一路来到紫电世界,只为和久别多年的妻子团圆。前辈何以不近人情呢?”吴解忍着心中的怒气,尽可能客气地说。

东华剑君连回答都没有回答,袖子一挥,凭借深厚的修为加上护山大阵的力量,直接将他从紫电剑派大殿之中轰了出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吴解站在大殿门口,咬牙切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中的怒气压下来。

他沉思了片刻,只得又去找太华剑君商量。

“尹师侄在入门之时曾经立过道心誓言,若是不能得到本门的许可,她的确是不好离开。”太华剑君叹道,“既然紫华师妹和东华师兄都不答yīng

,老夫实在也无计可施——知非道友,你要知dào

,这紫电剑派之中,老夫说话是不能算数的啊!”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那么晚辈还能找谁呢?”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见我师傅。”

“紫电老祖?!”吴解吃了一惊,“他老人家不是正在闭关吗?为这种小事惊动他老人家,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从苍雷王那里得知了紫电剑尊冲关失败,已经时日无多。但吴解可不会把这种隐秘的事情说出来——这事情……没准太华剑君自己都不知dào

呢!

太华剑君客气了几句,便带着吴解去拜见紫电剑尊。

他们并没有见到紫电剑尊的面,只是隔着闭关的石室说了几句话。

紫电剑尊似乎对于吴解和尹霜的事情并不了解,他耐心地听完了太华剑君和吴解的说明,沉吟片刻之后,又传音向东华剑君和紫华仙姑询问了一番,然后就表示:自己已经闭关不问世事,紫电剑派的事情,现在由东华暂时负责。

“既然东华决定了,那必定有他的理由。我老了,脑筋也不好用了,不应该指手画脚,妨碍他做事。”

“可是——”吴解急了,连声音都高了几分。

“没什么可是的,我既然已经放权,就不会再多嘴。你与其在老朽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设法说服东华呢。”

吴解无奈之下,只好又去找东华剑君——结果自然是明摆着的。

如此这般三四次,他气得火冒三丈,身上的低气压沉重得让紫电剑派的弟子们都不敢接近。尹霜再三劝说,也不能让他的怒气消减几分。

又过了一个多月,他终于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化作一道火光,冲破了护山大阵,倏忽而去。

第717章 冲霄去

紫电剑派做事当真是不可理喻,纵然吴解涵养甚好,又看在尹霜的面子上一再退让,却也被他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也无法忍耐,怒吼一声冲天而去。

紫电世界并不大,他这一冲,便冲出了这个被紫色电光云气缭绕的星辰。

他临走之时的这一声吼,当真是天惊地动。非但紫电剑派山门周围风云变色,大地震动,就连整个紫电世界之中,也处处回荡着他的怒吼声,久久不息。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为之骇然变色,多少异兽凶魔簌簌发抖,更有不少正在道心关卡上苦苦思索的修士被这一声大吼如同当头棒喝,心中豁然开朗,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一座高山上,韩德倚着山顶的巨石,坐得歪歪斜斜,石头周围酒瓶酒坛堆得如同一座小山。赤发如火的青莲坐在他旁边,正在为他斟酒。听得这声怒吼,他停了一下,笑着说:“我就说这吴知非定然不能体会我神门的交涉风格,必定要吃亏受气。夫人你看,他这一回气得不轻呢!”

“吴知非一世英雄,如今时运乖蹇,被小人物欺凌,着实可叹!”青莲摇头叹道,“遥想他当初威震九州之时,何等的风华绝代!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

“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韩德冷笑着说,“如今紫电剑尊已经废了,以他的本事,就算正面硬打,紫电剑派也未必能够打得过他。如果我是他的话,还交涉个屁!直接踹破山门打过去,紫电剑派不放人,就把这劳什子小派给灭了!”

“是啊,君子可欺以其方。吴知非就是因为讲道理,才被道理困住,逼得无可奈何。”青莲叹了口气,“可他这样无奈,却也未必都是因为讲道理的缘故。”

“哦?”韩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尹霜入门之时,必定要发下道心誓言。不管那誓言是什么,紫电剑派对她肯定是有约束力的。若是违背誓言,道心便要受损。就算吴知非再怎么有本事,想要医治道心受损,也是难上加难。以他的脾气,是宁可低声下气,也不愿意妻子道心受损的……”

“当初我被那小人伤了本源,你为了给我治伤,投身天炉老人门下为奴三十年,受了无数的委屈和辛苦,终于感动天炉前辈,不惜元气治好了我。”想起当初的事情,青莲不由得神色黯然,叹道,“吴知非的情况便和你相似……我也好,尹霜也罢,都只是你们的累赘啊!”

韩德大笑:“累赘等话从何谈起?若非为了保护你,我又怎么会一路勇猛精进,修成如此神通?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是要有所追求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只要能够推动自己前进,就是好事!何况……为奴三十年,能够换得你倾心相许,我实在是赚大了呢!”

青莲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他斟满了杯中酒。

韩德举起酒杯,对吴解冲天而去的方向遥遥敬了一杯:“吴知非,作为前辈,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顺风……呃,一路顺利!”

吴解自然听不到韩德对自己的祝福,他满腔怒气,纵身一跃便冲出了紫电世界。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便听到了苍雷王的声音。

“小道士,看来你的事情,办得不怎么顺利啊。”

吴解苦笑,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一座漂亮的阁楼悬在虚空中,苍雷王半躺在阁楼顶层,眯着眼睛似睡似醒。身边有三位美艳的狐女服饰,一个在给他捶腿,一个在给他捶背,还有一个敲着牙板在唱小曲。

这三位狐女修为不低,都是阳神真仙层次。尤其她们身后,都各有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赫然是狐族里面最以智慧见长的九尾狐!

九尾狐一族天生便聪慧非凡,每多一条尾巴,智慧就提高一些。若是身具九尾,智慧资质便足以和那些人族之中的修道天才媲美。这样的人物,在任何门派里面都会得到重点培养,却不料苍雷王的三个侍女,赫然便是三位九尾狐!

侍女已然如此高档,而苍雷王面前不远处小桌上的东西则更是不凡。美酒之上流光浮动,一看就知dào

是顶尖的灵酒;那些果蔬仔细看去,更赫然都是一些足以让寻常真仙打破头争夺的灵果之类。

如此作风,当真是彻彻底底的老资格腐败专家,着实令人羡慕!

火光一闪,吴解纵身飞到了阁楼之外,对苍雷王行了一礼,说道:“晚辈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真没想到,那紫电剑派上下,实在颇有一些不可理喻之人!”

苍雷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哈哈大笑:“本座早就说过,跟神门剑修相处,那些谦恭礼让什么的完全用不着,讲道理更是白费力qì

。以你的本事,直接勾动地火焚苍天,以汹汹火海围住他们山门烧上一年半载,然后自然说什么都没问题。”

吴解摇头叹气:“其实紫电剑派之中,也有一些讲理的人……”

“但肯定不是真能管事的!”苍雷王信心十足地说,“神门的风格,本座比你清楚多了!的确,神门之中有讲理的,比方说我和火云老哥就是。但神门之中不讲理的更多!尤其是那些剑修,整天嘟嚷着什么‘舍剑之外别无他物’,嘟嚷什么‘阻我求道,父母妻子皆可杀之’……你跟那种疯子讲道理?讲个屁啊!直接打他们个满头包算了!”

吴解苦笑,连连叹息。

“那你现在准bèi

怎么办?”苍雷王笑了一阵,问道,“要本座出面去替你说一下吗?或许他们会给本座面子的。”

“或许不会,对吗?”吴解反问。

“……的确有可能,那些剑修发起神经来,当真谁的面子都不给。”苍雷王捋了捋长须,笑了两声,笑声之中满是自信,“但本座出手,自然会先一巴掌打掉他们的傲气。没了傲气,他们当然就老实了。”

吴解皱起眉头,沉吟了片刻,问道:“只需打掉他们的傲气即可?”

“当然,他们又不是真的傻!”

“那我有办法了!”吴解笑了,“区区紫电剑派,还不配让前辈出面,既然已经知dào

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准bèi

!”

“哦?你准bèi

用什么办法?”苍雷王好奇地问。

“先卖个关子,到时候前辈就知dào

了。”吴解的笑容很是开朗,但眼神深处却颇有几分凶恶之意,“我那一招动静稍稍有点大,到时候还要请前辈搭把手,避免波及无辜。”

“这没问题,本座也很好奇究竟怎么个‘动静大’呢。”苍雷王笑道,“你尽管放手去做,这事情终究只是你跟紫电剑派的私事,有本座在这里监督,必定不会影响到神门和斗神的关系!”

“那就多谢前辈了!晚辈还要去准bèi

一段时间,就此告辞!”

说完,吴解告别了苍雷王,纵身化作火光,朝着虚空中飞去。

阁楼里,苍雷王看着他远去的遁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说,这小道士会用什么办法?”

他身边三位狐女修为不凡,也都是阳神真仙,每一位都在诸天万界游历过,见识也都不差。但听了他的问题,一个个沉思之后,却也只能摇头。

“妾身虽然不明白这位小道长要用什么手段,却知dào

他的手段肯定是会奏效的。”片刻之后,为首的那位狐女笑道,“看他如此自信,便可以猜得出来。所以我们只要等着看热闹就行。”

“哈哈!你说得对!”苍雷王大笑,“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总之我们等着看热闹就好!”

而这个时候,紫电剑派山门大殿之中,太华剑君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恶狠狠地叫道:“我需yào

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东华剑君冷冷地问。

“什么解释?你到这个时候还跟我装糊涂吗!”太华剑君气得几乎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知不知dào

知非子是什么人?那是八百年修成阳神的超级天才!这段时间我派门下弟子跟他切磋了几回,试探过他的实力。你可知dào

他的实力有多强!”

“阳神境界之中几乎没有敌手,便是洞虚真君里面,恐怕也有不少人敌不过他。”东华剑君淡淡地说,“我早就知dào

了,在他冲破三关的时候,我就知dào

了。”

“既然你知dào

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跟他作对?”太华剑君愤nù

地指着他,手指几乎指到了他的鼻子,“我们紫电剑派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们惹得起这样的人吗?信不信人家几千年后成就不朽天君,一巴掌就能把我们整个紫电世界给拍成灰啊!”

“几千年成就不朽天君?哪有那么快的……”光芒一闪,紫华仙姑出现在了殿中,接口说道。

“呸!”太华剑君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话头,“你还有脸出来?为什么你不干脆死在闭关室里面算了!你这蠢货究竟在想什么?好端端的朋友变仇人,你是有病还是跟我们有仇啊!非要折腾到紫电剑派灭门不可吗!”

第718章 殿中辩

“紫电剑派不会灭门的。”紫华仙姑被劈头盖脸地骂,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冷冷地说,“你什么都不知dào

,却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可笑之极!”

“我什么都不知dào

?你们究竟有什么瞒着我?”太华剑君一愣,皱起眉头,怒道,“究竟什么大事要瞒着我?究竟又有什么我不知dào

的,值得让你们冒着日后被灭门的风险,将知非子这送上门来的朋友逼成仇人?”

紫华仙姑没有立kè

回答,却转头看向东华剑君。

二人对视了片刻,东华剑君叹了口气,说:“看来这事也瞒不下去了……可我还是要先问一下,太华,你确定想要知dào

原因?”

太华剑君冷冷一笑:“我当然确定!就算日后知非子杀上门来,死在他的剑下,我起码也要知dào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死的,究竟是什么样荒唐的理由,害得我们紫电剑派为此灭门绝户!”

东华剑君摇摇头,手一挥,护山大阵发动,将整个山门大殿牢牢罩住,把内外消息完全隔断。

“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知dào

了……呵呵,只怕你会后悔问我呢!”紫华仙姑冷笑不已,眼中满是寒芒。

太华剑君很是不屑,冷眼看他们如此做派,嗤笑道:“真是丑人多作怪!越是蠢货,越是喜欢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当成什么宝贝……”

紫华仙姑咬了咬牙,将心中怒气压下去,冷声说:“你可曾听说过思源神君?”

“废话!诸天万界第一强者,一个人能打一群造化神君的人物,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那你可知dào

思源神君这人……有什么特征?”

太华剑君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思源神君相貌普通,除了平时喜欢奇装异服奇谈怪论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特征啊。”

“他有特征,而且是非常大的特征。”紫华仙姑说,“他天生就不能被占算。”

太华剑君愣住了,皱起了眉头。

他沉思了许久,低声问:“天生的?”

“没错,天生的。”

“不是什么灵宝护身?”太华剑君问,“那知非子也不能被占算,依我看,就是有灵宝护身。”

“知非子是,可思源神君不是。”

“……那他是不是那些因果之类的先天至宝元灵转世?”

紫华仙姑冷笑:“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若是有这些理由,那又算得上什么‘特征’?我明明白白告sù

你,思源神君既不是什么先天至宝元灵转世,也没有什么灵宝护身,他当年刚出道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被占算,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谁来算,都算不出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

太华剑君沉默了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知dào

你们的理由了。”

东华剑君点了点头,问:“那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很蠢很傻吗?”

太华剑君露出为难之色,眉头紧锁,脸色变了又变,却始终没有开口。

“太华,我知dào

你一心为了本门,想要结交知非子。我也知dào

知非子这等人物,的确值得花费极大的代价去结交。可是啊,再怎么大的代价,也不包括一位拥有和思源神君类似资质的弟子啊!”东华剑君叹道,“那尹霜入门之时身无长物,只有一把品质不错的本命法宝飞剑。她的飞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是特别坚固,用料比较高级而已。但她却十分奇异,任凭我们怎么占算,也算不出她的来历,连一星半点的线索都算不出来……这和传说中思源神君的天赋神通,简直一模一样!”

“也许……可能是什么意wài

……”太华剑君低声说,但话音之中没有半分自信,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

紫华仙姑叹了口气,劝道:“太华师兄,我何尝不知dào

得罪了知非子后果严重!但后果再怎么严重,大不了到时候我这条老命赔给他就是。那知非子的脾气,这些天你也看出来了。他是个温和讲理的人,到时候我死在他面前,拿性命赔罪,他就算心里再怎么怨恨,也不会追究什么的。”

“……你说得对,可这事……你们应该早点告sù

我啊!”太华剑君叹道,“若是我之前知dào

了这件事,一定会想别的办法。比方说……先以本门需yào

借助尹霜的能力为由,拖他个上百年……”

“太华师兄!夜长梦多啊!”紫华仙姑劝道,“我之前也想过,以他的性格,拖个上百年绝对没有问题,甚至于他自己都是答yīng

的。但是拖个上百年,就意味着他会在紫电世界停留上百年。要是这上百年中,他得到了消息,知dào

了我们挽留尹霜,不让她离开本门的原因,那岂不是横生枝节!”

“那……或者,我们也可以让尹霜立下誓言,日后为本门多出一些力之类……”

这次摇头的却是东华剑君:“尹霜的脾气外柔内刚,想要让她做些什么,总要她自己愿意才行。就算强逼她立下誓言,也不是出于本心。只要不是出于本心,日后她神通广大之际,必定有办法解除。”

“可也不至于非要逼走知非子啊!如此做法,尹霜必定对本门离心啊!”太华剑君叹道,“就算她日后能成长到思源神君的地步,对本门离心的话,又有什么用处!”

“终究有道心誓言在。”紫华仙姑说,“有这就足够了。”

她苦笑几声,说道:“人道奥妙难测,尹霜若是跟知非子走了,那便能借着夫妻之间的因果,将她的道心誓言化解,或者由知非子来帮忙承担。对于一位注定要成就大能的人物,除了道心誓言,我们还有什么能够约束她的?难道你以为区区一点恩惠人情,算得了什么吗?”

“太华师兄,我是尹霜的师傅。她的脾气,我比你清楚!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sù

你,对于她来说,什么师门啊、真传啊,都没有知非子来得重yào

。只要今天放走了她,日后她跟知非子双宿双飞,绝对不会再把本门放在心上!”紫华仙姑叹道,“我们也是没有选择了啊!”

太华剑君沉默许久,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大殿。

出了殿门,他抬头看着紫色的天空,心中却满是不详之意。

“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了结的!”

第719章 大手笔

【你究竟想干什么?】

【喂!这问题不该问我吧!要问也是问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师傅,莫名其妙的掌门大师伯,还有莫名其妙的开山老祖……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应该知dào

,神门中人做事随性,天晓得他们在想什么——记得当初九州界吗?彬林之前对我并不怎么样,但却突然牺牲自己成全我;天眼对我倒是一直不错,结果突然就把我给出卖了……神门中人的想法,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我早就放qì

去理解他们了。】

【这就是所谓的“弱智儿童欢乐多”吗?】

【你别看不起弱智儿童好不好!知不知dào

爱因斯坦小时候也被当成弱智过!】

【……这扯远了。老婆啊,咱们这些天交涉下来,大致上可以肯定,你们门派绝大多数的人,其实是支持我们的,对吧?】

【当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人自然要跟着人家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谁还能开口说,让你大老远跑过来入赘吗?】

【就算我敢这么说,他们也不敢收吧。】

【切!你太看得起神门的节操了!别说你是道门的,就算你是域外天魔,只要你敢入赘,他们就敢收!就算你是吃人的魔怪,他们都能每天给你供应血食——唉,其实你要真是无家无派的吃人魔怪,事情反而好解决了……】

【……你还真打算让我入赘啊?】

【只是偶尔这么想罢了,我知dào

你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早知dào

你这么快成就阳神,我就留在四月大世界算了,反正走血脉一系的路子,起码成就神仙也没问题的。】

【话不能这么说,以你的性格,血修之路的确不如剑修之路适合你。你的决定并没有错——事实上,整个紫电剑派上下,真zhèng

阻碍我们的只有三个人罢了。】

【紫电老祖、东华师伯、师傅……我始终想不通!就算有什么理由,起码也该告sù

我一下啊!】

【算了,你我商量了那么久,太华前辈为这事跟东华剑君吵架都吵了好几回。如果他们愿意说的话,肯定早就说了……】

【那你现在准bèi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想个办法来说服呗。】

【还想办法说服?依我说,你直接搬救兵算了。你修liàn

的不是火部正法吗?到斗神火部去找个靠山,通过官方渠道来施压,或许东华师伯就愿意低头了。】

【老婆,你说笑话吗?你觉得东华剑君会因为来自斗神组织的压力而低头吗?】

【那还有什么办法?莫非你打算苦修万年成就不朽天君,然后再来砸场子?】

【后半句对了。】

【……你真打算来砸场子?我承认这是个好办法,但太危险了吧!】

【呵呵呵】

【喂!这“呵呵呵”是什么意思啊?】

【卖个关子,过段时间你就知dào

了。我正在做准bèi

,你那边不妨也做做准bèi

,给同门打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他们被波及。】

【你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居然会波及同门?!】

【先保密,总之你先给他们打打预防针就好。】

【究竟什么事情,连对我都要保密啊!】

【嗯……你知dào

吧,我学的是斗神功法。】

【当然知dào

。】

【斗神功法里面呢,有专门用来交涉的招数。】

【什么?还有这种招数?那你为什么不用呢?】

【我这就准bèi

用了啊,这一招准bèi

时间有点长,而且用起来真的还有点勉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的……】

【别拖拖拉拉的了!快去准bèi

吧!我这边肯定不会误事的,放心吧!】

【嗯,那我就去了。这段时间别联系我,我准bèi

的时候不能分心。】

【明白!你自己多小心,太危险的话就算了……唉,这么说你也不会理睬的,总之你自己真的要多小心。其实就算门派暂时不放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每隔一段时间见面一次,牛郎织女也挺浪漫的……】

【呵呵,对我有信心一点吧!我一定会说服那三个老顽固,让他们放人的!】

结束了和尹霜的联系,吴解在雪风号的船头上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远方。

在幽暗的虚空中,有一块巨大的陨石漂浮着,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反复交涉无效之后,吴解已经决定换一个办法,使用斗神前辈秘传的绝技来讲道理。

那是斗部正法里面的一招,名为“简单有效的交涉方法”,在秘法后面,有多位斗部前辈的批注,几乎全都是好评。

比方说一位自号“第一快手”的前辈就说“以前如来一直对我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事实证明他错了,暴力不仅可以解决问题,而且解决起来真他妈的好爽啊!”

一位自号“星河大帝”的前辈则说“这个办法真的是非常好用!每一次我用这个办法,都很快速地完成交涉,几乎无往而不利!”

当然也有给差评的,那位自号“爱吃甜”的前辈就说“这种办法是我们斗部长久以来的恶习!我承认它的确很有效,但对于整个斗部形象的损害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认为,大家还是不要再用这个办法了,好端端坐下来谈判,难道不行吗?”

“我倒是很愿意好端端坐下来谈判,可人家不肯跟我谈啊!”吴解叹了口气,摇摇头,在心中又将那秘法仔细复习了一遍,心中才又多了几分把握。

但即便如此,他其实还是挺没底的。

那招“简单有效的交涉方法”难度实在有点高,即使是最低层次的运用,对他来说也过于高端了。想要把这一招顺顺利利地用出来,还有不少难关要攻克呢!

来到巨大陨石的面前,吴解收起战舰,神念展开,仔仔细细地研究起这块陨石来。

这块陨石形如核桃,大致上是个圆形,直径约摸有上百里。通过仔细的研究,吴解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几乎完全消散的星辰之力——看来这块陨石还颇有来历,是某颗星辰的残片呢。

“就是小了点。”叶红评价说,“要是再大一点的话,就能炼制成陨星石之类法器了。”

“我现在需yào

一颗陨星石吗?”吴解问。

叶红笑了,摇头。

“师傅你打算用那一招的话,这陨石要好好改造一番啊。”茉莉自然明白吴解在想什么——他原本也没有瞒着茉莉的意思——仔细权衡了一番之后,叹道,“可是个大工程呢!”

“但很有挑zhàn

性,不是吗?”吴解笑道,“茉莉你自从成就洞虚真君之后,还没有认真出过手吧。这次就是个好机会,让你好好展示一下洞虚真君的厉害!”

茉莉顿时就兴奋起来,忽闪着红宝石一般璀璨的大眼睛,高兴地说:“那我可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一定要让大家都刮目相看!过去大家都觉得我不起眼,就算成了长生也是一样——”

她的话语突然顿住,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连耳朵都垂了下来。

“大家……早就都不在了吧……”

吴解将手掌放在她的头上,摸着柔软的白发,温声劝道:“至少还有我在啊,有我来见证你的成绩啊!”

“嗯,有师傅你来见证,就足够了!”茉莉重新又振作起来,握紧拳头摆在胸前作鼓舞状,“我一定会让师傅你刮目相看的!”

吴解笑了:“那我就期待着看你的表现了哦!”

“当然,交给我吧!”

茉莉一番保证之后,便纵身飞向天空,一口气飞到了混沌之云下方。她十指纤纤,在空中不断划出一个个奥妙难言的符号,只见混沌之云不断翻滚后退,很快就退出了百里之遥,腾出了一大片空间。

然后,茉莉便施展神通,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天空骤然裂开,一股混沌狂暴的气息传出,但瞬间便湮灭不见,唯有一团迷蒙的云气残留。

“这么多也足够了……”茉莉看了看那团云气,点点头,一番施法,只见云气不断变形,最终竟然变成了那块大陨石的形状,看起来和星海之中那块陨石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好了!师傅你看,像吧!”

吴解凑过去研究了一番,忍不住连连点头:“茉莉你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完全一样!”

“那么有这块材料,我们就可以慢慢试验了。”茉莉笑道,“虽然我不能直接帮师傅你炼制那块陨石,但至少可以帮你弄个实验品——唉!我能帮上的忙,也就这么点了。”

“这已经很足够了,你问问叶红,诸天万界之中,除了我这个幸运儿,还有谁能够找到像你这么能干的帮手!”

茉莉看向叶红,叶红捋了捋头发,微笑点头。

于是茉莉立kè

大喜,笑着跳着,绕着灵木开心地跑来跑去。

“茉莉还真单纯,很容易就能够高兴起来。真羡慕她啊!”叶红站在吴解旁边,看着快活地跑着跳着笑着的茉莉,笑着赞道。

“人本来就是这样,越单纯就越容易快乐。”吴解笑道,“或许也正是因为她足够单纯,才能熬过漫长的岁月,在空寂的天书世界里面等到我的归来。”

“我一直很想知dào

,你当年究竟是谁?”叶红沉默了一下,问,“在天书世界里面住得越久,我就越感觉到这世界深不可测。想要创造出这个世界,只怕连不朽天君都会很吃力。吴道友啊,你前世莫非是哪位冲击永恒境界失败的造化神君吗?”

“冲击永恒境界失败之后,难道还能留下命来?”吴解反问。

叶红皱着眉头,缓缓摇头。

“总之你别想那么多了,前世如何,终究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人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面,要向前看才对!”吴解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纵身化作一道火光,冲向了那颗浮在空中的大陨石,“对我来说,现在最重yào

的事情,就是好好练手,把那招秘法给练成了,然后去跟紫电剑派交涉,把尹霜带回家。”

“其它太过遥远的事情,我才懒得去想呢!”

第720章 炼星辰

天空中雷声隆隆,一片赤红的火云映得大地上的万物似乎都变红了,连山崖和树木的影子都带着微微的红光。

这片红光来自于天空的极远处,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浩浩荡荡降下的威压,却让大地上一些初生不久的妖灵之类惊惶不已。

可是过了一会儿,威压突然散去,更有一声低沉的轰鸣传来。

“呸!又失败了!”吴解站在一片燃烧的火焰和碎石之间,灰头土脸,甚是狼狈。他连着呸了几口,将嘴里的灰尘吐掉,又将满脸的烟尘抹了两把,于是就变成了一个五花脸。

“我本来以为这办法应该不算太难的……”他叹了口气,“接连试验六次都失败了,看来还是难度太高啊!”

“师傅你别灰心!虽然失败了六次,可你距离成功已经越来越近了!”茉莉给他鼓气,“第一次的时候,你可是刚开始炼制,就把这陨石给整个烧成了岩浆。这次已经差不多到了整个炼制过程的最后一步……我相信最多再有一两次,你就肯定能够成功!”

吴解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没准下一次就行了。只是……炼制,才是整个过程的第一步啊!此后还有好几步要做呢……最难的就是凝炼星核。没有星核的话,这颗陨石根本不可能突pò

紫电世界周围的云气,在空中就会被击毁,烧成灰烬的。”

“其实对于整个行动来说,最难的是突pò

笼罩紫电世界的因果之壁。”叶红也飞了过来,安慰道,“只要你能够把这陨石炼制完成,到时候就能够突pò

因果之壁。突pò

了因果之壁,剩下的问题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难。”

“咦?此话怎讲?”

“你想啊,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打算一下子把整个紫电世界砸碎,对吧?”

“当然,我只是要吓唬他们一下而已。”吴解笑道,“要真的把紫电世界给砸了,那罪过可太大了!为了我个人的利益做这种事,实在不应该!”

“既然你不打算砸碎紫电世界,那么这颗陨石的威力就不用很大。突pò

因果之壁之后,轰鸣着从天空中落下来,朝着紫电剑派的山门坠落——就算他们的护山大阵比较强dà

,能够挡得住,但你也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啊!”叶红笑道,“你有能力弄出这么一颗大陨石砸下来,自然也能弄出更大的陨石。紫电剑派能够扛得住一次,扛得住两次三次四次吗?”

“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都不可能冒着整个门派覆灭的危险坚持下来。所以即使你一下不能达到斗部前辈们要求的威力,其实也一样能够达成目标。”

吴解听完了叶红的分析,顿时双眼放光,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我原本就没打算一下子砸它个茫茫大地真干净,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这颗陨石足够强呢?”

“但总觉得有点可惜。”茉莉嘟嚷,“难得师傅你大发雷霆愿意出个狠手,不砸死它十万八万的,简直太浪费了!”

“紫电剑派的寻常弟子,还有周围那些凡人,他们跟我又没矛盾。”吴解笑道,“就算‘宝剑出手无血不归’,我也只要把那不讲理的紫华、东华……嗯,还有那个紫电老头,把他们三个一并砸死就行!”

“……紫华仙姑是你夫人的师傅,砸死她没问题吗?”叶红吓了一跳,急忙劝道。

吴解眼睛一瞪:“她又不是我师傅!这种蛮不讲理的家伙,当我好欺负不成!反正尹霜的道心誓言是对紫电剑派发的,就算砸死了那三个,还有太华前辈可以继承掌门之位嘛!”

“你不怕紫电剑派被人给灭了?”

“紫电剑派又没有什么仇家,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吴解笑道,“他们目前最大的仇家,不就是我吗?”

叶红一愣,忍不住笑了。

事情正如吴解所说,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呢!

想通了之后,吴解的办事效率立kè

大大提升。下一次实验便取得了成功。然后他就开始动手,对星海界的那颗原版陨石下手,在上面绘制复杂的阵法,催动法力进行炼制。

整个炼制过程持续了十天,十天之后,原本凹凸不平的陨石表面已经平滑如镜,许许多多的符箓凝炼在上面,连接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这阵法用途很多,最主要的用处就是能够突pò

因果之壁。

每个世界的周围都有因果之壁存zài

,如果不能突pò

因果之壁的话,再怎么强dà

的力量,也无法对世界之中的东西构成任何的影响。

突pò

了因果之壁之后,接下来就是正菜了……

若是在正道控zhì

的世界,吴解搞这种大手笔,便不得不担心一下人道反噬。纵然他气运不凡,但玩这么大一票,人道的反噬必定非同小可。但神门所在的世界,人道大多都比较……也不能说不成熟,只是方向和正道所控zhì

的世界截然不同。比方说紫电世界的人道,只要吴解不搞种族灭绝,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炼制完了陨石的外壳,吴解又钻进了陨石内部。他施法将整个陨石凝炼了一番,其中空出了一大块,然后便打开天书世界和外界的通道,将一颗颗光芒闪烁的蓝色晶石拿了出来。

这些蓝色的晶石,是请茉莉出手凝炼的星光。而只要将足够多的星光汇聚起来,再以秘法炼制,便能形成一颗星核。

当然,这样的星核威力很弱,但对于吴解的目标来说,却也已经足够了。

威力太大的话,只怕一下子砸过去,整个紫电世界直接就碎了吧……

吴解又是一番炼制,虽然费了很多很多的力qì

,但终于还是取得了成功。

相对于炼制能够突pò

因果之壁的陨石外壳,炼制这临时星核,实在容易得很呢!

距离从紫电世界愤然而去的半年之后,吴解终于驾着雪风战舰归来了,在雪风战舰的后面,几条用法力炼制的巨大绳索,拖着一颗直径上百里,不断发出红色光芒的星辰,一路呼啸而来。

“苍雷王前辈!”在紫电世界之外,吴解停了下来,对苍雷王的那座阁楼行了一礼,“我这就准bèi

动手了,到时候动静太大的话,还请您帮忙护着点,避免误伤太多。”

得到了苍雷王的允诺之后,他便深深地吸了口气,冲着紫电世界之中大吼。

“我是知非子!凡是愿意支持我和尹霜的,不想和我们结仇的,愿意留一份情面的,请暂时离开紫电剑派山门!”

在把那颗巨大陨石化作的星辰砸下去之前,他又想起一个典故,忍不住大笑着吼道:“历史的车轮,碾过来喽!”

第721章 讲道理

当吴解冲着紫电世界大吼,提醒紫电剑派众人离开山门的时候,韩德正在喝酒。

这说法或许有点多余,过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面,他基本上都是在喝酒,甚至连喝酒的地方都没有变过。

他就倚在那山巅的巨石上,不紧不慢地喝酒。喝的是人间寻常的酒水,一点也配不上他长生真仙的地位。

但他却很快活,不时地和青莲聊几句,每每说出几句如珠妙语,逗得青莲忍俊不禁。

当年在天炉老人门下为奴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杂役,后来就是小丑,专门负责在宴会上表演各种滑稽节目,单口相声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很擅长这个,真的很擅长。

然而诸天万界虽大,有资格让他为之表演的人,却只有青莲一个。

一年多的岁月过去了,他喝完的空酒坛子堆积如山。身边早就已经堆不下了,酒坛扔进山谷,在山谷里面堆成了一座小山,渐渐的已经有了这座大山的一半高。

“……所以说啊,出门在外,最重yào

的就是要带着储物法器。容积自然越大越好,要是能够装下一座大湖,那就真是完美了!”

青莲无奈地笑着劝道:“你现在这件已经足够了。当初为了装满它,你可是专门租了一个小世界种粮食和酿酒,实在大手笔得很呢!”

“我那时刚刚成就阳神,正是意气风发之际,自然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结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结下了仇……”韩德想起往事,笑一笑,摇摇头,颇有一些“如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意味。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天穹之上传来的吼声。

“我是知非子!凡是愿意支持我和尹霜的,不想和我们结仇的,愿意留一份情面的,请暂时离开紫电剑派山门!”

这声音中气十足,更充满了强dà

的自信。虽然言下之意有些荒谬,但让人不由得不相信。即使他说的“我要攻击紫电剑派山门”这种似乎跟找死没什么区别的事情,却也竟然让人半点都不会怀疑。

哪怕不知dào

他是谁,哪怕不知dào

他有什么本事,光是听到这话音,就会忍不住觉得或许这个人真的有动摇紫电剑派山门的能力,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躲远一点比较好。

韩德自然也听到了吴解的喊话,他的眼睛一亮,露出了“期待已久”的笑容。

“吴知非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我还在奇怪他究竟要等多久呢……”他笑着对青莲说,“我就说嘛,跟紫电剑派交涉,想要靠道理来说服他们,完全是浪费时间,而且还自找罪受!”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青莲问。

“这还用问!”韩德哈哈大笑,“我认识吴知非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失败过呢!”

吴解的吼声如同轰雷一般,传遍了整个紫电世界,紫电剑派上下一干人等,自然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尹霜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劝说,又有太华剑君出面转圜的缘故,紫电剑派众人对于吴解将要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抵触。掌门派的很多人也为此去请示过东华剑君,但东华剑君表示“如果知非子真的来闹事,你们暂且离开就是,让他输个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大家就真的都走了。呼啦啦一道道遁光带着大批侍者和凡人离开,看起来犹如大搬家一般。

他们才刚刚搬走不久,吴解的第二次吼声便又传来了。

“历史的车轮,碾过来喽!”

谁也不明白这“历史的车轮碾过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连尹霜也有些茫然——她倒是知dào

什么叫“历史的车轮”,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历史的车轮会碾过来?这跟历史的车轮,又哪里扯得上关系呢?

这实在是眼界问题,须知吴解此刻做的事情,若是放在上古神话之中,便如同羿射九日、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等,端的是大场面大阵势,完全有资格被人们代代传诵。

历史的车轮云云,其实倒也不算夸张。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整个紫电世界突然震动起来。

这震动并非来自于大地或者天空,而是来自于一切生灵的心中,或者说,来自于一种不可言喻的玄妙之物。这震动的幅度不小,让不少修为不够扎实的修士都驾不住遁光,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跌了个四仰八叉。而更多的修为高深的仙人们,则为之骇然变色。

最为震惊的便是太华剑君,他修为高深,境界也极为高妙,顿时便明白了这震动究竟来自于哪里,忍不住失声惊呼:“天道!是天道在震动!紫电世界的天道正在恐慌!”

听到他的惊呼,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这奇异的震动,赫然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天道!而这震动之中蕴含的意味,竟然是天道在恐慌!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天道也为之恐慌?

可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又是另外一种震动蓬勃而生。

这种震动同样来自于人们的心底,却没有半点恐慌惊骇之意,反而欢欣鼓舞,充满了兴奋激动的意思,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放声大笑。

“人道在欢庆……”这次首先反应过来的却不是太华剑君,而是紫电剑派山门之外不远处一座小山上,一间不起眼的小佛堂里面,一个穿着旧僧衣的老僧。

“人道欢庆?师叔你在说什么啊?”一个粗豪大汉坐在他对面,周身被金光罩住,疑惑地问,“还有,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都困了我一年多了!”

老僧微微一笑:“快了。根据老衲的推算,也就是这一两天,你命中的死劫就将到来。只要熬过去,最起码这数十万年之中,你将不会再有必死无疑的危机。”

说话间金光大盛,将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大汉重新压了回去,犹如一只背后压着石碑的乌龟,扎手扎脚就是站不起来。

这大汉乃是紫电剑派三大真君之中的天华剑君,而那老僧便是紫电剑派开山老祖紫电剑尊的师弟,昔日的青霜剑君,如今的无霜大师。

无霜大师遁入空门之后,虽然攻伐厮杀之能几乎废了,但却另辟蹊径,在推演之道上有了不小的成就。这些年来,他每每推算事情,几乎百发百中,从没有过比较严重的失误。东华剑君之所以和紫华仙姑定计,要将尹霜强留在紫电剑派之中,也正是因为根据他的推算,紫电剑派近期并没有传承灭绝的灾厄,所以才敢赌这一把。

虽然牵涉到尹霜和吴解,占卜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但无霜大师长久以来的优良履历,让东华下定了决心,不顾一切地赌了这一把。

其实无霜大师并不赞同东华的选择,在他看来,尹霜有思源神君的天赋,那又如何?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没用,做人要懂得知足,要学会随缘……

呃,他是个和尚,是个真zhèng

意义上的和尚,所以他的思维方式,和一般的神门中人的确有极大的不同。

东华等人不听劝告,让无霜大师很是无奈。于是他便将天华剑君叫来,然后直接以佛光将其镇压在了自己的小佛堂里面。

无霜大师虽然废了一身剑术神通,可多年积累修为而成的佛光却也有极大的威力,天华剑君哪能想到素来照顾自己的师叔会出手暗算,顿时被镇压了一个严严实实。别说他的修为不如无霜大师,就算修为再高,一时间也无法挣脱。

这一镇压,就镇压了一年多。直到今日,无霜大师见天道恐慌,人道欢喜,心中突然有所感悟,终于明白自己所担忧的那一刻,已经到了眼前。

“唉!师兄啊,你支持东华一意孤行,怕是要给本门带来大麻烦呢!”他一边催动佛光,将挣扎不已的天华剑君死死压住,一边暗暗叹息,“虽然本门或许不会因此断了传承,但元气大伤却是免不了的事情。”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贪心啊!”

紫电世界之外的虚空中,那座华美的阁楼上,苍雷王带着三个侍妾坐在楼顶,注视着正将那人造星辰推向紫电世界,努力砸下去的吴解。

“真想不到居然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你们也好好kàn

看吧。这场面,在诸天万界之中,已经很多年都没出现了呢!”

“主人,那知非子究竟在做什么啊?”三位狐女之中,最得宠爱的那个笑着问道,“砸颗大陨石下去,有什么用处?”

苍雷王微微一笑:“这是在讲道理。”

“讲道理?”三个狐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诸天万界之中,有一群被称之为‘斗部’的家伙。他们平素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但有时候遇到蛮不讲理的人,把他们给逼急了,就会用出这一招来。”苍雷王笑道,“当年我初出道的时候,就曾亲眼目睹森罗天君用这一招跟妖族浑天大圣‘讲道理’。不过他出手的威势可比小道士强多了,一下子就砸得浑天大圣屁滚尿流,后来斗神四部讨伐虚空神君之时,森罗天君孤身去找他,浑天大圣便立kè

封锁山门,拖着自己的子孙后裔呼啸而去,一口气逃了不知dào

多远……”

三个狐女面面相觑,过了片刻,还是那个最受宠爱的问道:“这也算是‘讲道理’?”

“能够说服别人,怎么就不算讲道理?”苍雷王哈哈大笑,“依我看,这斗部讲道理的方法,才是天下最有道理的方法呢!”

第722章 砸!

就在苍雷王和侍妾们笑着聊天之际,那颗吴解花了差不多一年时间炼制的人造星辰,已经重重地撞在了紫电世界的因果之壁上。

这一撞,因果之壁上顿时出现了无数玄奥的线条,勾连成巨大的符文。更有一股苍凉蛮荒的气息腾起,眼看着就要冲上来,将那人造星辰连同吴解一起撞得粉碎。

但就在此时,星辰表面上光华四射,奇异的符箓熊熊燃烧,一下子就把还没来得及完全勾连的符文阻挡住——只阻挡了极短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一眨眼的工夫。

一眨眼的工夫,却已经足够了。

只见那蓝色的星辰轻轻震动着,没有半点轰鸣或者破裂,犹如一滴水滴进了大海里面似的,轻轻巧巧地穿过了因果之壁,冲进了紫电世界。

就在这一瞬间,紫电世界之中异象突生。

先是无处不在的重力突然消失,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重量,悬浮了起来;然后所有的水流都停滞了,水面上不断地翻滚,明明温度没有半点提升,却仿佛沸腾了一般;再然后整个世界各地的风全都静止了下来,就连那些在空中疾驰的仙人们,也感觉不到半点扑面而来的气流;最后这世界各处的火焰也都失去了热量,虽然依旧在燃烧,却如同变成了幻影一般,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地水风火,四象震动。”紫电剑派后山的闭关静室里面,传来了紫电剑尊苍老的话音,“莫非有不朽天君出手吗?不……却又不像……”

这异象也就存zài

了一会儿的工夫,紫电剑尊的话音尚未消散,四象震动的异象便已经消失,整个紫电世界又重新恢复了正常。但刚才那奇异的一幕却深深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就连最勇猛最凶悍的人,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敬畏之心。

“这是吴知非搞出来的吗?还真是大手笔啊!”韩德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啧啧惊叹,“他挺厉害的嘛!”

“嗯,是很厉害。”青莲指了指空中,“你看。”

韩德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布满紫电世界天空的紫色电光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蓝色的光芒。这一点蓝色的光芒起初很模糊,但一瞬间就变得清晰,犹如向水中倒入蓝色的染料,迅速地渲染开来,将一大片天空都染成了蓝色。乍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海洋漂浮在空中。

下一瞬间,可怕的压力从天而降,从那片蓝色的“海洋”里面,轰然落下。

所有位于紫电剑派山门附近的人,都被这份压力压得站立不稳,十个里面有九个顿时就趴在了地上,最惨的是几个正张开嘴巴惊叹的,顿时就吃了满嘴的泥巴。

被这股压力激荡,原本看上去好像只是一团云气的护山大阵陡然光芒四射,显出了真容。大阵之中,已经空荡荡的山门大殿里,东华剑君和紫华仙姑面面相觑。

“东华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dào

,但肯定不会是好事……我留在这里主持护山大阵,你去后山找师傅!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或许知dào

究竟怎么回事。”

紫华仙姑应了一声,纵身化作遁光朝着紫电剑派后山飞去。

可还没等她飞到后山,天空中便传来了震雷的轰鸣。

一颗巨大的蓝色星辰震动着、摇晃着,从那蓝色的云海之中出现,缓缓地朝着地面落下。

它所落下的方位,正对着紫电剑派的山门!

看到这巨大的星星砸下来,整个紫电剑派的众人已经完全呆住了。不知dào

多少人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把,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更有人嘟嚷着“心魔劫!我一定是陷入了心魔劫!”说着眼神迷离,神情恍惚,甚至还有真的被引动了心魔劫的,整个人陷入了木然之中。

小庙里面,无霜大师惊讶地站了起来,注视着那颗落下的星辰,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惊骇之色。

“原来……知非子竟然是这等来历!”

“师叔你在说什么啊!快把我放开!师门有难了!”佛光之中,天华剑君努力挣扎着,大声叫喊。

“善哉善哉!自作自受,何难之有?”无霜大师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施展神通,将眼看就要冲破佛光的天华剑君重新镇压了下去,“你此刻赶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横竖人都走了,一座空房子,砸了就砸了吧。”

“那可是本门的山门,好几百座房子啊!”

“多或者少,又有什么分别?”无霜大师微微一笑,不顾天华剑君急得火冒三丈,闭上了眼睛,专心念经。

紫电剑派山门大殿之中,东华剑君眉头紧锁,看着天空中那缓缓坠落的星辰,怒道:“区区一颗百里的顽石,也想动摇我护山大阵?做梦!”

说着他手一挥,催动护山大阵。只见整个护山大阵紫光大盛,化作一道耀眼的紫电直冲云霄,狠狠地轰在缓缓坠落的星辰之上。

按道理说,以这护山大阵的威力,轰然一击,莫说方圆百里的石头,就算是千里山峦,也要被这一击打得四分五裂。但这道威力惊人的紫电轰在星辰之上,却只见电光四射,犹如激流撞上了顽石,自己四散开来,半点都没有能够损伤到那缓缓落下的星辰,甚至连它的坠落之势都没有半点影响。

东华剑君大惊,急忙赶到大殿之中控zhì

护山大阵的枢纽法宝前面,催动真元法力,如同流水一般注入其中,催动整个大阵急速地运转起来。

于是便看到那一座大阵从下往上,一圈圈电光浮现出来,渐渐化成一个巨大的螺旋。无数电流从大阵各处汇集到螺旋之中,旋转着奔流着,最终集结到大阵的顶端,化作一颗山峰般巨大的雷球,直奔那颗蓝色的星辰撞去。

这雷球威势惊人,仅仅飞起之时带动的余波,就让紫电剑派周围数百里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些之前离开的紫电剑派弟子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便想要回去帮忙,却被太华剑君喝止,反而带着他们急急忙忙朝着更远的地方撤tuì



太华剑君已经想得很清楚:不管知非子究竟有多大本事,光看他这一招星辰坠落,就能看出之前东华和紫华的谋划完全是在胡闹!这样一个人物被激怒之后,想要灭掉紫电剑派,哪里用得着等几千年!

他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弄来了一颗威力这么巨大的星星,要是花个几十年,上百年呢?

现在要做的,不是跟他继xù

对抗,而是赶快带着紫电剑派剩下的人离开,跟东华、紫华撇清关系。

那两个混蛋!他们要作死的话,自己去死就好!不要拖累别人啊!

巨大的雷球轰鸣着飞上天空,狠狠地撞在了蓝色的星辰上。

这一撞的响声震耳欲聋,就连身处远方的韩德也被震得稍稍有些头晕。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忍不住赞道:“紫电剑派这一招也很有力量啊!这场热闹真是不错!”

“那星辰,似乎被炸碎了……”青莲担心地说,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只是表面裂开,还好,还好!”

正如她所说,那颗蓝色的星辰被这巨大雷球轰击,表面出现了许多破裂,但星辰的主体却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在坚定地缓缓地落下。

这颗星辰乃是吴解以斗部灭世之力反复淬炼过的,那雷球威力再怎么大,也打不过灭世之力。想要一击把这星辰击碎,根本没有可能!

眼看着一击无功,星辰依然在不断下坠,距离紫电剑派山门已经越来越近。东华剑君双目圆瞪,一咬牙,喷出一口心血,竭尽全力催动护山大阵,动用了最厉害的手段。

刹那间大地轰鸣,周围数千里的地面全部裂开,无穷无尽的地脉之力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凝聚在护山大阵上。

如此强dà

的力量凝聚起来,护山大阵也支撑不住。从下往上犹如风化一般寸寸裂开,但每裂开一点,凝聚起来的力量就强dà

一分。等到整个大阵几乎完全崩溃的时候,凝聚在大阵顶端的那道光芒已经比天上的太阳更加耀眼。

山门大殿里面,东华剑君满脸都是血,因为不断喷出心血催动大阵的缘故,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他此刻已经连抬头的力量都没有,但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头顶那澎湃炙热的力量。

“还不够啊……”他低声呢喃着,苦笑着,看向后山的方向。

“师傅……弟子这一回,恐怕是真的错了!”又一口血喷出来,他的脸色渐渐灰暗下去,“请……恕罪……”

说话间,他的脸色灰暗到了极点,却咬紧牙关,催动残余的力量,将最后一口心血猛地喷出。

喷出这口心血,东华剑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护山大阵顶端的光球却轰然飞起,犹如红日东升一般,狠狠地撞在了那渐渐落下的蓝色星辰上。

下一瞬间,天地震动,整个紫电世界都剧烈地轰鸣了起来……

第723章 低头

吴解并不知dào

,斗神四部之中,斗部最著名的手段就是“说理无效砸星星”。

这不能怪他,因为自从斗部张星神就任之后,便已经废弃了这手段。当然他并没有强制那几位天君的能力,只是既然星神发了话,大家都是要给他点面子的,所以最近这些年来,斗部的诸位天君已经不再砸星星了——换了更加猛烈的手段。

那更加猛烈的手段自然是题外话,光是这砸星星讲道理,其实乃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先后经过许多高人的反复推敲研究,就连大神君华思源也出了很大一份力qì



经过这些反复的研究和改良,这一招已经被改进得极为巧妙。别的不说,光是一砸之后,将所有损害都转化为浩瀚生机散入大地,促使被砸过的世界更加繁荣,由此引来人道之力相助,以对抗天道之力的阻碍,就着实是一门大学问。

须知将一颗星星砸到某个世界去,必定会对这个世界本身造成很大的影响。这份影响肯定会导致天道和人道一起反噬,就算气运再怎么深厚也很难吃得消。可当吴解按照秘法炼制星辰的时候,才发xiàn

原来经过炼制的星辰会在一砸之后化为勃勃生机,反哺那个世界的生灵,结果不仅不会让人道震怒,反而能够借此拉拢人道对抗天道……

如此奇思妙想,不仅吴解为之赞不绝口,就连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茉莉,也忍不住啧啧称赞。

最不可思议的是,最低入门标准为洞虚真君,常规武力全都是不朽天君的斗部之中,居然真的有人蛋疼到推演“用尽可能低的境界去砸星星讲道理”这种怎么看都毫无必要的招数。然后,吴解就顺理成章地将这只存zài

于推演中的手段施展了出来。

这一砸,见者尽皆色变。

这一砸,天道恐慌,人道欢愉。

这一砸,紫电剑派的护山大阵烟消云散,东华剑君力竭身死。

可是,这一砸还没结束呢!

当猛烈的轰鸣稍稍停歇,剧烈的震动稍稍减弱,酷烈的狂风稍稍平息,天空中刺眼的光芒也已经散去。紫电世界的人们抬头看去,却见那颗蓝色的星辰居然还在!

这么猛烈的一击,这么恐怖的爆zhà

,居然还没有能够毁掉它!

虽然它目前静静地浮在空中,似乎暂时还不会坠落下来,但谁都知dào

,一旦刚才那一击的力量完全耗尽,它终究还是会坠下来的。到时候,紫电剑派的山门,终究还是会化为废墟。

一时间,紫电剑派的弟子们全都哑然无语,就连恐慌都忘了。

这星辰难道说真的是不可摧毁的吗?

很多人的心里,忍不住浮起了这样绝望的念头。

太华剑君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着对尹霜说:“一念之差,乃至于山门覆灭……尊夫若是早点拿出这等神通来,何至于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尹霜冷笑一声,毫不退让地反驳:“若非师祖他们实在不讲道理,事情又何至于闹到这一步?我们夫妻已经让步得不能再让步了,只要稍稍有一点协商的可能,外子也不至于使用如此手段。事情闹到这一步,难道该怪我们吗?师伯的说法,可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呢!”

“尹霜敢问师伯,若是外子没有如此神通,是否我们夫妻就该老老实实吃亏,从此天各一方不成?”

太华剑君苦笑摇头,不再争辩。他也知dào

这事实在怪不得吴解,要怪就怪紫电剑派诸人利欲熏心。正如尹霜所说,自己不肯讲道理,把小事闹成了大事,大事闹到不可收拾,又怎么能怪受害者怒发冲冠拔剑而起呢?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注视着天空中那颗蓝色的星辰,颓然无语。

被东华剑君舍了性命,抽取万里地脉之力,拼着毁去紫电剑派护山大阵竭力一击,那颗星辰也受创不浅。经过灭世之力淬炼的外壳已经四分五裂,其中那临时炼制的星核暴露了出来,更有耀眼的蓝光不断倾泻出来,将周围数千里都照成了一片湛蓝。

奇异的是,这蓝光虽然充满了狰狞凶恶之意,照在地上、照在人的身上,却不会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相反,被蓝光照耀着,因为东华剑君过度抽取地脉之力而变得干涸枯槁的大地缓缓恢复了生机,那些枯萎的草木也渐渐恢复了绿色,连被蓝光照到的人们都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然而心头那沉甸甸的压力越来越烈,让他们无暇顾及身体的情况。

紫电剑派后山,闭关静室之外,紫华仙姑惶恐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却不知dào

该做些什么。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东华剑君已经死去,也知dào

紫电剑尊如今等于是没有战斗力,至于她自己……她倒是有心去迎战,可就凭她的本事,又能做的了什么?

一道传讯飞剑从山外小庙的方向飞回来,只带来了无霜大师的一句话。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怎么行!”紫华仙姑忍不住尖叫起来,往日的雍容仙气已经当然无存,犹如街头泼妇一般,又像是一个赌输了最后一点本钱的烂赌鬼,叫声中满是疯狂,“花了这么多的心血,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能放qì

!”

静室之中,传来了衰老的声音:“你当真不肯放qì

?”

“当然不能放qì

!现在放qì

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放qì

的话,难道就能得到什么吗?”紫电剑尊的声音之中透出深深的无奈,“难道你觉得我们还能再争取什么吗?”

“只要击退了知非子,我们就可以设法让尹霜欠下本门的因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紫华仙姑咬牙说道,“只有击退知非子,我们才能有机会!”

“……但是,要怎么才能击退知非子呢?太华原本就不赞成你们的计划,无霜也已经表示他不会出手,天华被无霜镇压着,想出手也不行。本门已经没有力量再对抗知非子了。”

紫华仙姑紧张得连身体都在发抖,突然之间,她灵光一闪,大叫:“师傅您还可以出手一次啊!”

紫电剑尊似乎一愣,低声问道:“你要我出手?”

“是啊!师傅您虽然只能再出手一次,可这一次出手,乃是洞虚巅峰,甚至接近不朽天君层次的力量啊!”紫华仙姑越说越高兴,忍不住大笑起来,“只要您出手一击,就连知非子也能一起打死,彻底绝了后患!”

“我已经只剩了这一击之力,用完就要死去——当然我不怕死,可我死去的话,谁来庇护紫电剑派?”

“紫电剑派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正是最需yào

您庇护的时候吗?”

紫电剑尊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你说得对,紫电剑派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留着这一击之力,也没什么意思。”他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正是因为还有我这一击来作为最后的底牌,你们做事才如此肆无忌惮……我也是一样啊!正因为觉得无论如何,至少还有这一击的力量来支撑,所以冒险也无所谓……”

“罢了,罢了!尘归尘,土归土,山门如此,我又何必再苟延残喘呢!”

伴随着这苍老而决然的话音,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苍老得已经不成人形的紫电剑尊缓缓走了出来,走到了紫华仙姑的面前。

“紫华,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有决断的人。为师过去实在小看你了!”

紫华仙姑刚想要回答,紫电剑尊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出手,一掌拍在她的头顶。

这一掌不重,却带着奇异的力量。被这一掌拍在头顶,紫华仙姑只觉得身体一震,眼前一黑,全部的精气神便被尽数抽取,一瞬间血肉枯竭,元神消散,整个人化作了一堆枯骨。而紫电剑尊则将通过吸取了她全部血肉和元神,让已经衰竭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就连已经充满了消散感觉的元神都又勃发了少许的力量。

“为了紫电剑派而死,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光荣。”恢复了少许青春的紫电剑尊微微一笑,袖子一挥,地上那堆枯骨便化作灰烬,在风中消散无存。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颗已经四分五裂,却已经又开始缓缓坠落的星辰。

“斗部绝学……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领教过斗部的手段呢。如今死到临头,能够跟传说中的灭世强者交手,也不枉此生了!”

他大笑几声,纵身跃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色剑光,朝着蓝色的星辰狠狠冲去。

轰然一响,剑光消散,星辰破碎,无数的碎片在空中燃烧,化作蓝色的光雨洒落大地。

紫电剑派的众人忍不住欢呼了起来,韩德和青莲则扼腕叹息。

尹霜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沮丧之色,反而浮起了一丝笑意。

虽然未尽全功,吴解已经做得很好,非常好,远远超出她想象的好。做到这个地步,很足够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吧!要是在如此局面下都不能赢得交涉,那她还不如挥剑抹脖子算了!

虚空之中的楼阁里,狐女们忍不住叹气起来:“唉!就差一点点啊!”

苍雷王却笑了:“谁说就差一点点的?”

在侍妾们疑惑的目光中,他抬起手,朝着紫电世界一指。

原本已经彻底破碎的星辰,其中有几个比较大的碎块突然加快了速度,没有在空中燃烧殆尽,而是重重地撞在紫电剑派的山门上。这一击的力量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将那座花了百万年岁月,花费无尽人力物力修筑起来的宏伟山峰,连带着山峰上的所有建筑物一起撞塌,彻底化成了废墟。

至于剩下的那些碎片,便在空中彻底烧尽,化作蓝色的光雨,带着一阵呼啸的大风,洒满大地。

蓝色的光雨中,刚才还欢呼雀跃的紫电剑派众人呆若木鸡,看着化为废墟的山门,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太华剑君深深地叹了口气,拍拍尹霜的肩膀:“尹师侄,师傅、师兄都不在了,紫华师妹也不在了。现在我以紫电剑派掌门人的身份宣bù

,你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本门不会再干涉你的行为。”

尹霜看着他脸上那满满的疲倦和沮丧,微微一笑,欠身行礼:“弟子多谢掌门!”

说完,她化作一道剑光,犹如挣脱了枷锁的蛟龙一般,冲天而去。

第724章 携手长生

玉京派,冰云峰。

一座小小的洞府,建在一座并不巍峨的小山半山腰上。洞府门口并无侍者,看起来有些冷清。但只要看洞府门口那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木,就知dào

这里并不缺乏打点杂务的人手,也让很多有心来自告奋勇当杂役的修士们暗暗叹气。

要是能够在这“知非斋”当杂役,那该多好啊!

这间洞府的主人乃是玉京派一位新晋的阳神真仙,成就长生不足三百年。在阳神真仙里面着实是小字辈。不过他虽然年青,却神通广大。上次道门各派举行论道大会的时候,他和墨霄派一位老资格的阳神真仙以星盘湖为棋盘,以湖中岛屿为棋子,一场对弈丝毫不落下风,令人叹为观止。

更惊人的是,据说目睹了那场对弈的冰云楼楼主白金真仙对此十分不满,一直在嘟嚷:“知非这家伙太客气了!狠狠教xùn

一下那个老头多好!”

若是此言非虚,就意味着白金真仙认为知非真仙实力甚至超过了那位成道数十万年的真仙前辈。如此神通,简直不可思议!

知非斋里面厉害人物还不止知非真仙一人,他的道侣尹仙姑也是神通广大的人物。这位尹仙姑还没有修成长生,但一身剑术当真是神鬼莫测,可以确定的至少有两位阳神真仙败在她的剑下。

一位成道二百多年便能力压老前辈的杰出真仙,一位还没成就长生就能胜过阳神真仙的绝代剑客。这对夫妻当真是天作之合,难怪本门之中不少人都说“知非斋这两口子,单打独斗或许不是本门真仙里面最厉害的,但夫妻联手,诸天万界真仙之中恐怕找不到对手!”

能够拜入在这对神仙眷侣门下,就算只是做杂役,也是天大的福气啊!

君不见那树妖权七,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天人境界小妖。但拜入知非真仙门下约摸五百年,便已经修成道果。据他一次喝酒之后透露,知非真仙已经帮他推演了好几条可以成就长生的道路。如今正在督促他将这些道路一一融会贯通,从中感悟出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天哪!一般的道果修士,能够找到一条通往长生的道路,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这权七竟然奢侈到可以在几条长生之路里面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如此好运,顿时就让旁边听到消息的妖怪们红了眼睛,拽手的拽手,拽脚的拽脚,把这家伙压倒在地上,一口气灌了五六桶烈酒。直灌得他嘴巴鼻子里面都在喷酒水,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件事也让无数妖怪为之眼红,不知dào

多少人都跑来知非斋,自告奋勇地想要当杂役。他们让知非真仙不胜其扰,索性施法封了山门。此刻从山脚下看去,山腰上的洞府似乎一点遮掩都没有,其实若真的朝着洞府走去,半路上就会被阵法所迷,转来转去转回山脚下,连自己都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来,还没听说过谁能够顺利穿过阵法,来到知非斋的门口呢!

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淡了心思,各做各的去了。知非斋重新又恢复了平静,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实jì

上,知非斋里面经常会有事情发生。最常见的就是知非真仙和尹仙姑切磋的时候吃了亏,一不小心脸上身上挂了点彩。

“主母的剑术真是神鬼莫测!”权七将地上原本就不多的灰尘又扫了一遍,然后坐在洞府门前的石凳上,注视着不远处那座练武场,回忆这些年见过的那一场场精彩较量,忍不住赞道,“要是能让我也练成如此神剑,就算少活一千年也愿意啊!”

“老七,你别总是做白日梦行不行!”知非真仙的坐骑炼金乌懒洋洋躺在旁边一棵大树上,用黑色的翅膀当被子盖在身上,笑呵呵地说,“你压根没有剑术天赋,跟着老爷学学拳法还差不多。玩剑?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割伤了!”

“胡说!老爷都能练成那等剑术,为什么我不能?”

炼金乌顿时语塞——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都很清楚知非真仙的剑术天赋拙劣到了何等地步,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一套简简单单的“冰云三十六剑”,寻常法相修士也只要半年时间就能完全掌握,可知非真仙足足练了上百年,才勉强算是像模像样,可以拿出去见人。

但他的剑术却并不差,因为他可以将神念分化成千百份,每一份各操纵一道剑光——于是就是千百道剑光呼啸而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好吧,这实在不能算是什么高妙的剑术,但绝对是很实用的剑术。最起码白金真仙就曾经亲口称赞过,说这“吴氏剑术”当真想人所未想、出人意料,十分强dà



嗯,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刚因为看不惯知非真仙那拙劣的剑法,和知非真仙较量了一回。虽然他的剑术极为高明,一道剑光需yào

知非真仙五六道剑光才勉强抵挡得住,可知非真仙一口气分化了几千道剑光,他却只能分化出几百道……

“老爷那套剑术,是他独家绝学,我们学不会的。”炼金乌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理由,叹道,“老七啊,你为什么总是想要学习剑术呢?”

“因为很帅啊!”权七理所当然地回答,“而且我们好歹也是冰云峰的人,冰峰绝剑名震天下,我们身为冰峰门下,总该有一点拿得出手的剑术才行!”

炼金乌愣了一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想努力的话,自己去努力吧。反正我是不打算在剑术上下什么功夫了,与其事倍功半,我不如好好修liàn

自己的本命神火。老爷说了,专心一志苦练不辍,乃是世上最可靠的强者之路。我既然有这份天赋,就该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多努力才行。”

“可我也没见你有多努力啊!”

“那是因为我早上吸收了太多的太阳真火,现在正在慢慢消化。”炼金乌笑道,“修liàn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刻苦努力也不代表要做超出自己的能力的事情。保持一个合适的修liàn

强度,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总而言之,就是偷懒。”权七用一句话概括。

炼金乌笑着摇头,不去跟他争辩。

就在此时,山顶突然云气大盛,更有一股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令人从心底感觉到不安和恐惧。

二人同时抬头看去,却见山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漆黑的云朵,云朵之中雷声轰鸣,一道道电光犹如龙蛇一般在黑云之中游动,更散发出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

“劫云?!”二人失声惊呼,“谁在渡劫?”

然后他们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同时明白过来。

会在这知非山山顶渡劫的,除了知非真仙的道侣尹仙姑,还会有谁!

“这才六百多年……她飞升也才六百多年啊……”炼金乌摇头叹气,“短短六百年的时光,便成就了长生。果然不愧是老爷的道侣呢!”

“你觉得主母渡劫成功的把握大吗?”权七有些担心地问。

炼金乌哈哈大笑:“这还用问吗?以主母那神鬼莫测的剑术,天劫又怎么奈何得了她!”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一道凌厉的剑光从山顶忽地腾起,冲入劫云之中。然后,在四面八方赶来的诸位修士、妖怪和真仙目瞪口呆的眼光中,那剑光和劫云厮杀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劫云完全撕裂,恢复了一片青天白日。

尹霜渡劫的手段,依旧是这么的凶悍!

第725章 重返蓬莱

尹霜坐在席前,抬手轻轻一指,空中那道红色的剑光微微一震,便分出数十个幻影。但这些幻影并未消失,而是很快变得清晰起来,和分化出它们的那道剑光一般无二。

片刻之后,数十道剑光同时一震。

……吴解清啸一声,剑光分化上千,无数道剑光首尾相接,宛若一条奔流的瀑布,朝着尹霜倾泻过去。而在他对面的山头上,尹霜微微一笑,玉指轻轻一点,剑光接连震动了好几次,然后山头空中便到处都是红色的剑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将整个山顶都笼罩在其中。

因为过于密集,剑光碰撞的声音连成了一片,粗略听去,只能听到一声连续不断的鸣响。但仔细倾听,这一声鸣响就化作了千千万万声,叮叮当当乒乒乓乓,若是听得久一点,更会头晕眼花气虚腿软,犹如跟人大战了一场,连站立都站立不稳。

权七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脸色发白,扶着身边一棵大树才能勉强站立,但还是不停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老七你真是作死啊!老爷和主母的交手,是两股强dà

剑意的对撞,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里面就蕴含着他们双方的剑意。以你的本事,想要挺清楚那些剑鸣,就等于是要直面剑意的冲击,怎么可能顶得住!”炼金乌坐在长满火红叶子的苍翠树枝上,摇头叹道,“还有,要吐的话别在这树下吐,麻烦换棵树。兄弟我花了上百年的时间,才把一根小小的扶桑枝培养成这么一棵树,不容易啊!此树乃是灵种,你要在树下吐一顿,它的灵性会受伤,起码要浪费我百日功夫!”

权七勉力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如刀剑一般的目光却刺不穿炼金乌这些年越发厚实的脸皮,只得叹了口气,犹如老牛犁地一般,艰难地挪动着步伐,走了半刻钟才来到远处的一棵树下,便再也忍耐不住,哇哇大吐,直吐到连胆汁都出来,才算是稍稍缓过一口气。

炼金乌无奈地摇头,突然耳朵一动,笑道:“冰云楼值守传来消息,说有瘟部斗神来拜访老爷,还有他师傅红姑仙子的传讯飞剑作为信物呢。”

“哦?”一说到正事,权七顿时来了精神。他强行将心中那股烦闷眩晕的感觉压下去,说道,“那我们赶快去通知老爷!”

然而不需yào

他们通知,就在这座小山山顶上的吴解已经听到了。

片刻之后,他和尹霜来到了冰云楼,见到了在那里等待他的瘟部斗神。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犹如红尘中颇为常见的老流浪客。衣服有些褴褛,脸上满是皱纹,显得很苍老和落魄。而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中年人,他的相貌颇为帅气,只是眼神之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沧桑感,让人一看他的脸,就觉得这人必定经lì

了许多的挫折和磨难,吃了许多的苦。

老者便是那位瘟部斗神,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将红姑仙子的传讯飞剑交给了吴解。

吴解接过飞剑,神念一扫,便知dào

了事情的原委:当初他把在蓬莱遇到江真君的事情告sù

师傅,红姑仙子回到火部之后,便将这个消息转告了瘟部。瘟部经过多年排查,终于找到了江真君的下落。

原来江真君昔年离开之后,不久便遭了那邪派真君背后靠山的毒手——那靠山做事十分狠辣,不仅把杀死邪派真君的那个散修真仙杀了,还将前后数千年间曾经出现在蓬莱附近的所有真仙以上修士通通杀害,一个都没有放过。

江真君事先有所防备,虽然依旧被害,元神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借助转世投胎逃过一劫。只是他转世之后蹉跎了若干轮回,始终都没能够有适当的际遇修liàn

到阴神境界,寻回自己昔日的记忆,反而因为轮回次数过多,渐渐迷失了灵性,变得泯然众人。

得到消息的瘟部的高手找到了他,并没有强行为他点开心窍,找回过往的记忆,而是带着他来到了玉京派,想要请吴解出面,带他去蓬莱前往多宝界,取回残留在那里的一份神念。

吴解心中略有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瘟部要来寻找自己帮忙——蓬莱的地址,他早已告sù

师傅。按道理说,瘟部想要找到蓬莱,进而找到多宝界,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何必要找自己?简直多此一举!

可是这件事,红姑仙子并没有解释,她倒反而强调,那位带着转世的江真君来到这里的瘟部斗神,修liàn

的神通乃是“乌鸦嘴”,吴解切切不可跟其说话,切记!切记!

看完了传讯,吴解向那位一张嘴就要惹祸的老者行了一礼,便和转世的江真君攀谈起来。

这位中年人只是凡人,并无半点修为。瘟部斗神们为了防止他今世的修行影响取回昔年的记忆,所以没有传他道法,只是用灵药为他洗毛伐髓而已。他显得有些拘谨,说话时候十分的小心客气。面对执弟子之礼的吴解,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dào

该怎么应对。

好在双方都是谦和之人,交流中倒也没什么大的障碍,稍稍商量了一回,他们便决定等明年前往蓬莱——说来也巧,明年便是又一次太阳映北斗之时,正好可以借助大阵的变化,直接进入多宝界,不需yào

强行打开门户,闹得天惊地动。

于是那位瘟部斗神便起身离去——从头到尾,他始终没有开口。显然也知dào

自己的乌鸦嘴很容易惹祸,索性便免开尊口,对人对己都是好事。

时间过得很快,大半年的光阴转瞬即逝。第二年夏天,吴解夫妻便带着炼金乌和转世的江真君,一起前往蓬莱。

事实上要前往蓬莱的只有吴解夫妇和转世的江真君,炼金乌要去的是无波崖。只是他尚未成就阳神,没本事光靠自己的力量开启大挪移阵,所以要靠吴解帮忙,才能搭个便车。

通过星盘山的大挪移阵,他们轻轻松松就抵达了无波崖。如今的无波崖看起来和千年之前也没多大分别,吴解甚至见到了很多当初在这里居住时候认识的熟面孔。但他并没有去一一打招呼,只是给了炼金乌一批物资,让他自行处理这边的事情,便悄然离去。

他在无波崖没什么值得一见的朋友,何必白费时间?就算昔日有一些略略称得上熟人的,让炼金乌去招呼他们,也已经足够了。

吴解倒是不担心炼金乌的安危——如今炼金乌也已经是道果境界的大妖王,神通法力都比昔年高了不知dào

多少。更有吴解赐予的不少宝物,怎么看也不会在这种小地方遭遇危机。

别说这无波崖平日里走动的最高也就道果修士,就算是遇到阳神真仙,凭借那几颗小霹雳,炼金乌也能够抵挡得住。

实在不行的话,他还有一枚大杀器呢!

不过吴解也千叮呤万嘱咐,强调大霹雳乃是极其危险的东西,若是要用,一定要找周围生灵不多的地方,免得一颗大霹雳砸出去玉石俱焚生灵涂炭——这份因果,可是要算在炼金乌自己身上的!

“放心吧,我岂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炼金乌拍着胸脯保证,“老爷尽管放心!”

这么多年来,随着吴解的修为渐渐深厚,他和炼金乌之间的关系也在悄然变化。

最初,炼金乌只是有一个坐骑的身份而已,无论他自己还是吴解,都不曾把他当成坐骑,彼此只是朋友罢了。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吴解的飞快进步给炼金乌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和权七一样,用“老爷”而非“道友”来称呼吴解,平时说话做事之中,也渐渐改变了态度,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下属。

其实吴解真的不介yì

什么,然而炼金乌是个精明警醒的人,他很清楚彼此的差距。重新给自己定位,然后谨守着下属的本分,让吴解也无可奈何。

礼不可废,上级可以平易近人,却不能强求下级有勇气没大没小。

或许,这种情况要等到炼金乌自己成就阳神真仙之后,才能够有所改变吧。

已经温养到了道果境界的雪风号飞得极快,更能直接挪移空间,一瞬便是数千里。纵然吴解一行并没有特意地赶时间,却也在一天之后就抵达了蓬莱群岛。

当吴解坐在雪风号的船头上,远远看到翠云岛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犹如绿色云彩的碧焰草,忍不住笑了。

“喏,那就是翠云岛。”他向尹霜介shào

说,“蒹葭派就在那座岛上,我当年在这里当过掌门人。”

“那我们去看看吧,或许还能提点一番呢!”

吴解自然没有意见,于是雪风号便停靠在了翠云岛的码头上——当然无论雪风号还是吴解都变化了模样,免得引起人们的惊讶和围观。

昔年吴解在蓬莱担任群仙会会长的时候,经常乘着雪风号在海面上乘风破浪。这艘雪白的战舰便等于是他的招牌,实在是大大有名。若是将没有变化模样的雪风号停在码头,只怕立kè

就会被人看出来,到时候只怕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过来围观,平添许多麻烦。

至于吴解自己,虽然当年那些认识他的凡人和底层修士们应该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金丹修士便已经有千年之寿,阴神真人更能活两千年。他的老熟人们估计大多都还活着呢——更不要说群仙会里面有历代会长的肖像,翠云岛蒹葭派里面也有吴解的塑像。若是不变化模样,只怕码头上能认出他的至少有几百人呢!

第726章 真君归来

吴解夫妻在翠云岛住了一两天,也见到了很多昔日的熟人——比方说,陆韬。

陆韬当初并没有跟着那些想要探索新天地的人们一起离开,他留在了翠云岛,一直住到了现在。

五百年岁月过去,陆韬已经修liàn

到了阴神境界的巅峰,正在揣摩适合自己的法相。这些年来,蓬莱修士界的眼光提升了许多,也知dào

了法相需yào

和自己契合,才能走得更远。所以他虽然百余年前便已经可以着手凝炼法相,却始终在推敲完善,一直拖到了今天。

当吴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陆韬显得非常高兴。他急急忙忙拜见太上掌门,并请吴解务必要多住几天,顺便见一见现任的蒹葭派掌门人。

蒹葭派现任的掌门人,便是当初被吴解挂在码头上吹风的寒鸦道人。吴解离开之后,数百年间,蒹葭派老一辈的阴神真人纷纷坐化,年轻一代的强者则还没有成长起来,法相尊者倒是有两位,分别是赤六丁和寒鸦道人。原掌门人赤六丁不久之前离开蓬莱,出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追寻更高的境界,寒鸦道人便继任了掌门。

这位寒鸦道人做事谨慎小心,从不为无谓的面子问题怄气,倒是个守成的人。吴解见了他一面,为他解答了很多修liàn

之中的难题,并且给他推演了后续的功法,一直推演到长生之前。

寒鸦道人的功法特殊,就算是吴解,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帮他推演出最适合的长生之路。但吴解也向他允诺,日后他若是修成道果,便可以来玉京派寻找自己。届时自己将会为他详细推演一番,推演出一条比较适合他的长生之路。

当然,有长生之路并不代表能够长生,但有了这份希望,日后成就长生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寒鸦道人大喜过望,忍不住询问:“请问老师,若是日后本门弟子再有杰出之辈,是否也可以前往玉京求学?”

吴解略一沉吟,便答yīng

了下来。而且他还暗暗下了决心,此行大事了结之后,便通知整个蓬莱,日后只要有人品不错的俊彦之士,都可以前往玉京派求学。

当然,想要直接得到吴解或者其门下弟子的指点,那就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如此幸运的了。但这些出色的年轻人竟然能够从蓬莱脱颖而出,千山万水抵达玉京派,想必他们最起码也会成为杰出的外门弟子,日后进入内门多半不在话下。

等他们进了内门,吴解自然会将让他们进入知非斋门下,成为自己这一脉的徒子徒孙。

九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玉京派的繁荣,来自于无数的弟子们。蓬莱群岛地方并不小,一定能够给玉京派提供很多新鲜的血液。

住了几天之后,吴解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太阳映北斗的日子,便动身来到了帝阙岛。

帝阙岛的情况和当年也没多大分别,自从吴解整改群仙会之后,蓬莱群岛越发繁荣,帝阙海市也越来越繁荣。至于当初和他一起去多宝界寻宝的那群人,天都真人已经寿元耗尽坐化,云竹真人却幸运地踏入了法相境界,成为又一位法相尊者,站在了整个蓬莱群岛修仙界最高的那层台阶上。

吴解并没有去见云竹真人,而是变化了容貌,带着尹霜和江真君转世的中年人,在帝阙岛海市住下。

海市之中出售的那些东西,如今他已经完全看不上眼。就连喜欢凑热闹的杜若也对此完全没有兴趣——自从茉莉成就洞虚真君之后,受到了她的鼓舞,天书世界之中的众人都在努力苦修。小七已经站在了长生门口,只差关键的最后一步;杜若也已经渡过了纯阳雷劫,正在温养气息,为了踏入真灵境界而做最后的准bèi



叶红大概是天书世界里面唯一不在乎修liàn

的人,不过她很忙,因为她要负责管理那群新生的精灵妖怪们。

吴解常常将死在自己手下的敌人魂魄摄入天书世界,这些魂魄之中,当年有一些被送去灵木之中炼化成了本源之力。不过更多的还是被送去小型轮回里面洗掉罪孽,然后托生成了天书世界里面的各种生灵。

天书世界灵气充沛,又移植了无数的奇花异草。这些魂魄转世之后的起点都比较高,多年以来,已经有不少都重新开了灵智,修liàn

成了妖怪或者精灵。

这些新生的精灵、妖怪们天真烂漫,往好里说叫淳朴,往坏里说就是一群熊孩子,就算有叶红管着,他们也天天都要打架。若是没了管束,只怕他们一转眼就能把整个天书世界祸害成一片废墟!

这群熊孩子们的首领,便是那只异虫一族的遗孤。在她的带领下,熊孩子们活力十足,不时闹一些妖蛾子出来。好在叶红颇有才能,给他们安排了各式各样的任务,以便发泄他们过剩的精力,才算是维护了天书世界的和平。

叶红并不反感这个工作,相反她很喜欢当保姆——据她所说,昔年华彩刚刚觉醒灵智的时候,也是一只极品的熊孩子。而且因为她是多宝塔的器灵,在多宝塔中神通广大,闹出来的麻烦比这群熊孩子加起来都厉害呢!

“我是人偶,天生就不能修liàn

成长。或许对我来说,最合适的工作就是当保姆吧。”当吴解和她谈论此事的时候,淑女状态的她笑着说,“而且看着那些孩子们渐渐成长,我也觉得很快乐很幸福啊!”

当然,熊孩子们折腾得太厉害的时候,她也会不高兴。那时候她就会把长发扎成马尾,切换成女汉子形态,动手把熊孩子们揍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因为有吴解和茉莉的授权,在天书世界之中,叶红的武力值十分的强悍,就连熊孩子军团的老大,实力勉强踏入了阳神门槛的虫女,在她面前也不堪一击。

事实上,挨打最多的就是虫女,然而这熊孩子实在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虽然有时候被叶红打得火冒三丈,会钻进土里面去冬眠以示抗议,可只要叶红在她冬眠的地方烤个红薯或者炸点肉排,她便会被香气吸引,立kè

从土里钻出来,吃得喜笑颜开。

所谓熊孩子,原本就是这么单纯的生物。

太阳映北斗的这天,吴解、尹霜和江真君转世的中年人一起来到了玄意门。这里是通往多宝界的入口,每隔三百年,太阳映北斗之际,这里就会出现一个很隐蔽的通道。只要找到合适的办法,便可以通过这条通道,抵达多宝界。

六百年前,吴解曾经跟一群人一起来此寻宝。昔日寻宝的人们已经散去,吴解却看到修成法相的云竹真人施展了隐身法,暗中守护着玄意门。

他笑了笑,用神通阻隔了云竹真人对玄意门的守护,然后施展瘟部正法,轻轻松松地打开了前往多宝界的通道。

光芒一闪,敞开的玄意门变成了紧闭的古木大门,朴实无华的门上除了少许水波图案的浮雕之外,就只有两个抓手的大铜环。

吴解伸手推开了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他的法术效果可以维持很久,除非有别的阳神真仙碰巧路过,否则相信不会有任何人能发xiàn

这里的一切。

多宝界的情况和他当年来寻宝的时候也并无反别,吴解带着大家施展雷光遁法,一会儿就来到了多宝塔的前面。

到了这里,他便将叶红从天书世界里面叫了出来,让这位“本地人”带路。

天书世界的情况,吴解并没有向尹霜隐瞒很多。除了这世界的来历和某些特别的神通之外,别的事情她都是知dào

的。事实上她还曾经取笑过,说吴解把好端端一个随身后宫建设成了矿山和农田,真是毫无浪漫气息。

吴解却不这么认为,如果他真的敢把天书世界建设成随身后宫的话,只怕尹霜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他活得挺开心,既不想被一剑封喉也不想被万刃分尸,诸如砍大头切小头之类就更加敬谢不敏了!

这种事情,谁有兴趣的话,尽管自己去尝试,反正他可不想试试。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叶红对于多宝塔自然很熟悉,但其实用不着她来带路,当江真君转世的中年人踏入多宝塔之后,整个多宝塔顿时焕发出了难以形容的生机。然后他们便被直接挪移到了塔顶,见到了华彩和江真君。

华彩和叶红很久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而江真君微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来到了那少年的面前。

“你可知dào

我是谁?”他问。

中年人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我想起来了!”

“真想不到昔年的一点伏笔,如今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江真君大笑,和同样大笑的中年人一起迈步,朝着彼此走去。

光芒闪过,塔顶既没有了江真君也没有了那中年人,只有一个十六七岁,开朗帅气的少年。

这少年身上的气息低沉,但气质却极为洒脱。他笑了笑,来到书桌前面,伸手轻轻一拍。

一股强dà

得不可思议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推动他的气息不断提升。等到这份力量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到了阳神真仙的修为。

“可惜多宝塔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厄运已经耗尽了,接下来就只有自己继xù

修liàn

。”他笑着说,“好在我境界还在,只要重新把修为积累回去就行,需yào

的不过是积累时间而已。”

“恭喜江真君!”吴解笑了笑,和尹霜一起行礼祝hè。

江真君笑得很开心,虽然花了几万年的岁月,但他顺利渡过了一次死劫,更看到昔年没有能够完成的事情有了个好结果,道心因此大进,实在可喜可贺。

“接下来我将会带着多宝塔返回碧霄天潜修,知非啊,你打算做什么?”他问。

吴解想了想,笑道:“晚辈打算回一趟老家。”

“老家?”江真君微微一愣,“你不是一直住在玉京派吗?”

“晚辈的意思是,我要回一趟九州界。”吴解笑着说,“有些事情已经拖延了太久,也该去办掉了。”

第727章 蓬莱杂务

江真君神通广大,又有多宝塔的器灵华彩相助,所以恢复到阳神境界的修为之后,便轻轻松松地将多宝塔祭炼完成,收入了自己体内。

失去了多宝塔这个支撑,整个多宝界便开始缓缓收缩,隐隐出现了崩溃的势头。吴解觉得颇为可惜,便和江真君商量了一下,向他讨要多宝界。

江真君有些疑惑,问:“这多宝界原本只是为多宝塔而存zài

的,如今多宝塔已经不在,空荡荡一个多宝界,又有什么用处?”

“总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吴解笑道,“开辟一个小世界并不容易,尤其这个世界已经存zài

数万年,其中地水风火都已经趋于安定,只要稍稍修缮一番,就是上好的洞天福地啊。”

吴解的理由实在有些荒谬,须知这多宝界当初开辟的时候颇为偷工减料,先天就有些不足,全靠着多宝塔这件法宝支撑。而它在演化过程中所孕育的灵机,也都被多宝塔吸收,使得多宝塔在没有主人温养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灵性,还继xù

不断成长。如今多宝塔被取走,多宝界就失了根基,想要把它修缮成一处洞天福地,花费的代价着实惊人,还不如找一位比较厚道的洞虚真君,专门开辟一个小世界,反而更加合算。

当然,正如吴解所说,多宝界存zài

了数万年,其中地水风火已经安定,修缮之后就能使用,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但他既然已经成就阳神,从此便万寿无疆,区区几万年的岁月,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江真君心中暗暗琢磨,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笑着,随手画出一道符诏交给吴解。

这道符诏和他昔日开辟多宝界时候所运用的神通阀门隐隐相对,能够控zhì

这个小小的世界。洞虚真君不能将一个世界纳入掌握,只有通过这预先留下的符诏,才能够真zhèng

控zhì

这一方世界。如今他将符诏交给吴解,便等于将这方世界也交给了吴解。

当然,吴解目前只是阳神境界,纵然手握符诏,一时间也不能真的控zhì

住整个多宝界。不过这多宝界已经只剩了一个空壳,只要他找个洞虚真君帮忙,再有符诏相助,的确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它拾掇出来,整理成一处上佳的洞天福地——最起码对于那些寻常小派来说,足以安身立命,延续门派传承了。

将符诏交给吴解之后,江真君也不再耽搁,笑着和叶红道别,带上还恋恋不舍的华彩,化作一道光芒倏忽飞去,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了。”尹霜目送着那道遁光消失,转过头来,看着还在痴痴凝视遁光远去方向的叶红,摇了摇头,向吴解问道,“你到底打算用这多宝界干什么?”

吴解笑了,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天书世界里面拿出了一块灰色的石头,投向多宝界。

说来也怪,这块石头投下去,多宝界之中顿时轰鸣起来。只见那块不起眼的石头落到多宝界之中顿时迸散,化为无穷混沌云气,然后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天地的边缘更有一圈阴沉黄泉环绕,天地间风霜雨雪将清气转化成浊气,黄泉则将浊气又转化成清气,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前后也就是十来天的世界,原本空荡荡的多宝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小世界。此时吴解挥动符诏,天空中顿时光华闪烁,出现了日月星辰照亮大地,更有无穷的星力从天而降,不断滋润这个世界,推动这个小世界渐渐成长。

直到这时,这个小世界便已经可以说是完工了。只是天不甚高,地也不甚阔,其中更没有灵气涌动,实在鸡肋得很。

吴解见尹霜和叶红都一脸疑惑之色,笑了笑,又拿出了一块青玉。轻轻掷出,便在这一方小世界中央化作一座青色小山,山也不高,却不断流出汩汩灵气,让这一方世界顿时灵机四溢,充满了勃勃生机。

“你这成本可真花得不小!”尹霜叹道,“前一块石头我不认识,这后一块分明是萃集天地生机而成的灵宝。以一件灵宝镇压这一方世界的气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吴解此时已经做完一切工作,正满yì

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多宝界,闻言笑着解释:“那块灰石叫开天残石,乃是不朽天君开辟世界之时的残余。蕴含一丝开辟之功,能够补完这种有所缺陷的小世界。而那块青石则是一件除了提供生机灵气之外别无其它用处的灵宝,原本是一尊洞虚级别机关傀儡的动力核心,我又不会机关之术,拿来镇压一个小世界的气运,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我可没问那两块石头,我问的是你究竟要干什么?这两块石头相当于两件灵宝,就算你身家丰厚,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吴解笑着说:“这多宝界是一个现成的小世界,经过多年的演化,差不多也有了千里之地。如今我将其完善,便可以作为一处小规模的洞天,日后给门下弟子潜修,岂不是很方便吗?”

尹霜顿时一愣,没料到他竟然想得这么远。

她素来是个独行侠,虽然前后也加入过一些门派或者组织,却甚是没有归属感。要她为自己所在的组织冲锋陷阵,她绝无二话;但要她为这组织谋划一番,考lǜ

长远的利益——抱歉,尹仙姑从来没有考lǜ

过那方面的问题!

所以听到吴解已经在考lǜ

给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准bèi

潜修之地,她便不由得愣住,过了片刻才暗暗感叹。自家丈夫能够有这么大的成就,尤其是走到哪里都能团结许多人,的确并非全靠侥幸,更不是纯以力量压人。

将多宝界改造完成之后,这一方世界天道涌动,吴解手上的符诏顿时起了变化,江真君留下的痕迹被自然地抹去,从此之后,这一方世界便只属于吴解一人。

此间事了,吴解重新将叶红收回天书世界,然后便和尹霜一起离开,回到了帝阙岛。

帝阙岛上一切平稳如常,吴解之前留下的法术依然在发挥作用,全岛上下并无一人发xiàn

已经有人去了一趟多宝界。

等到吴解收了法术,和尹霜一起离去,修为最高的云竹尊者才微微一愣,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但无论他怎么检查和占算,也没办法找到半点端倪,终究只能就此作罢。

而不久之后,吴解和尹霜来到了云崖山。

云崖山自从六百年前被郎未名攻破山门遭受大劫之后,这些年一直低调发展,慢慢恢复元气。虽然老派法相尊者无涯子已经坐化,可新任掌门源真尊者的神通却更在无涯子之上。有他坐镇云崖山,云崖山比昔年更加稳固。这些年来,它不断发展,倒也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隐隐又有大派景象。

吴解抵达云崖山的时候,王源真zhèng

在给门下弟子讲课。他讲的是波涛真意,而诸位听讲的弟子们,几乎每人都带着一件半成品的石器,赫然正是吴解昔年为他开创的法门,通过以礁石为原料炼制法器,从而感受礁石上经年累月被波涛冲刷积累出来的那份莫名意境。久而久之,便能够感悟出波涛之意,奠定云崖一脉真传的坚实根基。

这法门简便有效,除了要耗费很多时间精力,非大毅力者不可为之外,基本没有别的缺点。至于这唯一的一个缺点嘛……没有这份毅力的人,原本也不大可能有所成就,在他们身上投入资源,实在纯属浪费。

王源真在台上讲得很细致,台下四十余位弟子也用心倾听。这些弟子们之中,金丹境界有三十余人,剩下的便都是阴神真人。

现在的云崖山,已经不逊色于当年无涯子独力支撑的时候。而且可以预见随着这些弟子们的成长,云崖一脉会日渐繁荣,或许将来会成为蓬莱海域影响最大的门派之一。

等王源真讲完了课,弟子们纷纷告退之后,吴解才显出身影和他相见。王源真不料老师突然归来,喜出望外,急忙拜见。当他得知尹霜的身份之后,自然又是一番祝hè不提。

吴解当年教导王源真许久,平时闲聊之际,也曾说过尹霜的时候。王源真本拟老师五百年之前出发远行,只怕数千年之后才会回来,到那时自己多半已经寿尽坐化。却不料老师的办事效率高得离谱,短短的五百年,便修成了长生,还去星海界将师娘接了回来。

五百年的岁月,云崖山新一代的弟子们尚未完全成长起来,吴解却已经成就长生,更来回了一趟浩瀚星海,如此神通,简直不可思议!

吴解并未在云崖山久住,和王源真聊了一会儿,又给他留下了一块记载不少修liàn

经验的玉简,便动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却也告sù

王源真,日后若是可以从云崖山功成身退,便可催动玉简上的符箓。自己若是正在大荒界,便能感应到符箓,施法接引。就算自己不在大荒界,这符箓也能施展挪移之功,送他抵达无波崖。

从无波崖前往玉京派并不困难,届时王源真有玉简作为信物,加入玉京内门不在话下。

王源真乃是天资绝罕才华横溢之辈,日后很有长生的希望。这样的人才,吴解自然要好好培养。

第728章 取道归墟

离开了云崖山,吴解和尹霜又去了一趟群仙会。

前任群仙会会长跟现任的群仙会会长老友相见,彼此都十分欢喜。现任的会长大人更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好酒好菜。

这些年来,群仙会依然遵循着吴解当初定下的方略发展。因为各种工作都已经上了轨道,相关的人才也积累了不少,会长灵明居士渐渐清闲了下来,居然也有时间继xù

修liàn

了。

如今的他,已经差不多修liàn

到了道果境界。只可惜少了天人法身这个环节,根基不够扎实,日后成就长生的希望,实在有些渺茫。

当吴解为此感叹的时候,灵明居士却不以为然,笑道:“我当年被郎未名欺压,原本存着跟他同归于尽的心思。能够报了仇,能够活下来,那么多一天都是赚的。更不要说如今我已经窥见了更高的境界,还能在求道之路上更进一步,又能有万载之寿……为什么还要叹气呢?我觉得很满足啊!”

吴解见他笑得开心从容,不由得也笑了。

虽然在他看来,不能成就长生便是极大的遗憾,但对于灵明居士来说,能够在法相尊者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走到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多的风景,活更多的岁月,他就已经满足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解逐个拜访了一些昔年的熟人。虽然孤龙影轩辕无等人已经离开蓬莱,去追寻通往更高境界的机缘,但依然还有不少人留在蓬莱。老朋友们见面,倒也十分热闹。

在这些人之中,红方老人是唯一看出吴解目前境界的高手。当吴解和尹霜来到红木岛的时候,他大惊失色,开口第一句就问道:“吴道友,你成就长生了?!”

由此可见,这位老树精的确修为深厚,在蓬莱群岛不做第二人想。

吴解也去辰渊派拜会了那只已然化为传说的老龟,遗憾的是老龟依然还沉睡不醒,和他当初在蓬莱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不过,那时候吴解修为不足,还感觉不出这只老龟的厉害。如今他踏入了长生境界,眼光和之前完全不同,便能看出这只老龟修为深厚,怕是早已成就长生。如今的沉睡,不像是在睡觉,倒像是元神出游。就是不知dào

这老龟元神出游,究竟是在干什么……

他昔年认识的人物之中,也有一些没有寿尽便陨落的。比方说曾经跟他一起探索多宝界的九指琴魔,便已经在四百年前陨落。

九指琴魔探索多宝界之后,便带着自己的收获闭关潜修。后来他修成法相,前往天音阁报仇,一场恶战之后,虽然斩杀了昔日的仇敌批瑟君,自己却也没能走得了,战死在天音阁的护山大阵之中。

除此之外,同样参加了多宝界寻宝的坛岛宗张捡则在冲击法相境界的时候失败,走火入魔而死,令人嗟叹。

九指琴魔虽然为人凶恶,却也是一代人杰。可惜他被仇恨蒙了眼睛,最终为了报仇而死,死得实在有些不值。而张捡无论天赋还是际运都不差,却在冲击更高境界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则实在可惜得很!

吴解和尹霜在蓬莱群岛住了大概半个月,几乎把昔年的老朋友都拜访了个遍,才动身返回玉京派。

回到了玉京派,吴解稍稍休息了几天,就来到了负责收集情报的襄梦楼,寻找关于归墟海的情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回一趟九州界,再去见一见华思源。以他和尹霜的本事,用秘法将修为压住,倒是可以进入九州界,但却不能从因果之壁路过——两位阳神真仙穿过因果之壁,会对整个九州界造成很大的震荡,引起天灾。

既然不能从因果之壁直接回去,那么他们可以选择的,就只剩下勾连诸天万界的归墟海。

归墟海是一个很奇异的世界,诸天万界之中,几乎每一个世界的水域,都会有海眼通往归墟海。这归墟海无穷无尽,就连造化神君也不知dào

它究竟有多大。它是一个完全的水世界,想要在里面生活,必须有辟水的神通。

归墟海的来历也很特别,它并非先天所生,而是一位上古大能“墟祖”创造出来的——跟大荒界类似。而创造大荒界的“荒神”便和墟祖并列,是诸天万界仅有的两位造化之上,踏入永恒境界的大神通者。

不过,无论荒神还是墟祖,都已经太过遥远。就算昔年的无上神君,也不曾遇到过他们。无上神君曾经猜测,他们已经化身为大荒、归墟两界的天道。所以他才把自己的核心道场建立在星海界,平素兴风作浪也多在星海,不怎么肆虐大荒。

无上神君虽然骄横狂妄,可毕竟不傻。荒神和墟祖显然是比他更高明的人物,无端跑到人家地盘上捣乱,这等作死的时候,他是不愿为之的。

大荒界的情况,吴解很熟悉——他在大荒界住了这么多年,不熟悉才怪!

但归墟海的情况,他却一直不甚了然。

归墟海说实话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地方,那里不仅全部都是水,而且水中蕴含着奇异的寒意,几乎没有生灵可以在其中生存。虽然它可以作为沟通诸天万界的快捷通道使用,但事实上若没有阳神境界的神通,贸贸然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是阳神真仙,也只是能够在归墟海活下来而已,想要在其中找到道路,前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着实不容易!

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阳神真仙在归墟海里面迷了路,钻到了跟自己原本想要去的地方风马牛不相及的世界。更有倒霉的,或许到现在还在归墟海里面迷路着呢。

幸运的是,吴解要去的那个世界,玉京派的前辈弘道真君曾经去过,留下了详细的路线图——按照这份路线图,必须先经过三百多个世界,然后才能抵达。

“弘道祖师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吴解拿着地图研究了半天,疑惑地问。

襄梦楼楼主白霓真人笑道:“他老人家当年经过神门伐道之战,痛感道门衰微,便发下宏愿,立誓要在一千世界里面传下太上道统。可惜那些世界里面,道门真zhèng

成了气候的并不多……不过他老人家经常把自己的行程地图传回来,所以本门有一套颇为详细的归墟海地图。”

吴解将地图复制了一份,便告辞离去。又稍稍准bèi

了一段时间,他就带着尹霜一起,通过位于玉京派内门的一处水眼,进入了归墟海。

归墟海里面很黑,看不到半点光亮。吴解试图施法照明,却发xiàn

一切照明法术在这里都不能奏效,诸如夜视神通之类也一样失去了作用,就连神念都不能及远。

这情况在资料里面曾经提及,可直到亲身经lì

,他才明白归墟海为什么那么令人望而生畏。

阳神真仙的神念十分强dà

,微微一扫便是千里万里。可到了归墟海,就连吴解和尹霜这等神念强dà

之辈,神念所能扫到的范围也只有几十里,扫描精度更是直线下降。比起在别的地方,简直犹如变成了瞎子一般。

“怪不得那份归墟海的地图要由襄梦楼楼主亲自保管!”尹霜叹道,“在这地方如果没有地图的话,百分之百会迷路。一旦迷了路,运气好的话还能找个世界出去,运气不好的话,困上千年万年都不奇怪啊!”

“没错,所以弘道祖师发下的宏愿才那么了不起。他要在一千个世界里面传道,这些世界还要之前没有太上道统……也不知dào

他老人家在这漆黑阴森的归墟海里面究竟走了多久,吃了多少的苦!”

如果只有吴解一人,他多半是不愿意闯进归墟海的。但既然有尹霜同行,那对他来说,无论归墟海多么黑暗阴森,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困扰他们的,就是在这里没办法走快——因为走快的话,就不方便对照地图了。

这段漫长而昏暗的路程,足足走了十年!

当吴解终于感觉到了地图上所表示的通往自己家乡的那处水眼时,就算镇定从容如他,也忍不住仰天长啸,很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感觉。

这段漫长的旅程,真是太难受了!如果一个人走的话,就算阳神真仙也可能会疯掉吧……

他们沿着水眼一直向上,走着走着,眼前就渐渐有了光亮。更能够感觉到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阴森寒气正在不断减弱,很快就减弱到了不值一提的地步。

当寒气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各自施法将彼此的修为压制到金丹境界,然后才鼓足力qì

,一口气冲了上去。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已经冲出了归墟界,来到了位于九州界东海的海眼。

吴解和尹霜才刚刚站定,就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气息。

这气息很轻很薄,感觉就像是一层薄纱。似乎只要略略用力,就会将其破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危险的感觉,告诫他们若是试着破坏这股气息,一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我现在明白当年弃大哥的感受了。”吴解说,“原来,他当年的那一剑,就是这么回事!”

尹霜正要回答,周围的世界突然微微一震,一个火焰的人影和一条白色的龙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吴解、尹霜,你们已经飞升,为何又要回到此界?”两位天道化身显得有点紧张——面对两位阳神真仙,他们没办法不紧张。

“我们只是来见老朋友而已。”吴解笑着说,“你们看,我们已经把修为都压制在金丹境界了,不会出事的。”

两位天道化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

而吴解则周围看了看,笑道:“走吧,我们先去找找香雪海,看看我这个四徒弟究竟过得怎么样。”

“要是他成器的话,干脆我们这次就用洞天法器带他离开吧。”尹霜也笑了,“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偷渡?”

偷渡?吴解一愣,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第729章 九州新貌

吴解和尹霜说着笑着,缓缓走出联通归墟海和九州界的那一汪深井,来到了东海海眼之中。

数百年不见,海眼和当年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分别,昔年吴解亲手布下的大阵依然环绕着这真zhèng

的“海眼”,鲜红的光芒照亮了黯淡的海底,周围一个海妖都没有,再往远处一些,却有许多海妖在巡逻放哨,颇为警惕。

这都是他当年的布置——此地颇为凶险,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只怕会危及整个九州界,所以当年他竭尽全力,在这里布下了重重禁制,组成了恐怖的大阵。莫说还丹修士,就算是九转金丹至此,也只能望洋兴叹,无法越雷池半步。

但此刻他回头再看,却觉得这座昔年穷尽心力布下的阵法处处都是漏洞,简直犹如筛子一般,端的就像当初茉莉的评价——这东西,也就要拦拦九州界的人。

现在的吴解当然有能力把这座大阵更加完善一些,但他却没有如此做。因为他觉得之前那座大阵已经足够,若是自己把大阵升级到阳神层次,对于九州界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海眼对于九州界并非不可或缺,但也是十分重yào

的,被一座阳神级别的大阵罩住,会不会导致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吴解没有仔细推导,他也不想多事。

这大阵自然拦不住当年布置它的人,吴解带着尹霜,轻轻松松就走出了大阵。至于那些巡逻的海妖,当然也看不穿他们的隐身之术。

阳神真仙的隐身法,若是被一群最高不过凝元层次的妖怪看穿了,那才叫丢脸呢!

二人漫步在海眼之中,周围的景物他们是熟悉的,虽然几百年没回来,但这几百年间,海眼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们甚至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几百年的光阴,对于寿命漫长的大妖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走了一阵,吴解突然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仔细地左右观望起来。

“你发觉了吗?”他没头没脑地问。

“发觉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尹霜回答。

“九州的天地法则……发生了很轻微的变化,刚才在海眼深处没有发觉,但越往外走就越明显。”吴解沉吟着说,“天地法则……似乎稍稍凝固了一些,这使得修士入门会困难一些。”

“但也就是入门困难一些罢了,只要能够踏入先天之境,日后的修liàn

并不会受到影响。”尹霜说,“或许相反,因为天地法则稍稍凝固一些,天地间的元气也凝炼了一些,可以预计那些洞天福地会变得更加适宜修liàn

。而且若是有人意志坚定,会更加容易感应天地——天才之士更不容易被埋没,成长起来也更容易。”

“不过对道心的要求会进一步提升。”吴解笑道,“这样也好,若是连见性通幽这一关都过不去,修liàn

再多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踏入道途的人,见性通幽这一关都会比较容易渡过,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其实是好事。”

对于这足以震动整个九州修真界的事情,两位阳神真仙并没有如何在意,只是随口一说,便将它放在了一边。

他们只是闲庭信步,脚下的速度却快得惊人,片刻工夫就走到了海眼广阔之处,看到了那片逆反生物规律,生长在汪洋深处的梅林。

这片梅林永远盛开着数不清的白梅,香气弥漫,白色的花朵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就像树梢上满是雪花一般。吴解给四弟子香雪海所取的道号,便是由此而来。

他们走进林中,沿着熟悉的道路转了几圈,便看到了一个小亭。小亭的柱子上有吴解亲手写的一副对联: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老实说,这副对联并不应景,但香雪海却很喜欢。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亭子里面赏花喝酒,看书弹琴。相比一个修liàn

者,其实他更像是一个风雅的隐士。

今天,他果然又坐在这里,倚着柱子,拿着本书,但脸上却并不是悠然自得的模样,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吴解见他如此模样,便显出身影,问道:“徒儿为何忧愁?”

香雪海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见到了吴解,顿时愣在那里。

“师傅?您不是飞升了吗?”

“谁规定飞升了就不能偶尔回家看看?”吴解笑道,“为师近来神通大成,有了往返于上界和下界的能力,所以便回到九州界来看看。徒儿啊,我看你刚才满面忧愁,究竟是为什么?”

香雪海这才恍然大悟,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您老人家临凡下界,那徒弟我还有什么好愁的!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您这高个子顶着啊!”

“你这怠赖的家伙!”吴解无奈地笑骂了一句,却并未有什么不满——六百年不见,香雪海已经从凝元后期修liàn

到了还丹二转,对于素来以修liàn

缓慢著称的树妖一族来说,如此速度实在可以用神速形容,可见他这些年的确没有偷懒。

更让吴解满yì

的是,香雪海身上还积累了不少人道气运,看得出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

三人在亭中坐下,吴解便询问九州界最近这些年的变化。

当年吴解成就长生之际,张龙师叔刚好飞升。后来他曾经找到张师叔,询问九州界在自己飞升之后的情况。根据张龙所说,吴解飞升之后的三百多年,九州界发展得颇为平稳,可谓正道大兴。

但看香雪海之前愁容满面的样子,似乎从那之后的二百多年,情况有所变化……

事情果然就像吴解猜测的那样,自从张龙飞升之后,九州界二百多年之中再无成功飞升的人。尤其是百余年前,吴解的师弟“屠龙真人”安子清渡劫失败,更是让众多修士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甚至于不少还丹七转的修士宁可转世重修,也不愿继xù

奋斗到八转境界,以免天运流转,劫数临头,想逃都逃不了。

而就在这期间,邪派之中却出了两个厉害人物。一个叫石火问,一个叫鬼神纪。

石火问本是南疆火海之中的火灵,不知为何修成人身,在红尘之中游历。此人神通广大,喜怒无常,说话做事随心所欲,曾经因为一点睚眦小事屠戮凡人,又将前来阻止的正道修士打杀……连番大战之下,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邪派魔头,如今声威极大。

鬼神纪则是一个破戒僧,据说他本是上界谪仙,修成宿命通之后领悟前生,却变得有点疯疯癫癫。有时候装疯卖傻,有时候冷酷凶残,也做了不少坏事。

在这两个魔头带领下,九州邪派又出现了复兴的势头。尤其是百余年前,他们联合落日王庭,攻破了玄门神刀堂的山门,神刀堂满门几乎被杀绝,震惊九州。

那一战之后,天下正道在青羊观的牵头下组成联军围剿这两个魔头,可他们神通广大,各种手段深不可测,接连几次围剿都被他们逃了过去,反而趁着机会几次进犯正道山门,让各派受创不轻,最终围剿大军只得解散,由此打出了他们的赫赫威名。

不过正道中人也不是软柿子,在青羊观掌门火神君的率领下,道门四派组成了一支精锐的小分队,一直缀着他们的踪迹。只要他们出现,片刻之间火神君四派高手就会赶到。石火问和鬼神纪虽然有本事,却也胜不过四派高手,几次行动都被干扰,凶威为之稍减。

作为道门知非斋一脉的长老,香雪海也参加了围剿两个魔头的队伍。他跟两个魔头交手了好几次,却始终奈何他们不得,所以很是忧愁。

石火问寿元悠长,鬼神纪年轻有为,但火神君却已经距离还丹八转不远,等他还丹八转之后,无论渡劫成功与否,道门的擎天柱就将消失,到时候谁还能有他的威望,能够团结各派对付两大魔头?

“正道的其他前辈呢?”吴解问。

“道门和佛门自然还有一些前辈,比如说青羊观的长恭子易真人,白帝阁的黑月剑圣姚真人,佛门的三目金刚天龙大师……可他们都老了,而且一个个修为差不多都到了渡劫边缘。一旦出手,用不了多久就会感应天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可能出手的。”

吴解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感慨。

数百年的光阴过去,自己昔年那些同辈的人物,已经是九州界最最年长的前辈了。

曾几何时,他们年轻有为,雄姿英发。可如今,他们已经垂垂老矣,站在时间尽头,站在死亡的门槛边上。

如果自己再晚回来一些年的话,或许就连他们也见不到了吧……

“师傅,您这趟回来,能不能在人间出手?”香雪海突然想起了什么,惴惴不安地问,“该不会您只能看,不能动手吧?”

“只要不用出九转金丹之上的力量,应该没有问题。”吴解笑道,“你放心吧,就算我只能用出金丹层次的力量,也远比当年更强。”

香雪海这才完全放心,开心地笑了。

一番闲谈之后,吴解让香雪海不要把自己回到九州界的事情说出去,然后就和尹霜一起离开。

“师傅他老人家临凡下界,为什么不从青羊观那里下界,反而从我这里来?”等他们走远了,香雪海才想起这个问题,摇着头,很是纳闷。

但他只纳闷了片刻,就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师傅回来了,这些年来让自己忧愁不已的难题肯定迎刃而解!自己总算又能恢复往日轻松闲散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吴解和尹霜离开了海眼,一纵身便跳出了东海,飞在空中。

他们的目光扫过九州,很容易就找到了隐藏起来的无回谷。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整个九州,已经重新统一为一个国家了。

这个国家名叫汉,就是昔年的大汉国。六百年的光阴并没有让这个昔年九州第一强国消亡,反而让他们将其余各国一一消灭。如今的九州界,已经只剩下了这一个国家。

自从昔年圣皇离辛统一九州之后,这是九州界的第二次统一。

这大汉国一统九州,气运自然极为旺盛。但吴解和尹霜却在旺盛如火的气运之中看到了危险的征兆——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这煌煌如红日的大汉,只怕已经时日无多,很快就要盛极而衰。

只是不知dào

届时它是会倒在此起彼伏的义军之中?还是会倒在各地军阀的混战之中?又或者兼而有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吴解看了许久,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想百姓苦的话,或许设法帮他们平稳过渡也可以?”尹霜问。

吴解摇头:“盛极而衰,乃是天道之理。大汉并吞九州,如此之势不可能长久。你看这如火的气运,其实燃烧的都是将来。别看它现在还算是稳固,其实崩溃灭亡已经不可避免。此乃人祸,我们仙人不宜插手。”

他摇着头,叹了一番,目光又落向桃源郡。

现在的桃源郡也已经被大汉国征服,象山天险拦不住大汉国皇帝并吞九州的决心,只是因为天险的缘故,大汉国无法征发大军来压制桃源郡,只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统治罢了。如今桃源郡里面虽然有大汉国的官府,可除了轻微的赋税和少许年贡之外,并不对桃源郡有什么索求。在如今危机四伏的大汉国,这桃源郡俨然是仅有的安稳之地,不少看出危机的有识之士都已经设法迁居到了这里,让桃源郡变得越发兴旺。

“只可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汉崩溃,人祸蔓延,桃源郡也很难独善其身啊!”

吴解摇摇头,心中有些不安,一时间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将那些担忧搁在心里。

他们此行最重yào

的目标,还是去无回谷的圣皇陵,拜见老乡华思源。

昔年华思源曾经让他们在飞升之前再来见自己一回,并说会有好处给他们。但等到飞升之时,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忘了这件事。此事始终让他们有些介怀,所以成就阳神之后,便联袂回到九州来,打算再见华思源一回,问个究竟。

圣皇陵的情况和当初比起来倒也没什么分别。石、木两位大妖还在,而弃剑徒的弟子琉璃也还在。两位大妖前辈依然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始终不肯提升到还丹七转;琉璃倒是没有压制修为,可惜到现在也才不过凝元中期,距离还丹尚且遥遥无期,更不要说道成飞升。

吴解和尹霜没有惊动无回谷中的人们,径直来到了圣皇陵。他们知dào

过关的口令,又懂得天问剑诀,轻轻松松就通过了那些拦路的机关人,来到了圣皇陵的最底部,见到了华思源。

华思源依然还是那副北漂民工的打扮,白汗衫、大裤衩、人字拖,坐在他那间十足蜗居的小房间床上,笑呵呵看着两人。

“看你们的气势,都已经修成了阳神……果然出去之后,你们都忘记了我交代的事情吧?”

“晚辈惭愧!”吴解苦笑,“说来也怪,我们倆明明记得飞升之前要来看望你,可等到快飞升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给忘了。后来也没想起来——直到修成阳神真仙,才突然又想起这件事。”

“老华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尹霜笑道,“你肯定知dào

是什么原因吧?”

华思源点了点头,倒了三杯果汁,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自己则一口喝了大半杯,然后才说:“看来事情果然就像我猜测的那样,我在外面的真身,已经遭到天罚了!”

“天罚?!”尹霜不明就里,吴解却吓了一跳,他可是很清楚这“天罚”究竟意味着什么的!

于是他忍不住问:“你也被灭世神雷轰了?”

华思源一愣,疑惑地看着他:“灭世神雷?那是什么?”

吴解这才醒悟失言,讷讷笑了,不由得有些窘迫。

“看来这是你的秘密了……算了,我也不打听,你什么时候愿意告sù

我,再说吧。”华思源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笑着将此事揭过,然后向他们解释到,“我呢,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回家,回到地球。但你们也知dào

,就算造化神君,似乎也没办法回到地球。哪怕我一个人能打十个八个造化神君,也一样没办法回到地球。”

吴解和尹霜连连点头。

“所以呢,我就突发奇想——造化神君可以创造出任何他想要的世界,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创造出我印象中的地球来呢?”

吴解和尹霜顿时犹如被天雷轰定一般,愣在那里。

“遗憾的是,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天道的要求,所以我的本体遭了天罚。”华思源叹道,“不过我早有准bèi

,一旦遭受天罚,就会动用我最后的手段,一方面将这些残留在各个下界的神念和本体割离,避免被波及;另一方面将自己本体化为薛定谔盒子里面那只猫,逃避天罚,为自己求取一线生机!”

他微笑着,眼神之中满是强dà

无比的自信:“就算是老天爷也好,想要杀我,哪有那么容易!”神雷?那是什么?”

吴解这才醒悟失言,讷讷笑了,不由得有些窘迫。

“看来这是你的秘密了……算了,我也不打听,你什么时候愿意告sù

我,再说吧。”华思源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笑着将此事揭过,然后向他们解释到,“我呢,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回家,回到地球。但你们也知dào

,就算造化神君,似乎也没办法回到地球。哪怕我一个人能打十个八个造化神君,也一样没办法回到地球。”

吴解和尹霜连连点头。

“所以呢,我就突发奇想——造化神君可以创造出任何他想要的世界,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创造出我印象中的地球来呢?”

吴解和尹霜顿时犹如被天雷轰定一般,愣在那里。

“遗憾的是,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天道的要求,所以我的本体遭了天罚。”华思源叹道,“不过我早有准bèi

,一旦遭受天罚,就会动用我最后的手段,一方面将这些残留在各个下界的神念和本体割离,避免被波及;另一方面将自己本体化为薛定谔盒子里面那只猫,逃避天罚,为自己求取一线生机!”

他微笑着,眼神之中满是强dà

无比的自信:“就算是老天爷也好,想要杀我,哪有那么容易!”

第730章 薛定谔的盒子

就算是老天也不能杀我,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只会引来嘲笑,可华思源说出来,无论吴解还是尹霜,都只觉得理所当然。

他是谁?他是华思源,是斗神四部的创始人,是诸天万界公认的最强神君,是孤身一人击退十余位神君的大神君。是敢于发出“无dí

最是寂寞”的狂言,世上却无人质疑的盖世强者。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有资格说这样的话,那必定就是他!

一时间小屋里面有些沉默,吴解和尹霜都被华思源的气势所摄,暂时不知dào

该说什么。

过了片刻,尹霜笑着问:“那么老华啊,你说自己变成了薛定谔盒子里面的猫,究竟是什么意思?”

华思源一愣:“你不知dào

这个典故?”

“没印象。”

“这是量子力学理论发展史上的著名故事啊,几乎每一位老师都会在大学物理课上讲这个。”

尹霜沉默了一下,苦笑着说:“我穿越的时候才刚刚高三,正在苦学高中物理准bèi

高考,大学物理什么的我根本就还没接触过呢!”

华思源愣住了,他压根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种情况,然后他急忙转头看向吴解。

吴解知dào

他的意思,笑道:“我穿越的时候早就大学毕业了,都已经在社会上闯荡好几年,算是自主创业了吧。”

“那你肯定明白这个典故吧?”

吴解犹豫了一下,说:“我是文科生。”

华思源显得有点烦躁:“文科生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老实说吧,我没听说过薛定谔,也没听说过薛定谔盒子里面的猫……稍等一下,我想起来了……似乎在哪里网上看过一些,好像是什么又活着又死了的猫?”

华思源长叹一声:“你不用再想了,我给你们解释吧。”

他显得有些意兴索然,但还是用尽可能简洁清晰的语言,向吴解和尹霜解释了量子力学理论中那个著名的假设:薛定谔之猫。

这个假设是物理学家薛定谔为了讽刺量子力学“叠加态”的理论而设计出来的。量子力学认为,微观粒子存zài

一个叠加态,只要不受到观察,一个微观粒子就可能存zài

几种不同的状态,被称之为叠加态。只有当它受到观察的时候,这个叠加态才会被破坏,选择一种一种表现出来。

薛定谔反对这个观点,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假设——把一只猫放进一个不透明的盒子里,然后把这个盒子连接到一个包含一个放射性原子核和一个装有有毒气体的容器的实验装置。设想这个放射性原子核在一个小时内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发生衰变。如果发生衰变,它将会发射出一个粒子,而发射出的这个粒子将会触发这个实验装置,打开装有毒气的容器,从而杀死这只猫。根据量子力学,未进行观察时,这个原子核处于已衰变和未衰变的叠加态,但是,如果在一个小时后把盒子打开,实验者只能看到“衰变的原子核和死猫”或者“未衰变的原子核和活猫”两种情况。

薛定谔通过这个假设,从微观铀原子的“衰变——未衰变叠加态”引申出了宏观的猫的“死——活叠加态”。当微观上似乎可以理解的混沌状态变成宏观上的混沌状态时,显而易见的荒谬就产生了——猫要么是死,要么是活,总之肯定是其中之一,绝对不可能同时既死又活!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头:“我虽然不懂量子力学,但我可以肯定猫不可能处于什么活与不活的叠加态。虽然我们只有在揭开盖子的一瞬间,才能确切地知dào

此猫是死是活,但是那是那个原子的问题,跟猫没关系啊!就算我还没揭开盖子,但那只猫要么死,要么活,怎么可能不死不活,又死又活?我承认原子可能存zài

什么‘叠加态’,但猫绝对不会的!”

“没错,所以薛定谔就编出了这个假设,说白了这其实并不是用来证明量子力学成立,而是要来反对量子力学。薛定谔将微观的问题放大到宏观,通过宏观上‘既死又活的猫’这个显而易见的荒谬,来证明量子力学微观‘叠加态’理论的荒谬。”

“虽然我们后来已经通过实验证明,在微观状态下,基本粒子的确存zài

‘叠加态’,的确存zài

‘又死又活’的诡异情况,但宏观方面嘛……至少我在地球上的时候,没听说过哪国的科学家能够把宏观实验做出来,至于在这个世界……反正我没做过实验,事实上我一直很小心谨慎地回避这类疯狂的假设,就是为了给自己在关键时刻留下后路。”

华思源笑道:“我只是借用了这个典故而已——既然你们已经明白了这个典故,那么接下来就很好解释了。我早就设计了一个能够隔绝天道窥探的密闭容器,只要我的本体受到足以致命的天罚,就会在可能被致命的时候关上容器,把自己关在里面。”

见吴解和尹霜满面疑惑,他笑着说:“天道的思维方式其实很简单,完全的一根筋。当我把自己变成薛定谔盒子里面的猫之后,它可以选择打开盒子,但打开盒子,就意味着打破了‘既死也活’的状态,于是我可能就变成了活的。”

尹霜皱着眉,忍不住问:“就算你还活着,再补一刀不就行了?”

“天道可没这么复杂的思维,我已经变成了既死也活的状态,那么只要不打开盒子,我就不确定死活,对不对?”

吴解和尹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点头大。

华思源提出的这个方法,实在有些超乎他们的理解,在这大神君面前,两位阳神真仙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死和活同时存zài

,天道同时接受到两个概念,以它一根筋的思维方式,绝对不会选择让我复活——打开盒子的话,我的‘既死也活’状态就会被改变,或许是死了,但也有同样的可能是活着。也就是说,打开盒子,就意味着可能让我‘活过来’对不对?”

吴解觉得自己头上有一群小鸟,正围着自己脑袋转圈圈,一边转,一边还在大叫“傻瓜!傻瓜!”

“老实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尹霜很坦率地回答,“这个办法太过于高端,我无法理解。”

华思源转头看向吴解。

吴解急忙摇头,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华思源长叹一声,显得很是寂寥。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能理解我说的话呢?只是简单的叠加态描述而已啊!这算是基本常识吧!”

“抱歉,你的基本常识水准太高……老华啊,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专家。”吴解叹道,“我想问一下,你穿越之前是干什么?”

“我是清华研究生,在核反应堆实验室工作。”

吴解和尹霜都无语了。

他们这两批穿越者,穿越之前的身份简直天差地别。尹霜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三女生,最多有点非主流;吴解是同样是随处可见的小商人,虽然在很多人嘴里是“吴总”,可实jì

上他的全部资产也不过就相当于那些大老板们的零头;但华思源却着实是高端人士,能够在核反应堆实验室工作的科学家,简直令人仰望啊!

所以他们便顺理成章地放qì

了去理解华思源的那套理论,转而只询问一些实jì

的问题。

华思源对此颇为不满,他不止一次嘀咕“你们这两个还是我老乡呢!理解问题都没太上小弟来得深刻……”

“请不要拿太上道祖的要求来要求我们!”吴解义正辞严地强调,“太上道祖是公认的万古第一天才,他能够跟得上你的思路,这很正常,但我们不行。”

“老华你还是别绕圈子了!”尹霜终于忍不住了,叹道,“我们好不容易从大荒界返回九州界,一路上吃了很多的苦头,可不是为了到这里听你魔音摄魂的啊!你说的那套理论,再听下去我感觉自己心魔都要出来了!”

华思源长叹一声,无奈地放qì

了科普。

“我要你们过来,主要是要做个测试——如果你们记得这件事,那就意味着我的本体没有发动‘薛定谔的盒子’。那么你们飞升之后,我的本体自然能够照顾你们,也就不用费事了。”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但如果你们记不得这件事,就意味着薛定谔的盒子已经关上,任何阳神以下境界的人,对于我的思索和研究都会受到妨碍。这样的话,我就必须要向你们交代一些事情了。”

“……也就是说,其实你所准bèi

的东西,就是在为我们成为阳神真仙之后再来拜访你——也就是为了现在而准bèi

的,对吧?”吴解问。

华思源点了点头,把床上的枕头拿开,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后来的穿越者会是两个人,所以东西只准bèi

了一份。”他抱歉地笑了,“这盒子里面有我的信物,还有一份符诏。凭此信物,可以和斗神组织联系,被送入玉皇宫。玉皇宫是我最得力的法宝,它的器灵玉皇大天尊是我的二徒弟。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我的大徒弟星河神君应该也住在玉皇宫。凭此信物来到玉皇宫,他们就会全力教导你,还能得到天问的真传;然后如果你能够成就不朽天君,便可以用那道符诏打开一处秘密宝库,里面有我留下的最重yào

的宝物。”

“究竟是什么宝物?”吴解笑着问。

华思源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没有意wài

,那里面应该就是‘薛定谔的盒子’。”

吴解和尹霜顿时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华思源拿起盒子,递向他们:“自己决定吧,谁来接受它?”

吴解皱起眉头,看向尹霜,和她的目光对视。

“这是大机缘,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让步哦!”尹霜笑着说,“能够得到大神君的真传,我就可以一洗始终被你超过的屈辱,没准日后就该我来救你了!”

吴解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好吧,那就让给你好了。”

结果愣住的反而是尹霜,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吴解:“你知dào

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dào

,这机缘我让给你。”吴解平静地说。

“可是……这个其实更适合你啊!”尹霜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修liàn

的就是斗神四部的功法啊!”

“那又怎么样呢?”吴解笑了,“我已经得到了天问秘典,对我来说,这足够了。”

尹霜转头看向华思源:“老华,你留下的东西里面,关于天问……有没有什么更深入的东西?”

“当然有。”华思源说,“天问,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我从它出发,阐述了无中生有的精妙,能够创生万物,甚至已经超出了天道的极限。那些详细的精妙的东西,区区一册书,区区一股神念,是没办法完全叙述的。玉皇宫里面,叙述天问的记录,至少可以堆成一座山。”

“你听到了吗!”尹霜叫道,“我们现在学到的天问,只是皮毛而已!”

“没错。”吴解笑道,“不过我已经感觉到了,天问的道路,其实并不非常适合我。”

“这是什么话!那可是大神君的道路!你老老实实照做就好!”尹霜几乎要用手指去戳他,“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就算不能成为大神君,也能成为造化神君啊!星河神君、玉皇神君,都是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的强者!”

“我只走适合我的路。”吴解笑着摇头,转头看向华思源,“老华啊,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所选择的长生之路,是什么呢?”

华思源沉默了一下,回答:“创造,我走的是创造之路……创造和毁灭是一体两面,所以如果你愿意走毁灭之路的话,我这条路也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

吴解点了点头:“我知dào

有一个绝世强者——嗯,大概跟你一个档次——他走的是掌控之路,掌控世上万物。如果我愿意走这条路的话,他会有一个完整的道统留给我。”

华思源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芒,身体微微一震,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但看他的眼神,吴解就知dào

,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说的究竟是谁。

“掌控之路,我不选;创造之路或者毁灭之路,我也不想选。”吴解笑着说,“我所选择的道路,是和谐之路。”

华思源恍然大悟,拍拍他的肩膀,叹道:“祝你好运!”

吴解笑着看向尹霜:“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的道路,决定了我不能走老华那条路。虽然他的道路的确很好,但如果让我来选择的话,到最后肯定会浪费最重yào

的东西!”

“难道我就不浪费吗?”尹霜反问。

“你从血系道法出身,后来转剑修,转换道路,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吴解说,“而且你成就长生所走的道路,也是属于毁灭这个方向。这样日后完全可以借助老华的经验推演毁灭之路,没准成就不在他之下哦!”

尹霜没有说什么,定睛看着他。

吴解被她看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苦笑起来,摇摇头:“好吧,我交代,我实话实说!其实呢,我对老华留下的道统也是挺眼红的。就算最后会浪费最重yào

的东西,但前面那些本身就具有无以伦比的价值。如果竞争对手不是你的话,我才不会让步呢!”

“大道面前,不该有让步的想法!”尹霜认真地说,“唯有真诚于道,才能成就大道!”

“这就是你的想法了。”吴解轻松地笑了,“对我来说,世上始终有些人,有些事,是比大道更重yào

的。”

尹霜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华思源那里接过了盒子。

“吴郎,今生欠你的,我真是不知dào

该怎么才能还得清……”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身体微微颤抖。

吴解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笑着说:“夫妻之间有什么欠不欠的呢?你想得太多了!”

二人这般温情脉脉之时,华思源却忍不住叫喊了起来:“喂!你们这对狗男女,成心闪瞎我的狗眼是吧?欺负我两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吗!”

吴解和尹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一时间都有些脸红。

为了掩饰尴尬,吴解随便找了个话题:“老华啊,你说你两辈子都没找到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前世你是科学家,找不到女朋友也不奇怪,但今世你可是伟大的大神君啊!愿意倒贴你的女人,就算没有十万也就八万吧,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华思源顿时愣住,脸色慢慢涨红。

“我可以不说吗?”他问。

吴解笑了,摇头。

华思源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很多很多年前,我还是个菜鸟的时候,没有人喜欢我。等到我成了大人物,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很多,但我却又不喜欢别人了。”

吴解忍不住笑了:“这好像就应了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

“没有女朋友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谁都看不上,一种是谁都看不上。”

华思源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

正如吴解所说,他虽然有办法逃过天道的惩罚,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切身难题。盒子里面的猫是死是活其实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盒子外面的人,活得好不好。

能够造出那个盒子的华思源,纵然无dí

于诸天万界,终究还是一个寂寞孤独的人。

“吴解啊,”当吴解和尹霜离去之后,小屋里面响起他的叹气声,“我真的,很羡慕你……”不知dào

该怎么才能还得清……”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身体微微颤抖。

吴解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笑着说:“夫妻之间有什么欠不欠的呢?你想得太多了!”

二人这般温情脉脉之时,华思源却忍不住叫喊了起来:“喂!你们这对狗男女,成心闪瞎我的狗眼是吧?欺负我两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吗!”

吴解和尹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一时间都有些脸红。

为了掩饰尴尬,吴解随便找了个话题:“老华啊,你说你两辈子都没找到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前世你是科学家,找不到女朋友也不奇怪,但今世你可是伟大的大神君啊!愿意倒贴你的女人,就算没有十万也就八万吧,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华思源顿时愣住,脸色慢慢涨红。

“我可以不说吗?”他问。

吴解笑了,摇头。

华思源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很多很多年前,我还是个菜鸟的时候,没有人喜欢我。等到我成了大人物,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很多,但我却又不喜欢别人了。”

吴解忍不住笑了:“这好像就应了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

“没有女朋友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谁都看不上,一种是谁都看不上。”

华思源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

正如吴解所说,他虽然有办法逃过天道的惩罚,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切身难题。盒子里面的猫是死是活其实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盒子外面的人,活得好不好。

能够造出那个盒子的华思源,纵然无dí

于诸天万界,终究还是一个寂寞孤独的人。

“吴解啊,”当吴解和尹霜离去之后,小屋里面响起他的叹气声,“我真的,很羡慕你……”

第731章 六百年后

离开了圣皇陵,吴解显得很开心,但尹霜却有些闷闷不乐。

虽然吴解的说法很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尹霜总觉得自己抢了他的机缘。

这么多年来,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纵然吴解说夫妻之间谈不上亏欠,可尹霜的脾气却并不喜欢这种事情。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这次离开九州界之后,便动身前往星海寻找斗神组织,进入玉皇宫苦修。反正彼此有“龙树专线”联系,吴解又跟斗神组织关系良好,想见面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对她来说,最重yào

的是不能再这么累赘下去了!

“当年不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着早日成就长生,想着只要成就长生,就能够超脱于岁月之上长相厮守永不分离。结果成就了长生,才明白其实最大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此!”她脸色平静,心中却不停地叹息,“如果我不能跟上他的脚步,彼此的距离就只会越来越远……”

吴解并不知dào

妻子正在如此感慨,他正在考lǜ

接下来去哪里,是去青羊观呢?还是去桃源郡?

九州界很大,但因为天地法则宽松的缘故,吴解的神念可以将这个世界完全覆盖,只是念头一扫,便将整个世界一览无余。除了一些防护严密的地方之外,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逃过他的神念观察。

这一看,他便做出了选择。

“走吧,我们去青羊观。”

尹霜本有心事,也没想那么多,便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轻轻迈步,转眼间跨越数千里,从昔年东楚境内的无回谷,来到了昔年南越境内的青羊观。

青羊观的护山大阵名为九变地藏大阵,乃是九州界首屈一指的强力阵法。相传近千年前,青羊观掌门知非真人便借助大阵之力,化作高逾百里的巨人,一脚踩死了肆虐九州多年的大魔头。

相传那魔头当时将一座名为“天外天”的小世界所有生灵全都炼化,化作一条滚滚血河,围攻青羊观。知非真人临危出手,催动大阵之力,顷刻间莽莽苍山拔地而起,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只一拳便打散了血河。魔头仓惶逃跑,却又被赶来降魔的佛门高僧们联手拦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的迟疑,那苍山所化巨人便一脚踩了下去。

直到今天,距离青羊观不算很远的武安县县城外,还有一座十余里的湖泊,此湖名曰“皎影湖”,据说是因为湖水清澈,倒映月光皎洁而得名。但很多老前辈都说,这座湖泊的真名其实叫“脚印湖”,便是当年知非真人那一脚留下的痕迹。有人施法潜入湖底,的确可以看到一座道门阵法正环绕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在镇压。

据知情人所说,那镇压的,便是昔年大魔头留下的一点残余魔念。这一缕魔念当年十分凶狠,竟然使得整个湖水都带着杀气,湖中不论水草还是鱼虾,什么都无法生存。也就是千年岁月不断消磨,那魔头的魔念已经几乎消磨殆尽,湖水之中才能够有生灵繁衍。

青羊观山门寻常并不开放,很多没有门路的小散修便喜欢来到这“脚印湖”边修liàn

。这里灵气充沛,接近小规模洞天福地的层次,而且在青羊观的势力范围内,也算是和平安宁,不用担心有什么麻烦——最最起码,你不用担心偶尔闭个关,醒来之后发xiàn

被无良道友将洞府里面洗劫一空,除了屁股下面那块旧蒲团之外,已经一贫如洗。

吴解和尹霜只一步就来到了九变地藏大阵外面,注视着正如沉睡猛兽一般积蓄力量的大阵,吴解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战,悠悠然有些出神。

“想起当年了?”尹霜和他相处数百年,对他极为了解,顿时便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问道。

吴解点了点头,随手一挥,二人已经换上了深蓝色的法袍。

他刚才神念扫过九州,已然知dào

青羊观如今的掌门人正是太虚子祖师转世的“火神君”孙火儿。孙火儿乃是青羊观第二十八代弟子,虽然不是吴解的徒弟,却一直由他教导,情同师徒。

如今这孙火儿既然已经成了掌门,吴解等二十七代弟子自然就升级成了祖师,青羊观的服饰向来简单朴素,祖师也不过只是一身深蓝色的法袍,仅此而已。

二人换了服饰,便举步走进了青羊观。他们对护山大阵何等熟悉,半点也没有受到干扰,直接来到了山腰。

山腰的小广场依旧,广场那边一座座精舍坐落于林木掩映之间,看起来和当年似乎没什么区别。看到有身穿淡青色法袍的入门弟子在精舍之间行走,吴解不由得有些惘然,眼前的景物似乎发生了变化,那行走的依稀便是自己和诸位同门。

安子清高傲、易悌温和、骆瑜沉稳、解铭寰冷酷、言峯雄壮、陶土懒散……一个个身影在他眼前闪过,犹如走马灯一般。

但这些身影随即消失,眼前又恢复了真实的景象。

他当年所住的精舍空着,法宝元灵“廿七”已经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正给两个年少的外门弟子讲故事,或许说的就是他昔年的事情。

吴解笑了笑,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带着尹霜继xù

向前,一步踏过虚空,来到了祖师们居住的地区。

这里乃是真zhèng

的洞天福地,独立于山门之外,属于一个单独的小世界。一座座简朴的洞府坐落于云雾之中,看起来煞是飘渺。

吴解神念一扫,便找到了师兄弟们的洞府。只是他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黯——青羊观二十七代弟子前后两批一共有近三十人,可如今剩下的已经不足五人。

骆瑜、易悌、陶土、敖七,整个青羊观第二十七代,剩下的便是这四人。

这四人之中,骆瑜和敖七乃是龙族,原本就寿元绵长;陶土修liàn

的是青木长生诀,素来以长寿著称。吴解感觉到他们的气息,都还颇为茁壮,应该寿元尚多。可易悌的气息却已经十分衰弱,犹如风中残烛,看来是寿元将尽,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之所以先来到青羊观,便是急着来见易悌最后一面。

人影闪过,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简陋的石室之中,石室里面空荡荡的,唯有几颗明珠散发光芒照亮,威震天下的长恭真人易悌便坐在一块蒲团上,双目微闭,半睡半醒。

他满头白发已经掉落了不少,身上地上随处可见落发;昔年的俊朗风姿化为无尽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当年的影子;就连原本总是很挺拔的身姿也变得佝偻起来,蜷缩着仿佛矮了许多。

看着他的模样,吴解不由得深深叹息,轻声唤道:“易师弟,你还好吗?”

易悌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起初并没有焦距,然后慢慢凝聚了起来,看清了前面的人影。

“大师兄?大嫂?”他先是露出惊喜之色,然后便自嘲地笑了,“唉!老了,不行了!又在做梦!我已经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

“不是做梦,我真的回来了。”吴解走上前去,一掌轻轻拍在他的肩上,将一股唯有长生真仙才能淬炼出的精纯生气渡给他。这一股生气落入他的体内,便像是清泉注入了干涸的大地,顷刻间便被吸收殆尽,而原本几乎完全枯萎的生机,也迅速恢复了几分。

易悌这才完全清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吴解:“大师兄,你不是飞升了吗?怎么又回下界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正好有事要办,就顺便路过了一下。”吴解笑道,“路过了,就顺便来看看你们。”

“原来如此……”易悌不疑有他,站了起来,“那你可来得挺巧,再晚个三五天,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这些年来啊,我们都渐渐老去,师弟们一个个坐化——也有没坐化的,有渡劫失败的,有遭劫身死的……昔年的师兄弟们,已经只剩下四个了。”他站了起来,领着吴解朝门外走去,“我发个信,把他们都叫来。咳咳,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来,其实我真的是不大愿意见他们,他们都还显得挺年青,可我已经老成这样了……”

三人走到洞府门口,骆瑜、陶土和敖七都已经赶来,正在门口等待。

骆瑜和敖七的相貌比起昔年并无什么变化,二人修为才只是凝元境界,但身为龙族,寿元至少有好几千年,如今他们还正是青春年少呢。

陶土已经变成了中年人的相貌,看起来四十上下。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的少许白发清清楚楚地透露出了几分老意。但他的气息却深沉浑厚,虽然没有能够成就还丹,却浑厚得不像是寻常凝元修士。吴解细细辨认,却感觉他的气息有几分像是树妖——青木长生诀果然名不虚传,看他的模样,至少还能再活好几百年呢!

昔年大家入门之时,在藏书楼挑选功法。叁云子师叔就曾经评价陶土,说他日后会成为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话自然很有夸张的成分,但却也没有说错。若是他日后成就还丹,或许再活个一千年也没问题吧……

第732章 凶人授首

“大师兄?果然是你!”陶土最先开口,笑呵呵地说,“收到长恭师兄的传讯时,我还以为他老糊涂了呢!”

“我虽然老了,却不曾糊涂过。”易悌苦笑,“只是若无意wài

,大约这几天就是我寿尽之日。如果不是大师兄到来的话,你收到的本该是我临死前发出的告别信。”

陶土神色黯了一下,随即笑道:“人生便是一场筵席,大家有缘相聚,就是福气啦。长恭师兄你今生积累了无数的功德,来世定然可以顺利地再入道途。没准下一世便可以飞升了……”

易悌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吴解心中却略有几分诧异,他神目如炬,清清楚楚地看出易悌体内隐藏着极为深厚的真元。只要放开这些真元,顷刻间便能冲破还丹七转,一口气踏入八转境界,得到冲击天劫、争取飞升的机会。可不知dào

为什么,易悌却死死锁着这些真元,宁可寿尽坐化,也不愿意去渡劫。

莫非……他在害pà



众人寒暄了一阵,又稍稍喝了两杯。席间谈到诸位师叔,才知dào

第二十六代小师叔李逍遥昔年有所奇遇,寿元比寻常修士长了不少。所以虽然已经一千一百多岁,却还有不少寿元。如今闭了死关,宣称要么修成八转渡劫,要么便老死于闭关室之中。

除此之外,二十六代的师叔们,二十五代的师祖们,乃至更老的前辈们,已经全都不在了。

事实上,就连他们师侄辈,如今正是青羊观掌门的这一代人之中,也已经有不少人坐化了。

九州界修士不能成就还丹的话,寿元只得五六百年。二十八代前几批弟子之中,不少人都没有能够活到现在,比方说易悌的徒弟李让,便没有能够成就还丹,前些年已经坐化。

易悌待这个徒弟极好,简直就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原本就已经年迈,又目睹着李让坐化,心中伤楚可想而知。所以自从李让死后,他便闭门谢客,将昔年一切收藏都送进了师门宝库,连本命法宝雪魄剑都抹去了自己的烙印,留给后人。只剩孑然一身,默默在石室之中等死。

陶土他们劝过他不少次,但他只是不听,大家终究也无计可施。

临别之际,陶土便传音吴解,让他再劝一劝易悌:“大师兄,我觉得长恭师兄总不该这么轻易就老去坐化。像他这样的人物,就算老了,也不该颓废成这样啊!你再劝劝他吧,我辈修士,哪怕真的死到临头,也要笑着站着才对啊!”

等三人远去,吴解便注视着易悌,轻叹一声,问道:“易师弟,我明明看出你体内真元浑厚,随时可以踏入八转境界,为何你却要把自己的修为压住?”

易悌沉默了一下,苦笑道:“我昔年发下豪言,不成九转,誓不归还!若是仅仅还丹八转渡劫飞升,有什么脸面回玉京,有什么脸面去见昔年的同门?”

吴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易悌乃是玉京派的历劫弟子,转生到九州界,便是为了追求九转金丹的境界而来。

他不再劝说,深深地叹了口气,拍拍易悌的肩膀:“既然如此,师兄我也就没什么好劝的了。如今我已经修成长生,便在冰云楼中,等着你来和我相见!”

“大师兄放心,我转一世也不过千年岁月,就算转个十回八回,对于你来说不过短短一瞬而已。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丹成九转,让星盘山接引谷的七彩光柱为我绚烂一回!”

吴解微笑点头:“嗯,我相信你!”

说完这些,易悌便回到石室之中继xù

休息。他如今的休息却也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在默默推演,为自己来世的道途做准bèi



告别了易悌,吴解和尹霜又去见了青羊观本代的掌门人,火神君孙火儿。

孙火儿没料到原本已经飞升的知非祖师居然亲身下界,既惊且喜,急忙拜见。他昔年入门之后,便是吴解亲自教导,视吴解如师傅一般。纵然后来成就还丹,取回了昔年太虚祖师时候的记忆,这份尊师之情也不会稍减。

“师伯!您这一趟来下界,可一定要多住些日子!”他很认真地说,“您照顾了我们那么多年,也该让我们好好孝敬孝敬您才对!”

“这倒也罢了,倒是我听说这些年,你遇到了一些麻烦?”

孙火儿露出惭愧之色,叹道:“弟子无能,让凶徒祸乱九州,却不能将其拿办……”

“这不怪你,不成九转,便不能一步跨过虚空。你就算再怎么能打,人家闻风而逃不跟你打,你也是无计可施。”吴解笑道,“但我既然来了,就容不得他们再跑。你且准bèi

一下,等准bèi

好了,我给你们指明方向——我倒要看看,那鬼神纪和石火问,究竟有没有在我青羊观弟子围攻之下逃命的本事!”

孙火儿大喜过望,立kè

传令下去。不过片刻,十余位还丹修士已经聚集了起来,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杀气腾腾信心百倍,只等着吴解指路,便去将那两个邪派魔头一举成擒!

这些年来,他们可真是被那两个混账闹得焦头烂额,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呢!

等他们准bèi

好了,吴解便微微一笑,带着他们动身,直奔鬼神纪的藏身之处。

那鬼神纪神通广大,尤其擅长占卜之术——说来他跟吴解却也有点渊源,曾经在萧布衣门下求学。后来萧布衣没有能够道成飞升,老去之后寿尽而坐化,鬼神纪痛感长生难求,便改变了道心,踏入了随心所欲只求痛快的道路,成为了一代魔头。

鬼神纪算到青羊观来追杀自己,立即动身逃跑。他那些逃跑隐藏的手段着实高明,但在吴解的面前,却都算不了什么。

数日之后,他终于被青羊观众人截住,地点恰恰就在九州西北的大沙漠,昔年布衣神相留下的那座遗迹之中。

鬼神纪倒也光棍,见大名鼎鼎的火神君亲自带着一群还丹高人,布下大阵将自己团团包围,知dào

已经没有逃走的希望,便索性没有逃跑,只是想要知dào

为什么会被找出来。

当他见到吴解的时候,沉默许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说完,他便回手一剑,抹了脖子。

第733章 世外桃源

鬼神纪既死,吴解本打算带众人去寻找石火问,神念扫过九州大地,却皱起了眉头。

“这石火问倒是机灵得很!”他冷笑一声,对孙火儿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山门吧……这石火问的手段奸猾得很,看来我要亲自出手才行。”

尹霜原本只是袖手旁观,闻言一愣,神念同样扫过整个九州界,然后便忍不住冷笑起来:“看来他这手段准bèi

了很久,而且跟鬼神纪一直保持联系,否则不会鬼神纪一死,他立kè

就能把这手段用出来。”

“是啊,都说这家伙凶狠狂野,做事肆无忌惮,可似乎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吴解笑道,“当今之世并无九转金丹,要是寻常渡劫真人来此,还真的拿他没办法呢!”

二人说得如同哑谜一般,青羊观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有些迷惘。

“吴师侄,你究竟在说什么啊?”长孙武忍不住了,问道。

这次跟随吴解一起来追捕二凶的诸位还丹长老,几乎都是当年见过他的。但几乎都是他的晚辈,辈分较高的只有肖月和长孙武两人。他们二人乃是妖族,寿元长得很,六百年的光阴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哦,对肖月还是有影响的,一直在寻找合适道侣的他,五百年前总算是找到了称心如意的道侣,是一位来自大草原青狼族的女妖。那位女妖不喜欢青羊观的温和气氛,也不喜欢变成人形,反而喜欢显出真身,奔驰在旷野之中。肖月不知dào

花了多少时间心力才追求成功——张龙飞升的时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出世,而刚才吴解神念遍扫九州的时候,看到青色的巨狼正带着十余只或青或白的小狼,一起在草原上奔跑,将一群惊慌失措的野马远远地抛在身后,快活异常。

相比之下,长孙武就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岁月影响。他的容貌和当年没有半点分别,只是气质似乎稍稍圆滑了几分——六百年光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便只有仅此而已。

和孙火儿之类晚辈不同,长孙武和肖月在吴解面前并无拘束之感,现在能够有勇气提问的,也只有他们了。

吴解自然不会对长孙武刻意卖关子,他笑了笑,解释说:“这石火问布置了一个大阵,连接三千里地脉。而他自己就是大阵的一个关键——只要他念头一动,或者被杀身死,大阵立kè

就会爆fā

,使得三千里地处处崩溃爆zhà

,不知dào

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挟持人质?真是可恨之至!”长孙武怒道,“此獠绝不能留!而且绝对不能和他妥协!否则此例一开,只怕死伤的无辜更多!”

“师叔放心,我们夫妻出手,他不会有机会的。”吴解笑着说,“不过我们这就需yào

直接挪移过去,还可能要使用一些特别的手段。你们还没渡过天劫,目睹那些手段,有害无益。”

众人这才明白,便告辞离去,带上鬼神纪的尸体回返青羊观。

这鬼神纪作恶多端,仇家无数。他虽然已经死了,尸体却要让那些被他所害的苦主们过目,好让苦主们了却一桩心事。

等众人走远,吴解和尹霜对视一眼,迈开步伐,只一步就跨过数千里,来到了位于大沙漠以西的国度。

这国度有点古阿拉伯的感觉,只是和吴解当年见过的情况相比,已经没有那时候繁华,不少地方都在打仗。

“这群人打仗的理由真奇怪,居然是为了争执经文是否只能由庙里的和尚讲解。”尹霜神念一扫就明白了他们打仗的原因,纳闷地说,“这种小事也值得打仗吗?”

“对经文的解释权可是大事,地球上为这事爆fā

过若干次宗教战争,东正教、天主教和新教,人头打出猪脑都不知dào

多少次呢……”吴解叹道,“就算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归根究底还不就是在经文解释权上争夺么。彼此都信奉同一个神,但一个用圣经,一个用古兰经……这种事情说不清楚的,他们自己乐意,我们也不宜干涉。”

二人说话间,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面前,径直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但地面却裂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可以看到其中有岩浆流动,有地气涌动,组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神念所及,这阵法连接着大地的气脉,一直延伸出去,几乎将大半个极西之国都笼罩在其中。一旦这阵法出了问题,这大半个极西之国立kè

就会爆fā

各种灾难,成为人间地狱!

这个阵法并不稳定,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维系着阵法不崩溃的核心,便是那个坐在阵法中央,身体被火焰环绕的石头人。

“真是好设计!”吴解笑道,“你就是石火问对吧?这阵法真精妙,不知dào

是谁设计的?”

那石头人睁开了眼睛看着吴解,眼中满是疑惑之色:“你是谁?世上高手之中,似乎并没有你这么一个人物。”

“我是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这阵法……我看起来真是有点眼熟。”吴解笑道,“很多年前,我一个老朋友就曾经设计过和这类似的阵法。不过他的构思是当一位修士寿尽坐化的时候,把肉身凝炼成一件宝物,来代替方圆数千里的大地,承shòu各种灾难,以为自己来世积累功德。我朋友那阵法为的是积德,你却反其道而用之……可惜他早已逝去,否则看到你的做法,估计会很生气吧。”

石头人眼中露出惊讶之色:“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萧布衣,不过他活着的时候,人们一般都叫他‘布衣神相’。”吴解笑道,“他是第二代布衣神相,有人说他是第一代布衣神相李布衣的转世,也不知dào

是真是假。”

石头人眼中惊讶之色更重,又多了几分惊惶:“布衣神相生前朋友并不多。”

“嗯,他没多少朋友,但我肯定算是他的朋友。”

石头人仔仔细细地看着吴解,突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你是吴知非!青羊观的掌门真人!你不是已经飞升了吗?”

吴解微微一笑:“既然认出是我,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石头人露出凶恶之色,周身腾起一股凶悍凌厉的气势:“你可知dào

我这阵法的厉害?”

“知dào

,当然知dào

。”吴解淡淡地说,“但你可知dào

我的厉害?”

石头人的气势顿时一噎,再也腾不起来。过了许久,他才闷闷地嘟嚷:“能够劳动飞升天仙下界,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吴解并没有说“我只是路过”之类刺激他的话,而是问道:“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我有一个私人的小问题——你这名字,有没有什么来历?”

“名字?来历?”石头人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要问这个?”

“我在上界有个徒弟,恰恰跟你同名。”吴解说,“石火问这个名字绝对算不上常见,虽然说诸天万界这么大,同名同姓也不奇怪。但为什么恰恰就出现在九州界呢?我稍稍有点好奇。”

“我本是火中精灵,吸收了岩心精髓而化形,以石为父,以火为母。”石头人说,“所以我原本的名字叫做‘石火’。后来我和鬼神纪为友,他善于占卜,有一次我们恰好抓住一个还丹修士,拿那家伙当祭品占卜了一卦,他就建议我在名字后面加上一个‘问’字。”

吴解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若说这一切纯属巧合,他实在有些不大相信。但若非巧合,那背后推动此事的人,未免就有些可怕了……

他正在思考,突然心有所感,回过头去。

不远处的阴影中,一个火焰的影子正注视着他。

“祝融大神,您突然来此,是想要救下他吗?”吴解以神念问道。

“鬼神纪和石火问,是此方天道眷顾之人。”火焰的影子里面有神念传来,“就像当年的朱权一样。”

“朱权?我可没感觉天道有多么眷顾他。”

“那是因为他遇到了你。天道追求平衡,最反对的就是一家独大。昔年正道过分昌盛,便有朱权应运而生,想要挽回这种局面,重现平衡之势。后来朱权被你所杀,运势变化,重新形成了一个新的格局。但这些年来,正道进一步发展,再次压缩邪道的气运,于是天道就又派出了应运而生之人。”

“……你就别绕圈子了,鬼神纪已经死了,石火问究竟要不要死?你给我个准话吧。”

“原本就算正道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杀死他们,最终会使得正道内部分裂,气运散佚。但你又一次改变了天道既定的命运……或许这是更高层次天道的决定吧。我之所以特地过来,是要告sù

你,以后天道不会再孕育他们这种人了,这个九州界将会成为正道独大的世界。”

“那石火问怎么办?”

“随便你。”火焰的影子消失不见。

吴解回过头来看着石头人,沉默片刻,然后冷笑起来。

“不管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我既然遇到了,那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着,他伸手一抓,石头人颓然倒下,化作无数碎石渗入大地,而那座并不稳定的庞大阵法更随着他一抓之势改变了形状,变为当年萧布衣设计的原型,将大半个极西之国的灾厄之力都吸收了过来,由这些碎石来承shòu。

“我抽了你的天道气运,便给你这一份功德。虽然不能抵消你这些年的罪孽,但总算不无小补。”吴解说着,将那一把抓来的气运收起,准bèi

回到上界之后交给自己的徒弟石火问。

石火问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埋头苦修,几乎从不离开位于地火边缘的静室,俨然是个修liàn

狂。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提升到了道果境界的巅峰,随时可以冲击阳神境界,但他自我感觉,却觉得还差一个关键的契机,所以拖延至今。

或许,这来自九州“石火问”的那份气运,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契机。

解决了这个问题,吴解给青羊观发了个消息,便又和尹霜一起来到了桃源郡。

桃源郡如今相当于大汉帝国的一个自治领地,虽然也有官员和官府,但却几乎不管事,除了象征性的税收和年贡之外,大汉官府不会过问桃源郡的任何事情。

但六百年的光阴终究非同小可,曾经作为整个桃源郡圣地存zài

的吴氏陵园,如今已经没有昔年的光彩。除了吴杜各家的后人,以及一些怀古之士,再也没有人来这里洒扫祭拜。

吴解和尹霜站在陵园中央,面前不远处便是老吴侯夫妇的陵墓,在老吴侯墓的左侧是大吴侯墓,墓里埋葬着他兄长吴成夫妇,而右侧已经不是当年的茅庐,而是一座小小的祠堂,却是为小吴侯夫妇所立。

他们站在这里,便能够感觉到祠堂里面传来香火信仰之力,乃是这些年来人们祭拜缅怀,陆陆续续积累下来的。

二人早已成就长生,自然不会要这份香火信仰之力,微微一笑,便将它们送了回去,凝聚在祠堂中吴解和尹霜的石像上。只是二人手段各不相同,吴解像上凝聚的是一团灵火,尹霜像上凝聚的却是一道剑意。

祠堂里面有一个老庙祝正在看守,感觉到石像的变化,顿时一惊,走了出来。他虽然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但步子却很快很矫健,两三步就走出了祠堂。

见到他出来,吴解和尹霜对视一笑,撤去了隐身法术。

那庙祝愣愣地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师父?师娘?你们不是飞升了吗?”

“路过而已……我倒是想要问一句,阿孝啊,你的年纪也不算太大,怎么老成这样?”吴解笑着反问。

老庙祝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身体一摇,变成一个俊朗的青年,正是吴解的三徒弟林孝。

“唉!说来话长啊!大师兄死后,我和二师兄就守在这陵园附近。后来二师兄丹成八转渡劫失败,我在这桃源郡差不多也没什么熟人了,又不想去青羊观,索性就变成一个老庙祝,给师父师娘看守祠堂……”林孝露出感叹之色,“不知不觉之间,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若非师父你来惊醒了我,或许我还会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吧……”

“这些年来,你的修为进步倒也不错。”吴解笑道,“浑浑噩噩未必不是好事啊,若是浑浑噩噩就能照见本心成就还丹,天下修士恐怕要争先恐后地来浑浑噩噩呢!”

林孝这才醒悟,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成就了还丹!

他露出惊喜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

几百年的岁月磨练了他的心志,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昔年那个毛毛躁躁的少年郎了。

“李子骁呢?我神念扫过九州,却没有发xiàn

他的踪迹,莫非他也渡劫了?”吴解问。

“李师兄……我也不知dào

他究竟怎么回事。”林孝叹道,“某天他来找我,说是找到了前辈高人留下的古传送阵,可以偷渡去上界。他打算直接偷渡上界了,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说我要留在这里看守祠堂,他就一个人走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叹了口气。

九州之中,的确有一些古传送阵存zài

。但这些古传送阵不仅很危险,前往的地方也很不确定。当年韩德的兄长便是利用古传送阵离开九州,逃出了孽镜天魔的魔掌。可韩德在神门之中找了他很久,却一点都没有他的线索。

李子骁使用古传送阵离开,只怕吴解日后也没机会再遇到他了。

吴解感叹了一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有趣的念头,问:“阿孝,要说偷渡上界,其实为师也能勉强做得到。你有兴趣吗?”

林孝一愣,傻傻地看着吴解。

他做梦也没想到,飞升多年的师傅这次临凡下界,竟然会带来这么好的消息!

“偷渡上界并不一定是好事,上界的规则和下界不同,成长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吴解说,“但为师已经证道长生,你到了上界,为师可以照顾你很多——我不能保证也能让你成就长生,可不管怎么说,到了上界总是会多一些机会。”

“当然,上界也有一个不好——在上界成就金丹的话,金丹的品质会比较差,日后成就长生的机会,要远比从下界飞升的修士小……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为师只能尽量帮你弥补,但能够弥补到什么地步,我也没把握……”

吴解正在絮絮叨叨,林孝已经露出了笑容,跪下来磕头:“师傅在上,弟子愿意直接前往上界!就算不能成就长生,能够侍奉师傅左右,也是好的!”

吴解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来好好分析一下偷渡上界的好处和坏处,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却是尹霜轻轻推了他一下,才让他醒悟过来。立kè

哈哈大笑,将林孝扶了起来。

“这就好!那么等为师出发的时候,就带上你一起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升起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如果……把整个青羊观都一起带上,行不行呢?

“偷渡上界并不一定是好事,上界的规则和下界不同,成长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吴解说,“但为师已经证道长生,你到了上界,为师可以照顾你很多——我不能保证也能让你成就长生,可不管怎么说,到了上界总是会多一些机会。”

“当然,上界也有一个不好——在上界成就金丹的话,金丹的品质会比较差,日后成就长生的机会,要远比从下界飞升的修士小……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为师只能尽量帮你弥补,但能够弥补到什么地步,我也没把握……”

吴解正在絮絮叨叨,林孝已经露出了笑容,跪下来磕头:“师傅在上,弟子愿意直接前往上界!就算不能成就长生,能够侍奉师傅左右,也是好的!”

吴解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来好好分析一下偷渡上界的好处和坏处,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却是尹霜轻轻推了他一下,才让他醒悟过来。立kè

哈哈大笑,将林孝扶了起来。

“这就好!那么等为师出发的时候,就带上你一起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升起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如果……把整个青羊观都一起带上,行不行呢?

第734章 神功真传

要把整个青羊观带着一起去玉京派,吴解却也不是做不到。反正都是装进天书世界带走,天书世界里面现在约摸有四千里地,紧凑一些的话,把整个九州界的修士全挤进去都没问题。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把一个小世界的修士全都带走,必然会影响这个世界的人道格局,甚至可能引起巨大的灾难——须知,只要有天地灵气的存zài

,妖族和神道可是不需yào

任何道统传承,就能够自然诞生的。若是他真的把九州界的修士都带走,那么最多千年光阴,九州界就会变成一个以神道为主导,一大票神官祭司圣堂武士对抗各种妖魔鬼怪的世界。

根据吴解在玉京派看到的资料,诸天万界之中,那样的小世界为数不少呢。

只要仙道传承断绝,而灵气又没有消散,小世界演变下去,多半就会变成那个模样。

变成那个模样,对于小世界来说其实没什么问题,但对于玉京派来说,却意味着一个能够稳定提供杰出弟子的后方基地消失,是颇为严重的损失。

九州界从神山讲道到现在,前后为玉京派提供了二百多位飞升弟子,其中成就长生的,包括吴解在内,大概有七人。七位阳神真仙,数字乍看上去不多,可神山讲道到现在,总共也就五六万年而已。

五六万年的时间,对于阳神真仙来说算得了什么?更不要说,还有诸如易悌这种下界历劫,想要成就九转金丹的弟子们存zài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玉京派绝对不会放qì

在九州界的道统传承,而且会努力把它做大做强。

因此,吴解虽然有接引整个九州修真界前往大荒的能力,却不能这么做。甚至不能接引整个道门,把青羊观给打包带走,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然而,他的想法一经提出,就遭到了否决。

“我不赞成!”当代的青羊观掌门孙火儿仔细考lǜ

之后,毅然否决了吴解的建议,“举派飞升,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我看不出有任何好处。”

“飞升到上界的话,修liàn

会容易很多。”吴解说。

“如果修liàn

的目标是长生,在九州界努力修liàn

直至飞升,有什么不好?”孙火儿笑道,“别的不说,我们在九州界修行,就算一世修行不成,轮回转世还在九州,就算多转几次轮回,其实也不过几千年上万年的光阴。可要是到了上界,一世修行不成,轮回转世的话,会到哪里呢?”

吴解想了想,回答:“大荒界广袤无边,实在不知dào

会去哪里。但可以用阵法约束,只在玉京派的范围里面转世。”

“那样的转世,不经过幽冥法则洗练,来世有所成就的可能会降低吧?”孙火儿问,“就算有秘法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也要花费很大的代价,对不对?”

吴解点头。

“这就对了。”孙火儿叹道,“我也看过本门秘典,知dào

在上界之中,玉京派其实并不算是影响特别大的大派,就算道门本身,其实也颇为衰微。那么我们去了上界,虽然从短时间内看来似乎是有些好处,修liàn

更容易,这一世寿命更长。但从长远看来,若这一世修liàn

不成,来世几乎完全没有重回道门的希望……师伯,我知dào

你神通广大,能够庇护一部分的人,但你能够把青羊观一代一代越来越多的弟子都庇护了,确保大家转世轮回之后还能继xù

在正道之中修liàn

吗?”

吴解很想回答“我能”,然而他真的不能。

除非他把青羊观搬进天书世界,然后就不放出来,否则以他的本事,庇护那些还丹修士大约还可以,但低级弟子们……他实在不可能顾得上。

这个问题诚然无解,吴解沉默了许久,最终只能摇头。

“师伯,你若是觉得本门哪些弟子值得培养,或者想要提携谁,尽管带走就是,我绝不阻拦。”孙火儿说,“但举派飞升,迁入玉京……弟子以青羊观当代掌门的身份反对这个建议。”

“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请召开长老会议,先罢免了我这个掌门再说!”

孙火儿说得斩钉截铁,吴解却无言以对,只能苦笑作罢。

“我的确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叹道,“举派飞升,的确不可行啊!”

“但这不妨碍你带一些人飞升。”陶土笑道,“比方说我,我就很有兴趣去上界开开眼界哦!”

吴解一愣,转头看到了他满脸的笑容。

“这么多年来,我在九州界也真是呆腻了!”陶土叹道,“我修liàn

青木长生诀,寿命远比一般修士长得多。没有意wài

的话,我估计还能再活五六百年,长一点的话一千年也没问题……但我已经看过了九州界所有的风景,经lì

了所有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无聊啊!”

“大师兄,你觉得上界和下界,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他问。

吴解略一思考,回答:“长生之路,下界没有长生之路,就算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好运再怎么努力,走到还丹九转便是极限;可上界却能够继xù

走下去,一直走到长生,甚至还可以继xù

进步,阳神、洞虚、不朽、造化……”

陶土叹气,摇头:“我不这么看!依我看,上界和下界最大的区别,是环境更大,风景更多,可以看到更多不同的人和事。”

“我不像大师兄你那么天才,也不是个特别刻苦用功的人,甚至于我并不是很追求长生。但我很想看到更多的风景,很想见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当初我求仙,追求的就是能够腾云驾雾,能够上天入地,能够朝游北海暮宿苍梧,看到各种不同的风景……现在我已经差不多看完了九州的风景,所以我想要去上界,我想要看更多的风景!”

吴解愣住了,看着陶土脸上那真挚的激动,顿时觉得心中一暖,想起了自己当年初见仙人斗法时候的激动,想起了修liàn

有成御剑飞天时候的激动,想起了罡气成就腾云驾雾时候的激动……

曾几何时,他已经忘记了那份激动,也不再想要去追逐更多的风景,但今日被陶土提起了这件事,他心中那份久违的激动便不由得再次鼓荡起来。

“你说得对!”他的眼中放出了光芒,“本门目前的情况,说实话我不清楚。麻烦你去问一问,还有谁想要和我一起去上界的。我还可以带上很多人呢!”

陶土笑了:“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转身离去,和刚才出现时候一样潇洒,一扫上次见面时候的老气,充满了年轻人一般的勃勃朝气。

数日之后,想要跟吴解一起去上界的弟子们已经集合完毕。总共有二十余人,接近一半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凝元修士,炼罡和还丹都不多。至于炼罡之下的,孙火儿表示小孩子不要好高骛远,老老实实修liàn

吧!

而趁着这段时间,吴解则又去了一趟圣皇陵,单独见了一次华思源。

“我就知dào

你会来。”对于他的到访,华思源一点也没有意wài

,“你想要知dào

怎么推演适合自己的功法,对吧?”

吴解点头:“你真是神目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华思源大笑:“你要是像我一样活了亿万年,甚至曾经坐在一团星云旁边,慢慢看着它变成恒星,又渐渐地燃尽,化为宇宙中空虚的尘埃……你就会跟我一样能够很容易地看穿别人的想法。这不是什么神目如炬,只是经验积累得足够多罢了。”

吴解被他所描绘的悠久岁月很是震慑了一下,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早已知dào

华思源神通广大,但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

坐在一团星云旁边,看着星云聚集成恒星,再看着恒星慢慢燃尽……这是多么悠久的岁月啊!虽然华思源说得轻描淡写,但吴解心中默默想象了一下,却只有无尽的震撼。

这是何等广大的神通,又是何等坚定的意志!须知星球的寿命是用亿年来计算的,比方说当初在地球的时候,就有科学家估计太阳还有一百五十亿年就会燃尽——而它已经燃烧了五十亿年。

吴解知dào

,太阳在恒星里面属于小字辈,那些比较庞大的恒星,寿命远比太阳长得多。但就算华思源目睹的是一个类似太阳的恒星的一生,那也已经长达二百亿年!

二百亿年!

他想象了一下这个数字,然后试着把它跟自己知dào

的一些时间对应起来。

地球上最早的正史纪年,是公元前八百四十一年。那一年东方古国西周爆fā

了国人之乱,然后便是共和元年,一个崭新的时代由此开始,近三千年悠久而清晰的历史画卷缓缓拉开。

地球上最早的人类,大约生活在距今三百万年之前。那是生活在非洲的原始人,他们从树上来到了地下,开始直立行走,开启了生物史上的新纪元。

地球上最早的生物,大约出现在三十六亿年前。在原始的海洋里面,从有机质到生物之间,最关键的一步被自然的伟力跨越,然后瑰丽的生命之花缓缓绽放。

而华思源坐在那团星云旁边的时间,相当于纪元历史的七百万倍,相当于人类进化史的近六千六百多,相当于地球生物史的五倍半……

这数字让他有点眩晕,必须好好冷静一下。

过了许久,他才定下神来。华思源见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便笑着向他介shào

起推演功法的办法。

大凡修士踏入了阳神境界之后,旧有的功法一般便跟不上自己的脚步,需yào

根据自己的实jì

情况推演新的功法。其中一些人会继xù

学习前辈留下的功法,那些功法一般都经过了千锤百炼,相当的清晰和完善,能够有效地通往更高的境界。但更多的人却会开始自行推演,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那条道路。

“你之前修liàn

的是火部正法吗?”

“嗯,我对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也有所涉猎,还懂得一些斗部正法。”吴解回答。

“哦,那么就是四部合一的路子……这是当年我为星河所创的道路,可以直指造化境界。”华思源轻描淡写地说,“这条路蛮好走的,你顺着走下去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这条路并不是很适合我吧?”吴解叹道,“这条路最好的方向,就是以天问统合四部正法……那是你的道路,也是你准bèi

传给尹霜的,对吗?”

“没错。”华思源说,“如果有外人在的话,我会反问‘我的道路有什么不好吗’这样的话。不过现在只有咱们俩,那些面子话我也就不说了。你想要寻找一条适合你自己的道路,是因为有巨大的压力,对吧?”

吴解点头。

“我大概也猜出你的压力来自于什么了,真不知dào

你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居然得到了那魔头留下的道统……”华思源摇头叹道,“事情已经发生,叹气也无济于事。的确就像你所说,与其选择我的道路,其实还不如选择那魔头的道路,毕竟我门下总共就出了两位造化神君,玉皇那小子严格地说其实不能算数,只能算是我的影子。但那魔头门下可真是高手如云,光造化境界前后就有……嗯,有六个,很惊人啊!”

吴解这才知dào

,原来昔日无上神君门下,竟然出了六个造化神君!

“不过他那条路也不算什么好选择,反正我不大看得上眼。”华思源笑道,“你说他做人有多失败!他遇到危险了,徒子徒孙们不是去帮他,而是抓紧时间摆脱他的控zhì

;摆脱不了的,就去找他同归于尽……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如死了干净,对吧?”

“他早就死了。”吴解的声音有点生硬。

华思源点点头:“所以他那条路,你也别选。那条路不好,自己死了倒是小事,只怕会祸害很多人,死全家什么的……我想你肯定不愿意。”

“所以我要来找你帮忙。”

“嗯……其实依我看,你还不如去修liàn

太上九转算了。”华思源说,“要说修liàn

之道,其实太上小弟才是真zhèng

最擅长的。他的九转真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也最完善的大道之路,无论什么资质什么心性的人,都能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你去修liàn

这个,日后证道造化的希望肯定比修liàn

别的更高!”

“你对太上道祖评价这么高?”吴解一惊,疑惑地问,“他不是混到门人死光,不顾颜面求你帮忙,才免于道统断绝的吗?”

“这是谣传!”华思源一挥手,很不客气地说,“我跟太上小弟是什么关系?好兄弟讲义气!他遇到麻烦,我还要他找上门才肯帮忙?天下有这么做大哥的吗?我当时是真的不知dào

啊!那时候我正在闭关,推演从造化境界更进一步,踏入永恒境界的方法。外界的事情,我真是一点也不知情。直到星河忍耐不住砸了我的闭关室,我才醒悟过来。”

吴解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其实你就是单纯的迟到了?”

“怎么能叫迟到呢!我……你就当我睡过头吧。”

“你这睡过头的代价可太大了啊!”吴解叹道,“太上道直接就完蛋了啊!”

“怎么会完蛋呢!真传道法已经传下来了,我还帮他准bèi

了九个强力弟子呢!”华思源立kè

为自己辩护,“我可是把神门九个造化神君打落尘埃,斩了他们的神念,踢进凡尘之中。日后他们转世归来,便是九个道门神君……你看,我做事很地道的!”

吴解瞪大了眼睛,他又一次被震惊了。

这事情,绝对是诸天万界之中一等一的隐秘!他怀疑恐怕连师傅红姑仙子,甚至连师祖赤九曜都不知dào



“你……你把神门九个造化神君打成了凡人?然后他们再次修liàn

回来的时候,就会变成道门中人?”他觉得自己的话音都有些颤抖。

华思源倒是很平静,理所当然地说:“是啊,那些家伙既然靠着九转真传成就了造化神君,那当然就是道门中人。道门中人呆在神门当老祖,算什么事啊!我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他们给打下去了,不过他们心中的道念还在,迟早会再次修liàn

有成——日后道门有九个神君坐镇,就不怕被人给灭门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花了很多时间来平定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怎么也想不到,历史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平复情绪,将这些虽然很重yào

但对自己其实无关紧要的事情全部扔开,向华思源请教推演功法的办法。

斗神四部也罢,太上九转也罢,这些功法的确很好,但他想要的,是推演出真zhèng

最适合自己的功法。

他当初走过生死玄关的时候,可是见过无上神君留下的那一缕神念的,如果不能推演出真zhèng

适合自己的功法,日后只怕会有大麻烦!源倒是很平静,理所当然地说:“是啊,那些家伙既然靠着九转真传成就了造化神君,那当然就是道门中人。道门中人呆在神门当老祖,算什么事啊!我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他们给打下去了,不过他们心中的道念还在,迟早会再次修liàn

有成——日后道门有九个神君坐镇,就不怕被人给灭门了!”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花了很多时间来平定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怎么也想不到,历史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平复情绪,将这些虽然很重yào

但对自己其实无关紧要的事情全部扔开,向华思源请教推演功法的办法。

斗神四部也罢,太上九转也罢,这些功法的确很好,但他想要的,是推演出真zhèng

最适合自己的功法。

他当初走过生死玄关的时候,可是见过无上神君留下的那一缕神念的,如果不能推演出真zhèng

适合自己的功法,日后只怕会有大麻烦!

第735章 推演妙法

狭小的蜗居里面,华思源神情严肃,不知dào

从哪里弄来一块黑板和粉笔,还戴上了一副眼镜,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学究的样子,为吴解讲述推演之术。而吴解则拿了一块玉简,一边听讲,一边不时记录,每当有什么地方听不懂或者不够明白的,就举手提问。

这场面,俨然是他们前世生活中经常可以看到的“课外辅导”,只不过吴解现在不用准bèi

高考,华思源教他的也不是数理化ABC,这就像晏婴曾经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纵然是同样的场面,发生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此刻的老师和学生,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呃,用“惊天动地”这个词形容吴解尚可,形容华思源,却是很有点贬低的感觉呢!

教了好一会儿,华思源放下粉笔,说:“差不多了,你回去好好复习和揣摩一番,什么时候把这些完全掌握了,再来找我学下面的。”

吴解站起来,向他深深地鞠了个躬,收好东西,离开了这间位于圣皇陵底部的“教室”。

他回到青羊观的精舍,先去闭关室看了一下,见尹霜的情况安好,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卧室,坐在云床上闭着眼睛,乍看上去似乎是在休息,其实除了一缕神念之外,几乎所有的心神都已经沉入天书世界之中,借助天书世界的力量,揣摩和掌握华思源教授的内容。

华思源所教的手段并非什么无上大道,甚至不是真zhèng

的道法,而是一种“术”。它也不是什么法术或者神通,严格地说,可以算是一种实用的方法论。通过一整套细致的甚至可以说是繁琐的方法,来分析自己的道路,再从所谓“道的基础”中,推演出适合自己这条道路的功法。

说实话,华思源实在不是什么好老师,他废话很多,描述也不够清晰,经常絮絮叨叨说半天,吴解还满脸茫然。这个时候,他往往就会叹息,有时候感叹吴解没有太上小弟机灵,有时候感叹自己没有太上小弟那份教徒弟的天赋……等等等等。

他嘴里的“太上小弟”便是当今世上十大道祖之一,玉京派、墨霄派、玄壤山等道门宗派一致认可的道门开创者,太上道祖。这位太上道祖原本只是个生于荒野的懵懂孩童,当年初成阳神的华思源觉得这孩子颇有天赋,便指点了他一番。谁想他不仅有天赋,而且天赋高得惊人,虽然进步的速度不快,却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不断前进。等到若干年后,竟然成为一代神君,更创造出了连华思源都为之侧目的太上九转妙法。

而华思源最佩服太上道祖的,是他的两桩本事。

第一,他很聪明,很有灵性,无论给他讲什么,他都能够理解,而且完全不被华思源那糟糕的语言表达能力影响,直指要义。在生活中,他更是处处都能见学问,事事都能见灵机,世上种种大道,在他面前简直犹如透明的一般!所以虽然他修liàn

的资质不好,本身也没有什么奇缘和际遇,却靠着自己的勤奋修liàn

,一直修liàn

到了神君境界,然后开创无为大道,成为一代道祖。

第二,他口才很好,更善于理解别人的想法,所以只言片语就能将华思源觉得很难解释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当学生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也能够很好地解疑答难,门下弟子从不会遇到迷惑不解的情况。所以才能够在短短的六十万年间教导出上千名洞虚真君,其中不少杰出之士都已经快要到了不朽境界,如此成绩,当真冠绝诸天,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华思源编定四部正法的时候,就曾经找过太上道祖帮忙。其中火部和雷部这两部正法,几乎就是华思源口述、太上神君整理;瘟部和斗部这两部正法,当时已经成了道祖的太上不好直接执笔,只能提供一些修改意见。

换句话说,斗神四部等于就是华思源和太上联手建立的组织,难怪太上道统几乎断绝的时候,华思源会拔剑而起,将神门九位新晋神君全部打落凡尘,斩去神念重归世俗,令其转世重修归入道门。

这可真的不容易,甚至比将九位神君直接斩杀更难。而且华思源也为这事跟神门彻底翻了脸,脾气火爆的唯我道祖甚至于差点震动天道,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强行从合道状态挣脱,来率领神门诸位神君来跟他决一死战。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神门最终选择了冷处理,默默吞下了九位神君损失的巨大苦果;而道门则小心翼翼地退守大荒,静静地****伤口,等待新一代成长起来,也等待那九位神君一一醒来。

他们都知dào

,等这九位神君归于道门,便是道门和神门再次开战的时候。只是谁也不知dào

,届时的这一战,究竟会是双方试探性的小摩擦呢?还是不死不休的最终决战?

天书世界之中,奇异的光芒不断流动,山川河流不断变化模样,呈现出无数奥妙难言的景象。隐隐约约的,更有一股令人为之神往的大道韵律在其中流动。

但突然间,这股大道韵律猛地消散,那个正在推演功法的身影一声闷响,炸成了一蓬血雨,连魂魄都没有能够逃得出来。

原本这个时候,吴解已经必死无疑。但天书世界却微微一震,那一蓬血雨猛地收缩,重新变成了他的模样,连身上的衣服都恢复如初,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之外,再无任何别的影响。

“第一百四十三次了!”他回到天上世界的灵木之下,倚着灵木休息,让疲惫的心神缓缓放松,忍不住向茉莉叹道,“这推演之法,实在是太难了!”

茉莉连连点头:“这办法的确不怎么实jì

,主要是那华思源说话颠三倒四、主次不分,领悟时的一些微小偏差,实jì

运用的时候就会变成天大的问题!要不是有天书世界,死多少次都不够啊!”

他们这抱怨的确是有理由的,自从修liàn

推演之法到现在,吴解已经前后“死”了一百多次。虽然有天书世界相助,他并不会真的死亡,立kè

就能够复活。但心神的损耗却是巨大的,而且死亡的感觉绝不美好,死这么多次更是糟糕透顶!

“其实是你们心急了而已。”叶红劝道,“别人推演功法,所用的时间都是以万年来计算的。一点一点、一丝一毫,一套最终能够证道造化的功法,最终消耗的岁月恐怕需yào

用亿年来计算。可你们呢?却仗着这天书世界的造化之功,不断地加快加快再加快……短短的二十年光阴,就推演出了和谐之道从入门到长生的一整套功法,这样的成绩简直让人害pà

啊!”

“哼!要是师傅当年,这样的功法,片刻之间就能推演出来!”茉莉不屑地说。

“这话当然不错,但当年他是造化神君之中的佼佼者,是隐约找到冲击永恒境界道路的绝顶人物,就算比起诸位道祖也并不逊色。”叶红笑道,“但现在呢?他只是阳神境界,你也不过只是洞虚真君。以你们两个的本事,这种推演实在是太过艰难。小孩子舞大锤,伤到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实话我有点不明白,你们都已经是证道长生的人物,明明可以慢慢推演,何必这么着急呢?”

吴解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知dào

叶红说得对,自己已经成就了长生,和谐之道的功法,可以慢慢推演,不需yào

着急。就算花个几百万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有天书世界相助,自己绝对不用担心什么悠悠岁月消磨道心的问题,尽可以靠水磨工夫解决。

但他心中却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急迫感,这份急迫感是如此的沉重,令他十分不安。虽然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回事,但直觉却告sù

他,如果在修liàn

上拖得太久,只怕会发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而且,当初证道长生的时候,他曾经在生死玄关之处见过无上神君留下的残念。这魔头神通广大,只怕还有很多后手。自己如果不能尽快成长起来的话,日后面对这魔头留下的后手,必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束手待毙。

若是华思源没有遭到意wài

,自己还可以托庇于他的门下,只要躲在他那里,就算无上神君复活,多半也奈何自己不得——当年正一神君能够庇护背叛无上神君的投诚者,华思源自然也能。

但现在,华思源已经遭了天罚,将自己封在了“薛定谔的盒子”里面,道门圣贤太上神君又已经合道,无法出手。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是除了自己之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斗神四部?对手是域外天魔的话,他们或许还能帮忙,对手是无上神君的话,他们来了就是送死!

道门?呵呵,别说九大神君还没苏醒归化,就算九大神君坐镇,难道能够挡得住无上神君吗?

这段时间,学习的闲暇之中,华思源常常给吴解讲古。据他所说,昔年第一代道门“太平道”就曾经有八位神君,一百余位天君,真君、真仙不计其数。可在新崛起的小字辈无上神君面前,他们却节节败退,最终被无上神君完全歼灭,除了少数幸运儿得以逃生之外,神君、天君们几乎死了个精光。

无上神君的盖世凶威,也正是在那一战打出来的!

太上道就算再次兴盛,比起巅峰时代的太平道也不见得能强多少。指望他们能对付无上神君,能庇护自己,依然是白日做梦。

别的不说,就算九大神君能够挡得住无上神君,他们为什么要替吴解出头?难道吴解是他们亲生儿子不成?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要靠自己。

吴解将纷乱的思绪深藏心底,站了起来,从云彩里面飞下去,飞到广袤的大地上。

第一百四十四次推演,开始!

第736章 开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吴解在九州界已经住了近百年。

这近百年的岁月里面,他差不多一直隐居,深入简出,既不办公,也不会客。除了偶尔给诸位还丹弟子讲道之外,就是几次抽空炼制了几件洞天法器,让一些寿元将尽、想要在死之前冲击一下更高境界,死也要死个瞑目的老头子们在其中突pò

金丹境界。

除了这些,他所做的便是专心地推演功法。

而尹霜则静坐在闭关室中,元神分化出游,化为尘世间的风云雷电,化为山石地火,去细细体会九州界运转的法则,完善自己对于世界法则的认识,为日后冲击洞虚境界奠定基础。

青羊观一直隐瞒着吴解归来的消息,默默地发展着。

这些年来,九州修真界都处于一个比较平稳的状态。自从鬼神纪和石火问死后,天道寻求平衡的手段被再次阻断,整个九州修真界正道大昌的势头已经不可阻止。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九州正道的魁首,青羊观原本就不需yào

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这就像是地球上,那些正处于事业巅峰状态的人往往比较低调,专心闷声发大财就好;反而是当他们走下坡路的时候,需yào

不时跳出来吸引一下眼球,弄一些令人惊讶的花招,试图用这种手段挽回劣势。

不过,相比于修真界的平静,红尘之中却颇不平静。

大概就是易悌坐化的那一年,大汉国内乱,皇帝因为猜忌而要杀害原本很受信任的两个亲王和太子,结果一位感觉到危机的皇子便突然发难,凭借自己的武功刺杀了大汉天子——说来可笑,这天子身边本有极为厉害的护卫,但他为了追杀逃亡的亲王和太子,将护卫都派了出去,结果当那个皇子惴惴不安地动手时,他便只能靠自己的武功来抵挡。

一个年轻气盛更被逼入绝境,另一个年老体衰又失了先机,这一战片刻之间便分出了结果。皇帝被杀,那皇子一不做二不休,宣bù

先帝发狂自杀,留下遗命让自己继位,在一些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法的大臣们拥护下,继位为君。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真的无所谓。皇室之中杀君夺位,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新闻。但糟糕的是那两个亲王虽然死了,可太子却没死。侥幸逃生的太子来到边关,得知父亲已死新皇即位,如释重负之下便打算就此隐居,但边关大将却不答yīng

——所谓奇货可居,新皇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这边却有正式的太子在手,为什么不争一争这从龙之功呢?

更重yào

的是,若是能够在战争中打出威名打出民心来,取而代之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啊!

于是这边关大将便悍然举旗,打着“诛逆子扶正朔”的名头,调集大军倒戈一击,想要争夺天下。

太子被立多年,素有贤名。很多大臣和将领原本就不赞成先皇发狂的行为,更不赞成新皇,于是纷纷表态支持太子。偌大一个大汉国,就此一分两半,陷入了内战之中。

战火正炽,又有人跳出来,说先皇其实没死,如今正在自己这里,还推出了和先皇相貌极为相似的替身——反正他也不会给别人鉴定这替身真假的机会,只是要个名头罢了——也举起大旗,想要逐鹿天下。

又过了些年,更有人宣传“刘家绵延至今,气运已经衰微,如今乃是顺应天意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这个更直接,赤裸裸地表示“俺要当皇帝”。

于是这世道便越来越乱,就算仙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也无能为力,只能退守山门,静候人间自己打出个结果来。

但吴解却不能退守山门,因为林孝找上了门来。

“师傅,大事不好了!”他显得非常着急,“桃源郡这边的官府,不知怎么的居然得到了大汉朝的传国玉玺,他们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决心起兵参加内战,争夺皇帝的位子!”

“桃源郡?!”吴解呆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桃源郡有军队可以用吗?”

“有啊!这些年来桃源郡人妖杂居,更有昔年大师兄留下的武道道统……按照我的估计,桃源郡应该能够集结三万到五万军队,虽然训liàn

的情况差一点,但军队素质绝对是一等一的!”

“军队素质再好,训liàn

不够打个屁啊!”吴解没好气地说,“谁听说过光是把一群武林高手集合起来,就能变成天下强军的?”

“所以他们打算以战练兵,先找一些弱小的势力下手——桃源郡的军队别的不说,机动力肯定是天下无双的,一日一夜奔驰千里,绝对不在话下!”

吴解愣住了,皱起了眉头。

他的眼睛骤然亮起,越过千山万水,看向桃源郡的方向。

昔日平稳的桃源郡,此刻也已经被一片战云笼罩,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这曾经的避世之地,已经不再和平了。

“这可不行……”他沉吟着,突然心中一动。

或许……这就是自己在九州界呆了上百年,所等待的命运吗?

吩咐林孝返回桃源郡,利用他的影响力设法拖延一下,然后吴解便径直来到圣皇陵,找到了华思源。

“你怎么又来了?”华思源疑惑地问,“推演之法我已经全部教给你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推演。我现在只剩一缕神念,没办法帮你推演的。”

“不,我有个想法,想要找你讨论一下。”吴解思索了一下,用比较隐晦的方法向华思源暗示了天书世界的存zài

,然后又介shào

了现在的情况,最后说,“桃源郡乃是我出身之地,我族子孙、古楚国的后裔……全都住在那里。我不希望他们再遭受战乱之苦,所以想要把他们整个带走,你觉得如何?”

华思源沉思了很久,缓缓说道:“如果当真是那人留下的宝物,应该是能够做到这种事的。说白了,这桃源郡也就千里之地,任何一个洞虚真君都能够把它给移山倒海带走,难的只是找一个能够承载这么多生灵的洞天法器罢了。”

“如今你有这样的洞天法器,便可以试试……我传你一个法门,你用这方法,应该能够把桃源郡整个搬进去。”

吴解便留在圣皇陵修liàn

,数月之后,他回到青羊山,叫醒了闭关中的尹霜,夫妻二人一同来到了桃源郡。

然后,天生奇光,地涌莲台,伴随着连续几天的低沉轰鸣,原本群山环绕之中的桃源郡,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凡人见过它。

而天书世界里面,漫天云彩下面的广袤大地,却完全变了模样。

一株梅树和一株牡丹花并立在巍峨的象山上,香雪海在林孝的指引下,笑呵呵地跟古楚国长公主和绿姬见面,大家日后都是要一起守护这“桃源之国”的同行,此刻自然要打个招呼。

当然,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就去各忙各的了,桃源之国刚刚建立,各种事情还多着呢!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原本深入简出的吴解陆续拜访了很多熟人,很多此前不曾去过的门派也一一造访,比方说深藏在西南火山之中的地焰山,比方说重建之后的白帝阁,比方说直到现在依然还是小门派的御龙派……等等等等。

将这些门派一一造访之后,吴解又施展大神通,把昔年和自己有些因果,却还没有转世的魂魄一一从冥河深处捞了出来,为此还跟冥龙干了一架。不死身遇上不死身,双方乒乒乓乓打得倒是热闹,但谁都奈何不了谁。

顶着冥龙的攻击,吴解一直潜入到冥河的最深处,捞出了青羊观的那些弟子们,其中便有当年他入门时候吓唬他们的松鼠精大衮,还有当初白帝阁的向麟,以及很多跟他沾得上边,有些缘法的人。

这些魂魄之中,愿意跟他一起去上界的并不多,除去一些散修之外,大多数人只是感谢他的帮zhù

,却表示要重新投胎转世,再次回到师门之中。

他又前往因果之壁,将圣皇城里面的英魂全部接了出来,为他们一一安排去处。

吴解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为这些魂魄一一安排了去处。

当最后一个魂魄也终于有了归宿之后,他突然感觉心神一震,元神上似乎少了一份压力,轻松了很多。

他知dào

,这代表自己跟九州界之间的因果,总算是完全了结。

回到了青羊观,他便动手带上那些愿意偷渡的人,准bèi

一起离开。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长孙武原本不打算离开,但听说玉京派冰云楼里面有一位飞升前辈长孙雪,他立kè

就改变了主意,大叫着“带我一个”。那份急切之意,让大家都忍俊不禁。

再然后,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次吴解并没借道归墟海,而是化作一点星光,趁着一位佛门高僧坐化回归极乐之际,附在佛光之上,轻轻一闪便穿过了因果之壁。

“还会回来吗?”尹霜问。

“或许吧。”吴解沉默了一下,笑了。

第737章 分身

天书世界之中,早已不再像昔日那样寂静。虽然环境较为恶劣的四方暂时还没什么人烟,但中央的原野早已被充分开发,大地上到处都能看到开垦的田园,不时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城镇错落分布于其中,更有无数的百姓在这里繁衍生息,使得整个大地充满了旺盛的生机。

整个桃源郡被迁入此地,已经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二百多年来,凡人前后换了好几代,就连那些踏入先天之境的武道强者们也已经衰老逝去。曾经的开天辟地的传说,早已随着岁月渐渐湮没,九州界的事情变成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毕竟,对于安居乐业的人们来说,眼前才是最重yào

的。

而那些不断追逐更高更强境界的人们,则不断前往被他们称之为“四荒”的天地四方,或者寻找那些天材地宝,或者在酷烈的环境之中磨练自己,或者去努力感悟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也有人走了另外一条路,他们爬上高高的象山,向山顶的神灵祈求,用自己的诚意打动神灵,得到赐福,以此为契机,开创了另外的力量体系。

这桃源乡中,也有修真者的存zài

。比方说青羊观在这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分支,还有一些因缘巧合领悟了前世回忆的散修,也建立了他们自己的门派。还有一些来自传说中“云中界”的仙人,留下了一些道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妖怪们也建立了自己的组织,逐步打造妖族的道统传承。

对于这些修真者,桃源乡毫无疑问的最强者——象山上的守护诸神——表示了欢迎的态度,但他们也强调,桃源乡是给人们宁静生活的,但凡想要破坏这份安宁和平的,不论正邪,不论强弱,一律消灭!

和平,是守护诸神的铁律,不容越雷池半步。这些年来,因为想要兴风作浪而被消灭的强者,陆陆续续也已经有不少了。

牧民之道犹如牧马,必去其害群者也。

这是写在象山神殿外面一块石碑上的文字,也是在桃源乡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相传这句话是创造桃源乡的伟大天神留下的训示,在一些修真者里面还有别的说法,不过那都不重yào

,老百姓认同的道理,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广泛的道理。

“真是不可思议!才二百三四十年而已,天书世界简直完全变了样!”一片红云飞过来,化作杜若的身影,落在灵木附近的小院外,大声说:“我也就是闭了个关,冲击了一下真灵境界,怎么这天书世界里面就多了这么多的人?而且这个世界也大多了……至少有半个九州界那么大了吧……”

“二百多年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凡人来说很久了。”坐在附近一株大树下面的小七站了起来,佛光在她脑后化作一圈光轮,将整个人衬托得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可是这些凡人是哪里来的?”杜若纳闷地问。

“那是九州界桃源郡的百姓,因为九州界又一次陷入战乱,吴道友便施展大神通,将整个桃源郡移入了天书世界。因为得到了充裕的人口,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繁荣和完善,所以土地也扩张了很多。”叶红从小院里面走出来,身边跟着一群犹如跟屁虫一般的小妖怪们,为首的正是虫女,“当时你正在闭关,所以不知dào

。而你出关之后,都没跟我们说话,就快活地到处闲逛去了,我们也没来得及告sù

你。”

“原来如此!”杜若恍然大悟,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那我们杜家,还有吴家……子孙后代,也都住在下面那个被他们称之为‘桃源乡’或者‘桃源之国’的地方喽?”

“应该是吧,吴道友闭关之前说过,虽然两家的后裔不算很兴旺,但应该还有流传。”叶红回答,“这事情你要去象山问林孝,桃源乡的情况,他大概是最熟悉的。”

“别提林孝了!那小子正在闭关,香雪海说他得了这一方土地的信仰,貌似要封神。”杜若叹道,“真是不可思议!当年那个帅帅的酷酷的小孩,如今居然要封神了!”

“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多着呢。”人影一闪,吴解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微笑着说,“比方说,当年那个喜欢偷吃我家甘草的杜三姐,如今居然也证道长生了……”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老四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杜若脸一红,嗔道,“那时候谁能想到,我们姐弟俩居然都能够成为长生不死的仙人啊……”

“是啊……那时候……谁能够想得到呢……”吴解也颇为感叹,俯视着云下那繁荣的桃源乡,脸上满是平和的笑容。

大家感叹了一回,杜若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茉莉呢?平时她总是跟在你身边,怎么这次没见到她?”

“茉莉正在推演适合她自己的功法。”吴解说,“我的推演目前到了一个瓶颈,所以换她来推演。不朽境界的功法,可比洞虚境界的难推演多了。”

“哦?你已经推演出洞虚境界功法了?”杜若高兴地问,“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踏入洞虚境界了?哇!到时候你也是一代真君了啊!玉京派的太上长老什么的……真是太帅气了!”

吴解摇头,笑道:“功法是已经推演出来了,但实践方面还没跟上。从阳神到洞虚,不仅仅是修为的积累,更重yào

的是境界的提升。这个境界需yào

通过感悟和体会来完成,就算我已经知dào

了正确的道路,有了合适的功法,也还需yào

很多历练才行呢。”

杜若这才明白,遗憾地叹了口气:“那还需yào

多久,才能突pò

这个境界?”

“这就不一定了。我有天书世界守护魂魄,无论怎样的危险也不大可能会死,所以历练对我的效果会比较差。毕竟想要得到更多的、更深刻的体会,就必须真zhèng

面对危险。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那些危险的甚至于危及生命的难关,才能够有所感悟。光靠一些不疼不痒的历练,提升终究是很有限的。”

杜若点头,这道理尽人皆知。长生固然不容易,长生之后继xù

前进,却更加困难。因为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却又要为了追求更高更强的境界而拿它去冒险……这份决心,很少有人能够下得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昔年太上道祖所创的太上九转真传,才是诸天万界公认的最高妙法。虽然它只修道行不炼神通,但却能够通过剖析内心从而不断自我完善,不断朝着更高的境界前进,甚至于一直达到造化神君的境界。

诸天万界虽然广阔,但想要不冒巨大的风险、吃无数的辛苦,就能够踏入更高境界,唯一可行的便是太上九转真传。

遗憾的是,神门伐道之后,太上道祖一怒之下施展神通,从天道之中扭曲了九转真传,使得除非投身道门,否则就算得了九转妙法,也没办法真的修liàn

成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令诸天万界为之侧目,更让很多当初在神门伐道之际袖手旁观的势力后悔莫及。

昔年太上神君讲道之时没有半点藏私,九转真传遍及诸天,也不知dào

多少人都有涉猎。给了他们许许多多的启发,也造就了许多的高手。然而这些高手们却丝毫不念传道之恩,眼睁睁看着太上道被神门几乎屠戮殆尽。结果到头来,道门并没有完全消灭,那些学习九转真传的人却被斩断了道途,不得不另起炉灶重头开始。更有许多人就在道途被断的刹那走火入魔,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吴解是道门中人,自然可以修liàn

太上九转真传。然而对他来说,太上九转真传虽然精妙高明,却还不足以满足他的需求。

他所走的和谐之道,在诸天万界之中从未出现过,就算是九转真传,也只能给他提供一些参考,没办法为他完全铺平道路。

所以,他依然需yào

历练,而且需yào

足够危险的历练才行。

然而……拥有天书世界的他,还真不容易遇到“危险的历练”呢!

就算遇到了强者,遇到了巨大的风险,乃至于被瞬间灭杀,他都可以借助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复活,甚至连修为都不会受到影响,简直犹如昔年穿越前网上著名的笑话“信春哥,原地满状态复活”一样夸张。

这种情况自然是好的,不知dào

多少人都梦寐以求,可当他想要追逐更高境界,想要得到更多更危险的历练时,这天大的优势就变成了天大的阻碍。

“那么……老四你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吗?”

吴解微微一笑,身影突然一闪,一个飘逸清朗、面带微笑的年轻修士从他的影子里面走了出来,向众人点头致意。

“贫道桃源子,见过诸位道友。”

这桃源子,便是吴解以自己法相为基础,炼成的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和分身不同,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单独的意识和神通,甚至可以祭炼单独的本命法宝。但是它也可以和本体进行意识上的交流,一切的感悟和进步,都能够通过这种交流互通。

这是一门非同寻常的神通,很多人都用它来历练,图的是安全——身外化身就算陨落,也不会导致自己彻底陨落,只会大伤元气而已。

而对吴解来说,用身外化身去历练,则是最实jì

最可靠的经lì

危险的办法。

毕竟对于身外化身来说,危机依然可以导致陨落,历练中真的会遭遇生命危险。所以也就能够得到足够的感悟,为他弥补薄弱的环节。

至于他的本体,如今一分为二,一个真身在玉京派之中坐镇,揣摩修liàn

九转真传妙法,另一个分身则在天书世界里面观察这个世界演化的过程,完善自己对于洞虚境界的理解。

修为对吴解来说不是问题,他当初从火云宫的秘库里面得到了好几件能够大幅度增长修为的宝物,加上天书世界的辅助,别说区区洞虚境界,就算要冲击不朽境界,修为也不会成为比较大的难关。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准bèi

的,就是这具身外化身。只要让他去完成了足够的历练,得到足够的感悟,历练归来之日,便是吴解突pò

瓶颈,踏入洞虚境界之时!

“真不明白,老四你这么努力干什么?”杜若见他一切都准bèi

好了,高兴之余也有些纳闷,“你成就长生才不到六百年吧,这么着急干什么?”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尹霜她已经在玉皇宫潜修,这些年来,虽然转换功法浪费了不少时间,吃了不少苦头,可功法转换完了之后,进步的速度简直像是在飞一样。师傅上次传讯给我,说她的修为已经到了阳神后期,估计再有千年岁月,就可以开始冲击洞虚境界……”

“老婆进步这么快,我这个做丈夫的,压力很大啊!”

众人都笑了,杜若拍拍他的肩膀,很没有诚意地安慰他:“没什么,弟妹这些年来都被你压着一头,你也该偶尔嚷嚷她才对。”

吴解也笑了,苦笑。

这个理由已经很足够,至于另外一个理由,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那个危险而且恐怖的理由,是只能由吴解自己独自承担的秘密,就连茉莉也不知dào



如果华思源没有受天罚而自困,吴解倒是愿意把这个秘密告sù

他。但华思源现在的情况,已经只能指导而不能庇护他了,所以对他来说,终究只能依靠自己。

变强,尽快变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面对那个危险理由,唯一的选择。

数日之后,一个叫桃源子的阳神真仙便从玉京派出发,开始历练。

他选择的第一处历练场所,是当年吴解曾经探索过的那个小世界。在那个破碎的小世界里面,吴解越级作战,以天人境界斩杀了阳神境界的太古凶兽,收了两个弟子,也真zhèng

奠定了在玉京派之中的地位。

吴解觉得,如果要开始历练的话,这个世界或许是不错的起点。

他自然不会忽略情报收集工作,从玉京派内部的情报看来,自从他当初探险之后,这个世界被不断探索、不断开发,其中被探明的地区已经占了总面积的四分之三,剩下的都是一些极为危险的地点。

桃源子要去的,就是这些极为危险的地点。

遁光闪烁,桃源子的身影穿过了光之门,来到了那个世界。

这世界曾经一度被认为行将破碎,还有一些阳神真仙来到这里,想要等到世界破碎之时,获得一些独特的宝物。但谁也没想到,过了一百多年之后,原本看起来随时都会破碎的世界竟然渐渐稳定了下来,让那些阳神真仙们大失所望。

或许这个世界日后还是会破碎,但那恐怕是不知dào

多少万年之后的事情了。

失望的阳神真仙们纷纷离去,除了玉京派留下了一位驻守真仙之外,这个被称为“破碎界”的世界里面,再无别的阳神真仙。

那位驻守在此的真仙道号未明,踏入阳神境界已经有二十多万年。因为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历练的缘故,积累很是不够。但他并不想为了更进一步而拿性命去冒险,所以暂时选择了一些比较安稳的任务。

“或许再过一些年,我终究会按捺不住追求更高境界的念头,像那些飞升的同门一般,动身去历练吧……”桃源子拜见他的时候,他有些感慨地说,“但现在可不行,我暂时还没那种想法呢。”

“长生何其不易,用‘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你我都是好不容易才踏入这长生境界的,不愿意轻易冒险,也是理所当然。”桃源子微微一笑,并无半点鄙夷之色,脸上满是“我懂”的宽容。

未明真仙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好不容易才成就长生,距离百万年的道心磨灭之厄还早得很呢,没必要那么着急,且先好好享shòu

这逍遥自在吧!”

二人聊了一阵,桃源子便告辞离去,踏入了破碎界的深处。

因为他有知非真仙的信物,所以未明真仙倒也并不担心这位桃源子真仙会对玉京派有什么不利的举动——知非真仙是什么人?那是从出生到证道,总共只用了八百年的超级天才!是从飞升到长生,连四百年都没用到的怪胎!这样的人物,难道会看错人吗?

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嘛!

所以他不仅很信任桃源子,更将自己这些年来对破碎界一些探索心得告知了对方。

当然,这些心得里面,应该不会有太过隐秘和太有价值的,但比起玉京派内部那些任何人都能查阅的资料,未明真仙手头上的这些第一手资料,更加清晰,也更有实jì

价值。

对于已经没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的桃源子来说,每一份情报都是很重yào

的。

他是来历练的,不是来送死的。只有历经危险而能够生还,才能称得上是历练。

二人聊了一阵,桃源子便告辞离去,踏入了破碎界的深处。

因为他有知非真仙的信物,所以未明真仙倒也并不担心这位桃源子真仙会对玉京派有什么不利的举动——知非真仙是什么人?那是从出生到证道,总共只用了八百年的超级天才!是从飞升到长生,连四百年都没用到的怪胎!这样的人物,难道会看错人吗?

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嘛!

所以他不仅很信任桃源子,更将自己这些年来对破碎界一些探索心得告知了对方。

当然,这些心得里面,应该不会有太过隐秘和太有价值的,但比起玉京派内部那些任何人都能查阅的资料,未明真仙手头上的这些第一手资料,更加清晰,也更有实jì

价值。

对于已经没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的桃源子来说,每一份情报都是很重yào

的。

他是来历练的,不是来送死的。只有历经危险而能够生还,才能称得上是历练。

第738章 桃源子

破碎界是一个很特殊的小世界,当年它刚刚出现的时候,玉京派的阳神真仙就好奇地赶来探查了一番。

那位真仙探查到的是一个看似完整实则破碎,内部法则已经开始离散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多半因为演化初期被人抽取了一些关键的先天之宝,比方说五德之气,比方说阴阳之机,比方说五行之源……等等等等。

这种先天不足的小世界,一般孕育不出什么特别好的东西来,而且诞生之后也不能长久,往往几十万上百万年就会慢慢瓦解,更惨的甚至会孕育出大批的域外天魔来。那位真仙仔细探查了一番,便对它失去了兴趣,将其留给晚辈弟子们历练寻宝——对真仙来说不值一提的东西,对还没成就长生的晚辈弟子们却未必没有价值,相反,很多东西对他们来说非常的珍贵。

消息传出,散修们蜂拥而来,就连玉京派的外门弟子也来了很多。吴解就曾经带着一群外门弟子来此寻宝,收获颇丰。

但也就是在那次寻宝之后不久,当吴解第二次来的时候,就发生了怪事——他们居然在这个被判定为“先天不足”的小世界里面,遇到了一只不知dào

活了多久的强dà

巨兽,其境界赫然是阳神层次!

吴解大发神威,以天人境界越两级作战,力斩巨兽。随后玉京派真仙再次赶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这个世界。

结果,他们便发xiàn

这世界存zài

不少颇为危险的秘境,连身家丰厚本领高强的阳神真仙,都吃了不少亏。更惨的是,这些秘境里面的出产十分的贫瘠,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于是玉京派的真仙们再次失去了兴趣,只将这些危险的地方圈出来,不让冒险者稀里糊涂死在里面,就再次离去。

此后,这个被称之为“破碎界”的小世界迎来了许多的探险者,直到某一天,一个倒霉的探险者又遇到了阳神级别的怪物,是一条长了五个脑袋的巨蛇。

那条巨蛇在破碎界肆虐了好一段时间,许多探险者都死在了它的手下。最后玉京派冰云楼出动了二十多位飞升仙人,组成剑阵将其斩杀,然后他们发xiàn

……这见鬼的破碎界,又出怪事了!

那些被评定为很贫瘠的秘境里面,竟然开始产出一些不错的东西了。

玉京派的真仙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过去探索。结果发xiàn

虽然东西不错,可那些鬼地方风险和产出依然不成正比,实在不值得去冒这个险。于是他们留下一位真仙镇守破碎界,其余的各自散去,等待着,暗暗期待着,或许这个世界还会出新的妖蛾子。

如今破碎界的情况就是这样,各个秘境里面的确有好东西出产,但风险比收入高了不少。所以玉京派的真仙不会去探索,只守住了这个世界通往大荒界的入口。

他们当然不会没品到收什么过路费,但每当有真仙进去探索的时候,他们都要打个招呼,记录一下对方的身份。探索出来的时候,也要笑呵呵问一句道友收获如何?

这不是要打劫,只是在收集情报而已。那些寻宝的真仙们也并不需yào

将自己的收获详细说出来,只要把大致的收获程度告知他们即可——当然,这位真仙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鼓动那些寻宝真仙们把自己的收获拿出来,跟玉京派交换别的东西。

能拿出来交换的东西,自然是玉京派可以持续出产的。用可再生资源交换不可再生的资源,怎么看都是赚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自愿的前提下,而若是有人明明得了宝物,却坚持说自己一无所获的——洞虚真仙留下的测谎宝物,哪有这么好骗!

被发xiàn

说谎抵赖的真仙,玉京派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只会拿个小本本记下:某某人节操堪虞,人品糟糕得很,不值得信任,建议诸位同道将其列为拒绝来往对象,以免吃亏上当——对了,此人运气不错,疑似身家丰厚而且没朋友……然后传讯给各个有来往的门派,并大力推动消息扩散。

正道中人做事,哪里会像邪派那么凶残呢!至于这人会不会因此遭遇麻烦,那实在是他自作自受,连一点起码的诚意都匮乏的家伙,倒霉也怪不得人,不是吗?

桃源子当然不是那么没品的人,实jì

上他不缺宝贝——出发之前,吴解几乎把所有能够给他的宝贝都给他了,当真是武装到了牙齿。他所需yào

的,只是一些危险的历练,通过历练获得重yào

的感悟,推动境界提升而已。

他这种人基本上是最受欢迎的,实力强dà

不容易死在秘境里面给玉京派惹麻烦,人品正派不用担心在背后捣乱作怪,身家丰厚找到好东西的时候愿意拿出来交换……简直就是最好的合zuò

伙伴,放在地球上,信用等级起码三个A。

仔细研究了一番未明真仙给的第一手资料,桃源子决定将此行的第一站选为“碎骨山”。

碎骨山是一处看起来很平平无奇的荒山,一开始这地方的确是很普通的,但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其中更充满了一股恐怖的力量,任何踏入这座山的生灵,都会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同时还有奇异的震荡不断传来。运气不好的人一瞬间就会被震碎骨头——嗯,碎骨山这个凶残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碎骨山的周围有一个阵法环绕,这阵法威力不大,虽然能够阻止道果境界以下的修士接近,但对于阳神真仙来说,却只不过是个示警罢了。

因为碎骨山虽然比较凶残,但危险程度却不是很高,在破碎界的各个危险之地里面,大概也就属于中档而已。

过去的二百年间,前后有三位阳神真仙从碎骨山探索归来。两个人身负重伤,在未明真仙那里养伤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另一个人则走运地得到了一块奇异的宝石,其中蕴含庞大而且精纯的魂魄之力。

那块宝石的用处很多,最直接的用法就是拿来治疗元神受伤。元神受伤之后,往往需yào

漫长的岁月才能恢复过来,但得到了那股魂魄之力的话,将其炼化吸收,就能够很快地恢复过来。

对于阳神真仙而言,最可怕的伤势就是元神受伤,所以这块宝石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那位幸运的真仙没有将这块宝石拿出来交换,只是留下了联系方式。日后玉京派如果有阳神真仙元神受伤严重,需yào

用它来救命的时候,可以再跟他联系。

当然,那时候的交换价格肯定会很高,但做生意就是如此,谁不想把东西卖个更高的价格呢?尤其是这种珍贵的稀有的消耗品,在救命的时候卖出十倍的价格都不奇怪啊!

吴解倒能够理解那位真仙的做法,事实上跟那颗宝石类似的东西,他自己也有一个,是师傅红姑仙子留给他的。如今这宝贝便在桃源子身上,以防桃源子元神受伤而陨落。

桃源子是吴解的身外化身,虽然即使陨落了也能够重新炼化出来,但重新炼化出来的身外化身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桃源子……换句话说,一旦陨落,桃源子就是真的“死了”。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桃源子的冒险历练,才能够真zhèng

带来生死之间的感悟,推动境界的提升。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桃源子在选择历练地点的时候非常谨慎小心,轻易不会去那些能够导致阳神真仙陨落的危险之处。

性命只有一条,就算是狂人韩德,也不会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去乱搞。当他在绿镰秘境里面重伤而返之后,就打定主意不成洞虚绝不再进去,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周围的阵法如同水波一般荡漾,桃源子轻轻松松便穿过了那一圈标注着危险的紫色光环,踏入了碎骨山。

抬头看去,这座山约摸有十余里高,称得上是一座高山。山坡陡峭得可怕,到处都是碎石。石头几乎都是纯粹的惨白色,宛若干枯的骨头——碎骨山的名字,或许跟这里的环境也有关系吧?

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便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身上,更有一种奇异的震荡传来,令得他神魂动摇,头脑微微眩晕。

就在这时,他元神之中的大道感悟缓缓升起,将这股震荡之力挡住,使得头脑重新恢复了清明。

“怪不得必须道果境界以上才能够进入这里,若是不能感悟到大道的话,来这里简直就是送死!”

他暗暗感叹,四下看了一番——这地方万万不能用神念探索,因为神念一旦离体,就等于赤裸于那恐怖的震荡之中,下场如何,可想而知——看到山脚下有五六位道果修士正在盘膝打坐,努力对抗那份恐怖的震荡,借此来淬炼道心。

“这办法倒是不错!”他赞了一句,举步朝着山上走去。

在碎骨山上不宜飞行,步子也不宜迈得太大,这里的震荡波强弱经常变化,没有一定的规律。如果一下子冲上去很远,结果发xiàn

震荡波大大加强,甚至加强到了超出自己能够承shòu的极限,那就惨了。

十里高山,陡峭崎岖,相对平缓的山脚一过,便是一段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

悬崖下面,有一位道果修士正在打坐,桃源子并没有打扰他,稍稍绕远一些,才贴着悬崖,缓缓地向着上方飞去。

他飞得很慢,比寻常步行快不了多少,身体更保持在悬崖旁边,一旦遇到危险,随时都能抓住悬崖——这是未明真仙收集的前人经验之谈,因为这里的震荡波经常神经病一般突然爆fā

,如果遇到爆fā

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抓住,便能够集中精神抵挡震荡波,会轻松很多。

不过他这次运气甚好,直到他从悬崖顶端绕上去,重新脚踏实地,也没有遇到传说中的震荡波爆fā



但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这次才走了几步,便感觉到空中骤然响起了低沉的轰鸣,紧接着身上的压力暴增,宛若有一座山从天而降,压在了他的肩头。

“糟糕!‘桃源子心中一惊,分出一股法力抵挡重压,主要的精力却集中起来,加强了元神和大道的勾连。

果然,转瞬之间,无处不在的震荡波便突然加强,震得他头晕眼花。若非已经做好准bèi

,只这一下就会让他受一些伤。

这股强dà

的震荡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身边的那些石头却已经全都碎成了齑粉,而他的法力也在抵御震荡波的过程中消耗了差不多两成。

桃源子轻轻地吁了口气,没有再继xù

前进,而是停下来慢慢调息,恢复法力。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每前进一步,都要保证自己的状态良好,否则就是在玩命。

他可不是身边带着一个强力团队的探险家贝尔,而是当真孤身冒险的莱斯,能够不冒的风险,就要尽可能不冒才对。

调息了一会儿,损失的法力便已经恢复了过来。桃源子本想继xù

前进,突然心中一动,伸手一抓,将一大把被震荡波碾成齑粉的石屑抓了起来。

他随手搓着这些石屑,感觉它们简直比面粉还细,果然是被粉碎得相当彻底。

但他的心中,一个疑惑却油然而生。

这样的震荡波,在这碎骨山上应该不算稀奇,那么为什么这座山峰上面却不是遍地石粉,而是遍地碎石呢?

他亲眼看见,仅仅一次的震荡波,就把自己周身数十丈范围内的碎石都变成了石粉。这种情况长期持续下去,就算这座山能够撑得住,山上的石头也没理由能够撑住!

他沉默了一会儿,便下了决定。没有急着继xù

向前,而是来到了旁边的碎石地上,仔细注意着那片刚刚被震成齑粉的地面。

过了一会儿,原本被震成齑粉的地面犹如水波一般荡漾起来,石粉慢慢聚合,化为一块一块的碎石。整个过程大概用了半刻钟的时间,然后那块地面已经变得跟他脚下的碎石滩一模一样,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分别。

“这石头有问题吗?”桃源子想了想,抬手在地上画了个圈,用法力将圈子周围固定住,然后便不断将圈子里面的碎石摄出来,收到一枚储物戒指里面。

他的储物戒指是吴解专门炼制的,每一枚都能够装得下一座小山,而这样的储物戒指,足有二十多个!

这些储物戒指除了戴在他手上之外,还藏在腰带里面,挂在脖子上面……其中大多数都是空的,用来收藏他在历练中可能得到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有几件洞天法器,每一件都足可以装下数百里之地。

当他准bèi

出发的时候,叶红曾经叹道:“如果当真把这些储物戒指和洞天法器都装满了回来的话,那可真是要刮地三尺了!”

“拿自己性命去冒险,不刮地三尺对得起自己吗?”杜若反问。

叶红愣了一下,摇头微笑,默然不语。

而现在,桃源子的行为,就是真zhèng

地在“刮地三尺”。

那个圈子里面的碎石很快就被挖光了,露出了下面坚固的地面。依然还是惨白的石头,却坚固得难以想象,他使用了多种手段都没有能够在地面上留下半点痕迹,直到祭起了一件专门炼制的法器——外形如同锄头一般,专破各种坚固的实体之物——才算是在上面打了一个小小的裂纹。

为了打出这个裂纹,消耗了他差不多半成的法力。

桃源子虽然只是个身外化身,但修为却并不浅薄。他的法力完全和吴解本身是一个档次的,如果光用法力形成护盾的话,就算遇到了洞虚真君,也能够勉强抵挡一下。

但如此深厚的法力,却只是在地上打了一条裂纹就损耗了半成……

桃源子沉思片刻,摇摇头,没有再试着破坏地面,而是走到了旁边,施法画出了一个小型的阵法,放上事先准bèi

的守护法器,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据点。

他要在这里等待,看看地面上那条裂纹会不会自动消失。

等了数日,又是一次突发的强烈震荡波之后,地上那个因为表层碎石被移走而出现的洞穴不见了。当他将原地那些碎石移开之后,发xiàn

岩石地面上那条裂纹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些微浅浅的痕迹。

看来,这座碎石山果然古怪得很呢!

桃源子又检查储物法器里面的碎石,发xiàn

它们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依然只是普通的石头。

“回去之后试着把它们炼化看看,不管这石头究竟有什么古怪,被炼化的时候肯定没办法再隐藏的……”他嘟嚷了几句,收起那些用来布置临时据点的法器和阵旗,准bèi

再次出发,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抬头往上看,碎骨山至少还有四分之三的高度等着他去攀登。

按照未明真仙的情报,过去的三位阳神真仙之中,手段最高的那位也只爬到了五分之四的地方,再往上的部分,从来没有人涉足其中。

那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的危险?又会有什么样的宝物呢?

“还真是让人期待啊!”他微微一笑,继xù

举步向前。备的守护法器,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据点。

他要在这里等待,看看地面上那条裂纹会不会自动消失。

等了数日,又是一次突发的强烈震荡波之后,地上那个因为表层碎石被移走而出现的洞穴不见了。当他将原地那些碎石移开之后,发xiàn

岩石地面上那条裂纹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些微浅浅的痕迹。

看来,这座碎石山果然古怪得很呢!

桃源子又检查储物法器里面的碎石,发xiàn

它们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依然只是普通的石头。

“回去之后试着把它们炼化看看,不管这石头究竟有什么古怪,被炼化的时候肯定没办法再隐藏的……”他嘟嚷了几句,收起那些用来布置临时据点的法器和阵旗,准bèi

再次出发,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抬头往上看,碎骨山至少还有四分之三的高度等着他去攀登。

按照未明真仙的情报,过去的三位阳神真仙之中,手段最高的那位也只爬到了五分之四的地方,再往上的部分,从来没有人涉足其中。

那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的危险?又会有什么样的宝物呢?

“还真是让人期待啊!”他微微一笑,继xù

举步向前。

第739章 万古名门

白色的山崖完全是笔直的,桃源子一手搭着稍稍凸出的石块,一手在空中飞快地画出符咒,庞大的阵法随之成型,在他周围数十丈范围内,层层叠叠组成了好几套防御。

仅仅瞬息之后,低沉的轰鸣声突兀响起,猛烈的震荡波将这一带完全覆盖,原本就十分强烈的压力更是一下子就提升了几十倍。饶是他已经做了准bèi

,也被震得头晕眼花,守护的阵法只一会儿就被击破。

苦笑一声,原本正在全力抵御震荡波的他不得不分心祭起一件金桥般的法器立在头顶,垂下万道金光,将原本快要被压力压得支离破碎的身体护住。

就是这一分心,来自大道的守护力量弱了少许,恐怖的震荡波顿时震得他魂魄飞摇元神晃荡,几乎无法固守心神。若非那尊金桥法器还带着固定身体的功能,整个人差一点就直接摔了下去。

幸亏这震荡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即便如此,他也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取下那件法器看看,却见原本金光灿烂的金桥已经黯淡了不少,桥面上那一行灵符更是出现了好几处破裂,看来若不好好修缮一番,恐怕下次就要坏掉。

“唉!这碎骨山才爬了四分之三的样子,可前后已经有六件护身法器严重受损。果然不愧是阳神真仙也要狼狈而退的秘境,不可小看啊!”

感叹了一番,他就停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中,开始调息疗伤。

刚才那一番震荡波,既让他损失了超过三成的法力,也震伤了他的身体。好在元神未损,身体的伤势只要有法力就能恢复。

阳神真仙就是有这点好,只要法力足够,肉身再怎么受伤也无所谓。

但肉身的受伤也会影响到神通法力的施展,在紧急关头,或许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桃源子的肉身乃是吴解以自己法相为基础,融合多种极为坚固的灵物炼制而成,强韧程度远胜寻常真仙,就算跟一般的法宝对抗也不会吃多少亏。这一路登山的过程中,也正是因为他的肉身足够强dà

,才能够一路高歌猛进,只用了五六天就爬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要知dào

,另外三位阳神真仙,可都在这碎骨山上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啊!

但这碎骨山的确不愧是连阳神真仙都觉得危险的地方,越接近山顶,压力就越庞大,若非用法力护身,寻常的修士或许一瞬间就会被压成碎片,而为了抵抗这一直存zài

的压力,法力自然如同流水一般消耗,需yào

经常停下来调息打坐恢复法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或许还不算什么。但这山上还不时有猛烈的震荡波来袭,每次抵挡震荡波,都要消耗海量的真元法力。于是法力的收入很快就会抵不上支出,即使频繁地调息恢复,法力也会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要么用珍贵的灵丹来补充法力,要么就只能悻悻而退。

桃源子毕竟神通广大,直到现在,他的法力恢复速度都还跟得上。这意味着他还有余力,还能够继xù

向上攀登。

但是……看看头顶那至少还有四分之一的山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要爬到山顶,谈何容易!

这次他运气不错,把这段笔直的山崖爬完之后,才遇到下一次震荡波。

虽然实jì

上没有太大区别,但坐在地上抵御震荡波和挂在空中抵御震荡波,感觉上的确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只是辛苦,后者……完全就是悲剧啊!

再往前走了一段,他突然注意到碎石之中立着一块灰色的碑,凑过去一看,却不是石碑铁碑什么的,而是用一块极软极黏的材料捏出来的碑,碑上还有一行宛若乌龟爬的字体:

——开天宗掌门周诚到此一游!

再往下看,接近地面的地方还有一些极难辨认的小字,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其辨认出来。

——后来的小子,不管你是谁,总而言之恭喜你超过我啦!少年啊,就算只有一步也好,越过我的极限,继xù

迈进吧!

然后,还有最后一行更小的,小到就连阳神真仙也要凑到面前才能看清的字迹。

——不要把头凑这么近,这碑是用某种妖兽的粪便制作的。

当桃源子看到最后那一行字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几乎凑在了碑上。

沉默了一会儿,他花了很大的力qì

,才忍住将那块碑踹飞的冲动——因为他不确定一脚踹上去,这碑会不会直接炸裂,糊自己一身。

“我是正派人,不跟这种贱人一般见识!”他反复地告诫自己,然后恨恨地从灰色的碑旁边走过,径直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向那块碑,却发xiàn

碑的背后居然也有字。

——再往前走三百步,有鄙人埋藏的宝藏一处,敬请期待。

“喂!你不是说自己只能走到这里为止吗?”他忍不住大吼起来,朝着根本不在此地的周诚怒骂,“耍人吗?那个什么见鬼的宝藏肯定也是骗人的吧!肯定是什么‘黄金万两’之类吧?我才不会再上当呢!”

但他依然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主要是这事看起来没什么风险,最多也就是再被骗一回罢了。

于是他真的退回到碑的旁边,沿着碑的背面那诡异的图案所指方向,老老实实地走出了三百步。

什么都没有。

“又被骗了……这个叫周诚的绝对是邪派中人!还是最恶劣的那种!”

他愤愤然,咬牙切齿地继xù

前进,然后没过多久,便看到路边又有一堆灰色的东西,跟碑的颜色一模一样。

在那堆灰色的东西上面,有“宝藏”两个大字,还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这次桃源子没上当,用法术将那行小字给放大了。

——你的步子真小,该不会是小姑娘吧?

他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正常人的脚,和普通的男性没有任何区别,既不太大也不太小。

他又退了一步,然后再往前走一步,看看自己的步伐。

正常人的步伐,和普通的男性没有任何区别,既不太大也不太小。

“很显然这不是我的错,我的步子不小,只是那家伙步子太大……他可能血统和我不一样,身高一丈甚至两丈,所以他的步子就比我大了太多,他的三百步才需yào

我走这么久……”

他估算了一下,大致估算出那个周诚身高接近自己的三倍。

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大块头呢!可这么高大的人,为什么性格那么猥琐呢?

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这时,强烈的震荡波突然发生,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次的震荡波比之前更加猛烈,虽然时间不长,可为了恢复损耗的法力,却用掉了大半天的时间。

等到状态重新恢复完好,桃源子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看向大概还有五分之一路程的山顶。

他知dào

,最后的这段路,真的会很艰难。就算是自己那浑厚的法力,恐怕也不能支撑到山顶,要么半途而废,要么就需yào

吃药。

为了爬这么一座山,吃掉那些珍贵的灵丹?

他琢磨了一会儿,咂咂嘴,很有些不高兴。

如果能够有所收获的话,吃掉一些灵丹也未尝不可。但这一趟爬山到现在,自己还什么收获都没有呢!

怪不得这破碎界被称之为“危险而贫瘠”,连他这样阳神境界顶尖好手都吃力的地方,居然什么宝贝都没有,简直已经不能用贫瘠来形容,直接就是冷酷无情啊!

想到宝贝,他忍不住又看向不远处那堆灰色的“宝藏”。

这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呢?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宝贝?

他皱起了眉头,升起想要把那堆东西挖开看个究竟的念头。

但这念头立kè

就被压了下去——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某种妖兽的粪便啊!能够藏在一堆粪便里面的,可能是什么好东西吗?谁会把好东西藏在粪便里面啊!这不是变态吗!

然而……似乎……好像……也许……那个叫周诚的,很可能就是个变态啊。

想到这里,原本坚定的念头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吴解本人并非那种飘逸潇洒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不是神挡杀神爹挡杀爹的绝代凶魔,更不是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顶级硬派,虽然已经成了阳神真仙,修得了不死之身,但他的思维和性格,与凡人相比并无太大的区别。

这就是他所选择的道路,即使日后他变得更强,甚至于能够开天辟地创造万物,他的思维和性格,依然会停留在凡人的角度上,而不会变得孤僻冷漠诡异,变成某种“人之外”的东西。

作为他的身外化身,桃源子的思维和性格,自然跟他是基本一样的。

所以很合情合理的,他被普通人范畴的问题给难住了。

事实上这个小小的问题对于绝大多数的阳神真仙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问题,不就是一堆妖兽的粪便吗!如果真有宝藏的话,别说被粪便糊一脸,就算是要吃……不行,这个果然还是不行……就算韩德那种间歇性抽风的神门狂人也做不到……虽然他的确吃过,但那是为了讨好某个能够修复他老婆兼兵器的变态强者……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总而言之,桃源子的下限没那么低,所以这区区一堆粪便,还真的难住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将法力化作刀刃,打算把那堆灰色的东西切开。

“我会尽量小心的,一旦感觉到接触了什么东西,立kè

就停下……”他这么对自己说,“尽可能不切坏里面的东西……”

然而刀锋切入既黏又软的东西里面的感觉,却让他背后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一想起自己在切的究竟是什么,他就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的话……等自己历练回去,将这些经验传输给吴解的时候……一定会成为笑柄吧?没准还会被取个诸如“切X专家”的外号……

想到那个,他觉得人生简直一片灰暗,还不如就在历练中战死算了!

但逃避现实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现实中的问题是——当他将刀锋一直切啊切啊直到把整堆灰色的东西都切开,才发xiàn

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东西,完全是实心的,就是那么一堆。

换句话说,他完全就是切了一堆粪……无论看起来还是说起来都像笨蛋一样。

深深地叹了口气,桃源子直接将那些构成刀刃的法力给散掉了,无奈地摇头:“早就该想到的,那样的神经病,怎么可能好心到留下什么宝藏呢?”

他无奈地苦笑,从那堆被切开的东西旁边走过去,打算继xù

向前。

但当他走过那堆东西的时候,却感应到其中有一缕神念传出。

——很久没有遇到如此真诚的少年了,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修真界,你简直就像是水仙花一样的稀有啊!

“虽然很抱歉,但我觉得水仙花并不稀有。”桃源子停下脚步,冷静地说。

——我决定了,宝藏一定要交给你!

“不交给我也没关系,真的,其实我不缺什么宝藏。”

——之前说的“这灰色的东西是某种妖兽的粪便”其实是骗你的,那是本门秘传的一种特殊法器。

桃源子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急忙转头看向那堆灰色的东西。

——虽然原理早已失传,但它的确能够有效抵御任何震荡。如果不是我已经没办法承shòu这里过于沉重的压力,我是不会好心到留下这么一份给你的。

桃源子笑了:“多谢!”

——这东西的用法非常简单,你用法力把它揉成一个球形的罩子,自己站在罩子里面就行。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有趣的少年啊,希望有机会能够和你本人见面,大叔我手头上好玩的东西还多着呢,我们开天宗作为诸天万界传承最悠久的门派,可不是省油的灯哦!

桃源子眼前一亮,总算想起了这“开天宗”究竟是什么来历:

开天宗是一个很奇特的门派,他们声称本门开山祖师叫“开天圣君”,是与荒神墟祖同一个等级,甚至更高层次的存zài

。这位开天圣君从混沌中开天辟地,创造了最初的世界“星海界”,但是留下残缺的传承后陨落。

乍看上去,这个门派似乎很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诸天万界之中现存最古老的宗派中,也的确保存有其开山祖师与当时的开天宗门人接触的记录。但是……诸天万界谁都没听说过有开天圣君存zài

,开天宗无法拿出任何的证据证明开天圣君真实存zài

,也无法拿出任何东西证明开天宗历史的真实。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所说的历史,太过于荒谬了。

按照开天宗的说法,他们第二代掌门擎天神君是上古时代的大能,靠着努力和奋战摧毁了异类的霸权,为人类争取到了主导世界的地位。同样的,各个时期的大能们都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位神君,而包括诸天万界之中,也没有任何历史记载了曾经存zài

一个异类压迫人类的时代,更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位只手回天的擎天神君。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其实倒也没什么。世上多的是喜欢吹嘘自己祖宗多么多么了不起的门派,虽然说开天宗所吹嘘了“本门曾经是诸天万界的霸主,拥有一座巨大的浮空城市作为山门、一个单独的小世界作为修行区、在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监察所。但是后来因为在猎杀异类的行动中惹怒了一名喜欢狐族美女的人族天才,惨遭灭门。”这种历史稍稍奇葩了一点,但吴解对照了一下无上神君那种家伙,却并不觉得很难接受。

诸天万界之所以不相信开天宗的话,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履历太过于……

现有的几乎所有其他门派的记录中,开天宗扮演的都是“被拯救”、“猪队友”、“小丑”、“乞丐”、“骗子”之类的的角色。他们就像是英雄传说里面必不可少的丑角一般,虽然很常见,但却从来没有发光发热的时候。

如果只是这样……这话似乎之前说过了,但还是要再说一遍……开天宗其实也不算什么,但这个门派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是极端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敌视一切的异类包括妖族。

自其他门派在记录中第一次提到开天宗起,这个门派就已经处于没有山门的境地,一直都在四处流浪,即使偶尔有几个强者出现,也从来没有考lǜ

过找块地方占地立派——因为他们似乎总是在忙着到处找妖族的麻烦,不分昼夜,不问场合。

考lǜ

到开天宗在妖修们心中的仇恨值,大家表示非常理解这种“把房子背在身上”的做法,而开天宗功法最大的特色,也就是在逃跑和隐匿方面很有效。

以上,就是桃源子所知dào

的开天宗的资料。

“看来,那些众所周知的情报,未必真的很准确啊……”回忆着这位开天宗掌门周诚的布局和手段,桃源子沉吟着,不由得对他们高看了几分。却并不觉得很难接受。

诸天万界之所以不相信开天宗的话,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履历太过于……

现有的几乎所有其他门派的记录中,开天宗扮演的都是“被拯救”、“猪队友”、“小丑”、“乞丐”、“骗子”之类的的角色。他们就像是英雄传说里面必不可少的丑角一般,虽然很常见,但却从来没有发光发热的时候。

如果只是这样……这话似乎之前说过了,但还是要再说一遍……开天宗其实也不算什么,但这个门派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是极端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敌视一切的异类包括妖族。

自其他门派在记录中第一次提到开天宗起,这个门派就已经处于没有山门的境地,一直都在四处流浪,即使偶尔有几个强者出现,也从来没有考lǜ

过找块地方占地立派——因为他们似乎总是在忙着到处找妖族的麻烦,不分昼夜,不问场合。

考lǜ

到开天宗在妖修们心中的仇恨值,大家表示非常理解这种“把房子背在身上”的做法,而开天宗功法最大的特色,也就是在逃跑和隐匿方面很有效。

以上,就是桃源子所知dào

的开天宗的资料。

“看来,那些众所周知的情报,未必真的很准确啊……”回忆着这位开天宗掌门周诚的布局和手段,桃源子沉吟着,不由得对他们高看了几分。

第740章 白骨成山

陡峭的山坡上,一个黑乎乎的大球正在缓缓滚动。

桃源子站在其中,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大球的平稳,一边通过触感来判断前方究竟有什么。每过一会儿钟他就要停下少许,在大球上开个眼,贴上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然后才能继xù

前进。

这大球便是用周诚留下的“宝藏”和碑制成的,原本他只取走了那一堆宝藏,但转念一想,日后宝藏没了,碑还在,岂不是让周诚前辈平白受人唾骂吗?所以干脆又走了回去,将碑也一并拔起,融入那一堆宝藏之中,后来一并制成了这个大球。

但这大球做好之后,他才明白其操作并不容易——人在大球之中,看不到外面,因为这碎骨山上不时出现的震荡波,神念也不敢透出,结果只能靠着本身的感觉控zhì

它的前进后退。这实在辛苦得很,就算是阳神真仙,一开始试着操纵它的时候,表现也不见得比杂耍艺人手下那些表演踩球的猫儿狗儿好到哪里去。

接连绊了两个踉跄之后,桃源子叹息之余又不由得疑惑起来:那位周诚前辈当初操纵这大球前进的时候,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眼前这山坡就已经如此难行,那些直上直下的悬崖,他却又是怎么上来的?

但他很快就知dào

原因了——阳神真仙毕竟是阳神真仙,无论身体感知的敏锐还是反应的迅捷,都远超寻常凡人。普通人或许需yào

经年累月练习才能掌握的本事,他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掌握了其中的要领,行进起来便不再凝滞,快捷了很多。

想来周诚前辈肯定经常需yào

用到这种手段,平日里也不知dào

练习了多少。所以即便是直上直下的山崖,应该也难不倒他。

不过,桃源子毕竟不是周诚,身处于大球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所以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通过窥孔看看外面的实jì

情况,决定接下来该干什么。

毕竟他是来寻宝的,不是纯粹爬山的。爬山是为了寻宝,主次不能颠倒。

就这么一路向前,虽然看起来十分滑稽,但行进的速度却快了很多。这奇异的材料果然厉害,一路上前后经lì

了好几次强烈的震荡波,每一次都震得周围碎石成粉,但身处于大球之中的桃源子不仅没有感觉到半点震荡,甚至连前进的步伐都没有为之停下过。

只是越向前进,那份压力就越发的巨大。这灰黑色的材料也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能够完美地抵挡震荡波,却丝毫挡不住压力。到了后来,他千锤百炼的身躯渐渐地也有些抵挡不住,一路上不停地受伤,不得不持续用法力来修复。好在所耗法力不多,凭借阳神真仙的恢复速度,倒也完全跟得上。

又走了一段路,距离山顶已经不远。某一次他停下来,在大球上临时开了个孔看外面情况的时候,便注意到前方远处,地面上似乎有一点光芒,和那些惨白色的碎石完全不同。

他急忙驾驭着大球来到那里,却见地上插着一把白色的玉剑,玉质温润,色泽洁白,一看便知dào

是人间珍品。

他没有冒失地去拔这把玉剑,而是小心翼翼地停在它的前面,在大球上开了一个大大的裂口,然后再往前滚两下,将玉剑也容纳进了大球里面。

直到这时,他才放下心来,用神念来细细观察这把玉剑。

此剑质地坚硬,神念触及之时感觉到了强烈的反震,上面更有法力流动,显然是人为祭炼过的法器。他只用了一会儿时间,就将玉剑上的法力流动分析清楚,却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阵法。

修真七艺乃是互通的,吴解本人是一等一的法术高手,在阵法方面也颇有造诣。桃源子一身修为和他等同,虽然某些特别厉害的神通施展不出,但眼光见识并无区别。以他的眼光,很快就发xiàn

这阵法简直复杂得超乎想象,别看载体只是一把尺许长的短短玉剑,可实jì

上整个阵法的复杂程度,甚至于堪比九州界几个名门的护山大阵!

犹如护山大阵一般复杂的阵法,居然镌刻在这小小的玉剑上,那这把玉剑的价值,自然可想而知。

他有些疑惑——这把玉剑一看就知dào

是阵法上所用的,类似于“阵眼”之类的东西,可它怎么会插在这碎骨山上?这里难道还有什么阵法吗?

于是他便用神念仔细勘查起来,这一勘查便吓了一跳,只见玉剑下方,地面上有一个奇异的阵法,阵法倒也不是很复杂,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要看出了端倪——这阵法应该是一个整体的部分,而这整个阵法的用途,是封印。

用这样的宝物,这样的阵法,来封印某个东西……

想到这里,他急忙后退,甚至来不及把大球上的裂口给补好。

就在他退出不到三步之时,空中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剧烈的震荡波甚至在周围的空气中都泛起了层层涟漪。这次的震荡波威力前所未有的大,就算是被大球挡住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剩下的那一些也透过裂口传了进来,震得他头晕眼花。

但眩晕之中,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伴随着这种震荡,玉剑的上方正在丝丝缕缕凝聚白色的气运,顺着剑身流淌。

这气运他眼熟得很,乃是人道五运之一的福运。

人道五运,一曰天运,指点江山、规划天下,此王者之运;二曰道运,著书立说,教化苍生,此圣者之运;三曰福运,平生积善,福至祸消,此德者之运;四曰文运,诗文锦绣,古今传诵,此贤者之运;五曰武运,踏破千军,纵横万里,此勇者之运。

治世得天运,教化得道运,行善得福运,诗书得文运,征战得武运。吴解身为正道中人,平日里行善积德,颇得人道欣赏,所以积累了十分深厚的福运,对于福运,他实在是熟悉得很呢。

故此,桃源子一眼就看出了那丝丝缕缕落下的福运,却不由得疑惑起来。

人道五运,顾名思义便是人道赋予苍生的气运。但这破碎界之中并无人道存zài

,又何来人道五运?

可是,眼前那丝丝缕缕凝聚落下的福运,绝对不会有假!

过了一会儿,震荡停止,他急忙赶到玉剑前面,凑了上去,仔细观察起来。

观察了许久,期间又经过了两次震荡,他终于确定,这玉剑的确是在借助震荡之力凝聚人道福运。凝聚起来的人道福运沿着剑身缓缓流下,汇入下方的阵法之中,成为封印的力量。

这个封印不仅仅借助天地元气和阵法本身的力量,还要借助人道气运的力量!

桃源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惊骇——要借助人道气运的力量来维持,那这封印下面,究竟镇压的是什么东西?

他琢磨了一会儿,咂咂嘴,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果然,走了一大段路,他在碎骨山差不多同等高度的位置上,找到了第二把玉剑。

那是一把鲜红如火的玉剑,凝聚的是人道五运之中的武运。

他接着寻找,用了几天时间,将全部的五把玉剑都找到了。

负责凝聚人道天运的,是紫色玉剑;负责凝聚人道道运的,是金色玉剑;福运白剑、文运青剑、武运红剑……五把插在地上的玉剑,借助不时发生的震荡,源源不断地凝聚人道五运,注入下方的封印之中,联合组成一个极为庞大的封印阵法。

这阵法玄妙异常,尤其是那五把能够凭空凝炼人道五运的玉剑,更是厉害得很。桃源子仔细琢磨了许久,也没有能够完全悟通这五把玉剑上那种阵法的奥妙,只能依样画葫芦,将它们先画下来,准bèi

日后慢慢研究。

把整个阵法全部画完之后,他本想继xù

前进,心中突然一动,发xiàn

了自己思想中的一个误区。

这能够凭空凝炼人道五运的手段,只怕并不仅仅依靠那些阵法,作为阵法载体的五把玉剑,其本身材质可能也不同寻常。

于是他又去研究那些玉剑,因为不敢把它们拔起来,也不想亲手触摸的缘故,研究的速度不快,但过了几天,他终于得出结论——这五把剑乍看上去是普通的美玉,其实质地和寻常玉石完全不同,乃是一种自己从没见过的材料。

或许……这阵法之所以能够存zài

,之所以能够正常地运转,关键就在于这五把玉剑!

想到这里,桃源子不由得有些心动——若是能够把这五把玉剑取走,送到天书世界里面研究一番,就能够批量复制它们。只要把阵法完全破解,再批量复制这种玉剑,便能够给玉京派弟子们提供一种行之有效的封印手段。日后诸位弟子行走江湖的时候,临阵对敌,就能多出几分把握。

不仅如此,这封印看起来成本并不大,能够封住的东西——看这巍峨的碎骨山,那东西定然不同凡响,起码也是阳神级数的存zài

。能够用这种小成本封印阳神级别的敌人,这种手段如果不能弄回去,实在是可惜得很啊!

有那么一种说法,说男人之所以忠诚,只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大。只要诱惑足够大,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来说服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说法实在有些偏颇,但其中的道理却也并不是完全捏造。桃源子虽然是淡泊之人,却终究不是无欲无求,面对这样的宝物,他就忍不住动了心。

重yào

的是,这破碎界乃是玉京派控zhì

的世界,吴解也是玉京派的弟子,玉京派弟子在玉京派控zhì

的世界里面发xiàn

了宝贝,自然理所当然的应该归玉京派所有。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拿走这五把玉剑的话,会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坐在最初发xiàn

的那把福运白玉剑面前,桃源子陷入了沉思。

首先,破碎界可以肯定只是一个低等的小世界,并没有达到小千世界的层次。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面,不大可能封印着不朽境界的存zài

——栓哈巴狗的细绳子,绝对不可能捆得住成年的雄狮,这是一样的道理。

其次,之前发xiàn

破碎界的时候,阳神真仙探查,确定里面并没有阳神级别的生灵。后来探索之中,前后却出现了两次阳神级别的怪物,或许……这些怪物其实就是被用各种手段封印起来的,它们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封印被人为破坏了。

最后,整个破碎界里面,目前有二十多处大大小小的秘境,碎骨山无论规模还是危险度,在其中都是中等偏下的。这样一个地方,按说不大可能封印什么太高级的怪物。

综合以上三条,桃源子觉得,就算封印被破坏,里面的东西逃出来了,以他的本事应该也能对付得了。更何况,这里还有未明真仙驻守,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他马上就能赶到。

既然如此,这个风险就值得冒一下!

不过他是谨慎的人,虽然已经决定了,却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继xù

朝着山顶攀登。

如今距离山顶已经不远,起码要先爬到山顶去看一看,看看山顶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别的封印阵法?又或者有没有关于被封印之物的一些介shào



有灰黑色大球的帮zhù

,前往山顶的道路虽然崎岖陡峭,却也没有阻拦他太久。数日之后,他终于抵达了山顶。

碎骨山的山顶出人意料的平坦,可以说根本就是个大平台,平台地面上没有半点碎石,完全由那种惨白色的坚硬之物组成。看不到一点裂纹或者痕迹,光滑得如同镜子一般。

桃源子在上面呆了一天,仔细研究了许久,并没有发xiàn

阵法或者宝物的痕迹,也没有找到任何记载。

看得出来,那位在这里布下封印的前辈,并没有向别人详细讲解的想法。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看远处环绕着整个碎骨山的旋风云层——这云层越往高处便越稠密,其中更有可怕的压力流淌,阻碍了仙人们直接飞到空中研究。这破碎界的一个个秘境,几乎都有类似的东西环绕,让探险者只能亲身踏入其中慢慢摸索,不能在外面鸟瞰观察。

这世上所谓的“秘境”大多如此,如果不是能够阻碍外人窥探的目光,又怎么称得上秘境呢?

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桃源子便下了山。他先来到未明真仙那里,稍稍交代了两句,然后又和未明真仙一起上山,将正在碎骨山上探索的诸位修士全都劝走——封印一旦被解开,很可能会有一只被封印了很多年,凶狠残暴的巨兽脱困而出。他们两个阳神真仙手段高强,不管怎么样,打不过起码有信心能够跑得掉,但那些还没有成就长生的人们,就很难说了。

依靠玉京派的好名声,他们顺利说服了诸位探险者。但不少修士并没有走远,而是留在百里之内,等着看热闹。

等到探险者们都走了,未明真仙又布置了一个庞大的阵法,作为迎击那被封印凶兽的阵地。这个阵地成本颇高,好在东西并非一次性的,如果用不上的话还能回收,怎么也不至于浪费。

“或许这破碎界之中的那些秘境,每一个都封印着一只远古时代的巨兽。这阵地就算现在用不着,下次或许也能用到。”未明真仙说,“我先练练手,提升一点熟练度,不会有坏处的。”

桃源子也并不反对,耐心等他将阵地布置完成,才再次踏上碎骨山,一口气爬到福运白玉剑的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便弯下腰,一把拔出了玉剑。

玉剑被拔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仿佛如同从极为粘稠的东西里面把它拽出来一般。而当它被完全拔起来之后,桃源子顿时就发xiàn

有一股正在缓缓苏醒的凶恶气息,从脚下的山峰之中慢慢腾起。

他知dào

时间紧急,急忙加快速度,连飞代跑,接连把剩下的四柄玉剑也拔了。

等到五柄玉剑都被拔掉,山峰之中已经在回响着恐怖的轰鸣声,更有如同呻吟一般的低声吼声在其中回荡。桃源子脚下飞快,不一会儿就下了山,退到和未明真仙所布置阵地遥遥相对的方向,小心戒备着。

又过了一会儿,那轰鸣声和呻吟声越发的响亮起来,环绕碎骨山的旋风和云层却不断变得稀薄,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它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将整个碎骨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旋风和云层完全消失的时候,那轰鸣声简直震耳欲聋。而呻吟声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笑声。

狞笑,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最终连轰鸣声都被它压倒。苍天之下,原野之上,到处都回荡着这恐怖的笑声。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后退,一个个脸色发白。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dào

一个绝代凶魔即将脱困。唯一的悬念是——这家伙脱困出来之后,究竟是大杀四方宣泄被封印多年的愤nù

呢?还是被玉京派两位真仙斩杀,从此一了百了?

然后,一点预兆都没有,山崩了。

再然后,有某个东西狂笑着,从崩塌的山里站了起来。

那是……一尊巍峨如山的巨大骸骨!呻吟一般的低声吼声在其中回荡。桃源子脚下飞快,不一会儿就下了山,退到和未明真仙所布置阵地遥遥相对的方向,小心戒备着。

又过了一会儿,那轰鸣声和呻吟声越发的响亮起来,环绕碎骨山的旋风和云层却不断变得稀薄,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它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将整个碎骨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旋风和云层完全消失的时候,那轰鸣声简直震耳欲聋。而呻吟声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笑声。

狞笑,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最终连轰鸣声都被它压倒。苍天之下,原野之上,到处都回荡着这恐怖的笑声。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后退,一个个脸色发白。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dào

一个绝代凶魔即将脱困。唯一的悬念是——这家伙脱困出来之后,究竟是大杀四方宣泄被封印多年的愤nù

呢?还是被玉京派两位真仙斩杀,从此一了百了?

然后,一点预兆都没有,山崩了。

再然后,有某个东西狂笑着,从崩塌的山里站了起来。

那是……一尊巍峨如山的巨大骸骨!

第741章 骸骨巨兽

大地摇晃,如同波浪。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随着那尊巨大的骸骨站起来,磅礴的气势轰然散开,刹那间化为席卷方圆数百里的暴风,风声凄厉,犹如无数幽魂在哭号一般,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在风中滚动,宛若没有重量的稻草,翻滚着、飞扬着,带起低沉的嗡声。

那些站在百里左右距离上看热闹的修士们猝不及防,先是被巨大骸骨的恐怖气势震慑,然后就是暴风迎面而来,于是很多人反应稍稍慢了一点,当即就被暴风卷起来,大叫着飞了出去。

运气好的,在空中缓过气来,及时施展法术稳住身体,然后重新回到地面上。运气不好的,便被那些在风中飞滚,速度比利箭更快的大石头迎面砸了。虽然说他们修为不凡,挨一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但这些石头之中却有少数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一砸下来堪比被强dà

的法器劈头盖脸轰击,当即就有个倒霉的被直接轰晕,在狂风中呼啸而去,也不知dào

飞到哪儿去了。

幸运的是,那位倒霉的兄台毕竟还没把霉给倒足了,他所在的方向恰好距离未明真仙不远。未明真仙回头一看,顺手一道法术,在他周围化作一圈光环,想来就算被吹出个千儿八百里的,这圈光环也能保护他不至于被活活摔死。

堂堂一位法相境界的大修士,居然被摔死的话,那未免太苦逼了一点……

桃源子神念一扫,确定自己这边没有人受重伤,稍稍放下心来,然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正缓缓站起来的巨大骸骨身上。

“这家伙……实力不弱啊!”

那骸骨外表看起来有几分人形,但却长了四条手臂,手臂极长,看起来几乎和腿一样长,显得有些滑稽。脊椎骨末端延伸出去,化作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的尽头却突然膨大,变成蛇头的模样,口中利齿寒光四射,一看就知dào

凶恶得很。

它原本被封在碎骨山中,此刻缓缓站了起来,气势也不断提升。等到完全站直了身体的时候,已经提升到差不多阳神境界巅峰的程度。周围更出现了一圈圈黑色的气流环绕,气流中隐约可以看到紫色电光闪烁,一看就知dào

威力不凡。

这种实力,绝对不会是寻常角色!

桃源子皱起眉头,心中却宽慰了几分。

之前他一直有些担心——这家伙毕竟是需yào

用人道五运来封印的,若是实力太强的话,恐怕就是大麻烦。但转念一想,这破碎界本身就不是很大,人道之力又衰弱到连觉察都觉察不到,怎么可能是很厉害的角色呢?

倘若在那些大千世界里面,看到有人道五运布成的封印,他肯定转头就走,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这么一个小世界,人道又如此衰微,纵然是被人道五运封印的又能如何呢?

事实证明,这家伙的确不算太强。当它终于站定之后,周身的气势提升到了顶点,终究也没有能够突pò

阳神境界的极限。

“虽然我没有本体那种一颗星星砸死两个洞虚真君的能耐,但对手只是一个被封印了不知dào

多少年头的阳神级别魔怪,应该还对付得来!”他心中如此琢磨着,算是给自己鼓鼓劲。

阳神巅峰已经很强,但再怎么强,终究也还是阳神境界。他桃源子虽然施展不出四部正法最精妙的部分,但临行之时得了那么多的宝贝,砸也能砸死这家伙!

当然,砸死的话,就没有历练效果了……

想到这里,桃源子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宁心静气,将事先准bèi

好的手段施展了出来。

碎骨山的遗迹上,足有五六里高的巨大骸骨稳稳地站着,虽然身上没有半点血肉,却看不到虚弱的意思,反而充满了凶悍凌厉之意。它缓缓地旋转着脖子,空洞洞的眼眶里面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犹如一对眼珠,将凶恶的视线投向四面八方。

看得出来,它心中还有些顾忌,正在寻找某个印象中的大敌——或许,就是将它封印的那位前辈。

然而那位前辈并不在此,在这里等着它的,是两位玉京派的阳神真仙。

一声清啸,桃源子和未明真仙不约而同地出手了。

桃源子这边,抬手一挥,一把赤红玉刀顷刻间化作贯穿天地的长刀,将天上的云彩都裁成两半,冲着骸骨巨兽的头顶狠狠地砍了下去。

未明真仙那边,数十道符箓在空中一起燃烧,结成一个玄妙的阵法,阵法之中五行光华流动,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一圈转下来,法力的光华便强盛到了最初时候的五倍,最后化作一道金龙,咆哮着冲出去,要用身体将巨兽缠住。

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战术,未明真仙有地利之助,法力绵长、韧性极好,负责尽可能束缚敌人;而桃源子身怀许多宝物,爆fā

力极强,负责攻坚杀敌。

阳神真仙哪个不是从无数战斗里面走过来的?就算事先不商量,临阵之时光靠经验就能达成良好的配合。事先有了商量的情况下,二人出手的时机拿捏得极佳,两道攻击看似一前一后,其实暗藏玄机。骸骨巨兽若是优先抵挡头顶斩落的火焰巨刃,金龙就会骤然加速,抢先束缚住它;而若是它优先抵挡那缠上来的金龙,桃源子便会直接将那件顶级的法器给自爆了,瞬间激发出最大的威力,争取一刀就把它重伤!

然而白骨巨兽的反应却稍稍有些出乎意料,面对气势汹汹的联手攻击。它发出了怪异的叫声,组成身体的那些白骨轰然炸裂,庞大的身躯竟然直接四散开来。

这一招实在匪夷所思,就算桃源子和未明真仙这样的高手,反应也稍稍迟了半拍。

他们不及细想,略略一愣便急忙变招,火焰巨刀化作赤红火雨,直接覆盖了整个碎骨山的范围;而金龙则在空中盘旋了两下,先由金色变成黑色,再由黑色变成绿色——金生水,水生木,化成了一条翠绿巨龙,一头撞进碎骨山的遗迹地上,顿时整个地面上生机盎然,无数的草木飞快生长,更和天空中的火雨遥遥呼应,使得火雨的气势又提高了一分。

未明真仙在五行道法上的造诣,实在是出神入化。仅仅一瞬间的工夫,他就做出了合适的应对,配合桃源子的变招,一起布下天罗地网,要用熊熊烈焰将巨兽身上那些散开的白骨直接焚烧殆尽!

这手段若对寻常阳神真仙施展,绝对足以致命。就算是修为高深之辈,能够凭借一滴血重生血肉,也会被打到虚弱状态,然后被封印起来。

但白骨巨兽却并没有那么好对付,眼看着二人的攻击配合起来,化作笼罩整个碎骨山遗迹的熊熊火海,但地上那些散落的巨大骸骨却丝毫不受影响,空中反而响起了狰狞的笑声。

“糟糕!这家伙不仅仅有阳神巅峰的境界,也有阳神巅峰的神通!”未明真仙心中一震,暗道不妙,“那些骸骨根本就是障眼法,这家伙的修为早已到了虚空重生的地步,只要法力不损,就算肉身被毁得连一点渣子都不剩,也能迅速恢复过来!”

这可不是好消息,但凡能够虚空重生的阳神真仙,无不战力惊人。尤其它们完全不需yào

在意肉身的情况,战斗中动辄会施展出自爆的手段来,面对哪怕只低一级的对手,也能形成近乎碾压的势头。

眼见情况不妙,未明真仙一咬牙,直接将自己事先布置的手段用了出来。

他双手飞快地画了一个符印,轰在身前的法台上,法台顿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金光散落大地。原本的茫茫原野泛起了黯淡的金光,只是刹那工夫,就变成了一片铁灰色的地面。

在这片铁灰色的地面上,横七竖八插满了刀枪剑戟各种兵器,每一件兵器都寒光闪闪,更有无数的气息和念头盘踞在这些兵器上,让它们透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未明真仙少年时候就喜欢看传奇故事,成道之后花费了五万年的光阴,将无数神兵利器散布到许多世界。这些神兵利器在人间不断换手,最后往往落到一些杰出人物手上,伴随着自己的主人一起经lì

了种种凶险磨难,留下了一段段传奇故事。

每当一件兵器在传奇故事里面留下身影,未明真仙就会将它收回。久而久之,他便积累了成千上万的神兵,每一件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承载着红尘众生的一分念想,得到了人道加护的一点武运。

一件神兵所蕴含的众生念想和人道武运,对于阳神真仙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成千上万件神兵所蕴含的众生念想和人道武运合起来,就积累量变形成质变,化为了可怕的杀伐大阵。

这就是玉京派“神兵真人”东方未明最厉害的手段,名曰“神兵冢”。

但这神兵冢威力虽然巨大,却是消耗性的手段,每次施展都要消耗不少。所以能够不用的情况下,未明真仙是绝对不想用它的。不过……节约虽然是美德,可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而眼前这一刻,就是值得将这底牌亮出来的关键时刻!

伴随着一声长啸,铁灰色大地上无数神兵缓缓发光,化为一道道红色的光华,各自发出厮杀呼啸之声,犹如一支勇悍无畏的军队,朝着空中那狞笑声传来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冲杀过去。

骸骨巨兽做梦也没想到未明真仙竟然如此决绝,几乎等于是刚一交手,这才第二招的工夫,就将压箱底的绝招施展了出来。它本拟凭借自己独特的本事躲过敌人的攻击,再嘲笑一番,然后好整以暇地慢慢虐杀对手,结果这么一来,倒因为反应不及,落在了下风。

无数神兵呼啸而来,顷刻间便将它元神存身的空中切割得支离破碎。虽然这巨兽乃是阳神巅峰的魔头,可被镇压了这么多年,一些得yì

的手段暂时还施展不出,刚才更不合毛毛让弃了肉身。此刻光凭着元神之力,遇到蕴含武运之力的手段,顿时就吃了大亏。

要知dào

,人道五运原本就有镇压邪物的效果。这家伙自然是地地道道的邪物,它的元神被武运神兵化成的洪流洗刷了一遍,哪里能够好得了!

空中的狞笑声顿时就变成了惨叫,地上那些巨大的骸骨立kè

飞了起来,想要重新聚集,化成巨兽的身躯。

元神受损,这魔头就算想要临时再造肉身也来不及,只能先用这骸骨之身作战。

可这个时候,桃源子也出手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法宝,只是双眼圆瞪,大吼一声,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这一掌力量颇重,打得他五脏震动,七窍喷烟,头顶上更是有一道璀璨的光华冲天而起,化成一对如山巨手,左右张开,分别攥住了几乎所有的骸骨,将它们死死地压在地上,纵然那巨兽元神再怎么咆哮,也休想把它们给召唤起来。

桃源子的修为境界和吴解相当,目前只是阳神境界的中层,滴血重生的水平。可他的法力却也和吴解相当,既浑厚又精纯,简直冠绝阳神境界,就算面对洞虚真君也能抵挡一二。

他敏锐地判断了战斗形势,立kè

便决定和这巨兽拼法力。也不消再用别的什么手段,大家就硬碰硬地消耗,看看是他先法力枯竭,还是巨兽先精疲力尽。

这么一来,却正好打在了巨兽的软肋上。这家伙被封印了不知dào

多少年,原本状态就有些萎靡。要是给它一些时间,凭借它的境界,完全可以迅速恢复法力。但此刻刚刚脱困就遭到桃源子和未明真仙联手攻击,哪里有恢复的机会?

更不要说,法力的运用,需yào

依赖于元神的控zhì

。它的元神被未明真仙以最强手段“神兵冢”杀得狼狈不堪,哪里还能有足够的力量来控zhì

法力?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这巨兽其实很有一些厉害手段,也只能用最原始最蠢笨的办法,跟桃源子硬拼。

只见熊熊烈焰之中,无数的骸骨被一对巨大的法力手掌按住,黑色的气流和青色的光芒在翻腾的赤红烈焰之中不断冲撞,发出一连串的爆鸣声。大地更不断地震动,简直就像是发寒打摆子的病人一般,抖个不停。

而在空中,无数被红色武运光芒笼罩的神兵已经化成一道回环不息的洪流,绕着那狞笑怒吼声传来的方向不停地绞杀,不时可以看到某一件神兵似乎在空中撞上了什么,整个儿化为齑粉,蕴含的武运在刹那间燃烧殆尽,却让空中那无形的东西也为之狠狠一震。

如此这般不过片刻,怒吼声就变成了恐惧的咆哮,巨兽苦修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元神被不停地切割和消耗,已经受创极重,甚至于连它的修为境界都跌落了下来。

从虚空重生跌落到滴血重生,不仅仅是复活能力的下降,更是元神对神通法力运用能力的全面下降。巨兽一旦被打落境界,立kè

就再也没办法将元神停在空中,不由自主地被吸了下来,附着在自己骸骨之中头骨的位置上。

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来说,只要没有能够到虚空重生的地步,元神都是必须要附着在部分肉体上的。而第一的优先选择,不是心脏,就是头骨。

这巨兽当年所选择的就是头骨,结果它虽然逃过了岁月的消磨,逃过了肉身腐烂之灾,此刻却逃不过烈焰焚烧之灾了。

桃源子感觉敏锐,一发xiàn

巨兽的元神已经附着在了头骨上,当即怒吼一声,头顶一股青气腾起,化作一个面目清晰的小人,手持一柄金光灿烂、上面有无数奇异符箓的小剑,对着那巨兽元神寄托的头骨便是一剑刺出。

这是阳神真仙最凶险也最狠辣的手段,元神出窍。

阳神真仙一身神通,十之七八都在元神上。元神出窍之时,便能将这些神通的威力施展到最大。可元神出窍,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肉身的保护,一旦遭到针对性的攻击,立kè

就会被重创,甚至于可能被打落境界。

比方说这骸骨巨兽,便是因为元神出窍,没了骸骨肉身的守护,被未明真仙以“神兵冢”硬生生从虚空重生的境界打落到滴血重生的境界,更要因此出现致命的破绽。

而这个致命的破绽,此刻就被桃源子给抓住了!

小剑一指,天地间骤然静了下来,虚空中却微微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蠕动着,似乎要冲出来一般。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是一瞬,一道灿烂无比的剑光从天而降,甚至令太阳都为之失色。

这道剑光疏忽而来,转瞬间就狠狠地轰在那巨兽的头骨上,比几十个人叠起来都更高的头骨被这道剑光轰了一下,原本正在剧烈震动的它顿时停了下来。

然后,天地间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

因为法力消耗严重而脸色有些苍白的未明真仙和桃源子听到这声惨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大局已定!对性的攻击,立kè

就会被重创,甚至于可能被打落境界。

比方说这骸骨巨兽,便是因为元神出窍,没了骸骨肉身的守护,被未明真仙以“神兵冢”硬生生从虚空重生的境界打落到滴血重生的境界,更要因此出现致命的破绽。

而这个致命的破绽,此刻就被桃源子给抓住了!

小剑一指,天地间骤然静了下来,虚空中却微微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蠕动着,似乎要冲出来一般。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是一瞬,一道灿烂无比的剑光从天而降,甚至令太阳都为之失色。

这道剑光疏忽而来,转瞬间就狠狠地轰在那巨兽的头骨上,比几十个人叠起来都更高的头骨被这道剑光轰了一下,原本正在剧烈震动的它顿时停了下来。

然后,天地间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

因为法力消耗严重而脸色有些苍白的未明真仙和桃源子听到这声惨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大局已定!

第742章 借花献佛

桃源子这一剑威力惊人,已经将他整个元神的力量都施展了出来。除非是动用一些损害自身的禁忌手段,否则他的元神攻击最强也就这个地步。

一剑出手,光彩耀日,剑qì

轰鸣。

这一剑轰落,巨兽的头骨顿时就不再挣扎震动,只有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天地之间。

原本就被未明真仙伤了元神的骸骨巨兽再次遭到沉重打击,这一次真的是重创了它的本源,让它顿时陷入了虚弱之中,除了惨叫,什么都做不到了。

但这家伙毕竟是从远古活到今天的巨魔,手段非凡、底蕴深厚。别看它此刻十分凄惨,但只要给它一些时间,它依然还能快速地恢复过来——人道五运消磨了不知dào

多少年,都没能把它给消磨致死,桃源子和未明真仙这一番攻击自然也不能。

所以听到惨叫声,二人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手上却没有半点迟缓。

“金木水火土,先天五行连环!”

未明真仙周围铁灰色的大地突然消失,空中那无数的红色剑光也消失不见,但五行法术的光芒却又重新升腾起来,化作五道光柱树立在巨兽头骨周围。五行流转,生生不息。

而与此同时,桃源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头顶元神落回天灵盖之中,眼里亮起璀璨的光芒,手一挥,四颗明珠飞了出来,转眼间也飞到了巨兽头骨的周围。

“四圣招来!”

一声令下,四颗珠子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分别是青红黑白四色。青光化为一条苍龙,头角峥嵘;红光化为一只朱雀,烈焰环绕;黑光化为一只玄龟,脚踏波涛;白光化为一只白虎,翼下风雷。

这四颗珠子,是用当初火云宫秘库里面四只洞虚境界妖兽的内丹作为原料,以天书世界造化伟力修改其本源,塑造而成的一套法宝。四颗珠子原本已经没有灵性,只是单纯的材料,吴解却摄取了四个恶人魂魄,改造成了具体而微的四象圣兽。这四象圣兽自然是水货,但其本质却一点不掺假,配合四颗同样改造过的内丹,便炼成了一套货真价实的“四象珠”。

诸天万界之中,有一位四象神君。他为了冲击更高境界,将自身一分为四,便是赫赫有名的四圣神君——青龙孟章神君,朱雀陵光神君,玄武执名神君,白虎监兵神君。

然而这条路似乎并不对,四圣神君虽然神通不凡,却没有能够分别执掌星海一方,更没有能够按照当初四象神君的构思,再次合而为一,突pò

造化境界的极限,踏入永恒境界——事实上,他们四个一一陷入了沉睡之中,或许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在玉京派的附近,有一个名叫四渎龙宫的门派,就是昔年青龙孟章神君留下的道统。孟章神君还在四渎龙宫之中留下了一尊石像,必要的时候能够发挥出不朽境界的实力,称得上是四渎龙宫的镇山之宝,也是整个四渎龙宫的根基所在。

类似的东西,在诸天万界里面还有不少。所以就有人特地将这类东西收集成套,萃取其精华,炼制成四象珠。

这四象珠能操控地水风火之力,威能无穷。某些大能手上的四象珠一旦施展出来,能够将大千世界炼化还原,重新归于混沌,其威力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吴解炼制的这套四象珠,威力自然远不及那些大能们所作,但在最关键的“操控地水风火之力”方面,却不打半点折扣。只要桃源子法力足够,便能施展出足够的威能来。

而地水风火之力,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消磨。

以地水风火之力来消磨,别说阳神真仙,就算洞虚真君也要大喊救命的!

四颗宝珠光华大盛,幻化四象虚影,然后被虚影环绕在其中的巨兽头骨便疯狂地震动起来,一边震动,一边凄惨地狂吼。

这吼声真是听者惊心闻者胆颤,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修士们全都听得脸色发白,其中不少往日里自诩胆大的好汉,都下意识地默默后退,不敢靠前。

这被封印多年的巨兽自然认得四象珠的厉害,尤其是随着四象珠发威,地水风火之力涌动,在头骨周围不断震荡,将它用以守护元神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震散,一点一点破去,更是让它惊骇莫名。

阳神真仙长生不死,可却不是真的不死不灭。一旦元神被损害到某个程度,就会无法再维持和大道的勾连。失去了这份勾连,不死之身立kè

被破,用不了多久就要送命。

而此刻桃源子所做的事情,就是在消磨它守护元神的力量。这份力量被消磨到一定程度,元神便会不由自主地收缩,自动和大道脱钩。

那个时候,就是这不知存活了多久的骸骨巨兽,真zhèng

的死期!

眼见桃源子施展如此手段,未明真仙眼前一亮,急忙催动法力。在他的控zhì

下,五行流转化作一圈五彩光环,移到了巨兽头骨的下方,将它托了起来。

“天地磨盘!”他提升朝着桃源子叫道,“我来封,你来磨!”

桃源子笑着点头,手上法决一捏,四象珠稍稍上升,四象虚影浮在巨兽头骨上方,地水风火之力化成一圈混沌光幕,压住了头骨,缓缓旋转起来。

这场面,赫然便如同农家磨房里面的磨盘一般。只是磨盘上的并非黄豆或者玉米,而是那巨大的头骨,是藏在那巨大头骨之中,被封印多年却未曾死,脱困之后反而迎来死劫的元神!

五行流动,化为源源不绝的法力,将头骨牢牢地束缚;四象涌动,化为磨盘缓缓旋转,令人牙酸的研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恐怖的惨叫声。

“需yào

磨多久?”未明真仙突然问。

桃源子沉默了一会儿,反复估算,然后叹道:“总要三年五载吧。”

“果然不愧是老魔头,这家伙当年被封印的时候,只怕是那种阳神境界最巅峰,甚至足以跟洞虚真君过招的强者!”

“大概是吧,但肯定没有洞虚境界。”桃源子笑道,“不过怎么也无所谓了,三年五载就三年五载,我们耗得起。”

未明真仙也笑了:“区区三年五载的光阴,就能杀死一个阳神巅峰的强者。要是这样还不满足,那可未免太贪心了一点!”

他们却不知dào

,其实这骸骨巨兽,当年还真的是洞虚境界。只不过它先被这一方世界的主人打落境界,然后封印在这座山中,又以人道五运之气日日消磨,消磨了好几百万年。如今所剩的力量,只有昔年的一个零头了。

若是这家伙当年鼎盛状态的时候,桃源子和未明真仙纵然联手对敌,也要做好跟它同归于尽的决心,才有一战的资格。

当然,桃源子宝贝甚多,其中自然有能偶威胁到洞虚真君的东西。只是用出那些东西来,这破碎界定然免不了池鱼之殃。就算这个世界不会彻底崩溃,在其中探险的那些修士们却至少要死掉七八成。

所以能够以现在这样结束,他和未明真仙一样,没有半点不满。

于是两位真仙便盘膝坐下,一边各自运转玄功,催动天地磨盘,不断消磨骸骨巨魔的元神之力。

过了数日,光芒闪动,得到消息的玉京派援军赶来了。

带队的正是冰云楼副楼主长孙雪,麾下更有三十六位道果境界的飞升仙人,赫然是一套完整的剑阵。

她看着那正在不断惨叫,却怎么也挣脱不出,只能在天地磨盘里面被不断消磨的巨大头骨,沉思片刻,对桃源子说:“只磨元神。”

桃源子一愣,抬头看着她。

“只磨元神。”长孙雪重复了一遍,脸微微侧过,用目光示意那些尚未成就长生的弟子们。

桃源子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哈!这可是大手笔啊!”他笑着说。

长孙雪点头,眼中微微露出喜色。

“这么一大块肥肉,冰云楼独吞不下的。”桃源子说。

长孙雪想了想,脸色不变,眼中却有少许遗憾之意。

“总之,协调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保证完成任务!”

长孙雪微微点头,留下剑阵负责护法,自己却化作遁光转身离去。

又过了十余日,遁光铺天盖地,至少有数千名玉京派弟子浩浩荡荡赶来。这些弟子们都是玉京派的精英,其中不少人都是通过外门的严格考核、层层选拔,才得以进入内门。更有一些是从下界苦修多年,最终渡劫飞升,称得上是绝世天才。

而此刻,他们的脸上都有些迷惘之意,不明白为什么师门长辈突然像喝醉酒一般的兴奋,急急忙忙将自己这些人都聚集起来,赶往这破碎界。

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大军便停在了曾经是碎骨山的地方,四位带队的阳神真仙分别走到桃源子和未明真仙旁边,各自施展法力,帮zhù

他们一起加强天地磨盘的力量。

那骸骨巨魔原本就已经被压得死死的,再加上了这四位阳神真仙的力量,顿时再也抵挡不住。伴随着越发凄厉的吼声,磨盘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其中更夹杂着许多磨碎的声音,看得出来,这家伙的末日,已经近在眼前。

这四位新来的阳神真仙之中,便有吴解。而吴解身边,则是他的弟子门人,就连九州界跟随他一起飞升的诸位朋友,也都一起来了。

“大师兄,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啊?”陶土纳闷地问。

“有好处。”吴解说,“天大的好处!”

“大师兄你别卖关子啊!”

吴解笑了笑,指着那正在被不断消磨的巨大头骨:“那家伙呢,是一个阳神真仙,还是阳神真仙里面最顶级的。它的元神沟通大道,所以能够不死不灭。但只要被磨得足够虚弱,就会失去和大道勾连的能力。到时候再微微一压,便能将它的元神外壳压碎,将其中的精魄全都挤压出来。”

“精魄?”

“你可以认为是类似于肉身精血的东西。正如精血是肉身最重yào

的精华,精魄自然就是元神最重yào

的精华。一般情况下,阳神真仙被杀,往往是直接被打散元神,精魄跟着元神的外壳一起破碎,四下飞散,化为灵气散佚在天地之中——所以但凡有真仙被杀的地方,往往都会形成洞天福地。其实,这就是那个真仙元神之中所蕴含精魄的力量。”

陶土微微点头,明白了吴解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孟秀隽忍不住有些激动,低声问:“师傅,莫非诸位师叔打算将那真仙的元神精魄萃取出来?……难道说,将我们聚集起来,是要分润我们一些?”

“你想得太多了,什么叫‘分润一些’啊!”吴解哈哈大笑,“这元神精魄,我们要了也没什么大用,自然都是给你们的!”

这话说出来,众人顿时狂喜,更有那识货的忍不住问道:“知非师叔,传说元神精魄之中,往往蕴含着真仙对于大道的理解。这份理解会在短时间内逸散,但如果能够及时吸收的话,便能够大幅度推动道心前进……”

“没错,虽然那些对于大道的理解散佚得很快,但你们就在这里,精魄一萃取出来,你们立kè

就能够吸收,半点都不会浪费。”吴解笑道,“现在明白为什么诸位真仙兴高采烈地把你们聚集过来了吧?这可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他半点都没有夸张,能够将一位阳神真仙元神之中的精魄萃取出来,这种事情实在太难得。而这份精魄如果能够被诸位弟子及时吸收,不仅能够温养壮大他们的魂魄,大大减少他们修liàn

到生死玄关之前所需的时间,更能够让他们提前感悟到少许阳神境界的东西。就算只是一星半点,就算跟自己的道路未必很契合,却已经能够大大提升他们日后冲击生死玄关时候的成功机会。

如果说一般的道果修士推开生死玄关踏入长生境界的机会是百分之一,九转金丹有十分之一,五大神丹几乎肯定能够踏入长生境界,那么享shòu

了这次精魄洗礼之后,他们成功的机会起码可以提升一倍!某些运气好的,就算提升两三倍都不奇怪!

可以预见,这一批幸运儿们之中,将会涌现出至少十几个阳神真仙,甚至更多一倍都不奇怪。

只要他们不在求道之路上倒下,只要他们能够走到生死玄关的面前,他们推开那扇门的希望,至少能够有十分之一左右吧……

吴解的目光扫过浩浩荡荡的数千名玉京派弟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或许,玉京派历代前辈期待已久的“道门复兴”,会在他这一代真zhèng

看到曙光……

天地磨盘不断地旋转,被困在磨盘之中不断消磨的骸骨头颅越来越小,那巨魔的气势也越来越弱。如此这般过了大半年,突然某日,六位阳神真仙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时机到了!”至少有三位真仙同时发话,“诸位弟子做好准bèi

,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等待已久的诸位弟子急忙宁心静气,做好了充分的准bèi



然后,六位真仙一起发力,齐声清喝。

惨叫之声戛然而止,天地磨盘之中传出了轻轻的“嘎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压碎了一般。

然后,一股浩浩荡荡的气息从磨盘之中喷发出来,化作一股绵绵细雨,朝着四面八方泼洒。

早已做好准bèi

的弟子们纷纷施展手段,将洒向自己的精魄吸纳。他们之前已经仔细地讨论,划分了各自的位置,此刻显得极有秩序,场面一点也不混乱。

那精魄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天地磨盘之中一股磅礴的灵气骤然升起,化作滚滚的灵气浪潮,瞬间席卷了方圆千里。

这股灵气浪潮,便是骸骨巨魔最后的残余。它所有的灵智都已经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精纯的灵气而已。

“从天地来,归于天地……”未明真仙看着犹如沸腾一般的灵气浪潮,忍不住叹道,“也不知dào

这家伙修liàn

了多久,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怎么会是一场空呢?”桃源子笑着走过来,先把那套玉剑交给吴解,顺便把这段时间的情报和感悟一并转交,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那些已经闭着眼睛,正在灵气浪潮之中抓紧时间闭关,好好吸收刚才所得感悟的弟子们。

“你看他们,他们必定会带来玉京派的繁荣时代。那家伙的一生,一点也不空啊!”

玉华真仙叹道:“感觉还真是有点讽刺,这家伙为了修liàn

到如此境界,不知dào

害了多少人……”

“所以它现在都要还回来了。”吴解笑着对桃源子说,“道友这一趟游历,当真是劳苦功高,佩服!佩服!”

桃源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区区小事,实在谈不上什么劳苦功高。依我看,这不过就是……借花献佛——嗯,借花献佛,如此而已。”磨殆尽,剩下的只有精纯的灵气而已。

“从天地来,归于天地……”未明真仙看着犹如沸腾一般的灵气浪潮,忍不住叹道,“也不知dào

这家伙修liàn

了多久,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怎么会是一场空呢?”桃源子笑着走过来,先把那套玉剑交给吴解,顺便把这段时间的情报和感悟一并转交,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那些已经闭着眼睛,正在灵气浪潮之中抓紧时间闭关,好好吸收刚才所得感悟的弟子们。

“你看他们,他们必定会带来玉京派的繁荣时代。那家伙的一生,一点也不空啊!”

玉华真仙叹道:“感觉还真是有点讽刺,这家伙为了修liàn

到如此境界,不知dào

害了多少人……”

“所以它现在都要还回来了。”吴解笑着对桃源子说,“道友这一趟游历,当真是劳苦功高,佩服!佩服!”

桃源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区区小事,实在谈不上什么劳苦功高。依我看,这不过就是……借花献佛——嗯,借花献佛,如此而已。”

第743章 穆兰草原

【玉京派这就封闭了破碎界?大手笔啊!】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之前我们不知dào

破碎界的真实情况,才允许外人去探险历练。如今知dào

了,又怎么可能将这么一座宝山拱手让人呢?】

吴解想了想,补充说道:

【迄今为止,破碎界里面一共发xiàn

了秘境二十三处。加上当初我杀死的那只巨兽和被冰峰绝剑剑阵所杀的怪蛇,就是二十五处——按照一位太上长老仔细研究的结果,这地方应该有三十六处秘境,或者说三十六处牢笼,封印着三十六个至少阳神境界的古代强者。】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写道:

【这三十六位古代强者之中,迄今为止见过的三个都已经失了清明,变成只知dào

杀戮的魔物,只能将其诛杀——当然,就算他们神智尚在,以身上那重得可怕的罪孽,我们多半也会选择将他们斩杀,以彰人道善恶有报之理。】

【嗯,毕竟这是你们正道中人的立身之本。斗神这里也是一样,玩心机弄花样都可以,但必须要有底线。否则的话,轻则封闭法力囚禁多年、重则废去修为打入轮回,绝无情面可讲。】

【那你在斗神里面……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你问了很多次了——我过得很好啊。我被送到玉皇宫的时候,两位造化神君亲自来接见了我,并且由星河神君代师收徒,收我为思源神君门下十弟子。现在我修liàn

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向他请教,这种待遇简直让人觉得像做梦一样啊!】

【哈哈,能够有一位在诸天万界名列前茅的造化神君当私人老师,你的待遇的确让人有点眼红。说出去不知dào

多少人要连眼珠子都爆出来呢!】

【……谢谢!】

【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好说谢谢的!以老华跟咱们的关系,收谁当徒弟都合情合理,你想得太多了。】

吴解想了想,不再提这个话题:

【现在破碎界变成我们玉京派培养潜力弟子的后勤基地了,可怜我辛辛苦苦找到天大的宝藏,结果却要重新去寻地方历练,唉!】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老公啊,你该不会是荒神或者墟祖的私生子吧?为什么你的运气那么好呢?】

【我的运气是不错,这我承认。不过诸天万界这么大,运气比我好的其实多得是。而且运气这东西……总是靠运气,可不是什么好想法。】

【切!正道中人就是喜欢假正经!】

【老婆,我要提醒你一下,现在你是思源神君的关门弟子,是斗神四部总帅星河、玉皇二位神君的小师妹。批评正道中人,可是连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哦!】

【……切!世界真奇妙……你下一站准bèi

去哪里历练?】

【穆兰草原。】

【穆兰草原?就是那个遍地跑马的地方?】

【没错,算算时间,桃源子应该已经到了,而且已经lì

练了好几年。】

“阿嚏!”桃源子揉了揉鼻子,郁闷地嘀咕,“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究竟是谁呢?”

“……太多了,不好估计啊!”

他叹了口气,感叹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才出道几十年,仔细算算已经结了不少仇家——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海陆空三军齐全。”

正说话间,他注意到天空中有一股杀气正在逼来,神念一扫,忍不住无奈地摇头。

“才阳神初期就来找我麻烦,难道说一个人族修士在穆兰草原里面历练,就这么拉仇恨吗?”

想起这些年来经lì

的一场场战斗,他就很是无语——这些穆兰草原的妖族强者们,十个里面倒有九个是战斗狂,而且对待人族的态度真是恶劣到了极点。这些年来,光是那些毫无理由就来袭击他的,已经遇到过十几个了!

要知dào

阳神真仙可不是地里的萝卜,随便就能找到几个。穆兰草原虽然号称有长生强者过千,可实jì

上这一千多位长生强者是分布在整个穆兰草原之中的,而整个穆兰草原,可是相当于至少上百个大荒国度的范围啊!

在这么大的范围里面,分散地住着一千多位长生强者——哦,不是这样的,这些强者里面,有至少三分之一集中在几处圣地之中,剩下的三分之二才散居在整个穆兰草原——他居然前后已经遇到过十几个毫无理由的袭击者,这拉仇恨的本事的确出神入化,堪比传说中的嘲讽脸。

事实上,一位人族修士跑到妖族的地盘上去历练,的确很有点拉仇恨的意思。

妖族和人族的关系从来就不算和睦,要不是还有“异族”、“天魔”等共同的敌人,双方只怕早就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而穆兰草原和玉京派之间,又有邪派与正派的分歧,彼此之间光是大规模的冲突就爆fā

过好几次,所以……

“我明明没有暴露身份啊!”

这实在是桃源子自己想错了,如果他暴露出“我就是玉京派阳神真仙知非子”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就被穆兰草原的妖族强者们里三层外三层强力围观,一边围观一边还会把各种法宝法术什么的热情洋溢地丢过来,帮他迅速完成写作历练读作送死的穆兰草原之旅。

在玉京派的周围,有不少强dà

的势力。其中既有将来可能会发生冲突的四渎龙宫,也有早就已经发生了无数冲突的穆兰草原。

这穆兰草原,是一个广袤得超乎想象的巨大草原,把吴解前世生活的地球变成一张平面地图铺在这草原上,甚至连一个小角落都铺不满。

在这片大草原上生活着大量的妖族,几乎没有人族居住。这些妖族之中,最主要的便是被称之为“五马”的五个马族群落,分别是赤、紫、白、青、黑五族。这五族势力庞大、强者如云,就算是先天资质远在他们之上的那些强dà

族裔,面对巨大的人口劣势,也占不到半点上风。

穆兰草原的妖族们在这里已经居住了漫长得无法计算的时间,按照玉京派的记载,当年玉京派先祖们从星海界迁徙到大荒界,在此开山立派的时候,穆兰草原上还是妖族和异族杂居的。但在此后的岁月中,以五马为代表的穆兰妖族不断和异族战斗,最终将异族彻底消灭,把偌大的穆兰草原完全掌握,建设成了妖族独占的乐园。

这可实在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虽然说异族和妖族之间并不存zài

难以辨识的问题,可数目毕竟摆在那里。想要把到处都是的异族彻底消灭,整个大荒界的各派之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

说来也怪,异族看外表,其实跟妖族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但无论是谁,只要第一眼看到,立kè

就能分辨出对方是异族还是妖族。哪怕外表长得一模一样,也绝对不会认错,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帮zhù

区别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有人猜测说:异族其实并非大荒界原本就有的生灵,而是荒神老祖创造大荒界之后,出于磨砺这大荒世界各个族群的目的,特地创造出来的。之所以大家一眼就能认出彼此,正是因为荒神老祖那超乎想象的伟大威能。

这猜测很有几分不靠谱的感觉,起码玉京派的人不信——荒神老祖究竟是不是存zài

,还要打个问号呢!就算他老人家真的存zài

,又怎么会蛋疼到专门创造异族来磨砺大家呢?

更何况……如果异族真是荒神老祖特地创造的,就亲疏关系而言,怎么也应该它们才是这大荒界的主人吧!

这种事情,可坚决不能接受!

所以也有人猜测,这种说法可能就是大荒界的异族提出的,只不过提出之后,经过了人族或者妖族的修改而已。

毕竟除了异族之外,没有谁会好心到给他们脸上贴金。

异族和人族、妖族的关系,实在谈不上友好,最多也就是不像天魔那样见面就开打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对于桃源子来说,这趟穆兰草原之行并非为了考证历史,而是为了历练。

吴解的修为早就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只有得到充分的历练,才能突pò

瓶颈,更上一层楼。而桃源子的任务,就是去历练——或者说得更加通俗更加简明更加直白一些,就是去自讨苦吃。

嗯,不是找死,只是自讨苦吃罢了。找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穆兰草原上也有一些著名的秘境,比方说他目前正在寻找的那个。

传说中穆兰草原上曾经有一个神mì

的银帐王庭,这个王庭是由银狼一族建立的,实力强dà

影响也不小,以至于一度和五马分庭抗拒。但五马毕竟“马多势众”,凭借着数量的优势,经过多次战争,最终将银帐王庭覆灭,银狼一族几乎被杀得绝了种。

但银帐王庭王庭虽然完蛋了,可他们当年鼎盛时期留下的一些遗迹却还在。尤其是他们为了日后有机会东山再起,留下了不少宝藏,这些宝藏不知真假,但每一个已经发xiàn

的藏宝地点,都是穆兰草原上著名的历练秘境。

这么多年来,前后有很多强者在这些秘境里面收获丰厚。但更多的强者则死在了秘境之中,没能活着出来。经过长久的事实验证,但凡五马族群,进入秘境之后就别想活着出来,去一百个死一百个,绝无例外。而狼族的强者进入秘境之后,生还的几率最高。

所以五马居然就特地培养了不少狼族甚至银狼族的强者,专门帮他们探索银帐王庭的宝藏。

桃源子现在要去的这个宝藏,被称作“蒙特山藏宝洞”。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它处于穆兰草原上一处叫蒙特山的山中,而且这个宝藏有些奇怪,是一个经常移动的山洞,除了可以肯定它必然位于蒙特山脉之中以外,确切的地址从来就不确定。

蒙特山藏宝洞不算是银帐王庭留下的最高级的宝藏,但却从来没有被五马的强者们摧毁过——很过比较高级的宝藏都遭到了五马强者的直接摧毁,其中最著名的“银帐王庭旧址”甚至是被五马之中唯一的不朽天君紫骅天君亲手毁掉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宝藏固然是好东西,但不让银帐王庭死灰复燃,才是最重yào

的事情。

穆兰草原没有所谓“地图”的东西存zài

,这里只有一些比较大概的地标,想要在这里寻找道路,要么靠妖族天生的方向感和道路感,要么就只能靠猜靠占卜或者……靠问路。

哦,对于桃源子来说,问路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因为问路的关系,他已经遭遇了不止十次战斗,就算是那些对于人族不太敌视的妖族族群,一旦发xiàn

人族的正派修士来问路,往往也会派出强者来大战一场。

对于妖族而言,战斗是生活的一部分,战斗是最好的交流方式,战斗是人生最大的乐趣——一不爽不要玩,但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

桃源子倒不怕战斗,但是他很怕打赢了。

一旦打赢了,就会出名,然后就会有别的妖族强者来找他较量……直到他实在打不过,必须逃走为止。

这些年来,他每次问路的结果,最后都是如此。

穆兰草原之中强者如云,洞虚境界的妖王也不少。虽然说他并非没有越级挑zhàn

的本事,可一想到打赢了洞虚妖王之后可能造成的影响,他就宁可认输逃跑算了。

反正输给洞虚真君也不算丢人,他可不是某些“死亡和失败之中我宁可选择前者”的狂人,避免麻烦,多多历练,才是他最重yào

的目标。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得不放qì

了问路的想法,靠着不算高明的占卜之术和那些实在谈不上很显著的地标,在广袤得超乎想象的穆兰草原上游荡,寻找一个个可供历练的秘境。

这么一走,就是好几年。

作为一个人族修士,在大草原上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实在很不容易。尤其这些秘境之中,不少都有妖族强者在附近驻扎。要瞒过这些妖族强者,偷偷钻进秘境,并且确保自己日后从秘境里面出来的时候能够比较顺利地脱身,他不得不尽可能寻找那些不容易被看守的秘境。

蒙特山藏宝洞,就是这样一个秘境。

自从得到它的消息到现在,他已经寻找了差不多两年。

两年的时间对于阳神真仙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事实上这两年里面,他走过了许多的地方,经lì

了许多的战斗,至于体验和历练……唉!不提也罢!

幸运的是,两年的跋涉和辛苦,总算是到了终点。

当他在天空中四下观望,然后看到太阳落山的地方有连绵不绝的高山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总算找到了!应该就是这里,蒙特山!”

大致的地点是不会错的,在这一带方圆数十万里之中,这么大的山脉只有一处,就是蒙特山。

桃源子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大鸟,展开百丈巨翼,呼啸着飞向蒙特山。

这也是他这些年练成的本事之一,靠着熟能成巧的变化之术,他避过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感谢妖族强者普遍懒得用神念到处窥探的习惯,他的变化之术并不十分玄奥,虽然瞒得过肉眼,却瞒不过神念。只要有阳神真仙用神念仔细探查,必定会露馅。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不过对于巨大的飞鸟来说,地平线上的山脉,飞起来并不会很花时间。太阳落山之前,桃源子就抵达了目标。

当他来到山脉之中的时候,甚至不用再看,就可以确定这次的确找到了地方。

原因很简单,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山脉之中有至少十几股阳神级别的妖气正此起彼伏,而且都在不断地游荡。

除了蒙特山之外,哪里还会有这种情况呢?

那些妖族的强者们显然是在寻找蒙特山藏宝洞的,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暂时还没有找到——如果找到的话,他们当然会第一时间钻进去。

桃源子略略一想,便拿定了主意。他也不降落,就这么悬在空中,凭借感觉把握那些妖族强者们的位置,耐心等待。

妖族的强者们没有收敛气息的习惯,他们那冲天的妖气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般,看得清清楚楚。

只要在这里等待,等到某一股妖气突然消失,那就是对方找到了蒙特山藏宝洞。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立kè

加速,抢在别的妖族强者赶到之前冲进去。

这个办法最重yào

的关键就是速度,而桃源子对于自己的速度是很有信心的。

一只鸟大概飞不了那么快,但一位修成雷部绝学雷光遁法的阳神真仙呢?

他耐心地等待了半个多月,终于某天早上,一个正在山中游荡的妖族强者的气息突然消失,毫无征兆地无影无踪。

桃源子眼睛一亮,从大鸟变回人身,只见电光一闪,已经冲到了那妖族强者气息消失的地方,正看到了一个慢慢隐去的山洞。

他纵身化作电光,抢在山洞完全消失之前,冲了进去。们的样子,应该暂时还没有找到——如果找到的话,他们当然会第一时间钻进去。

桃源子略略一想,便拿定了主意。他也不降落,就这么悬在空中,凭借感觉把握那些妖族强者们的位置,耐心等待。

妖族的强者们没有收敛气息的习惯,他们那冲天的妖气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般,看得清清楚楚。

只要在这里等待,等到某一股妖气突然消失,那就是对方找到了蒙特山藏宝洞。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立kè

加速,抢在别的妖族强者赶到之前冲进去。

这个办法最重yào

的关键就是速度,而桃源子对于自己的速度是很有信心的。

一只鸟大概飞不了那么快,但一位修成雷部绝学雷光遁法的阳神真仙呢?

他耐心地等待了半个多月,终于某天早上,一个正在山中游荡的妖族强者的气息突然消失,毫无征兆地无影无踪。

桃源子眼睛一亮,从大鸟变回人身,只见电光一闪,已经冲到了那妖族强者气息消失的地方,正看到了一个慢慢隐去的山洞。

他纵身化作电光,抢在山洞完全消失之前,冲了进去。

第744章 古代秘藏

电光一闪,桃源子已经站在了一个宽阔的洞穴之中。

这洞穴颇大,容得下数百人存身。建设得却很是简陋,看得出来只是用强dà

的力量将四壁夯实,再刻画了加固的符文,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别的装饰。

遥想当年银帐王庭建设蒙特山藏宝洞的时候,时间应该相当紧迫,以至于他们连基本的修饰工作都来不及做——妖族虽然不像人族那么崇尚文化和秩序,但毕竟也有记录历史的需求,诸如壁画雕像之类,他们同样很喜欢。这蒙特山藏宝洞里面居然一幅壁画、一尊雕像都没看到,除了时间紧迫来不及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合理解释。

这个洞穴的尽头,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里面很阴暗,看不到什么光亮,阴暗中,却有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狮头人身的魁梧巨汉,提着一把比寻常凡人身体更宽的大刀,正冷冷地看着他。

“你这小鸟,倒是真会捡便宜!”

这狮族大妖境界不低,约摸是阳神中期滴血重生的层次。而桃源子为了避免麻烦,此刻变成了一个鸟头人身的瘦高个,背后还有一对收拢着的黑色羽翼——这却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朋友炼金乌的相貌。

炼金乌当年就常常用这个相貌出现,不过后来他转修道法有成,已经完全褪去了禽鸟之形。前不久孟秀隽奉吴解的命令去无波崖看望正在那里闭关的他,见到的就是一个清瘦俊朗的黑衣青年。

说来也真有趣,炼金乌在玉京派修liàn

多年,修为是积累了不少,但道心基本没什么进步。结果他返回万事群山省亲,居然就突然有所感悟,索性在无波崖弄了间石室住下,潜心修liàn



无波崖的灵气并不很充沛,所以吴解专门为他炼制了一枚灵脉珠。此珠乃是将一整道中等灵脉封入其中,本质上类似于一件洞天法器。虽然成本高昂价格离谱,但只要配合聚灵阵,就可以让任何地方都变成洞天福地,对于修为大大有利。

灵脉珠称得上是一件重宝,炼金乌从孟秀隽手上接过此物的时候,很是震惊了一番。相比之下,诸如大霹雳等一批给他安身立命用的宝贝,他反而没怎么重视。

当然,这也是因为无论炼金乌还是孟秀隽,都并不知dào

那几件宝物的真zhèng

威力。吴解也没打算告sù

他们,只说“此宝威力巨大,不可轻用”——要是炼金乌知dào

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有两枚一旦爆fā

可以把整个无波崖直接变成无波山谷的恐怖玩意儿,只怕他就静不下心来修liàn

了。

桃源子站在洞穴入口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正在缓缓逼近的狮族大妖,脸色颇为平静,既没有惊讶的意思,更没有半分害pà



他此刻变化的鸟妖,只是阳神初期的境界,论实力定然要比阳神中期的狮妖弱上不少,但鸟妖原本擅长的就不是正面攻伐而是迅捷杀戮,生死搏斗之际,狮妖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实jì

上他如果不拿出真本事来,光靠一个鸟妖应有的能力战斗,绝对必败无疑——他的变化之术乃是玉京派秘传手段,十分高明。可再怎么高明的变化之术终究也只是假货,纵然得其神形,也没办法真zhèng

获得相应的神通。

所以他不想打,因为真打起来的话,他实在没办法确定自己肯定能好好地隐藏实力。

诚然,只要他拿出真本事来,猝不及防之下,这狮妖很可能被他一招秒杀。但那意味着一位人族阳神真仙的气息会展露无遗,如果被正在这里探索的妖族强者们发xiàn

,麻烦就大了!

桃源子不怕麻烦,但他讨厌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这狮妖其实也不想打,桃源子从高空冲到地面,抢在藏宝洞入口关闭之前冲进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当真是快如闪电。狮妖活到今天,还真没见过动作这么快的家伙。它虽然对于自己近身搏杀的能力很有自信,但面对一个快得这么离谱的家伙,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妖族的行为逻辑和人族颇有不同,同样遇到不认识的修liàn

者,人族修士一般会考lǜ

“此人实力如何?是可以合zuò

呢?还是需yào

提防?”这类的问题,而妖族一般考lǜ

的是“这家伙好吃吗?我能吃得掉它吗?”这种问题。

这实在不能怪妖族修士们残暴,须知妖族实jì

上有无数的种族,彼此之间原本就是你吃我、我吃你的关系,正如一个喜欢吃猪肉的修士,总不能他修liàn

有成,就改行吃素了吧——何况就算吃素,那也是吃生灵,其实没啥本质区别。

人族数目庞大,早已形成完善的社会体系,彼此之间或许会互相杀戮,但却很少将彼此作为食物;可对妖族来说,杀戮为了什么?最直接的需求,就是为了吃!

所以绝大多数的妖族,在肚子饿的时候便会特别凶狠,而如果他们吃饱了肚子,往往就好说话得多。

这个狮妖暂时不饿,眼前那瘦小的鸟妖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好吃的样子——关键是大概也不那么容易能吃得到。既然如此,它便没有太多的斗志,发xiàn

靠气势没能吓倒对手,干脆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桃源子松了口气,没有追上去,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向前,沿着甬道一路前行。

甬道里面很黑,但对他来说倒也无所谓,虽然甬道四壁上的阵法能够阻碍神识,但起码不影响他走路。

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厅,道路分成了四岔,通往不同的方向。

他略一感知,便选了跟狮妖不一样的道路,径直向前。

这条路相对来说狭窄一点,也更加阴暗一些。难怪那大块头的狮妖不喜欢。但对于身材瘦小的“鸟妖”来说,却是正合适。

甬道弯弯曲曲,方向变来变去,而且更长得离谱。他足足走了差不多一两天,都没有能够看到尽头。

若非按照心中勾勒的地图,自己的确是一直在前进,他甚至都怀疑不知dào

什么时候陷入了迷宫之中,正在兜圈子呢!

不知dào

走了多久,变成鸟妖模样的桃源子突然停了下来。

神念探测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大厅,大厅里面倒是没有别的妖族,但大厅的尽头却有一扇石门。

他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留在甬道里面,用神念在整个大厅中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陷阱。

银帐王庭留下的宝藏,按说不该犹如开着门的金库一般任人予取予求。尤其眼前这大门分明像是通往宝库的样子,要说没有一点危险,傻子都不信!

然而事实证明,似乎好像也许……银帐王庭的家伙们,真的就是傻子。

桃源子找了大半天,几乎把整个大厅一寸一寸地搜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半点机关陷阱的痕迹,就连墙壁和地面的阵法也是普普通通的加固阵法,看不出半点名堂。

他乃是吴解的身外化身,拥有吴解本人的见识,不管制造这座藏宝洞的古代银狼族修士们多强,也不可能完全瞒过他的探查。既然他真的没找到,那大约就是真的没有。

“真是够奇葩的!”腹诽着银狼族古代高手们不敬业的行为,桃源子缓缓走进了大厅,来到了门前。

那是两扇厚重的石门,一看就觉得很有分量。他准bèi

了一会儿,然后稍稍凝聚了一些法力,化作无形的大手,推向石门。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打开,桃源子没有急着进去,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观望。

他看到了一条短短的甬道,墙壁上有两个挂钩,左边的挂钩上挂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弯刀,一看就知dào

是上等的法器,刀锋上隐隐有杀气流露,着实凶狠;右边的挂钩上则是一枚树叶形状的玉牌,也不知dào

有什么用处。

短短的甬道尽头,却又是一扇石门。

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陷阱之后,他走了过去,将墙壁上这两件东西取下来,然后推开了石门。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顶镶嵌着一颗明珠,稍稍提供了少许光照。阴暗中可以看到有四条路通往这里,各有一扇石门阻拦。但其中两条已经开了,剩下的两条之中,有一条路上的那扇石门特别大,门上更有三个凹槽。

桃源子神念一扫,便确定那三个凹槽之中,有一个和自己得到了那枚树叶形状玉牌一模一样,显然是应该把玉牌放进去。

那么……另外两个凹槽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就不问可知了。

他笑了笑,看向另外一个已经在大厅里面等待的人。

那是一个有银色长发的狼族修士,腰间挂着双刀,额上却有一个丑陋的伤疤,犹如马蹄的形状。

这便是五马豢养的奴隶寻宝者,出身银狼族的他们在寻找银帐王庭藏宝的时候非常有优势,为主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不知dào

若是他们的祖先泉下有知,得知子孙落魄至此,会不会扼腕叹息。

看到一个鸟妖走过来,那阳神初期的银狼族妖修眼中寒光一闪,二话不说便拔刀冲过来,却是直接出手了。

电光一闪,桃源子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狼妖的身体却突然顿住,一动不动,只是身上的生机飞快地消逝,不一会儿便生机尽丧,瘫在地上变成了一条死狼。

桃源子抬手一抓,将这狼妖的法器和储物袋摄取过来,发xiàn

它实在贫穷得很,几乎没有像样的家伙,果然不愧是给人当奴隶的可怜虫。

好在他需yào

的其实只有那枚玉牌,收起玉牌之后,剩下的东西索性还扔到银狼尸体上,留给它陪葬。

就算只是个奴隶,好歹也是阳神真仙,总要有点陪葬品才像话啊!

做完这些,他退到角落里面,耐心等待。

过了大概一天时间,第三扇石门也被打开,一个阳神中期的马妖走了进来。

这马妖倨傲得很,眼睛冷冷地一扫,便毫不客气地说:“交出玉牌,自己剁下一只爪子,本王允许你滚蛋!”

回答它的,是一道迎面而来的电光。

桃源子不喜欢惹事,但他可不怕事。既然这马妖如此凶恶,那便免不了迟早一战。

这马妖倒是身家丰厚,前后拿出了好几件厉害的法器,无论进攻还是防御都十分犀利。它甚至还有一件颇为厉害的法宝,可以化作一个寸许高的小人,手上拿着一把小弓,开弓搭箭,每一箭都快得惊人,威力也大得惊人。

饶是桃源子本领不凡,也被逼得施展了多种神通手段,才将这马妖最终斩杀。

不过,这次他可没有给对手留下什么殉葬品——这家伙身上那套衣服看起来很高档,比狼妖的麻布短袍上档次多了,作为殉葬品,很够资格。

收拾了马妖的遗物,桃源子凑齐了三枚玉牌,一一嵌入石门的凹槽之中。

当三枚玉牌都嵌进去之后,石门上银光四射,更出现了一个银色的狼头虚影,神色十分凶恶。

“银狼的末裔啊!”它说,“牢记先祖的荣光吧!你流淌着伟大的银月王朝之血,必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桃源子对此嗤之以鼻——大成就?给人当奴隶的大成就吗?何况这银帐王庭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妖族的王朝差不多都属于****,平日里少吃点别的小妖怪,那就是难得的仁慈喽!

相比吃肉的银狼族,喜欢吃素的马族统治穆兰草原,没准对那些小妖怪们更加幸福呢!

银狼虚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废话,其中有介shào

银狼族光辉历史的,有控诉马族罪行的,有鼓励子孙后代努力向上的……等等等等。桃源子耐着性子等它将这些废话说完,然后门就开了。

门的后面,是一片金碧辉煌。

各种各样的宝物堆积如山,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其中不少都非常珍惜,拿出去的话,很容易就能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但桃源子却没有半点兴奋,而是冷笑着摇头。

“怪不得银帐王庭完蛋了,连一个藏宝洞都要玩这种花样,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话音未落,他抬起右手,朝着那堆积如山的宝藏便是轻轻一掌。

一掌拍出,空中泛起层层涟漪,堆积如山的宝藏闪烁了好几下,便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地面。

哦,地面倒不是全空的,还有一个正在发出微光的阵法呢。

“束缚、摄魂、转移……果然是夺舍法阵!”桃源子叹道,“也就这种程度了吧,真是让人失望得很啊!”

他想了想,手虚空一抓,将那具银狼族妖怪的尸体摄起来,扔进了阵法之中。

刹那间,五颜六色的光芒犹如嗜血的鲨鱼一般蜂拥而至,将狼妖的尸体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过了一会儿,伴随着癫狂的大笑,原本已经死掉的银狼妖怪重新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更骤然提升到了阳神中期,无限接近于阳神后期的样子。

“这具肉身真是太好了!”这不知dào

多少年之前的老妖怪狞笑着说,“不过我还有很多族人没有合适的肉身——哦,这边还有一具,虽然是马,却也凑合吧。”

桃源子没有搭话,冷冷地看着他。

那老妖怪也不以为意,又说:“你的修为不高,但他们却死在了你的手下,看来你很有一点本事啊!”

桃源子没回答。

“可惜!此地乃是本人昔年精心布置,在这藏宝洞之中,莫说区区一个阳神初期,就算是阳神后期,能够虚空重生之辈,也只有乖乖献上肉身!”

话音未落,一圈五颜六色的火焰凭空落下,将它包围在里面。也不等它再说什么再做什么,这些火焰四面合围,径直朝着它烧了过来。

老妖怪并不惊惶,冷笑着拿出一件法器,想要将火焰隔开。但还没等它施法,桃源子突然大喝一声“分!”

这老妖怪一愣,本想继xù

施法隔开火焰,却发xiàn

被这么一喝,原本已经夺舍成功的元神竟然被从银狼的肉身里面赶了出来。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各种火焰已经一拥而上,将它的元神点燃。

这些火焰的力量远远超乎了老妖怪的想象,其中的玄妙更是让它的一切防御手段全都没能奏效,于是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这只也不知dào

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才刚刚夺舍不到一刻钟,便被烧得形神俱灭——这次,它是真的死透了,连夺舍的机会都没了。

施展火部正法,将那老妖怪彻底烧死,桃源子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催动火焰,在那个看起来像是仓库其实却是陷阱的屋子里面来回扫荡了几圈。等确定已经把一切的机关陷阱都彻底破坏掉,才抬手将里面几件灵气盎然的宝物摄取出来。

至于那只倒霉的银狼,就让他死在祖先的藏宝室里面吧!

做完这一切,桃源子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随便选了一条自己之前没走过的甬道走了进去。

“这蒙特山藏宝洞里面应该不会只有夺舍陷阱,总该有一点真zhèng

的宝贝才对吧!”他一边走,一边嘟嚷,“起码,也要来一两场惊险刺激的夺宝之争,那才不虚此行啊……”隔开。但还没等它施法,桃源子突然大喝一声“分!”

这老妖怪一愣,本想继xù

施法隔开火焰,却发xiàn

被这么一喝,原本已经夺舍成功的元神竟然被从银狼的肉身里面赶了出来。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各种火焰已经一拥而上,将它的元神点燃。

这些火焰的力量远远超乎了老妖怪的想象,其中的玄妙更是让它的一切防御手段全都没能奏效,于是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这只也不知dào

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才刚刚夺舍不到一刻钟,便被烧得形神俱灭——这次,它是真的死透了,连夺舍的机会都没了。

施展火部正法,将那老妖怪彻底烧死,桃源子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催动火焰,在那个看起来像是仓库其实却是陷阱的屋子里面来回扫荡了几圈。等确定已经把一切的机关陷阱都彻底破坏掉,才抬手将里面几件灵气盎然的宝物摄取出来。

至于那只倒霉的银狼,就让他死在祖先的藏宝室里面吧!

做完这一切,桃源子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随便选了一条自己之前没走过的甬道走了进去。

“这蒙特山藏宝洞里面应该不会只有夺舍陷阱,总该有一点真zhèng

的宝贝才对吧!”他一边走,一边嘟嚷,“起码,也要来一两场惊险刺激的夺宝之争,那才不虚此行啊……”

第745章 宝藏和阴谋

桃源子沿着黑暗的甬道又走了很长时间,前后经过了好几个岔道。虽然他每次都刻意选择没有其他寻宝者气息的道路,但每一条路的尽头却都是死胡同。就像是运气之神已经背离了他,剩下的只有倒霉似的。

但他并不在意,银帐王庭的宝藏对他来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东西,他这一路走来,追寻的是历练,追求的是通过历练成长,不断强dà



只要变得更强,宝藏什么的,难道还愁没办法积累下来吗?而且也只有变得足够强dà

,才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宝藏。

其实桃源子身上携带的宝物很多,若是有前辈强者将他击杀,便会发xiàn

自己杀死的不是一个区区养生修士,而是一个传说中的宝箱怪,将会得到足以令不朽天君都吃上一惊的巨大收获。

比方说他的四象珠,单独一枚只是洞虚境界的宝物,但四枚成套,足以让那些刚刚踏入不朽境界的天君们用上好一段时间。

而四象珠,只是他那些宝物之中,相对来说不算很引人注目的一种。

缺乏经验的吴解并没有将身外化身作为消耗品的觉悟,在他看来,桃源子等于是在替自己冒险。作为一个正直厚道的人,他当然会尽量给桃源子配上最好的装备,当真是有什么拿什么,只要能够用得上,完全不在乎代价。

这做法其实并不符合“化身历练”的原则——别人派身外化身去历练,一般都是给个保底的东西就行,剩下的全靠身外化身自己拼搏,这样才能让其经lì

更多的危险,得到充分的历练效果。

但身外化身历练,原本就不算是多么流行的手段,吴解手头上相关的情报也很少。会犯这样的错误,却也在所难免。

又或许这其实不算什么错误,只是吴解性格的必然结果。

桃源子随意地思考着这些问题,不紧不慢地在黑暗中前行。

他的步子很平稳,没有任何急躁或者紧张的意思。因为他不在乎这宝藏,也没有什么迫切的目标,心中悠然,脚步自然也轻松从容。

虽然……这一条又是一个死胡同,又一次的徒劳无功。

他只是笑笑,回过头来,继xù

寻找下一条路。

其实多走几条死胡同,倒也不算什么。据说发明家爱迪生为了研究电灯,寻找更合适的灯丝材料,前后试验了一千多种却全部失败。有人安慰他,他却说:“这算不上失败,起码我知dào

了这一千多种材料是不行的。”

对于桃源子来说,情况也是如此。

走了死胡同,走了很多的死胡同,那又怎么样呢?起码他已经知dào

这些路是走不通的,起码他已经画出了一副很大的地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在黑暗的藏宝洞里面,他跋涉和搜寻了好几年。

这藏宝洞显然用了须弥芥子的手段,总的算起来,他所走过的道路足够横穿整个穆兰大草原,或许可以走一个来回——只要不在最宽的地方横穿就好。但按照他画下来的地图,却似乎只走遍了藏宝洞的一个小小角落。

他感觉藏宝洞里面的道路似乎会变化,变化的规律很乱,他迄今尚未统计出来。不过他起码确定了一件事——别看这里的甬道防护很差,但想要靠暴力穿墙而过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因为不久之前,他遇到了一个老鼠精。那位阳神初期的老鼠精自述擅长挖洞,曾经想要在这里挖洞前进,结果没多久就被不知dào

从哪来的力量传送了出去,直接到了数万里之外。

这老鼠精颇为健谈,或许因为他认出了桃源子所变化的形态属于食腐动物,并不爱吃活食的缘故,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吓得魂不附体,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自告奋勇地当向导,跟桃源子一起探险了一段时间。

这个叫“阿地”的家伙从小就生活在蒙特山脉里面,大半辈子的工夫都耗在了这蒙特山藏宝洞,当真是一个地里鬼。它对于藏宝洞的熟悉程度,简直让桃源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家伙只要稍稍看一看闻一闻,就知dào

自己现在处于藏宝洞大致什么位置,还知dào

往哪儿走比较安全,往哪里走可能有宝藏。

和它同行的那半年,桃源子的运气有了明显的改观。虽然陆陆续续遇到了好几个很不友善的妖怪,几次大打出手,但却没有遇到需yào

他拿出真功夫的敌人,一直很好地隐藏了身份。

半年之后,阿地决定结束这次冒险,回到山里去继xù

修liàn

。因为他们在一处货真价实的宝库里面发xiàn

了一件很不错的法宝,虽然灵性已经损耗得差不多,但其中蕴含的充沛灵气却非同凡响。桃源子将这件宝贝分给了阿地,让这个在阳神入门阶段耽误了好几千年的老鼠精十分感动。

穆兰草原的确灵气充沛,但这里的妖族却并不擅长炼丹之术,遇到什么灵草之类也只能生吞,消化吸收得并不好,反而常常在体内积累大量的毒性——其实毒性就是药性,不能充分吸收的药力,那就是毒。

如果只是药毒的话倒也罢了,最惨的是这穆兰草原的灵脉也驳杂得很,这可怜的老鼠精没有像样的功法,只能依靠种族本能吸纳灵气。这些年下来,体内积累了海量的异种灵气,严重妨碍了它日常的修liàn

,以至于虽然功力深厚,但修为却始终提升不上去。

而这件法宝里面蕴含的灵气十分纯粹,正好可以如同锥子一般将他体内那些积累的异种灵气刺穿,使得它能够展开新一轮高效的修liàn

。而那个几乎油尽灯枯的器灵,更会帮他把体内无用的异种灵气抽走,甚至于可能将它体内的药毒也一并吸了,起到脱胎换骨一般的效果。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或许数万年后,这蒙特山脉之中,将会出现一位强dà

的鼠族真仙,还有一件重获新生的强dà

法宝。

阿地告辞离去之后,桃源子便又恢复了孤身寻宝的状态。而他的运气,也恢复到了之前的差劲。

一条死胡同接着一条死胡同,偶尔不是死胡同的,便是被前人已经探寻过的宝库。

这种情况足以让一般性格坚毅的人都为之沮丧,但桃源子却满不在乎,甚至于将其作为了对自己道心的磨砺。

诚然,这份磨砺实在是有些浅薄,没多大的力度。但只要不是作无用功就好,他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

这一日——或许是夜里,日夜之分,在这里实在看不出来——他正在黑暗的甬道里面缓缓前行,又来到了一个大厅。这大厅同样是四个岔道,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不知dào

为什么,他的心中却突然一动,仿佛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东西。

虽然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但他却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和已经改换根本功法的吴解不同,桃源子的根本功法就是斗神火雷瘟三部。其中真zhèng

的核心既不是正大光明的火部正法也不是清奇瑰丽的雷部正法,而是阴沉诡秘的瘟部正法——吴解当年炼成这尊法相,乃是在多宝塔之中,是在系统学习瘟部正法的过程中。所以他的这尊法相,核心虽然是火、雷、瘟三套功法,但核心之中的核心,始终是他当时学到的最高级也最完善的瘟部正法。

以瘟部正法为核心功法,使得桃源子在“命运”方面有一些特殊的本领。作为身外化身,他失去了本体天生的绝对避免被占卜的神通,却因此也获得了相应的补偿——他在占卜方面颇有天赋,而且居然能够对自己的命运也稍稍下一点手。

比方说,他在出发之前,消耗了足以让紫电剑派这样的门派为之破产的无数宝物,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来历”。如果有人要占卜“阳神真仙桃源子”的话,就只能占卜到“此人乃是从一个名叫‘桃源乡’的小世界飞升的修士,法力不凡,正道中人,跟玉京派走得很近”。

冥冥中的一点灵感,绝对预示着什么东西!

或许一般的修士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选择撤tuì

,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它万儿八千年。但桃源子可不这样想,他沉思了一段时间,拿出一套珍贵的占卜法器,给自己占算了一番。

占卜的结果显示,近期内可能会牵涉到非常重大的事情里面,可能会有大风险,也可能会有大收获。

“非常重大的事情……究竟什么样的事情,才称得上非常重大呢?”他低声喃喃自语,“难道说斗神跟神门终于要全面开战了?”

仔细想想,这事似乎跟他没多大关系,就算斗神跟神门开战,那也是吴解的事情。他的任务只是在大荒界历练罢了。

那么,莫非这蒙特山藏宝洞要爆zhà



“也不对,就算这藏宝洞爆zhà

,甚至于把我给炸死了,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啊……”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纵身一跳,变成了一只很不起眼的小飞虫。

不仅如此,他还施展瘟部正法,将这只小飞虫的气息完全遮掩。这样除非是被人用肉眼看到,否则想要靠神念发xiàn

他,简直难比登天。

做好了准bèi

,他便继xù

出发,沿着自己刚才隐有所感的那条道路,一直向前。

这条道路看上去挺平常的,跟别的道路没什么分别。路上有前人走过的痕迹,痕迹已经很淡,几乎觉察不出。

奇怪的是,这条路非常的长,足足飞了差不多半个月,依然还没有来到终点。

这段时间,他心中又曾经几次隐有所感,但却始终模模糊糊,没办法确定究竟是吉是凶,更没办法确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这么飞啊飞啊,终于,他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死胡同,毫无价值的死胡同!

桃源子变化的飞虫在甬道尽头那个死胡同里面转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莫非……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死胡同?

他只想了一会儿,就扔掉了这个看上去很合理的解释。

普通的死胡同?哪个普通的死胡同,能够让一位滴血重生境界的阳神真仙产生感应?

这!不!可!能!

于是他干脆留在了这个甬道的尽头,始终保持着变成虫子的模样,就静静地停在墙壁上。犹如打算在这里安家一般,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之后的一天,他突然又产生了那种冥冥中的感应,而且这次的感应十分清晰,方向赫然是……甬道尽头的墙壁!

变化成飞虫的桃源子来到了甬道尽头的墙壁,仔细观察起来。

不管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墙壁,没有任何特别。

那么,问题究竟在哪里呢?

思考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施展出瘟部正法来,朝着墙壁渗透过去。

这选择很有一点冒险,因为蒙特山藏宝洞的墙壁都有特殊的阵法守护,无论是窥探还是破坏,都会触动阵法,使得自己被传送出去。

当然,稍稍窥探一下或者稍稍破坏一下,并不会那么快地就触动阵法。按照阿地的经验,一般到第三次或者第四次,才会被传送走。

所以桃源子决定赌一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法力渗透进去,立kè

触动了这里的阵法。但阵法起初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并没有立kè

反击的意思。

这跟阿地说过的情况是相符的,让桃源子稍稍放了一点心。

虽然没有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但起码还有希望,不至于直接被挪移走。

他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法力,在阵法之间穿梭,试图透过阵法,看看后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又一次触动阵法之后,他的法力终于透过了整个阵法,看到了墙壁对面的情况。

那边,是一间石室,建设得相当坚固,一看就知dào

花了很多心思。尤其是墙壁的石板上都有一些虽然简单却充满艺术气息的花纹,和土得掉渣的蒙特山藏宝洞里面情况完全不同。

“这石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沉思了一下,又施展出了变化之法,变成了一只擅长在泥土里面挖洞的甲虫,沿着法力已经走过的道路挖穿了墙壁,来到了石室之中。

因为法力已经将这条路上的阵法触发过了,所以这一路过来颇为顺利,直到他进入石室,也没有再次触动阵法。

那只不起眼的甲虫一瞬间就变成了更小的蚊蚋,停在石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石室里面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但石室中央却有一个传送阵,也不知dào

是用来干什么的。

过了很长时间,传送阵突然光芒一闪,一个戴着金冠的马妖走了进来。

这马妖气势非凡,赫然已经是阳神巅峰的修为。它身上更是散发出许许多多的灵光,一看就知dào

携带了许多厉害的法器和法宝,简直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桃源子不认识这个马妖,但在这穆兰草原之中,但凡马妖肯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更不要说这家伙修为如此之高、身家如此之丰厚,定然是一方霸主。

没准……这家伙是统治穆兰草原的五马王朝之中,某个重yào

的大人物呢!

五马王朝之中,最厉害的是一个不朽境界的老祖宗,其次是几位洞虚境界的大长老,再其次是阳神境界的亲王和普通长老们。这个带着金冠的马妖既然有阳神巅峰的修为,那大概是亲王、长老这个层次里面最顶级的人物,差不多算是整个穆兰草原常规意义上最高级的统治者。

这样的人物,突然来到了位于蒙特山藏宝洞深处的石室里面,却是为了什么?

桃源子将瘟部正法的隐匿之术运转到极点,把自己的气息彻彻底底地掩盖住,小心地等待后文。

那个马妖显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在石室里面走来走去,显得很不耐烦,还在自言自语:“该死的奸商!怎么做事一点也不守时!”诸如此类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传送阵又亮了起来,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影走了出来。桃源子一眼就注意到那件黑袍的款式,不由得心中一愣。

“大荒商会?大荒商会的人,做事怎么会这么神mì

兮兮的?”

大荒商会乃是一个松散的联盟,由许多大型的商业组织组成。它的势力颇为庞大,几乎在大荒界每一个国度都有合zuò

的商铺。

玉京派跟大荒商会的关系谈不上很好,不过也不算是很差。因为道门曾经吃过“不小心”的苦头,所以他们不允许任何外来的组织在玉京内门驻扎,大荒商会虽然势力庞大,却也只能在玉京外门建立据点——玉京派三大坊市之中,青云坊和离尘坊,都有它们的店铺。至于位于内门之中的星辰坊,他们一直都想要在其中开上一间铺子,却始终没有得到批准。

桃源子正在纳闷,那个穿着大荒商会制式黑袍的人已经开口了。

“你们给的价码太低,联合进攻玉京派这么大的事情,那么低的代价是不行的。”耐心的人,他在石室里面走来走去,显得很不耐烦,还在自言自语:“该死的奸商!怎么做事一点也不守时!”诸如此类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传送阵又亮了起来,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影走了出来。桃源子一眼就注意到那件黑袍的款式,不由得心中一愣。

“大荒商会?大荒商会的人,做事怎么会这么神mì

兮兮的?”

大荒商会乃是一个松散的联盟,由许多大型的商业组织组成。它的势力颇为庞大,几乎在大荒界每一个国度都有合zuò

的商铺。

玉京派跟大荒商会的关系谈不上很好,不过也不算是很差。因为道门曾经吃过“不小心”的苦头,所以他们不允许任何外来的组织在玉京内门驻扎,大荒商会虽然势力庞大,却也只能在玉京外门建立据点——玉京派三大坊市之中,青云坊和离尘坊,都有它们的店铺。至于位于内门之中的星辰坊,他们一直都想要在其中开上一间铺子,却始终没有得到批准。

桃源子正在纳闷,那个穿着大荒商会制式黑袍的人已经开口了。

“你们给的价码太低,联合进攻玉京派这么大的事情,那么低的代价是不行的。”

第746章 做生意

五马要联合大荒商会,联合进攻玉京派?!

这消息实在太具有震撼性,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令桃源子这种心思沉稳的人也被狠狠地震惊了一下。虽然没有闹出“因为太吃惊而忘了收敛气息,被敌人识破伪装”这样的狗血戏码,可他却漏过了下面的一句话——好在,那句话并不重yào



之所以说那句话不重yào

,是因为接下来双方一直在讨价还价。

他们先是就价码和出力的问题狠狠地争执了一番,最后商定五马付出十二条大型上品灵脉作为酬劳,大荒商会则负责扰乱玉京派外门的几座大阵,关键是派出得力干将,暂时封住星盘山的大挪移阵。

玉京派阳神真仙过百,这份中坚战力丝毫不逊色于五马,就算五马把整个穆兰草原的强者都集结起来,面对整个玉京派的战力,也只能占据上风,绝无将其击败的可能。

但是,玉京派的阳神真仙们绝大多数都在外面游历或者驻守,平时住在山门之中的不会超过二十人。从过百降低到不足二十,这简直是天和地的差距!

就好比两伙人打群架,本来是十四五个对十一二个,看上去应该差不多。可结果等打起来,发xiàn

十一二个的那一方出了意wài

,就来了两三个……除了被碾压一百遍啊一百遍,还能有别的什么结果吗?

所以大荒商会认为,自己的付出是巨大的,对于整个战局的影响是关键的,值得一笔天价的酬劳。

然而……十二条大型上品灵脉?!

桃源子只能咂咂嘴,感叹“果然不愧是奸商”!

所谓灵脉,其实也是地脉的一种。只是这种地脉活性强dà

,能够将天地间无所不在的元气转化为更适合修真者吸纳的灵气,所以才被称之为灵脉。

灵脉的用处很大,最简单也最实jì

的,就是可以作为适合修liàn

的洞天福地。而最奢侈的,则是将其炼化为洞天法器,可以让人在任何地方都安心修liàn



灵脉和灵脉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第一是规模不同,规模越大的灵脉,转化天地元气为灵气的总量和影响范围也就越大;第二则是等级不同,等级越高的灵脉,转化出的灵气就越纯净,吸收起来越方便。

根据这些标准,灵脉被分为上中下三品,又被分为大中小三个规模——嗯,自然也有超品和超大规模的,比方说尹霜目前修liàn

的地方,就有一条规模不算大,但等级高得离谱的灵脉,是她的“大师兄”星河神君亲自出手给她量身定制,转化出来的灵气跟她本人修liàn

的真气一般无二,连淬炼都不用,直接就能吸收。这灵脉要按照等级来算,大概是小型超超超品……或许还应该再多说几个“超”字。

吴解的天书世界里面,也有这种超常规的灵脉。比方说杜若所住的“玄冥小屋”就建立在一条超乎想象的阴气灵脉上,灵脉质地之高,丝毫不逊于尹霜的那条——造化万物嘛,天书世界本来就能做到。

但一般情况下,高品质和大规模的灵脉是很罕见的,十二条大型上品灵脉,差不多已经是整个穆兰草原全部大型上品灵脉的四分之一。考lǜ

到穆兰草原的面积,这份代价真是有点可怕。

桃源子本以为那个被称作“青骢王”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么疯狂的价码,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接受了——直到双方实jì

商定支付方法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家伙当真是不安好心,歹毒到了极点。

那青骢王竟然表示,反正这一战会有不少阳神级别的大妖战死,他们死了之后,族人自然就没资格继承他们的遗产,而遗产里面最重yào

的一项——灵脉——当然也就可以顺势收归国有,然后用来支付给大荒商会。

这种人走茶凉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心寒,别说桃源子为之发指,就连大荒商会那个负责人也被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茫然点头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桃源子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这个大荒商会负责人的气息——阳神巅峰,比青骢王只高不低。而且在这人身上还有另外一股略略危险的气息,让他感觉很有一些不安。

这个发xiàn

,使得原本打算悍然出手将二人或杀或擒的他改变了主意,继xù

蛰伏了下去,等待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双方总算讨论结束,大荒商会的那个负责人便告辞,急急忙忙地离开,只留下青骢王在石室里面踌躇满志,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欢欣不已。

桃源子依然没有出手,他已经仔细考lǜ

过了,就算自己现在出手,将青骢王击杀或者制服,也不能改变穆兰草原五马王朝的整体作战计划,相反可能会打草惊蛇。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这青骢王安全离开,然后自己回去报信。

所谓奇袭,是要建立在被袭击那一方不知情的前提下的。一旦被袭击的那一方预先知dào

了,有了防备,奇袭就很可能变成送死。

比方说,假设玉京派已经知dào

了情报,预先有了防备,那他们就可以设下埋伏,趁机将对自己心怀不轨的那些势力给一网打尽!

设想一下,来自穆兰草原的大批高手得到大荒商会“已经封印星盘山大挪移阵”的通知,气势汹汹地杀过来,结果一头撞进了埋伏圈之中,被玉京派设下的大规模杀阵直接围了个正着,然后周围上百个阳神真仙一起出手……

高手交锋,胜负只在毫厘之间,生死只在刹那之中。中了埋伏,闯进阵法,被大批高手围攻——穆兰草原的阳神大军必定会瞬间崩溃,能有三分之一活着回去,就是老天爷格外照顾他们喽!

而且到时候玉京派还可以作针对性的打击,比方说专打那些马族的强者,而对于其它各族尤其是跟马族关系不好的那些种族强者网开一面。这既能减少消耗,把打击的力度更加集中,提升打击的精度和威力,又能使得整个穆兰草原上各个种族的力量对比发生质的变化。没准这样一战之后,整个穆兰草原就会陷入内乱之中,没有万儿八千年,别想重新安定下来!

当然,五马王朝最大的后台——不朽天君紫骅王——的确是个巨大的问题,可桃源子相信,玉京派肯定有办法搞定这个问题。

众所周知,四渎龙宫有相当于不朽天君的青龙孟章神君石像守护,但当初谈到四渎龙宫的时候,白金真仙却从来没有露出过半点惧色,甚至于还不止一次说过“那些泥鳅要是真把我们逼急了,大不了连它们的窝一起拆了”这样的话。

这意味着玉京派肯定有能够对付不朽天君的手段——或许在玉京派之中,也隐藏着一两位不朽天君;又或许本门之中,有昔年神门伐道时候幸存的不朽境界灵宝守护……其实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吴解从火云宫秘库里面得到的东西之中,就有能够威胁到不朽天君的。只要抓住机会用出来……

“说起来,虽然当初用星星砸死了两个洞虚境界的家伙,但真zhèng

硬干的话,似乎还没有干过那些强者呢。要是能够轰杀一个不朽天君,哪怕只是将其重创,也会让吴解从此威震八方吧?”想到这里,桃源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得片刻,青骢王也利用传送阵离开,他这才重新现出身形。

变成一只小虫子躲在角落里面,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而且他也很好奇,想要知dào

这石室里面究竟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比方说宝物啊,比方说情报啊……以及别的。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才刚刚显出身形,传送阵便突然亮起,之前那个穿着黑袍的大荒商会负责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道友真是好本事!”这黑袍人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朝着桃源子拱手为礼,用明显掩饰过的声音说道,“那青骢王神通广大,更有许多宝物护身,却一点也没能感觉到道友的存zài

。如此手段,仔细想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啊!”

桃源子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平静,笑道:“比起诸位那番大谋划大动静,我这点小本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荒商会的负责人不置可否地笑了几声,才说:“那狗屁的计划,道友还当真了不成?”

桃源子眉毛一挑,问:“此话怎讲?”

“我们大荒商会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喜欢跟信用好的人做生意。那五马王朝有个屁的信用!跟他们做生意,被赖账简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黑袍人冷哼一声,说,“道友可记得当年绿马王朝曾经在危急关头搬救兵,答yīng

说一旦解脱困难便以三分之一的领土为赠品的事情?”

桃源子略一回忆,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穆兰草原的五马王朝之所以被称之为“五马”,不仅仅因为其中有五个马妖大族,也是因为这个王朝其实经常更新换代——比方说从绿马王朝换到蓝马王朝,从蓝马王朝换到红马王朝……

而黑袍人所说的那件事,则是历史上一件颇为有名的公案:绿马王朝被外敌入侵,眼看着遇到了生死大难,便向当时位于穆兰草原上的另一个大势力“金帐王庭”求救,许诺以三分之一的领土为报酬。

结果等到他们度过难关,绿马王朝便即发生政变,原来的国王退位下台,新王朝“蓝马王朝”建立,“顺理成章”地赖掉了前朝的债务。

这种把戏,他们历史上用过不止一次。难怪黑袍人会充满讽刺地提到这件事。

“既然明知dào

会被赖账,那贵商会为什么还要与虎谋皮呢?”桃源子问。

黑袍人笑了几声,充满恶意地说:“做生意自然是要有赚头的,至于跟谁做生意,把货物卖给谁的问题,却是不一定的。”

桃源子皱了皱眉,猜到了几分,叹道:“果然是好办法!只是却非我正道中人所喜啊!”

“此事唯有你知我知,别人又怎么能知dào

呢?”黑袍人笑道,“桃源真仙能够孤身在这穆兰草原行走多年,该不会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吧?”

桃源子倒也不奇怪对方能够认出自己来——他原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是叹道:“你要知dào

,我毕竟不是玉京派的人啊!”

“道友这话可真是不够实诚,当年你破解了上古秘境,并且和未明真仙联手击杀古代巨妖,更使得玉京派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就凭这份贡献,得一个客卿长老的身份,丝毫不为过吧?”

黑袍人不等桃源子回答,又继xù

说道:“何况,这五马王朝之所以想要突袭贵派,和阁下可是大有关系呢!”

“咦?跟我有什么关系?”桃源子一愣,问道。

“若非阁下破解了那破碎界的谜团,使得玉京派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可以更加有效地培养晚辈弟子,发展壮大近在眼前,五马王朝又怎么会急不可耐地向贵派发动进攻呢?”黑袍人冷笑着说,“要知dào

,穆兰草原的资源比玉京派多得多。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双方正常发展下去,贵派只会被他们慢慢超过,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桃源子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过了少许才冷声说道:“防患于未然?这群四脚着地的货色还真是‘高瞻远瞩’呢!”

“不过是神门伐道的故智罢了。”黑袍人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一句话直戳他的心窝,“当年神门那一手玩得多么漂亮啊,诸天万界之中,想要模仿的可比比皆是呢!”

“神门伐道!”桃源子眼中电光大盛,四溢的杀气让整个石室都蒙上了一层寒霜,黑袍人纵然修为不凡,也被他的杀气逼得退了半步,不由得心中骇然。

此人修为明明比他低了许多,为何杀气四溢之时,产生的威压却如此之大?

“看来我道门多年不露峥嵘,连不上台面的货色也要骑到头上来了!”桃源子不再掩饰,冷声说道,“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岂不是要被诸天万界各派看扁了吗!”

“正是如此!”黑袍人见他勃然大怒,心中顿时大定,笑着劝道,“那么……这笔生意就可以做得喽?”

桃源子沉默了一下,问:“若是贵商会要跟本门合zuò

,不知dào

本门需yào

付出什么代价?贵商会又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黑袍人显然早有准bèi

,立kè

回答:“我们要分得破碎界一半的好处;作为回报,我们会在五马王朝大军踏入玉京派之时,阻断他们临时构筑的大挪移阵,而且会直接隔断长天,让他们无法靠挪移之法逃跑。”

“真是好算计!”桃源子冷笑起来,“这么说来,贵商会又是不需yào

亲自上阵,便白白得一大笔好处喽?”

“话不能这么说……”黑袍人才想要解释,突然感觉周围的空间凝固了起来,脚下的传送阵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就连阳神真仙的挪移之力都被限制住了,半分也不得离开。

他顿时惊骇不已,却见桃源子冷笑着,拿出了一颗红色的珠子,珠子里面有一团白色的云气缭绕,看起来十分美丽。

但这美丽的背后,却是令人胆寒的杀机!

“这……这莫非是不朽境界先天生灵的残骸?”惊惶之下,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桃源子冷冷一笑,将那珠子收了起来,于是那份禁锢空间的力量便又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常。

“现在道友还觉得,贵商会的‘帮zhù

’很有价值吗?”

桃源子将“帮zhù

”两个字说得又慢又重,讽刺之意展现无遗。黑袍人苦笑一声,摇头叹道:“果然不愧是太上道祖门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连一位客卿长老都有如此异宝,贵派之中的宝物定然不同凡响……我们给出的代价,的确是显得不足了一点。”

桃源子心中冷笑,脸上却不露声色,问道:“那么,道友还能不能开出更合适的价码呢?”

黑袍人想了想,说:“以在下的权限,能答yīng

的事情并不多。不过既然贵派有如此的实力,那就值得在下向上级汇报,申请更大的权限。”

说着他也笑了:“我本以为驻守在玉京派,生意无论如何也做不大,只是徒然浪费时间,犹如发配一般。却不料居然有机会做这么一笔大买卖……哈哈,我倒是还要多谢阁下了呢!”

桃源子没有回答,看着传送阵光芒闪烁,黑袍人就此离去,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颗红色的珠子根本就不是玉京派的宝物,而是火云宫秘库里面的珍藏,乃是昔年火云王击杀了和他命运相连的白云王,借此独霸一个小千世界的气运,从而踏入不朽境界之时的战利品。

虽然此物对于火云王来说已经没有实jì

用处,仅仅只是一个纪念而已,但放在不朽境界之下,却是一件难得的奇珍。一旦将其祭起,最大规模可以封锁一整个小千世界的空间,使得一切不朽境界以下的人物都无法施展挪移之术。

在整个火云宫秘库之中,此物的珍稀程度也是可以排进前三名的,称得上是战略性的奇宝!

正是因为有这件宝物,他才能够慑服这大荒商会的黑袍人,让其付出更大的代价来。不能开出更合适的价码呢?”

黑袍人想了想,说:“以在下的权限,能答yīng

的事情并不多。不过既然贵派有如此的实力,那就值得在下向上级汇报,申请更大的权限。”

说着他也笑了:“我本以为驻守在玉京派,生意无论如何也做不大,只是徒然浪费时间,犹如发配一般。却不料居然有机会做这么一笔大买卖……哈哈,我倒是还要多谢阁下了呢!”

桃源子没有回答,看着传送阵光芒闪烁,黑袍人就此离去,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颗红色的珠子根本就不是玉京派的宝物,而是火云宫秘库里面的珍藏,乃是昔年火云王击杀了和他命运相连的白云王,借此独霸一个小千世界的气运,从而踏入不朽境界之时的战利品。

虽然此物对于火云王来说已经没有实jì

用处,仅仅只是一个纪念而已,但放在不朽境界之下,却是一件难得的奇珍。一旦将其祭起,最大规模可以封锁一整个小千世界的空间,使得一切不朽境界以下的人物都无法施展挪移之术。

在整个火云宫秘库之中,此物的珍稀程度也是可以排进前三名的,称得上是战略性的奇宝!

正是因为有这件宝物,他才能够慑服这大荒商会的黑袍人,让其付出更大的代价来。

第747章 大买卖

黑袍人并没有离开很久,只过了一会儿他就回到了石室之中。

“我已经向本商会的前辈高层请示过,得到了便宜行事之权。”他大概心情很好,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欢快,“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道友你可以开出什么价码呢?”

桃源子微微一笑:“横竖你是要跟玉京派做生意,又何必非要找我呢?贵商会在玉京外门两座坊市之中都有商铺,我且传信回去,让玉京派的阳神楼主们来跟你谈,岂不是更好?”

“飞剑传信可能会被人半路阻拦,在下这传送阵倒是可以直通坊市。道友不妨跟在下一起回去,毕竟事情重大,早一刻谈妥,就少一些风险。”

桃源子笑了:“道友此话倒是不错,但贫道从来没有拿自己的性命胡乱冒险的习惯。道友请放心归去,贫道自有手段联系玉京派,不会耽误事情。”

他这话说得很直接,明明白白地把“我不信任你”的态度表现了出来。黑袍人劝了几回,见他的态度十分坚决,自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告辞离去,利用传送阵返回了大荒商会的据点。

在一间守卫森严的小楼之中,只见光芒一闪,黑袍人的身影已经浮现了出来。

他手一抬,黑袍便飞了起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黑袍下赫然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妙龄女郎,顾盼间风情万种,足以迷死无数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可恶!这家伙真是滑头!”女郎怒道,“本想把他引入陷阱之中一了百了,却没想到他居然死活不肯上钩!”

她愤愤然怒了一会儿,又皱眉说道:“妹妹,你刚才说此人给你的感觉极为危险,可是当真?”

“姐姐你已经问过一回了,再问多少回也是一样的。”一个稚嫩的少女声音突然从她袖子里面传来,然后一团黄色的影子飞了出来,化作一只肥肥胖胖的黄鸟,停在她的肩上。

这黄鸟显然平素吃得好睡得好,所以身材肥得宛若一颗黄色的球,憨态可掬。但它张开嘴巴,却口吐人言,就像是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般:“刚才一进石室,我就感觉到除了那青骢王之外,石室里面还有另外一股气息。我本以为是他的道兵或者灵兽,结果当你们谈到要联手袭击玉京派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就像是有人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一般……”

“嗯,你当时就提醒我了,想来那时候他听到消息,就动了杀机。”女郎若有所思,“只是……当时那石室之中除了你我还有青骢王。你我姐妹同心,二人联手足以跟寻常的洞虚真君过过招;那青骢王虽然人品不堪,但实力却毫不掺假,身上更有许多奇珍异宝,全力一战的话,比起我们姐妹也毫不逊色。这桃源子也不过就是个阳神中期的真仙,按说实力远不如我们,为什么会给你那么强烈的危险感呢?”

“这我就不知dào

了——但我一点也不想知dào

!”黄鸟很认真地强调,“那桃源子别看外表温和儒雅,骨子里面绝对是个辣手无情的货色!如果我们当时动手的话,他就算拼着同归于尽,也一定会杀死我们的!”

“他真的能杀得了我们?”女郎有些不相信。

黄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姐姐啊!我们辛辛苦苦修liàn

了好几千年,不知dào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冒了多少风险,多少次的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为什么要拿自家性命去冒险,试一试那桃源子的本事呢?”

女郎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上眼前的日子。就算想要做出成绩来,也不值得拿性命去冒险!”

于是她便下定了决心,眼中焕发出了自信和狡黠的光芒,笑道:“这么一来,我们原来预定的计划就要修改了啊——咱们是穆兰草原分会的负责人,可不是玉京分会的负责人啊。”

“玉京分会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根本就不值一提!”黄鸟不屑地冷笑,“就那群老弱病残,做什么都慢吞吞的,遇到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决断——那群废物,吃屎都吃不到个热的!”

“你这话太粗了!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呢!”

“咱们是妖怪,人的那些个礼仪文化,喜欢的就学学,不喜欢的就当它是个屁放了!”黄鸟用力挥动一只短短的翅膀,大声叫道,“记得大神君当年的名言吗?我命由我不由天,强者生来就是要逆天的!”

女郎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这妹妹不仅天赋异禀有神鬼莫测的探测能力,在大事上更是干净果duàn

令人叹服,好吃懒做也算不了什么,唯独有一个缺点叫人头疼——她狂热崇拜大神君华思源,时不时冒出几句大神君语录,而且还将其奉为圭臬……大神君能说那些话,是因为他足够强dà

。区区两个阳神境界的妖怪,有什么资格学他?

看着妹妹那慷慨激昂的样子,她无奈摇头,打开了大荒商会内部的秘密通讯法阵,打算跟玉京分会通个气。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联系玉京分会,那边反而有联系传了过来。

“是翠姑娘吗?我是老王啊,就是那个总抄你年度报gào

的那个老王……对对,驻扎在玉京派那边的……告sù

你一件事啊,玉京派的白金刚才突然来找我,说是跟我们有一笔大买卖要做,还说你可能知dào

详情……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女郎急忙给同僚解释起来,心中却惊骇不已。

从刚才到现在,总共也就是一盏茶都不到的工夫,那桃源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这么快就联系到了玉京派?

诸天万界之中,“联络”永远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漫长的距离使得任何联系方式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除了像大荒商会这种能够利用一个个联络法阵传递消息的组织之外,绝大多数修士都只能靠飞剑传书。

飞剑传书的速度并不慢,然而面对那动辄需yào

阳神真仙飞三年五载的遥远空间,它终究显得很不够。而想要更快的话,就只有让不朽天君出手,通过震动虚空,来进行实时的联络。

换句话说,想要在诸天万界之中架设“电话”,要么就花费大价钱,一个联络法阵一个联络法阵地搭建下去,要么就花费更大的代价,让不朽天君来搭建联络平台。

桃源子身上自然不可能有联络法阵——便携式的超远距离联络法阵价码之高,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而能够从蒙特山藏宝洞直接联系到玉京派的便捷式联络法阵……翠姑娘也算是见多识广身家丰厚,但按照她的估计,恐怕整个穆兰草原分会的流动资金加起来,也不够买这么一座。

既然桃源子用的不是联络法阵,那就只能是不朽天君专门为他搭建的联络平台。玉京派没有不朽天君——至少明面上没有,想要给他搭建联络平台,只能请别的不朽天君出手。

换句话说,他起码能够联系到一位不朽天君,而且还能够请对方出手,为他搭建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联系到玉京派的联络平台出来。

“这桃源子据说只是当年知非真仙夫妻出门游历之时认识的散修好友,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交游。怎么可能有这么一个联络平台?”翠姑娘皱着眉头,一边向老王布置谈判的计划,一边苦苦思索。但她越是思索,就越是惊讶和不安。

“或许……其实这桃源子是玉京派秘密培养的核心弟子,那个什么‘散修’云云,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嗯,知非真仙作为罕见的五大神丹,不可能跟阿猫阿狗都能扯得上关系。说不定其实桃源子根本就是玉京内门走出来历练的天才弟子!难怪他说话做事,这么的有底气!”

她却不知dào

,自己的判断完全错了。

桃源子之所以能够把消息快速地送到玉京派,用的是他跟吴解之间的秘密联系。

作为吴解的身外化身,当他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无视世上绝大部分的阻隔,直接跟本体联系。虽然这种联系需yào

消耗大量的法力和真元,但不可否认,它简单、快捷、高效。

所以翠姑娘才刚刚离开,桃源子便也退出了蒙特山藏宝洞,然后直接联系了吴解。

吴解得到消息毫不耽搁,直接找到了白金;白金则立kè

出发去玉京外门,拜访了大荒商会的玉京分会。前后……也就是多说几句话的时间罢了。

桃源子的身份是秘密中的秘密,除了吴解本人和天书世界的几位核心居民,就连他的弟子门人都不知dào

——他们只知dào

桃源子是吴解的好友,绝对值得信任。

翠姑娘见多识广,可她又怎么能猜得到桃源子的真实身份呢?所以便很自然地想错了,将桃源子误以为是玉京派的核心人物。

其实……桃源子在玉京派之中,不过是个“国际友人”罢了。诸如白求恩同志在中国革mìng

之中的定位——地位当然是不低的,威望当然是有的,可要说核心……唉,那根本是两码事啊!

经过妹妹的提醒和劝说,翠姑娘终于改变了主意。她原本想要联合五马王朝重创玉京派,让这个一直对大荒商会颇为提防、不够合zuò

的门派吃个大苦头,甚至于直接灭门算了。但现在她却改弦易张,决定联合玉京派,反过来给五马王朝下个套,狠狠地收拾他们一番。

理由自然很容易找到——五马王朝统治穆兰草原已经太久了,久到在这草原上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挑zhàn

他们。这种稳定的统治,让大荒商会在这里找不到太多的做大生意的机会。正所谓天下最赚钱的生意是卖军火,如果能够让穆兰草原重新陷入战乱,大荒商会就可以向各个势力出售大批的法器丹药符箓阵盘……到那时候,不仅能够轻轻松松就赚得盆满钵满,更能够大大提升大荒商会在穆兰草原的地位。

或许有朝一日,大荒商会的穆兰分会,能够像很多典范分会一样,成为这片草原幕后的主人。坐在高峰之上,微笑着看这苍茫大地风起云涌,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能够在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分到最大的那一份利益。

如果能够做到那一步,翠姑娘就足以成为整个大荒商会楷模式的人物,得到整个商会内部英雄般的尊敬。到时候各种资源都会向她倾斜,好处数不胜数——别的不说,大荒商会历史上那些能够完成这种伟大成就的人物,每一个都成为了不朽天君,没有例外!

不朽天君……一想到自己可能也能踏入那令人仰望的境界,成为诸天万界里面被人敬仰和畏惧的传奇,翠姑娘就忍不住心潮澎湃,激动得不能自己。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哦,有野心的女妖,而且,她的野心很大!

成为不朽天君,扬名诸天万界,这样的成就,值得她不顾一切地去争取!

过了一会儿,吴解和白金在大荒商会玉京分会的密室里面,见到了用传送法阵匆匆赶来的翠姑娘。

玉京分会的负责人老王实在有点昏聩无用,他原本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人,才会被分到这犹如边境一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来。原本他的生活很简单,守着两个店铺,做一些固定的生意,每年年底的时候借同僚的年度报gào

参考一下,抄一抄改一改交差,然后安心地在各个分会里面当吊车尾——唉,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嘛,何况总要有人落在最后,这种事情是难免的,不必在意……

眼前这桩大买卖,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纵然翠姑娘向他反复地传授机宜,他还是始终没办法掌握要领。最后无奈之下,这老头儿索性撂了挑子,倚老卖老装疯卖傻,坚持让翠姑娘来跟玉京派谈判。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老头子我连年度报gào

都是抄翠姑娘的,大事交给她来办,有什么不行?难道谁还会指望他这无用的老头能办妥这么一件大事吗?五马王朝也好,玉京派也好,都是阳神真仙达到三位数的势力,要在这两个大势力的争锋中赚到好处,就像是从滚烫的热水里面捡肥皂,太难了!

翠姑娘拿这耍赖的老头没办法,她自己心中也很有大干一场的冲动,于是便顺势答yīng

了下来,用超远距离传送阵赶到了玉京分会,来跟玉京派的人讨价还价。

“我们可以帮你们拖住紫骅王。”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白金和吴解给震住了,“当然,不可能拖住很久,大概一刻钟——这就是极限了。”

虽然有后面那段补充,但仅仅拖住紫骅王一刻钟,就已经是非常惊人的事情了。要知dào

,紫骅王可是不朽天君,是能够创造和摧毁一个世界的强者。如果他来袭的话,玉京派就必须动用那些隐藏的底牌,才能够抵挡得住。

玉京派当然有对付紫骅王的办法,可那些办法的代价是很大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想动用那些办法。

所以当翠姑娘提出这个价码的时候,白金和吴解便已经露出了苦笑之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价码。

“那么,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呢?”白金和吴解对视了一下,苦笑着问。

翠姑娘没有急着回答,目光从白金和吴解的脸上看过去,她的眼神显得很轻佻,一点也不庄重,充满了诱惑的意味,看得两位清修之士暗暗皱眉。而她也分明从二人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这种态度,心中不怒反喜。

想要跟玉京派这些修道之人打交道做生意,最麻烦的不是价码问题,而是如何动摇他们那永远淡泊的道心。

修道之人的思维方式,跟追求名誉地位的人是截然不同的。翠姑娘虽然能够理解白金和吴解的心态,但她却很清楚,跟这种心态的人做生意,占不到多少便宜。

所以她先是出言惊人,以惊讶来震动两位真仙的心神,然后又作出他们不喜欢的妖艳之态,进一步动摇他们的的心神——这些动摇其实都很小,很细微,几乎不值一提。但或许就是这些细微的动摇,便能够在讨价还价的时候占到便宜。

她媚笑了几声,娇声说道:“奴家可不敢在两位飞升仙人面前谈‘想要什么’这话。冰峰绝剑之名尽人皆知,两位真仙的本事无人不晓。若是激怒了两位,只怕也不用等五马王朝发xiàn

我们背叛,光是两位的掌中剑,就能够将我们这区区的玉京分会给扫荡一空,鸡犬不留了吧……”

“我们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因为区区怒气杀人!”白金不悦地说,“这位道友请自重!”

翠姑娘作出惊吓之色,眼中仿佛要流下泪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吴解,仿佛是要求他庇护一般。

吴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友你好歹也是阳神真仙,更是执掌一方的人物。何必要惺惺作态呢?你们究竟想要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尽管开口就是。价码合适,咱们就把事情定下来;价码不合适,咱们可以再谈。”

翠姑娘心中大喜,满yì

地笑了。

她知dào

,自己已经试探出了玉京派的底线。

这笔她这辈子从没做过的大买卖,这就要成了!不喜欢的妖艳之态,进一步动摇他们的的心神——这些动摇其实都很小,很细微,几乎不值一提。但或许就是这些细微的动摇,便能够在讨价还价的时候占到便宜。

她媚笑了几声,娇声说道:“奴家可不敢在两位飞升仙人面前谈‘想要什么’这话。冰峰绝剑之名尽人皆知,两位真仙的本事无人不晓。若是激怒了两位,只怕也不用等五马王朝发xiàn

我们背叛,光是两位的掌中剑,就能够将我们这区区的玉京分会给扫荡一空,鸡犬不留了吧……”

“我们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因为区区怒气杀人!”白金不悦地说,“这位道友请自重!”

翠姑娘作出惊吓之色,眼中仿佛要流下泪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吴解,仿佛是要求他庇护一般。

吴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友你好歹也是阳神真仙,更是执掌一方的人物。何必要惺惺作态呢?你们究竟想要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尽管开口就是。价码合适,咱们就把事情定下来;价码不合适,咱们可以再谈。”

翠姑娘心中大喜,满yì

地笑了。

她知dào

,自己已经试探出了玉京派的底线。

这笔她这辈子从没做过的大买卖,这就要成了!

第748章 试试成色

吴解和白金都不是那种粗枝大叶口无遮拦的人,但要说勾心斗角,他们这种清修之士跟老江湖翠姑娘比起来,差距实在是有点大。

翠姑娘本是山野中的一只鸟妖,虽然血统不差,也不过就跟炼金乌类似,战力超过寻常妖怪,夸奖一点的话可以扯得“天赋异禀”的边而已。若非运气上佳,跟一只战力不强却身居异能的黄鸟结拜姐妹,一路上互相扶持,只怕早就死在了求道途中。

一只翠鸟,一只黄鸟,能够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一路走来,而且成长为阳神真仙,并且成为了大荒商会一方分会的首脑,其中经lì

的凶险、施展的心机,简直无可估算。

相比之下,白金几乎就是个纯粹的清修者,吴解也并没有在计谋方面下过多少功夫。他们倆的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但若是论阴谋方面的才能——咳咳,不提也罢。

所以双方才聊了几句话,他们就被翠姑娘看穿,看透了他们的底线。

为了这个“拖住紫骅天君一刻钟”,玉京派绝对愿意出血本,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

翠姑娘眼睛微微眯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得yì

:做生意的,谁不喜欢挥刀宰肥羊?更不要说这只肥羊乃是当今世上道门最大的三宗之一,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家底子不知dào

有多殷实呢!

她装出思索的样子,稍稍吊了吴解和白金一会儿胃口,便悠悠然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供两位参考。”

“快说吧!”白金没好气地嘟嚷。

翠姑娘微微一笑:“我们至少能够拖住紫骅王十息的时间,这是一个保底——为了这十息,玉京派要付给大荒商会两件先天灵宝。”

白金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十息时间有点短,你不是说能拖住一刻的吗?”

一息,就是常人一次呼吸的时间。而一刻,起码要相当于上百次呼吸的时间才行。

“所以我说,十息只是保底。十息之后,每多拖延十息的时间,报酬就要追加两件先天灵宝。”翠姑娘笑着说。

白金暗暗盘算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看?我觉得这价码太高了!”他没有急着回答,传音给吴解,商量起来。

吴解也如此觉得——先天灵宝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珍贵得很呢!一个完整的世界,最多也就孕育出九件先天灵宝,事实上多半还不能全部孕育出来。诸如九州界那种小型的世界,可能也就孕育出了两三件而已。而紫电剑派虽然独占了整个紫电世界,可根据尹霜所知,他们门派里面总共也就四件先天灵宝。

按照翠姑娘的价码,大荒商会拖住紫骅王一刻钟,就等于需yào

十件先天灵宝。这价格……真是比抢更狠啊!

所以他实在忍不住,便叹道:“这位管事,你的价码未免太狠了吧!一刻钟十件先天灵宝,为什么不干脆去打劫呢?”

“因为打劫不到先天灵宝啊。”翠姑娘笑眯眯地说,“先天灵宝如此珍贵,也就贵派这样的名门大派有可能拿出来交yì

。就算我们去打劫百个千个散修,怕是也抢不到一个的。”

“你知dào

先天灵宝珍贵,怎么还狮子大开口呢?”吴解又叹了口气,劝道,“开个现实点的价码吧!”

“是啊,比方说……先天灵宝换成后天灵宝,那这买卖就做得。”白金接过话头,“其实先天灵宝有什么好的呢?既不能用来攻伐,又不能用做炼器的材料……”

“白剑神,你莫不是在说笑么?”翠姑娘笑得前仰后合,犹如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后天灵宝和先天灵宝,名字虽然差不多,可实jì

上根本是两码事。何时玉京派的冰峰绝剑,也会说这种抠字眼的笑话了呢?”

白金脸红了一下,叹了口气,只是摇头。

正如翠姑娘所说,所谓“先天灵宝”和“后天灵宝”,其实根本就毫无关系。

后天灵宝,指的是那些祭炼通灵、器灵自成生命,能够不断成长的法宝。一件法宝如果在成长过程中得到了大道真意,法宝元灵踏入了阳神境界,便可以称得上是后天灵宝。

而先天灵宝,却根本不是什么法宝,乃是一些东西的统称。

是的,东西。

这些先天灵宝,可能是一块石头,可能是一滴水珠,可能是一片树叶,可能是一截枯木,可能是一朵花,可能是一缕风,甚至……可能是一个人。它们的外表千奇百怪毫无规律,内在的核心却是一致的。

每一件先天灵宝,都蕴含着世界开辟之时没有耗尽,留存下来的一缕混沌之气。

这一缕混沌之气经过了岁月的洗礼,经过了一整个世界的筛选,最终便犹如一枚玉简,将天地造化的奥妙镌刻于其中。若是阳神真仙得到了这一缕混沌之气,细细揣摩体会,便能够大大缩短从阳神到洞虚之间所花费的时间。

而且……从阳神到洞虚,元神寄托虚空,在虚空之中开辟出一方世界来,这个过程非常的艰难凶险,就算亲眼观摩过别人开辟世界,能够得到的感悟也未必足够支撑自己亲力亲为。但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混沌之气,对照其中世界开辟演化的奥妙,就能大大提升成功的机会。

诸天万界之中向来有一种说法,认为阳神真仙要踏入洞虚境界,起码要得到一件先天灵宝,吸收了那一缕混沌之气,将其充分理解掌握,才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正是因为它有如此妙用,才被称之为“宝”。

实jì

上,先天灵宝多半既不能用来战斗,也不能用来炼器或者炼丹,除去极少数一些特例,几乎所有的先天灵宝,都只有一个用途——就是一件容器,容纳了那一缕混沌之气的容器。

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后天灵宝的花样就多了:根据来历的不同,有丹宝、器宝、法宝、符宝……等等;根据用途的不同,有佛宝、道宝、魔宝……等等;根据品质的不同,有上品中品下品超品等等;根据威能的不同,有移山倒海之宝、摘星拿月之宝、开天辟地之宝……等等。

这些后天灵宝,若论威力,自然秒杀无数的先天灵宝,但比起先天灵宝那最重yào

的妙用——后天灵宝又算得了什么呢?

翠姑娘笑了一番,见白金有些尴尬,才满yì

地说:“白剑神,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以我们大荒商会的能力,想要拖住那紫骅王,实在是要下一番血本的。闹得不好一个失手,甚至可能血本无归。相比之下,贵派只要拿出一些先天灵宝来,我以为这个交yì

,对你们来说其实一点也不吃亏。”

“若是你们能够重创紫骅王,那的确是一点也不亏。”白金眉头紧锁,苦恼地说,“但你们只是拖住他而已……等一刻钟之后,他还是能够赶来,我们还是要跟他火拼一场——用十件先天灵宝交换这么点好处,就很亏了啊!”

“高手交锋,一瞬间便能决定胜负;大派厮杀,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能决定输赢。我们帮你们拖住紫骅王一刻钟,已经足够贵派将穆兰草原大军打得溃不成军,说不定直接就已经决定了整个战局的胜负。相比之下,十件先天灵宝,又算得了什么呢?”

“十件先天灵宝,可是相当于十位洞虚真君啊……”吴解低声说。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得到了先天灵宝,想要踏入洞虚境界,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翠姑娘立kè

反驳,“诸天万界之中,阳神巅峰的强者,有几个没得到先天灵宝?可他们冲击洞虚境界,又有多少能够成功?十个里面有一两个就不错了!”

“吴道友,这先天灵宝说白了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区区一个机会,值不了你说的那个价码!”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反驳。

他知dào

翠姑娘说得有理,但这价码实在也太高了!

须知,先天灵宝之中的那一缕混沌之气,是要经过世界演变,经过自然和命运的筛选,最终等到一方世界完成成型之后,才能够真zhèng

完成整个蜕变,成为对阳神真仙们无比珍贵的“机会”。

这样的东西,就算是用天书世界来创造,也需yào

惊人的成本。按照他的估计,大概需yào

十几个阳神真仙魂魄份量的源力,才能够制造出这么一件来。

翠姑娘一开口就是十件先天灵宝,这就相当于一百多个阳神真仙的魂魄,这份价格岂止是高,简直跟抢劫没什么分别!

“你的价格若是这么高,我们还不如动用本门的那些底牌呢!”白金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不愿意做这笔生意,没好气地说,“虽然那些底牌的代价也很大,但比起十件先天灵宝来,恐怕还要便宜一点呢!”

“帐可不是这么算的。”翠姑娘笑了,笑得很奸诈,宛如成功骗倒了对手的赌徒,“贵派的那些个底牌,威力自然是极大的,但用一次就少一次。哪怕它们是能够反复运用的,可一旦用出来,被别人知dào

了,威力也自然会大大降低。相比之下,请本商会出手的话,只要十件先天灵宝,既不用担心付出更多的代价,又不会被人看穿你们的底牌……依我说,这价格不是高了,而是低了呢!”

白金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知dào

翠姑娘说得其实有些道理,但这价码实在是——玉京派家底的确挺殷实的,可那是几千万年来道门历代前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十件先天灵宝?他真是舍不得!

先天灵宝的珍贵程度,唯有设法追寻过它们的阳神真仙才能体会。要知dào

,虽然说每一件先天灵宝都蕴含着一缕混沌之气,但事实上仅仅一缕混沌之气,又能够增加多少踏入洞虚的可能?但凡阳神巅峰的真仙们,几乎都在努力寻找更多的先天灵宝,以至于这东西简直就成了诸天万界之中最高等的货币——每一个得到它的人,都想要努力持有,谁都不肯轻易放qì



玉京派当然拿得出十件先天灵宝,哪怕只是冰云楼本身,翻墙倒柜的话也是能够凑出来的。但这些先天灵宝,很多都已经预定了主人——玉京派有很多阳神境界的真仙,其中大多数都还没有先天灵宝,这些先天灵宝,是给他们准bèi

的!

没有预定主人,可以自由分配的先天灵宝,在整个玉京派之中,不会超过十件!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答yīng

这笔交yì

,不仅要把玉京派里面那些尚未分配的先天灵宝都交出去,甚至还要把白金自己的那一份都贴补进去……没准还要加上吴解的。

白金实在是舍不得啊!

“分期付款如何?”吴解想了想,问,“比方说,我们先给你们两三件,然后以万年为期,陆续还清……你看如何?”

“那我们是否也能分期来牵制紫骅王呢?”翠姑娘笑吟吟地反问,“比方说以十年为期,十年里面,我们每次牵制他十息的时间,加起来保证超过一刻钟,如何?”

吴解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这场交yì

,玉京派显然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翠姑娘开出的价码,实在是他们所无法拒绝的,所以虽然代价太高,可他们却始终没办法放qì



穆兰草原的力量十分庞大,就算没有紫骅王参战,也要有心算无心,玉京派才能够有比较大的胜算。若是紫骅王参战的话,玉京派就算以有心来算无心,都必定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赢得胜利。

能够在开战之际拖住紫骅王一刻钟的时间,就足够玉京派先利用陷阱埋伏,将穆兰草原的阳神大军击垮。然后就算是紫骅王不肯罢休,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赢下了阳神之战的玉京派,也来得及组织防线,将他拒之门外。

这是惨胜和大胜的区别,而这其中的代价,老实说,的确值得上十件先天灵宝。

但是……这就相当于付出一百块钱的本钱,去冒险赚一百零一块钱——为了这百分之一的利润,却依然要冒很大的风险,实在是太不值得!

“……贵商会真的没有击伤紫骅王的办法吗?”白金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或者我们不用你们拖住紫骅王了,只要你们能够击伤他就好——只要能够击伤他,就算二十件先天灵宝都可以!”

翠姑娘微笑不语,只是摇头。

要暂时拖住紫骅王,的确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这份代价终究还在她可以承shòu的范围之内。可如果要打伤紫骅王,那份代价就太大了!

而且……紫骅王一旦被她所伤,很可能就会在这一战之中陨落。没有了紫骅王来支撑大局,穆兰草原又怎么抵挡得住玉京派?若是被玉京派挟大胜之威,席卷穆兰草原,那她的野心和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吗?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答yīng

这个交换条件,再高的价码也不行!

谈判就此陷入了僵局,双方都不肯让步,双方却又都想做这笔交yì

,就这么磨磨蹭蹭的,谁也下不了决断。

终于吴解忍不住了,他眉头倒竖,恶狠狠地说道:“我们谈了半天,始终没个章程,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谈到开战的时候才行?”

翠姑娘微微一笑,她可不介yì

谈到开战的时候。到时候玉京派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答yīng

她的条件。

“这位管事,吴某人性子直,就把话挑明了说吧——你们说能够拖住紫骅王,以何为证?”

翠姑娘并不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笑着说:“鄙商会既然敢承诺这件事,就肯定能够做到。不过这手段也是秘密,开战之前,我们是不会将其暴露的。”

“哼!神神mì

秘的……你们这么说,觉得能够说服我们吗?”

“莫非知非真仙有所怀疑吗?”翠姑娘笑着反问,“这倒也是人之常情——那么知非真仙您觉得,我们应该用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呢?”

吴解和白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要证明实力,最简单的办法自然就是打一场。”白金说,“我们二人只是区区阳神真仙,虽然实力比寻常真仙强一些,但再怎么强,也不会强过洞虚真君去。若是贵商会能够拿出将我二人瞬间制服的手段,我们就相信你们有实行这个交yì

的能力。”

翠姑娘眉头一皱,她虽然对于“用实力来证明”这一点有所准bèi

,却没想到白金的要求竟然这么高。

想要瞬间制服冰云楼的两位阳神真仙,需yào

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两位,妾身就实话实说了吧。鄙商会的那个手段乃是以本伤人,为了赚十件先天灵宝,我们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来牵制住一位不朽天君。但如果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我们实在不愿意付出一笔无谓的代价,来牵制两位阳神真仙……”

“一位就行。”吴解打断了她的话,“只要你们能够牵制住我——嗯,不用太久,也是一刻钟就好。只要你们能够牵制我一刻钟,白师叔自然能够看出你们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在吹牛皮。”

翠姑娘眉头一皱,看向白金。

白金沉思了一下,微微点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翠姑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娇媚之色化为凛然。

吴解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想要牵制住他吴某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用这场比武,来试试这大荒商会的成色吧!

吴解和白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要证明实力,最简单的办法自然就是打一场。”白金说,“我们二人只是区区阳神真仙,虽然实力比寻常真仙强一些,但再怎么强,也不会强过洞虚真君去。若是贵商会能够拿出将我二人瞬间制服的手段,我们就相信你们有实行这个交yì

的能力。”

翠姑娘眉头一皱,她虽然对于“用实力来证明”这一点有所准bèi

,却没想到白金的要求竟然这么高。

想要瞬间制服冰云楼的两位阳神真仙,需yào

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两位,妾身就实话实说了吧。鄙商会的那个手段乃是以本伤人,为了赚十件先天灵宝,我们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来牵制住一位不朽天君。但如果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我们实在不愿意付出一笔无谓的代价,来牵制两位阳神真仙……”

“一位就行。”吴解打断了她的话,“只要你们能够牵制住我——嗯,不用太久,也是一刻钟就好。只要你们能够牵制我一刻钟,白师叔自然能够看出你们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在吹牛皮。”

翠姑娘眉头一皱,看向白金。

白金沉思了一下,微微点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翠姑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娇媚之色化为凛然。

吴解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想要牵制住他吴某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用这场比武,来试试这大荒商会的成色吧!

第749章 震天掌、锁天印

要交手切磋,自然要选择合适的场地。吴解乃是阳神中期的大神通之士,虽然这场比试只需yào

一刻钟时间,但在这一刻钟之内他必定手段尽出,移山倒海天崩地裂都不在话下。寻常的那些演武场之类,断然承shòu不住这种等级的威力。

“鄙商会地下倒是有一座比武场,颇为坚固。”一直很没有存zài

感的老王如此说。

吴解和白金对视了一眼,点头道:“那就借贵商会的比武场一用吧。”

前往比武场的路上,翠姑娘走在前面,身姿婀娜,魅力十足,显得十分高兴。吴解和白金则脸色沉重,眉头紧锁,一看就知dào

十分不高兴。

“姐姐,当心那个知非真仙!”黄鸟的声音在翠姑娘的心中响起,“他很危险。”

“我知dào

他肯定很厉害,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信心,他也不会提出这个条件。”翠姑娘胸有成竹地说,“但只要我们在这一战之中展示出足够的实力来,证明我们有能力履行承诺,那么这笔买卖估计就算是成了!”

“十件先天灵宝……姐姐你这价格开得也真够狠的!他们两个脸色都黑了……”

“肥羊送上门,不宰对得起自己吗?”

“说实话,我刚才真有点担心——道门和斗神关系挺好的,据说这知非真仙本人还修liàn

过斗神的功法。如果他们找斗神帮忙的话,咱们可就赚不到了。”

“他们不会找斗神帮忙的。”翠姑娘冷冷一笑,“斗神做事是有规矩的,先讲理,讲理无效才会动手。而只要斗神出面,你觉得五马王朝还敢再打下去吗?”

“当然不敢。”

“五马王朝不敢打了,这一仗的确是平息了,可玉京派呢?”翠姑娘冷笑着说,“白白欠下了这么大的一笔人情,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你觉得他们能甘心吗?”

“……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其实玉京派也想要打这一仗?”

“没错!他们不仅要打,还要赢!自从神门伐道以来,两千万年的岁月之中,道门各派一直埋头发展,从来没有展露过真zhèng

的实力。以至于诸天万界都只记得当年那个被打得落花流水几乎灭门的悲剧……但是两千万年过去了,他们休养生息到现在,肯定也积累了足够的实力……我估计,玉京派这次会借着五马王朝入侵的机会,向诸天万界展示一下道门的力量。”

“……难道说,他们想要反过来灭了五马王朝?”

“应该是这样没错,估计现在无咎派、墨霄派,甚至于玄壤山、流云阁之类……道门的各个大小分支,此刻已经在全体动员。等到穆兰草原大军浩浩荡荡冲杀过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将不是玉京派门人,而是整个道门的力量!”

“那穆兰草原岂不是死定了?”

“没错。我怀疑他们可能还要连紫骅王也一起杀了——要知dào

,想在诸天万界之中展示力量,杀再多的阳神真仙和洞虚真君都不够,要能杀死不朽天君,才真zhèng

足以令万界群仙侧目。”

“……既然他们有足以杀死紫骅王的实力,那还何必要我们来牵制呢?”

“就是因为他们有这个实力,才需yào

我们来牵制一刻钟。或许就是这一刻钟,便决定了紫骅王是不敌败走,还是战死当场。”

黄鸟咂咂嘴,用几个无意义的语气词表达了自己的感叹。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玉京派虽然被姐姐敲竹杠敲得很不爽,却依然坚持要做这笔生意。

“这么一来……我们会不会涉入此事太深?如果因为我们的缘故导致紫骅王败亡,事情可就闹大了……”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起来。

翠姑娘不屑地笑了一声,反问:“难道我们封锁星盘山,让玉京派大败亏输,事情就闹得不大吗?”

“可是……玉京派跟咱们关系不好嘛……”

“妹妹!你的想法太单纯了!我们大荒商会说白了是一个利益至上的组织,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利益,规矩?原则?惯例?那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道门这一次就算打赢了,也不可能直接吞下穆兰草原。到时候我们大荒商会在穆兰草原的影响力必定暴增,还能顺带着改善跟玉京派的关系,一举两得。为了这些好处,把事情闹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不是闹大一点点啊!弄死一位不朽天君,这是足以让总会为之震惊的事态啊!”黄鸟担心地说,“就算总会的那些长老,也不过就是不朽天君罢了……”

“就是要这样,他们才会看得起我们啊!”翠姑娘恨铁不成钢地叹道,“咱们姐妹俩在商会里面只是晚辈,资历浅薄,也没多少人脉。能够拉拢到的,就是诸如老王这种不成器的货色。想要再往上爬,我们必须做出一点让商会高层在意的事情来,只有进入了那些天君长老们的法眼,咱们才有机会快速上进啊!”

“总觉得太冒险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慢慢发展呢?以姐姐你的本事,花个十万八万年,一定能够把穆兰分会发展壮大,到时候咱们差不多也能够试着冲击洞虚境界了……实力够了,功绩也够了,升迁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吗?”

“妹妹啊!你不是崇拜大神君吗?他曾经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万年尚且太久,十万年……时间不等人,机会不等人啊!”

“……姐姐你说得对!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没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一定要排除万难不断前进,粉碎一切牛鬼蛇神……”

听妹妹忽然就慷慨激昂起来的话音,翠姑娘笑了笑,不再言语。

是啊,一万年都太久,她可没耐心等十万年!

又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大荒商会玉京分会的地下,穿过一条防御森严的甬道,来到了一座用须弥芥子之术建造的巨大比武场中。

这座比武场其实并不大,真zhèng

的占地面积可能也就两三间屋子大小。但因为运用了极其高明的空间法术,使得人置身其中的时候,见到的和触及的不是它真实的大小,而是方圆超过千里的广袤原野。

这原野上有花有草,有阳光照耀,有云彩飘过,有微风吹拂,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河流蜿蜒流淌。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室内”的意思。

“好一个须弥芥子之术!”天书世界里面,叶红震惊地说,“如此手段,便是瘟部之中做得到的也不会有几个……这大荒商会的玉京分会,负责人不过是个阳神初期的老头,怎么能够施展出如此厉害的手段来?”

“这我就不知dào

了,须弥芥子之术我也不很在行啊。”吴解笑道,“不过……难道连瘟部的天君们,都施展不出如此手段?”

“不,天君们当然能够做得到。可这小小的玉京分会里面,连一个洞虚真君都没有啊!”

“或许是他们总部那些天君事先做好了法器,只要把法器安置好了,阵法自然成型。”吴解猜测,“反正办法总是会有的嘛。”

叶红想了想,点点头:“这话说得对,办法总是会有的。这大荒商会作为能够影响到大荒界至少几万个国家兴衰的巨型组织,其全部实力比起我们瘟部来,恐怕也不见得逊色到哪里去。若非他们组织松散,只怕已经是大荒一霸了呢!”

“如果不是他们组织松散的话,你觉得那些有造化神君坐镇的大派,会允许他们发展到如此地步吗?”吴解反问。

叶红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的确如此,大荒商会若非组织松散,各大门派也就不可能允许它将触手伸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里面来。它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正是因为它的组织相对松散,不容易集结巨大的战力,威胁到那些大型的门派。

这些年来,大荒商会除非被人正面挑衅,否则从没有主动发起过大规模的战争。而就算是遭到了主动的挑衅,很多时候他们也宁可退让甚至战败,都不愿意集结大军作战——或许,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他们根本就很难集结出像样的军团来。

像五马王朝和玉京派这样,一口气集结三位数的阳神真仙,去浩浩荡荡打上一仗……大荒商会虽然有远超过这两派的实力,却远没有他们这种动员力和凝聚力呢!

说话间,吴解已经纵身飞到了一片位于大河之滨的旷野上。他稍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点点头,问道:“我已经准bèi

好了,请问哪位道友来和我交手印证,展示贵商会的手段?”

“自然就是奴家。”翠姑娘娇笑着飞了过来,“不过奴家可要准bèi

一番,这牵制的手段,不是仓促间能够用出来的。”

吴解皱了皱眉,淡淡地说:“尽管准bèi

。可我要提醒道友,紫骅王乃是不朽天君,神通广大通天彻地。若是你想要当着他的面做什么准bèi

,那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买口棺材来得实在!”

“若是在我们穆兰分会之中,这些准bèi

自然是早就已经做好了的。”翠姑娘笑吟吟地说,“但此地乃是玉京分会,就只好临时准bèi

了。说实话,如今时间仓促,手头上的东西也不足,就算是仔细准bèi

了一番,能够发挥出的威力也不及在穆兰分会之中的万分之一。”

吴解皱了皱眉,没有质疑这个显然夸张太多的数据。

万分之一?开什么玩笑!

若是这手段当真能够牵制住他吴解一刻钟,那么将其扩大到一万倍……嘿嘿,别说是牵制,就算是要当场击杀紫骅王,恐怕也不是做不到吧!

“生意人嘛,就是喜欢吹牛。”杜若撇撇嘴,不屑地说,“老四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还是凡人的时候,那些游方商人不都是这样嘛!”

“又不是每个做生意的都爱吹牛……”吴解笑道,“兄弟我前世也是做生意的,可我做生意靠的是勤劳敏锐,肯吃苦,能抓住机会。这种嘴皮子上的功夫,我真是不擅长。”

“就算你当年擅长这个也没用吧。我记得你少年时候还喜欢作一些诗呢,可最近这几百年,你一篇诗文都没作过。”

“……很多很多年不用的本事,自然都忘得差不多了。”吴解想了想,有些感慨地笑着说,“记得我当年至少背得上一千首诗词,可现在……除非施展追溯记忆的神通,否则我怕是连十首都背不出来喽!”

“三姐你记得华思源吗?那家伙跟我是老乡,而且他还是个很了不起的科学家呢。结果你看看他在这个世界折腾出了什么?时间久了,除去一些刻骨铭心的东西,别的自然渐渐都淡忘了。上次你去桃源乡省亲的时候,一开始不是连路都找不着了嘛。”

“是啊……时间真是过太久了……”杜若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一声悠悠叹息传来,坐在树下如佛陀般静思的小七也很难得地叹了口气:“前不久我在梦中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人,我跟着他三天三夜,最后才想起来……他就是当年大光明神教之中为灵智初开的我教授神通法术的那位长老……”

岁月悠悠,当时间如同流水一般从身边流过的时候,曾经清晰的记忆便被不断冲刷,不断褪色。就算是长生不死的阳神真仙,也无法抵抗这时间的伟力。

正因为如此,阳神真仙们一旦活到百万年之后,便会不得不面对忘道之灾。若是不能想办法固守本心,而被岁月冲刷了道心,便有身死道消的危险。

古往今来,不知dào

多少阳神真仙都是在悠悠岁月之中渐渐忘却了一切,最终在惘然之中黯然逝去,成为历史的尘埃。

“……知非真仙,奴家已经准bèi

好了,可以动手了吗?”翠姑娘的话音打断了吴解的感慨,只见她此刻戴上了一只金色手套,地面上更有无数复杂的符箓连成一片,一看就知dào

威力非凡。

吴解笑了笑,将那些思绪放在一边,向她招了招手:“请!”

话音未落,翠姑娘便抬手一掌,向他拍来。

这一掌拍出,天空顿时变色,无穷的金光将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片灿烂琉璃。更有汹涌澎湃的灵气从天而降,化为一股波涛浪潮,想要把吴解吞没。

吴解神色不变,微微一笑,抬手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他这一掌起初并无什么声势,但随着掌力去尽,却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越烧越旺,顷刻间化作一片火云,迎着那股灵气浪潮倒卷上去,竟然将它们点燃起来。却是要以火力来燃烧灵气,反客为主,借翠姑娘的手段,化为自己的神通。

“来得好!”翠姑娘脸上的娇媚之色已经荡然无存,化为令人难以直视的威武凛然。她轻喝一声,将那只戴着金色手套的手掌完全摊开,朝着天空托去。

“看我震天掌!”

一掌出手,金色的天空忽然轰隆隆震动起来,原本就已经如同浪潮一般倾泻下来的灵气更加激烈地流淌,简直就是一片金色的海洋。这片海洋蕴含着一股凝滞的力量,纵然吴解努力催动火焰,急切之间也不能将其焚尽。

在天与地之间,金色的海洋和赤色的火海碰撞着,冲激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却谁也奈何不得谁。

吴解皱了皱眉,没料到这翠姑娘还真有一些手段。但他却也不在意——双方的约定是“牵制”而非“力敌”,这金色的灵气之海虽然能够挡住他的熊熊火海,但却牵制不了他。

他冷笑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雷光,便要冲到翠姑娘的面前。

以他的本事,只要让他近了身,翠姑娘就必败无疑。别说一刻钟,就算是一息,她也坚持不了!

但当他想要发动雷光遁法的时候,却发xiàn

周围的空间似乎被什么力量锁住了,自己若是强行化作雷光飞遁,只怕要一头撞在这凝固的空间上,撞一个头破血流。

“这手段,却是颇为有趣!”他暗暗想道,脸上不动声色,拳头上却雷光缭绕,朝着空中狠狠一拳。

一拳击出,周围的空间剧烈轰鸣起来,轰鸣中伴随无数破碎的声音,就像是有数不清的铠甲兵器,被他一拳打成了碎片。又像是有无数的绳索被挣断,噼噼啪啪变成了数不清的断条。

这一拳,赫然将那封锁空间的手段,打了个稀巴烂!

吴解一拳打破了封锁,便要化作雷光冲过去。但翠姑娘岂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她在吴解出拳之际,便明白自己的手段封锁不住这位玉京派的后起之秀,眼中惊讶之余寒芒闪烁,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枚金色的小印。

“锁天印!锁住他!”

刹那间,万道金光四面八方凝聚起来,抢在吴解化作雷光之前冲了上来,将他的身影牢牢锁住。化作雷光飞遁,只怕要一头撞在这凝固的空间上,撞一个头破血流。

“这手段,却是颇为有趣!”他暗暗想道,脸上不动声色,拳头上却雷光缭绕,朝着空中狠狠一拳。

一拳击出,周围的空间剧烈轰鸣起来,轰鸣中伴随无数破碎的声音,就像是有数不清的铠甲兵器,被他一拳打成了碎片。又像是有无数的绳索被挣断,噼噼啪啪变成了数不清的断条。

这一拳,赫然将那封锁空间的手段,打了个稀巴烂!

吴解一拳打破了封锁,便要化作雷光冲过去。但翠姑娘岂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她在吴解出拳之际,便明白自己的手段封锁不住这位玉京派的后起之秀,眼中惊讶之余寒芒闪烁,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枚金色的小印。

“锁天印!锁住他!”

刹那间,万道金光四面八方凝聚起来,抢在吴解化作雷光之前冲了上来,将他的身影牢牢锁住。

第750章 这就是差距

金光犹如锁链,四面八方围上来,将吴解牢牢锁住。这一招不仅突如其来,时机也拿捏得极准,正好抓住了吴解一拳击出之后力量稍稍空虚的当儿,一下子就把他给捆住了。

吴解眉头一皱,双臂猛地一振,想要将这些金光崩断,从锁链里面挣脱出来。

但结果却是,他双臂猛一发力,非但没有能够挣脱金光化成的锁链,反而让锁链变得更加绷紧,勒得他手臂都有些酸痛。

正在空中观战的白金和老王同时一惊,他们都是阳神真仙,眼光自然不凡。虽然吴解双臂一振并未能够挣脱束缚,但他们却都看出了吴解这一下用的力量很大。若是这一下打在寻常的城墙上,就算足以让双马并行的坚固城墙也要被打塌一大段;若是这一下轰在山石上,就算几万斤的巨石也要被打得四分五裂。

但那金光化成的锁链竟然十分坚固,面对这样的一击,不仅没有被挣断,甚至连丝毫松脱都没有。

“小翠这家伙,何时有了这种手段?”老王对翠姑娘算是知根知底,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转眼之间就能催发这么强力的束缚,就算她不在我们商会里面混,光凭这一招,便足以在诸天万界安身立命,打出一些名气来了吧……”

白金眉头一皱,心中略略惊讶。翠姑娘的手段并不很出乎他的意料,但这锁链明显是临时施展的法术,却能够如此坚固,倒是让他微微吃了一惊。

吴解心中也是一惊,他本拟自己这一下就算不能挣脱,起码也能把金光化成的锁链稍稍撑开一点。结果却和他预料的完全相反——这翠管事敢夸口拦住不朽天君一刻钟,果然并非单纯的吹牛呢!

但是,光靠这样的手段,是拦不住他吴某人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里面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刹那间爆fā

出猛烈的气势,看上去似乎整个人都变大了一圈。

然后,他抬起右脚,重重地跺在地上。

一脚跺下,轰鸣之声回荡,周围的地面犹如水波般微微荡漾。飞在空中的白金和老王清清楚楚地看到以吴解为中心,方圆十余里的地面骤然下降,陷下去一尺有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洼地。

而借着这一脚的力量,吴解轻喝一声,双臂再次发力。

这一下发力,只听得他周身那些金色的锁链之中不断传出断裂之声,一时间也不知dào

断了多少。而正在手持金印催动法力的翠姑娘顿时脸色一白,显然是受到了反冲,被震伤了少许。

但吴解这一下的力量虽然很大,却还是差了少许。直到他这一下的力量用尽,那些金色的锁链也没有全部断裂,终究还是被挡了下来。

老王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小翠竟然这么厉害?!刚才那一下,就算是一座小山也要被掀翻了吧,她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就挡下来了?”

白金则皱起了眉头,心中略略有些疑惑——吴解最擅长的明明是法术,可为什么直到现在用的都是肉身的力量?莫非那锁链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他的猜测却是对了。当吴解被那金光化成的锁链捆住的时候,顿时就觉得体内的法力流转变得凝滞起来,显然这锁链不仅能够束缚肉身,也能够限制法力的使用——若非如此,他大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蚊子,轻轻松松地逃出来。

他却不知dào

,想要束缚住他,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翠姑娘乍看上去似乎不算吃力,其实早已将自身的法力全部催动了起来。一方面她要借助金光所化的锁链,将吴解的法力压制住,令他不能施展变化之术逃跑;另一方面她还要维持住这些锁链,将吴解捆住——事实上,二人此刻等于是在硬拼法力。若非吴解没有能够看穿她的手段,并没有将全身法力完全催发,只怕她已经维持不住这些锁链了。

“姐姐,这样打下去不行!这知非真仙的法力太强了!”黄鸟担心地说,“你拼不过他的!”

翠姑娘自然也明白,她既为吴解这远超寻常阳神中期的强dà

法力而惊讶,更对吴解那强dà

的肉身力量疑惑不解。须知寻常真仙纵然肉身强dà

,可怎么也不该强dà

到如此地步——吴解刚才那一下,用的可不是神通法力,而是纯粹的肉身之力啊!

“他的法力倒也罢了,可力qì

怎么这么大?莫非竟然是武修士出身?”

虽然说修真七艺不分高低,随便哪一种都足以安身立命。但诸天万界之中,武修士毕竟还是少数。除了真武道祖留下的道统“真武殿”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组织了——最起码道门之中并没有比较著名的武修士传承才对。

可是吴解刚才所施展出的力量,分明便是武修士的特征!他又不是什么特殊血脉天生神力的怪胎,除了武修士之外,就只有走炼体修士的道路,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可炼体修士外表特征都是很明显的,看他的模样,绝对不会是炼体修士……

“玉京派的新秀真仙,居然是个武修士……真是莫名其妙!”翠姑娘忍不住嘀咕,“虽然说九转真传蕴含三千大道,理论上任何一种修士都能借助九转妙法踏入长生之境,可武修士……这也太离奇了吧!道门之中,什么时候流行出武修士了?”

她心中暗暗嘀咕,手上法术不停,催动锁天印的力量,不断修复和加固吴解周围那些锁链,力争将他牢牢捆住,把这一刻钟时间轻轻松松地拖下来。

但吴解岂会让她这么容易如愿!虽然刚才那一下没有能够将金色的锁链完全挣断,但终究已经挣断了不少,让他的法力稍稍自由了一些。于是他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吼一声,将法相天地的神通施展了出来。

法相天地乃是赫赫有名的大神通,一旦施法便能化作巨人,力量暴增许多倍。吴解当年还是法相境界的时候,便曾经靠着法相天地神通,头顶苍天脚踩大海,以一己之力击溃了蓬莱海域无数海族发动的大军。凛凛神威令人叹服,纵然已经过了近千年的岁月,他那惊天一战依然是蓬莱海域最著名的传奇故事。

如今他已经是阳神真仙,有滴血重生之能。此刻施展出法相天地,威力比起那时又高了许多。

只听得一声怒吼,他的身影骤然变大,抓住锁链还没来得及完全加固的空隙,一口气长长长,转眼间就变成了超过千丈的巨人。

这巨人双脚踩在地上,脚印化作两个深深的陷坑,肩膀以上的部分却已经伸入了云彩上面。老王和白金原本在空中观战,此刻却只能及到他腰间。尤其他已经变得如此巨大,在他的面前,人就像是地上的小蚂蚁一般,而那些原本将他团团捆住的金色锁链,此刻却变得就像一根根细绳,随时都可能被挣断。

“不好!”翠姑娘惊呼一声,急忙催动法力,将一口元气喷向手上的金印,口中念念有词,想要催动法决,加强束缚的力量。

金印之中,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传来:“主人,你的要求太离谱了啊!小的做不到啊!”

话音未落,那巨人猛地大吼一声,吼声化作一阵狂风,吹得云彩都散开了一大片。而他的双臂再次发力——这次,那些金色的锁链终于支撑不住,被他一下子全都挣断。

锁链被挣断,金印之中立kè

传出一声惊呼,光芒也黯淡了几分。这是法宝元灵受了伤,需yào

温养一番才能治好。

巨人挣断了锁链,正准bèi

举步冲向翠姑娘,但她却已经立kè

下了决断,拿出了一枚金光灿烂的令牌。

“真没想到,只是区区一次试探而已,竟然连这件宝物都要用到!”她心中暗暗叹息,手上毫不迟疑,催动了这枚金色的令牌。

“封天令!”

金色的令牌一经催动,便化作一条金龙呼啸而去,转眼间来到了巨人的面前,直接向他身上缠去。

巨人伸手想要攥住金龙,却不料这金龙身体滑不留手,根本连一点力qì

都用不上。而金龙反而趁着这个机会,从他的手臂缠了上去,将他上半身死死地缠住。

“干得漂亮!”翠姑娘忍不住赞了一声,随即下令,“封天,封了他的神通法力!”

金龙低吟一声,算是回应了主人的命令,然后周身鳞片奇光大盛,每一片鳞片上都浮现出奇妙的符箓,刹那间便化作一个巨大的阵法,将巨人困在了里面。

被这阵法困住,吴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发xiàn

自己元神和大道之间的联系被什么力量阻隔了。虽然元神还能够连接在大道上,还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大道的存zài

,一时间却不能像往常那样从大道之中汲取无尽的法力。

法相天地之术威力巨大,对法力的消耗也是巨大。一旦失去了来自大道的无穷法力,他顿时便不能维持如此巨大的体型,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叹了一声,重新变回了那个青衣的道者。

双方这一番交手,前后也不过就十余次呼吸的时间,但法相天地变化的威势,那金龙的奇妙神通,却让观战的老王和白金都忍不住啧啧称赞。

“看来……小翠还真不是吹牛呢!”老王笑道,“震天掌、锁天印、封天令……白道友,你可曾想到什么?”

“震天掌、锁天印、封天令,再来一个弥天珠,就是赫赫有名的封天四宝。”白金叹道,“这套宝物那么有名,我岂能不知?只是没想到贵商会的这位翠管事竟然能够拥有这么一套——封天四宝可是赫赫有名的后天灵宝,尤其四宝合璧的威力更是惊天动地。就算洞虚真君,也未必能顾凑出这一套来啊!”

“其实老头子我也是刚刚才知dào

……她竟然把封天四宝都凑了一套出来,难怪有信心能够困住那不朽天君紫骅王一刻钟时间。”老王笑道,“只是……封天四宝虽然厉害,但想要困住不朽天君的话,只怕便要将其威能完全催动,就要借助地脉之力,将四宝化为一个阵法。而且……这阵法还是一次性的。”

“是啊,损耗一套封天四宝,以困住那紫骅王一刻钟的时间。这手笔的确极大,也难怪她敢开口要十件先天灵宝……”白金叹道,“若是四宝尽毁,光成本就抵得上两件先天灵宝了吧。”

“不仅如此,小翠她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更要冒着鄙商会跟五马王朝翻脸,被他们清算扫荡的风险。老头子我觉得,十件先天灵宝,贵派也没有多么吃亏的样子。”

“王道友你这可不对了。若是她这番谋划成功,那紫骅王一旦脱困,忙着救援自己的徒子徒孙还来不及,哪来的余力跟你们计较?更何况,我们玉京派也不是软柿子!既然抓住了机会将五马王朝的精锐打掉,剩下的自然是一鼓作气——也不瞒你说,本门的诸位师兄已经去联系各派好友,届时我们将要布下大阵反客为主,将五马王朝一举击溃!并且力争击杀紫骅王!”

白金笑道:“既然五马王朝都完蛋了,紫骅王也被我们杀了,那又何必再担心什么风险呢?依我看,这位翠管事唯一的损失就是一套封天四宝和一个大型法阵,加起来最多三件先天灵宝就足够了。就算生意人将本求利,赚个一倍的利润也足够了吧……”

“呵呵,白道友,你这话跟老朽说可没用。老朽只是个不中用的闲人,在翠姑娘面前说不上什么话的。”

“你好歹也是阳神真仙,至于遇到大事就装疯卖傻吗?”

“乌龟为什么活得长?因为从来不出头。老头子我还想千秋万世活下去呢,这种出头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参加的。”

“你跟翠管事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平均一下多好!”

“呵呵,我们还是继xù

看下去吧,或许贵派的吴道友另有神通,也不一定嘛……”

二人都是用神念交谈,一念之中便能说很多的话。虽然争执了一番,其实也不过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罢了。

在这几息的时间里面,吴解几次发力想要挣脱那条金龙的束缚,但因为法力不济的缘故,始终不能如愿。

封天四宝之中,震天掌是上品通灵法器,锁天印是中品法宝,封天令却已经是下品的灵宝——至于弥天珠,更是著名的中品灵宝,就算洞虚真君也未必能够得到。四宝联手之威,甚至于超过了绝大多数的上品灵宝,有心算无心之下,的确能够困住不朽天君一段时间。

吴解的肉身力量强dà

,可没有来自大道的无穷法力支持,他光凭肉身的力量,甚至连锁天印都不能挣脱,更不要说封天令了。

他接连发了好几次的力量,非但没有能够将封天令所化的金龙挣脱,反而被缠得更紧。那金龙还口吐人言,笑道:“区区阳神真仙,不过滴血重生的境界,既然被我缠住,就不要指望能够逃脱了!还是老老实实认输吧!”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吴解终于确定,自己光靠肉身的力量,的确是无法挣脱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用别的手段了!

他眼中寒光四射,向那正在笑着的金龙叹道:“道友啊,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吴某可就只好得罪了!”

金龙一愣,旋即笑道:“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就是!”

吴解冷笑一声,口中念动法决,只见从他脚下开始,熊熊烈焰四面铺展出去,将这茫茫大地顷刻间化作了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火人。

“你以为阻断了大道,我就没有法力来源吗?”化成真火法身的吴解一边源源不断汲取着烈焰的力量,一边发出了令金龙心惊胆战的笑声,“金龙道友,刚才你不听我劝,那就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话音未落,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金龙完全吞没。

这把火烧得天惊地动,滚滚赤浪将数百里地面完全覆盖,火头更冲到了半空中,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火焰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就连神念之力也无法深入其中。老王原本想要窥探一下火海里面的情况,结果被烧掉了许多的神念,脸色顿时就白了几分。

白金却是知dào

厉害的,他只是抱着双臂微笑不语,一点看个究竟的意思都没有。

翠姑娘脸色发白,急忙催动法力,想要指挥封天令施展一些手段。却不料她的命令也一样被火海拦住,甚至于连她对封天令的感应,都变得微弱起来。

但是,凭借这微弱的感应,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封天令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现在该怎么办?我没有把弥天珠带来啊!”她焦急万分。

黄鸟叹了一声,劝道:“姐姐你还没醒悟吗?事已至此,只能认输了……”

“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黄鸟满是无奈地叹道,“这就是差距啊!”得天惊地动,滚滚赤浪将数百里地面完全覆盖,火头更冲到了半空中,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火焰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就连神念之力也无法深入其中。老王原本想要窥探一下火海里面的情况,结果被烧掉了许多的神念,脸色顿时就白了几分。

白金却是知dào

厉害的,他只是抱着双臂微笑不语,一点看个究竟的意思都没有。

翠姑娘脸色发白,急忙催动法力,想要指挥封天令施展一些手段。却不料她的命令也一样被火海拦住,甚至于连她对封天令的感应,都变得微弱起来。

但是,凭借这微弱的感应,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封天令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现在该怎么办?我没有把弥天珠带来啊!”她焦急万分。

黄鸟叹了一声,劝道:“姐姐你还没醒悟吗?事已至此,只能认输了……”

“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黄鸟满是无奈地叹道,“这就是差距啊!”

第751章 商定

翠姑娘并不甘心,又努力坚持了一段时间。但在封天令已经被吴解以无穷烈焰封住的情况下,饶是她竭尽全力,也只能多坚持了十余息的时间。等到吴解终于打破了封锁,长啸着纵身飞出火海,来到她面前大笑“承让”之时,前后总共才过去了不到五十息。

一刻约摸百息,她此前信心十足地表示能够拦住吴解一刻时间,结果还不到一半,吴解便脱困而出。如此结果,就像是一记巴掌,重重地抽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饶是心中想了许多理由,最终也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被人当面打了脸,她自然无法再坚持之前的价码。但封天四宝一出,也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下了血本。双方再稍稍讨论了一番,便谈妥了最后的价格——预付四件先天灵宝,四件后天灵宝;然后只要翠姑娘能够拖住紫骅王一刻钟的时间,便再付三件先天灵宝,三件后天灵宝。

乍看上去,七件先天灵宝加上七件后天灵宝,数目比十件先天灵宝多了太多。可谁都明白,后天灵宝的价值和先天灵宝相比,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七件后天灵宝,对于寻常的阳神真仙来说大概算是一笔巨款,对于弱一点的洞虚真君来说也已经不少了。但对于玉京派这样的大门派来说,简直就不值一提!

事实上,白金自己都直接掏出了七件后天灵宝,一次性付清。

身为玉京十二楼之一冰云楼的楼主,白金手头上有一大笔“公款”。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可以用来作为货币使用的,比方说灵脉珠啊,比方说一些常用的灵丹啊,比方说先天灵宝啊……后天灵宝之中,一些比较通用的类型,也可以当做货币来用,他此刻拿出来的七件就是如此。

看着那一模一样的七个金色小盾,翠姑娘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抬头看看白金,白金脸上虽然有些抱歉之意,却绝对没有“知错就改”的意思;她再看看吴解,吴解摇头叹气,却也没有出言反对之意。

所以她只能叹了口气,恨恨地将那七个小盾都收了起来。

这种小盾,在后天灵宝里面也算是颇为著名,名曰“金罡盾”。乃是以大量的五金之精为原料,由修liàn

“金”、“坚固”之类道路的真仙出手,以本命真元凝炼孕育而成的法宝。其中所用的元灵,一般则是从那些小世界里面采取金属矿脉之中孕育的精灵,将其炼化进去。

金罡盾的防御力很不错,挡得住寻常阳神真仙的全力一击。尤其它的设计很完善,就算是承shòu力到了极限,本体也会借助瓦解的一瞬间把受到的力量分散,让其中的法宝元灵得以逃生。

如此优异的设计,让这种法宝很快就普及了起来。尤其是玉京派等正道门派,基本上每位阳神真仙都人手一件,甚至会有几件——白金的“公款”里面,就有大概二十面金罡盾。

“哈哈哈哈!这种量产型的东西也算是灵宝吗?”杜若笑得前仰后合,“老四啊,不如你也造上几百个这样的盾牌,去找别人换点好东西吧。比方说给姐姐我换三五十个先天灵宝来慢慢研究……我觉得那样就挺好。”

“怎么可能……拿先天灵宝来换金罡盾?只有脑袋进水的人才会这么做!这种东西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几百个……谁会要啊!”吴解苦笑摇头,“其实就算有人想要,我也不会制造出很多金罡盾来的。这东西需yào

消耗大量的五金之精,天书世界盛产的是各种珍稀矿产,五金之精这种纯粹靠量大取胜的东西……制造它们来卖钱,感觉就是在浪费资源。”

生意已经谈妥,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长孙雪赶来,将定金预付,于是事情就这么成了。

当玉京派一行准bèi

告辞的时候,翠姑娘却又开口喊住了他们:“白剑神,你们这次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总要让我捞一点补偿吧。”

“什么补偿?”白金不动声色地问。

“等到约定的时间,让我们玉京分会的人去星盘山,把大挪移阵暂时封了,如何?”

白金愣了一下,他虽然已经从吴解那里得知大荒商会和五马王朝谈的那笔生意,但现在既然大荒商会改跟玉京派合zuò

,那之前的生意不就应该作废吗?

所以疑惑地问:“你要封星盘山大挪移阵干什么?封了它难道还能有什么用处吗?”

“对你们没用,可对我有用啊!”翠姑娘笑道,“反正我跟别人谈的生意,只是开战之后帮他们封了星盘山大挪移阵。只要我把大挪移阵封了,就算是履行了承诺,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那笔货款了……”

“吃了上家吃下家,你也太贪了吧!”吴解劝道,“做人要懂得节制欲望,这么贪婪不会有好处的!”

“这怎么能叫贪婪呢?”翠姑娘立kè

为自己喊冤,“我既然承诺了五马王朝,要帮他们封锁星盘山大挪移阵,那就理应尽lì

去办到。诚实守信不是你们正道中人推崇的美德吗?为什么你要说我是贪婪呢?”

“请你不要侮辱‘诚’这个字!”吴解没好气地说,“待人以诚,可不是像你这样抠字眼玩文字游戏!”

“那我起码是老实经营吧。”翠姑娘也不争辩,笑嘻嘻地说,“总之,反正你们到时候也用不着星盘山大挪移阵,让我们把它给封上一段时间,如何?”

白金皱了皱眉,回答:“这种事情你应该找流光楼的何师兄,大挪移阵的布置和管理都是归他们流光楼负责。”

“我哪里认识何去非楼主啊!还要请白剑神帮忙引见一下喽。”翠姑娘笑得很客气,“白剑神尽管放心,那十二条上品灵脉,我可以分给你和何楼主每人三条。”

白金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搂草打兔子,就顺带一下算了。”

说着,他放出了传讯飞剑。

片刻之后,流光楼楼主何去非的回信来了,回信的内容很简短,就一个字。

“可。”

“这位何师兄一向言简意赅吗?”回冰云楼的路上,吴解好奇地问。

“不是,他心情好的时候话就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就多。”白金说,“只用一个字回答,说明他心情很好,不是一般的好。”

“说得也是,换成我是他,我的心情也会很好——只不过暂时借出一下星盘山大挪移阵,前后最多也就是一两刻钟,便能够赚到三条大型上品灵脉,这生意实在做得!”

“做得。”长孙雪微微点头,很难得地开了一会口,表示赞同。

“是啊!咱们这三条灵脉呢,知非你得一条,另外两条留在楼里,如何?”白金想了想,问道,“你门下弟子也不少了,光靠那座小山的灵脉,感觉也不是很足够。有那么一条大型灵脉,日子会宽裕很多。如果不够的话,另外两条也可以给你,但你要允许其他师兄弟的门人去借用。”

吴解略略一想,便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正如白金所说,不知不觉之间,知非斋也已经有了许多弟子门人。尤其是从九州界青羊观一起带来的那些弟子门人,他们都需yào

修liàn

,而修liàn

自然就需yào

灵脉。

玉京派的规矩不可违背,那些门下弟子大多数都住在外门之中修liàn

。纵然吴解神通广大,也没办法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灵脉使用——倒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那么明目张胆。

要知dào

,那批人的数量可着实不少,而且随着他们来到了灵气充裕而且限制较小的大荒界,其中不少人都已经突pò

了金丹境界。要提供这么多人充沛的灵气,起码需yào

一条中型中品的灵脉——差不多相当于青羊观本山的那条灵脉。

九州界青羊观的弟子虽然多,可他们的修为不高,最高的都只是接近金丹境界而已,对于灵气的消耗并不多,即使这样,当初青羊观便已经不得不安排弟子们轮流历练,以避免灵气被消耗太多,影响整个护山大阵的运转。

而在大荒界,大概一位道果境界修士,勤奋一点的话,一个人的消耗差不多就相当整个青羊观本山的消耗了。

虽然目前这批弟子门人的修为还不算高,对灵气的需求暂时还不算紧迫,但有一条大型上品灵脉的话,总是有备无患。

有这么一条灵脉,哪怕日后这些弟子们之中涌现了一位阳神真仙,也都尽数足够了。

至于另外两条灵脉,吴解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按照他的估计,一条大型上品的灵脉,起码足够他门下这些住在外门的弟子们使用上万年。等到万年之后,自己多半已经踏入洞虚境界,到时候随便去哪里搬两条灵脉回来,又有何难?

别的不说,若是他踏入了洞虚境界,光靠每天转化的源力,积攒个十年八载的,估计都可以在天书世界里面直接制造一条大型灵脉出来了呢!

第752章 定计

回到冰云楼,告别了白金和长孙雪,他便来到自己的洞府,将事情告sù

了弟子门人。

“要开战?跟穆兰草原的五马王朝?”权七瞪大了眼睛,露出兴奋之色,“那就是说,老爷您终于要大展神威了吗?”

吴解想了想,笑着点头。

“太好了!我一直就觉得您这些年太过清修,始终没有发个威什么,真是有点可惜呢!”权七高兴地说,“神剑藏在剑鞘里面,实在是浪费啊!”

吴解忍不住说:“你不要这么兴高采烈的,到时候打起来……很危险的!”

“危险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我老七还怕危险不成?”权七用醋钵大的拳头敲着胸口,将胸口敲得砰砰作响,“到时候我也要上战场,让那些五马王朝的家伙看看我的厉害!”

“战场上都是阳神真仙,你上去送死吗?”光芒一闪,杜若飞了出来,笑呵呵地说,“我去上战场还差不多,你就乖乖看家吧。”

“三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老七我虽然本事不济,但好歹也是苦练多年的。对上阳神真仙自然不行,但阳神境界一下,老七我自信还是能打一打的!”权七嚷嚷起来,“这一场大战,不可能只有阳神真仙。道果修士肯定也有用武之地!”

吴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这样吧,我近期给你们都准bèi

一些趁手的家伙,如果到时候连你们也要上战场的话,多一些准bèi

,总是好的。”

“那要不要把老炼叫回来?他也很能打啊。”

“算了,炼金乌这段时间正在专心修liàn

,还是别打扰他了。你们都不要把消息传出去,这事情目前还是秘密。”

权七点头,又问:“那需yào

通知诸位弟子吗?”

“暂时还不急,大战没那么快开始。等我有了确切的消息,再来通知他们。”

吴解说完,便关闭洞府,开始炼制法器和宝物。

因为这次属于大规模的战斗,所以他并没有炼制什么法宝之类,而是进入了天书世界,开始大批炼制小霹雳。

小霹雳威力适中,可以对阳神真仙造成一定的威胁,给弟子门人用来护身最为合适。至于威力巨大的大霹雳,他也稍稍炼制了一些,却没打算发给弟子门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在混战之中,他们用出了大霹雳来,只怕那穆兰草原的阳神真仙们退避三舍了,可洞虚真君们却会放下面子,来欺负这些连长生都没有成就的晚辈。

吴解这边默默准bèi

,而翠姑娘姐妹俩也在私下商谈。

“这次真是失算了!”翠姑娘唉声叹气,满脸的遗憾和不甘,“那知非真仙怎么这么厉害?他不是成就长生才五百多年吗?五百多年的时间修liàn

到阳神中期,这已经是惊人的速度,可他怎么还有时间把神通法力修liàn

到如此境界?”

“谁知dào

呢……”黄鸟长叹一声,苦笑着说,“反正这次咱们可真是丢脸丢大了!之前夸下海口,结果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撑到。而且姐姐你看出来了吗?他连法宝都还没用啊!”

翠姑娘略一回忆,顿时骇然变色:“你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当然没有!看他后来那轻轻松松的样子,我估计最多也就动用了两三成的实力。”

翠姑娘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她来到了专门用于秘密通讯的密室里面,施法将密室之中各个阵法全都开启,才低声用神念对黄鸟说:“妹妹,你记不记得有一个传闻?传说当年神门伐道的时候,神门之中有好几位修liàn

九转真传,踏入了造化境界的神君……”

“嗯,那几位神君从神门伐道一战之后便再未出现。有一种说法是他们被大神君杀了;另一种说法是太上道祖一怒之下震动天道,九转真传对于道门之外的修士完全关闭,他们被封了大道,因此陨落;还有一种说法是……他们被大神君打落凡尘,如今正在转世轮回,重走长生之路……”翠鸟和黄鸟素来喜欢收集情报,这些消息虽然隐秘,她们却也略略知dào

一些。黄鸟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着,然后她突然身体巨震,语气也变得惊骇万分。

“姐……姐姐……你的意思是说……那知非真仙,他……他竟然是……”

“嗯,除了这个,还能有别的什么可能?”翠姑娘低声说,话音里面满是小人物知dào

了大秘密之后的不安和担忧,“据说他直到现在,甚至连一千五百岁都不到,又是从下界飞升的。你听说过天下有修liàn

这么快,而且神通还如此惊人的先例吗?”

“相传昔年大神君只用了千载岁月就证道造化……”黄鸟下意识地说,随即摇头,“除了大神君之外,真没听说过还有谁修liàn

这么快的……斗部那些灭世魔神们算不算?”

“你在知非真仙身上感觉到灭世之力了吗?”

“没有。”

“那就不算。”

姐妹俩说到这里,不由得齐声叹了口气。

知dào

得太多,实在不是好事啊!

神门的造化神君被打落凡尘,然后转入道门重头来过,最后成为了道门的核心人物……这种事情就连不朽天君也会尽量躲得越远越好,甚至于把自己的相关记忆给洗掉,她们区区两个阳神真仙,又哪里敢扯上关系呢?

“干脆我们申请调职吧,远远地离开玉京派……”黄鸟低声说,“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嘛,日后等这知非神君恢复了造化境界,免不了又是一场神门和道门的大战……姐姐啊,到时候可能是几个造化神君开战啊!咱们这倆小身板,被擦个边就没了,连灰都剩不下啊!”

翠姑娘摇着指甲,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珠,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手臂和小腿都在轻轻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露出了凶悍之色,下定了决心。

“豁出去了!富贵险中求!咱们不仅不走,还要抓住机会,跟这知非真仙搞好关系!”

“什么?!姐姐你疯了!那可是造化神君啊!”

“妹妹你听我说,首先这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咱们并不确定。其次就算这事情是真的,那知非真仙也未必就是这几个被打落凡尘的造化神君之一。再其次……就算他真的是那些造化神君之一,他这辈子也是道门而非神门中人——妹妹你想啊,一个道门中人,一个正道众人,你对他好,他会怎么样?”

“他当然也会对你好。”

“对啊,如果他真的是那些被打下凡尘的造化神君之一,那么能够趁他现在地位还不够高的时候跟他扯上交情,未来不知dào

会有多大的好处!就算他不是那些造化神君之一,光凭他的本事,难道不值得我们去结交,去投资吗?”

翠姑娘握紧了拳头,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流出。而她的眼中却满是野心的火焰,令人难以直视。

“这是天大的机会!就算要冒生命危险,我们也要抓住!”

“但是……我怕得不偿失啊!”

“天下哪有什么肯定能赚的买卖呢?”翠姑娘狞笑起来,“要么一把赚翻,要么一把赔光,这样的大买卖,咱们这辈子已经做了不止一次,就再多做一次,又能如何?”

“咱们姐妹俩又没上等的资质,又没强dà

的后台,除了这条命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可赌的东西!”

第753章 天下道门总集结

玉京内门十二楼楼主,今日全部来到了迎宾楼,更有闭关多年的道空真君、孔璋真君、天纶真君这三位洞虚真君主持,摆出了玉京派最高规格的礼仪,迎接来自远方的朋友。

而迎宾楼中,此刻已经有几群人坐定,正在等待预定的另外一些人。

这些已经坐定的客人之中,数目最多的那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额头生着独角的老者,脸庞如同金属一般坚硬,眼中寒芒四射,手上拿着茶杯却并不饮用,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仿佛茶杯上有什么大道至理一般。

在他身后,六位洞虚真君,三十五位阳神真仙依次坐着,有的面色严肃,有的战意澎湃,有的从容微笑,不一而论。

这些便是来自于墨霄派的援军。以墨霄派开山祖师,已经走到了洞虚尽头,正在追寻不朽境界的勾龙渊为首,门派之中九位洞虚真君来了大半,阳神真仙之中则精挑细选,带来了最善战的三十五人。毫不夸张地说,这批人手,乃是整个墨霄派的精华和核心,端的是把自家老底子都拿出来了。

墨霄派位于大荒海渊之上的浮空大岛,其名曰“羽墟”。此岛周围,以秘法练就了二十二条灵宝铁链,连接着二十二个小岛,其中六个又放出锁链连接着一座悬空塔。塔尖指着的天空翻卷成漩涡,不时有剑qì

飞扬——那便是墨霄派最厉害的守山大阵。昔年勾龙渊创立门派之际,曾经有神门外围的散修高手来捣乱,想要灭了这道门旁支,那时候勾龙渊亲自出手,以墨霄派绝学“贯清剑典”将冲天气剑刺入漩涡之中。刹那间剑qì

如潮,将来犯之敌尽皆歼灭,令各方势力都为之侧目。

墨霄派的根本功法“墨霄宝鉴”最大的特性是可操控性和回气的迅速。这功法没有出力上限,可以一击就打出毕生功力,而且打出体外的力量依然可以精密操纵。无论临敌对阵还是修liàn

冲关,都有极大的妙用。只是此功修liàn

艰难,修行的全部意义都是拓展上限,不断将全身真元消耗一空,然后再慢慢回满,通过这个过程来修liàn

,不仅艰苦,而且危险。

但只墨霄宝鉴的威力也十分惊人,若有人护持,可以反复堆积起百倍己身极限的力量并将其粗略控zhì

——所谓“墨霄”正是掩盖天际的意思。所以这墨霄宝鉴昔年也被称之为遮天大法,只是随着墨霄派的建立,遮天大法的名字才渐渐被墨霄宝鉴所取代。

贯清剑典便是对墨霄宝鉴最完美的使用方式,虽然说白了也是体外御剑和将放出的力量回收的技巧,但同样的力量用贯清剑典发动之时,威力便足以令人惊骇。贯清剑典出手之际,会有一把气剑冲天而起直至云层然后炸开,之后就是无穷剑雨反复扫射。当年勾龙渊便是以此绝学尽数歼灭来犯之敌,打下了墨霄派的威名。

在道门之中,勾龙渊绝对是前辈中的前辈。昔年太上道祖讲道之时,他就已经是洞虚真君,乃是太上门下三千洞虚之一,还曾经蒙逍遥神君青眼,传授逍遥剑典。只是他在神门伐道之战中身负重伤,虽然侥幸逃生,却也养伤数万年才勉强恢复。

诸天万界素来常以“三千洞虚尽没、数万阳神不存”来形容道门在神门伐道一战之中所受的损失,其实这只是虚数而已。三千洞虚,数万阳神,哪里会一下子都死光呢?且不论那些当时外出历练,得知消息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的真君和真仙,就算参加了那一战的,也还有不少活下来的呢。

玉京派的马道空,墨霄派的勾龙渊,都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二人当初还曾经在战场上一同浴血奋战过,彼此的交情十分深厚。

所以一旦得到了玉京派的求援,原本正在闭关钻研不朽境界的勾龙渊便立kè

出关,将墨霄派最核心的战力尽数调出,率领他们前来支援。

片刻之后,无咎派的援军也已经赶到,却是三泉祖师联袂而来,更将第二代掌门陆祺真人为首的二十余名阳神真仙尽数带来。但在整个队伍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三位洞虚真君,而是一个白发如雪、神色灰暗的少女。这少女脸上从眉心到下巴,有一条狰狞的伤痕,让她原本秀丽的面容显得十分丑陋,但只要知dào

这条伤疤来历的人,谁都不敢小看于她。

须知,这条伤疤,乃是和造化神君交手不敌而留下的。能够跟造化神君一战,就算输了也值得自豪!

这少女便是小忍山无咎派真zhèng

意义上的开山祖师青萍。青萍乃是太上道祖师弟通天道人的佩剑,神门伐道之际,通天道人借助三十三天的大阵力抗神门太素神君,苦战不敌而死。临死的时候,他将毕生所学藏在青萍剑之中,以一口元气把青萍剑送去了时间的彼方,希望借此给道门留个种子,以免大道断绝。

数百万年之后,有一个穹洪小世界。这小世界乃是很久以前通天道人开辟,这里的凡人都是些类似地球的西洋人之类的金发蓝眼或者棕发碧眼的种族,他们的修士称之为魔法师,其中的强者自称为传奇和神明,相当于九州界的凝元和还丹,故此这里的修士主修神道,众神之间不断争夺信仰,又有几百年来袭击一次的虚空中的天魔,混乱不堪。

当时癸泉、盗泉、壶泉三位真人得了一些道门和神道功法,但修为尚未成就。后来他们在海边偶然捡到青萍剑,花了数万年岁月培养,令其恢复了一些元气。这才传下了小忍山无咎派的道统。

三位真人成道之后,经过商议,便在凡人所居住的星球背面的大陆开辟本世界唯一的仙门无咎派,竖起灵宝封神榜,广泛收服众神和各种势力,并许诺待他们修liàn

有成可以直接升入天庭——当然,无咎派建派才十万多年,天庭才只有一个雏形而已。

无咎派基本不前往凡人国度收弟子,想要加入仙门却很简单,横渡大海到小忍山下居住就好,但凡小忍山的居民,都被视为无咎派的弟子,甚至经常有长生真仙来讲道,不分什么外门内门。

正因为如此,有能力的魔法师和鬼神络绎不绝,纷纷前来小忍山居住,使得无咎派的势力非常地成长起来。

无咎派的道法传承自通天道人的上清仙法,以防守和推算和逃遁见长,方面则全靠符箓法宝,颇具特色。因为他们攻击手段相对单调的缘故,所以门下很多人便喜欢祭炼傀儡法器,并分解道法的不同效果为不同的法术。因而此派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手段,能够数十人数百人联手出击,施展极为庞大的法术。

在道门三大旁支里面,无咎派是最为低调的。他们对外的宣传口吻是“三泉祖师得到了通天道论的残页,以及灵宝封神榜”,却从不暴露青萍剑的存zài

。毕竟奇宝动人心,在青萍剑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之前,不宜让她暴露。

“啊呀呀,想不到祖龙前辈竟然亲自前来!”三泉祖师之中最为健谈的癸泉真人一进门,便向勾龙渊打招呼,“上次有幸拜见您老,还是在本门开山之时吧……”

勾龙渊微微一笑,金属一般坚硬的脸上露出少许暖意,和声说道:“那时候三位还都是阳神真仙,如今却已经都踏入了洞虚境界。可笑老朽我苦修多年,迄今还停留在洞虚境界,尚未能够更进一步。和你们比起来,我真是无用得很啊!”

“勾兄切勿如此说!你若不是当年在神门伐道之战中损了本源,想必早已踏入不朽境界了。天道好还,如今我道门气运日渐昌盛,迟早能够找到宝物,为你修复本源!”癸泉真人还没开口,道空真君便抢着劝道,“记得昔年神门伐道之后,道门衰微,大家都失了信心。是你抱着重伤之躯站出来,不顾诸天万界的质疑和嘲笑,拉扯起了‘道门旁支’的旗号,才算是将几乎完全散掉的人心重新凝聚起来。你对于道门的贡献,我们没齿难忘!”

勾龙渊叹了口气:“马老弟,你可还记得当年祖师讲道之时的情景?”

“当然记得,怎么能忘呢!”道空真君叹道,“我经常做梦都梦到那时候的情景啊!祖师在玄极台上讲道,坐下三千洞虚数万阳神济济一堂……那时候,是我道门最光辉最鼎盛的时刻啊!”

“那时候我是三千洞虚之中不起眼的一个,你是数万阳神之中无人注意的一个。我们原本都只是道门之中绝对谈不上出色的人物,结果到了如今,道门的旗帜却要由我们来支撑……”勾龙渊叹了口气,“诸天万界之中,不知dào

多少人都在看笑话,嘲笑我们花了两千万年,却一个不朽天君都没能培养出来……”

“让他们嘲笑便是!”三泉祖师之中最为博学的盗泉真人冷笑说,“都是一群看客而已!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只当放屁就好!”

“道友的脾气还是这边刚直!”昔日的冰云楼楼主,玉京派之中剑术第一的天纶真君笑道,“不过诸天万界的看法,总还是有些意义的。我们就用这一战,来为道门正名吧!”

盗泉真人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森然寒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那穆兰草原的五马王朝,也算是诸天万界之中有这么一个字号的门派,若是彼此和平相处,我们欢迎这样的邻居,但他们竟然想要一口吞下玉京派……也不怕崩掉满嘴的牙!”

“我道门各派守望相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之前大家不愿意出风头,是因为神门势力庞大,没准就从哪里跳出一两个投靠了他们的门派来给我们添堵。可既然麻烦上了门,我们也绝对不会退缩!”天纶真君笑道,“要打就打,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正是如此!”来自玄壤山的红浊真君点头应道,“我道门沉寂多年,以至于连阿猫阿狗都忘记了昔年道门的赫赫威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道门真zhèng

的实力!”

玄壤山是道门比较小的分支,门下现有两位洞虚真君,十余位阳神真仙。他们居住在大荒界碧珑海域玄壤山,乃是昔年剑时天君的传承。

剑时天君是太上道祖门下弟子之一,他未曾立下自己的门派,喜欢到处游荡,偶尔也会指点一些看得顺眼的修士,但其中得到真传的却只有八人。

神门伐道之战,剑时天君和他门下的诸位弟子尽数战死。其中红浊真君正好当时有一件奇宝在身,死后魂魄不散,并未重入轮回,而是冥冥间飞到了自己平素隐居的玄壤山,附在一具淹死的渔民尸体上重生。经过数万年的岁月,好不容易恢复了生前的修为。

红浊真君性情和善,长期隐居玄壤山,并不定时开坛讲授大道,逐渐形成了玄壤山一脉。

这玄壤山的根本功法有两个,一曰“碎虚决”,一曰“玄元宙光大法”。这两门功法都传承自剑时天君,乃是昔年天君证道的根本大法,主修时间之道,甚为艰难。

为了改善这个难题,红浊真君自创“尘海洗心录”,历经红尘百态,洗涤心灵,明心见性而合大道。其弟子崇岳真君坐观玄壤山万年,悟出“万古青峰”之法,在战斗中威力极大。

后来玄壤山建立,又从玉京派取经,编辑整理了《太上道德经》,这功法乃是九转真传的路数,虽然只能修liàn

而不能攻伐,但好在对资质的要求不高,而且能够以功德辅助突pò

瓶颈,所以便成了玄壤山弟子们最常见的主修功法。为了获得足够的功德,辅助突pò

瓶颈,玄壤山弟子一旦修liàn

有成,便要前往诸天万界行善积德,故而门派虽然不大,名声却颇为响亮,在正道之中甚是有名。

玄壤山所在的碧珑海乃是大荒界最大的海域之一,海中有一大陆,上有一插天高山,红浊真君隐居传道于此,因为山体黝黑,且山下有一玄壤矿脉,所以被称为玄壤山。

玄壤山的山门大阵为覆盖整个大陆和周边万里海域的“红尘浊海”。红尘迷心、浊海蚀法。前者可使敌人陷入轮回幻境,心志稍差便会堕入幻境,疯癫而死;后者则是指周边海域之中所含的云水,与玄壤混合后,可以侵蚀法力,杀人无形。

玄壤山因为和玉京派有传道的恩惠,彼此关系最为亲密,得到了玉京派的求援信,红浊真君直接把护山大阵全开,留下一位阳神真仙看家,其余人手尽数赶来。

而坐在迎宾大殿的另一个角落,专心喝茶沉默不语的,则是流云阁的众人。

流云阁乃是太上道祖座下弟子流云道人创建,流云道人本是一朵五彩云朵,因为听了太上道祖讲道而通灵得道,其生性懒散,经常坐着一朵白云在大荒界漂泊。

昔年神门伐道之际,他正在一处秘境里面探索,隔绝内外。等到探索出来,却发xiàn

师门不存,同门尽没。流云道人悲痛之下一改从前的懒散性情,在蓬莱以北的一座冰岛上立下冰魄炼神阵,借助大阵里面的逼人寒气逼人锻炼神魂。用了不到十万年的岁月便从阳神真仙踏入了洞虚境界,然后又传下弟子门人,逐渐开辟了流云阁一脉。

流云阁位于冰山之上,又因为冰魄炼神大阵的缘故,使得门下弟子的性情都有一些冷淡。他们话不多,几乎可以算是沉默寡言,奉行“说不如做”的原则,从流云道人往下,历代弟子都是敏于行而讷于言的朴实之人。

流云阁目前的掌门依然还是流云道人,他修liàn

数千万年,道行深厚,据说已经半入不朽之境。因为平素都闭关不管事的缘故,门下的事务主要由几位长老讨论解决。流云道人对于整个门派的贡献,大概就是建立了冰魄炼神大阵,以及创立了根本功法。

流云派的根本功法名曰“玄冥寒冰诀”,能够凝聚无穷冰寒之力,不仅能够以其将敌人冰封,更能够凝聚成各种兵器。相传若是将其修liàn

到大成之境界,甚至可以冰封时间——只是,就连流云道人自己,也还没修liàn

到这个境界呢。

流云道人又创了“流云变”功法,可以将身体化为云雾,免疫多种伤害,却是和火部正法之中化身真火法身之术,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只是一个化为云雾,一个化为火海,流云变虽然没有真火法身那凛然神威,却在机变从容上有些优势。尤其它修liàn

得越高深,便可以免疫更多类型的伤害,以防御的效力来说,甚至超出真火法身一筹。

当然,流云阁的诸位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经过多年的修liàn

和研究,整理出了一套《百武总纲》,萃集天下各种武器的运用法门,专门用来配合玄冥寒冰诀。以玄冥寒冰诀制造各种兵器,然后以百武总纲来施展,便是流云阁弟子们最常见的战斗方式。

流云阁众人乃是各派援军里来得最早的,他们一旦得到了消息,便由流云道人带着门下弟子直接挪移而来——由此可见,他的确是已经初步摸索到了不朽境界的奥妙,所以才能够施展出这不朽境界的神通。

因为求援信发出去的时间还不算长,目前赶到玉京派的暂时就是这四个门派,但是除了这几个门派之外,大殿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的道门散修——比方说,吴解就在这里看到了当年给尹霜讲过道的悟道山人。

悟道山人运气不错,当年冲击洞虚境界成功,已经是一位洞虚真君。他如今动极思静,正在流云阁暂住,或许日后会加入流云阁,成为一位客卿长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吴解不认识的人物,而星盘山大挪移之中,正有更多的道门弟子在陆续赶来。

自从神门伐道之后,天下道门从未集结如此之多的人手,称之为道门的总集结,也毫不过分!

“这些前来援助的同道们,没有一个跟我们谈过什么条件。”白金真仙悄声传音对吴解说,“这便是我道门的凝聚力!别看我们天南海北散布各地,别看道门已经凋零,但我们心中的旗帜并没有倒下,道门的人心并没有散!”

“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以冰封时间——只是,就连流云道人自己,也还没修liàn

到这个境界呢。

流云道人又创了“流云变”功法,可以将身体化为云雾,免疫多种伤害,却是和火部正法之中化身真火法身之术,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只是一个化为云雾,一个化为火海,流云变虽然没有真火法身那凛然神威,却在机变从容上有些优势。尤其它修liàn

得越高深,便可以免疫更多类型的伤害,以防御的效力来说,甚至超出真火法身一筹。

当然,流云阁的诸位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经过多年的修liàn

和研究,整理出了一套《百武总纲》,萃集天下各种武器的运用法门,专门用来配合玄冥寒冰诀。以玄冥寒冰诀制造各种兵器,然后以百武总纲来施展,便是流云阁弟子们最常见的战斗方式。

流云阁众人乃是各派援军里来得最早的,他们一旦得到了消息,便由流云道人带着门下弟子直接挪移而来——由此可见,他的确是已经初步摸索到了不朽境界的奥妙,所以才能够施展出这不朽境界的神通。

因为求援信发出去的时间还不算长,目前赶到玉京派的暂时就是这四个门派,但是除了这几个门派之外,大殿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的道门散修——比方说,吴解就在这里看到了当年给尹霜讲过道的悟道山人。

悟道山人运气不错,当年冲击洞虚境界成功,已经是一位洞虚真君。他如今动极思静,正在流云阁暂住,或许日后会加入流云阁,成为一位客卿长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吴解不认识的人物,而星盘山大挪移之中,正有更多的道门弟子在陆续赶来。

自从神门伐道之后,天下道门从未集结如此之多的人手,称之为道门的总集结,也毫不过分!

“这些前来援助的同道们,没有一个跟我们谈过什么条件。”白金真仙悄声传音对吴解说,“这便是我道门的凝聚力!别看我们天南海北散布各地,别看道门已经凋零,但我们心中的旗帜并没有倒下,道门的人心并没有散!”

“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

第754章 呼朋唤友成大军

“吞星魔君怎么还没到?”五马王朝目前名义上的国王陛下,满头白发的玉追王显得十分愤nù

,大吼,“他收了我们的定金已经十天了,吃也该吃完了吧!”

“是啊,就算十万颗人心,也该吃完了才是……”座下众亲王之中有人嘀咕,“这老家伙该不会想吃完了就赖账吧?”

“他敢!十万颗生辰按照他要求选出来的人心,他当是那么容易赖的吗?”脾气火爆的赤电王怒道,“选出这么一批人来,花的工夫可不是小数目!他要是敢赖账,以后天下还有谁会跟他做生意!”

“这老魔头本来就孤家寡人,十个人找他,起码有九个是要杀的。千儿八百年都未必能够遇到一个找他谈生意的,偶尔遇到一个,他自然卯足了劲往死里坑。”同样满头白发的前五马王朝国王陛下绿萝王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显得十分温和,“再去问问,他是不是觉得十万颗人心不够?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加。”

“绿萝,你疯了吗?杀十万人不算什么大事,可挖十万颗人心送给吞星那老魔吃……被人知dào

的话,很有一点麻烦的!”

“既然已经挖过一次,就不在乎再挖一次。”绿萝王淡淡地说,“归根究底只是凡夫俗子罢了,那些低等的族类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能生。哪怕一次杀个几百万,有几十年的时间也能恢复过来。金彪,我记得你当年镇压铁翼一族,杀了两千多万,怎么才区区十万人,你就手软了?莫非年纪大了吗?”

被他点名的却并非马族,而是一个鹰族的真仙,满头白发下面是一张阴翳枯瘦的脸,一双凹陷的小眼睛寒光闪烁,令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穆兰草原赫赫有名的金彪侯,金彪一族是五马王朝坚定的支持者,位列各个附庸种族之首。金彪侯则是公认的穆兰草原阳神境界第一强者,甚至比五马王朝的诸位亲王都更强。他所擅长的本事有两个,第一是飞得足够快,双翼一扇甚至比寻常阳神真仙大挪移法更快,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人能够逃走;第二是手段狠,一双铁爪无坚不摧,杀戮摧灭从不心软。

昔年铁翼一族诞生了一位天才的少女,原本立为本族圣女,希望培养其踏入洞虚境界,成为铁翼一族日后的擎天柱。结果五马王朝以“祝寿”为名,将各族圣子圣女都招去参加庆典,庆典之上当众将那铁翼一族未来的希望之星活活烹杀,作为“尊贵的献礼”进献给刚刚上任的国王。铁翼一族因为大怒,举起反旗,很多受到欺压的附庸种族一起响应。结果便是金彪侯带兵镇压,只用了三个时辰便将起义各族杀戮殆尽,连一个都没能逃走。

那一战之中,光是金彪侯亲手杀死的阳神真仙便有二十余位,几乎将整个穆兰草原所有对五马王朝表示过不满的阳神真仙屠戮殆尽。甚至有不少根本没有参加起义的种族,也被他以“平叛”的名义杀了个精光。

血手屠夫金彪侯之名,从此威震草原,可止小儿夜啼。

这金彪侯向来以够狠够强而自豪,如今被绿萝王点名讥讽,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涩声说:“绿萝大王,挖十万颗人心送给吞星老魔这种事情究竟算不算严重,咱们关起门来说似乎不能算术,不如你去征询一下斗神四部的意思如何?”

绿萝王顿时僵住,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到斗神四部面前吹嘘这种事情。否则当真是天上地下没有谁救得了他,就算他们五马王朝那位不朽天君老祖宗紫骅王出关,也是一样。

“这金彪越发狂妄,已经连尊卑都忘了!”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涌起了杀意,“果然好狗就应该在长大成狼之前除掉!这次讨伐玉京派,便是一个好机会!‘

金彪侯言辞上占了便宜,阴翳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心满yì

足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又说道:“诸位大王,依我看那吞星魔头只怕并无诚意,不可对其抱太大的希望。”

他这话说得有理,玉追王也微微点头,叹道:“此事殊为可惜!那吞星魔君乃是洞虚巅峰的人物,甚至不止一次逃过不朽境界强者的追杀。有他相助,这一战我们便能多上一两分的胜算——唉!我实在是不想为这事请动老祖宗出手啊!”

这话顿时得到了众位亲王的赞同,那位马族的老祖宗紫骅王性格既贪且狠,若是他出了手,只怕玉京派的秘藏会有十之八九落到他的手上。五马王朝发动这一场大战,归根究底是为了掠夺好处,那些寻常的资源人口什么的,对于这些阳神真仙们来说已经没有多大价值,他们真zhèng

在乎的,便是玉京派的秘藏。

玉京派身为道门三大旁支之一,立派近两千万年,积攒了无数的宝物,足以让他们这些阳神真仙也眼红不已。虽然说这一战之后,玉京秘藏之中一大半会落在五马王朝的几位洞虚真君手上,可毕竟还能剩下一小半给大家分分。但若是紫骅王出手……就算能剩下一些,怕是也不够洞虚真君们分的,他们这些阳神真仙,更是连一点残羹冷汤都不可能分得到了。

“依我说还是那些明码标价的比较好。”青骢王叹道,“可惜大荒商会只肯帮我们封锁星盘山大挪移阵,要是他们肯调集人手来助阵,那该多好!”

“大荒商会实力庞大,若非他们组织松散,其实力只怕堪比神门。再加上占了地利,就算斗神四部也未必能够压倒他们……跟这样的大组织做生意,我终究还是不放心,总是担心会不会被他们顺带着一口吞了……”老成持重的苍鹭王叹道,“我们马族花了八百多万年的岁月,才经营出这副家当,要冒这个风险,实在是不放心啊!”

青骢王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心下对这老朽满是不屑。

“做大事难免要冒大风险,当年老祖宗在这穆兰草原打拼,开创我马族基业的时候,不知dào

冒了多少风险,经lì

了多少生死厮杀,才给我们打下了这偌大的基业……我等自从成道以来,尚未经lì

过多少生死厮杀,以至于踏入阳神境界之后就一直进境缓慢。不经lì

一些危险,终归是不行的。”年轻气盛的红棕王劝道,“不管怎么说,有老祖宗坐镇,天是塌不下来的。归根究底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何必为这些身外之物太过在意呢?只要我们能够在这一战中有所领悟,能够更进一步,岂不是比任何外物都来得实在?”

众妖议论纷纷,提出了一个个的主意,又将其一个个的否决。

他们既想要确保胜利,又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代价,尤其是那些玉京派的秘藏,他们已经将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一点也不愿意分出去。这么一来,能够设法拉拢的强者,就少得太多了。

讨论到最后,结果依然还是去拉拢诸如吞星魔君这样的魔道强者。这些强者们所需yào

的资源,和五马王朝众位真仙真君所需yào

的资源并不一致,的确存zài

互补的可能。

至于需yào

挖多少人心,抽多少魂魄,萃取多少精血——反正又不是挖他们自己的心,抽他们自己的魂,萃他们自己的血,别人的孩子死不完嘛!

皇宫里面议论纷纷之际,在皇宫后面那座巍峨的高山之巅,却也正在开会。

五马王朝的老祖宗紫骅王,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坐忘山一梦天君,灭情道铁心老人,不知dào

两位道友突然来此,有何见教?”

他心中多少是有些紧张的,这两位都是颇有名气的不朽天君,更是有名的邪派中人,喜怒无常、辣手无情。二人联袂而来,他纵然有大阵相助,也没有多少胜算。

两位天君并未显露真容,一个化成一团迷蒙雾气,犹如一场迷醉的大梦;另一个则化为一具钢铁的傀儡,泛出冰冷的光芒。听到紫骅王的询问,他们对视一眼,一起发出了冰冷的笑声。

笑了片刻,二人便开口将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墨霄派上空前些日子有一股冲天剑qì

飞扬,勾龙渊老祖疑似出关。

无咎派镇山之宝封神榜正在猎猎飞扬,据说是要进行大规模的封神仪式,但算算时间,这次的仪式提前了很久。

玄壤山已经封山,护山大阵完全开启,外人连一点都无法窥探。

流云阁玄冰万里,连附近的海面都冻住了,飞鸟游鱼,皆不能靠近。

诸天万界之中,多位道门出身的散修高人纷纷失踪,去向不明。

……

一条条消息摆了出来,指向了一个清楚明白的事实。

五马王朝袭击玉京派的消息已经走漏,道门各派,甚至是道门出身的散修们都已经向着玉京派集结,准bèi

打一场大战!

紫骅王脸色冰冷,心中大恨,忍不住涩声问道:“两位道友远道而来,送上这份消息,紫某深感厚意。却不知两位需yào

紫某为你们做些什么?”

“很简单,打这一仗。”

“这不可能!我穆兰草原虽然胜得过玉京派,却决计胜不过整个道门!”紫骅王苦笑说道,“如今老夫要考lǜ

的,已经不是如何胜过玉京派,而是如何躲过这一次的灭门之灾。天下道门集结,总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必定要拿我穆兰草原开刀以立威……”

“如果再加上我们呢?”雾气之中,一个阴森的话音传出来,“紫骅道友,你该不会以为,他道门只有朋友,没有敌人吧?”

紫骅王猛地一震,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既然如此,五马王朝愿为先锋!”

第755章 天机渺茫何能测

“有不朽天君遮蔽天机,数量不止一个!”襄梦楼初代楼主襄垣道人怒喝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身边的镇楼之宝星辰图伴随着碎玉之声缓缓裂开,法宝元灵星辰道姑苦笑着向他行了一礼,身形瞬间崩溃,化为无数碎片。

众位守在旁边的真君、真仙纷纷色变,不少人都露出了少许惊慌之意。

“这五马王朝只有紫骅王一个不朽天君,那匹老马厉害的是攻坚厮杀,可不曾听说他善于占卜推演啊!”道空真君沉吟道,“事情有些不对!”

“事情当然不对!”启生真君沉声说,“恐怕是神门中人插手了,能找到机会打压我们,他们是必定会插手的。”

“以我的神通法力,配合星辰图……想要遮蔽天机,还能反过来将我重伤,甚至以反震之力击杀星辰,这绝非寻常不朽天君能够做到的事情。”襄垣道人凝视着四分五裂的星辰图,眼中满是伤痛之意。星辰图乃是他昔年的本命法宝,在漫长的求道岁月之中,彼此互相扶持,走过了无数的艰难困苦。结果却不料如今大战尚未爆fā

,便遭了暗算……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去找斗神相助吧。”流云道人说,“斗神组织和我们道门好歹有一份香火之情,此刻面临大战求上门去,他们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不可!”道空真君立kè

摇头,“此战乃是我道门的正名之战,若是依然依靠斗神之力,那么我们又何必打这一仗?直接求斗神组织出面调停,难道那区区五马王朝,还敢跟斗神对着干吗?除非我们又一次沦落到了灭门边缘,否则便是老朽战死沙场,也不能再请斗神出面了!”

流云真人皱了皱眉,看向勾龙渊。

勾龙渊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些年来,我们道门一直托庇于斗神组织,诸天万界都看不起我们。如今这一战,乃是我们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两千万年的卧薪尝胆,两千万年的经营发展……除非是真的一败涂地,否则我们不能再找斗神帮忙了!”

“是啊!”红浊真君点头道,“面子只能靠自己挣,荣誉只能靠自己来争取。这一战之中,若是我们依然要请斗神相助,那么诸天万界谁都不会觉得道门发展起来了,只会觉得我们不成器,过了两千万年,也只是躲在大神君背后擦眼泪的小孩子!诸位,你们可记得当年神门伐道之后,诸天万界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吗?”

他最后这句问话一处,诸位老前辈顿时露出哀伤愤慨之色,连流云真人眼中也浮起难以压抑的怒火。

“大家再合计合计吧,实在不行……”道空真君咬咬牙,“又不是非要占卜才能打仗……”

众人又商议了好一会儿,最后勾龙渊表示,他认识一个老前辈,善于占卜,神通广大。

“只是……那位前辈不喜牵涉因果,每次占卜,必定要以大法力施展因果转嫁之术,须得有人替他把这份因果扛下来,才愿意出手……”勾龙渊沉吟道,“这份因果关系到我们道门的兴衰,甚是巨大。莫说寻常真仙,就是洞虚真君,只怕也扛不下来啊!”

“可以多人分担吗?”癸泉真人问道,“我等兄弟三人有一门秘术,能够分担伤害。便是天大的因果,我们三人分担的话,应该能够扛得住吧。”

“道友有所不知,那位前辈的手段神鬼莫测,因果之力会在他占卜完成之后瞬间爆fā

。此力循命运而来,那些分担化解之法全然无用,只能硬挨。”勾龙渊仔细看看三位真君,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他的言下之意颇为清楚,三泉祖师的联手之法恐怕分担不了那份因果之力,只是徒然送命罢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为难:自古以来,要打仗便要占算,在占算方面占到上风的话,战斗之中便能占据先机,可若是占算方面就落了下风,战斗就会艰难许多。

道门的总集结多半瞒不过五马王朝,这一战势必要发展成惨烈的大决战。先机和后手之间,可能就是成千上万条性命,由不得他们不去努力争取。但如今的问题是,他们虽然愿意为了争取这个先机而牺牲,却担心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承担这份牺牲,到头来只是白白浪费了性命。

死?正道中人从不怕死!但他们很怕白白死去!

沉默之中,吴解突然开口了:“勾前辈,晚辈想问一下,那位老前辈占卜之时,若是因果之力找不到转嫁之人,会怎么样?”

“什么叫‘找不到转嫁之人’?”勾龙渊并未因为提问的是阳神真仙便不耐烦,认真地反问。

“就是他以阵法转嫁因果之力,但那因果之力却不能循着命运找到被转嫁的人,那么会如何?”

勾龙渊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这怎么可能?天下焉有不能循着命运找到的人?就算是诸如太一轮、磐石印之类能够遮蔽天机的灵宝转世,也只是遮蔽天机而已,实jì

上是不能真zhèng

截断命运的。要真zhèng

截断命运,就连造化神君都很难做得到。”

吴解笑了:“晚辈不才,在这方面有一些特别的本事。不如我随前辈去拜见那位老前辈,看看行不行?”

勾龙渊愣了一下,看向道空真君。

道空真君露出犹豫之色,沉吟许久,重重地点了点头,却又强调:“勾老哥,实话实说,知非师侄乃是本门未来最重yào

的希望所在。就算是……请切切不要让他有所损伤!”

说着,他向勾龙渊深深作揖,态度极为严肃。

勾龙渊眼中露出凝重之色,受了这一揖,应道:“马老弟你放心!大不了占卜不成就是,我不会让他遇到危险的!”

说完,他便带着吴解来到星盘山大挪移阵,取出一块洁白如玉的骨笛吹响。

骨笛的声音尖锐刺耳,却有一种悠扬的旋律,仿佛一泓泉水涌入心田。

伴随着尖锐而悠扬的诡异笛声,空中泛起层层涟漪,犹如水波一般不停荡漾。二人脚下的大挪移阵发出淡淡的光芒,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发动,反而不断凝聚,最终化为一团温暖的白光,在二人面前变成了一扇竖立的光之门。

这一番吹奏骨笛显然耗费甚大,勾龙渊此刻已经额上见汗。他收起骨笛,轻轻地喘了两口气,然后向吴解做了个“跟上”的手势,便率先走进了光之门。

吴解紧随其后,只觉得周围一阵天旋地转,却是来到了一座竹楼之中。

这座竹楼颇为清雅,其中装饰皆是寻常俗物,却自然地透出一种飘逸出尘的气息。而竹楼外面却并非青山绿水,赫然是灿烂星河,正在缓缓流动。

吴解只向着那片星河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震动。但见那片星河之中,有无数的星辰正在诞生和消亡,一颗颗星辰上,更有数不清的男女老少、万众生灵,展开了物竞天择,上演着悲欢离合。

如此景象,顿时让他心神摇曳,连目光都难以移开。

天书世界之中,茉莉惊呼起来:“小千世界!这个小千世界乃是以因果、命运为主导,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昔年师傅门下,也只有一人掌握如此神通!”

她显得极为激动,兴奋地说:“这因果和命运之道,乃是诸般大道之中极为神mì

难测的。我原本在这方面全无理解,如今这番亲眼所见,却为我打开了一条通天大道,足可以省下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钻研!”

她这边话音未落,勾龙渊已经发xiàn

了吴解的情况,笑了笑,轻轻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将他的心神唤醒,温声说道:“这‘天机楼’外面乃是一个循因果命运之道演化的小千世界,你的修为不够,看了有害无益。等到日后踏入洞虚境界,再来请教也不迟。”

吴解点了点头,不再看向外面。反正茉莉要看的已经看到,如今需yào

的是慢慢消化刚才的所见所得。而他才只有阳神境界,若无茉莉相助,根本看不出半点名堂,徒然浪费心力而已。

二人便在竹楼之中等待,过了片刻,一个须发皆白、容貌却宛若青年的老者从楼上走了下来,向勾龙渊笑道:“原来是小勾龙,你不在羽墟静修,以求突pò

不朽境界,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先说明一下,老头子我很穷,不管饭的。”

这位前辈身上气息平和,犹如凡人一般,说话更是诙谐有趣,让勾龙渊和吴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却瞪大了眼睛,刚要惊呼,便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茉莉,你怎么了?”吴解疑惑地问。

心念之中,茉莉大叫起来:“天机子!他是天机子!”

“此地名曰天机楼,这位老前辈道号天机子,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是昔年师傅你门下八位客卿之一!”

这句话当真石破天惊,让吴解惊得目瞪口呆,差点便叫出声来。

这位温和从容、丝毫看不出修为境界的神mì

前辈,竟然是昔年无上神君门下?!

第756章 往事与我何相干

任吴解怎么猜测,也没有想到这位隐居在竹楼之中,一看就知dào

不问世事,却对道门颇为友善的前辈高人,赫然是昔年无上神君门下客卿!

这消息实在太过劲爆,以至于他一时间脑子里面完全空白,就连危险和恐慌都忘了。

反倒是茉莉显得非常紧张非常害pà

,不停地嘟嚷:“糟糕了!被看出来怎么办?被看出来就惨了!死定了!想死都难啊!当年师傅您可把他们得罪到了家的……我记得这个天机子连老婆孩子都被你杀了,做成肉汤给他吃,就为了让他明白跟着你混才有活路……你还抽了他的一缕元神封在魔神幡里面,每过一段时间就用心火炼上一会儿,提醒他要老实听话……”

吴解听得满头大汗,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时间甚至有了直接逃回天书世界的念头。

但他随即将这个念头扔到一边——现在逃回天书世界,这辈子就都不要想再出来了。昔年他常常以为“遇到强敌可以逃回天书世界,神功大成之后再出来”,等后来修为深厚,才明白若是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一辈子都别想再有所突pò

,就算所谓“神功大成”,出来之后也依然是被碾压的货。

所以,无论如何,逃跑是最差的选择。

当逃跑这个选项被排除之后,他的思路立kè

就活跃了起来,然后便想起了一件重yào

的事情,顿时勇气油然而生,整个人迅速镇定了下来。

但就是这一慌乱一镇定之间,已经被天机子和勾龙渊看得清清楚楚。天机子没有开口,勾龙渊却关心地询问起究竟来。

吴解此刻心中正跨过了一个极大的关口,思维无比敏锐,立kè

回答:“晚辈刚才见到楼外星海,其中星辰生灭、众生悲欢,不由得想起一件大事,故而惶恐;然而片刻之间又想通了,故而坦然。”

“哦?那是什么大事?”勾龙渊好奇地问。

“弟子曾在游历之际,偶然接触过佛门梦中观想之法。此法要将心中观想的念头在梦境里面具现出来,慢慢地梦境越来越真实,乃至于化梦为真,便是证道长生。弟子当时钻研了一番,心有所感,于‘梦境’和‘真实’之间的变化略有所知。但后来便将其放在一边,专注本身功法。”吴解一瞬间就把话语整理清楚,将小七的修liàn

经lì

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后来弟子证道长生,触类旁通,对于那梦中观想之法有了更深的理解,明白了‘化梦为真’这一步——嗯,本以为是明白了。可是方才看到那浩瀚星河之中,星辰生灭、众生悲欢,不由得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天机子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你观梦中苍生为幻,而此星河苍生何尝不是老夫的一梦?既然星河苍生只是一梦,那你自身是否也只是一梦?这就是你当时惶恐的原因吧?”

“前辈明鉴!”

“那你怎么又想通了?”天机子问。

“晚辈转念又想,梦中众生喜怒哀乐,何尝问过自己是否梦中之物?晚辈平生行事,问的是屈直是非,讲的是天理人情,又关是否梦境什么事情呢?便我是梦中之物,难道我就要改变自己人生的原则吗?既然我不会改变自己做人做事的方法,那是不是梦中之物,都是一样。”吴解笑道,“想通了这个,我反而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很好笑。就算我是梦中之物,担忧能解决问题吗?若我不是梦中之物,担忧岂非莫名其妙?”

勾龙渊微微点头,天机子则笑了起来:“不问真伪,只看是非,你的想法倒是和太上道友当年驳倒南华道友时候的说法异曲同工。不过当年他们三次问难,其中交锋演绎,远比你今日片刻之中所想深邃精妙。你若是有兴趣,回到师门之中,可以找找《正道三诘录》这本书。那是当年思源道友所著,详细记载了太上、南华两位神君三次辩难的经过,对于解答你的疑惑,大有帮zhù

。”

吴解急忙道谢,心中却又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位天机子前辈修为如何暂不清楚,但这口气却着实不小。无论太上道祖、南华神君还是大神君华思源,他都只以“道友”相称……

“称道友有什么不对的?”茉莉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他可是跟师傅您一个时代的人物,南华真人是正一神君的师弟,论年纪比他小很多;那个太上道祖和华思源更是他的晚辈……他称呼那些人一句道友,理所当然啊。”

吴解想了想,发xiàn

事情的确如此,忍不住暗暗笑了。

“师傅,你刚才明明很担心,可为什么又不担心了呢?”茉莉好奇地问。

吴解笑着反问:“茉莉啊,你看我和无上神君……长得像吗?”

“一点也不像。”茉莉摇头。

“那么,我们俩的气质相似吗?”

“南辕北辙。”茉莉又摇头。

“那么,我们俩的功法相似吗?”

“风马牛不相及。”茉莉再摇头。

吴解大笑:“既然我们之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那天机子前辈又怎么能够看得出我来?连天道尚且看不出吴解便是无上神君转世,他天机子莫非比天道还厉害么?”

茉莉也笑了——这天机子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天道去。天道尚且看不出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看得出呢?

“对了,当年师傅您把他们的一缕魂魄元神封在魔神幡里面,只要您死了,他们也要陪葬。我倒是很奇怪他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呢!”

“或许被灭世神雷轰了之后,魔神幡的效果自动解除了吧。”吴解随口说,“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的确,不管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吴解绝对没有深究的意思,他更没有要替那个被天雷劈成灰的无上神君负什么责任的圣母想法。往事已矣,今日的吴解只会借助昔日无上神君留下的那些资源,做一个他想要做的好人。

至于无上神君本人的那些恩怨情仇,呵呵,去他妈的!无上神君跟正一道祖是死敌,莫非他还要去找正一道祖的麻烦?

这小小的插曲之后,勾龙渊便向天机子说明了来意,介shào

了道门目前的麻烦,并且说明了吴解的特殊天赋。

“不能被占算?”天机子一愣,看向吴解的眼神便有些古怪。他抬起手来掐指一算,顿时露出了既疑惑又好奇的表情,而这表情深处,更隐约有几分艳羡之色。

“知非小友,你可听说过华思源?”他想了想,问道。

吴解略一沉吟,便回答:“晚辈在下界的时候,曾经有幸遇到过思源神君的一缕神念,得到了他的不少指点。”

这事情实在没必要瞒着别人,何况他也没把握能够瞒得住这天机子,索性说出来便是。

天机子微微点头,又问:“那他可曾对你这特殊的天赋有所评述?”

“这却是不曾。”

天机子目光深沉,思考了半天,然后笑着说:“或许只是老朽想多了吧……但老朽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知非小友,你昔年成丹之际,可是那包容万念的无瑕金丹?”

吴解一愣,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那么……”天机子的神情显得有些急切,“你证道长生之时,所选择的是什么道路?”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不妥当,须知一个修士正道长生的道路,乃是他的隐私,不宜告知别人。除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又或者师门长辈,否则实在不该询问这个问题。

吴解犹豫了一下,回答:“晚辈所选择的,乃是和谐之路。”

天机子顿时露出七分惊讶三分茫然之色,追问:“何为和谐?”

“我与万物并存,一同繁荣,一同发展,有谐者助之,有不谐者击之,此之谓和谐。”

天机子一边沉吟,一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么,你可曾想过,要走掌控万物之路,或者创造万物之路?”

这下轮到吴解发问了:“前辈何以有此一问?”

天机子猛然醒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了!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曾经的……曾经认识的人吧。”

他显得很是感慨,唏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曾认识一人,其人坚忍不拔、冷峻无情,智慧深沉如海,心思刻薄如冰,神通浩瀚而群仙俯首,气势磅礴而欲并吞诸天……那人昔年也以包容万物为念,走的却是掌控之路;我又曾认识一人,其人天纵奇才,坚强固执,所行者皆难为之事,但却都能做成;所言者皆狂妄之语,但却都能实践……这人同样以包容万物为念,走的乃是创造之路。”

吴解沉默不语,没有问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不用问也知dào

,前者是无上神君,后者是华思源。

倒是勾龙渊忍不住问:“前辈,你所言的第一人,莫非是……那魔头?”

天机子苦笑起来:“除了那魔头,还能是谁?老夫躲在这天机楼里面,亿万年不敢踏出半步,为人占算都要将因果转移,也就是在防着他啊!”

“那魔头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那等人物会死?呵呵,就算正一道友如此说,我也不敢信啊!”天机子脸上满是苦涩之意,“你们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不知dào

那人的厉害……反正,我是绝对不信他会这么容易死掉的!除非让我亲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否则我绝对不信!”

“可他亿万年都没出现过了!昔年思源神君宣诏诸天,欲和他一战,结果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没出现——以他的脾气,没可能胆怯避战吧。”

“没准他修liàn

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反正我不信他死了!”天机子斩钉截铁地说,然后脸色又缓和下来,叹道,“我们还是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事情了,且来试着占算吧。”

“咦?不要先做个试验什么的吗?”吴解一愣,问。

“不用,不用。当年我试验过很多次了。”天机子哈哈大笑,“你这天赋,生来就隔绝命运,除非你自己亲力亲为,否则任何因果都不能缠身,老夫的因果转移之法,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勾龙渊忍不住吃了一惊,问:“前辈当年做过试验?”

“当然!当年华思源在老夫这天机楼里面住了三年,三年间起码占卜了一百次,无论占卜什么,一切的因果之力都由他扛下,什么问题都没有。”天机子笑道,“那时候他才不过是金丹修士罢了。如今知非小友已经证道长生,自然更没有问题!”

说着,他手一挥,一个金色的阵盘出现在地上,而一块白玉的法台浮现了出来。

“知非小友,你且站到那阵盘之中去,老夫这就动手占算。”

第757章 胜负之间一线差

天机子的占卜,和之前襄垣道人的占卜差不多,也是步罡踏斗,以神通法力催动因果之宝,借以推算。但他占卜时候的气势,却是襄垣道人望尘莫及的。

当他在法台上施展神通,催动一面明镜缓缓悬空,发出淡淡光芒之际。整个天机楼便开始缓缓旋转,五色光华连成一片,显露出天道运化之理。而天机楼外面的浩瀚星海更是轻轻震动,仿佛水波荡漾一般。

这五色光华每旋转一圈,便能感觉到天地间的大道清晰了一分;那浩瀚星海每震动一下,便能看到无数星辰之中的因果强盛了一点。

天机子赫然在以一整个小千世界作为法器,展开他的占卜!

当吴解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的震撼,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以一个小千世界作为法器,如此神通,如此气魄,实在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但转念一想,这却又理所当然。若是没有这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大手段,天机子又凭什么能够在眼高过顶的无上神君门下占到客卿的地位?须知无上门下,便神君也有不止一个的!

换句话说,这天机子亿万年前便是足以和大多数造化神君平起平坐的人物,他有这等神通,乃是理所当然,若是他没有这等神通,那才反而是怪事!

“天机前辈的占卜神通,每看一次都觉得心神震动,更让我对于大道有所感悟……”勾龙渊感叹了一句,便提醒吴解一定要细心观看,好好揣摩。

一位大神通者将天地间的因果大道展示在面前,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不抓住机会好好参悟一番,简直是入宝山空手而归!

吴解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观看天机子的占卜,仔细理解那些大道浮现的异象,更动用天书世界的力量将那些奇异的景象牢牢记住,以备日后慢慢复习。

天书世界之中,茉莉也在细心地观看揣摩,希望能够在因果之道上更多领悟一分。

因果之道乃是她的弱项,能多领悟一分,就可以省下许多日后自行钻研的苦功。

过了片刻,天机子突然眉头一皱,盯着了明镜上一抹紫色的光华。

“怪不得道门无法占算,原来有人出手干涉,遮蔽了天机。”他微微一笑,摇摇头,抬起右手,屈指轻轻一弹,一道白光飞出,将那抹紫色的光华轻描淡写地弹飞,不留半点痕迹。

“不过呢,在老朽面前玩这一套,就实在是自找没趣了。”他呵呵一笑,继xù

占算,丝毫不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无穷的世界之外,一座巍峨的殿堂里面,几个老者正围坐在法台周围。法台上有一根赤红玉杖,散发出无穷光热,更有一股极为玄妙晦涩的气息盘旋在玉杖周围,隐隐形成封锁之势,不知dào

锁住了什么。

就在天机子屈指一弹,将明镜上那抹紫色光华弹飞的瞬间。玉杖突然剧震,发出急促的鸣响,而环绕在周围的那股气息瞬间崩溃,化作一股呼啸的狂潮,将几位老者尽数轰飞。

他们修为不凡,虽然事发仓促,却也能够及时化解,但终究都受了一些伤,待得重新站定之后,一个个脸色微白,相顾骇然。

“道门之中,何时出了这等大神通之士?”一个老者涩声问道,“我等四人不履红尘,专心潜修因果大道,四人联手,便是造化神君也可勉力对抗一下。却竟然被人轻描淡写击退,那人的神通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可恶!那些负责情报的小辈都是死人不成!这种大事他们居然没有打听到!”另一个老者怒道,“若非我们还有点本事,今日不死亦伤!”

“两位师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很沉稳的老者劝道,“如今我们已经遮蔽不住天机,只有请老师出手了……”

四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唉声叹气。

他们那位老师神通广大,可脾气着实不好。弟子办事不力,虽然不至于被杀死或者弄残废,但一顿好打却是逃不过的。他们四个这一把年纪,在神门之中也都是被尊为前辈的人物,却还要被吊起来打,吃苦倒是小事,面子上实在难堪!

四人正在叹气,空中突然如水波般荡漾,一个青衣少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法台旁边。

“出了什么问题?”这少年身上没有半点气势,乍看上去和凡人并无区别,但四位老者一见到他,立kè

战战兢兢下跪认错,急忙将事情交代了一番,末了还一个个争着请求处罚。

师徒相处这么多年,他们很清楚老师的脾气。做错了事情老老实实认罚的,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若是死要面子不认错,甚至于强词狡辩的,那就要做好养伤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心理准bèi

了。

少年却并未生气,只是伸手在玉杖上一拂,便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算了,这不是你们的错。若是你们四个联手就能挡得住他,那才反而是怪事呢!”他笑着让徒弟们起来,然后说道,“我跟他亿万年的老交情了,当年更是一起共过患难的。既然他出了手,那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告sù

那群小气巴巴的家伙,道门的天机已经被我遮蔽。”

“啊?!”四位老者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最为沉稳的那个忍不住问道:“师傅,岂不是骗了他们?”

“骗了就骗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少年满不在乎地说,“他们还敢跟我吵架不成?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唯我师兄,甚至自在老师,面对那人都是要给个面子的。他们那群小辈,有什么好唧唧歪歪!”

“你们几个啊,也别跟那些不成器的家伙走得太近。咱们名为神门,实jì

上各自为政,只是因为祖上有些渊源,才勉强抱成一团的。你们老老实实安心修liàn

,日后未尝没有踏入造化境界的机会,何必跟那些总惦记着别人家东西,害了苦主不算连遗产都不放过的家伙凑热闹呢?”

“别看道门现在不够兴盛,但既然有华思源的那一剑,九大神君入道,日后是必定会兴盛起来的。到时候他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们要是跟那些家伙牵扯太多,当心也被卷进去!”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口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为师实在不是个擅长教徒弟的,这亿万年来教了不少弟子,最终能够有所成就的只有你们四个。我对你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日后能够青出于蓝,比为师我在通往那永恒至尊的道路上哪怕多走一步也好!你们可要好自为之啊!”

说完,少年的身影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留下四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无奈地苦笑一声,按照师傅的要求骗人去也。

神门之中发生的事情,吴解等人自然不会知dào

。天机楼中,天机子经过一番占卜,最终得出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吴解对于诸天万界的势力分布还不算太了解,看着也不怎么明白,但勾龙渊却看得面沉如水,眼中露出了深深的警惕和不安。

“小勾龙啊,别怪老头子我多事。我给你也占卜了一下,这一战你可是有大风险的!”天机子叹道,“如果我是你呢,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躲上万儿八千年,出来的时候估计就风平浪静了……”

“否则的话,大概就难逃一死了,对吧?”勾龙渊淡淡一笑,反问。

天机子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个说法。

“生死于我来说,早就不算什么大事了。”他笑着说,“只要道门能够重兴,我就算是死,也会笑着死。只是此战竟然凶险到这个地步……却让我十分不安啊!”

“兵者凶器,天下哪有不凶险的战争呢?”天机子叹道,“何况一旦牵涉到战争,就算是最擅长占卜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算得多准……这种事情方方面面的牵扯太多,有时候甚至一点小事就可能导致整个战争的胜负发生变化……”

“当年思源道友曾经举过一个例子:因为一颗钉子会丢失一块蹄铁;因为一块蹄铁会损坏一只马蹄;因为一个马蹄会折损一匹战马;因为一匹战马会贻误一封情报;因为一封情报会输掉一场战斗;因为一场战斗会输掉整个战役;因为这场战役就会影响到整个国家……想要把这些方方面面都算清了,难!难!难!”

“但总是能够把握大概的吧?”吴解问。

天机子苦笑:“大概?如果只看大概,我会劝你们不要打这一仗,因为就算赢了也只是惨胜,更大的可能是大败亏输。”

吴解并没有半点沮丧,又问:“那么胜负之间,差的究竟是一颗钉子呢?还是别的什么?”

天机子自然占算过这个,当即回答:“差一个不朽天君之力——或者说,差的是一份足以威胁到不朽天君的力量。”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么,如果有了这么一份力量,便能够有比较大的胜算?”

“嗯,若是能够有这么一份力量,你们的形势就从大败到惨胜,转为惨胜到小胜。”天机子说,“当然,这都只是大概,大概而已。”

吴解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问:“那么前辈您在占算的时候,可曾把晚辈算进去?”

天机子微微一愣:“你乃是跟思源道友一样天生不可占算之人,自然算不进去。”

“换句话说,只要晚辈设法争取到足以抵御一位天君的力量,就能够扭转战局了,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

“这样就好。”吴解笑了,“晚辈自当竭尽全力尽lì

!”

第758章 除胜之外无所求

回到玉京派之后,勾龙渊自去和道空真君等前辈商量,吴解却请了个假,回到自家洞府里面闭关。

“他这是要做什么?”白金微微一愣,有些纳闷吴解为什么不参加作战会议,反而要抓紧时间去闭关。

“大战在即,他需yào

准bèi

一点用得着的东西吧。”勾龙渊微微一笑,“或许……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就在他的身上!”

这话却并非信口开河,勾龙渊修为高深,又多次向天机子求教,在因果之道上也颇有造诣。他此刻见吴解回去闭关,顿时心有所感,一个模糊的预感缓缓浮起。虽然这预感一闪即逝,却已经让他颇为欣慰。

“真是后生可畏!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啊!”

这番感慨只在他的心中荡漾,并未说出口来,最终化为欣慰的一笑。

白金有些疑惑,不知dào

为什么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会在吴解身上。不过勾龙渊身为当今道门资历最老的前辈,断然没有信口开河的理由,所以他纵然心中疑惑,也只能相信对方的话。

只是……他忍不住非常好奇,吴解所准bèi

的东西,竟然能够影响一场大战的胜负?那究竟是什么呢?

不过这些想法也都只是一闪而过罢了,道门目前面临的麻烦实在太大,大家都要竭尽心力,他可没什么空闲时间去琢磨吴解究竟要做些什么。

好在……按照天机子的占卜,这场大战虽然牵连甚广、死伤甚多,但一时间却还打不起来,估计起码还要再过个十年八年,才会真zhèng

开战。

越是大战,就越不会轻易爆fā

。昔年神门伐道之战,神门足足筹划了近万年,最终拐弯抹角确定了太上道祖无法出手,才悍然出击,抢在诸天万界各个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举打破了道门的几个主要防线,奠定了胜局,也让一些原本有心帮zhù

道门的势力经过权衡之后,放qì

了雪中送炭的想法。

战争便是如此,越是厉害的角色,越会在事先多最准bèi

。无论花费多少的力量来准bèi

,只要能够在开战的时候占得优势,甚至于只是占得先机,那便物有所值。

五马王朝和玉京派的这一战,原本只是两个在诸天万界最多算是中流的势力之间的一场冲突,但因果牵连之下,却已经演变成关系到整个道门复兴的决定性大战。面对这一场大战,双方都要拿出足够的谨慎小心,也都需yào

更多的时间来筹划和准bèi



“那位前辈说:依老朽所见,这种情况对于道门是有利的。”勾龙渊如此转述,“反正你们的对手实力就那样了,时间再多,他们也只是在继xù

试探、讨论,总不能再跳出个不朽天君出来;但你们就不同了,道门这些年来积累的那些家底,该用的就用掉吧!在决战来临之际把所有的潜力都转化成战斗力,到时候胜算也大上几分。”

“勾前辈,我们究竟有没有胜算啊?”一个年青的真君忍不住问。

勾龙渊沉默了一下,笑了:“胜算这东西,不是靠算出来的,是靠打出来的!”

他的眼中寒芒四射,蛰伏已久的斗志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从今天开始,整个道门便要进入全力备战的状态。那些原本打算细水长流的,打算等待机会的……各种资源和伏笔,全都拿出来吧!”

“勾老哥说得有理!”道空真君眼中同样战意如火,“这一战我们没有退路,输掉就什么都没了。现在不用掉那些宝贝,难道等着输掉之后变成敌人的战利品吗?”

“此言极是!”红浊真君赞道,“昔年忘情师兄若是能够早一点将三十三天炼化,变成他的神通法力,那一战未必就输啊!”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整个道门迅速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备战状态,所有的人都犹如开足了功率的马达,力争在决战到来之前,把自己的潜力给压榨出来。

而吴解,则比所有的其他人,都更早开始。

“大家都帮我想想,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出一份足以威胁不朽天君的力量来?”

天书世界里面此刻也在开会,吴解将大家集合了起来,讨论这个问题。

天机子说得很明白,只要他能够折腾出相当于一份不朽天君的力量,或者说能够在必要时候重创乃至于击杀一个不朽天君的力量,就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确保道门的胜利。

问题是,他该怎么折腾出这么一份力量来呢?

“真要命,感觉就像是一部抗日神剧才放到第五集,主角就要去刀劈山本五十六一样……”吴解用手指揉着眉心,即便是长生不死的阳神真仙,此刻也感觉到了深深的乏力和无奈,“虽然之前夸下了那样的海口,而且当时也觉得的确是很有把握,但等到真zhèng

要做的时候,才发xiàn

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么你之前为什么会夸那样的海口呢?”叶红好奇地问。

吴解没有回答,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天机子的面前,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无上神君”的存zài

。那个曾经让诸天万界陷入恐怖之中的大魔王,即便在亿万年前就已经被混沌灭世神雷消灭,但残留的恐怖依然犹如不死的幽灵,在这世界阴暗的角落里面游荡。

天机子很强,创造了一整个小千世界来作为占卜法器的他,强dà

得超乎了吴解目前的想象。他轻描淡写就能击溃不朽天君们遮蔽命运的手段,简直就像是擦掉一粒灰尘那样轻松……大概整个道门联手,他也能毫不费力地将其击败。或许即使面对造化神君,他都可以勉力一战。

但在无上神君面前,他只是一个被完全击溃了的可怜人,颤抖、恐惧,提不起半点斗志,除了逃跑之外,什么都不敢做。

当吴解想通这件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

无上神君……居然是这么的强dà



这份震撼令他心悸,也让他激昂。

虽然他不愿意接受无上神君的意志,虽然他不愿意重新走上那条恐怖而邪恶的道路,但毫无疑问,他,吴解,就是无上神君的转世。

那曾经笼罩诸天万界,令无数强者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光辉,是属于他的!

这一瞬间的认知,让他简直有一种要发狂的感觉。如果不是多年的修liàn

让他有了一颗坚定不移的道心,或许在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就已经完全放qì

了自己的道路,走回了无上神君的道路。

吴解花了很大的力qì

才守住了自己的心神,没有让自己有不妥的表现。但他终究受到了一些影响,以至于产生了自己都不知dào

是否正确的感觉。

当天机子说“一个不朽天君的力量足以扭转战局”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就感觉自己能够做到,于是便理直气壮信心十足地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当时的感觉究竟是真是假?是刹那间的灵光一现?还是道心深处隐藏的心魔发作?”吴解沉吟着,没有告sù

任何人,只是在默默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心中再次升起了一个明悟:这次道门面临的危机,即是危机也是机遇;对他吴解来说,同样如此。

如果他真的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场大战的结果,那就表明他当时刹那间的感觉是正确的,并非错觉,更证明了无上神君对他的影响并不能大到改变他——这至关重yào



当吴解在生死玄关门口见到无上神君那一缕残念之后,他便清楚地知dào

,那位昔年威压诸天万界的大魔头并没有真zhèng

的彻底陨落,这家伙还留下了很多的后手,很多的伏线。

无上神君的这些后手这些伏线,就算失败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所谓,但吴解却不能失败,他一旦失败,等待他的结局将会非常可怕。

比方说……在他成就长生之前,如果道心不够坚定,那么必定早已被那一缕残念给同化,成为真zhèng

的“无上神君转世”。届时无上神君将会上演震动诸天万界的“王者归来”,而曾经的知非真人吴解则会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别想剩下。

原本如果华思源状态良好,吴解还可以托庇于他的门下。可如今华思源自己也遭了天罚,躲进了薛定谔的盒子,诸天万界之中,没有人能够帮zhù

他对抗无上神君,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这件事他甚至连茉莉都没有告sù

,将其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提醒自己时时警惕,不可松懈、不可懒惰、不可胆怯、不可堕落。

无上神君和吴解之间,正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他必须不断积累一次又一次胜利,才能最终彻底击败这空前绝后的大魔头,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上巅峰。

眼前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够战胜无上神君一次的机会。

道门必须把握住这次的机会,才能在诸天万界之中重新崛起;他吴解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才能在和无上神君的交锋之中赢下一局。

道门不能输,他吴解也一样不能输!

“请大家帮我好好地想点办法!”他弯下腰,对众位多年相随的老朋友们低头一拜,“成本什么的完全不必考lǜ

,我只要赢下这一战即可。”

他眼中战意如火:“只要能够赢下这一战,别的全都不是问题!”

第759章 不破樊笼绝不休

吴解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显得过分强硬。这样的态度,对于一向随和的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以至于众人都有些愣住,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激动。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片刻,叶红说:“依我看,还是向斗神求援,请他们来调停吧。这种赌上一切的决战,能不打就不打。道门还可以再继xù

发展,吴道友你自己也是前途远大,何必现在就赌这一把呢?”

吴解摇头:“有一些事情不方便说,但吴某可以保证,这一战对我来说势在必行。道门需yào

跨过这道坎,我也需yào

跨过这道坎,就算要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也必须做到!”

叶红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大神君曾经说过,除非是神门对道门发动了灭门层次的战争,否则斗神不会再插手。要是只请一两位真君层次的强者倒也罢了,请动那些不朽等级的强者,是肯定不行的……他们出面,要么就是调停,要么就是神门大举出动想要覆灭道门,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她虽然态度很客气,但意思却非常坚决:“这是当年大神君面对着诸天万界的质疑,亲口许诺过的事情。除非他老人家亲自出面,否则就算是星河、玉皇两位祖师,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吴解笑了笑,没有任何沮丧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他早已料到,华思源跟太上道祖关系匪浅,如果斗神组织要出面的话,肯定早就出面了。或许他们会在道门大败、眼看就要灭门之际出手,挽救道门于危难之中,但他们肯定不能在双方尚未分出胜负的时候就插手——否则,华思源面子何在?道门又面子何在?

“老四啊,你之前搞的那个‘大霹雳’威力就不错,能不能再提升一个层次?”杜若问,“如果能够将它的威力再提升一个层次的话,或许就可以威胁到不朽天君了吧?”

吴解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茉莉。

茉莉叹气,摇头:“阳神和洞虚这两个境界,虽然在神通方面差距很大,但就‘长生’的层次来说,其实差距并不是太大。阳神后期元神便能够勾连虚空,法力不竭、元神和大道的关联不断,便可以不死不灭;而到了洞虚境界,则是元神寄托虚空,虚空不灭,寄托不破。可一旦被打破虚空,击破这种寄托,洞虚真君在‘不死’这个层面上,跟阳神真仙也没什么分别。”

“可是到了不朽境界就不同了,从洞虚到不朽,最关键的区别就是念头分化万千,每一个念头都能够独立存zài

,只要有一个念头残存,便能够重新复活。想要光靠爆zhà

把一位不朽天君给炸死,根本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何况不朽天君的法力多么强dà

!就算只是要把他们炸成重伤,那爆zhà

的威力也会……反正师傅自己肯定会被直接炸个粉身碎骨,连一块稍稍大点的碎片都找不到。”

吴解想了想,说:“我在天书世界里面有化身,就算外面的肉身被炸毁,也能够凭借天书世界里面的化身复活。”

“这也不行!”茉莉立kè

否决,“师傅你借助天书世界复活,其实跟不朽天君的复活方式十分相似。但你并非不朽天君,他们可以念头分化,凭借一个念头重生,师傅你行吗?你每死一次,心念的损失都会非常严重,就算你制造再多的化身,你的心念也根本支撑不住连续几次的复活!”

“但我只要复活一次就足够了。”吴解强调,“只要我能够摧毁一个不朽天君的肉身,甚至只要重伤他,就能初步达成我的目标。”

茉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师傅啊!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们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非要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干什么?好端端地跟人同归于尽,那是发疯啊!”

吴解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温和地说:“不是我想要发疯,是我们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面,不发疯不行啊!不过我向你保证,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那种以本伤人的手段——或许我拿出那种大杀器来,敌人直接就被吓住了呢。”

茉莉这才脸色稍霁,叹道:“希望如此吧……把大霹雳提升到不朽境界,我暂时做不到。但可以将若干大霹雳用阵法勾连起来,让它们同时爆zhà

,一瞬间产生的威力,绝对足够威胁到绝大多数的不朽天君。”

“这个办法真是简单易行,那么需yào

多少大霹雳才行呢?”吴解问。

“三十六颗,差不多就够了吧……”茉莉说,“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我从来没有跟不朽层次的强者交过手,就算当年……里面,不朽层次的强者也不是很多啊!所以我只能给个粗略的估算……”

“那就要料敌从宽。”吴解摇头说,“我们不妨把敌人的实力尽可能往高处估算。假设这么一颗大炸弹,要能够威胁到那些顶级的不朽层次强者,需yào

用多少颗大霹雳?”

茉莉顿时有些茫然,盘算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这实在没办法估算,我觉得就算再多的大霹雳,也没办法重伤到某些身体特别坚固的不朽天君……”

“那就尽可能多吧!”吴解手一挥,“一百颗一千颗一万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足够大当量的核弹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如果问题没解决,那肯定是核弹的当量不够大……”

茉莉虽然不明白这“核弹当量不够大”究竟是什么典故,但却能够明白他的意思,顿时露出了少许尴尬之色,低声说:“我能够做出来的最大规模炸弹,‘当量’也只有三百六十颗大霹雳——周天之数,是能够达到稳定结构的极限。数量再多的话,反而不能确保同时起爆,遇到不朽天君,起爆前后差距一点点,就可能被他们看出破绽逃走……”

“那就三百六十颗!”吴解无所谓地说,“先做它两组出来——当然,最好是一组也不要用到。”

茉莉叹了口气,转身打算去制造大霹雳,突然心中一动,先是一喜,但随即又有些迟疑。

她当时背对着吴解,所以脸上的神情并未被吴解看到。杜若和叶红正在低头沉思,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但小七却正好kàn

着她,将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抬手拦住了她。

“你还有想法。”她平静而严肃地说。

茉莉立kè

摇头:“你看错了!”

“不打自招。”

茉莉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长长的耳朵晃来晃去,犹如拨浪鼓的鼓槌。她正要赶快走开,吴解却也已经过来,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茉莉啊,你刚才究竟想到了什么?能够告sù

我吗?”

他的话音很温和,但言下之意却十分坚决,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

茉莉长叹一声,先是狠狠地瞪了小七一眼,瞪得她径直躲到了吴解的背后,然后才转过头来,愁眉苦脸地说:“我的确想到了一个办法,但那个办法……比三百六十颗大霹雳加起来还危险啊!”

吴解笑了:“这不是好事吗?越危险威力就越大,我只恨不够危险呢!”

“可是……那办法的代价也太大了……”茉莉劝道,“只怕要将咱们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都搭进去才行啊!”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舍得!”吴解斩钉截铁地说。

茉莉依然有些犹豫,在吴解一再的劝说之下,她才唉声叹气,拿出了一份设计图。

“这是昔年十六师兄最后的设计。”她用心念之间的秘密通道向吴解说明,“十六师兄智慧高绝,更弄了数不清的凡人和低级修士,组建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研究团队,不知dào

研究出了多少奇妙的东西来。虽然那些设计每一个都没有彻底完成,但毫无疑问,他的每一个设计都极为精妙高超——比方说大霹雳,就是他当初的设计之一,还是其中不算怎么高明的一个。”

吴解点头,这位无上门下小师弟的事情,茉莉曾经跟他说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对其推崇备至,甚至将其赞许为无上门下第一天才。

“他曾经说过,这最后的一个设计,也是他此生最伟大最奇妙的设计。若是这个设计能够完成,他便……他当时没说会怎么样,只是笑得很开心,我从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过。”

吴解笑了:“那这个设计……他完成了吗?”

“完成了,这是他唯一完成的设计。但他并没有将其实jì

做出来,因为他提出这个设计之后不久就失踪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茉莉摇头,“后来师傅您把他的这些设计都给了我,我也不知dào

他究竟怎么样了。”

吴解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联想一下无上神君的做事风格,那位十六师兄只怕已经死了。

他接过那份设计图,只看了一眼,就完全呆住了。

那是一把剑,它的设计图很复杂,但其中所展现出的气魄和意境,却十分清晰明白。

那是一股无比勇猛无比凶悍,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赌上,只为打破束缚,去争取理想中的大逍遥大自在。看着这份设计图,吴解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时间的彼端微笑,他的脸庞早已因为苦难而憔悴,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得足以照耀整个世界!

仅仅一瞬间,吴解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杀,也明白了他当时所下的决心。

一直以来,他都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才能,每一次都将天才的设计在完成之前扼杀,只为了不让那高高在上的暴君猜忌。但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决心放手一搏!

这份设计图,其实不是简单的设计图,而是一份战书,一份向统治和压迫他的无上神君发出的挑zhàn

书!

而在这份设计图的末尾,那首随手写下的诗词,更将他的战意完全展现了出来。

一世困顿到尽头,砍断枷锁得自由。死生小事何足道,不破樊笼绝不休!

此剑,名曰“绝剑”!

第760章 五载铸就百炼锋

绝剑的设计图复杂到了极点,就算是吴解有天书世界相助,也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算是勉强将其把握。

这份设计图的高明,远远超出吴解之前见过的任何法宝或者阵法,如果把它拿出去交给玉京派,可能需yào

整个玉京派上下一起研究,研究个几百年上千年,才能够把它基本吃透。然后再按照设计图攒原料,把绝剑打造出来,其中失败个几次……能在一万年里面把它制造出来,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效率了。

但吴解有天书世界,根本不需yào

这么麻烦。他甚至都不需yào

将那份设计图彻底吃透,只要能够把握大概,剩下的就是按图索骥,犹如对照着标准答案填卷子,不至于连抄都抄错就行。

将这份设计图初步把握之后,吴解便打算开始着手炼制绝剑。但他仅仅估算了一下成本,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假设要把绝剑打造出来,需yào

的成本大概也许恐怕……幸亏天书世界能够直接用源力转化各种珍贵材料;幸亏他成就阳神已经五百多年,积累了海量的源力;幸亏他当初在火云宫得到了半库秘藏,可以提供很多材料。如果这三个条件缺乏任何一个,他都根本没有可能将这把绝剑给打造出来。

这把剑需yào

的资源,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光是不朽级别的珍宝,就需yào

近百件!而不朽以下的,吴解干脆连统计都省了!

“这东西……哦,当初在火云宫得到了一份;这个……只有三分之一,但总比没有好;这个……唉!没有,现造吧!”吴解一样一样地检查所需的各种原料库存,自己有存活的最好,存货不足或者干脆没存货的,就只好用源力现造。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天书世界储存至今的源力用掉了差不多六成,他才算是把不朽、洞虚两个级别的原料给凑齐了。

至于阳神级别的材料,他先写了张单子交上去,不久之后号称多宝的苍暮真人便带着许多材料来找他,遗憾地表示这单子里面至少三分之二的东西暂时都没库存,如果急需的话,只有出血本去买,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短时间里面能够找到……云云。

因为白金等人都在闭关苦修,所以苍暮真人目前是冰云楼的实jì

管事者。这位青羊观二十二代的大师兄自己也善于炼制宝物,一看吴解那份单子便知dào

他要炼制奇宝,忍不住好奇地询问究竟。

“有多少现货就就先拿多少吧,剩下的……苍暮祖师,你知不知dào

哪里可以找到大量的低等灵材?或者是下品灵脉什么的?”

苍暮真人一愣:“你要找那种东西干什么?这些低等货色,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弟子另有妙用。”

苍暮真人想了想,没有再追问,而是列了一张表给他——那是玉京派势力范围里面,所有可供开采的低等灵材矿脉的列表。

吴解对照着这份列表,前后抽干了差不多上百条矿脉,才算是凑齐了足够的源力。为此他还欠下了不少人情,需yào

日后慢慢偿还。

那些矿脉并非全都是无主之物,其中不少是有主人的。虽然它们的主人之中并无什么特别的强者,对于吴解这阳神中期的强者来说似乎不值一提,但强取豪夺却并非吴解所喜,他用上等的灵药和法器作为代价,交换到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可终究还有一部分性质特殊,是某些家族或者门派的立身之本——因为失去了这些矿脉,那些家族和门派只能背井离乡迁徙。虽然他们不敢向一位阳神真仙抱怨,吴解却不能对此视若无睹。

“目前我暂时没时间,若是日后吴某能够从大战之中生还,必会补偿今日之事!”

他向那些被迫迁徙的人们许下如此诺言,然后便带着这番搜刮的成果,返回了玉京派。

接下来,就是闭关。

这一闭关便是三年,三年间,他端坐于洞府之中一动不动,而他的全部心神,其实都已经转移到了天书世界里面,制造那把绝剑。

这把剑,是无上神君门下最天才弟子毕生最后也最强的设计。寄托着他打破束缚、推翻暴君,追求逍遥自在的理想和决心。当它在天书世界的混沌云海之中渐渐成型的时候,整个天书世界都陷入了奇异的寂静之中。

吴解并没有刻意让天书世界寂静下来,但当绝剑渐渐成型,整个天书世界的时间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唯有那绝剑所在的混沌云海,依然保持着正常的时间。

“这把剑可真了不得!”

茉莉和吴解站在正缓缓成型的绝剑旁边,看着一件件珍贵的材料自动飞过来,飞入那道不断变换的虚影框架之中,让虚影渐渐清晰。与此同时,一股无以伦比的威压正在缓缓展开,让整个天书世界都为此而震动。

不用试也知dào

,如果在外面制造它的话,此刻必定已经天惊地动,只怕整个玉京派都会被搅得鸡犬不宁。

光是看它周围那正在被源源不断吸收进去的海量灵气,就知dào

这把宝剑究竟有多么厉害!

“师傅,我算了一下,它光是吸收的灵气,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一百条大型上品的灵脉。”茉莉说,“而且它目前还只是完成了一个大致的框架,接下来需yào

吸收的灵气还会更多!”

“如果在外面制造的话,这么多的灵气需求,恐怕会影响到整个玉京派的正常运作吧?”吴解苦笑着说。

“岂止啊!把玉京派抽干了,也提供不了这么多的灵气!”茉莉毫不客气地说,“幸亏混沌云海可以直接转化成灵气,否则天书世界都要被直接吸成沙漠了!”

吴解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

他真是没想到,这把剑除了需yào

海量的原料之外,竟然还需yào

这么多的灵气!

正如茉莉所说,幸亏天书世界周围那无尽的混沌云海,可以转化为无穷无尽的灵气,否则这把剑恐怕是真的炼制不成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整个天书世界的时间几乎完全停滞了,一切的运转力量都被集中到了绝剑的炼制上。

混沌云海不断翻滚,每一丝的混沌气息都转化成了海量的灵气,然后被正在缓缓成型的绝剑吸收。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形状渐渐完善,慢慢地从一个虚影的框架变成了一把真实存zài

的宝剑,而它吸收灵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混沌之海转化灵气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它的需求,这把宝剑竟然干脆直接吸收起混沌气息来!

五年之后,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剑鸣,天书世界之中原本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而环绕在它周围的一大片混沌云海,却消失了至少有万里之遥。

在那片一无所有的虚空中,一把终于完工的长剑静静地漂浮着。

这把剑通体牙白,透出一股温暖的气息,乍看上去似乎淳朴善良,没有半点凶恶的感觉。它的结构颇为精致,从剑尖到剑柄,每一寸都设计制造得十分妥帖,一看就知dào

拿在手上必定非常顺手,绝无使用起来艰涩的可能。

而这把剑的剑身上,更不时流动着淡淡的蓝光,蓝光里面隐隐看到数不清的星星点点,就像是灿烂的星河隐在剑身之中,不时呈现出来一般。

这把剑的剑锋没有半点寒光,温润无比,乍看上去不像是战斗用的武器,倒像是精细的工艺品。

“这就是绝剑?”茉莉看着它,不停地摇头,“花费了那么多的代价,怎么造出来的却是这么和气的东西啊?这个真的威力无比吗?”

“十六敢于凭借它向无上神君宣战,你说它会不会是样子货?”吴解笑着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剑柄。

糟糕!

当他握住剑柄的瞬间,便知dào

自己鲁莽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凌厉凶悍之意,从剑柄上传来,犹如天劫的雷霆一般狂暴,冲击着他的元神和肉身。

仅仅千分之一个瞬间,吴解便被这股凶悍杀意震得粉碎,化为一蓬血雨。然后这些血雨又被绝剑吸收了进去,连一点都没有剩下。

好在天书世界神妙无比,他在这里可是实实在在的不死不灭,几乎就是在那片血雨被绝剑吸收的瞬间,他的身影又重新凝聚了出来,站在虚空之中,凝视着绝剑。

这把剑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刚才的凶悍残暴,都只是幻觉一般。

“好一把凶剑!”他忍不住叹道,“这就是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唤’啊!”

茉莉也连连点头,刚才那一瞬间,就连身为洞虚真君的她,也被这把剑展露出的那股凶悍杀意给震住了,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出手救下吴解。

“但是……师傅啊,它凶成这样,要怎么才能收服呢?”茉莉凝视着那把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凶恶,其实却凶恶到了极点的宝剑,苦恼地问,“再好的剑也是给人用的,师傅你可要拿它去战斗呢!如果不能收服的话,威力再大也只是摆设啊……”

吴解笑了笑,说:“既然它想要吸血,那我就让它吸,看看它究竟能吸多少!”

说完,他再次走上前去,握住了绝剑的剑柄。

第761章 天惊地动鬼神哭

随着吴解再次握住绝剑的剑柄,疯狂的凶悍之意再次出现,但这次却没有能够将已经运用天书世界管理权限护身的吴解震碎,只划破了他的手掌,抽出了大量的鲜血来。

这些鲜血顷刻间就被绝剑吸收得一干二净,然而吴解只是微笑着,身上却不断地涌出鲜血,化作一条血河,朝着绝剑涌去。

牙白的剑身微微一震,仿佛在欢快地鸣叫,然后便疯狂地吸收起这条血河来。

它吸收的速度快得吓人,一转眼的工夫就能吸收掉至少相当于几十个人的血量,而且还越来越快,就像是一只有些胆怯的小兽,起初还稍稍有些顾虑,到后面便放下了一切的顾忌,化身为饕餮猛兽,疯狂地吞噬无穷精气鲜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血河滔滔不停,越流越快,绝剑也吸个不停,越吸越快。

伴随着它不断吸收吴解的鲜血,一股玄奥难言的意境沿着剑柄流入了他的心田。这份意境是如此的纯粹,没有半点的杂质,只是单纯的凶恶和不甘,仿佛一个被束缚被压迫了无数年的人,正在冲着天空怒吼,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武器,向坚固的枷锁发动一去无回的殊死冲击。

吴解细细体会着这份意境,不由得有些惘然。

他知dào

,这是无上门下第十六弟子,那位陨落的天才,所留下的遗产。

虽然不明白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将这份意境透过一把后世打造的宝剑传递过来,但这份意境之中所体现出的东西,却让他既震撼又欢欣。

这份意境之中有凶恶,有不甘,有狂野,有坚决……有种种复杂的情绪,但却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

和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亿万年来都只敢躲在天机楼里面的天机子截然不同,那位十六弟子所留下的,是一份无比纯粹和坚决的战意。

不是要送死,而是要胜利!

这份昂然战意在吴解的心底流淌,鼓舞他不断奋发,催动他的心神不断变得越发激昂,眼看就要冲出天书世界找一群强敌厮杀;然而他又用天书世界的力量锁住自己,让自己不会真的被战意支配,只是细细体会。

鲜血在不断流淌,战意在不断澎湃,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正在不断震动,渐渐地要跟被束缚的肉身分开,化作一道宏伟的桥梁,一头架设在大道之上,另一头架设在虚空之中。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伴随着识海之中轰然巨响,他的元神终于跟肉身完全分开,将连接“外界”的那一端循着他的气息,落在了虚空之中,固定了下来。

只循气息,不依肉身,纵然血肉尽消、尸骨无存,也能凭空复活,此之谓“虚空重塑”,此即是阳神真仙的最高境界,再进一步便能元神寄托虚空,踏入真君之境!

吴解心灵剧震,神念刹那间扩散到极远处,仿佛要笼罩整个天地一般,但还不等其完全展开,却又被肉身吸引着重新凝聚起来,犹如卯足了力qì

才跑出一步就被人硬生生拽住,难受无比。又像是明明力大无穷,却被按住了关节,一丝一毫都发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但这情况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瞬息之后,他便将心神中所有的骚乱不宁全都压了下去,深深地吁了口气。

伴随这一口气吁出来,他的眼中神光湛湛,已经将修为稳定了下来,竟然是一口气突pò

了阳神后期,直至巅峰层次。

“可惜我的积累终究还是浅薄了一些!”他叹了口气,对茉莉说,“要是积累深厚一些,刚才那一瞬间便可以试着彻底斩断元神和肉身的联系,将元神完全勾连虚空,冲击洞虚境界了。”

“过犹不及,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茉莉笑着说,“起码师傅你已经找到了方向,日后只要积累够了,跨出这一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比起我来,可是强太多了!”

吴解闻言也笑了——茉莉在阳神巅峰困顿了亿万年,不知dào

多少岁月之中,她就坐在那株灵木下面,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徒然地一遍一遍运转功法,一点一点地积累修为。将道行积累到了足以令绝大多数洞虚真君都惭愧不已的地步,却始终摸不到那道关键的门槛,无路可走。

相比之下,自己已经找到了寄托虚空的方向,甚至于刚才都已经试着踏出了小半步,只等积累足够就能踏出最后一步——要知dào

,自己从推开生死玄关、踏入阳神之境到现在,总共也才不到六百年!

区区六百载便能修liàn

到如此境界,已经是非同寻常的神速。如果再对此有所不满,叫那些修liàn

了几万年几十万年却始终无法突pò

的前辈真仙们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他便完全释然,不再考lǜ

这种很有无病呻吟味道的事情。

而另外一边,当吴解突pò

到阳神巅峰,甚至于半只脚已经踏入洞虚境界的时候,天书世界之中精血涌入绝剑的速度骤然加快,甚至于让绝剑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就像是一个贪心的食客,正在张开嘴巴大吃大喝,饭店的服wù

员却突然拿来了一块大蛋糕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顿时被呛住了。

而吴解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自己的神念朝着绝剑烙印了上去。

电光石火,只是一瞬。

一瞬间之后,绝剑猛地一震,发出雷霆一般的轰鸣,震碎了吴解的手掌腾空而起,剑身升起冲天的战意,仿佛要把苍天也捅个窟窿一般。

然而,天书世界里面,是没有“苍天”的。纵然绝剑战意冲霄,可冲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冲到,也只得平息了下来。

这就像是一个绝代剑客,神功大成出得关来,想要找个强者试剑。结果放眼看去,别说是强者,就连一只菜鸡都没有,周围白茫茫一片好干净……那份憋屈无奈之感,当真能叫一腔热血都冷个彻底。

绝剑奋起余力想要一战,结果见到的却是如此情况,就像是被挨了当头一棒,原本昂扬的气势跌落了下来,就连剑身的震动都渐渐平息。

吴解长笑一声,伸手将它再次握住。

“你想要战斗?好啊,跟我一起出去,有的是敌人可以战斗。”

绝剑微微一响,似乎在抱怨。

“哈?你觉得我太弱了?觉得参加我这个档次的战斗丢了你的面子?靠!你还真拽!”吴解哭笑不得,劝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啊……总之你看看我,只用了一千四百年就阳神巅峰了,日后洞虚不朽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你跟着我,有的是敌人可以战!”

绝剑又是轻轻鸣响,剑鸣之中甚是无奈。

“喂喂!好歹也是我把你炼制出来的,给点面子不行吗?你吸我那么多血,替我出点力qì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吴解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一把剑都学会了吃完一抹嘴不认账……”

绝剑顿时鸣响起来,响声颇为急促。

“哦,你说你不是那种人?那咱们就说定了,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咱们一起去……哦,记得当年我有个同学自号十二龙骑的,最常说的口头禅就是‘战他娘亲’,你觉得这句口头禅怎么样?”

绝剑一震,发出激昂的鸣响。

“哈哈!我就知dào

你肯定喜欢这种风格!那么就这么着吧,过段日子,我正好要对付一群很麻烦的敌人,到时候就该你大展神威大杀八方,战他娘亲去也!”

绝剑的鸣声似乎是在允诺,但又有几分疑问。

“哦?你问那些家伙有多强?嗯……最强的应该是几个不朽天君吧……”

吴解话音未落,绝剑便疯狂地震动和鸣响起来,狂野的战意冲天而起,化作狂风激荡。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激动!总之到时候就看你的啦!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绝剑里面似乎有笑声激荡,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快活得乱蹦乱跳。

过了片刻,绝剑渐渐平静下来,却又有一股玄妙的意念,透过剑柄传递给吴解。

那是三招剑式,或者说,三个专属于绝剑的神通。

一曰“斩樊笼”,二曰“斩因果”,三曰“斩无上”。三剑合一,其名为“大自在”。

“斩破樊笼,斩断因果,斩杀无上……非如此,不足以得大自在。”吴解沉吟片刻,微微一笑。

三剑之中,第一式看起来并不复杂,此刻便能施展,不如试验一番?

想到这里,他便叮嘱了茉莉一声,然后双手握住剑柄,按照剑意的指点,催动了“斩樊笼”。

孰料这一剑才刚刚催动,绝剑之上便泛起道道蓝光,无数的光芒四散开来,化作数不清的符箓,层层叠叠,宛若一把蓝色的光之剑鞘。

吴解微微一愣,手腕一翻,将绝剑从那光之剑鞘里面抽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天书世界疯狂地震动起来,更有无尽的凄厉哭号激荡回响,惨烈的杀意几乎让他控zhì

不住自己的心神,差一点就要举起绝剑狠狠地砍出去。

好在他身为天书世界的所有者,在这里拥有无以伦比的权限,便是造化神君也不过如此。靠着这份权限的帮zhù

,他总算是在最后关头控zhì

住了自己,没有将这一剑斩出去。

但只是那份没能发出去的剑意,已经将整个天书世界数千里的大地震得四分五裂,就连支撑天地的火雷瘟斗四根柱子也满目疮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混沌云海之中更是出现了好几条剑痕一般的长长裂纹,延伸到也不知dào

多远……

吴解惊魂未定,低头看向手中的绝剑,却见此刻它已经不是之前那把牙白色的艺术品,而是化成了一道惨烈的猩红血光。

原来……这道蕴含着无穷杀意和斗志的血光,才是真zhèng

的“绝剑”!

第762章 战云腾空杀意浓

碧霄天,黑云殿。

如果说诸天万界里面什么地方最神mì

,答案自然各有不同;但如果要问什么地方是大家最不愿意去的,那些大神通者们琢磨一番之后,多半都会叹口气,或明或暗地将话头指向碧霄天。

这里是斗神瘟部的总坛所在,瘟部培养后进、处理事务、整顿武备……基本都在这里进行。而瘟部又是众所周知的霉星罩顶,跟他们在一起,几乎百分之百会遇到倒霉的事情,就连不朽天君也逃不脱。

请自己想象一下吧,像这种只要站在他身边就会倒霉的活瘟神,这里到处都是。那么,还有谁愿意到这里来?

相传昔年斗神四部开会,四大星神会聚一堂。彼时瘟部恶名初显,还不像现在这样神憎鬼厌,火部、雷部和斗部三位星神仗着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大摇大摆地跟瘟部星神坐在一起,以示亲近友好。谁知dào

一场会还没开完,三位星神就接连遇到各种狗屁倒灶的麻烦,最后等会议结束之时,四大星神已经分别坐在主席台的两边——一边是三个,另一边只有一个。

四大星神都是不朽天君之中的佼佼者,其中某些甚至都有力敌造化神君的战绩。但即便是他们,也顶不住瘟部的霉星罩顶,其余人等,又怎么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危险不可怕,但如果仅仅因为单纯的霉运就把命送了,岂非冤枉之至!

所以瘟部总坛碧霄天,便是诸天万界第一危险禁地,管你修为多高、神通多大、道行多深,也不敢轻易踏入半步。

而碧霄天之中,黑云殿又是最为阴森危险之处,甚至于就连其余三部的联络人员,也不敢踏入此处。

要知dào

,他们可都兼修瘟部正法,本身也有抵御厄运的能力来着。

再强dà

的能力也有极限,兼修瘟部正法之人,对厄运的抵御之力必定要低于专精之人。厄运若是强烈到某个程度,他们就一样会中招。

黑云殿中,厄运化作实体的乌云,不停地滚滚翻动。乌云之中,有几个身影若隐若现,却是几位瘟部高层正在商议大事。

此地乃是诸天万界之中最不用担心被监听的地方,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的造化神君,也会在占算窥探之际刻意避开黑云殿——无他,怕惹祸上身而已。

“战云已经升起,道门的这一战,怕是就要开始了。”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说道,“拖了十年,看来已经拖不下去了。”

“没办法,我们虽然有窥探天机并且将其稍稍扭曲的能力,但终究不能真的逆天改命。面对着波及整个诸天万界的大势,将其拖延十年,差不多就已经是极限了。”一个女子叹道,“别说我们不是神君,就算是神君又如何?昔年思源祖师那等神通,却也没能挽回道门的衰败,只能事后设法补救罢了……”

此事乃是瘟部史上最大的遗憾之一,说到这里,连这位星神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往事已矣,伤感也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握现在,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她只叹了一声便重新振作起来,说道,“我已经跟其余三部联系好了,若是此战顺利,哪怕道门惨胜,前辈高手死得十不存一,我们四部都不会插手——毕竟,强者总是要从满是荆棘的路上艰难走出,昔年道门覆灭,关键也在于他们始终处在羽翼之下,不曾真zhèng

经lì

凶险风浪,结果遇到真zhèng

的危机就慌了手脚、反应不及。”

“星神此言甚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赞道,“只是依老朽所见,那吴知非,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的!”

“没错!”一个年青一些的声音说,“他是星河总帅和玉皇大天尊亲自点名的人,跟咱们瘟部也有一份香火之情。就算咱们出手护他,那也是自家人保护自家人,向诸天万界都交代得过去!”

星神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摇头:“你们不要多事,若他当真是思源祖师一般的人物,就必定不会陨落在这大战之中。别忘了他修liàn

过瘟部正法,最善于趋吉避凶,除非道门全军覆没,否则没理由别人没死他死了。”

众人仔细商议了一番,其中自然也有不少争论,最终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以那位资历很老的天君为首,一批人决定要保护吴解,必要的时候哪怕亲自出手也在所不惜;而以星神为首的另一批人见无法说服他们,只好设法另想补救措施,起码要稍稍挽回一点在诸天万界之中的负面影响。

待得会后,众位与会者纷纷散去,黑云殿中只剩那老天君留下看守,他才叹了口气,嘟嚷:“这位星神终究没有当年马老大的气魄,做事不够爽利!依我说何必顾忌这个那个!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咱们瘟部不就是做这些脏活的嘛!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嘛!昔年马老大不就说过嘛,要让别人不敢踩咱们,最实jì

的办法不是像斗部那些狂人一样穷凶极恶,而是干脆把自己变成一坨屎……那时候日子多滋润啊,谁见了咱们都要绕道走……”

厄运化作的黑云渐渐滚动,将这位老前辈的话音渐渐遮蔽。

与此同时,火部、雷部,甚至于斗部之中,也都正在召开会议。

斗神组织和道门之间的交情,远比很多人所知dào

的更加深厚,就连勾龙渊、道空这些昔年太上道祖门下弟子,也并不知dào

自家祖师跟斗神的思源老祖关系究竟有多好——他们毕竟修为不够,有些事情根本就没人告sù

他们。

但有一件事,他们却都是知dào

的。

“勾老哥,你觉得神门会不会出手?”云气翻滚,道空真君的话音在勾龙渊的静室之中响起。

勾龙渊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说实话,其实我宁可他们出手。”他说,“以神门的风格,若是当真出了手,只可能因为一个原因。”

“你是说……九大神君转世?”

勾龙渊点了点头:“修liàn

九转真传而踏入造化之境的九大神君,都被大神君打落了尘埃,斩却了前尘,今世必然会循着道念归入我道门之中。他们一旦成长起来,我道门就多了九位足以支撑的强者,诸天万界之中,再也没有谁能够欺凌我们……不,到时候,怕是就该轮到我们去报仇了!”

“所以神门绝对不可能允许这件事发生。”道空真君叹道,“两千万年了……九大神君的转世,一直都没出现过……会不会是神门做了什么手脚?比方说已经有神君转世被他们杀了?”

“造化神君哪有那么容易死掉!最多就是被镇压而已。”勾龙渊冷笑一声,“而且神门的情况你也是知dào

的,他们内部乱得很,甚至还有支持咱们的势力存zài

。若是当真镇压了九大神君,那些支持咱们的势力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说得也是,三位神君虽然从不出面,但跟咱们的联系却也没断。如果那九大神君之中真的有人被镇压,他们总该能够知dào

的……”道空真君话音之中略略有了几分热切期盼之意,“或许……其实九大神君之中的某些人,已经来到了道门之中,只是我们还不知dào

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吴知非?”

“有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勾龙渊沉思片刻,微微点头:“的确有可能,不过我倒是觉得……倘若真是神君转世,便不该这么出风头才对。将心比心,如果我是转世神君,我会表现得比较优秀比较杰出,但绝对不能优秀杰出到这个地步……这等于就是往额头上写了‘我是转世神君,快来杀我’的字样啊!”

“说的也对……但如果我是神门中人,那必定是有杀错无放过的。”

“你们真烦!”青萍剑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一丝剑qì

传来,“天现杀机,大战在即,还琢磨这些无聊的事情干什么?好好准bèi

,到时候不管谁跳出来,都把它一并杀了,那才是正理!”

二人噎了一下,然后一起苦笑。

“道友说得对,打得赢,一切都不是问题;打不赢,想那么多也是无用。”道空真君笑道,“我准bèi

将鄙派最后的几张底牌动用出来,到时候老朽自然是死了,还望你们照顾一下老朽的这些晚辈弟子——”

“别跟我说这些!”勾龙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是打定了主意去决一死战的,我何尝不是!当年大家都死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苟延残喘,活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如今小辈们都挺成器的,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有或者没有都无所谓了,也该是最后发光发热,给这沉闷的一生画个灿烂结局的时候了!”

“……那么就交给我吧,我可舍不得现在死了。道门气运日渐昌盛,只要过了这一关,必定会繁荣兴旺。到时候就让本姑娘带着那些徒子徒孙们,一起追悼你们这些死在黎明前的倒霉鬼吧!”

青萍剑说着哈哈大笑,沙哑的笑声之中满是慷慨激昂,显然并非真的舍不得死。道空真君和勾龙渊也大笑了起来,笑声虽然老迈,却也豪气十足。

第763章 夜望长天北斗寒

三人笑了一阵,道空真君又说:“想要我们死,可也不容易呢!不拖上一两个昔日的仇家一起上路,我可舍不得死!准bèi

了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了一招绝杀,到时候……嘿嘿……”

“那是当然,我压住境界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爆fā

出来,好阴一把那些混账的么!小马你有绝招,老勾我也一样有!”勾龙渊眼中寒芒四射,更有一股凌厉杀机腾起,“欠了帐想不还?哪有那么容易!”

“到时候也让你们看看本姑娘的手段!”青萍剑冷笑一声,“咱们比一比吧……放心,就算你们输了,本姑娘也不会在你们的灵堂上嘲笑你们的。”

低沉的笑声渐渐响亮,在静室之中回荡。

而五马王朝的皇宫之中,此刻却又是另一般景象。

往日里面高高在上的阳神真仙们此刻噤若寒蝉,就连桀骜的金彪王也老老实实一言不发。有资格开口讨论的,无一不是洞虚真君。

但即便是这些洞虚真君们,神色也稍稍有些不自然,讨论之余,不止一个人时不时地转头看向皇宫后面的高山。

在高高的山巅上,有三股浩瀚的气息正在激荡。

一团紫气,威严、高贵、凶恶,宛若一个绝对强dà

的暴君,正冷冷地俯视治下蝼蚁一般的众生。只要对它多看两眼,心中便不由得充满了敬畏之意。尤其皇宫中的这些人从小听着紫气主人的事迹长大,若非他们心志坚定,早已像那些侍者和后辈弟子们一样跪拜在地。

一道黯淡青光,没有飘逸之意,只满溢着出尘之气。这青光乍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仔细一看,便会觉得心神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顿觉天地浩大、人生渺小,充满了沮丧无力之感,再提不起半点奋发向上之心。

一抹冷冷的灰气,不断散发着冷酷冰寒之意,但凡注意到它的人,多看了几次之后,便觉得心中犹如多了一块寒冰,将一些的理想欲望都统统冻结,整个生命都化成了干涩的冰冷,仿佛是赤裸着身体在寒风之中蹒跚而行,随时都可能冻死倒毙。

这三股气息,便是三位不朽天君的元神显化,也是他们所修之道的体现。

不朽天君能够将本身所修之道显化,以此为基础,便可以构筑起一个完整的世界。和洞虚真君开辟的世界相比,他们能够在构筑世界的过程中按照自己的心意增减各种“道”的分量,由此形成一个个具有他们个人特色的世界——这既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个最适合自己修liàn

的道场,也是对于他们自身所领悟之道的验证。唯有能够将自身领悟之道圆满掌握,才能够将其映照在小世界之中,形成真zhèng

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也唯有通过这种方法一次次构筑新的世界,才能够在求道之路上一步步前进,最终掌握一套完整的大道,踏入造化境界。

那山巅之上的三位不朽天君,虽然在真仙们看来已经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甚至于光靠着自身大道显化就足以令凡人为之迷乱拜服,但在宫中诸位洞虚真君看来,却还是有高低之分的。

紫骅王所化的紫气,所透露出的气息比较单纯,远不如另外两股气息来得丰富复杂。这就意味着在不朽天君的层次里面,他要低于那两位天君。

不过这些真君们能够看出的也就到此为止,三位不朽天君究竟各自是什么境界,那并非他们能够揣测明白的事情。

“真不知dào

老祖宗究竟从哪里找来这两位帮手!”一个也曾做过五马王朝国王的老者叹道,“就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这两位天君一看就知dào

不是好相处的……”

另一位真君则摇头说:“请神送神什么的,都是打赢之后的问题。只要我们打赢了这一仗,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靠着吞下玉京派,细水长流也能将这些代价慢慢捞回来。而如果我们打不赢的话,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道门联军一直驻扎在玉京派,现在看来,我们却是有点鲁莽了……”一个性格比较稳重的真君叹着气,“这一仗,说实话不值得打啊!”

“此话不要再说!老祖宗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们执行就是。你我虽然是洞虚真君,可在老祖宗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穆兰草原,老祖宗就是天、就是道,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你我切不可有任何质疑之意!”一个胆小的真君急忙劝他慎言,让这稳重的真君浑身一震,眼中露出害pà

之色,闭上了嘴巴。

当然,诸位真君之中也有比较激进的。一个额上有角,显然有龙族血脉的真君就恶狠狠地说:“天地造化各种宝物,原本就是要靠争夺才能得到。我们控zhì

穆兰草原这么多年,能得到的早已全部得到,可这些资源加起来,也只能支撑一位不朽天君。只有打下玉京派,得到更多的资源,才可能有下一位不朽天君诞生——诸位,难道你们甘心这辈子就停留在洞虚境界吗?”

“当然不甘心!”一个粗豪大汉马蹄重重地踏了一下地面,低吼,“我已经在洞虚巅峰困顿了百万年,现在需yào

的是以灵物点化道念,将其打入我自身的世界之中,从而以道驾驭世界,实现关键的跨越。如果不能得到那种宝物,天晓得我还要在这个境界困顿多少年才行!百万年?千万年?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诸天万界之中,如你我这等洞虚真君比比皆是,也就是在这些小地方算是一号人物罢了。将眼光放到这衮衮诸天,洞虚真君算得了什么?唯有踏入不朽境界,才能在这无尽大荒、浩瀚星海之中扬名立万,才能真zhèng

成为一方老祖!”那个有龙族血脉的真君眼神火热,“不冒风险,哪里有机会成就不朽!”

他的目光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在场的二三十位真君身上一一扫过:“诸位道友,有我们草原上的强者,也有应邀而来的高人。但我相信,诸位都是想要踏入不朽境界,成为一代天君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战就势在必行!”

“诸位啊!这一仗,我们是为自己打的!”

他的话语之中,充满了一股昂扬的斗志和难以言喻的感染力,明明说得也不算怎么高明,却让诸位洞虚真君不由得被其感染,觉得心中渐渐热血上涌,不少人甚至已经跟着怒吼起来。

唯有一些修为深厚、道心坚定之辈,才能够在这感染力之中保持镇定。他们悄悄地彼此交换眼神,却都只是满满的不安。

道门再怎么弱,那也是一个庞大的势力。在这种等级的战争中,区区一个洞虚真君,真的算不了什么。这一战吉凶实在难卜,机会?怕是送命的机会吧!

而高山之巅,三位不朽天君却已经在讨论胜利之后的问题。

“两位胃口还真不小!”紫骅王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怒气,“玉京派的九转真传相关资料,墨霄派的逍遥剑典,无咎派的封神榜,红浊真君的元神,流云道人的本体法身……你们这是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一网打尽啊!”

“各种资源,我们全都不要。”铁心老人所化的灰气之中,传来冷冷的话音,“这些资源,想必可以让穆兰草原多出一个甚至两个不朽天君。”

“我要那么多不朽天君干什么?”紫骅王冷笑,“这穆兰草原上,只需yào

我一个人的话音就足够了!”

青光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一梦天君劝道:“有传承,才是门派繁荣之道。就算再有别的天君出现,你也终究是一派之主。”

“我乃这苍茫大地之主,我不允许有人能跟我平起平坐。”紫骅王毫不犹豫地说,“这便是我的道路,没什么可讨论的!”

“哦?莫非你想要效仿昔年那盖世魔头的道路?”一梦天君微微一愣,劝道,“那条路可不好走,当心变成诸天万界的公敌!”

“我才不朽境界,说那些太远了——两位道友也不要扯开话题,此战的战利品,我是不会轻易让出的!”

青光和灰气都震动了一下,显然两位天君心中都殊为不喜。但他们似乎有所顾虑,并没有翻脸的意思,反而压下了怒气,询问紫骅王究竟想要怎么分配?

“能复制的,大家一人一份;不能复制的,我们三个轮流选,我要最先挑选!”紫骅王毫不客气地说。

青光和灰气剧烈地震动起来,过了片刻,青光之中传来一声叹息:“那就如道友所言吧,只是我要劝道友一句,太贪心可不是好事!”

而铁心老人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连同灰气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京派外门,知非斋弟子们聚集的那座洞府山顶上,桃源子仰头看着天空,目光透过云雾和夜色,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浩瀚星空。

在北方的天空中,正有一股寒气流淌,映照着对应大荒界玉京派一带的星区。

“杀意映照,北斗微寒,诸天万界之中一场大战已然迫在眉睫。”他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地点……正是玉京!”

这一夜尚未过去,距离黎明还有大概一个时辰的时候,来自大荒商会的消息便被送到了玉京派。

这消息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战争开始了。

就在这个瞬间,凛冽的寒光刹那间冲出北斗,将整个星空映得一片森然!

第764章 鼓角声声旌旗展

九霄之上,寒光如潮冲出北斗,化为凶煞之意,宛如无形的巨手,推动穹顶映照的星辰都在微微移动。

此乃天之杀机,天之杀机勃发,则星宿移位、天机混乱,一切占算之法此时尽皆失效,无论是劫数中的众生还是劫数外的看客,都失去了超然物外的资格。劫数中人只能挣扎求生,劫数外的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等待结果。唯有等到尘埃落定,杀机平复,天机才能重新恢复清明。

云空中,一圈圈光环突兀地出现,环环相连,组成笼罩千里的巨大阵法。每一个光环的中心,都有一位阳神真仙的身影浮现出来。此乃五马王朝一方的先头部队,直接用大挪移法赶来,更加彼此的法术连成一体,化为一个可以凭空挪移大军的战阵。

另一边的空中光芒大方,玉京内门犹如一片虚影浮现出来,辽阔无边的群山、浮在空中的山峰、坐落于山野之间的白玉楼阁,还有那一条条蜿蜒流淌的大河,处处都有灵气溢出,形成大片大片奇光异彩的灵云。

就在玉京内门浮现的瞬间,无数的身影便从内门之中走了出来。他们来得不温不火、不急不慢,只是轻轻一步,身影便由虚而实,比通过大挪移法赶来的五马王朝大军快了许多。

这就是地利优势,仙门战争不像凡人,不可能玩什么步步为营大军进逼的做法——不依托于大型的阵法作战,就等于是把脸伸出来给别人抽,还是正抽反抽随便抽——所以纵然五马王朝一方有总战力上的优势,但他们依然只能派出先头部队构筑阵地,然后大军进驻……

在仙门规模的战争中,这就是防守方的巨大优势。

当然,其实构筑阵地的整个过程很短,如果不是因为玉京派事先得到了情报,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遗憾的是,玉京派事先得到了情报。

三个身影同时迈出一步,左边那人身穿黄色八卦衣,容貌俊美宛若女子,却自有一股洒脱韵味,虽然站在众人面前,却宛若处于尘世之外一般,正是盗泉真人;右边那人身穿大红色道袍,既矮又胖,相貌十分忠厚老实,笑容憨态可掬,充满了亲切的意味,乃是壶泉真人;中间那位穿着深蓝色短袖道袍,相貌平庸,眼神之中却有一份威严自然散发,站在那里渊渟岳峙,让人一看就心里安稳,便是癸泉真人。

癸泉、盗泉、壶泉,无咎派三大真君在开战的第一时间便一起出手。

盗泉真人看看天空,微微一笑,扬手挥去。宽衣大袖刹那间化为无穷云气弥漫天空,将漫天星光遮住,却洒下无穷的温暖白光,一时间天之杀机都被略略阻隔,让原本被杀机逼得喘不过气来的玉京派弟子们总算是能够缓上一缓。

就趁着这缓一缓的工夫,早已有所准bèi

的他们纷纷撤tuì

到了一个个事先准bèi

好的防御阵地之中,借助阵法和法器的帮zhù

,稳稳守住。

而壶泉真人则轻轻摇头,伸手指向地面。红衣之上烈焰熊熊,化为一道火线冲入地下,大地随即震动起来,无穷无尽的杀意喷涌出来,刹那间数不清的火焰四面飞舞,宛若无穷龙蛇在,就像是千百个火山一起爆fā

,又像是这一方天地都要迎来末日一般。

这却是他以大神通引发了地之杀机,地发杀机则龙蛇起陆,此刻就连玉京派事先构筑的防御阵地都在如同风浪中的小舟一般颤抖不已,五马王朝那些先头部队施展法术从天空投影下来的巨大法阵,更是顷刻间就土崩瓦解,直接被破了个一干二净。

待得两位师弟先后出手,三泉之首的癸泉真人才轻叹一声“何苦来哉”,取出拂尘,朝着那些担任五马王朝先头部队的阳神真仙们,重重一甩。

这一甩,空中顿时响起了奇异的鸣声,仿佛有无数的人一起发声,喧嚷声、吵闹声、争执声、唾骂声、哀求声、哭泣声、狂笑声、叹息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叫人心烦意乱。

这些声音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就连躲在防御阵地之中的玉京派众弟子都觉得心中惶恐不安,而被它们正面攻击的那些阳神真仙们更是心神不宁,不由得便被担忧和惶恐所支配,下意识地急忙后退。

可这一退,恰恰中了癸泉真人的算计。这些阳神真仙数目众多,如果齐心协力一起进攻,癸泉真人就算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硬抗,但他们心气尽丧直接逃跑,便等于把自己送到了癸泉真人的刀下。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癸泉真人口中冷冷喝道,拂尘骤然炸裂,化作数不清的黯淡光芒,呼啸着划破长空,朝着正在仓惶逃跑的诸位真仙追去。

而这个时候,盗泉真人却又一挥袖子,将遮住天空的云气收了。没了云气的阻拦,那股天之杀机越发浓烈,简直要化成实质倾泻下来。

三位真君接连出手,将天地间的杀机尽数催发,一时间玉京派周围数万里内杀机四溢、煞气冲霄,但凡想施展大挪移法逃走的真仙,无不被直接破了法术。运气好的及时收手,只是受点内伤,运气不好的就连身体都被突然凝固的空间锁住,然后就被追杀过来的拂尘所化光芒密密麻麻透体而过,顷刻间肉身溃散、元神崩坏。

仅仅这一招,五马王朝派来打头阵的这批阳神真仙便死伤惨重,一下子直接死了差不多一半。

但即便是剩下的那一半,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癸泉真人拂尘所化的无数黯淡光芒依然铺天盖地,虽然每一道光芒的威力不是很大,却也需yào

颇费力qì

才能挡住,不止一位真仙接连挡了几下之后便力量不济,一时间爆fā

不出足够的力量来,于是被光芒突pò

防御,射到了身上。

被第一道光芒射中,只是身体略略一麻,元神微微一震而已,若在平时,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个事。但在这生死关头,这一点小伤便成了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这些真仙原本就已经接不上力qì

,又被这么一麻一震,一个恍惚之间,越来越多的光芒便接踵而来。于是他们就再也抵挡不住,一个接一个摔落尘埃,无声无息地死去。

前后大概也就是眨几下眼睛的时间,这五马王朝的先头部队便死伤惨重,二十余人之中死了十七八个,只有几个手段着实高明的,或者身体修liàn

到近乎金刚不坏,能够硬顶那些光芒;或者拥有奇宝护身,到现在还能支撑……但即便如此,看他们吃力狼狈的样子,可想而知若无救援,他们也一样坚持不了多久。

“真不愧是洞虚真君!太厉害了!”桃源子站在知非斋弟子们所躲避的防御工事前面小心戒备,听到身后有弟子们在兴奋地窃窃私语,忍不住暗暗摇头一笑。

厉害?这叫什么厉害!三位洞虚真君出手,又是有心算无心之下,若是当真厉害,这二十多人一个也活不成,甚至于一个照面就要死得精光!

别的不说,若是在同样的情况下,吴解和桃源子二人一起全力出手,只怕都能够直接打死一大半呢!

他眯着眼睛,看向空中三位真君,心中不由得有些疑问——小忍山无咎派乃是道门三大旁支之一,这三位真君又都是成道多年的前辈高人,何以联手一击,竟然威力如此不济?

“莫非……三位真君是在隐藏实力?示敌以弱吗?”

他心中猜度,目光又转向了吴解。

吴解此刻正和白金一起站在空中,二人处于玉京派群仙阵营之中,乍看上去毫不起眼,就像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后辈真仙一样。若非他知dào

究竟,只怕直接便要将二人给忽略过去。

其实这两人哪里普通!吴解自不待言,将和谐之道功法整理推演完成,如今修为更已经到了阳神巅峰的他,就算不用任何法宝秘术,光靠自身的神通就足以力压大多数的洞虚真君。而白金真仙虽然名声不彰,却战力却高得惊人,据说昔年他成道之后不久,就曾经力斩洞虚真君,所以消息灵通如大荒商会管事这样的人,才会尊称他为“白剑神”。

吴解这次出关之后,白金曾今来找他切磋了一番。在各自都有所保留实力的情况下,二人打了个平手,不分高低。

能跟吴解打得不分高低,这本身就证明了白金的强dà

实力!

若是他们两个都只能算是“普通”的话,玉京派的这百余位阳神真仙简直就是怪物军团,众人联手,便是不朽天君也只能落荒而逃,逃得慢一点的话恐怕就要有性命之忧——这样的怪物军团,诸天万界之中怕是只有真武道祖嫡传的真武殿,才能够勉强凑出那么一小队来。

吴解感觉到了桃源子的注视,低头看去,注意到他正守在知非斋外门弟子的阵地前面,便笑着传音道:“接下来我将会冲上一线,这些小家伙们就拜托道友照顾了。”

“道友自己多加小心便是,我这边安全得很。”

吴解点了点头,正想要再说什么,突然脸色一肃,看向远方。

片刻之后,那片天空乌云翻滚,乌云上无数旌旗烈烈展开,更有呜咽的号角声远远传来。

五马王朝突袭失败,索性便集结大军,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第765章 剑气如潮雷如火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

历来仙门作战,阵法都是其中极其重yào

的一环。合适的阵法,可以让大批的修士将彼此的法力神通连接起来,化腐朽为神奇,聚点滴汇江海,比方说道门目前就设下了大阵,别说是洞虚真君、阳神真仙,就连一个筑基甚至于炼气境界的底层弟子,都能够借助大阵的力量,在这场大战之中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而五马王朝这边,所面临的问题也就在阵法上。

虽然他们为求速度,并没有带上任何一个阳神以下的修士出战,但仅仅是数百位阳神真仙,也已经使得他们难以设计出一个合适的阵法来。

这数百位阳神真仙功法各有不同,心性天差地别,更重yào

的是其中那些雇佣兵绝对不可能答yīng

受到比较大的约束——考lǜ

到五马王朝的人品和信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五马王朝也一样不信任他们,彼此彼此。

只是单纯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团体,自然会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四分五裂。所以自古以来,但凡是比较大型的组织,要么像大荒商会或者神门这样,维持一个相对松散的结构,无所谓向心力或者忠诚度的问题;要么就像道门或者斗神那样树立一个共通的道德规范或者人生理想,大家因为同样的信念走到一起,由此产生确凿可靠的凝聚力。

至于五马王朝嘛……在贪婪、暴力和野心之余,团结他们的是血脉的纽带。这也算是一种凝聚力,虽然老实说不是那么靠谱,但起码比那些摆明车马直言为利益而来的雇佣兵们可信多了。

因此五马王朝需yào

的是一个内外两层的阵法,核心层由五马王朝的马族真仙们组成,周围则是提供给各路外援的可增减结构。这样的阵法不是没有,但想要组成一个这样的阵法,还要能够快速行动,就不大现实了。

一个阵法想要能够快速移动,结构就要严密稳固。这就好比行军作战,能够长途跋涉之后还保持完整的阵型,随时投入战斗的,自然只能是长期训liàn

出来的精锐部队,指望临时搭配的散兵游勇能够做到这种事,那指挥官定然是脑残无疑。

五马王朝一方的总指挥官是洞虚真君铁蹄王,他乃是当年紫骅王起家之时就跟随在紫骅王麾下的老部下,最是骁勇善战。常年主持军务的他虽然称不上用兵如神,但就军事素质来说总也还是个合格的将领,当然不会犯那种脑残等级的错误。所以当发xiàn

先头部队构筑阵地失败之后,他便按照预定的计划,将几条大河化为云气,再稍作炼制,组成了一个马马虎虎的临时阵地。

这个阵地要说结构严密威力巨大……那铁定是自欺欺人,但不管怎么说,它起码能够容纳一系列的阵法,又能够驾驭着快速飞驰,总还算是能够符合要求。

唉,这就不错啦!劳师袭远,能够有个阵地可供休息和作为依托就很好了,还想怎么样呢?

难道说,五马王朝打算效仿某些神经病,每隔万里就修建一个大规模的阵地,一步一步推进吗?

那样的话,玉京派肯定非常欢迎——他们可以让洞虚真君出手,随便在地上划几道,便能几万里几万里的开辟土地,然后就可以笑嘻嘻地看猴戏——五马王朝推进的速度,铁定还没他们开辟的速度快呢!

乌云滚滚,五马王朝的大军渐渐朝着玉京派逼近。

按照传统,这个时候双方应该各自站出一两位领袖人物,义正严辞地互相驳斥一番,通过言辞的交锋,试图占领一个道义的制高点。但无论玉京派还是五马王朝都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默默准bèi



仙门之间的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什么废话可讲?

占了道理就可以不用打吗?辩论赢了就能占到什么便宜吗?

别逗了!凡人都还知dào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些仙人哪个不是活了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老妖怪?这些道理,他们清楚着呢!

所以当五马王朝大军乘着乌云缓缓逼近,靠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玉京内门之中便有一杆大旗竖了起来,轻轻一挥,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随着旗杆挥动,整个玉京外门的那些阵法一起发光,所有的外门弟子按照事先预演过的布置,各自将法力注入简单的法器,然后把这些法器组合到一个个形如炮管的大型法器后面,组成了一枚又一枚巨大的飞剑。

过了片刻,又是另一杆大旗竖了起来。

正在忙忙碌碌,不断拼装巨型飞剑的玉京弟子们立kè

停了下来,除了留下一些道果修士负责驾驭法器之外,其余的人全都退后,拿出备用法器继xù

充能。

而那些道果修士们则紧张地调试着巨大的飞剑,将它们的目标选定为远方那片不断逼近的乌云。

再过片刻,第三杆大旗竖了起来,重重挥下。

数不清的剑光从遍布整个玉京外门的一座座阵法中飞了出去,每一道剑光都比寻常人的腰杆更粗,其气势更让许多晚辈修士们震撼不已——这每一道剑光,都不亚于一位阳神真仙的全力出手,而一眼望去,从玉京外门的山川大地上飞出来的剑光,甚至数以千计!

成千上万的剑光呼啸着划破长空,又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组成了一道璀璨的剑光洪流,宛若一条大河从空中流过,直冲向五马王朝驾驭着的那片乌云。

“果然不愧是道门,根基雄厚,实力不凡啊!”铁蹄王神通广大,将对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赞道,“将数不清的低级修士之力组合起来,化成这一道道剑光,最后汇聚成如此声势烜赫的招数——这还是神门伐道之后剩下的一些孑遗,若是昔年道门鼎盛之时,真无法想象究竟有多么厉害!”

“他们厉害,对我们来说可是好消息!”龙河王——也就是当初在皇宫里面讨论时候,主战态度最激烈的那个有龙族血脉的洞虚真君——笑着说,“等打赢了,这些全都是我们的!”

铁蹄王笑着点头,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

就算打赢了,这些战争的技艺也只能属于他铁蹄王,龙河王这种有勇无谋之辈,充其量也就是当个先锋官,这种战阵之学,给了他就是浪费!

就在二王交谈之际,那无穷剑光汇聚成的长河已经冲到了乌云的面前,化作一个巨大的潮头,狠狠地轰了过来。

乌云之中,数百位阳神真仙一起出手,同样借助阵法之力汇聚出一道凌厉的刀光。在五马王朝的率领下,这些真仙们凭借自身修为高超法力凝炼的优势,以刀光硬撼剑qì

浪潮,只一刀便将大潮直接劈开,破去了其锐气。

剑光之潮被迎头一击破了锐气,剩下的对于五马王朝便不足为患。这些阳神真仙哪个没有一身厉害本事!一时间各个出手,把已经散开的剑光纷纷打飞。

片刻之后剑光彻底散去,除了一两个倒霉蛋被剑光所伤之外,其余人等毫发无损。

乌云之中,铁蹄王哈哈大笑,传令:“击鼓!让玉京派那些孱头看看我们草原铁蹄的威风!”

以灵兽皮骨炼制的大型法器战鼓排成了一排,一个个修为高深的大力士到面前,抡起专门制造的鼓槌,狠狠地敲了下去。

鼓声震天,杀气盈野。

轰鸣的鼓声犹如雷霆一般在天空中回荡,其中蕴含的狂野战意更是让玉京派的年轻弟子们一个个相顾骇然。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强dà

的一波攻击,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被挡了下来。

但玉京内门的上空,又是一杆大旗竖了起来。

早已做好准bèi

的弟子们将已经充完法力的法器再次组装,然后犹如上次的翻版一般,一环一环,组成了巨大的攻击阵地,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击。

只不过,这次攻击的手段,是无穷雷光。

数不清的雷光连成一片,就像是遍布大地和天空的火海一般,朝着乌云席卷过去。雷光的速度可比剑qì

快多了,这次五马王朝阵法低劣的缺点便展露无遗——面对速度迅捷猛烈的雷光,他们根本来不及组成阵法迎击。

轰然巨响,乌云被迎头一击,一大片的乌云顿时就乱七八糟地散开,许多阳神真仙都受了伤,狼狈地逃开。而那原本如同雷霆一般震撼的鼓声顿时也乱了,犹如一群迷路的野牛,彷徨无计。

“外行就是外行!”白金冷冷一笑,对吴解说,“三两下就现原形了,不过如此!”

吴解也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那片很快就重新汇聚起来的乌云,眼中寒芒四射,扫过一个个阳神真仙的身影。

前面那些阵法的战斗,其实都只是试探,等轮到他们这些阳神真仙出手的时候,才是真zhèng

的厮杀!

他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腰间的佩刀,赤焰刀发出轻轻的嗡响,仿佛也在低声呐喊,回应着主人的战意,为自己鼓劲加油。

第766章 白刃相交终有时

相对于五马王朝的野路子,道门显然更擅长这种大规模的阵地战。或许他们当年并不擅长,但有神门这个庞然大物作为生死仇敌的情况下,历代道门修士自然竭尽全力搜罗各种能够在大战之中用得上的手段……结果呢,五马王朝就幸运地或者说不行地,成为了实验品。

“很不错的手段!”距离战场极为遥远的地方,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正在观战。看到那如同火海一般的雷光,外貌犹如孩童的一梦天君点了点头,露出几分赞许之意。

苍老得似乎随时都会倒毙的铁心老人却摇头说:“依我看,他们这是在舍本逐末。想要在这诸天万界之中立足,最重yào

的是要有顶尖强者镇压气运。若是他们这两千万年里面能够培养出一位造化神君,你觉得紫骅王还敢打他们玉京派的主意吗?”

“两千万年培养一位造化神君,这要求略高了点。”一梦天君笑道,“再多十倍的时间可能还差不多。当年太上道祖那等奇才,从修道到证道,前后也用了五千多万年啊!”

“那是因为他性格淡泊,对修道不上心而已。”铁心老人说,“后来他教徒弟,九转真传是出了名的速成。短短六十万年,门下出了三千洞虚真君。按照这个速度,两千万年内出几个造化神君,有什么难的?”

一梦天君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老朋友,你有没有后悔过?”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铁心老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长叹了一声:“后悔又有什么用?往事已矣,你我如今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你我作出了相反的选择,结果会不会比较好一些呢?”

“谁知dào

啊!一梦,你老了。只有老人才会这样思索过去,才会琢磨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看起来连当铁心老人孙子都嫌太年幼的一梦天君笑了,笑容之中满是沧桑。

“你说得对,我们都老了。”

两位天君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专心观战。

今天的这一战,对他们来说将会是一场豪赌。而眼前则是投下赌注之前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趁现在看清楚情况,很可能一把输个精光。

当年他们赌了一回,没有输,可也没有赢,等于是在诸天万界的大赌场里面走了一回,看着有人赚翻有人赔光,羡慕有之、警惕有之,可归根究底,最多的还是遗憾。

入宝山空手而归,岂能无憾?

所以这次,当他们得知五马王朝和玉京派交恶,将要爆fā

大战的时候,便急急忙忙赶来了。其实他们倒并非真的很在乎道门的那些珍藏,最重yào

的目的还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从而完善道心。

二人在目前的境界已经困顿了两千万年,这两千万年来他们毫无寸进,心中实在焦急得难受。他们自家人知dào

自家事,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个巨大的遗憾——当时他们选择了袖手旁观,等待神门和道门打出胜负,然后再去交好胜利者。谁料到这一战没有胜利者,道门固然一败涂地,神门却也没能胜利,最终甚至连九转真传之路都被太上道祖给封了……

他们两个之所以能够从不朽初期踏入前期,成功地在自己体内构筑出一个小千世界,关键便是得到了九转真传的启发。待得九转真传被封,他们的前进之路就断了,心中更是因为在神门伐道之战里面没有出头而留下了巨大的遗憾,就算想要改弦易张,也要先把这个遗憾给弥补掉。

所以,即使知dào

是被利用,他们也不在乎!

利用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五马王朝的这些真君、真仙都是被紫骅王利用的,紫骅王是被他们利用的,他们又是被背后的那些人利用的……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利用就被利用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道门众人难道不知dào

五马王朝的袭击其实只是一个试探吗?难道不知dào

应战的话就会被利用这些棋子看出自己的底细吗?但很多时候,没得选择,也不需yào

选择。

人在旅途,只能前进!

负责指挥主攻部队的天纶真君沉默着,举起了手上的剑,指向已经距离不远的乌云。

这是准bèi

进攻的命令,意味着大家都要做好进攻之前的最后准bèi

,战斗马上就要打响。

虽然玉京派外门的海量大阵不断倾泻着阳神等级的组合法术,但面对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的五马王朝大军,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不能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这些阵法,这些攻击,原本就是用于阵地战的。它们主要的任务是摧毁敌人的阵地,如果阵地上还有一些不够强的敌人,就顺带着一起消灭。

现在,五马王朝的阵地的确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原本厚重的乌云已经渐渐呈现溃散之势,就连位于乌云中央的赤红法阵,都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显然不能支撑太久。

可遗憾的是,五马王朝大军距离玉京派的阵地也已经很近了。

不久之前,就有个对于速度很自信的家伙冲了过来,似乎是打算用一个漂亮的突袭破坏几处阵法,顺带斩杀一批玉京派低级弟子,给这场灰头土脸的战争来个开门红。

不过他出门之前肯定没看黄历,所以好死不死,一头撞上了铁板——他所突袭的地点,正好是知非斋弟子们所驻守的阵法。

哦,或者可以换个说法,正好是桃源子在驻守的阵法。

于是这家伙便连自报家门都没来得及,就被桃源子直接一剑捅了个透心凉,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至于他的元神……很遗憾,桃源子不像吴解那样有捕捉魂魄的能力,所以他的解决方法是直接斩断了敌人的元神。

虚空中,此刻已然在回荡着那倒霉家伙的惨叫。理论上他还没死透,只要能够把元神再重新延伸出来,重新接入现世之中,就能够借助来自于大道的无尽法力重塑肉身,得以复活。

然而……毫无疑问,在那之前,失去了凭依的元神便会承shòu不住来自于大道的无穷法力,自行崩溃瓦解,又或者直接被大道消融吸收。

没有肉身是小事,但被斩断了和现世的联系就是大事,一旦被斩断了这份联系,就连造化神君都是要有陨落风险的——当然,究竟要怎么才能将一位造化神君元神与现世的联系完全斩断,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要知dào

这种联系,最起码也会呈现为一个大千世界,很多造化神君创造的大千世界甚至还远不止一个。想要一下子把它们全部给消灭,着实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呢!

自以为聪明结果直接送了人头的突袭者被干掉了,可玉京派低级弟子们面对的危机却已经浮现了出来——彼此的距离实在有些太近了,近到对方的阳神真仙们只要一个突袭就能冲进我方的阵地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还让那些低级弟子们维持大阵继xù

战斗,实在过于残酷,很有给阎王爷打工出卖人命的嫌疑。

所以另一份旗号便被打出,玉京派的弟子们按照事先演练过的那样,迅速地把手头所有能收的东西都收好,接着集合起来,催动了一个个之前隐蔽起来的阵法。

这些都是传送阵,能够把他们传进玉京内门的一些安全据点。如果战况顺利的话,等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出来;而如果战况不顺利,在彻底失败之前他们会被传送出去,天涯海角四处流散——就像昔年神门伐道之际,道门全面溃败时候所做的那样。

整个撤tuì

过程进行得非常快,前后只是说两三句话的时间,原本浩浩荡荡漫山遍野的一个个阵地便空无一人,只剩下空旷的大阵,以及那些凌乱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有人战斗过。

五马王朝的阳神真仙们自然是想要阻止的,不过玉京派的十余位洞虚真君一起出手,浩瀚法力化作一道青色长虹,将他们的攻击全都拦了下来,护住了撤tuì

的后辈弟子们。

等到外门弟子全都撤走,就到了阳神真仙们上战场的时候。

“那些散修们跑的真快,开战的时候还看到一些的,现在已经一个都看不到了。”白金注视着天纶真君手上的剑,等待进攻的号令,同时很轻松地说,“果然都是专业人才啊!”

“这样也好,不必枉死。”吴解笑着说。

白金点了点头,正想要再说点感想,瞳孔突然微微缩小了一些,身上那份原本轻松的气息当然无存,杀机四溢。

而在他的身边,吴解也是一样。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所在的大阵突然爆fā

出了一波毫无征兆的强dà

法术,几乎要覆盖整个天空。

而就在法术发出之后的瞬间,天伦真君也终于将自己的剑重重地挥了下去,同时发出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号令。

“进攻!”

吴解和白金同时长啸一声,化作一红一青两道剑光,和数百道剑光一起,呼啸着冲了出去,紧随那波猛烈的法术之后,向着敌人冲杀过去。

第767章 刀剑如梦人如尘

不可否认,为了这一战,五马王朝的确是做了不少准bèi

。别的不说,光是那个以云雾结阵的手段,就下了很多的功夫,许多阵盘阵旗和相关的法器,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准bèi

出来的。

然而,仙门大战最看底蕴,底蕴不足的一方,纵然开头能够撑得住场面,三两轮阵地战下来,也会被打回原形。比方说五马王朝,开头那乌云滚滚遮天蔽日而来的场面,的确是很有气势。但被玉京派千山万壑之间遍布的无数阵法狂轰滥炸之后,乌云也散了、阵旗也破了、法器也坏了……就连藏身于大阵之中的阳神真仙都被打死了十几个。

当然,这点损失对于总数超过五百的真仙军团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失去了作为庇护的阵法,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在接下来的混战之中失去阵法的帮zhù

,对于整个战争的胜负走向将会有相当大的影响。

而且更大的问题是,这才是双方互相试探的初始阶段,五马王朝这边就被打破了阵型,还战死了十几个真仙。反观玉京派那边,除了有些年轻修士因为紧张过度不小心把法器填充炸了而受伤之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这样鲜明的对比,直截了当地反映了双方战争潜力的差距,也让那些之前看好五马王朝的雇佣军们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连开头的试探都打得这么难看,五马王朝真的有击溃玉京派的能力吗?如果这一战的胜负和他们之前的猜测相反——或者最起码说,五马王朝没有能够大获全胜,那么大家这场冒险,岂不是白费了?

这些雇佣军都是散修出身,几乎每一个都在江湖上跌打滚爬了几万年,没有一个是单纯正直之辈,反而多得是老奸巨猾之徒,见风使舵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一看形势似乎有些不对劲,很多人便已经动了心思,目光四下游弋,给自己寻找退路。

五马王朝原本可以凑出大概两百阳神真仙,剩下的三百余位全都是雇佣军。能够一口气找来这么多雇佣军,最主要的原因是借用了大荒商会作为中介。然而大荒商会穆兰分会的管事小翠和小黄早已选择支持玉京派,又怎么会真心帮忙?她们找来的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奸猾有余勇猛不足,就算有一些比较勇敢的,也是那种有勇无谋而且连“勇”都只是三板斧的经典炮灰——之前那一批突袭的先头部队里面,就有好几个那样的货色。

这类老奸巨猾的散修真仙,用以打顺风仗趁火打劫,那都是一把好手。但指望他们在关键时刻顶住压力,甚或是顶着劣势苦战到底,就实在不够现实。五马王朝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原本觉得必胜无疑,那么这些价钱相对便宜的雇佣军自然就十分合适,负责联络此事的洞虚真君插翅王甚至趁机大赚了一笔。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原本信心十足必胜无疑的战斗,却在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仅仅一刻钟时间,花了许多时间和物资准bèi

的乌云大阵就被轰得七零八乱,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更有十几位阳神真仙甚至还没能摸到敌人的面前就送了命——加上开头那批跟送死无异的突袭部队,开战至今,五马王朝一方已经损失了超过四十名阳神真仙。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士气的打击也是非常严重,更让全权负责这次大战总指挥的铁蹄王深觉脸面无光,忍不住就想要颁布总攻的命令。

但是……还没等他下令,玉京派反而抢先一步,打过去了。

这时机的拿捏,简直精准得令人目瞪口呆。而玉京派的进攻手段,更是犹如教科书一般,给自诩善战的铁蹄王好好地上了一课。

先是整个玉京内门所有攻击型阵法一起发动,轰了一波铺天盖地的法术洪流。然后道门群仙就紧随在这法术洪流之后,一拥而上。

这一波法术洪流的威力远非之前那些外门弟子们依托阵法发出的攻击可比,力量的凝炼程度足以令阳神真仙都为之侧目,攻击的总强度也十分惊人。五马王朝大军所乘载的乌云大阵原本就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挨了这一波法术洪流自然立kè

土崩瓦解,若非众人早就有了心理准bèi

,纷纷四散逃开,只怕光这一击,就能击杀几十个阳神真仙。

更糟糕的是,那些五马王朝一方的阳神真仙们才刚刚散开,躲过了危险的法术洪流,便发xiàn

无数的剑光已经呼啸而来,赫然到了面前!

这一波法术洪流不仅是压垮乌云大阵的最后一击,也是有效的掩护手段。狂暴而猛烈的法力掩盖了道门群仙的剑光和气势,更让五马王朝那些真仙们不得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这波法术洪流上,即便他们之中不少人凭借经验猜到了玉京派会借助这波攻击发动进攻,也腾不出太多的精力来做防御的准bèi



“这就是仙门之间的战争。”道空真君注视着彻底破碎的乌云大阵,注视着已经混战起来的双方真仙军团,注视着因为抢得先手而获得了优势的战局,忍不住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勾龙渊说,“五马王朝的这些人,终究还没有入门!”

“那是当然,当年咱们不也被神门好好地上了一课吗。”勾龙渊语气平淡,眼中却露出深深的悲痛愤恨之色,“这种经验,总要挨了打,才能够学会的。”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五马王朝连一个大型的战阵都没有,哪来的这份自信能够击垮我们玉京派?”年轻的启生真君纳闷地说,“我本来以为他们既然敢打过来,总应该比较有点实力,可现在看来……完全是水货啊!”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天纶真君冷冷地说,“如此货色,胜之不武!”

也难怪他们纳闷和骄傲,如今的战斗场面,实在是……

从双方的真仙数量上说,道门群仙大概有二百多一些,五马王朝一方有接近五百,双方的比例甚至超过了二比一,按说应该是五马王朝一边倒的优势才对。然而双方实jì

开打,情况却截然相反,五马王朝的真仙们往往要两三人联手,才能够抵挡得住一位道门的真仙,人数的优势一瞬间就被个体战力的劣势给抹平了,甚至还反过来落在了下风。

这样的战况让五马王朝一方的统帅们目瞪口呆,但道门统帅们却觉得理所当然,只是微微点头,略表满yì



道门真仙们平日里修liàn

战斗神通,都是以神门为假想敌的,因为谁都知dào

,日后只要他们不陨落,迟早要跟神门再做过一场,在这种压力下,每一位道门真仙都有极其厉害的战斗手段,绝无例外。

而五马王朝呢……很遗憾,他们没有这份压力。绝大多数五马王朝的真仙,平日里除了追求更高的境界,就是在忙着争权夺势。至于那些散修雇佣军们,就算有压箱底的绝学,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所以双方的个体战力差距,简直大得不可思议!

在道门群仙之中,冰云楼的几位真仙战绩最为辉煌。他们驾驭着无数的剑光,每一个人都压着好几个甚至十几个五马王朝那边的真仙,打得他们狼狈不堪。若非冰云楼真仙们的数量实在太少,光靠他们就足以奠定整个胜局。

而在冰云楼群仙之中,白金和吴解则是最为耀眼的。

白金将自己的本命飞剑“追风”、“射月”化为一白一青两道剑光,然后转瞬间散开,变成两片浩浩荡荡的剑雨,直接冲着一大群五马王朝的真仙扫了过去。这些真仙们本拟他力量分散,抵挡起来应该不难,谁想这剑雨威力非凡,其中每一剑都不亚于寻常真仙的全力出手,顿时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其中更有好几人一个照面就被击溃了肉身,不得不仓惶逃命。

而吴解的战斗方式则和白金恰恰相反,他没有施展什么特别有气势的手段,只是驾着剑光呼啸而过,每次选定一个敌人,冲过去,不管对方是迎击、防御还是逃跑,总之他肯定会抢在对方完成反应之前擦身而过,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轻轻一挥衣袖,如同拂去灰尘一般。

一旦双方擦身而过,他便径直去寻找下一个对手,不再反顾。而之前那个对手便呆呆地愣在空中,紧接着肉身崩溃、元神涣散,却是被他给直接灭杀了。

吴解的剑光速度不慢,也就是说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接连掠过了七八位五马王朝阳神真仙的身边。但凡被他从身边掠过,被他轻轻地拂了一下,无论是阳神前期中期还是后期,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场毙命,绝无例外。

而且他还跟白金不同,白金出手就盯着一群比较多的敌人穷追猛打,他却是到处寻找马族的真仙。只要看到有马族真仙,也不管那人目前有对手还是没对手,他都径直飞过去,一个擦身“拂去”对方,然后去寻找下一个。

他的剑光轻快迅捷,看起来没有半点凌厉凶狠之意,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但下手却无比狠辣。而他获得的战果更是让人目瞪口呆,片刻之后,当他又一次杀了一个阳神后期的马族真仙之后,便发xiàn

视野之中已经看不到哪怕一个马族的真仙。

“咦?都哪儿去了?”吴解愣了一下,目光扫过混战的战场,皱起了眉头,低声抱怨,“五马王朝不是据说有一百三四十个马族真仙吗?我这才杀了……九个啊,连两位数都还没凑到呢……好歹再来一个,凑个整数啊!”

他抱怨的声音很轻,不过也没刻意掩饰。阳神真仙们的耳目何等锐利,见他如同拂去灰尘一般轻描淡写地连杀九人,大家都惊讶万分;而听到了他的话语,道门一方的真仙们顿时个个忍俊不禁,五马王朝一方的则立kè

面如土色。

那可是阳神真仙啊!有这么“凑数”的吗!

第768章 魑魅魍魉皆惊惶

从开战到四顾无dí

,只几句话的工夫,吴解便一口气杀了九个马族的真仙,杀得连对手都找不到了。

双方这场混战,天空之中展开的战场何止万里。近八百位真仙分布在万里长空之中,说实话其实挺稀疏的。吴解举手投足之间连杀九人,已经将附近一带的马族真仙杀了个干干净净,想要再找马族真仙,一时间还真的是找不到呢。

而且更重yào

的是,那些五马王朝一方的真仙听到他说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雇佣兵们立kè

表现出了龟缩之势,不少人直接开始后退,而穆兰草原上并非马族的真仙则若有所思,出手也全都变成了守招,一点还击的意思都没了。

吴解这话实在说得太赤裸裸,意思也表达得太过明显。就算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他是刻意盯着马族打击,而对别的族群和雇佣兵们网开一面。

那么,大家该怎么做,难道还不明白吗?

道门真仙们自然也不是不识趣的蛮子,见五马王朝那边士气已丧再无斗志,他们也不为己甚,不穷追猛打以至于逼得敌人铤而走险,反而不紧不慢地控zhì

着战局,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目前道门形势占优,原本就不用拼命。保持这样的形势,他们没什么不满yì

的。

“这位道友啊,你连我的敌人都杀了,哪里还有马族真仙可杀!”一个刚刚被吴解抢了敌人的墨霄派真仙笑道,“马族真仙虽然多,可毕竟也不是路边的野草来着!”

他说着哈哈大笑,笑得周围那些五马王朝的真仙们满脸沮丧苦涩,却没有谁敢开口争论。

现在开口?找死吗?信不信这年青的真仙随随便便走到你身边来,再轻描淡写地一袖子拂上来?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沉默是金啊!

“知非你要找马族真仙,该往对方中军去啊!”一个跟吴解关系不错的真仙笑道,“刚才我注意过,那些马族真仙大多都在中军附近,出来的是少数。”

吴解皱了皱眉,看向远处那守备森严的五马王朝中军。

乌云大阵已经崩溃,但五马王朝中军位置此刻有近二十位洞虚真君坐镇,防御极为严密,阵容也尚算齐整。

道门真仙们可不是傻子,进攻之时都避开了这块硬骨头——洞虚真君自有洞虚真君对付,就算他们当中的佼佼者能够勉力抵挡洞虚真君,可那边不是一个两个,是接近二十个啊!

一个真仙打二十个真君?就算诸天万界公认的最强真仙,佛门悟空罗汉,也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吴解注视着五马王朝中军,正在沉吟,耳边突然传来了细如蚊蚋的传音之声。

“道友,战前彼等统帅曾言,吾等只是头阵。能赢固然好,输了也无妨。若是吾等落在下风,他穆兰草原自有强者出手镇住场面,叫吾等尽管放心。”

吴解眼睛一亮,也没去仔细追查究竟是谁在传音告密,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腾起了汹汹气势,仿佛火焰一般越烧越旺,让一片天空都为之震动起来。

见他气势如此提升,周围那些正在厮杀的双方真仙纷纷停了下来,五马王朝一方小心戒备,缓缓后退。道门一方也不急着追击,只是小心翼翼地守住战线,随时准bèi

再度出手。

当吴解将自己的气势提升到顶点的时候,这才提气发声,大吼:“我乃玉京吴知非,尔等宵小敢顽抗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那些原本就已经缓缓后退的的五马王朝真仙们立kè

纷纷转身,驾起遁光朝着中军逃去,这逃窜之势转眼间就蔓延到了一大片战线上,一时间起码有上百道遁光呼啸着冲向中军,看起来蔚为壮观。

道门诸位真仙并不觉得奇怪,一边哄笑一边朝着吴解这边靠拢,便要按照仙门作战的规矩,以他这个最强者为锋芒,组建临时的战团。

但还没等他们团结在一起,五马王朝的中军里面就传来了愤nù

的吼声。

“小辈竟敢如此嚣张!快快受死!”

说话间,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奔吴解冲来,速度甚至比附近道门真仙结阵更快。

这速度实在有些超乎想象,诸位道门真仙顿时露出震惊之色,就连道门后方中军位置,也有不少真君为之惊讶。

“那便是穆兰草原第一真仙金彪王。”襄梦楼襄垣真君神念传音,介shào

说,“此人号称能力敌洞虚真君,甚至曾经战胜过一位散修真君。虽然当时有些偶然的特定因素,但阳神战胜洞虚,本身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实力。”

“那可不得了!”墨霄派前代四大长老之一,昔年跟着勾龙渊一起开创门派的赤君长老担忧地说,“贵派这位年轻人挡得住他吗?”

“没问题。”天纶真君淡淡地说,“就算不能胜,起码也不会输。”

“对自己的晚辈有点信心吧。”勾龙渊突然笑道,“不如咱们来打个赌,赌那金彪王能够撑几招。”

“什么?!”众位真君同时一惊,转头看向他,却见他脸色虽然依旧冰冷如金属,眼中却带着笑意,一看就知dào

信心十足。

“吴知非这么强?我怎么不知dào

?”天纶真君震惊万分,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话音还没落,吴解的笑声已经在远远传来:“见过送死的,却没见过送死还跑这么快的……这家伙莫不是传说中的‘赶着投胎’吗?”

众位真君急忙转头看去,却见吴解已经换了一个位置,比刚才前进了千余里,站在空中云淡风轻,而他脚下的地面上,一座大山拦腰折断,仔细看去,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撞断了。

大家都不用神念探测,光看是吴解周围那些正在飘散的金色翎羽,便知dào

摔到地面,将一座大山都撞断了的,究竟是谁。

“金彪王……这就死了?”虽然已经清清楚楚地感觉不到金彪王的生机,甚至于能够感觉到断山里面那正在溃散的元神气息,但这一幕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墨霄派四大长老之一黛君长老忍不住喃喃自语地问,“就算老夫亲自出手,也不能这么快啊……”

五马王朝中军之中,之前看到战况劣势而显得有些不安的诸位马族真仙,此刻脸上已经全都没了血色。

金彪王的本事,穆兰草原无人不晓;金彪王的威名,穆兰草原无人不知!这老鹰凶恶嚣张,归根究底也是因为他有本事有能耐,有嚣张的本钱。

整个五马王朝上下,便是诸位真君之中,也没有谁能够拍胸脯保证自己必定可以拿下金彪王,叫这嚣张的老鹰必死无疑。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能够允许一个并非马族的家伙,堂而皇之地占据着“穆兰草原第一真仙”的位子?

这么多年来,金彪王不止一次在战争之中身先士卒,无论对手是多么杰出的人物,只要是阳神境界,便无一人能都抵挡得住他的手段。最多的时候,他甚至以一敌十,凭借非凡的速度和可怕的利爪,将十位阳神真仙尽数斩杀,一个逃掉的都没有!

刚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金彪王又一次含怒出击,呼啸着冲向吴解,一双撕裂风云,仿佛要连天空都抓裂一般,凶恶至极。

但他还没来得及冲到可以攻击吴解的距离,便见吴解身影一闪,悠悠然走到了这老鹰的背后,挥起袖子轻描淡写地拍了下去。

这一拍乍看上去不重,却将金彪王重重地砸下地面,把一座起码有万丈高下的大山直接拦腰砸断。而且这一拍之中更蕴含着看不清的可怕力量,只一下就断绝了金彪王的生机,让他空负一身神通,空有许多法宝,却连一星半点都没来得及施展。

只是一招,威震穆兰草原,令无数附庸种族的大人拿来吓唬小孩子的超级恶棍金彪王就这么死了,甚至连惨叫一声都没来得及。

吴解随手杀了金彪王,也不停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朝着五马王朝的中军走去。他并未施展遁光,只是在空中用出缩地成寸的手段,便如他刚才出手击杀金彪王时候那般,一步千里,不急不慢地走向五马王朝的中军。

“我乃玉京派吴知非,诸位若是有心一战,吴某尽皆欢迎。”他的声音平静从容,不带半分烟火气息,仿佛刚才并未出手作战,又仿佛击杀九位马族真仙,击杀金彪王,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若是如这位一般太过不堪,那还是算了。众目睽睽之下,两派尊长面前,平白污了诸位前辈的双眼,殊为不智。”

他的话实在狂妄,但此刻却再也没有哪个真仙敢出言回应,更不要说出手迎战。甚至于就连正在激战的那些五马王朝真仙,此刻也纷纷败退,不敢停留。唯恐他走到自己这边的时候顺手一袖子拍下来。

这吴知非的袖子太过凶狠,挨不得啊!

一时间,原本正在激战的空中突然静了下来,一边是许多五马王朝的真仙纷纷逃窜,一边是吴解缓缓向前,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牧民,连鞭子都不用,一边走着一边驱赶着成群的牲畜,不紧不慢地前行。

在他的前面,成群真仙仓惶逃跑,脸上的惊恐之色,就和受惊逃窜的畜群一般无二!

第769章 自作自受龙河王

五马王朝一方的中军之中,此刻静得跟坟地一般。

“这……这还了得?!”过了片刻,铁蹄王忍不住怒吼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眼中除了无尽的震惊之外,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惧意,“这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如此厉害?”

“此乃玉京派最年青的真仙知非子,据说他乃是五大神丹飞升,修道不过八百年便成就长生,如今大概一千四百岁的样子。”负责情报的索环王心中记得玉京派所有真仙的情报,略一思索便找到了有关吴解的内容,低声说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青骢王也想起了当初翠管事似乎随口说的话,急忙禀报:“孩儿曾听大荒商会管事说过,说这知非子乃是玉京派年青一代的顶尖高手,寻常真仙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他乃是铁蹄王族中直系后裔,虽然论辈分大概要算铁蹄王的不知dào

多少代重孙,不过长生者只以成道才算一代,铁蹄王是洞虚真君,他是阳神真仙,故而如此自称。

当然,这也不是固定的称呼,很多时候为了表示尊敬,晚辈都会以“老祖”之类的称呼来尊称长辈——比方说整个穆兰草原的马族都尊称紫骅王为“老祖宗”,实则其中跟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才是大多数。

听到青骢王的禀报,铁蹄王顿时勃然大怒:“这么重yào

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sù

我?”

“孩儿……孩儿以为是那管事言过其实,区区一个人族真仙,岂能是我马族精英之敌!何况他就算再怎么厉害,难道还能改变双方大势吗?”青骢王额头冒汗,连忙解释。

铁蹄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却还是没有责罚自己族中大有希望的晚辈,只冷冷地说:“你才多少见识!怎么比得上那大荒商会管事见多识广?下次切切不可如此!”

将知情不报贻误军机的重大罪名轻轻一笔带过之后,他又对诸位真君说道:“这吴知非果然是好手段、好威风!依我看,不能让他再这么嚣张下去了!否则我方军心动摇,这原本必胜的一战却要多出几分波折来!”

“正是!我等十八位真君在此,如果让区区一个阳神真仙冲到面前,老祖宗那里很不好kàn

!要知dào

……那边可有两位天君正在看着呢!若是我等办事不力,丢了自家性命事小,丢了老祖的面子事大啊!”面目粗豪的火眼王叹道,“可惜某家虽然善战,却不善于遁法。此人本事倒也一般,正面搏杀,某家三五招之内就能宰了他;可他的遁法十分快捷,若是靠着遁法四处逃窜,某家一时间还真是拿他不下呢!”

说话间,他的目光便投向了龙河王。

马族修士大多不擅长遁法,除非是拥有别的血统,才可能有这方面的本事。而身怀龙族血脉的龙河王,恰恰就是五马王朝诸位真君之中,相当擅长遁法的一位。

这位龙河王素来以自己的龙族血脉为荣,一直喜欢吹嘘自己的神速、自己的勇猛、自己的凶悍……等等等等。在他嘴里,自己简直就是五马王朝诸位真君之中最最闪亮的明日之星,别说铁蹄王这等已经渐渐失去锐气,不大可能冲击不朽境界成功的老前辈,就算是号称“万马从中第一将”的火眼王,比起他龙河王来也要逊色一筹。

事实上,火眼王和龙河王的关系一直就不好,但凡找到机会,二人都要明争暗斗一番。这次火眼王既把自己摘了出去,又把龙河王捧了出来,更在话语之中给他下了一个埋伏——火眼王自称三五招就能斩杀吴解,若是龙河王做不到类似的事情,那便显得他正面搏杀之能尚在火眼王之下。

有了火眼王的提示,诸位真君便齐刷刷地看向龙河王。龙河王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推辞,冷笑道:“既然诸位兄长如此看得起小弟,那就让小弟走一趟吧!”

说完,他却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对正在貌似憨厚微笑的的火眼王说:“小弟曾听说火兄昔年得一良方,名为千芝酿。此酒采取一千株修成人形的灵芝为原料,经过万年酿造而成功,饮之有脱胎换骨之功、洗毛伐髓之效。所谓脱胎换骨洗毛伐髓之类,对我等不值一提,但小弟却很好奇这用取一千株修成人形的灵芝酿出来的酒究竟什么味道。可惜火兄实在小气得很,一直将此酒珍藏,小弟慕名已久却从未有机会痛饮一番,实在是遗憾得很……”

火眼王不料这一向急躁鲁莽的家伙竟突然转了性子一般,说话有了条理不说,更展现出了几分急智,顿时皱起了眉头。

但他既然是挑事的一方,为了面子也不能这时候退缩,略一犹豫之后还是拿出一个翠绿的玉壶:“千芝酿在此,不过此酒需yào

用文火慢烤片刻,饮用起来口味才得最佳……”

“如此甚好!”龙河王哈哈大笑,“火兄且为小弟温酒,待得小弟去顺手杀了这不知死活的晚辈小子,再来痛饮美酒!”

话音未落,他四蹄一挥便已经踏破虚空,直接来到了吴解的面前。

“小辈,杀汝者龙河王是也,下辈子躲远点!”

说话间,他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支长戟,奔着吴解径直刺去。

这长戟通体赤红,犹如火焰在熊熊燃烧,戟身更有一道火龙盘旋,散发出无穷的光热,正是他最得yì

的本命法宝“赤龙神火戟”。

赤龙神火戟乃是龙河王以自身褪下的龙鳞龙角混合自身精血炼制,有着许多的妙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蕴含数十种他苦心收集的神火。这些神火功效各不相同,敌人挡得住其中一种两种,却多半不可能尽数抵挡。往往只需沾了一星半点便会被烧得尸骨无存,端得是凶恶无比。

龙河王平常使用此宝,多半喜欢放出神火,化作无穷火海将敌人吞没。看着敌人被火海包围,用尽一切手段都不能抵御那数十种神火,最后被烈焰焚身,绝望惨叫而死,乃是他平生最喜欢的享shòu

之一。

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喜欢来到那些人族聚集的小国度,隐瞒修为化成一个阳神境界的大妖,展开烈焰包围国都,引得镇守小国的阳神真仙出来救人。然后再以神火将其困住,维持一个“似乎可以突围”的态势。在这种情况下,当着对方的面把整个国都的凡人全都烧死,最后露出真实修为,享shòu

敌人从愤恨转为绝望的那一刻——于是他的心情就变好了,可以在焦土废墟上愉快地喝一杯酒,最后随手一戟刺死那绝望的真仙灭口,再扬长而去。

他也有心如此炮制吴解,然而吴解遁术厉害,火海多半追不上吴解的速度,而且他之前又夸了海口——最重yào

的是,他现在急着回去,就着火眼王那难看的脸色,痛饮珍贵的千芝酿。

所以他便一改往日的作战习惯,干脆贴身过来,径直用武斗之法取胜。

堂堂洞虚真君对上阳神真仙,便是用武斗之法,定然也能赢得轻松愉快!

一马突兀而至,一戟迎面而来。

玉京派诸位真仙骇然变色,道门真君也纷纷露出惊怒之色,不料这龙河王竟然丝毫不顾前辈的面子,以洞虚真君之中也赫赫有名的高手身份,施展几乎等于是偷袭的手段,前来击杀吴解!

天纶、孔璋、启生三位真君立kè

出手,一起撕裂虚空,便要赶去救援。他们速度极快,只要吴解在龙河王手下支持一瞬,便来得及赶到。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踏入被撕裂的虚空之中,铁蹄王已经冷笑着抬起一双前脚,狠狠踏在虚空之中。随着他这一踏,三位真君齐齐一震,脸色全都微微一白,而面前原本被他们撕的虚空顿时就合拢起来。

这铁蹄王乃是五马王朝第二高手,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不朽天君。他原本就是拥有空间异能的奇种神马,那双前蹄之下所装的蹄铁更是一对顶尖灵宝,能够加强他对于空间的控zhì

能力。此刻突然出手,隔着数十万里便让玉京派三位真君中了招,不仅伤到他们,而且成功地耽误了他们救援吴解的时间。

三位真君修为不凡,这点小伤转瞬间就能自愈。但被这么一耽误,当他们再次撕裂虚空的时候,已经是一瞬之后。

高手交锋,电光石火之间便能分出生死,这一耽误虽然只是眨眼工夫,但对于已经近了身的吴解和龙河王,却足以决定生死!

眼见三位真君被铁蹄王阻拦,玉京派诸位真君急得眼中冒火,道空真君忍不住双眼一瞪,便要悍然出手。但他才张开嘴巴,却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傻乎乎地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吴解和龙河王那边,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石头一般。

事实上,表现出如此模样的,远非他一个人。

在那处空中,吴解此刻正和龙河王贴身站在一起,赤红如火的长戟穿透了他的胸口,而他的右手上则握着一把同样净琉璃一般的长刀,同样穿透了龙河王的胸口。

不同的是,龙河王的气息刹那间便衰落低沉,元神涣散之意更是从他的身体里面散发出来,显然已经受了致命伤。而吴解却只是七窍喷血,虽然伤得极重,却无性命之忧。

这赤龙神火戟最大的威能便是其中蕴含的神火,除此之外虽然也具有极大神威,却还不至于一击就杀死已然阳神巅峰的吴解。何况龙河王此刻催动的恰恰又是神火之力……他的火焰对吴解全无用处,唯有那戟身蕴含的强dà

力道,将吴解打成了重伤。

相比之下龙河王就惨了,他会用火,可不代表他能够挡得住火焰,尤其吴解一见他便看出他罪孽深重,直接将火焰转化为红莲业火,而且是最最精纯最最猛烈的净琉璃之火。

红莲业火入体,更因伤势而勾连元神,龙河王纵然有天大的神通,也逃不过业火的制裁!

二人交手只是一招,吴解重伤,龙河王战死!

当吴解在匆匆赶来的三位真君守护下,一边咳着血,一边艰难地将长刀从已经被燃成净琉璃火炬的龙河王胸口拔出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善恶到头终有报,苍天何曾放过谁?”他的身体微微摇晃,却笑得异常开心,刀锋指向五马王朝的中军,“神通妙法何足道,自酿恶果自家吞!哈!哈!哈!哈!”

被他刀锋所指,五马王朝的洞虚真君们个个骇然色变,那些阳神真仙更是不堪,一个个牙关站站,连站立都站立不稳。

突然间只听见嘎啦一声,火眼王失手将手上玉壶捏得粉碎,壶中美酒没来得及洒出来,便被他突然暴溢的真火烤得干干净净。

被这玉壶破碎的声音吓到,青骢王等人终于站立不住,被吓得四蹄一软,纷纷瘫了下去。

天地之间,唯有吴解那稍稍有些虚弱的笑声,伴随着长风飘荡。

第770章 铁蹄奔腾决死生

在三大真君的守护下,吴解顺利返回了玉京派的阵中,迎接他的是诸位同门和道友的微笑、赞赏,还有欢呼。

“干得漂亮!”因为敌人逃跑而无仗可打的白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不仅杀得痛快,最后把他们都吓跑了吓傻了,那才是真的威风霸气!”

吴解笑了笑,既没有为此而骄傲,也没有刻意谦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卑劣之徒原本就缺乏勇气,欺负弱小的时候虽然气势汹汹,可真遇到勇士自然就会被打掉气焰,暴露出骨子里的虚弱来。”

他这话并不凶狠,却充满了斗志和信心,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你这下可真是一朝成名了!”跟诸位真仙关系最亲近的启生真君朝着吴解翘起了大拇指,“阳神斩洞虚,嚯!”

吴解扬了扬眉毛,有些疑惑地问:“越级挑zhàn

的例子,诸天万界之中也不算稀罕吧?为何我就能够一朝成名呢?”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启生真君见不仅吴解如此,周围许多真仙也一样露出疑惑之色,便笑着给他们解释,“诸天万界无比广大,其中能够越级挑zhàn

的天才人物的确比比皆是。但‘越级挑zhàn

’这个说法,本身就是很模糊的……比方说吧,白金跟我交手,只要我不往死里打,他怎么也能抵挡个一时三刻,没准还能抓住机会抽冷子给我一剑……这算不算越级挑zhàn

?”

“当然算。”有人笑着打趣,“可师叔你就成了被越级挑zhàn

了哦!”

“区区面子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启生真君哈哈大笑,“诸天万界之中所谓的‘越级挑zhàn

’,大多指这种情况。我呢,初入洞天之境不过万余年,只是稳固了修为,虽然能够开辟小世界,也不过是随生随灭,甚至连自己控zhì

小世界的生灭都做不到,勉强以此得证本身道法,却连借用世界生灭之力都还不行,算得上是真君之中垫底的角色。面对我这样的真君,在我不下死手的情况下能够抵挡周旋,这就是通常所谓的‘越级挑zhàn

’了。”

“还有一种情况。”比启生真君年长一些的妖修孟蜀真君补充说,“域外天魔之中,也有许多相当于真君境界的魔头。它们的实力比同境界的真君要弱一些,所以很多真仙之中的佼佼者都有与之一战,抵挡一阵的能力。”

吴解轻轻点头,他当初和韩德一起进入星海界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真君境界的魔头。虽然最后是几位斗神强者赶来消灭了魔头,但其实就算那几位斗神没有赶来,凭借他们二人的实力,只要多花点时间和力qì

,也一样能够把这魔头给杀死。

就算他们不拼着身负重伤的代价去杀死那个魔头,二人也完全有面对这真君境界魔头抵挡一阵的能力。正如孟蜀真君所说,这就是“越级挑zhàn

”。

“但是这种程度的越级挑zhàn

,其实……”启生真君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啊!”

这话实在是有点贬低白金的意思,可白金并没有不高兴,而是笑着应道:“本来就是如此,所谓越级挑zhàn

,就算不能像斗神雷部的变态天才们一样视境界差距如无物,以越级杀敌为家常便饭,起码也要真的能够跨越大的境界,斩杀敌人……这才能算数!”

“对,所以知非今天的战绩,就是实实在在的‘越级挑zhàn

’了!”启生真君笑着点头,“而且被他越级杀掉的还不是像我这种真君层次里面垫底的晚辈,而是穆兰草原的龙河王!此獠成名已经有五十余万年,天资不凡、才华横溢,更有许多惊人的际遇。以他的本事,在整个穆兰草原近二十位真君之中也是排在前五位的,称得上是洞虚境界之中的好手……”

“嗯,若是正面搏杀,我亦不如他。”孟蜀真君颔首,“甚至于我和花老弟联手,也只能够保证打败他,却没把握能够杀得了他。”

“弟子能杀了他,运气的成分也是极大的。”吴解说,

孟蜀真君大笑:“昔年思源神君大道初成之时,曾经被多位妖族强者追杀。他虽然修为神通都不及对方,却凭借智慧和运气逆转劣势,反过来将敌人给尽数杀了。那时候很多妖族高手都不服气,你知dào

他是怎么说的吗?”

“弟子不知。”

“他说‘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不爽不要玩!’哈哈哈哈!”

吴解也不禁为之莞尔,自己这位老乡不仅本领高强,性格也十分的跳脱欢快,这“不爽不要玩”的网络语用在此处,实在是别有趣味!

“我们也知dào

,你这次的胜利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其中生死一线的危险,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无论如何,你能杀了龙河王,这就是本事,就是最过硬的证据。诸天万界这么大,谁有耐心去细细琢磨原因?谁有兴趣去细细推敲强弱?强者生,败者死,乃是无人可以质疑的最好证明!”启生真君笑得很开心,眼中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电光,身上更流露出一股创造和破灭的气息,叫人难以接近。

道空真君见状微微一笑,伸手虚空一划,启生真君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启生这孩子果然也是有气运的人,居然大战之中临阵突pò

!我送他去本门洞天之中闭关修养,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便能真zhèng

把握住世界生灭的关键,获得我辈真君最重yào

的那项神通。”

洞虚真君最重yào

的神通是什么?或许有这样那样的说法,但对于有门派的人来说,最最重yào

的神通就是开辟世界,从中撷取那些珍贵的资源。

诸如先天五德之气,人道五运之力,太初地水风火之源……许多珍贵的东西,想要靠运气找到,着实不容易。但若是有开辟世界之能,哪怕开辟的世界并不稳固,辟出来之后若是自己不以神通法力支持便立kè

灭亡,起码也能从里面获得一些极为珍贵的资源。

这些资源对于洞虚真君其实已经不算十分稀罕,可对于尚未踏入洞虚境界的晚辈弟子们便是无可比拟的珍宝。比方说,一缕先天五德之气便足以让道果修士证道长生的机会大大提升,甚至于可以弥补心性的关键不足……这些资源对于一个门派的意义,可想而知!

玉京派拉拢那些修仙家族和小门派的一个重yào

做法,就是会定期地拿出一些珍贵的资源来供应给他们。虽然为了得到这些资源,那些家族和小门派需yào

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只要能够得到它们,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比方说,有些门派不惜举满门之力来帮zhù

玉京派在无尽大荒上开拓新的国度,一代代弟子前仆后继,付出无尽的人力物力,他们所求的,往往也就是不时得到一缕先天五德之气,好让本门再出一些阳神真仙,从而稳固门派,延续道统。

这样的情况,在正道的势力范围里面比比皆是,也是正道势力普遍使用的手段。

或许有人会认为,只要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这些为利益而来的门派自然也会为利益而去。但事实上,无数的岁月积累下来,这些门派早就和玉京派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之间更有牢不可分的信任。就算玉京派的敌人能够拿出更大的利益来,他们也不愿意冒无谓的风险,更不愿意背叛自己长久以来的伙伴。

信任犹如美酒,经lì

岁月的酝酿才更加醇厚。而背叛犹如毒药,就算看起来很美很可口,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尝上一尝。

胜利也如同美酒,就算会喝醉也让人向往。而失败同样犹如毒药,令人心惊胆战,避之惟恐不及。

然而现在,五马王朝的大军就遭遇到了失败。

而且,还不止一次失败!

第一波的先锋突袭,失败。

第二波的阵法对轰,失败。

第三波的真仙混战,失败。

不仅如此,甚至就连派出洞虚真君不顾身份偷袭,居然也失败了!而且还失败得十分惨烈——堂堂一位洞虚真君,还是五马王朝诸位真君之中有名强者的龙河王,居然被一个阳神真仙在众人面前给一刀杀了!

一刀杀了!

对比玉京派那边的欢欣鼓舞,五马王朝这边便是气氛低沉,简直静得跟坟地一样。

“怎么可能!”跟龙河王私交不错的靠山王忍不住大叫,“那知非子莫非是哪个洞虚真君伪装的?”

“你怎么不说他是不朽天君伪装的?”火眼王将手上的碎片和污渍甩掉,冷冷地说,“输了就是输了,虽然依我看主要是运气的缘故,但生死面前谈运气,又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向跟火眼王关系不好的青眼王不阴不阳地讽刺,“莫非看到龙河身死,你很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火眼王一句话就把青眼王给噎住了,“有老祖宗坐镇,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龙河现在死了,等胜利之后分好处的就少了一个,我为什么不高兴?”

他斜着眼睛看向青眼王,冷笑着说:“若是你也可以死掉,让我到时候可以更多分一点好处,我还会更加高兴呢!”

青眼王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眼睛一瞪便要动手,此时铁蹄王怒吼一声:“够了!大战之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他在五马王朝积威甚重,此时大声怒吼,顿时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而铁蹄王见众人都不再发话,便冷着脸颁布了命令。

“虽然说老祖宗出手的话,我们必胜无疑,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岂能因为自己办事不力就麻烦老祖宗呢?虽然龙河大意之下被杀,但我方洞虚真君的数目依然比对面多了不少,战况至此,我等唯有亲自率队出战,一战将敌人击溃,才能挽回颜面!”

“可是……”素来谨慎小心的白额王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才小声劝道,“对方战阵齐整,强攻上去的话,有危险啊!”

铁蹄王冷冷一笑:“那些花大价钱请来邪派真君们,难道就只是摆设吗?比方说……”他的目光扫过正在远处一辆云车上,喝着鲜血吞吃人心的肥胖光头,“吃了那么多,也该是出点力qì

的时候了!”

“传令!所有洞虚真君、阳神真仙全部出战,中军之中一人不留。老夫亲自压阵督战!”他的眼中寒芒四射,杀气腾腾,“要么就大获全胜,要么就索性战死沙场,也免得丢了老祖宗的颜面!”

第771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

法术的光芒互相交织,将黎明前的大地完全照亮,甚至比太阳更加耀眼。

因为在这里,有总数超过七百的阳神真仙正在竭尽全力战斗着,每一位阳神真仙的力量都足以化为照亮大地的光芒,超过七百位真仙各自施展出他们的力量来,耀眼的程度可想而知。

这耀眼的光芒蕴含着可怕的能量,其中散佚的少许化为了无尽的酷热,使得下方的山川陷入了极为可怕的干旱之中。川流不息的大河已经干涸见底,郁郁葱葱的山林则变成了一片焦黄。若非守护这片山川的那些阵法还发挥着基本的作用,只怕茫茫大地早已处处祝融肆虐,燃起恐怖的野火,烧遍山林、烧遍原野、烧遍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

但若是向天空看去,便会发xiàn

天空依然黝黑,非但没有被数百位真仙战斗时候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反而越发的黑,甚至于连原本遍布天空的星辰都已经看不到了,只有一片纯黑。

在这片纯黑之中,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足以让修为不足或者胆量不足的人直接被吓昏,甚至当场吓死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耀眼和黝黑的鲜明对比,充满了叫人惶恐不安的诡异,更可怕的是下方的斗法激烈万分,轰鸣炸裂之声不绝于耳,可上方的黝黑却一片沉静,无论是法术余波的震荡还是被撞飞的法器残片,一旦进入那片黝黑之后都会立kè

消失,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无法激起。

一边极动,一边极静。

极动和极静之间,呈现出了微妙的平衡,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在光和暗的边缘,有一道极细极不起眼的影子,仿佛存zài

,又仿佛不存zài

,时时刻刻都在震荡,却又始终只在寻常所谓“目力不凡”的修士都难以觉察的范围之中。而若是有真zhèng

的大神通之士聚精会神凝视,便能从那震荡之中看到一丝混沌开辟、阴阳化生的韵味,令其不由得沉醉痴迷。

“道门卧薪尝胆多年,果然所谋不小啊!”茉莉赞道,“师傅你看,光是这分化世界的手段,就不是一般真君能够施展出来的——老实说,最起码我就做不到。”

吴解一边仔细注视着那光暗边缘不断变幻的景象,从中暗暗体会虚空开辟之妙,一边微微点头:“我道门一直以神门为假想敌,而神门势力之大简直难以想象。要对抗那样的强敌,当然要竭尽所有的力量,还要不断追求更高更强的手段。我相信如今诸位长辈施展出的阵法,应该并不是特例。类似的手段,至少还会再有几个。”

“没错。用这手段只能将两边的战场分割开来,让道门的阳神真仙专心发挥战力上的优势,尽快将五马王朝那边的阳神军团彻底击溃。但我们都知dào

,相比真君层次的战斗,真仙们的厮杀只不过是……”茉莉考lǜ

了一下,用了一个比较客气的说法,“想要靠真仙们来决定战局,希望实在不大!”

吴解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也学会客气了嘛!”

茉莉也笑了。若是昔年刚遇到吴解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对道门这些“伪君子”有半点客气,不冷嘲热讽就算是嘴下留德了。但这些年来跟着吴解,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少也学到了许多,最最起码……她现在说话客气多了。

对此吴解表示十分欣慰,有一种自家的叛逆孩子总算浪子回头的感觉。然而他也知dào

,茉莉距离“浪子回头”就算没有十万八千里,起码也有两万五千里那么远。把她真zhèng

教导成为一个好人——好兔子——还任重而道远,譬如抗日战争,这才赢了一个平型关,距离日寇投降还早着呢……

“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去参战了。”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之前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便准bèi

出击——修为高就是有这个好处,甭管肉身伤得多厉害,都能够迅速治好,在大战之中,一点也不影响。

在他的附近不时有白光闪烁,那都是道门的阳神真仙。每当他们在战斗中遇到巨大的危险,或者身负重伤,随身携带的保命符咒就会立kè

发动,将他们传送回玉京派事先构筑的阵法之中。等恢复一些之后,重新带上保命符咒,于是就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可以再大战三百回合。

相比之下,五马王朝的阳神真仙们就没这个待遇了。他们的阵法早已被打得完全崩溃,就算没崩溃的时候,也只能给他们提供少许防护,诸如“濒死救命”这种事情,想都别想!

双方的阳神真仙战力原本就有差距,道门这边的士气更是有压倒性的优势。这场阳神层次的恶战结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疑问。

当吴解基本恢复过来,再次踏上战场的时候,这场阳神真仙之间的战斗便终于到了尾声。即使有洞虚真君们带队,五马王朝的真仙也不敢面对连真君龙河王都一招秒杀的强者,在吴解的面前,他们只能后退,疯狂地后退。

在后方督战的铁蹄王白眉紧锁,眼中怒气勃发。他神通广大,能够透过阻隔看到苍穹之中真君们的战况。在那边的战场上,五马王朝一方的诸位真君凭借人数上多了差不多一半的优势,已经占据了上风。纵然道门真君善于阵法,能够结阵相抗,也弥补不了人数上的绝对劣势。更不要说道门真君多为洞虚中期甚至初期,洞虚巅峰的寥寥无几,诸如玉京道空、墨霄勾龙和无咎三泉都还没有参战。而五马王朝这边,反倒是有不少的洞虚巅峰。尤其应邀而来的吞星魔君等人,无一不是洞虚巅峰的绝顶强者。

五马王朝并不傻,既然要花大价钱请打手,自然要请最强力的。不朽天君是不敢想了,可至少也要邀请那些洞虚巅峰的人物吧!

在这个思路下,他们当真是砸出了天价,也真的是邀请到了几位实实在在的顶尖强者。

吞星魔君,散修,嗜吃人心,凶残暴虐。其最大的本事就是善于虚空挪移之术,曾经不止一次在不朽天君的追杀下成功逃脱。

紫玉真君,邪派“紫玉宫”宫主,酷爱宝石,每当见到珍稀宝石的时候都会直接杀人夺取,甚至多次为了抽取宝石矿脉而屠戮一方生灵。其最擅长的神通是轰雷之术,炼有两具身外化身,三身一起激发轰雷,足以令不朽天君都暂避锋芒。

红日法王,佛门外道,热衷于传下所谓“大日真解”。但凡修liàn

此法之人,推开生死玄关之际便被会他感应,借助因果联系催动功法之中的隐患,活生生炼化为一件法宝。谁也不知dào

他究竟攒了多少“红日法宝”,临战之时每每引爆一件,杀洞虚初期的真君犹如杀鸡一般,威能着实可怖。

十方道人,自称出身道门的邪修,喜欢抽取人间王朝气运炼制法宝,每次都会引起人间国度大规模的战乱。据说修liàn

了十种极其厉害的神通,不过迄今为止,尚未遇到过能逼他使用出一半以上的强敌。

五马王朝请来的真君便只有这四个,可就这四个,便压住了道门大阵的一个环节,让近二十位真君组成的阵法不能运转顺畅,从而稳稳当当地控zhì

着整个战局不断朝着对道门不利的方向转化。

这四大真君甚至连自己真zhèng

的绝技都没有施展,就靠着深厚的修为和对于空间阵法的理解掌握,四人联手纯靠修为去硬定道门大阵。每人负责一个角落,四人一起联手,竟然就这么拖住了整个大阵,如此神通,让铁蹄王也为之骇然。

他一向自诩神通广大,觉得自己距离不朽天君也就是一步之遥——或者还没一步,也就半步而已。但今天亲眼目睹了这四个真zhèng

意义上的“半步不朽”,才知dào

自己跟不朽境界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别说半步,就算十步百步都不止!

四大真君之中随便哪个出手,他都没信心能挡住百招,这还建立在对方没有施展绝招,而他绝招尽出的前提下。若是这四大真君把自己成名的绝技施展出来,他可能也就支撑两三下而已。

亲眼目睹这一幕,对于铁蹄王的信心产生了巨大的打击,甚至于让他几乎彻底断了更进一步的幻想。

不过……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终究还是战斗。

就算不能踏入不朽天君境界,他终究还是穆兰草原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铁蹄王,依然还可以享shòu

太平富贵,可以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但若是打不赢这一仗,他就没有将来,什么都没有!

所以铁蹄王的目光只是朝着真君们的战场看了几眼,便不再旁顾,专注地看向了真仙们的战场。

五马王朝这边的真仙们已经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全线崩溃。若是他们顶不住了,道门真仙结成阵法,就算一次只集结百位真仙出手,联手一击也足以让任何洞虚真君望风而逃,跑慢一点就是弥天大祸,起码要折损肉身,惨一点的形神俱灭都有可能。

那样的话,别说真仙战场,就连真君战场都要落败。

虽然说即便如此,老祖宗出手也足以挽回败局,更不要说还有另外两位天君相助,可那样的话……他可以想象,此战之后,作为总帅的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身体一震,铁蹄王不再犹豫,怒吼一声:“后退者死!”便撒开四蹄狂奔起来,直冲战场而去。

第772章 铁蹄呼啸谁能挡

铁蹄王原本打算坐镇后方,就像道门的五位真君一样。但眼看着己方真仙又一次败退,而且几乎要彻底崩溃,甚至于糜烂整个战局,他终于没办法再稳坐后方,急忙出手。

这穆兰草原第二强者果然神通不凡,四蹄一踏,只以震动虚空之能便将几个退得最快的雇佣兵真仙连肉身带元神一起震得粉碎,化为漫天血雨,吓得那些正在连连后退的真仙们面如土色。

“后退者死!”铁蹄王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此时奋战,便是不幸损伤肉身,也未必会彻底陨落;哪怕是战死,好歹也能死个痛快。可要是作战不利,等本朝老祖宗出手惩戒,到时候定叫尔等求死不得!”

这话杀气腾腾,配合他的狠辣手段,的确是极有说服力。阳神真仙也不是不怕死的,面对这种奋战尚有生路,逃跑却必死无疑,甚至于要比死更惨的局面,该如何选择,谁都能够明白。

或许诸如吴解这类勇悍之人会选择放手一搏,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五马王朝,但大荒商会为五马王朝找来的这些真仙都是老江湖,本事或许有,勇气肯定是没有的——哦,也有一些勇敢的,勇敢到鲁莽的地步,此刻已经……其中最后一个刚刚被白金用剑光斩成了十七八块,估摸着是死透了。

这些老江湖们原本已经打算逃跑,但铁蹄王却抓住了他们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的空档,一举压制了他们,逼迫他们不得不振奋勇气,回头再战。

而铁蹄王自己,则咆哮着怒吼着从血雨之中穿过,昂然冲向吴解。

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吴解乃是这些阳神真仙之中的旗帜人物,只要杀了吴解,就相当于斩断了道门真仙军团的战旗,不仅能够重挫他们的士气,更能让己方真仙们重新鼓舞斗志,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惶恐。

只是……要杀吴解,诚然不易!

洞虚真君出手,倒不用担心什么护身玉符,因为洞虚真君的力量足以锁住一片空间,那种大规模阵法里面使用的玉符不可能有足以打破封锁的力量。但是吴解分明是道门极为重视的后辈核心人物,想要对他出手,道门后方的五位真君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刚才龙河王袭杀吴解,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但即便如此,也差点就被玉京派三位真君搅了局。当时铁蹄王出手拦了三位真君一下,给了龙河王一打一的机会,虽然结果和他预料的相反,但是……算了,考lǜ

这些没意思,还是琢磨该怎么杀吴解才要紧。

问题是,铁蹄王自己也很清楚,他其实还真的没有肯定能够杀死吴解的办法。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他不设法杀死吴解,便不能真zhèng

挽回败局。而若是此地战局糜烂,老祖宗则不得不出手救场。到时候……

铁蹄王四蹄翻飞,在虚空中踏出一声声雷鸣般的轰响,用这种方法将自己心中的恐惧担忧全部赶走,只剩下一股精纯的战意,死死地锁定了吴解。

没必要想那么多了,此时此地,唯有抛开一切全力作战,才能够败中取胜!

凭借自己封锁空间的神通,必能抢在道门五位真君赶来相救之前,将这知非子斩杀当场!

他终究是威震穆兰草原逾千万年的传奇人物,虽然已经禁不住岁月的消磨,渐渐有了几分老意,可此刻将杂念抛开,全部的精气神凝聚起来,便自然地焕发出无穷战意、冲霄威风,那一声声在虚空中回响的蹄声,就像是战鼓一般在空中回荡,又在战场双方的心中回荡。听到这蹄声,五马王朝一方的真仙们心中顿时升起了勇气,而道门真仙却纷纷觉得心中不安,彼此的攻守之势悄悄发生了变化。

道门掠阵的五位真君看见厉害,不由得齐齐变色。道空真君和勾龙渊尚未出手,三泉真人已经一齐迈步,踏破虚空赶去迎敌。

这铁蹄王乃是洞虚最巅峰的强者,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尤其他乃是大荒异种,天生便有操控空间的能力,再加上不朽天君紫骅王为其炼制的一对异宝……若是被他抢了先手,片刻之中还真没有人能够突pò

他的阻拦,到时候只怕还真让他上演“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非主流戏码。

三泉真人之中任何一位都没有把握能够一对一拦住铁蹄王,不过他们三人苦修联手合击之术多年,三人联手便是不朽天君也有信心抵挡一阵,又何况区区一个铁蹄王呢?

只要挡得一阵,吴解便能从容撤tuì

,任凭铁蹄王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冲进道门大阵之中追杀!

三位真君的想法的确很好,事情也做得不差。他们这一出手,的确是隔断了铁蹄王对吴解的锁定,让吴解顺利地退入了大阵之中。但是——他们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件事。

铁蹄王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在成为修士之前,他首先是战士,还是昔年紫骅王麾下的第一勇士!

虽然这些年来,岁月已经渐渐消磨了他的斗志,但是今天,在危险面前,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他已经又一次振作起来,重新焕发了昔日的光彩!

三位真君拦住了他,便等于要拦在他面前,当他的敌人。

而对于自己的敌人,铁蹄王从来都只有一种做法。

杀!

眼见吴解被救走,三位真君拦在面前,铁蹄王不仅没有半点沮丧,反而愈发激昂,大吼一声,掣出尘封多年的铁枪,迎面便刺。

他的铁枪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盘龙雕凤之类的装饰,唯有一片黝黑,就连枪尖都没有半点光芒,黑沉沉仿佛能将人的视线都吸住一般。仔细看去,黝黑的枪尖却又有一点血光,也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的征战厮杀,才凝聚出来。

此枪无名,此枪无灵,它甚至连法器都不是,只是兵器。

但在铁蹄王的手上,这杆铁枪却比任何法器法宝灵宝都更加凶悍,更加危险,更加强dà



黑影一闪,枪尖已经到了离他最近的壶泉真人面前。

这中间明明有许多防御,明明有三位真君的法术和法宝,明明有他们联手发出的神通阻拦——但完全无用。

铁蹄王一步就冲过了所有的阻拦,一枪就刺穿了所有的防御,直取壶泉真人的面门!

三位真君顿时骇然失色,这才明白铁蹄王本领非凡,根本不能以常理视之。奈何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在这里跟铁蹄王死战,准bèi

稍有不足。如今先机已失,仓促之下便只能后退。

于是壶泉真人后退,癸泉、盗泉两位真人一个出手抵挡,一个反攻过去。

癸泉真人乃是洞虚后期接近巅峰的修为,他全力出手,就算铁蹄王的攻击也能稍稍挡一下;盗泉真人则刚刚踏入洞虚后期,他这迎面一击,铁蹄王也不能不抵挡或者躲闪一下。

他们的想法很好,但却根本猜错了方向。

铁蹄王没有追击壶泉真人,也没有理睬癸泉真人,而是反手一枪,迎着盗泉真人的法术刺了过去。

血光四溅,盗泉真人的法术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因为老迈而稍稍有些落毛的身躯被打得血肉横飞,小半个身体几乎直接变成了马赛克。但黝黑的铁枪也刺中了盗泉真人的胸口,只轻轻一点,盗泉真人便鲜血狂喷飞了出去,若非壶泉真人及时接住,不知dào

要摔出多远。

这一招拼了个两败俱伤,然而铁蹄王只是伤了肉身,顷刻之间便能治好,盗泉真人却连元神也受了伤,若不能及时治疗,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五马王朝的修士们的确不擅长阵法,铁蹄王也是如此。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特长——铁蹄王的特长,便是厮杀!

三位真君联手,便是不朽天君也能抵挡片刻。可没有做好准bèi

的情况下,只是一个照面,他们的联手便被铁蹄王给破了!

癸泉真人脸色大变,手一挥,白光如同帘幕一般拦在面前。虽然立kè

就被铁蹄王挥枪击溃,但好歹争取到了时间,让他和壶泉真人能够顺利地带着重伤的盗泉真人退回阵中。

铁蹄王一招重伤盗泉真人,击退了三位真君,顿时气势大涨。他狂笑一声,举起铁枪向着空中挥舞,大吼:“随我杀敌!”

一声大吼,五马王朝的修士们立kè

齐声回答:“得令!”

这齐声大吼气势非凡,更有一股惨烈的杀意随之蔓延,既让五马王朝一方的真仙们声势大振,也让道门一方的真仙们被逼得有些难受。

但铁蹄王可不只是吼一声而已,他的目光扫过战场,冷冷一笑,便停在了白金身上。

白金反应极快,刚被他看到便立kè

催动护身玉符,整个人化作白光回到阵中,甚至连眼看就要被自己一剑砍死的对手都不管了。

亏得他反应够快,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铁蹄王已经出现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虽然没有能够杀得了他,却抬起前蹄猛地一踏,震荡波将在他附近的几位道门真仙一起震得鲜血狂喷,连护身玉符都没来得及发动,便炸成了一片血雨。

但铁蹄王的进攻却还没结束,他在血雨之中狞笑一声,转身又冲了出去。

“退!”道空真君目眦欲裂,怒吼,“铁蹄老儿,可敢与我一战!”

回答他的,是铁蹄王不屑的狂笑:“等你追得上我再说吧!”

话音未落,他便从赶来的道空真君面前消失,又绕过了试图阻拦的勾龙渊,出现在了战场的另一边。枪影闪烁之间,便是好几位道门真仙接连陨落。

在这洞虚巅峰的强者面前,道门真仙们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第773章 谁言胜负已注定

“想不到五马王朝地方虽小,却也有些能人。这铁蹄王倒是有些本事!”一梦天君皱眉说,“看来这一战……怕是不需yào

你我出手了。”

铁心老人脸色有些阴沉,冷然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道门筹划了两千万年,就被区区一匹连不朽天君都还没到的野马给打输了,你信?”

一梦天君想了想,笑道:“不信。”

“我也不信!”铁心老人冷冷地说,“我倒是觉得,他快死了。”

“咦?!”一梦天君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当真?”

“我也曾修liàn

过占算之法,虽然不甚精通,可要占算区区一个洞虚真君,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铁心老人说,“刚才见他凶悍异常,我说话之间心中一动,便觉得他会死在这里。以我的经验看来,这预感应该没错。你若是怀疑我的预感,咱们可以赌点什么。”

一梦天君愣了一下,摇头笑道:“我可不会占算,既然你已经有了预感,那大概就差不多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战场,忍不住叹道:“真是盛衰无常,这铁蹄王才刚刚威风八面,想不到转眼间就要死了……老友,你可能算出他究竟为什么死?”

“不值得。”铁心老人冷冷地说,“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我花精力去特地推算吗?横竖都是死,你我在这边看热闹就好。”

一梦天君想了想,笑了笑,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紫骅王皱起了眉头。

一梦天君毕竟还是起了少许爱才之心,稍稍帮了铁蹄王一把。他将消息传给了紫骅王,让紫骅王自己决定要不要保住手下这第一大将。

但紫骅王只是看了看战况,皱了皱眉头,便不再理会。

铁蹄王有危险?大概会死?

那就死吧。

不知不觉之间,这昔年跟在自己手下东奔西走的小卒,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如果再得到一些机缘的话,就算突pò

极限踏入不朽境界,也并非全无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穆兰草原不需yào

两位天君,这大草原上的芸芸众生只要专心仰望他就好。

“虽然是很忠心很好用的部下,但终究是……”他想了想,叹道,“用得太久了啊!”

“因为他一直都很听话,很忠心,做事也做得很好,不知不觉之间,就重用了他这么多年……昔日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如今却已经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他的语气之中有些感叹,有些遗憾,更多的却是冷酷,“说到底还是我偷懒了,再怎么好用的部下,也该有一个使用的期限啊!好在总算还没有过期,趁着现在废弃了,将来再换个新的……呵呵,希望下一个也能这么好用才好呢!”

天空之中,铁蹄王犹在奔驰呼啸,一杆铁枪威不可当,道门诸位真君阻拦不及,前后被他杀了超过十位真仙。

这数字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但实jì

上开战到现在,因为有守护玉符的缘故,道门真仙其实几乎没有损失。而如今铁蹄王一出手,便重伤一位真君,击杀十余位真仙,犹如一把利刃,在道门身上实实在在切了一刀,血流满地。

幸运的是道空真君等人的阻拦终究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剩下的道门真仙都顺利退回了阵中。只是此战的胜负已然改写,原本大占上风胜券在握的道门如今已经落在下风,诸位阳神真仙连大阵都不敢出,只能看着片刻之前还被自己压着打的五马王朝真仙们在面前耀武扬威。

“真是可恨!”勾龙渊怒道,“这铁蹄王实在太不像话了!依我看,不如——”

“还不是时候。”道空真君打断了他的话,劝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不配!”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非但勾龙渊被劝住了,就连原本眼中寒芒四射杀气腾腾的癸泉真人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诸位道友,这一战胜负的真zhèng

关键究竟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铁蹄王不过是一枚小卒,虽然说他特别能蹦跶,特别厉害一点,但小卒就是小卒,决定不了真zhèng

的胜负!”道空真君说,“如今我等且退守大阵,看他能奈我何!且先治好盗泉道友再做打算,也是不迟!”

众位真君连连点头,便开始齐心协力救治盗泉真人。

刚才那一战,盗泉真人被铁蹄王当胸刺了一枪,伤得极重,只差一点便危及性命。好在癸泉真人当即立断,丝毫不在乎面子,直接拔腿就跑,才来得及带着重伤的他返回阵中——若是当时他们被铁蹄王拖住,哪怕只是片刻,盗泉真人的伤势也会加重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就算不至于当场送命,也绝无可能有再战之能。

而现在,他的情况虽然严重,却不算太难治疗。几位真君一起出手,又祭出多件奇珍异宝,总算是将他的伤势给扳了回来。

过了片刻,伴随着一声“啊呀”的痛叫,昏迷的盗泉真人醒了过来。

醒过来,事情就简单了。他的元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自己醒来之后,便可以运用那些宝物给自己治疗,按照他自己的估算,只需不到一刻的工夫,就能基本恢复战斗能力。

差一点就要送命的重伤也能恢复得这么快,洞虚真君强dà

的恢复力由此可见一斑。

但就在忙着给盗泉真人治伤的时候,铁蹄王又转换了战场,冲破了道门真君联手布下的大阵,杀进了苍穹之上的战场。

苍穹之上原本就是五马王朝一方占优的局面,四大真君联手,压得道门大阵运转不畅,而五马王朝那边则凭借人力优势不断狂轰滥炸,逼得道门大阵岌岌可危。

铁蹄王的赶到,便是在原本就已经不断摇晃的胜负天平上投下了一块沉重的砝码,于是战局立kè

倾斜,五马王朝的优势迅速地转化成了胜势。若非道门诸位真君平素进行过阵法配合的训liàn

,能够有条不紊地缓缓撤tuì

,只怕就要被衔尾追杀,也不知dào

会损失多少呢!

但……再怎么有条不紊,再怎么运筹得当,道门的诸位真君,终究还是败了。

当真君们保持着结阵防守的姿态,缓缓退入大阵之中的时候,叹息声四面响起。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一位远道而来的道门散修真仙叹气说,“两千万年的积累,固守有余,但要打出去,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没关系!”同样散修出身的悟道山人笑着说,“才两千万年,咱们就从灭门绝种的边缘,恢复到了能够跟这么大规模敌人打得有来有去。大不了再埋头发展个两千万年,到时候像五马王朝这种对手,他求我们去打,咱们还嫌层次太低不值得脏手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但笑声却实在有些苦涩。

这一战差不多已经倾尽了道门的家底,如今整个道门的力量都暴露在了那些心怀恶意的势力面前。这一战之后,道门的日子势必会难过很长时间吧……

“算了,怎么也不会比当年丧家犬的时候更惨!”老前辈月冕真仙笑道,“被人到处追杀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只要夹着尾巴就行,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倒也未必……”道空真君突然悠悠地说,“胜负……还没决定呢!”

众人一愣,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底牌可用。

五马王朝如今已经占了全面优势,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道门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不要忘了,五马王朝的最强者不朽天君紫骅王,都还没出手呢!

道空真君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正在慢慢逼近的五马王朝大军。

有人在叫嚣,有人在唾骂,有人在狂妄大笑,有人在讽刺挖苦……他全不在意。

但他的右手却缩在袖子里面,捏碎了一枚玉符。

这枚玉符是一个信号,发给大荒商会的信号。

当玉符被捏碎的时候,从开战以后就守住星盘山大挪移阵,不让任何人出入的大荒商会众人眼中便露出了寒芒。其中几个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了紧张之色。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一个看起来颇为妖艳的女性真仙说。

“希望能做成。”另一个块头很高大,通体完全岩石组成的妖族真仙感叹,“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生意了!”

“大家等着看吧。”玉京分会管事老王坐在地上,淡淡地说,“反正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别人赚也罢,亏也罢,我们看着就好。”

而极为遥远的距离之外,穆兰分会的管事小翠则捏紧了拳头,用力地深呼吸,通过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镇定。

那笔惊天动地的大买卖即将开始,即便是她这种习惯于把脑袋系在裤带上的胆大妄为之人,也不禁非常紧张。

“姐姐……不如……咱们算了吧?”黄鸟担心地说。

“那可不行!誓言已经发出,没有反悔的余地!”小翠咬了咬牙,感觉自己的心飞快地跳着,简直像是要从嘴巴里面跳出来一般。

如果不是有阵法遮蔽,光是她这紧张的样子,就会被紫骅王看出端倪来吧……

她又咬了咬牙,捏碎了一块玉符,发回了消息。

道空真君收到了这消息,心中点了点头,再发出了另外一则消息。

很快,回音也来了,和他预计的一样,一切顺利。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就算是活了两千多万年的老前辈,此刻也不禁有些紧张。

接下来……可就是真zhèng

的大场面了!

第774章 一击惊天鬼神哭

玉京大阵内外,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大阵之内愁云惨淡,道门群仙无不扼腕叹息。他们之前已经依稀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却被铁蹄王硬是在胜负的关键点上捅了一枪,和胜利擦肩而过。如今就算是那些乐观开朗的仙人们也只是在强颜欢笑而已,至于藏身后方的晚辈弟子们更是愁容满面,不知dào

多少人都在唉声叹气。

虽然说他们对玉京大阵的防御力很有信心,但无论玉京大阵的防御力有多强,如今道门已经被封在了这大阵之中,却是不争的事实。

玉京内门的范围并不小,光是对诸位弟子开放的就有超过百万里,其中更有多年积累的众多灵脉,便是随便找个小山头也是洞天福地,足以容纳寻常人修liàn

需求。但困守这玉京内门,没有历练、缺乏灵气之外的物资,想要踏入阳神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玉京内门毕竟只是洞虚真君马道空开辟的一方小世界。就算他再怎么神通广大,这一方小世界也比不得那自成体系的小千世界,想要光靠在这小世界之中修liàn

就推开生死玄关,需yào

的运气简直堪比走在路上捡到先天灵宝。

诸天万界之中,这样的幸运儿自然也是有的,可数目之少,足以让人们在估算的时候将其直接忽略。

概率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诸位阳神真仙、洞虚真君们寿元无尽,倒是还能坚持下去。但对于那些连长生都还没成就的弟子们来说,被封在这玉京内门之中,就是断绝了长生之路,由不得他们不难过,不伤心。

而玉京大阵之外,则一片欢欣鼓舞。

原本就占着优势的洞虚真君们倒也罢了,诸位阳神真仙之前已经被道门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全线崩溃,结果铁蹄王奋勇一战挽回了败局,如今他们反败为胜,不仅不用担心败逃被追杀,更能够得到胜利者应得的好处。

此战之前,五马王朝许诺的报酬可着实不少!更重yào

的是,既然能够把以玉京派为首的道门联军打到龟缩在玉京内门之中,那玉京外门的一切资源,还有道门其它门派的资源,就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唾手可得!

这笔好处简直想一想就叫人眼红心热,哪怕是修成不死之身的阳神真仙,想到这么一笔巨额的收益里面将会有自己的一份,也不由得连心跳都快了几拍。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已经在幻想拿到这笔好处之后该怎么办的问题,大多数想到的自然是拿来换成修liàn

所需的资源,供自己在求道之路上更进一步。没准还能突pò

长久以来的瓶颈,踏入此前梦寐以求的新境界。而少数已经熄了求道之心的则考lǜ

该怎么享shòu

,该用这些珍贵的资源交换什么样的宝物……

铁蹄王是其中笑得最开心的。作为一手改变了整个战局的大功臣,他在这一战的贡献无人可比,不仅凌驾于任何真君之上,甚至于夸张一点说的话,跟他比起来,就连神通更强的四大真君也只是跑龙套的配角罢了。

这场大战,在真仙之中成就了吴解的名声,而在真君之中成就的是他铁蹄王的威名!

“凭借这次的功劳,老祖宗一定会对我大加赞赏!说不定还会赏赐那几件我渴望已久的宝物,甚至于帮zhù

我突pò

瓶颈,踏入不朽境界,成为这穆兰草原上的第二位天君……”他如此幻想着,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这一战还没结束,还有重yào

的事情要做。

“要先把仗打完才行。”他嘟嚷着,对诸位真君说道,“如今虽然胜局已定,但这些道门中人尚在负隅反抗。不如我等联手,将他们这最后的龟壳也一并打破,全了这场功劳,诸位以为如何?”

诸位真君此刻同样踌躇满志,为这场胜利而欢欣不已。闻言纷纷点头,不止一个真君还主动请缨,表示“我有特别的破阵技巧”,可以趁此良辰美景表演给大家看看,凑个热闹。

一群人闹哄哄地,冲到了玉京大阵的外面。他们并不担心道门敢打出来——众所周知,一旦某个阵法的防御力特别强,就意味着它关闭了自由出入的可能。除非道门的真仙、真君们脑袋进了水冲出来送死,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攻击,不需yào

有任何的担忧。

甚至于,就连阳神真仙之中也有不少嚷嚷着要表现一番。那些之前被道门真仙们打得屁滚尿流,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的老油条们,此刻都摇身一变成了忠诚勇毅之士,一个个表示要为五马王朝尽忠,要竭尽全力报效紫骅王前辈,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事实上谁都知dào

,他们只是想再捞点功劳,甚至于趁着打破玉京内门的机会,去趁机抢上一把而已。

自古以来,“破城之后抢掠三日”就是让士卒们为之士气高昂的有效手段,尤其当士兵素质很低,既不能理解何谓理想何为责任,也不会在乎国家利益民族兴亡的情况下,“抢钱抢女人”这种赤裸裸的口号,永远是最有用的。

本质上,那些叫嚣着要打进玉京派的真君、真仙们,他们所想的东西,横竖也不过就是“抢钱抢女人”的神仙版本而已。

眼看着五马王朝大军已经冲到了玉京大阵的外面,数百位真君和真仙各自施展出手段,狠狠地攻打着玉京大阵,道空真君阴森森地翻着白眼,心中杀机四溢。

“原本不想用这招的,却没料到终究还是用了!”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更多的则是凶恶和冷厉。仔细看着战况,等到五马王朝大军几乎都已经冲到玉京大阵外面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是现在!”袖子里面,一块玉符被轻轻捏碎。

大荒商会的穆兰分会之中,翠管事身体一震,看着那块突然破裂的传讯玉符,深深地吸了口气。

“姐姐!”黄鸟大声叫着,想要再劝她最后一次。

她只是笑了笑,摆摆手,一掌拍在此前准bèi

好的法器上,将花费了无数时间精力,花费了无数珍贵资源所建成的大阵,完全发动。

没有半点留力,也没有丝毫惋惜,更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点的退路。为了让阵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她甚至还张开嘴巴,一口气喷出了好几口精血,几乎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本源。

如此阵势,如此代价,只为了困住紫骅王,困住这不朽天君一刻钟的时间。

当她发动阵法的时候,道空真君便收到了这个让他期待了犹如半辈子那么久的一刹那的消息。

于是他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残忍。

一直以来,道门中人都被觉得心慈手软,或者起码说做事不够爽利,不够杀伐果duàn

,不够凶残,不能让敌人为之惊惧。

他们总是讲道理,总是要有正当理由才会动手杀人,总是会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及无辜,甚至于总是要计较自己的手段是否合乎天理,是否过于凶残暴戾……

但是今天,曾经的太上门下小真仙马道空,如今的道门泰山北斗道空真君,将要用实jì

行动告sù

诸天万界——你们错了!

我们也会凶残,也会暴戾,也一样懂得什么叫“狠”!

如果一个人不够狠,那一定是因为他还不懂得什么叫恨。道空真君就很懂恨,因为他恨了很久很久——两千万年那么久。

这两千万年岁月的憎恨积累下来,便化为了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那一抹冰冷的狠毒。

所以当他准bèi

这一战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计划,一个让老朋友勾龙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宛如这辈子第一次认识他的计划。

勾龙渊起初是不赞成这个计划的,但道空真君说服了他。

或者说,他心中的恨意说服了他自己。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时候,两位曾经连一只兔子都不愿意杀的老实人,一起露出了凶残的冷笑。

和他们一起冷笑的还有癸泉真人,这位真君还提供了一些参考意见,其中很多都来自于他的师弟盗泉真人——曾经在红尘中以名将身份为一方世界时代传诵的盗泉真人,在这个方面是专家。

然后,准bèi

做好了。

然后,就是等待时机。

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道空真君阴森森冷冰冰地笑了,催动了一枚制成之后就小心翼翼珍藏的符印。

就在这一瞬间,围攻玉京大阵的诸位洞虚真君、阳神真仙之中,至少有八成以上同时心中剧震,升起了恐怖的预感。

铁蹄王瞪大了眼睛,不及细想,抬起前脚便要狠狠地踏下去,用自己天赋的神通踏破虚空,赶快离开。

吞星魔君凄厉地大吼一声,周围的空间骤然摇晃,整个身影直接变淡,仿佛马上就要消失。

紫玉真君花容变色,无数的宝石光芒从她身体里面绽放,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全都笼罩和镇压。

红日法王双目流下血泪,多年积攒的那些“大日法宝”全数出现在他的周围,将他团团护住。

十方道人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萎靡,周身却腾起奇异飘渺的气息,似乎眼看就要离开尘世,去往不知名的所在。

还有很多的真君、很多的真仙,全都施展出了自己最得yì

的保命手段。

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们的保命手段生效之前的那个瞬间,整个玉京外门,无论是山是水是天是地,所有的一切,一起轰然爆zhà



第775章 霹雳一声震诸天

吴解成就阳神真仙之后,曾经潜修数年,和茉莉一起研究出了一种消耗性的法器,名为“霹雳”。

此宝乃是撷取天地间至阴至阳之气,以人道气运将其分隔并且混合,等到需yào

使用的时候就把其中的气运抽走。至阴至阳之气猛然相遇,会剧烈地冲突融合,因为被混合得非常充分的缘故,就会形成爆zhà



这个设计来自于无上神君门下最天才的十六弟子,也就是“绝剑”的设计者。不过相对于完成了整个设计的绝剑,小霹雳的设计就非常的粗疏,只有一个大致的框架,里面的不少设计都是吴解和茉莉补充完善的——比方说,按照那个框架的设计,要用世界开辟的“创造”和世界毁灭“湮没”作为燃料,演化先天太易作为分隔,引爆的时候催动神通,将太易演化到太初,太初不能分隔创造和湮没,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便会剧烈碰撞而爆zhà

,其威力理论上足以把造化神君炸个半身不遂,不朽天君什么的能捡条命就是撞了大运。

这位十六弟子的原版设计当然是强dà

威武的,可是很不现实。且不说创造和湮没都是构成造化的关键大道之一,能够掌握这两种力量的,在不朽天君里面都算佼佼者。光是那演化先天太易却不让其继xù

演化下去,就不是一般天君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吴解和茉莉经过反复的讨论研究,将这个设计降格,最终得出了一套比较完善的设计方案,并且由此实jì

制作出了“大霹雳”、“小霹雳”两种法器。

吴解将大小霹雳的原理交给了师门,又上交了几件小霹雳的样品——大霹雳太过凶险,当时他神通有限,根本不敢将其随便拿出天书世界。直到后来在星海界遇到师傅红姑仙子,经过红姑仙子的教导而神通大进,才能够制作出比较安全的大霹雳。而当他从星海界归来之后,便又上交了大霹雳的样品。

那是大概五百年前的事情,五百年来,吴解并没有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可事实上,玉京派专门组建了一个秘密而且精锐的研究团队,深入研究大小霹雳的原理。

这一研究,就是悠悠五百载光阴。

五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人间王朝兴衰几回,足以让神功大成之后狂妄凶暴的齐天大圣变回求道路上那个客气讲理的小猴子,也足以让那个秘密的研究团队,钻研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这计划说白了很简单,便是在整个玉京外门虚空之中处处埋伏,一共设下三十六万七千二百枚小霹雳,组成一个恐怖的“霹雳大阵”。

这种小霹雳乃是特制的,用整个玉京派的气运来稳固其中阴阳二气。一旦玉京覆灭气运不存,三十六万七千二百枚小霹雳便会引爆,将整个玉京外门炸成白茫茫一片好干净……仔细想想似乎有点不好形容,因为这么多小霹雳一起爆zhà

,玉京外门估摸着多半是连平地都没了,所以“炸成白地”似乎还不行……

当他们把这个设计提交给道空真君的时候,道空真君仔细考lǜ

了很久,最终大笔一挥,将这份设计做了一些修改。

三十六万七千二百枚?少了点,加倍!

只有小霹雳?攻坚效果不够,添加少许根据吴解上交样品复制出的大霹雳!

道空真君当时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做出了这么疯狂的决定?没人知dào

。但结果是一目了然的——那几位参加了这个巨大防御体系实jì

铺设的真仙们,事后便一直躲在内门之中,就算有事离开也会直接挪移到别的世界,绝对不敢在玉京外门待上哪怕一秒钟。

好在这个计划没有泄密,如果泄露出去的话,相信玉京外门的繁荣将会荡然无存,就算是最胆大包天的人,也绝对不敢在数以万计的小霹雳和数目不详的大霹雳环绕之间起居作息。

整个玉京派之中,除了那几位实jì

操作者和道空真君本人,其余的……就连诸位真君都不知dào

。而除了玉京派之外,也只有墨霄派勾龙渊和无咎派癸泉、盗泉,才略微知dào

一点梗概。

不过……就算是他们,也根本不知dào

当这个伏笔真zhèng

启动的时候,究竟会有多大的威力。

现在,大家知dào

了。

玉京内门守护大阵疯狂地颤抖着,即便玉京派事先就已经把整个阵法的防御力提升到了极点,甚至于动用了一些一次性的手段来临时加固,乃至于已经把玉京内外彻底隔断,任何的光芒声音都无法穿过,却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大爆zhà

震得大阵摇摇欲坠,黑色的屏障上处处都是细小的裂纹。若非这里有二十余位真君和二百多位真仙一起出手,光是从那些细小破裂之处蔓延进来的爆zhà

余波,就会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害。

而玉京外门,曾经山明水秀风景如画的玉京外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混沌火海。

这火不是凡火,乃是天地创造之际迸发的无穷劫火;那海也不是真海,乃是无穷毁灭之力具现的死海。

五马王朝的真仙们一瞬间就全部化为了灰烬,甚至连元神都被直接湮没,一丝一毫痕迹都没有能够留下。而真君之中,也只有一些修为特别深厚、神通特别强dà

的,还能够在劫火死海之间苟延残喘。

但他们此刻能够做的,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大小霹雳的爆zhà

将这一片世界已经完全化成了混沌,莫说是各种神通法术所需的天地灵气,又或者撕裂时空所需yào

的时间和空间本身,就连构成世界基石的大道都已经被彻底震碎。

如今的玉京外门,甚至比世界开辟之初或者毁灭之时都更加危险。别说是洞虚真君,哪怕不朽天君来了,在这里都要小心翼翼,一个不留神,就可能陨落于其中。

这爆zhà

对于玉京派自然也一样危险,若非借助大荒商会的力量暂时牵制了紫骅王,按照道空真君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战况极度不利的情况下,自己带着玉京派最重yào

的几位真君当诱饵,拉上那些窥觑道门遗产的恶棍们一起上路。

那个计划说实话很有点想当然,且不论怎么才能把那些恶棍们都骗到玉京外门的爆zhà

范围里面来,就算真的骗进来了,道空真君又怎么能够保证自己可以把握住机会,只炸敌人不炸自己人呢?

要知dào

这爆zhà

的威力着实可怖,倘若当时玉京内门的防御体系已经被撕裂了一块的话,气息感应之下,整个玉京内门定然也会被炸成一片白地,无数道门精英将会尽数覆灭。

不,就算当时玉京内门防御体系还是完整的,一两位不朽天君危急关头的全力出击,也必定能够在它上面撕个大口子,结果是一样的。

那样的情况,简直比打输了这一仗更加糟糕!

就算打输了这一仗,道门也可以厚着脸皮请斗神组织救命,顶天了大家灰溜溜卷铺盖走人,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都交给五马王朝当买命钱。那些东西虽然珍贵,虽然是大家几千万年的心血,但为了道门的将来,也只能把它们给舍弃掉——道空真君既然敢打这一仗,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bèi



可要是真的被这大爆zhà

的力量炸进了玉京内门,那就人财两失,什么都没了——这样的结果,道空真君绝对不能接受!

所以当他得知大荒商会能够帮忙拖住紫骅王一刻钟的时间,顿时大喜过望,简直连“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甚至于觉得——白金和吴解也真无聊,区区十件先天灵宝而已,给了就给了嘛!何必讨价还价!

这却不是白金和吴解无聊,而是他们不知dào

道空真君的计划。

要是他们也知dào

了道空真君的计划,定然二话不说直接掏钱付账,连一点犹豫都不会有。

然而也真是歪打正着,他们这番讨价还价,反而让大荒商会打消了顾虑,认为玉京派的家底子不过如此,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若非天机子出手,让道门在占算方面占了优势,五马王朝一方占算不出危险来,道空真君的计划也没办法完全成功。

但不管怎么说,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眼前的情况是——道空真君这个疯狂的计划,取得了无以伦比的大成功!

在爆zhà

的一瞬间,诸天万界里面不知dào

多少大神通者都一起闷哼,却是他们用以窥探战况的那一丝神念被直接轰散,齐刷刷受了一点小伤。

而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则同时痛呼了一声,口鼻之流出血来。

他们的情况可比别人严重多了,距离又近,关注战局所用的神念也更多。被这么一炸,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眼中疼痛、胸口气闷,却是一瞬间就受了不轻的伤。

至于紫骅王……之前翠管事发动大阵,无数的光芒已经将他束缚住,如今他只能分出一点神念照看玉京派那边的战局,反而错打错着,躲过了一劫。

只是,凭借这一点神念,他也已经知dào

了玉京派那边的战况,此刻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

不用看他都知dào

,这惊天动地的爆zhà

之后,他多年积累的家底,五马王朝竭尽全力凑起来的大军,必定全部葬送,连一个能侥幸逃生的都没有。

不管胜负如何,总之五马王朝是完蛋了!

第776章 临去之时诗言志

千万载经营,数百子孙,转眼间灰飞烟灭。穆兰草原至尊无上的不朽天君紫骅王,此刻真zhèng

成了“孤家寡人”。

虽然他容不得任何人挑zhàn

自己的权威,不允许任何人站到自己的高度。但身为穆兰草原马族的老祖宗,他对于那些有所成就的子孙后代们,终归还是有些感情的。

他虽然厉害,可终究只是孑然一身。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需yào

别人替他做的——不说别的,他出关来宣bù

个什么命令,总要有一群子子孙孙趴在地上山呼万岁,给他歌功颂德吧!

但是……没了,全都没了!

穆兰草原上还有很多很多的马族,但连阳神都没成就,充其量也就活个几万年的,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身为不朽天君,他闭个关,研究一下功法,推衍一下大道,往往就是十万年二十万年,总不能一朝出关,看到的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面孔吧!

那样的话,他还不如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隐居算了!

而且这些子孙后代对于紫骅王的用处还不仅仅如此,最最重yào

的是,这些人是他“气运”的基石。

紫骅王之所以要建立五马王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获得气运。

他所修liàn

的功法极度重视气运的积累,甚至于可以将气运转化为神通和修为。

紫骅王并没有像正道中人那样常年行善积德,他又没有能够开辟自己的小千世界,所以他的气运主要便来自于对于穆兰草原的统治。身为穆兰草原的至尊王者,他拥有这茫茫草原的气运。也正是因为有这穆兰草原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磅礴气运,他才能够以并不出色的心性和资质,修成不朽天君。

如果给他足够的岁月,如果让他的统治范围进一步加大,或许他还能够凭借不断增加的气运,让自己的修为再更进一步呢!

诸天万界之中,可是有靠着气运之道证就造化的神君啊!

不过……现在都没了。

气运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更不可能光靠阴谋算计就得到。每一点的气运,都来自实实在在的积累——比方说紫骅王的气运,就来自于对穆兰草原的统治。

然而,他的统治必须依靠五马王朝来实施。而五马王朝,则离不开那些真君和真仙们。

当这些真君和真仙们被道空真君的“大霹雳计划”给一锅端了,五马王朝的统治便出现了巨大的断层,来自于整个穆兰草原的气运再也无法传递给紫骅王,甚至于紫骅王自己本身的气运都正在迅速地崩溃瓦解。

这就像是一棵树,树根还在,树冠还在,可是树干没了。

那么,这棵树会怎么样?

紫骅王现在就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多年积累的雄厚气运正在瓦解消散,虽然相对于他本身的积累来说不算严重,可事实上每一瞬间他失去的气运,都堪比一个普通的阳神真仙!

这样下去,就算他的积累再怎么雄厚也吃不消啊!如果他的气运损失到一定程度,没准会直接从不朽境界摔落下去!

紫骅王惊怒交加,竭力挣扎,想要从那突然出现的阵法之中挣脱出去。

他必须尽快挣扎出去,然后击溃道门,通过这场大胜将自身的气运稳定下来,才能摆脱困境,避免掉落境界。

他大吼一声,抬起两只前蹄,狠狠地踏在地上。

一声轰鸣,天地震动,风云流散,日月无光。

但大阵只是猛地一震,却没有崩散。

翠管事闷哼一声,两股鲜血顺着鼻孔流了下来。她却连擦也不擦,只是恶狠狠地一笑,撮嘴一吸,将血又吸了回去。

“要铁公鸡出血,哪有这么容易!”

随着这声冷笑,她一口气拿出好几瓶灵药,也不问是否浪费,直接咕噜噜喝了个一干二净,随即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有些浮动不稳的气息也重新恢复了稳定。

“四条腿的老东西,你给老娘在这锁地封天大阵里面老老实实待上一刻钟吧!”

她这边冷笑,紫骅王那边却惊惧起来。刚才那一击,他已经动了真格,施展出的乃是不朽境界的神通。本拟凭借如此神通,便是一个小世界也能直接击碎,这区区阵法又何足道哉!定然是顺利破阵扬长而去,若非没有时间,就算追溯着阵法的源流去杀了布阵之人,也不在话下。却没料到自己这番出手,虽然震动了大阵,却没有能够将其击溃——这阵法究竟什么来历?怎么会坚固到如此地步!

他却不知dào

,这阵法乃是大荒商会给各地分会的底牌之一。大荒商会的分会遍布大荒界各处,虽然这大荒界之中造化神君寥寥无几,可不朽天君总还是有不少的,所以为了确保分会不至于被某位贪婪天君轻易攻破劫掠一空,大荒商会总会才专门炼制了若干套这样的大阵,但凡是连续千年表现良好的分会,都可以得到一套,作为镇山之宝。

穆兰分会的这套到手不足百年,如今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呢。

紫骅王一击没有奏效,反而被大阵的力量激荡,一时间回不过气来。此刻他修为不够稳固的缺点便展现无遗:凭借气运成道的功法,当气运激荡下降之时就会使得本身境界不稳定。尤其他原本就是靠着整个穆兰草原的气运之助才得以踏入不朽境界,在不朽天君里面差不多是垫底的,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小千世界都还没能构筑完成。如今损失气运在先,被勾连了几乎整个穆兰草原地脉的大阵反震在后,虽然暂时看起来还没什么问题,但其实内在的情况已经十分的不妥。

于是他也顾不上出手破阵,只得急忙运转功法,尽量稳定状态。同时祭起法宝,将自身牢牢护住。

此刻十分凶险,须得先求自保,然后才能考lǜ

更多!

按说他的想法并无什么不对,但这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道门众仙,真的会眼睁睁看着他稳定形势,然后破阵而出,白白浪费这难得的机会吗?

当然不可能!

不等玉京外门狂乱难言的混沌怒潮完全平息,道空真君便洒脱地一笑,对勾龙渊说:“老哥,时候差不多了吧?”

一贯脸色如同冰铁一般的勾龙渊微微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正是如此!你我一世修行,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二人看起来都颇为欢愉,但周围群仙闻言却顿时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气息,就像是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缓缓苏醒,让他们都不由得有些呼吸艰难,仿佛承shòu着巨大的压力一般。

道空真君笑了笑,拍拍身边孔璋的肩膀:“老孔啊,你是本门诸位真君之中最有希望踏入不朽境界的,平素做事也颇为沉稳可靠——玉京派的将来,就托付给你了!”

孔璋闻言顿时色变,除了当年得知儿子成道之路有误,以至于困顿阳神不得前进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师兄……你说什么?!”

道空真君笑了笑,摇摇头,轻声吟道:“求道坎坷几流离,平生际遇亦堪奇。且将苦水酿美酒,洗去烟尘见青云!”

话音未落,他缓缓迈步一步,身影却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与此同时,勾龙渊也拍了拍墨霄派当代掌门万照真君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纵身一摇,化作一道黑色龙影。

龙影转瞬间撕裂长空而去,唯有他一向冰冷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潭底枯卧一老龙,坟冢连天叹道穷。满园春色虽已没,却种繁花遍地红!”

他们两人走得突兀,道门群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dào

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三泉祖师之首的癸泉真人也轻轻叹了口气,说:“前辈做了榜样,我们做晚辈的,总不能缩在后面。”

“正是,玉京、墨霄和无咎并称,你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坠了本门的名头?”盗泉真人笑着点头。

壶泉真人则重重地点头,大声说:“就等你的命令了!”

癸泉真人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潦倒破落长衫短,仰望苍穹多阴霾。道祖像前问所愿,大道重兴死亦甘!”

盗泉真人俊美的脸上露出洒脱之色,也伸出手来,按在他的手背上:“只手向月揽风烟,些许传纪汗青编。兴亡盛衰皆曾见,昔时英雄今日仙。”

见两位师兄都这般有气势,壶泉真人顿时露出几分苦恼之色,伸出手来又按在盗泉真人手背上,讷讷地说:“师弟我才疏学浅,吟不出诗来……”

癸泉、盗泉两位真人哈哈大笑,一左一右拍着他的肩膀,三个人影骤然迸散,凝聚为一个高大俊朗神采飞扬的黑袍道者,左手持着一块三色光华流转的法牌,右手持着寒芒内敛的青萍剑,向众人微微点头,笑道:“贫道去也!”

话音未落,他挥手一剑划破虚空,施施然走了出去。

道门群仙愣了许久,突然间也不知dào

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叫:“他们……刚才都踏入不朽境界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惊叹者有之,喜悦者有之,纳闷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深深叹息。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三派祖师都施展出了某种拼命的手段,所以才需yào

在出手之前作诗明志,为自己一生际遇做个注脚。

他们这一去,只怕便是不准bèi

再回来了!

第777章 杀劫临头难不朽

道门三派祖师各自施展出压箱底的神通,瞬间踏入不朽境界,分头去了。

诸天万界之中,依然有一些大神通者关注着这边的战况。之前那惊天动地的爆zhà

并没有能够妨碍到他们,玉京内门的防御也不能阻碍他们的目光,此刻见到这三派祖师的所作所为,有人皱起眉头,有人则微微一笑。

“难道说道门当真已经只剩如此底蕴?怎么连区区不朽境界,都需yào

用这种方法才能达到?”

“虽然用了取巧的手段,但的的确确是踏入了不朽层次。我昔年还担心九转真传散佚不整,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啊!”

“道门果然还有不朽天君!却想不到是这些人……那几颗棋子能够试探出这些情报,折损得也就不亏了!”

“怪哉!按照老朽的占算,他道门之中明明应该还有一位不朽天君,为何尚未出手?”

“那些小辈这回怕是要大跌眼镜了!我早就劝过他们,别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要踏入更高的境界,终究须得走出自己的道路来!这一番他们虽然没有受伤,可道心受损却在所难免,除非太上道祖陨落,否则他们更进一步的希望,这就算是断了!”

某个奥妙难言的虚空之中,一个白发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脸上满是悲悯叹息之色,却又有一丝欣慰在嘴角浮起。

“……都是好孩子啊!是我这个老师没本事,护不住你们!不过你们放心吧,如今我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入道而后出道,以诸天万界未有之大道自成一方天地……永恒境界对为师来说,已经不再像昔年那样遥不可及。华大哥当年的教导,我如今完全领悟了!”

“徒儿们,你们且再等待一段时间。待得为师功成之日,便是我道门重开一界,与星海、大荒、归墟并列之时。那时候,为师便是要跟天道吵上一架,也会把你们从时间长河里面捞出来,和为师同享永恒!”

而另外一处的棋盘边,对弈者和观棋者都叹了口气。

“先走亿万年,到头来却是被太上这晚辈又领先了一步!”

“道无先后,达者为能。他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就表明我们所构想的道路并没有错。”

“此言极是!你我既然已经在这天道之中困顿了亿万年,那又何妨再困顿几个亿万年呢?只要能够走出那最后的一步,踏入永恒境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回头想来,当年那魔头的境界,委实令人可怖!便是如今的太上,当日的思源,似乎都要比他逊色一筹的样子……”

“咦?你怎突然提到那魔头?他湮灭已久,怕是连灰都不剩了吧。”

“你相信那魔头真的会连灰都不剩?”

“……不信。”

“老朽也是不信,不过他若是还活着,又怎么会放过唯我他们?记得当年他为了追杀黄庭,一次次进攻正一道门的事情?”

“哈哈,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随时都准bèi

着赶去支援,你我三人联手,跟他也不知dào

斗了多少回!”

“唉!可怜我每次辛辛苦苦建成山门,不足千年,他必定找上门来。我们三人联手虽然挡得住他,山门却定然不保,可怜那些灵山秀水被灭了一次一次又一次……那段日子,诸天万界之中不知dào

多少人都戏称我是‘灭门神君’呢……”

“……话说两位,以你我的修为,本不该想到这些事情。如今突然想了起来,莫非那魔头的事情又有变故?”

“……就算是有变故,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当年气焰如潮之际尚且不能真的荡灭诸天,如今就算苟延残喘,稍稍恢复了一些力量,又能怎么样?”

“真武所言极是,自在老友,你担心太多了。记得我们上次讨论的结果吗?就算那人重生,也自然有思源去对付他。就算思源一对一敌不过他,诸天万界这么多强者,还有天道相助,怎么就不能收拾得了他呢?”

“唉!老朽终究是有些不安啊!”

这些大神通者们的一言一行都蕴含着极大的威能,纵然只是随口说话,也在命运的长河之中震荡起了点点涟漪。与此同时,遥远的混沌之海深处,那难以形容的巨大身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地动了几下。

它只是这轻轻地动几下,便让周围数百万里内大大小小的天魔尽皆粉碎。而躲在混沌之海边缘的一些身影则显得格外焦躁,急切地看着外面,似乎想要离开,却又不敢,好像在等着什么的样子。

……这些事情对于道门中人来说都太过于遥远,此刻他们最重yào

的事情就是——战斗!

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刚刚从伤势之中恢复过来,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道门的底蕴出乎他们的想象,正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一场大爆zhà

惊天动地,便是不朽天君也为之骇然。如果道门还有什么底牌的话……他们就真要好好考lǜ

一下,是不是非得插手这摊浑水了?

但二人终究是坚定果敢之辈,彼此对视一眼,稍稍交流了意见,便做出了决断。

不管道门有什么手段,总之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如此,考lǜ

那么多干什么呢?

唯战而已!

二人点了点头,正打算一起出手,击破玉京内门的防御。却一起变色,抬头看向天空。

他们面前的天空突然一震,先是一个白发老道缓缓走了出来,然后是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而至,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道空见过两位前辈。”道空真君笑道,“今日天气甚好,此地景色颇佳。两位前辈为什么不留在这里看看风景呢?”

勾龙渊所化的巨大黑龙扭动身体,发出阵阵闷雷般的响声,虽然没有开口,却散发着无穷的威压,威胁之意表露无遗。

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却没有看向面前的一人一龙,而是转头看向了穆兰草原的方向。

“紫骅王道友……怕是有麻烦了!”

“那是当然!”道空真君笑道,“杀劫临头,谁能不朽?”

第778章 大功告成

穆兰草原孤峰之上,紫骅王好不容易调匀了气息,正在积蓄力量准bèi

再次出手,将困住自己的大阵击碎,心中突然警兆大起。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得yì

的防御灵宝“百岳印”祭起,催动这件以超过一百条大型山脉为原料炼制而成的灵宝,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这才稍稍安了点心,定神看向警兆传来的方向。

不远处的皇宫上空,一个高大的黑袍道者突兀地从空中走了出来。左手法牌三色光华流动,右手长剑清冷黯淡,周身环绕着强烈却并不稳定的气息,冷冷地看着自己。

“阁下如何称呼?”紫骅王一看便知dào

对方乃是刚刚踏入不朽境界的人物,自己若是状态良好的话,这等人物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如今他状态不佳,若是跟对方发生冲突,只怕会雪上加霜。

故此,他说话的语气就不由得客气了很多。

那黑袍道者乃是三泉真人施展秘法融合而成,他们这秘法脱胎于道门无上神通“一气化三清”,但却反其道而行之,融合三人元气神魂为一体,便能使得修为突飞猛进。但此法问题颇多,并没有真zhèng

完善。不仅使得融合之后的修为摇摇晃晃不够稳固,融合出的这具法身也同样处处破绽,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若是法身崩溃,他们三人就算侥幸不死也必定元气大伤,定然会失去再战之能。既然如此,他们又哪来的心思跟紫骅王废话呢?

是以虽然听到了紫骅王的话,他却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径直举起了青萍剑,一身浑厚的精元法力源源不断地传输进去,要将宝剑的威能完全催发。

这青萍剑乃是昔年通天道人的佩剑,在诸天万界之中也是一件赫赫有名的攻伐之宝。虽然在神门伐道之战中受了重创,威能大打折扣,但温养了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三泉真人不惜一切贯注精元法力,顿时生出凛凛寒光,更有一股森然之意油然而生,顷刻间便映照天地,化为一股浩浩荡荡的杀意,让整个穆兰草原的一切生灵全都为之震撼恐惧。

一时间云也散了、风也静了、天也灰了、地也黄了、山也白了、水也黑了……甚至于无边大草原上的一花一草全都倒伏在地,不堪这份森然杀意。

诸天万界之中,不知dào

多少人同时色变,惊呼出来。

青萍剑当年在通天道人手上打下赫赫威名,号称太上道杀伐第一之宝。这固然有整个太上道除了通天道人之外没几个能打的这么一种悲剧的原因,青萍剑本身的威力也是重yào

原因。

这柄剑没有别的特效,就是“凶恶”。

它有多凶恶?但凡被这剑伤到的对手,无论什么修为,没有能够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就连当年神门的太素神君,被通天道人一剑划伤之后也足足修养了上万年,才得以痊愈。

遗憾的是,如今的青萍剑已经不复当年的威力,想要重现“沾着就死碰着就伤”的凶威,必须贯注大量的精元法力,才能够施展那么一时半刻。

三泉真人要的,就是这一时半刻的效果。

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虽然勉强踏入了不朽境界,但实在水货到了家,正面厮杀的话,多半不是紫骅王的对手——他可不知dào

紫骅王目前的状态其实也很糟糕,就算双方放开了打,紫骅王也未必能够赢得了他。

时间有限,形势危急,三泉真人的打算很简单,就是豁出性命一击,直接砍死紫骅王。

他不觉得自己有出手两次的机会,所以他只要挥出一剑就行。

不朽境界的精元法力无穷无尽地涌入了青萍剑,而青萍剑仿佛变成了无底洞,不论吸收多少都没有半点满足的意思,只是散发出的威压不断提升。

五马王朝的皇宫里面早已没有阳神真仙镇守,那些连长生都还没成就的妖族在这浩瀚凶威面前十分不堪,运气好的可以落荒而逃有多远跑多远,运气差一些的就只能缩成一团苦苦抵挡,更有那心性不够坚毅之辈,已经被吓得现了原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全无半点大妖风范。

紫骅王虽然被困在大阵之中,神念却并未受阻,眼看着情形如此,哪里还不明白三泉真人的意思!虽然他认不得青萍剑,可起码知dào

一位不朽天君花了这么长时间积蓄力量的手段究竟会有多恐怖,就算状态良好的时候,挨上一招都要五劳七伤,何况他状态并不好!

若是挨了这一剑,只怕便要陨落当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惶急,催动神通法力,狠狠地冲击大阵,想要破阵而出。

破阵而出之后干什么……当然是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说道门还能派出一位不朽天君衔尾追杀自己吗?

至于报仇啊,打败道门啊,等等等等……还是算了吧,很明显,道门的底蕴远比自己预计的要多,而且多出很多很多!眼前的情况是,能够逃出性命就是运气,剩下的——不能再奢望更多啦!

他这边发了狠,拼命地冲击着大阵,大荒商会地下的密室之中,翠管事承shòu的压力便陡然增加。一时间眼鼻口耳都溢出血来,洁白的皮肤上也到处都是裂纹,宛若一件将要破碎的瓷器。

“这条老马还真是够狠!”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拿出赴任时候总会下发的宝物替死符,手一晃便将其点燃。

这大荒商会秘制的替死符本是一枚土黄色的木片,上面有一个鲜红的符文,也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它被点燃之后,那鲜红的符文便如同有生命一般跳动起来,在火焰和烟雾里面化为一个人影,仔细看去,却是跟翠管事身形相似。

这人影一出现,翠管事的情况便立即好转,眼看就要崩溃的身体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连因为内伤而变得惨白的脸色都重新恢复了红润光泽。

而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深深一吸,将自己流出来的血尽数吸了回去。

“老娘我不占别人便宜就是好事了,岂能让人占了便宜去!我的血,终究还是我的!”

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自然看不到大荒商会密室里面发生的一切,但他们可以看到五马王朝皇宫附近的情况,可以看到紫骅王正被困在大阵之中,而一位明显是道门天君的强者正缓缓举起青萍剑,要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不用算都知dào

,这一剑下去,紫骅王绝无幸理,连元神都逃不掉。

原本被道空真君和勾龙渊拦住的二人对视一眼,做出了决定。

他们已经出了面,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与其等道门杀了紫骅王之后再来围攻自己,还不如趁现在恶战一场!

道空真君和勾龙渊虽然都踏入了不朽天君境界,但终究不过是初入此境界的新人。他们二人两千万年之前便踏入了不朽前期,稳固了自己体内的小千世界,拥有近乎无穷的威能。就凭两个连小千世界都还没构筑的晚辈,难道还真的能拦住他们?

一梦天君冷哼一声,眼中奇光大盛。顿时他周围的世界便开始缓缓变形,变得奇异古怪,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却又散发着毫不压抑的自由自在之感,犹如一场狂乱的梦境。

这梦境来自于他的体内,正在不断朝着周围蔓延,仿佛要把一方天地都吞噬进去,化为梦境的一部分。

而铁心老人则叹了口气,整个人的气息骤然低落下来。可随着他气息的低落,低沉冰冷的气息却突然弥漫开来,和那诡异的梦境互相交织,彼此相辅相成,迅速侵占着周围的空间。

真zhèng

的不朽天君出手便是如此,他们体内的小千世界既能够提供无穷的力量,本身也是最强dà

的法宝。以自己的世界侵蚀周围的世界,最终将敌人笼罩进去,到时候无论是杀是放,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眼看两位不朽天君动了真格,勾龙渊长吟一声,原本硕大的身躯骤然变得更加庞大,甚至于只一个爪子就笼罩了大半个天空。于是茫茫苍天顿时就全黑了,唯有那已经庞大得比天空更辽阔的黑龙在无穷乌云之中飞舞游动,偶尔露出一鳞半爪,便自然地散发出无穷威严。

他这却是将本体真身变大变大再变大,硬是用庞大的身体将两位真君显化的世界给挡住了!

而道空真君则微微一笑,自身的气息骤然消失,连一丝一毫都不再出现。整个人仿佛变成了虚无的影子,悠悠然朝着铁心老人走去。

“铁心前辈,记得当年老师讲道的时候,你也来旁听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仿佛隔着若干个世界,却又非常的清楚明白,就像是站在铁心老人面前一般,“就冲着这传道之恩,神门伐道之际,你也该来帮一把才对。结果你不但没有来帮忙,现在反而要残害道门!如此恩将仇报,难道不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铁心老人的脸色沉静如冰,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也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这便是他的道,若是他开口为自己辩护,反而落了下乘。

但他可以不辩护,可以不解释,却没办法无视越来越近的道空真君。

道空真君不知dào

施展了什么手段,将自己从这一方天地抽离,丝毫没有被一梦天君显化的梦境所困扰。可眼看着他越走越近,谁都知dào

铁心老人的情况不妙了。

当他走到铁心老人面前的时候,悍然出手惊天一击,铁心老人挡得住吗?

肯定是挡不住的!

一梦天君额头冒汗,急急催动神通,将梦境世界侵蚀现实的速度大大加快。然而化为遮天巨龙的勾龙渊散发出了庞大的威压,硬是把他的梦境世界给顶住了。他本有许多手段可以施展,但在眼前的情况下却大多数施展不出,就算能够勉强用出几个来,也奈何不得踏入不朽境界的道空。

所以最后他能够做的,只有把梦境世界扩张的方向放在道空那边。靠着不断扩张的世界延缓道空走来的步伐——他知dào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道空迟早会适应这梦境世界,到时候便再也无法延缓其步伐。

到了那个时候,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除了狼狈撤tuì

之外,就只能冒着陨落的风险,和勾龙渊、道空真君展开刺刀见红的殊死搏斗。

这样的搏斗,任何一位不朽天君都是不愿意的!

于是这边的战斗便陷入了僵持之中,但另外一边,紫骅王和三泉真人之间,可是容不得继xù

僵持下去的。

又过了片刻,当翠管事看到面前的替身符快要燃尽,忍不住问:“妹妹,一刻钟怎么还没到?”的时候,三泉真人终于做完了全部的准bèi



他举起了青萍剑,朝着紫骅王一剑斩落。

这一剑斩下之时,整个穆兰草原上的一切都静止了,就连那正在涌动闪烁的大阵的光芒也静止了,就连正在拼命挣扎的紫骅王的身体都静止了。

但紫骅王的神念并没有静止,所以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剑落下来,既没有斩破虚空也没有斩断苍穹,既没有破坏自己周围的大阵也没有伤到自己一根头发。

只是,剑光缓缓地,坚定地,从自己身上划过。

当头落下,划过整个身体。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

青萍剑刚刚微亮的剑光骤然暗去,剑身出现了很多斑驳的锈迹,而三泉真人则猛地捂住了胸口,露出痛苦之色。

这一剑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不过他却没有休息,因为还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要做。

勉强挥动手臂,青萍剑轻轻一划,他身边的虚空便被划开,然后他一步跨了进去,走到了玉京内门大阵的外面。

玉京外门那难以形容的混沌末日一般景象此刻已经消弭于无形,唯有一片茫茫白地,告sù

人们这里曾经是道门仙山所在。

这一切变得极为突兀,大致上就是燃烧和轰鸣达到顶点的时候,一份无形的力量突然出现,将一切的破坏和毁灭尽皆抹去,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茫茫白地。

在大荒界,太过疯狂的破坏是不被允许的。每当破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有这种奇异的力量出现,将那恐怖的破坏抹去,只留下一片白地。

这也正是修士们相信“大荒界乃是荒神老祖所创造”的原因。因为最起码,在星海界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很显然,创造大荒界的荒神老祖并不愿意有太过强dà

的力量在这里搞破坏,而星海界……就算那方世界也是某位大能所创,最起码那位大能已经对其不闻不问,将一切都交给了天道处理。

类似的情况在归墟海也可以见到,若是有过于强dà

的破坏力在归墟海爆fā

,一股神mì

的力量就会出现,将其消弭压制,不让破坏扩张。

两边的做法并不完全一样,但总的格调和节奏却是类似的。这也可以从侧面佐证,大荒界和归墟海都是永恒大能所创,而星海界或许乃是天生。

如今的玉京外门,唯有一片茫茫白地,那群之前耀武扬威的真君和真仙们已经荡然无存,连一点点的痕迹都没留下。

仔细看去,其实这里还真有一点幸存者——那是在星盘山大挪移阵之中,假模假样“镇压大挪移阵”的大荒商会一行人。他们脚下的大挪移阵居然还在,只是光芒闪烁不定,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就连他们自己的身影,此刻也一样模模糊糊若隐若现,仿佛不存zài

于世间一般。

因为玉京内门自成一界,所以精疲力竭的三泉真人只能来到大阵门口。他喘着粗气,勉强提起手臂,想要施展法术打开大阵进去,但才施展到了一半便脸色巨变,惨笑一声,身影骤然迸散,重新化为癸泉、盗泉和壶泉三人。

只是此刻,修为最低的壶泉真人已经铁色铁青,静静地躺在沙地上,生机尽绝;盗泉真人也满脸是血,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看起来活不了多久;唯有修为最高的癸泉真人情况还算好,虽然脸色苍白如纸,起码还能勉强站着。

这个时候,玉京内门大阵轰然打开,诸位真君、真仙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刚才三泉真人想要开启大阵,虽然没有能够成功,却已经让大阵之中群仙得到了消息。

道门群仙眼见三泉真人刚刚离开不久,便如此狼狈而回,更落得一死两伤,顿时为之骇然。

无咎派的弟子们急忙拿出灵丹妙药想要为祖师疗伤,却被癸泉真人阻止了。

“我们的伤势,靠这些灵药是治不好的。”他淡淡地说,“三泉归一,便只能活下来一个。当初我们设计这套神通的时候,不知dào

推演过多少次,从无例外。”

说着,他蹒跚来到盗泉真人面前,蹲了下来,温声问道:“师弟,最后麻烦你一次,可否?”

盗泉真人此刻有口难言,唯有一边吐血,一边苦笑。

癸泉真人微微一笑,抬起右手,重重拍在了盗泉真人的胸口。

这一掌落下,他的气息顿时消失,整个人迸散化为无数的光芒,飘落一地。而原本仿佛随时都要伤重不治的盗泉真人却骤然恢复了过来,不仅伤势尽复,身上的气息更是一口气提升到了洞虚巅峰,仿佛随时都可能突pò

极限,踏入不朽境界。

这便是癸泉真人所说,三泉归一。

按说三人之中以他的修为最高,若是留下他的话,自然是最为简单方便。但他扪心自问,自己无论资质还是心性都不如盗泉,索性舍弃自己,成全了盗泉师弟。

大功告成,癸泉何惜一死!盗泉真人也满脸是血,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看起来活不了多久;唯有修为最高的癸泉真人情况还算好,虽然脸色苍白如纸,起码还能勉强站着。

这个时候,玉京内门大阵轰然打开,诸位真君、真仙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刚才三泉真人想要开启大阵,虽然没有能够成功,却已经让大阵之中群仙得到了消息。

道门群仙眼见三泉真人刚刚离开不久,便如此狼狈而回,更落得一死两伤,顿时为之骇然。

无咎派的弟子们急忙拿出灵丹妙药想要为祖师疗伤,却被癸泉真人阻止了。

“我们的伤势,靠这些灵药是治不好的。”他淡淡地说,“三泉归一,便只能活下来一个。当初我们设计这套神通的时候,不知dào

推演过多少次,从无例外。”

说着,他蹒跚来到盗泉真人面前,蹲了下来,温声问道:“师弟,最后麻烦你一次,可否?”

盗泉真人此刻有口难言,唯有一边吐血,一边苦笑。

癸泉真人微微一笑,抬起右手,重重拍在了盗泉真人的胸口。

这一掌落下,他的气息顿时消失,整个人迸散化为无数的光芒,飘落一地。而原本仿佛随时都要伤重不治的盗泉真人却骤然恢复了过来,不仅伤势尽复,身上的气息更是一口气提升到了洞虚巅峰,仿佛随时都可能突pò

极限,踏入不朽境界。

这便是癸泉真人所说,三泉归一。

按说三人之中以他的修为最高,若是留下他的话,自然是最为简单方便。但他扪心自问,自己无论资质还是心性都不如盗泉,索性舍弃自己,成全了盗泉师弟。

大功告成,癸泉何惜一死!

第779章 幕后黑手

霹雳大阵扫荡群邪,道空真君和勾龙渊拦住两位天君,三泉祖师合体施法,手持青萍剑一剑斩杀了紫骅王,穆兰草原真仙以上悉数阵亡,五马王朝作为一个修士门派已然覆灭。

这一战到了如今,便可以算是大获全胜了。

但是道门群仙却依然面色沉重,没有任何一人露出笑容。

他们都知dào

,这事还没完!

紫骅王死了,可道空真君和勾龙渊尚未归来。这意味着他们负责阻拦的那两位天君尚未收手离去,此乃一个隐患。

然而这是明面上的隐患,真zhèng

的隐患却还含而未发。

当然,这就不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了。只有一些修为特别高深的真君、真仙,才能够隐约感觉到一些。

吴解就是其中之一。他亲眼目睹了三泉真人惨胜而归,又亲眼目睹了癸泉真人身死道消,拼着性命成全了盗泉真人,心中颇为震动,更有一种莫名的感悟悄然升起。

千棺从门出,其家乃兴旺。尘世中凡人的道理,用在世外仙人身上亦无不可。红尘也好,世外也罢,其实道理并无区别。只不过尘世中的凡人寿元短暂力量弱小,牵挂更多、阻碍更多;而世外的仙人寿元漫长力量强dà

,是以牵挂少了,阻碍也少了。

少了,不代表没有。归根究底,人在山中,终究还是人。

“我若要开辟一方世界,这个根子便在‘人’上。”天书世界中,他突然有感而发,“我所寻求的道路,离不开‘人’的存zài

。其他修士或者光靠感悟天地造化之理就能成道,但我的道路却必须在天和人之间形成一个均衡……”

他沉吟了一下,虽然觉得yì

犹未尽,一时间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一股奇异迷蒙的气息从他身上腾起,却没有弥散开来,只是氤氤氲氲地环绕在他周围,仿佛一袭云雾制成的长衫,罩住了他的身体。

杜若微微一愣,小七眼睛一亮,但还没等她们开口,叶红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二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茉莉,茉莉看了看叶红,露出了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吴解现在正处于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上,往前一步便能踏入洞虚境界,但这一步看似容易却并不简单,不仅对于修为和心性有要求,更需yào

一个极为玄妙的机缘。

机缘若来,顷刻间便能一步踏过天关;机缘不来,便是困顿亿万载也休想过关。

吴解目前的确是机缘来了,可他既然没有直接踏过那一步,便是机缘还差了一点。或许只是一点点,或许是某个关键,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步最好是让他自己走,外人就算有大神通大法力,就算能够强行助他破关,多半也会给日后留下隐患。

叶红得了江真君瘟部正法的真传,茉莉昔年在无上门下耳濡目染,她们倆都在第一时间看出了这种情况,得出了正确的判断。相比之下杜若和小七便差了一筹,虽然她们也已经修成长生,可见识毕竟不足,只看出吴解破关在即,却没看出他目前状态的玄妙。

得到了茉莉和叶红的提醒,二人急忙闭上了嘴巴,想了一想,索性各自去做事,免得不小心开口说漏了嘴。而茉莉则施展神通,将那些可能说漏嘴的家伙全都暂时拦住,不管是其实还没学会说话的小虫还是新近修成人形正在牙牙学语的朱草,全都被拦在了外面,避免打扰。

吴解得到了突pò

的机缘,于他本人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可对于整个道门目前的情况而言,却没有多大的实jì

意义。

就算他踏入洞虚境界,难道还能立kè

成就大神通大造化,解决道门目前面临的两个大难题吗?

距离玉京派不知dào

几十万里的那座小山上,四位天君依然还在对峙。

道空真君此刻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刚才紫骅王死在青萍剑下的那一瞬间,他们四人都已经感觉到了。

“两位前辈,如今紫骅王已死,两位便是师出无名,何苦再与我们为难?”他依然保持着那仿佛不在世间的感觉,冲着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拱手为礼,笑道,“这场争端,也该落幕了。”

铁心老人脸色冰冷,仿佛当真心如铁石一般;一梦天君眼神迷蒙,仿佛依然还在迷兮恍兮做着大梦。

面对道空真君的劝说,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都选择了无视。

二人事先早已谈妥,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总之决不放qì



在不朽天君初期境界困顿了两千万年,他们始终没有能够将对于自身大道的掌控提升,没有能够将体内的小千世界搬到体外,从而突pò

这个境界。纵然是试着将体内那个小千世界覆灭和开创了不止一次,也始终只是原地踏足,没有半点进步。

他们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见二人对自己的劝说视若无睹,道空真君叹了口气,闭上嘴巴,又开始缓缓迈步,走向铁心老人。

既然讲道理无用,那就只能用拳头来说话了。

与此同时,无尽遥远的星海之中,同样也有一番交涉正在进行。

青山如黛、绿水如带,青山绿水之间有一座小亭,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亭子旁边有一株古松,枝干虬劲、针叶一片暗红,虽然极为苍老,却透出勃勃生机。松下有一只板角大青牛,正趴在那里呼呼大睡。

亭子里面,两个中年人正在讨论着重yào

的话题。

“师兄,你拦了我这么久,究竟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一个容貌阴沉的男子,脸上有一道可怕的伤疤,让他看起来就叫人害pà

,“赤松和青角拦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你也要拦我?”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有些清瘦的俊朗文士,笑着叹道:“师弟啊,你何必如此执着?当年正道之争,你我辩不过太上,输了道门正统的地位,这可怪不得人呐!”

“师兄你的说法真是好笑!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道理是靠拳头打出来的!”阴沉男子皱眉说道,“当日若非各方神君阻拦,我早就把他们太上道连根拔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代表道门!”

“灭门容易,灭道却难。那太上九转妙法的确直指造化境界,其中玄妙便是你我也要低头,我们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哼!玄妙有个屁用,不能打的功法,再厉害都是空的!”阴沉男子冷笑,“华思源那套莫名其妙,一点也不玄妙。可他就是能打,现在诸天万界,谁敢说斗神四部功法不够高明?要我说,当年就该按照我说的办,先天五太结阵拦住他,然后我们一个个镇压过去,把忘情、逍遥、青角、赤松、妙真全都镇压了,再追溯九转妙法的联系,把那些太上道的孑遗也全都灭了……”

正说话间,老松树下的大青牛仰起头来,哞地叫了一声。

阴沉男子脸色一僵,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青牛一眼。青牛却没有理睬他,继xù

趴下睡觉。

“师弟啊,横竖当年你也报复过了,出过气了,又何必念念不忘呢?”俊逸文士劝道,“你无论资质还是心性都远胜于我,日后更进一步,踏入永恒境界,也是大有希望。何苦非要在这等小事上纠缠不休呢?”

“道门正统,并非小事!”阴沉男子正色说,“除非老师开口,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收手的!华思源尚且不能阻止我,别人也一样不能!”

“思源神君只是不跟你计较……”

阴沉男子笑了:“不跟我计较?师兄你太天真了!他哪里是不跟我计较,他是抓不住我!”

“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我也承认。可他神通再大,还能大过当年我那个师傅么?当年我魂魄受制,尚且能从那人手上逃出来,他华思源又能把我怎么样?”阴沉男子眼中寒芒一闪,傲气逼人,“诸天万界之中,若是说打,我多半前十名都排不到。但若是比赛逃跑,我非但是第一名,而且还能拉开第二名至少从凡人到造化神君那么远的距离!”

俊逸文士叹了口气:“所以你还是坚持要找太上道的麻烦?”

“当然!他们想要复兴,总要经受一些考验吧。”

“你的‘考验’难度太高,这是存心不让人过关啊!”

“那是他们自己没用!”阴沉男子冷冷地说,“过了两千万年,结果关键时刻还是靠通天道人留下的青萍剑来决胜,这有什么意义?道门要复兴,就要证明他们自己的确在进步,的确在前人的基础上走得更远——若非那霹雳大阵和三泉归一的确有些创意,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两千万年的时间其实不长,想要创出一些超乎前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文士叹道,“能弄出两个来,已经不错了!”

“但最关键的地方,却还是靠吃老本,还是躺在祖宗留下的遗产上,这是不行的!”阴沉男子摇头,坚决地说,“要么他们有新的创造,要么他们从前人的影子里面走出来,否则别指望我承认他们过关!”

说着,他转头看向古松和青牛,冷冷地说:“你们不要以为找来师兄就能拦住我,须知拦得住我一时,拦不住我一世!若是你们那些晚辈不够上进,便是靠着你们的帮zhù

过了今天这一关,我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师弟啊!你堂堂一个成道亿万年的神君,曾经跟诸天万界最强的两人斗智斗勇的人物,降低格调跟一群连不朽境界都没踏入的小孩子那么认真干什么?”

阴沉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师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总是要给你点面子的。好,我自己不出手,只借用一下昔年的因果。若是他们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俊逸文士叹了口气,看了看古松和青牛,然后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但你不能把事做绝,起码要留个两三线……”

“师兄放心,只要他们够聪明,或者够舍得,这一关定然是可以过的。”阴沉男子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在面前的石桌上敲了一下。

与此同时,天机楼里面正在喝茶的天机子突然瞪大了眼睛,疑惑地说:“咦?刚才莫不是他出手了?他怎么会出手?莫非……他也要在这场纠纷里面插上一手?”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渐渐释然:“怪不得我占卜的结果会是那样,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他还是像当年一样固执,事先不跟任何人商量,自己就把事情给做了……”

阴沉男子这一敲看似轻飘飘没有用力,但那小山之上的一梦天君和铁心老人却同时心中一震,不由得念头震动,想法顿时就起了变化。

铁心老人的眼神更加冰冷,冰冷之中却起了一丝疯狂,而一梦天君眼神则彻底迷茫,仿佛连自己都陷入了混沌一般。

他们这一发生变化,勾龙渊和道空真君身上面临的压力便陡然增加。勾龙渊所化的黑色巨龙游动顿时就迟缓起来,道空真君前进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铁心老人突然冷冷地一笑,纵身一跃,化为一道光芒倏忽飞去。

勾龙渊化作巨龙封锁天地,却只是锁住了这一方空间,只能阻止挪移之法,拦不住直接飞遁。此刻铁心老人直接飞走,便让他徒唤奈何,无计可施。

若是刚才,道空真君还能出手阻拦。但此刻一梦天君突然将一身神通施展到了极限,甚至于连自己体内世界崩溃的风险都不顾了,以他不朽前期的修为力压二人。勾龙渊和道空真君虽然也有不朽境界的修为,却只是初入不朽而已,比起紫骅王都要稍逊一筹,纵然二人联手,一时间也只能陷入守势,无力摆脱。

铁心老人身为不朽天君,飞遁之速何其快捷,不过片刻工夫,就飞到了玉京派的上空。

此刻道门群仙正在各施手段,从外侧加固玉京大阵,预备可能的大战。铁心老人来得突兀,不少人根本就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而当铁心老人来到玉京派上空之后,他只是目光冷冷一扫,便抬起手掌,冲着玉京大阵狠狠地拍了下去。

一掌拍下,冰凉冷漠的气息刹那间覆盖了整个玉京,道门群仙同时一震,不少人直接被这气息逼得头晕目眩,连站立都站立不稳,只有一些心志特别坚韧之辈才能及时反应过来,各自施展手段,想要挡下这一击。

但他们的手段,全部都是白费。

一掌拍下,原本就已经因为抵挡大爆zhà

而千疮百孔的玉京大阵再也支撑不住,顿时土崩瓦解。无数碎片化作光芒四处飞散,更有无穷的灵气在天地间肆意奔流。

原本已经被炸成空荡荡一片白地的玉京外门陡然出现了无数的山山水水,却是一直藏在小世界之中的玉京内门被硬生生打了出来,落在这外门之中,恰恰化为一方山水,简直犹如事先商量好的一般。

但玉京内门从小世界里面掉出来,也就落下了无数的山峰。道门群仙之中,但凡是刚才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全都被这些山峰压在了下面。虽然说阳神真仙长生不死,被压在山峰下也只是肉身受到重创,休息休息就能恢复,但此时此刻,他们又怎么可能有休息的机会?

不及细想,还有余力的道门群仙同时纵身跃起,无数的法术和神通一一施展出来,直奔铁心老人打去。

铁心老人脸色依旧冰冷,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伸手随便一抹,便犹如抹布一般将九成以上的攻击全都打散,原本五颜六色雷火满天的场面,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但在这冷清之中,杀意反而更加凌冽。

盗泉真人剑眉倒竖,手上青萍剑虽然光华黯淡锈迹斑斑,却依然一往无前,直奔铁心老人刺去。

天纶真君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剑光,呼啸着划破长空,绕到太阳的方向,然后便和阳光合为一体,极热烈也极灿烂,直奔铁心老人射去。

墨霄派万照真君身上骤然腾起一道气剑,一边冲上天空,一边飞快地吸收着周围散佚的灵气,等来到铁心老人面前的时候,已经化为如山巨剑,更将他周围的灵气吸纳一空,使得空间犹如塌陷一般,要将他锁在里面。

流云道人、红浊真君……各位真君一起出手,每一个都是最厉害的杀招,一个个都有去无回,誓要将这突然来犯的不朽天君击退!

在这些真君之中,却还夹杂着一位真仙,乃是玉京派冰云楼楼主,白金。

白金的意志极为坚定,又不像吴解那样正处在破关边缘而陷入迷茫,当他看到铁心老人出现之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做出攻击的那几人之一。然后第一击没有奏效,他索性人剑合一,化作灿烂剑光冲杀过去。

他的攻击方式和天纶真君极为相似,而且虽然修为较低,但他此刻所迸发的剑意却更加强烈坚决,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气势。

以真仙修为卷入如此一战,他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天纶真君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剑光,呼啸着划破长空,绕到太阳的方向,然后便和阳光合为一体,极热烈也极灿烂,直奔铁心老人射去。

墨霄派万照真君身上骤然腾起一道气剑,一边冲上天空,一边飞快地吸收着周围散佚的灵气,等来到铁心老人面前的时候,已经化为如山巨剑,更将他周围的灵气吸纳一空,使得空间犹如塌陷一般,要将他锁在里面。

流云道人、红浊真君……各位真君一起出手,每一个都是最厉害的杀招,一个个都有去无回,誓要将这突然来犯的不朽天君击退!

在这些真君之中,却还夹杂着一位真仙,乃是玉京派冰云楼楼主,白金。

白金的意志极为坚定,又不像吴解那样正处在破关边缘而陷入迷茫,当他看到铁心老人出现之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做出攻击的那几人之一。然后第一击没有奏效,他索性人剑合一,化作灿烂剑光冲杀过去。

他的攻击方式和天纶真君极为相似,而且虽然修为较低,但他此刻所迸发的剑意却更加强烈坚决,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气势。

以真仙修为卷入如此一战,他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第780章 铁剑归来

面对道门群仙这联手一击,铁心老人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以修为而言,他二千多万年前便已经踏入不朽前期的境界,在体内创造出了一个完整的小千世界,那二十余位真君加起来,修为都没有他来得深厚。双方哪怕是硬拼功力,诸位真君都赢不了他。

但战斗的胜负,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修为更深便一定能赢?这说法简直如同“活得久就肯定更聪明”一样,或许经常是对的,但错的时候也多得是。

起码,在这一刻,它就错了。

诸位真君都很清楚,这位不朽天君来得凶恶,摆明了是要灭人满门的架势。虽然他们看不出对方的身份和修为,但“不朽天君”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此刻乃是整个道门的生死关头,一不小心大家就要统统死在这天君手下,没有一丝侥幸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便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如同白金一样,倾尽全力出手,甚至于不计生死。

唯有这样,才可能打破死局,从绝望里面挣出希望来。

望生者死,望死者生,能够从危险里面活下来的,多半都是敢于直面危险的勇者!

有道是一人舍命万夫莫当,这么多强者同时舍命一击,便是成道时间比他们加起来更久的铁心老人,一时间也有些悚然。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危险,感觉到了那份仿佛利刃逼近面门的森然杀意。

若是应对不当,就算不陨落于此,也要身负重伤!

铁心老人眼中寒芒闪过,身影突然消失,却是根本无视了之前还在全力出手的事实,也无视了万照真君等人试图锁定空间的手段,整个人倏忽挪移到了数十万里之外,避开了诸位真君联手的舍身一击。

然后,他又倏忽挪移回来,出现在了原地。

这一个来回只是刹那的时间,但这一刹那却极为关键。诸位真君联手一击之势有去无回,纵然明明白白看到了他的消失,也已经收手不及,只能将竭尽全力的一击打空,没有能够获得半点战果。

这便是不朽天君的神通,举重若轻,轻飘飘便躲过了数十位洞虚真君竭尽全力的联手进攻,让大家纵然有拼命之心,也没有跟他拼命的机会。

但是……在这场战斗之中,却发声了一个小小的意wài



铁心老人将时间掐得极准,一个来回的刹那工夫,正好躲过了诸位真君的攻击,但是……在场的诸位联手攻击他的强者之中,却并非都是真君。

在一群真君之中,夹杂着一位阳神真仙。而这位阳神真仙出手的速度,比洞虚真君们稍稍慢了那么一点点。

就是因为慢了那么一点点,当铁心老人从数十万里之外挪移回来的时候,身剑合一的白金正好冲到他的面前,剑光如冰剑意如火,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便刺中了他的左眼。

因为担心攻击力不够强,白金将自己的剑光压缩到了极限,光芒灿烂到了极致,可飞剑的实体却几乎化成了一道细细的丝线。这一道细如丝线的飞剑上,此刻凝聚着连大多数洞虚真君都难以比拟的力量。

光芒一闪,从铁心老人的左眼刺入,贯穿了他的头颅。

铁心老人身为不朽天君神通广大,自然不会被这区区一剑斩杀。但剑光穿透头颅,剑意杀入体内,这样的伤势绝对不可以等闲视之——事实上,就算之前他当真被道门群仙联手一击打中,只要全力防御,受到的伤也未必会有这么重。

换句话说,他仗着神通广大挪移空间躲避这一击,想要避免受伤,结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伤得反而更重!

剑qì

贯脑的伤势极为可怕,尤其那份痛苦更是叫人恨不得发疯。纵然铁心老人修为深厚,也免不了刹那间道心失守,狂吼着一掌击出,强dà

的力量将白金所化剑光周围的空间完全凝固,犹如一块脆弱的琉璃,在他的掌力之下片片崩碎。

而位于这片空间之中的白金自然也不能例外,他甚至还没反应得过来,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迅速崩溃瓦解,就连元神也开始震动和崩裂,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彻底消散,连一点点痕迹都无法留存。

幸运的是,这个时候有好几位真君已经缓过气来,同时出手攻向铁心老人,逼得铁心老人只能出手防御,没有能够将掌力完全催发,将白金彻底消灭。

空间的封锁骤然消失,但之前那道璀璨至极的剑光却已经黯淡了下来,化作无数破碎的光影,伴随着处处是伤犹如残破玩偶一般的白金,从天空中无力地坠落。

“我要死了吗?”白金此刻的思绪有些游离,他侥幸逃过了瞬间死亡,但如此严重的伤势就算在平时也难以治疗,此刻诸位真君都在竭力和铁心老人厮杀,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来救治他——所以,他其实只不过是将瞬间的死亡拉长,在临死之前多受一些苦楚罢了。

多受一些苦,却也可以多一点时间。

以他目前的情况,已经无法再施展任何手段,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唯一的用处只是思考。

在生和死的边界上,最后一次思考。

白金很清楚,自己这次是死定了,不会有任何的侥幸。以阳神真仙之身,受了不朽天君的含怒一击,没有当场被打得支离破碎已经十分难得,想要活下来简直痴人说梦。

但很奇异的,他却没有半点痛苦绝望之意,心情反而有一点点平静和坦然。

他修道多年,曾经为了追求九转金丹而舍弃苦修数千年的道果,投入九州界轮回转世多年;也曾经为了求证自己的愿心,为九州界划分三教六道,因此泄露天机遭到反噬,不得不自封玄冰之中数万年。

他曾经仗剑天下无人可敌,收集三千名剑汇聚万剑归宗大阵,立下“身居西金号白帝,天下锋芒我为尊”的赫赫威名;也曾经飞升之后发xiàn

自己昔日的门派已经烟消云散,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最后,他再度奋起,在玉京派之中只用了千年光阴便修成真仙,结束了玉京派连续五万年没有底子成就长生的厄运,也创造了这附近几百个国度大大小小的门派之中,数十万年来最快的成道记录。

他剑术通玄,很快便得到了冰云楼楼主天纶真君的赏识,得以接管冰云楼。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依靠掌中剑威震四方,维持了“冰峰绝剑”的威名。

他知人善用,更着力培养后进。不足千年,便又有年青的飞升弟子在冰云楼修成长生,使得原本有些沉寂的玉京派显出了欣欣向荣的势头。

他还骁勇善战,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甚至于不久之前,一剑重创了一位不朽天君!

……然而,到了此刻,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白金轻轻地叹了口气,吐出一些血沫,眼神渐渐游离涣散。

“我也幻想过会怎么死,本来以为死到临头的时候,一定会很不甘心,很痛苦很愤nù

……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

“死亡的确可怕,但不管怎么说,我这一生已经尽lì

,此刻回头看去,没有什么可后悔可惋惜的了。”

“白金此生,无怨无悔!”

他缓缓闭上眼睛,准bèi

平静地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是,眼角的最后一抹光芒之中,却看到了天空中的战局。

理所当然的,道门群仙处于绝对的下风,几乎是被铁心老人压着打。

二十多位洞虚真君,乍看上去似乎是个很庞大的数目,但面对一位几千万年之前就踏入不朽境界的强者,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非有洞虚巅峰的盗泉真人手持青萍剑,一个人就抵住了铁心老人三成以上的攻势,此刻他们早已抵挡不住了。

但盗泉真人毕竟境界尚未稳固,青萍剑又才刚刚奋力一击杀了紫骅王,此刻无论是人是剑都处在低谷状态,面对远比紫骅王更强的铁心老人,实在是心余力拙。

眼见着盗泉真人步步败退,鲜血从口鼻中飞溅出来,将身上黄色的八卦衣染上了点点鲜红,而他手上青萍剑的光芒更是越发黯淡,那些锈迹反而越来越清晰明显——很显然,他们已经到了极限,快要支撑不住了。

一旦盗泉真人支撑不住,道门群仙的阵势立kè

就要崩溃。到时候,便是一边倒的屠戮和残杀。

白金即将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大,心中那濒死的平静荡然无存,只有疯狂的战意和不甘在熊熊燃烧。

“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还要战斗!”

“战斗需yào

我!玉京派需yào

我!道门需yào

我!现在还不是我能够倒下的时候!”

因为身负重伤神念破碎的缘故,他此刻只能用迷离的目光到处飘移,搜索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宝剑。

“我的剑呢?我的剑哪里去了?我的剑哪里去了!”

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看不到身边那些破碎的光芒,那是跟随他漫长岁月的宝剑。从当年在九州界炼成这把本命飞剑开始,他便一直带着这柄剑征战厮杀,这柄剑对于他来说,差不多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疯狂地寻找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尽头,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剑其实早已破碎。

然后,他渐渐陷入了弥留,纵然再怎么不甘、再怎么愤nù

,也无济于事。

在死亡面前,再多的斗志也改变不了问题。

白金的意识渐渐沉了下去,唯有那股不甘的念头,依然在冥冥中回响怒吼。

“我的剑呢?我的剑呢!我要战斗!”

此刻,他意识的一部分已经从“生”沉入了“死”,但那不甘的怒吼依然在回荡,在生的世界回荡,也在死的世界回荡。

“我的剑呢!我要战斗!”

然后,一柄剑就出现了。

那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没有半分的光华和锋芒,看起来简直钝得连一张纸都划不破。

但当白金“看到”这柄剑的时候,却在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仿佛这柄剑已经伴随了他无数的岁月,伴随他经lì

了无数的桑田沧海,看尽风云变幻,战遍诸天英杰。

它在等待着他的呼唤,已经等待了很久。

不可压抑的狂喜升起,原本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焕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剑!”

一个简短的意念升起,身边的虚空骤然震动,那把原本只存zài

于他意识世界的铁剑倏忽出现,静静地浮在他的面前。

然而从剑身上腾起的无穷气势和欢喜之意却告sù

他,这柄剑并不平静。此刻,它正在跟他一样兴奋,一样激动,一样欢呼!

支离破碎的身体不知dào

从哪里来了活力,白金伸出手去,握住了剑柄。

一时间,星海之中,诸天之内,不止一个声音在感叹。

“两千万年了!终于有一位神君醒来了!”玉皇殿里,星河神君微笑点头,“这铁剑书生昔年神通广大剑术通玄,可一生都骄横自私,从来不为别人着相。他在三十三天听道千年,终于想通了关键,得以踏入造化境界,结果非但没有半点感恩之意,反而在神门伐道之时大放厥词,说道门‘愚不可及,自作自受’……如今在红尘之中转了一圈,他终于磨去了这自私自利的秉性,此刻铁剑再次出鞘,却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不枉当年师傅一番苦心!”

“只可惜其余八位神君依然在红尘之中辗转,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威严的玉皇大天尊叹道,“若是他们九人一起醒来,那就更值得高兴了!”

“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星河神君笑着说,“从此刻开始,道门大兴之势,便要拉开序幕了!”

古松微微摇动,青牛睁开了眼睛,俊逸文士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师弟……难道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

阴沉男子摇头:“谈不上计划好了,只是有些准bèi

而已。”

他的目光扫过古松,扫过青年,冷冷一笑:“你们不要以为铁剑书生醒了,事情就这么算了。实话告sù

你们,我的考题才刚刚开始!”

“什么?”俊逸文士大惊,“铁剑书生醒来都过不了关?师弟你这一关究竟是什么啊!他可是造化神君,便是在当年忘情宗的逍遥神君,也未必是他对手啊!”

“总之你们等着看就好。”阴沉男子嘴角微微勾起,“不需yào

等很久的……”

玉京派之中,即将坠落到地面的白金此刻已经重新站定。他的身体依然支离破碎,似乎随时都会土崩瓦解,但他眼中的寒芒、身上的气势,却让天空中的铁心老人都为之胆寒。

最重yào

的是,铁心老人认得那把剑。

“铁!剑!书!生!”铁心老人几乎一字一顿地,犹如呻吟般说出了这个名字。

入道九神君之一,昔年神门最厉害的剑客,困顿在不朽巅峰数十亿年,最终通过参悟九转真传而突pò

瓶颈,踏入了造化境界,却还没来得及展示他的实力,就因为在神门伐道一战中对道门袖手旁观忘恩负义,而被大神君打落凡尘。

那时候大神君曾经宣言:汝等既然以九转真传踏入造化境界,便当是道门中人。身为道门中人,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我今日便替太上执行门规,将你们打落凡尘!日后你们要么改弦易张回归正道,要么就自己重新走出一条造化之路来吧!

这两千万年来,诸天万界都在思索,都在寻找,都在等待,等着包括铁剑书生在内的九位神君归来,等着看他们究竟是选择归入道门,还是自己重新走出一条造化之路来。

直到今天,九神君之一的铁剑书生终于醒来了,而且还按照大神君所说,改变了当年自私自利的作风,成为了一名正道中人。

铁心老人的心中有几分感慨,但更多的却是不安和恐惧。

他没有试着逃跑,因为他知dào

,在那把铁剑面前,自己这区区不朽前期的天君,根本没有能够逃得掉的可能。

所以他只是注视着白金,深深地注视着,仿佛想要将白金的一举一动都仔细看清,印在心中一般。

然后,白金将铁剑缓缓一抽,仿佛是从无形的剑鞘里面抽出来一般。原本朴实无华的剑身上,登时就有一股剑qì

冲霄,让天空和大地都在轰鸣颤抖。

他举起剑,指向铁心老人。

铁心老人没有求饶,也没有还手,眼神之中满是绝望。

铁剑挥落,铁心老人的身影也随之坠落,跌在尘埃之中,再无半点气息。

在场这么多的洞虚真君,却没有哪怕一人看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一片沉默之中,刚刚还大发神威力克强敌的白金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抱住铁剑,仰天就倒。

众人为之茫然,但却有一些身影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片茫然。

那是四个笼罩在黑气之中的身影,他们没有半点犹豫,径直绕过还没反应过来的诸位真君,冲到了白金的面前,便要将他连人带剑一起抓走。

从接到消息开始,这些人已经在暗处等待了很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入道九神君?他们决不允许这九位神君当真加入道门!铁心老人的心中有几分感慨,但更多的却是不安和恐惧。

他没有试着逃跑,因为他知dào

,在那把铁剑面前,自己这区区不朽前期的天君,根本没有能够逃得掉的可能。

所以他只是注视着白金,深深地注视着,仿佛想要将白金的一举一动都仔细看清,印在心中一般。

然后,白金将铁剑缓缓一抽,仿佛是从无形的剑鞘里面抽出来一般。原本朴实无华的剑身上,登时就有一股剑qì

冲霄,让天空和大地都在轰鸣颤抖。

他举起剑,指向铁心老人。

铁心老人没有求饶,也没有还手,眼神之中满是绝望。

铁剑挥落,铁心老人的身影也随之坠落,跌在尘埃之中,再无半点气息。

在场这么多的洞虚真君,却没有哪怕一人看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一片沉默之中,刚刚还大发神威力克强敌的白金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抱住铁剑,仰天就倒。

众人为之茫然,但却有一些身影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片茫然。

那是四个笼罩在黑气之中的身影,他们没有半点犹豫,径直绕过还没反应过来的诸位真君,冲到了白金的面前,便要将他连人带剑一起抓走。

从接到消息开始,这些人已经在暗处等待了很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入道九神君?他们决不允许这九位神君当真加入道门!

第781章 三十三天

这四个被黑气笼罩的身影来得极快,快得让道门群仙都来不及反应,甚至于诸天万界之中关注着这场战斗的那些大神通者们之中,都有许多人没来得及回过神。

而他们的动作也极快,尚未落地便一起出手,各自发出一道黑气,要在空中连接起来化成光环,将昏迷的白金和他手上的铁剑一起困住,带着他挪移离开。

此时此刻,地面上诸位真仙依然还被铁心老人的气势所慑,没有能够恢复清醒;空中的诸位真君则因为和铁心老人的苦战而有些乏力,反应慢了一点,纵然全力飞遁赶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此时此刻,似乎没有谁能够阻止这四人了。

但是,红光亮了起来。熊熊燃烧的烈焰化作四把长刀,抢在四道黑气要合拢化作光环之前,拦在了它们之间。

吴解、桃源子背靠着背,双手各放出两道刀光,隔住了那四道黑气。

终究还是有人来得及阻止的,一个是吴解,一个是桃源子。

在这场战斗之中,桃源子一直注意保持自己和吴解的距离,确保如果发生意wài

可以及时救援。虽然限于实力,无论龙河王那次还是铁蹄王那次,他都没能来得及帮忙,但这并没有让他沮丧,反而让他更加谨慎小心。

自从道门整个退入玉京大阵之中以后,他就始终停留在吴解的附近,随时保持警惕。

铁心老人的气势威压并没有能够真的让他陷入混乱,但他也没有参加围攻铁心老人的战斗——那个等级的战斗,区区一个真仙又能做得了什么呢?除非吴解醒来并且参战,否则他会一直守在这里。

当白金拔出铁剑的刹那,无以伦比气势将吴解从半步洞虚的迷惘状态惊醒。他起初并没有回过神来,但看到铁剑一击斩杀铁心老人,立kè

就明白了几分。

轻轻一剑斩杀不朽天君,这绝对不是寻常天君能够做到的事情,整个道门之中,可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传说中被华思源打落凡尘的九位造化神君。

但是……如果白金真是造化神君转世,为什么他此前都没表现出来?又为什么他现在突然“醒来”了?

很多的问题接踵而来,让吴解一时间有些头大。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反应。

当白金倒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过去将其接住,避免白金摔在地上。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赶在四个黑气笼罩的人影出现之前,来到白金的身边。

和他一起来到的,自然还有一直保持着戒备的桃源子。

他们两人的战斗经验都非常丰富,一眼就看出了那四个黑气之中的人影必须依靠特殊的手段才能将白金运走——实jì

上,是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把那把铁剑运走——所以二人不约而同地出手,并没有攻向四人,而是拦住了眼看就要合拢的四道黑气。

四道黑气原本要合拢在一起,化作黑色的光环。但被火焰长刀这么一拦,原本平静的黑气顿时汹涌起来。只听得轰然一声,四把火焰长刀同时炸裂,化作无数火星。但四道变得汹涌澎湃的黑气也就失去了合拢的能力,各自退了回去。

那四个黑气罩身的人影没料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顿时勃然大怒。四人之中两人一左一右伸出手来,分别抓向白金和铁剑,另外两人则各自放出一道黑沉沉的光芒,直取吴解和桃源子的面门。

那黑沉沉的光芒极为晦涩阴暗,却又透出奇异的明亮感觉,充满了矛盾的意味。它们看上去似乎比较缓慢,但一转眼却已经到了面前,快得连吴解和桃源子这等强者都来不及反应。

光是看到这两道黑色光芒的速度,茉莉就忍不住惊叫了起来:“不朽天君!”

有这等实力,能够让处于战斗之中高度警戒的吴解连反应都来不及的,几乎不可能是洞虚真君,甚至于就连紫骅王那种刚刚跨过不朽境界门槛的天君,也未必能够做得到。

但茉莉能够做的,也只有惊呼而已。

她的修为的确比吴解更高,可她的战斗经验却几乎等于没有。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来不及出手帮忙。

眼看着黑气就要击中吴解,桃源子的身体突然崩散,化作无数的星光,九成九的星光轰在吴解身上,将吴解轰飞了出去,剩下的一点点则轰中了白金,同样将他推了出去。

桃源子的反应并不比吴解更快,但他却有比反应更快的能力——本能。

作为吴解的身外化身,保护吴解便是他的本能。这种本能不需yào

思考,也不需yào

反应,在需yào

的时候便会发动。

当吴解面临生死危机的刹那,桃源子整个人完全崩散,在把他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感悟和整个人的法力精华传输给吴解的同时,也将他送到了一边,躲开了那一击。甚至于他还又在濒死之前的瞬间分出了一点点力量,推动白金移开,躲开了敌人的捕捉。

作为代价,便是桃源子的消失。

不是死亡,而是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就算是造化神君,也没办法从时间的长河里面将他捞出来,重新复活。

从三十年前诞生,到今日消失,桃源子的人生实在很短暂。但这短暂的一生,却最终完成了一件重yào

的大事。

他挫败了四位不朽天君的进攻!

如果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吴解必定会被那道黑光打中。就算有天书世界护身,被打中也未必真的会死,但挨了这么一下,定然后患无穷。

而且更糟糕的是,如果没有他那轻轻一推,白金和铁剑必定会落到那两个冲上来的不朽天君手中。

这样的发展,简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啊!

幸运的是,因为桃源子舍身一击,这糟糕的结果被改变了,事态终于尚可挽回。

这个时候,道门群仙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呼啦啦急忙赶下来,想要救援。

四个黑气笼罩的人影用神念交流了一下,一人飞了起来,迎向道门群仙,将黑气化作一片黑色的浪潮,把他们都拦在了上方;两人依旧抓向白金和铁剑;最后一人则直奔吴解冲了过去。

以四位不朽天君的实力,无论对手怎么抵抗怎么努力,也不过只是毫无意义地挣扎,改变不了结果。

吴解被桃源子舍身一击轰飞出去,识海之中一片混乱。桃源子三十年来的感悟和积累一瞬间全部传了过来,更有那面对死亡瞬间的苍凉和平静,令他尤为震撼。

他死过,死过不止一次,但他却从来没有“自杀”过。

当桃源子选择去死的时候,那种决然的情绪一直抵达了灵魂的最深处,产生了无可言喻的悸动。而此刻,这份悸动则完全由吴解来继承。

这份悸动,补全了他思绪之中一个极大的空白,它犹如一只灵巧的手,轻轻一推,推动着他的心神终于越过了之前那模糊的界限,跨入了崭新的领域。

这一刻,天空震动、大地震动、虚空之中的因果为之震动、勾连吴解元神的大道也在微微震动。

诸天万界之中,不少最顶尖的大神通者都微微一愣。

他们分明感觉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出现在了诸天万界之中,它和曾经存zài

的那些道路完全不同,却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高屋建瓴的气势。

之前当吴解以这条道路勾连大道成就阳神的时候,因为有无上神君留下的一丝残念阻隔,所以这条道路并没有被诸天万界的大神通者们觉察到。但此刻无上神君留下的那一丝残念已经消散,再无任何东西阻拦他们的视线。

刹那间,不知dào

多少的视线一起落在了玉京派,看向了吴解。

吴解的周围,此刻云气涌动,这些云气来得毫无征兆,却在不断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或者说,在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新的世界”,填充在他和周围的世界之中,使得整个世界都在扩张。

这扩张并不明显,但却是实实在在存zài

的,绝非任何人的幻觉。

四个天君同时一愣,他们自然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眼前这年轻的真仙,居然在这一刻跨过了最后的阻碍,踏入了洞虚真君的境界!

此刻在他周围新生的世界,便是他所选择道路的具现。然而古往今来,自身道路会具现成完完整整世界的,似乎只有……

不及细想,除了抵挡道门群仙的那个天君之外,其余三个天君一起扑了过来,他们甚至连白金和铁剑都顾不上,一起悍然出手,要把吴解周围的世界击溃,更将他也直接消灭!

踏入洞虚境界的这一刻便能出现这样的异象,意味着他所走的道路无比宽广,更意味着他甚至于不需yào

再对自己的道路进行调整和补充,便可以循着这条路直接走下去,一直走进不朽天君的领域之中。

或许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但是对于不朽天君来说,时间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在阳神境界之时便已经能够将自己的道路一直完善到不朽境界的天才,怎么能允许他成长起来!

相比之下,就算是入道九神君,也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看铁剑书生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醒来……

三位不朽天君联手的威力极其巨大,直接将吴解进阶之时的异象打散,纵然这异象是天道对进阶者的保护,但区区一个洞虚真君得到的保护,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住三位不朽天君的进攻呢?

三人打散了异象之后并未有片刻停留,立kè

又顺势攻向吴解。眼看着吴解便要死在他们联手之下,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两声叹息。

一片熊熊燃烧的火云和一道闪烁不定的苍雷同时出现,将三人的攻击拦了下来。

“火云王!”

“苍雷王!”

三位天君大惊,其中两人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红色和青色的光芒在吴解身边闪烁,化为火云王和苍雷王的身影。两位神门天君脸上满是苦笑,对着面前三人拱手道:“三位道友,这位小朋友于我们有大恩,可否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放过他?”

火云王和苍雷王都是神门之中大有名气的强者,尤其他们两人交好多年,并肩作战无数次,配合得极为默契。二人联手,便是对面比他们多出一人,也并无绝对的必胜把握。

三位天君有些犹豫,神念交流了一下,却还是下定决心,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今日放过了他,将来他成就不朽之后,怕是就要轮到找人帮忙求他放过我们了!”

“火云!苍雷!你们可是神门中人,为一个道门晚辈出头,这成何体统!”

“今日之事已经不容善了,如果你们一定要阻拦的话,那就只有手底下说话了!”

火云王和苍雷王闻言,眼角的余光对视了一下。火云王脸上满是无奈叹息之意,苍雷王眼中却战意熊熊。

“老朽不能忘恩负义,受人救命之恩,今日便只好舍命相报了!”

“哼!少拿神门来压老子!你苍雷老爷我今日便脱离神门,当个逍遥自在的散修!想打的话尽管过来,看看究竟今天谁会倒霉!”

眼看五位不朽天君便要大打出手,此刻在白金和吴解的身边,虚空却突然分别裂开了一条缝,将他们两人吸了进去。

虽然只是刹那,但却能隐约看到那条缝的里面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有山有水有日月,分明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三位天君大惊,分出一人猛地进攻,让火云王和苍雷王一时间来不及反应,另外两人化作光芒,抢在那两条缝隙合拢之前冲了进去。

顷刻间缝隙合拢,火云王和苍雷王脸色阴沉,看着面前那一位天君,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兄弟,看来老哥哥我休养了几百年,已经被人看不起了啊!”

“是啊……说起来这些年来,老哥你杀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妖族天君,兄弟我倒是一直还没什么斩获呢……”

四道森然目光,投向了面前那位留下断后的天君。

而那个天君此刻若非有黑气遮住容颜,脸上定然已经苦得滴出了水来。

一对二,对手还是赫赫有名的火云王和苍雷王……说不得……今天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他也没什么好的选择,只能大吼一声,奋起所有的力量迎击。同时在他的心中,忍不住暗暗期盼——那两位道友啊,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总之尽快把事情办妥了,出来救场吧!

眼前的情况,他可撑不了多久啊!

但他的期盼却注定是要落空的,因为在那个世界之中,两位黑气罩身看不出来历的天君,已经被人缠住了。

缠住他们的,也是一位不朽天君。

此人容貌俊朗而微胖,虽然看起来挺年青的,却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苍老的暮气,也不知dào

究竟活了多久,才会衰老成这个样子。

这人的手段十分简单,却又十分有效。虽然以一敌二,却凭着这种简单有效的战斗方式,将两位不朽天君给拦了下来。

而吴解和白金,此刻就在他身后不算太远的地方。

吴解扶住白金,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直到此刻他才发xiàn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寻常的讲道台,周围到处都是蒲团,这些蒲团之中不少都已经残破,周围的山山水水看起来也颇为残破,总的来说充满了颓废荒芜的感觉。

他更注意到,在不算很远的地方,有一片广阔的原野。原野上一个接着一个,有无数的坟冢连绵不绝。

神念一扫,吴解便看到了几个坟冢前面墓碑上的字样。

“小青界飞升修士孙磊真人之墓。”

“大云界飞升修士铁胆书生之墓。”

“九州界飞升修士何青羊真仙之墓。”

等等!吴解心中突然一震,神念猛地扫过一大片坟冢。

在那些墓碑上,他找到了青羊观历代飞升祖师之中大多数人的名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历代飞升祖师一个个都死在了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忍不住失声惊呼。

“这里是三十三天,或者说,三十三天的残骸。”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

他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半透明的老者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注视着远处那看不到尽头的连天坟冢,眼中满是无奈悲凉之色:“这里曾经是道门的圣地,就在那论道台上,太上道祖一次次讲道,门下弟子不断增加,开创了道门的黄金时代。而也就是在那论道台上,他跟黄庭、清静两位神君三次论道大胜,最终为我们太上道赢得了道门正统的地位。”

吴解看着那残破的论道台,心中敬仰之意油然而生。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者长叹一声,说,“如今的三十三天,只是一个时间流逝速度快得吓死人的闭关室,是道门一代代天才之士为了尽快突pò

境界,为了重振道门而秘密闭关,最终没能突pò

死在这里的归葬之所。”

“换句话说,这里是道门闭死关的地方。”中突然一震,神念猛地扫过一大片坟冢。

在那些墓碑上,他找到了青羊观历代飞升祖师之中大多数人的名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历代飞升祖师一个个都死在了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忍不住失声惊呼。

“这里是三十三天,或者说,三十三天的残骸。”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

他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半透明的老者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注视着远处那看不到尽头的连天坟冢,眼中满是无奈悲凉之色:“这里曾经是道门的圣地,就在那论道台上,太上道祖一次次讲道,门下弟子不断增加,开创了道门的黄金时代。而也就是在那论道台上,他跟黄庭、清静两位神君三次论道大胜,最终为我们太上道赢得了道门正统的地位。”

吴解看着那残破的论道台,心中敬仰之意油然而生。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者长叹一声,说,“如今的三十三天,只是一个时间流逝速度快得吓死人的闭关室,是道门一代代天才之士为了尽快突pò

境界,为了重振道门而秘密闭关,最终没能突pò

死在这里的归葬之所。”

“换句话说,这里是道门闭死关的地方。”

第782章 坟冢连天

很多很多年以前,大概就是道空真君门下大弟子弘道真人成就洞虚真君之后,下定决心前往各个小世界传播道门的功法和理念,然后他的第一批传人飞升玉京之后不久,道空真君偶然找到了一部分三十三天的残骸。

三十三天,是太上道祖当年证道造化之后,为了推演完善九转功法,前后创造的一系列大千世界总称。它并不是只有三十三个,而是以三十三来形容其多。

“为什么以三十三形容其多?”吴解问。

“我也不知dào

。”

“前辈你不是这三十三天的界灵吗?”

“我是这一块残骸碎片的界灵,不是整个三十三天的。”透明的老者回答,“不要问这问那,我不会刻意向你隐瞒什么的,所以你只要好好听就行。”

于是吴解不再开口询问,静静地倾听。

后来太上道祖合道,门下弟子开创了忘情宫、赤霄剑派、北极驱邪院和妙真观这四个门派。作为道门正统的继承者,忘情宫继承了三十三天的主体,并且将山门建设于其中。

当道门在神门突如其来的进攻中倾覆的时候,一位绝望的道门强者——大概就是忘情宫掌门忘情神君本人,启动了留在三十三天之中的陷阱,将这个由若干大千世界组成的庞大世界引爆。爆zhà

的力量将参战双方几乎杀戮殆尽,道门也好神门也罢,除了少数幸运儿之外,就只有那些不朽层次的强者逃过了这一劫。

“这和我印象中的神门伐道可不一样啊……”吴解在心中嘟嚷,但没有说出来。

茉莉倒是连连点头:“怪不得神门没有向道门发动后续的进攻,原来主持伐道那一方也元气大伤,恐怕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呢。师傅啊,这些道门前辈打架不行,但骨子里面这股狠劲值得肯定哦!”

吴解苦笑着摇头——这种狠劲是被逼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道门前辈们没有这股子狠劲。

不过这也回答了他的一个疑惑——怪不得道空真君做事如此干脆,居然把整个玉京外门都布置成一个巨大的炸弹,原来这不是他的首创,是从忘情神君那里学来的手法。

只不过,不知dào

是五马王朝众人见识浅薄呢?还是他们太过于轻敌?总之他们居然没有想过道门可能效仿昔年忘情神君的做法,结果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委实是可叹得很。

界灵老者继xù

介shào

:三十三天的残骸在爆zhà

中四处流散,其中一块包含论道台的碰巧落到了道空真君手上。道空真君大喜过望,经过一番研究,拿出了当年逃离忘情宫时候携带的几件珍宝,将这块残骸改造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更在其中塑造了一位界灵,作为控zhì

这个小世界的主管。

“这办法倒是跟天书世界有点相似。”吴解对茉莉说,“莫非当年无上神君设计天书世界的构思也流传了下来?”

“可能性不大,师傅您当年的风格啊……好东西就算不能藏在手里,也断然不会交给别人的。我觉得大概只是殊途同归罢了,毕竟以界灵管理小世界,其实也不算多么稀罕的想法。”

吴解微微点头,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多虑了——自从遇到昔年无上神君时代的老人之后,他就常常忍不住想到跟无上神君有关的事情,遇事更是忍不住会朝着“和无上神君有关”的方向去想。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由此可以看出无上神君在他心中造成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份压力,否则会对我日后的进步造成妨碍……”这次他连茉莉都没告sù

,只是暗暗打着主意。

根据界灵老者的说法,道空真君改造这块三十三天残骸的时候,将一件极其稀有的至宝化入其中。那至宝能够改变时间的流速,实现“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效果。道空真君反其道而行之,让这小世界里面的时间流速远比外界更快,这样在里面种植灵药,外面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进去采摘那些需yào

数千年岁月才能成熟的灵药了。

这想法不可谓不好,可等到实jì

实施的时候,他才发xiàn

自己忘掉了一个很重yào

的事情。

灵药的成长过程需yào

吸收灵气,而这个小世界因为当初本源受损,所以产生灵气的速度并不快。道空真君一口气种下了绵延万里的药田,更布下聚灵阵收集灵气,接过区区千年岁月,这些灵药竟然将小世界的灵气吸收一空——然后,便通通因为缺乏灵气而枯萎死掉了。更糟糕的是,这个小世界的灵脉已经彻底枯萎,界灵也因此失去了干涉世界的力量,变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吴解闻言,顿时长大了嘴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位稳重深沉的道空祖师,竟然会犯这种滑稽可笑的错误!

小世界的灵气没了,更麻烦的是所有的灵脉都彻底枯竭了。道空真君十分苦恼,他想方设法收集了许多灵脉送进去,但送进去的灵脉毕竟不是这方世界原本的灵脉,彼此之间契合的情况不是很好。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送进去的灵脉也在渐渐枯萎。

最终他在没有其它选择的情况下,决定派出弟子进驻这方小世界,来维护这个世界的正常运作——原本他是不想这么做的,因为那意味着将会使得那些弟子们原本可以绵延很久的生命飞快地流逝,毕竟就算阳神真仙其实也不是真的永生不死,在岁月的消磨之下,大多数的真仙都会被慢慢消磨直到道心消散而逝去。

被派来维护这个小世界的自然都是阳神真仙,他们一边维护这个世界,一边在此修liàn

。然而时间的伟力实在太过强dà

,也就千余年的时光,便接连有好几位真仙在此逝去。

玉京派实在承shòu不了这样的打击,无奈之下道空真君只能改变做法——他不再把这个小世界当作培养灵药的场所,而是将它作为给弟子们闭关的场所。

这里的时间流速非常快,外面才过了一年半载,里面便是悠悠数千载的光阴。这种时间的差异用来闭关修liàn

,却还是可以的。

因为弘道真君的不断传道,从下界飞升到玉京派的道门弟子越来越多。道空真君心中一动,便将他们主要安置在这个小世界里面,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专心修liàn



不久之后,阳神真仙便层出不穷,玉京派呈现出了蒸蒸日上的势头,也由此奠定了道门第一旁支的地位。

但是随着时光流逝,这小世界之中渐渐出现了问题——这个世界本身,老朽了。

老朽的世界里面已经不再能够孕育出旺盛的生命,后来从其中走出的阳神真仙们,大多充满了老朽之气,暮气沉沉,更没有一个能够挨得过时间的消磨,纷纷在百万年道心衰微劫数来临的时候倒下。

当问题凸显的时候,道空真君才发xiàn

情况不妙。他本想封存这个小世界,不再让弟子们进去修liàn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好友勾龙渊前来拜访,告sù

了他一个重yào

的预言。

那是诸天万界之中最厉害的占卜者在一次醉酒迷茫之际所作出的预言,道门未来的兴盛,将会需yào

足够强dà

的力量,这份力量的关键契机,来自于一个遗世独立了亿万年的小世界。

这预言是真是假?勾龙渊自己也不能确定。但那位占卜者的神通之大,是即便太上道祖也要为之叹服的,他在醉酒迷茫的情况下,或许真的窥见了遥远的天机也不一定……

要说“遗世独立了亿万年的小世界”,道空真君立kè

便想到了玉京派的这个小世界。他跟勾龙渊商量了一番,最终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不仅没有封存这个小世界,反而将其改造成了道门弟子闭死关的场所。

任何一个道门弟子,只要他愿意去拼搏一下,就可以来到这个小世界里面闭死关,不成大道不离开。

大概因为飞升修士们的求道欲望特别强烈的缘故,使用这个小世界闭关的弟子之中,十分之九都是飞升修士。这些下界飞来的惊才绝艳之士们在这里一代代地修liàn

,他们有的寿元耗尽而坐化,有的道成离开,更多的人则就算成就长生之后也依然在此修liàn

……

“按照前辈的说法,这里应该有很多成就真仙的飞升前辈啊,为什么我一个都没看到?”吴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界灵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最近这几万年来,玉京派的飞升修士们没有一位在修成真仙之后离开。而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更进一步,最终都坐化于此,只有那位修成不朽天君的,还尚在人间。”

他指了指那位正在以一敌二,在两位不朽天君的围攻下守御得滴水不漏的青年:“他来自于九州界青羊观,道号金蟾。在此潜修不知dào

多少岁月,先是修成真仙,然后修成真君,最近甚至于修成了天君——道空真君也很矛盾,他既想让这位金蟾天君离开这里出去,又想要让他继xù

修liàn

冲击造化境界……”

“靠苦修就能冲击造化境界?”吴解一愣,不可置信地问。

界灵挑了挑眉毛,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我道门有九转真传直指造化,为什么不能靠苦修冲击造化境界?”

吴解顿时哑然,他看看那位金蟾天君,又看看连天的坟冢,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道空真君的选择未必是错的,就算道门培养再多的真君和真仙,其实在真zhèng

的大战里面也算不了什么。面对神门伐道那个层次的战争,造化神君才是关键,而不朽天君以下的力量,实在没多大的意义。

只是……一代代飞升修士前仆后继,在这里追逐大道,最终只剩下了一人……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些惊才绝艳之士原本都有非同寻常的才华,他们本该在诸天万界之中发光发亮,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威名,可他们最终选择在这里追逐大道,而且……最后几乎都失败了。

随着他们的逝去,一切都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留下……

“真是可悲啊!”茉莉叹道,“为什么那道空真君这么看得起自己呢?天机子的预言,分明说的是天书世界啊!”

吴解悚然一惊,一时间简直连汗毛都要倒竖起来。

茉莉说得没错!那位占卜者多半就是天机子,而天机子做出的这个预言,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很多,所以能够有“亿万年”的世界,而是一个真zhèng

遗世独立了亿万年的世界。

天书世界!

但是……天机子究竟是怎么占卜到天书世界的?天书世界难道不应该连天道都能隔绝吗?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天书世界能够隔绝天道,隔绝一切的窥探和黑手,但是到了此刻,他的这份信心突然就被动摇了,甚至于被打破了。

天机子能够占卜到天书世界,是否意味着造化神君们能够探测到天书世界的存zài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泄露出去?昔年无上神君仇敌满天下,就连人道三圣祖都是他的仇敌。如果自己“无上神君转世”的秘密泄露的话,当真是诸天万界虽大,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他吓得毛骨悚然,连精神都有些浑浑噩噩。伴随着他的震惊和恐惧,整个天书世界都颤抖了起来,森然的气息让这世界里面所有的生灵都陷入了恐惧和惊惶,却一个也不敢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等待究竟是阴霾散去,还是末日降临。

过了不知dào

多久,吴解终于从浑浑噩噩之中醒来。他的眼中发出凌厉的光芒,整个人的气势都高涨了几分。

“师傅……你想通了?”茉莉问。

吴解点了点头:“我想通了。”

“那么……你究竟打算怎么办?”茉莉忧心忡忡,“天机子能够占卜到天书世界的话,天书世界就不是绝对保密的了。有朝一日要是天道探测到这里,发xiàn

了你的身份……混沌灭世神雷再劈下来,那该怎么办?”

吴解笑着揉了揉她的白发,温和却也洒脱地说:“我这一生经lì

了许多的事情,有成功也有失败,有喜悦也有悲伤,到如今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这一千三百多年的光阴,本身就是一份伟大的馈赠,我已经享用了这份馈赠,理应满心欢喜才对。无论未来会怎么样,我都只要好好地按照我的原则走下去就是,至于最终是成功还是失败,能不能超越昔年的无上神君,其实都不是什么‘必须’的事情。”

“我一定要长生不朽,一定要证道永恒……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实在是荒谬得很,也狂妄得过头了!”

茉莉皱起了眉头:“没有这份自信,如何能够成道?”

吴解摇头:“茉莉你终究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求道的决心不曾改变,对自己的信心也不曾改变。但是,有信心和狂妄,根本是两码事。就算我再怎么有信心,也不能否定自己将来有失败和死去的可能,若是我连那份可能都要否定,那便是狂妄。”

“但是……承认自己可能失败的话……道心就不圆满了啊!”

吴解揉着她的头发,笑得很开心:“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从心底承认并且接受自己可能失败,道心才真zhèng

地圆满。我想,昔年的无上神君,或许就是差了这一点,才没有能够走出最后的一步。”

茉莉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将来会明白的,我所领悟的一切都不会向你藏私,无论我能够走到什么高度,都会带着你一起前往。”吴解笑道,“所以茉莉啊,你不要急着明白,顺其自然就好。”

“那我究竟要怎么才能明白呢?”茉莉有些着急地问。

“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总而言之……我想到一句话,很适合你。”吴解笑着说,“做人呢,最重yào

的,就是开心。”

“只要你一直开开心心地活着,一直开开心心地修liàn

下去,无上大道、永恒之路……迟早都会来到你的面前。到时候,你只要伸出手去,抓住它们,那就行了。”

茉莉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抗议:“师傅!你说得太简单了吧!而且一点也不合理啊!”

吴解笑了,却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那边的战斗。

金蟾天君以一敌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已经落在了下风,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九曜抵挡不住了。

“关于未来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吴解的眼中闪烁着寒芒,右手一挥,绝剑已经从天书世界里面飞了出来,落在手中。

那把牙白色的温润长剑看起来没有半点凶恶狰狞之意,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杀气。但当它出现之际,整个小世界都震动了起来,界灵更是脸色大变,惊呼:“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三十三天的守护大阵都开始龟裂了?”

吴解笑着向他点点头,道一声歉,便施施然提着绝剑,径直走向三位天君的战场。

他的脚步并不快,从容不迫,轻松自在。看起来不像是去厮杀的,倒像是出门散个步一般。

“不用担心,很快就结束了。”着说,“做人呢,最重yào

的,就是开心。”

“只要你一直开开心心地活着,一直开开心心地修liàn

下去,无上大道、永恒之路……迟早都会来到你的面前。到时候,你只要伸出手去,抓住它们,那就行了。”

茉莉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抗议:“师傅!你说得太简单了吧!而且一点也不合理啊!”

吴解笑了,却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那边的战斗。

金蟾天君以一敌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已经落在了下风,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九曜抵挡不住了。

“关于未来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吴解的眼中闪烁着寒芒,右手一挥,绝剑已经从天书世界里面飞了出来,落在手中。

那把牙白色的温润长剑看起来没有半点凶恶狰狞之意,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杀气。但当它出现之际,整个小世界都震动了起来,界灵更是脸色大变,惊呼:“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三十三天的守护大阵都开始龟裂了?”

吴解笑着向他点点头,道一声歉,便施施然提着绝剑,径直走向三位天君的战场。

他的脚步并不快,从容不迫,轻松自在。看起来不像是去厮杀的,倒像是出门散个步一般。

“不用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第783章 绝剑出鞘

吴解就这么手提着绝剑,缓缓走向三位天君战斗之处。他的仪态从容不迫,手上的绝剑温润如象牙,看不出半分杀气。然而当他迈步的时候,绝剑每每轻轻晃动,都会将周围的空间不断撕裂,出现一条条黑色的裂纹。但这些黑色的裂纹又好像在害pà

似的,明明在他的附近产生,却都在产生之后就飞快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移动,仿佛是一群胆小的鱼儿,躲避着危险的猎食者。

正在战斗的三位天君注意不到这一幕,但界灵却看得清清楚楚,顿时露出了骇然之色。它乃是太上道祖时代法宝的器灵所化,虽然已经失去了力量,见识却没有受损,看到这样的景象,立kè

便想起了昔年曾经见过的一些景象。

这位道门后辈知非子如今不过是才刚刚踏入洞虚境界而已,自然不可能拥有令虚空退避的能力。那么这些空间裂纹之所以纷纷退避,理由就只有一个——它们是被他手上的剑赶走的!

要知dào

空间裂纹其实根本没有神智,不存zài

什么“逃跑”的概念。它们就等于是水,会很自然地从“高处”流向“低处”。而那把剑周围,便是“高处”……

“此剑非同小可!”他暗暗嘀咕,“但是……剑再怎么厉害,落在一个洞虚真君手上,又有什么用呢?”

洞虚真君和不朽天君的差距何等巨大!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就算吴解手上拿着神兵利器,也根本没机会去砍中两位黑气罩体的天君。

吴解一步步走向战场,走到他觉得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向界灵发出一个传音。

界灵收到消息之后,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凭借自己在这方世界里面独有的神通,将一个消息传给了正在战斗的金蟾天君。

金蟾天君似乎微微一愣,稍稍犹豫了一下,为此还吃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亏,挨了一两下。大概是因为受伤刺激到了神智,原本显得有些惘然的他眼神变得灵动了许多,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好了。”界灵的声音传到了吴解的耳中,“接下来就等你的命令。”

吴解点了点头,传音道:“那就麻烦前辈您了……还有,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这年轻人都不怕死,我怕什么?我活了这么久,早就活腻了!能够再轰轰烈烈战一回,此生便是无憾!”

吴解笑了,又举步走向三位天君战斗之处。

如今他距离战圈已经很近,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面前的威压在不断增强,纵然他如今修为大进,可面对如此的威压,依然感觉十分难受,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到后来威压已经如同实质,使得他即使一步都难以向前。

接连三次举起步子却没有能够走向前之后,吴解终于停了下来。

“看来,就是这里了……”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然后,他发出了事先约定的信号。

收到信号的瞬间,界灵便猛地一震,用这些年来勉强积累下一点的力量催动整个世界,激起汹涌的虚空浪潮冲向两位天君,刹那间一大片空间完全被灰色笼罩,灰色之中更充满了恐怖的死寂,犹如一个被无尽岁月消磨到苍老不堪的大神通者,将他所有的“岁月”都释fàng

了出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界灵此刻已经将自己亿万年光阴积累的那些衰败老朽之力全都释fàng

了出去,这一击之后,无论结局如何,它都将会彻底消亡,迎来人生的终了。

但它的这一击实在充满了威力,尤其那份衰败老朽之力正是诸天万界一切生者的死敌,就算是两位天君也不敢硬接,只能退后一步,暂避锋芒。

就趁着他们退后一步的机会,金蟾天君身影一闪,已经来到了躺在地上的白金身边,一把捞起白金,紧接着二人化作一道白光,在界灵生命最后一刻临时打开的一条狭窄缝隙之中冲了出去。

那缝隙出现的时间极短,两位黑气笼罩的天君又被界灵不顾一切的猛攻拦住,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甚至于还不等他们腾出手来,那道裂缝便已经消失,金蟾天君带着白金一起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两位天君顿时大怒,便有一人阴森森笑道:“你们以为这区区的小世界,能够困得住我们吗?”

“当然能。”吴解冷笑,左手上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盒子。

这盒子看上去十分精致华美,似乎是用上等美玉打造,上面更用纯银绘制了无数的花纹,若是拿到人间的珠宝店去,光是这卖相就能值得一大笔钱。

但拿出这盒子之后,他却显得有些紧张,甚至于连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把盒子扔了出去。

下一瞬间,吴解便回到了天书世界。

他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和茉莉一起计算时间,等到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之际,便又走了出来。

这次,他已经不站在荒芜的大地上,而是站在一片恐怖的混沌火海之中。这片火海沸腾着,轰鸣着,爆裂着,有的地方在不断吞噬虚空,有的地方却又在不断创造虚空,创造和毁灭、新生和消亡……各种诡异的画面,在这片混沌之中不断浮现。

吴解几乎是刚出来的瞬间便被混沌火海的力量重伤,若非他已经做好了准bèi

,将所有能够用以防御的宝物都祭了起来,甚至可能在那一瞬间便灰飞烟灭了。

好在他终究撑了下来,虽然那些宝物顿时就损毁了差不多一半,但毕竟为他挡住了这恐怖的威力。

顾不上心疼损失,吴解睁大了眼睛,在这片狂乱的混沌火海之中寻找那两个天君的身影。

找啊找啊,也不知dào

找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

在一处相对平稳的火海之中,有两团疑似人型的东西漂浮着。虽然看上去好像已经被完全烧焦了,但是……

吴解冷冷一笑,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迈开步子,挥动绝剑在前方开路,将这一路上的混沌烈焰全都斩开,顶着巨大的压力,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当然,他也没忘记顺便用天书世界稍稍收取了一点点混沌烈焰,虽然不知dào

这东西能不能算是火焰,但如果可以炼化的话,一定会是一门无比强dà

的神通。

君不见……两位不朽天君都被连炸带烧,化成了几乎如同两块烧焦的木乃伊么?

吴解花了好大的力qì

,才总算是走近了两位被烧成“焦炭木乃伊”的不朽天君附近。当他来到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时,一股股奇异的力量突然泛起,想要拦住他的去路。

这是不朽天君用来守护自己的力量,即便他们已经陷入了重伤昏迷,一个普通的洞虚真君也休想靠近他们半步!

但是,吴解并不是普通的洞虚真君。

他举起了绝剑,同样只用绝剑一挥,这些力量就被干净利落地打散了。

于是,他就站在了两位天君的面前。

“说实话,我直到现在,连你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dào

……”吴解嘀咕着,叹了口气,“但无所谓吧,你们自己杀上门来,肯定就做好了被人反杀的准bèi

,对吧?”

他举起绝剑,对着其中一具焦炭木乃伊的胸口,恨恨地刺了下去。

一剑刺下,那化成木乃伊的天君身上腾起无穷无尽的防御法术,层层叠叠复杂精巧,看得吴解眼花缭乱。这些法术威力不凡,就连混沌火海也被暂时隔开,显然是他用以救命的底牌。

但绝剑就这么刺了下去,只是感觉稍稍遇到了一点阻碍,然后还是刺穿了他的身体。

吴解毫不迟疑,拔出绝剑,又一鼓作气刺穿了另外一具焦炭木乃伊的身体。

“真是干净利落!”茉莉赞道,“一剑一个,好爽利!十六师兄这把绝剑果然厉害!连真zhèng

的力量都还没动用,杀不朽天君就跟切菜一样——要是施展出它真zhèng

的杀招来……果然不愧是敢于向师傅您挑zhàn

的宝物啊!”

吴解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两具焦炭一般的身体轰然爆zhà

,无穷无尽的力量混杂着数不清的东西炸了出来。

这次他真的是没有防备,只能用绝剑拦在面前,挡住了最猛烈的那一波冲击,然后整个人就被轰飞了出去。

这份爆zhà

的力量极为强dà

,其中更有地水风火时间空间不断演化,就在他的面前,迅速演化成了一个混沌凌乱的世界。

那世界大得惊人,仔细看去,里面的一切都是乱的,但却依稀可以看到很多的星辰、大地、山川、天空、生灵……

“那两个不朽天君体内都有一个小千世界,刚才被你两剑刺下去,他们的身体崩溃,这两个小千世界也随之崩溃融合……”叶红说,“记得当年星海界的绿镰秘境吗?这其实也是类似的地方。”

吴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因为两个小千世界散佚出来的缘故,三百六十枚大霹雳形成的恐怖混沌火海渐渐被无穷无尽的物资给慢慢填平,过了一段时间,这里已经不再有半点混沌烈焰,只有一片平静的虚空。

虚空中,一个巨大的光团静静漂浮着,里面光怪陆离,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话说,这算不算是战利品?”吴解想了想,笑着问。

“当然算,可问题是……看得见,拿不着啊!”杜若叹道,“那地方绝对很危险,没准比绿镰秘境还更加危险!反正我是绝对不想进去寻宝的!”

“对不朽天君来说应该就不算什么了。”叶红说,“或者道友你直接绝剑开路,一路砍砍砍,想必也能够勇往直前。”

吴解琢磨了一下,摇头。

“我又不缺宝贝,何苦平白费这份力qì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这四个家伙冲到我们玉京派来捣乱,毁了太上道祖时代留下的宝贵遗产,毁了历代飞升前辈的归葬之所,害死了忠心耿耿的界灵前辈……这个秘境嘛,就当是战争赔款啦。”

说完他回到了天书世界之中,好好地休养了一番,直到状态重新恢复到巅峰,才又从里面出来。

周围仍然是平静的虚空,没有半点外人来过的痕迹。

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在天书世界里面休息了一段挺长的时间,可事实上外界恐怕才过去了一小会儿,没准战斗都还没结束呢。

“休息完了,该去做正事了!”吴解自言自语,绝剑一挥,身边的空间顿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雷光冲了出去。

缝隙外面,赫然便是玉京派。

此刻玉京派之中,战斗果然正在进行着。不过如今道门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苍雷王和火云王二打一,打得那个被留下断后的不朽天君狼狈不堪节节败退;而另外一边,金蟾天君配合道门群仙,已经把另一个不朽天君围在了空中,各种各样的招数霹雳啪啪轰过去。

四位黑气罩身不知来历的不朽天君,两个死在了三十三天残骸之中,还有两个虽然暂时没死,但是看情况,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火云王和苍雷王,随便一个的实力都绝对不亚于他们的对手。二人交情莫逆,联手之时的威力更是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所以别看他们面前那天君还能勉强抵挡,但其实已经被他们的力量牢牢锁住,别说打赢,就算想要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道门群仙此刻组成了大阵,将另一个天君死死地包围住,更给其中的金蟾天君提供了无穷的助力。金蟾天君实力高强,之前在三十三天残骸之中甚至能够一对二坚持很长时间,如今等于是二对一,他自然打得轻松流畅,出手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打得对手晕头转向。更惨的是二人战斗之时,大阵之中还不断显化出各种强dà

的神通,一个不拉全轰在他的对手身上。

别的不说,光是其中一道闪电,就看得吴解暗暗咋舌。

“这道闪电的威力,堪比大霹雳在近距离爆fā

啊!”

想象一下吧,两个人战斗,其中一人不仅实力原本就低了一些,对方更有天时地利人和,甚至于自己还在时不时中个冷枪什么的……这仗能打?

吴解好整以暇地看着战场,暗暗琢磨究竟哪边会先结束战斗。

就在这时,他突然眼前一花,不知dào

被哪位大神通者出手,直接凭空挪移,来到了一座景色秀美的小亭子里面。

小亭子外面有山有水,风景很是不错。然而这山水却凭空停驻在一片寂静的虚空里面,远远望去还能看到虚空中的无数星辰——这里似乎位于星海界之中。

小亭旁边的空地上,有一株古松,极为遒劲苍老,又有一只板角大青牛,正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亭子里面除了吴解之外,还坐着两个人。左手边那个脸色阴沉,一道可怕的伤疤横贯了整个脸庞,看起来颇为狰狞;右手边那个穿着文士服的不仅年青许多,更俊逸潇洒,俨然是翩翩美男子。

此刻,那俊逸的文士便看了看吴解,向着阴沉男子疑惑地问:“师弟啊,你突然出手将这晚辈摄来,却是为何?”

阴沉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吴解,若非他眼中神色只有欢喜和欣慰,没有半点敌意,吴解此刻只怕已经吓得逃进了天书世界。

因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茉莉就已经大叫起来。

“叛徒!他就是当年叛逃到正一门下的那个叛徒!”

听到茉莉的话,吴解简直要被吓死——叛逃到正一门下的那个?这岂不是说……眼前这位脸上有着恐怖伤疤的阴沉男子,赫然是昔日无上神君门下的第一高手?那位不等无上神君渡劫失败,就凭着计谋和手段摆脱了魔神幡的控zhì

,为自己争取到了自由的强者?

这可是能够跟无上神君过过招的人物啊!

最最重yào

的是……吴解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这位“师兄”跟无上神君之间,铁定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若是被他知dào

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心中幻想了一个恐怖的画面——自己被绑起来吊在空中,昔年无上神君的受害者们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赶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大叫大喊,嚷嚷着要把他细细剁了,大家一人一口……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劲爆有力,饶是吴解一向胆子不小,也被吓得战战兢兢。

但他此刻的表现看在阴沉男子眼中,就是另外一个解释——被人凭空挪移,从大荒界挪移到星海界,不害pà

是不可能的。年轻人嘛,刚刚大战乏力,此刻气势原本就比较低落,再被这么吓一下……

于是他尽量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可有——”

“这位是清静翁,在下是黄庭,我们都是正一道三神君之一。”俊逸文士看不过去了,打断了阴沉男子的发言,“你不要害pà

,虽然正一道和太上道关系不算怎么好,但是呢……你看外面,那古松是赤松道友,青牛是青角道友。他们可是太上道的神君,若是我师弟想要对你不利,他们定然会出手保护你的。”

“师兄你别胡扯!”阴沉男子清静翁急忙为自己辩护,“我怎么可能伤害他!我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咦?”这下就连黄庭神君也惊讶了。

清静翁想了想,终于理清了思路,笑着缓缓问道:“小家伙,留给你这把绝剑的老师……你可知dào

他现在人在何方?过得可好?”

吴解这才回过神来,稍稍猜出了缘由,恭恭敬敬地回答:“晚辈不知,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

清静翁稍稍有些失望,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点了点头,笑着说:“那个……你知dào

我是谁吗?”

吴解摇头:“晚辈不知。”

“我是你老师的师兄,也是他昔年的生死之交。当初他跟我约定一起做一件大事,结果发生了一些意wài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担心他……”清静翁笑得很开心,“虽然这次没能遇到他,但看到你手持绝剑,我就知dào

他肯定平安无事……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无力地耷拉着耳朵,嘟嚷:“原来十六师兄早就越好了要反水啊!”

“那是当然,他没有一点准bèi

的话,怎么敢向无上神君挑zhàn

?”

“可他终究还是败了。”

吴解微微一笑:“绝剑依然在,无上神君却已经灰飞烟灭,孰胜孰负,尚未可知呢!”

但不管十六师兄和无上神君究竟谁赢谁输,最最起码吴解可以确定,这一次……他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的脑袋打赌,这位“师兄”跟无上神君之间,铁定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若是被他知dào

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心中幻想了一个恐怖的画面——自己被绑起来吊在空中,昔年无上神君的受害者们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赶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大叫大喊,嚷嚷着要把他细细剁了,大家一人一口……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劲爆有力,饶是吴解一向胆子不小,也被吓得战战兢兢。

但他此刻的表现看在阴沉男子眼中,就是另外一个解释——被人凭空挪移,从大荒界挪移到星海界,不害pà

是不可能的。年轻人嘛,刚刚大战乏力,此刻气势原本就比较低落,再被这么吓一下……

于是他尽量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可有——”

“这位是清静翁,在下是黄庭,我们都是正一道三神君之一。”俊逸文士看不过去了,打断了阴沉男子的发言,“你不要害pà

,虽然正一道和太上道关系不算怎么好,但是呢……你看外面,那古松是赤松道友,青牛是青角道友。他们可是太上道的神君,若是我师弟想要对你不利,他们定然会出手保护你的。”

“师兄你别胡扯!”阴沉男子清静翁急忙为自己辩护,“我怎么可能伤害他!我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咦?”这下就连黄庭神君也惊讶了。

清静翁想了想,终于理清了思路,笑着缓缓问道:“小家伙,留给你这把绝剑的老师……你可知dào

他现在人在何方?过得可好?”

吴解这才回过神来,稍稍猜出了缘由,恭恭敬敬地回答:“晚辈不知,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

清静翁稍稍有些失望,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点了点头,笑着说:“那个……你知dào

我是谁吗?”

吴解摇头:“晚辈不知。”

“我是你老师的师兄,也是他昔年的生死之交。当初他跟我约定一起做一件大事,结果发生了一些意wài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担心他……”清静翁笑得很开心,“虽然这次没能遇到他,但看到你手持绝剑,我就知dào

他肯定平安无事……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无力地耷拉着耳朵,嘟嚷:“原来十六师兄早就越好了要反水啊!”

“那是当然,他没有一点准bèi

的话,怎么敢向无上神君挑zhàn

?”

“可他终究还是败了。”

吴解微微一笑:“绝剑依然在,无上神君却已经灰飞烟灭,孰胜孰负,尚未可知呢!”

但不管十六师兄和无上神君究竟谁赢谁输,最最起码吴解可以确定,这一次……他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第784章 战争红利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心神和法力集中起来,尽可能控zhì

住手上那道猩红惨烈的血光,朝着混沌之云深处,狠狠斩去。

“斩樊笼!”

血色剑光刹那间便绵延超过千里,将一路上的混沌之云尽皆粉碎,斩出一片清澈的虚空来。而以吴解天书世界主人的权限仔细看去,这片虚空之中到处都是破碎的痕迹,仿佛整个空间已经成了摇摇欲坠的积木城堡,只需一根手指推上去,就会整个儿散架。

“还是差了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收敛剑意,直到血色剑光重新被无穷符箓包裹起来,变回牙白色的温润剑身,才放下心来,深深地吐了口气,“绝剑啊绝剑,你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绝剑之中有鸣声微微一响,似乎在理所当然地大笑。

吴解也笑了笑,说:“只是……想要把你真zhèng

的力量发挥出来,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一点。如今我已经踏入洞虚中期,能够构筑镜中世界,但我的全部力量,甚至还不足以支持你将三大剑诀的第一招完全施展……回想当初我居然打算用你去正面斩杀敌人,简直是昏了头!”

绝剑的鸣声显得很平静,似乎是在安慰他。

“没什么,反正最终也赢了嘛!”茉莉劝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师傅你的确杀了两个不朽天君,不是吗?”

“只是……用周天大霹雳把敌人炸成重伤,然后用绝剑补刀……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它啊!”吴解笑着叹道,“它本是盖世神兵,铸造出来为的是对付在造化神君里面都首屈一指的人物。结果落到我手上,杀区区两个不朽天君都要靠补刀的……”

“人总是要慢慢成长的嘛。师傅你的进步这么快,踏入不朽境界,乃至于更进一步证道造化,都只是迟早的事情。绝剑等得起,对吧?”茉莉笑着安慰他,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绝剑说的。

绝剑微微一震,发出欢快的鸣响,显然是赞成茉莉的意见。

吴解无奈地笑了,摇摇头:“不朽境界嘛……以目前的情况看,的确是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但造化境界却还早得很呢……茉莉你不是不知dào

,既然我没有选择掌控之道,那么天书世界就不能助我直接证道造化,依然要走推演领悟三千大道、构筑大千世界的那条路。最多不过是三千大道推演完毕之后,能够以天书世界为基础来实验,不用担心弄错而已。”

“为什么师傅你不选择直接将天书世界炼化成自己的世界呢?”茉莉点了点头,想了想却又好奇地问,“其实只要你把天书世界作为自己的世界,证道造化或许还有一些碍难,需yào

根据自己的道路进行一些微调,但踏入不朽境界可以说是顺水推舟,轻轻松松就能实现吧……”

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当吴解踏入洞虚境界之后,才发xiàn

原来自己对于天书世界的理解和掌握都还差得很远。在他进一步炼化和掌握天书世界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加深着对于“创造世界”的理解和把握。那时候他便清楚地知dào

,其实踏入洞虚境界之后,自己是有捷径可走的——

这条捷径,就是将天书世界炼化为自己用以证道的世界,将自身和天书世界勾连成一体。这样的话,便能够直接跳过整个洞虚阶段,一步踏入不朽天君的领域,甚至于能够踏入不朽中期,将世界具现于外的层次——也就是跟火云王、苍雷王那等诸天万界都赫赫有名的天君高手不相上下的层次。

甚至于,如果他不是选择了和谐之路,而是和无上神君一样走掌控之路的话,天书世界能够直接帮zhù

他走到造化境界的门槛上。只要根据现在诸天万界的大道格局稍稍微调一番,便可以以此为基础,直接证道造化。

此刻回头看去,无上神君为了转世之后可以顺利证道造化,抢在诸天万界那些老对手们反应过来之前便一口气重返巅峰,当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入道阶段,他安排了茉莉这么一个“大礼包”。只要按照他当年的布置,把茉莉给炼化了,便能够将修为一口气提升到道果境界的最巅峰,接下来有天书世界为后盾,磨砺一番之后踏入阳神境界,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为前面提升得太快,所以在阳神境界的时候需yào

停一下,好好补一下基础。与此同时,也可以通过观察天书世界将混沌之云转化为源力,再用源力创造万物的过程,加深对于元神寄托虚空的理解。等到积累足够便能踏入洞虚境界,完全不需yào

担心什么天劫或者入魔。

等到踏入了洞虚境界,便很可能被诸天万界的强者们注意到。这个时候,便能直接将天书世界炼化成自身证道所需的那个世界,从洞虚到不朽直接一口气迈过去,一直走到造化门槛前面。这个时候诸天万界对他的关注肯定还不够多,趁着这个时机打一个时间差,分析理解一下目前诸天万界的大道形势,对天书世界进行一个微调,就能证道造化。

估算一下的话,在阳神境界或许需yào

花个几万年,此前此后,恐怕加起来连一千年都用不着。

换句话说,从他的转世得到天书世界开始,到成就长生,估计也就是百八十年的事情;而从踏入洞虚境界直到证道造化,或许也就二三百年的事情。

这种惊人的速度,简直比乘上火箭还快啊!

无上神君这老家伙,作弊的本事简直出神入化!吴解之前得知华思源用“薛定谔的盒子”逃过天罚,已经叹为观止,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呢!”,但等他明白了无上神君当年布置的升级之路,便是连叹为观止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怪不得这老家伙能够威压诸天万界!的确是太厉害了!

吴解的感叹,让茉莉觉得很骄傲——只要是赞扬无上神君的话,她听了都会很骄傲很自豪。即便无上神君的那一套布置,开宗明义就是要把她给杀害掉,她也一样骄傲自豪。

这让吴解很是无奈,也让吴解暗暗警惕。

如果自己当初选择了那条路,多半在证道长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无上神君留下的后手给干掉了。到时候成就长生的不是吴解,而是重生的无上神君。也正是因为重生的是无上神君,才不需yào

重新在阳神阶段慢慢积累巩固,可以直接炼化天书世界,一鼓作气走到造化门槛上。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当初选择炼化茉莉的话,大概甚至连一百年都用不了,无上神君便会闪亮登场,向诸天万界上演一幕“王者归来”的大戏了吧……

此刻回想起来,他不由得有些心寒。

无上神君的布置,实在是有些可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明明可以直接炼化天书世界从而踏入不朽境界的时候停下脚步,走一条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笨拙的道路——他仔仔细细地理解天书世界的构造,从而完善自己对于“构筑世界”的认知。

如果说无上神君当初设计的道路,是把一份写好的满分答卷放在面前,只要他填上名字交上去就万事大吉的话,他现在所选择的道路就是对照着这份答卷,仔仔细细研究理解每一道题,并且好好琢磨为什么要出这道题,考点何在……这样的问题。直到自己能够把它们真zhèng

掌握,甚至于能够也编出一份同样水平的问卷来,才去递交答卷。

这个过程自然会慢得多也难得多,好在他有诸天万界最厉害的修道教科书“九转真传”作为参考,更有华思源一生所学的精髓“天问”作为研究工具,对照着九转真传妙法,用天问来作为工具,无上神君那份不明觉厉的答卷才有被仔细分析理解的可能。

若是没有九转真传,或者没有天问的话,或许吴解将会不得不花上亿万年的时间,来一点一点琢磨“当年无上神君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之类的问题,一次又一次抓耳挠腮,一次又一次郁闷难解……

幸运的是,他此刻拥有最好的教科书,最好的分析工具,还有最好的分析样品。把这三者结合起来,便是吴解这些年来修为突飞猛进的原因。

从踏入洞虚,到洞虚中期,甚至于已经基本理清了洞虚后期的关隘,只等修为积累足够,便可以将开辟的小世界由虚而实,真zhèng

踏入洞虚境界的极致。

到了那时,他甚至都不用特别去领悟什么,便能直接水到渠成,在外界重现自己在天书世界里面创造小世界的过程,从而一口气走到不朽境界的门口。

更让他高兴的是,因为和谐之道本身就是包容各种念头的,所以当他将心念分化,把小世界提升到小千世界这个过程,将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估计关键也还是在于修为,只要修为积累足够,剩下的大约都可以迎刃而解。

“作为一个长生者,最苦恼的居然不是关于大道和世界的理解,而是修为不够……”每当他想到这个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微笑,“如此奢侈的苦恼,说出去的话,一定会被人打死吧?”

当然,如今的诸天万界之中,敢跑来打死吴解的人,估计也没几个。

百余年前的那场大战,最终结局实在出人意料。原本双方的对阵形势是道门一群最高也只有洞虚巅峰的弱者,对上三位不朽天君压阵的五马王朝大军,怎么看都是道门被碾压的结果,甚至于诸天万界里面一些比较欢乐跳脱的门派——比方说以“快递”为业的逍遥门和到处经营青楼的青丘就联合了起来,搞了一个抽头赌局。据说当时押五马王朝胜的资金占了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以上,压道门赢的只有不到万分之一。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场大战打下来,五马王朝全军覆没,连紫骅王都死在了青萍剑下。铁心老人被铁剑书生白金一剑斩杀,一梦天君则在后来死于道门高手围攻之下,这三大天君竟然一个不剩,全让道门给杀了!

不仅如此,当铁剑书生的转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昔年神门伐道之时趁火打劫而得以幸存的四个天君一起来袭,结局却是四人尽数葬送,甚至连一个都没能跑得了。

一人死在了苍雷王、火云王联手之下;一人死在了金蟾天君和道门群仙联手之下;更有两人死在了道门三十三天秘境残骸之中,死得稀里糊涂,就连那些大神通者都不明究竟。

前后七位天君出手,却尽皆被斩杀当场,道门的声势顿时为之大涨,诸天万界之中那些质疑道门实力的风言风语顿时为之一扫而空。

虽然说,道门直到现在,依然也还只有玉京派金蟾天君这一位不朽天君压阵,可已经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这曾经托庇于斗神旗下两千万年的组织了。

甚至于很多人都想起了昔年太上道曾经的辉煌,想起了当年三次论道、真君真仙乃以万数的壮观场面——据说逍遥门和青丘在依靠抽头大赚一笔之后,又已经开了第二个赌局,赌得是道门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复兴。

那个赌局的具体情况吴解不怎么清楚,他也没有兴趣。虽然说之前那场豪赌使得诸天万界之中着实出现了几个一夜暴富的幸运儿——其中大多还是道门中人——但怎么都跟他没关系。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还是修liàn



正如对现在的道门来说,最重yào

的是埋头发展,好好消化战争胜利带来的好处。

七位不朽天君之死震动了诸天万界,给道门争取到了一段相当漫长的安稳时光。而这七位不朽天君留下的遗产更是让他们看得瞠目结舌——紫骅王、铁心老人和一梦天君倒也罢了,那四个当年参加过神门伐道之战的家伙都是散修,属于把全部身家带在身上的那种。他们死在了玉京派,也就把一世的积累都化作了道门的战利品。

除去分给仗义相助的火云王和苍雷王一大笔好处之外,剩下的好处依然让道门诸位领袖觉得眼前眩晕,甚至于不知dào

该怎么分配才好。

要知dào

,那四位天君都是体内藏着一个小千世界的。一整个小千世界的资源,再加上他们自身漫长岁月的积累——别说道门群仙,就连火云王和苍雷王,在战后分红的时候都瞪大了眼睛。

苍雷王甚至还如此感叹:“可惜来的人太少了!要是再多来两个的话,岂不美哉!”

至于多来两个他还能不能打赢,那就不在当时已经被海量的珍宝和资源映红了眼睛的他考lǜ

范围之内了。

道门的这些好处,吴解并没有分到多少——倒不是不分给他,而是他没有要。

因为,他得到的好处……远在众人的想象之上。

大概是由于绝剑的缘故,阴差阳错之下,正一道三大神君之一的清静翁——也就是昔年无上神君门下第一强者,那位依靠智慧和神通摆脱了无上神君控zhì

,投入正一神君门下,因此引发了无上神君和正一神君多次战争,正一神君拼着山门被捣毁多次也要死保他的那位前辈高人——将吴解视为了昔年无上门下十六师弟的弟子。

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因为吴解其实连那位“师傅”的面都没见过。要不是茉莉知dào

那位十六师弟的长相和言行习惯,吴解只怕在对答的时候就要露馅。

但有了茉莉提供的技术援助,吴解便将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关键是他的确知dào

那位十六师弟的相貌、习惯,以及功法和一些重yào

的设计。这些都是很隐秘的东西,除了昔年无上门下之外,根本没有人可能知dào

。尤其是那些特别重yào

的设计,更是即便昔年无上门下都没几个人知dào

的秘密。

有了这些秘密作为证据,清静翁对于吴解的身份自然没有半点怀疑。他本以为小师弟当年已经死在了老魔头的手下,却没想到小师弟原来尚在人世,而且留下了弟子!狂喜之下,他对于吴解也越看越顺眼,简直恨不得把吴解带在身边天天教导,尽快将他填鸭也要填出个造化神君来。

好在他终究还记得自己是正一道的神君,而吴解是无上道的门人,没有做出这种让大家都有些尴尬的事情来。但他不仅向诸天万界宣告了吴解的身份,更给吴解留下了一笔惊人的财富。

那笔财富的具体数目……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一则需yào

说很久,二则……吴解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把它们给统计清楚呢……

当时清静翁实在笑得太开心,以至于吴解忍不住有些好奇,问他究竟为什么开心到这个地步?而清静翁则如此回答:“今天,我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啊!”

“双喜临门?”

“嗯,第一,我得到了小师弟尚在人间的消息,找到了他的传人。第二……”清静翁斜着眼睛,很是不屑地看着空中,“无为之道说得再怎么好听,最终还不是靠有为之道战斗的!”

第785章 大道之争

如果说这场“五马王朝伐道(送死)之战”有胜利者的话,那么最大的胜利者并非道门,而是清静翁。

是的,清静翁。

当年太上道兴起,太上道祖高瞻远瞩辩才无碍,清静翁和师兄黄庭一起与他争论了三回,却每一次都大败而归。最终三次论道,不仅没有能够压制住太上道的发展,反而输掉了道门正统的地位,让原本就已经在走下坡路的正一道直接土崩瓦解。

除去昔年立创立人道,为诸天万界树立标杆的正一道祖不谈,正一道还有三位造化神君,分别是大弟子黄庭神君,二弟子南华真人,以及小徒弟清静翁。黄庭神君是正一道祖昔年指定的继承人,在正一道中威望卓著,两位师弟都服他,所以也没有什么兄弟睨于墙的危险。但黄庭神君口拙不善言辞,却是一个大问题。

不……最糟糕的问题是,正一三神君其实都口拙。南华真人算是其中最擅长辩论的了,可他也只是擅长说一些有趣的小段子,让他旁征博引抽丝剥茧层层分析归纳,他就只能挠头。而黄庭神君比他更不堪,连那些“性灵”的小段子都说不出来。

至于清静翁……这位造化神君早年在一个绝代大魔头手下吃尽了苦头,早已养成了深沉寡言的习惯,奉行先做后说多做少说的原则,甚至养成了习惯。让他冲锋陷阵跟人厮杀,他是一把好手;让他运筹帷幄谋划指挥,他也毫不含糊;但让他去跟人当众辩论……

世人说起正一、太上两道的三次论道,一般说的都是黄庭神君对太上道祖,清静翁身为造化神君,在这三次论道之中连一点存zài

感都没有,他的嘴巴究竟有多拙,由此可见一斑。

但清静翁可不是善茬,这场“大道之争”输掉之后,他越想越光火越想越生气,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瞒着师兄师弟,一个人来到了当时正在蓬勃发展的神门,找到了自己昔年的师兄弟们——也就是创立神门的唯我、五太和玄机,并称神门七祖,决心拿出当年的手段来,用拳头而非嘴巴来展开“说服”。

他们这群难兄难弟当年都是被那大魔头欺压的,后来好不容易趁着大魔头冲击永恒境界失败的机会才得以逃脱,彼此的感情极好。所以虽然明知dào

太上道背后是神通广大的华思源,诸位师兄弟还是一咬牙,干了!

他们耐心等待了一个机会,然后瞬间发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太上嫡传的忘情宫就被打破了防护,原本固若金汤的三十三天防线瞬间崩溃,太上道的弟子死伤惨重,能够逃生者百不存一。

尤其厉害的是,他们打了一个时间差。等闭关的华思源闻讯出关,太上道已经几乎全灭了。就算以华思源的神通也挽救不及,只来得及从轰然爆zhà

的三十三天之中救出极少数的幸存者。

华思源怒发冲冠,却奈何不得他们——神门七祖之中,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五祖因为一直害pà

大魔头破关归来,所以五人豁出一切演练一个奇妙的手段,能够合五人之力形成一个威力无穷的化身。也就是在那一战之中,他们五人突pò

了极限,实现了五太合一。这位五太神君的神通当真是不可思议,就连华思源这位半只脚踏入永恒境界的强者居然都无法将其拿下,最终只得一跺脚,去找神门的麻烦。

那一战神门和道门都损失惨重,但道门源流未绝,更得到了入道九神君的伏笔;神门声威大振,五太推演神功大成;斗神扬威诸天,华思源神通盖世冠绝万界……而正一道则出了一口恶气,算是各有所得。

但清静翁并不满足,他念念不忘的是为当初从大魔头手下努力庇护自己,多次重伤、多次被捣毁山门的正一老师赢回道门正统的地位。不完成这个心愿,他怎么可能满足?

所以他策划了许久,便趁着五马王朝入侵玉京派这个机会,又出了一次手。

这次出手,终于让他心满yì

足。

对于参战双方来说,重yào

的是战斗的胜负,而对于清静翁这位在幕后下棋的人来说,重yào

的是通过这场战斗展示了什么。

卧薪尝胆两千万年之后的太上道,呈现在诸天万界面前的是一个富有凝聚力和行动力,勇于战斗、不怕牺牲、敢打敢拼的骁勇面貌。这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足以让任何想要对付他们的组织都要掂量再三,就算实力再强,也须考lǜ

考lǜ

会不会被崩掉大牙。

但是,对于太上道的理念来说,对于太上道祖本人来说,太上道的新面貌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太上道祖的理念是什么?无为之道。

无为之道应该体现出什么样的面貌?从容、平静、不急不慢、温和保守……等等等等。

这次战斗中,太上道体现出来的面貌,究竟像谁呢?年纪大的或许都记得,昔年正一神君带头对抗那盖世魔头的时候,正一道的弟子们便是如此,勇于战斗、不怕牺牲、敢打敢拼,富有凝聚力和行动力……

这便是正一道的理念,这便是有为之道的体现。

所以清静翁才会大笑、狂笑,才会对这个结果非常的满yì

,才会洋洋得yì

地对太上道祖发出讽刺和挑衅。

是的,太上道赢了这场战争,但太上道祖本人却输掉了大道之争。

如今的太上道,虽然依旧传承着他太上所创的九转真传妙法,可核心理念和精神面貌,已经赫然是昔年正一道的翻版。

吴解并不知dào

,当清静翁得yì

狂笑的时候,天道之中的诸位道祖也在感慨不已。

自在道祖摇摇头,目光看向了唯我道祖,询问这事是否他的推演?唯我道祖则表示这种事情乃是理所当然,不用推演都能知dào



正一道祖笑得很欣慰,一边笑一边还在叹气,很有一些感慨万千的意思。

而太上道祖本人,则只能无奈地苦笑,深深地叹息。

纵然他能够踏出那最后的一步,成就历代神君向往而未能达成的永恒境界,他也已经输掉了这一场大道之争,甚至连再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难道他能够责怪弟子们违背了无为之道吗?这些徒子徒孙们忠诚勇敢,穷尽心力来重振道门,难道他能够用“你们太执着了”这样的话去批评他们吗?

若是当真如此,他就不配成为一道之祖,不配当他们的祖师!

他可以把自己的功法和理念传下去,可以靠雄辩和神通驳得黄庭和清静哑口无言,然而清静却用现实为工具,驳倒了他。

不,不仅仅是驳倒了他,更是抡起手臂,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若干个巴掌!

而且……他还没办法还手,甚至连躲都没办法躲,只能老老实实地被抽。

这场绵延久远的大道之争,至此终于落下了帷幕,口拙的清静翁用他自己的方式证明了究竟什么样的理念才真zhèng

符合一个门派的发展需求,证明了究竟什么样的大道,才是真zhèng

适合这个世界的。

至于太上道祖的无为之道……这条路的确很了不起,能够通往造化境界,甚至于可能更进一步通往永恒境界,但那又怎么样呢?

若是他的理念不能推动门派进步和发展,那他终究也只是个人强dà

而已。

遵循他的道,只能诞生出一个个强dà

的个体,却不能成长出一个强盛的组织。

所以,太上道祖唯有深深叹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这些事情并不需yào

清静翁自己说明,事实上清静翁那份口才——也不大可能把它说得清楚明白。吴解是从黄庭神君那里知dào

了一切,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明白了为什么清静翁笑得那么开心,更明白了为什么赤松、青角两位神君从始至终都没有真zhèng

出面开口。

或许……那两位神君也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才感觉十分沮丧,以至于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吧……

这场五马王朝对玉京派的战争,发展成了神门伐道之中趁火打劫和见死不救的恶棍们追杀道门残余的战争,又发展成了道门重新崛起正名的战争,而隐藏在背后的,则是正一道和太上道理念之争。

在黄庭神君的讲解下,吴解恍然大悟,心中更是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

一个组织要发展壮大,就需yào

有自己的“道”,究竟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大道”呢?围绕着大道的正确方向,正一道和太上道展开了一场绵延许久、拖累了无数人的大战,最终用无数的生命和牺牲,验证了何谓组织的“大道”。

如今这场争论已经尘埃落定,诸天万界再也不用争执何谓大道,剩下来的,就是对于各人自我提升所需之道的探讨。

在这场探讨之中,理应有吴解的一席之地。

这不是狂妄也不是自大,而是理所当然,更是黄庭神君和清静翁对他的嘉许,甚至于赤松神君、青角神君对他的期望。

虽然他已经否定了无上神君的掌控之道,然而他的和谐之道也很有特色,在诸天万界之中,从没有人能够真zhèng

把这条路走通了,但凡试着走这条路的人,不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倒下,就是因为自己内心的不圆满而失败。

根据清静翁的印象,就他所知的这些岁月里面,试着走和谐之道的修士们,成就最高的也只是阳神真仙,没有能够更进一步。

“那位真仙如今还在人世吗?”吴解好奇地问。

“早死了。”清静翁平静地说,“在那个时代,走这条路就是死。那真仙躲了很久,还是被杀了——那人怎么容得下和他道路相反的人?”

吴解恍然大悟,不由得悚然一惊,更对无上神君的淫威深表骇然。

仅仅和他道路相反,就会被杀,不需yào

更多的理由,更不需yào

去验证谁是谁非——无上神君甚至于连用和谐之道对照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他所需yào

的只有彻底的掌控。

什么叫“威压诸天万界”?这就是威压诸天万界!

如今自己虽然靠着运气,暂时冒充“十六师弟”的徒弟,骗过了清静翁等那个时代的老人,但这件事究竟可以蒙骗多久呢?

凭着不可被占算的特殊天赋,他不用担心别人占算出自己真zhèng

的来历。可如果遇到那种特别擅长观颜察色的人,能够光凭观察就看破他的伪装,那时候该怎么办?

吴解心中一团乱麻,想不出个办法来,只能暂时走一步算一步。

“既然这样,那师傅你当初为什么要承认呢?”茉莉好奇地问,“你可以说是得到了十六师兄的遗产啊。”

“遗产?我从哪里拿出这份‘遗产’来?”吴解苦笑着反问,“你觉如果那位十六师兄要留下遗产,他留下的首先会是什么?”

茉莉想了一会儿,说:“应该是他的研究团队吧?起码他肯定会留下重新组建研究团队的办法。”

吴解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办法,茉莉并不知dào



他既然拿不出那个办法来,自然就没办法说是继承了十六师弟的遗产——难道说这位智谋极高的十六师弟,居然会留下了足以让继承者在不到一千四百年的时间里面修成洞虚境界的资源,留下了他生平最得yì

的作品绝剑,留下了他许多的设计和构思,却没留下他最最重yào

的研究团队设计方案来?

这种话,骗傻子也没人信啊!

所以他只能承认自己是十六师弟的徒弟,因为只有弟子,才有可能得到这些,却没有得到那套方案。

若是十六师弟活着,他手下的研究团队必定已经庞大得难以想象。有这么一个团队存zài

,吴解根本不需yào

进行更多的研究,只要按照他的教导好好修liàn

和提升就行。相反,他自己倒是可能神龙见首不见尾,时不时出现一下、指点一番,然后飘然而去,连吴解都不知dào

他的去向。

这是唯一能够说得通的解释,吴解别无选择——起码在那个时间点上,仓促之下,他想不出别的解释来。

好在清静翁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大概是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没有考lǜ

的必要——能够拿出绝剑来,已经是极为有力的证据;吴解还能说出十六师弟的相貌和一些言行特征,那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若是仅仅得到一些遗产的话,断然不可能对十六师弟这么清楚;若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关于十六师弟的情报,那他不可能拿出一些特别秘密的研究成果来。

前一种人缺乏相关的“知识”,后一种人缺乏相关的“证据”。只有得到十六师弟亲自传授的人,才能兼具知识和证据。

这其实也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清静翁原本就觉得十六师弟那么厉害,怎么也不该死得无声无息,虽然当年他们约定要跟无上神君死战一场而最终未能达成,但若是十六师弟独自对上了无上神君,起码也会是一场震动诸天万界的大战才对。

而这样的大战,肯定没有发生过。

既然没有这样的大战,那十六师弟多半还活着。既然十六师弟还活着,那么他留下弟子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至于为什么这个弟子修liàn

的是斗神和道门的功法?那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这功法能够通往大道,别的就都不是问题。

而且吴解所走的道路是和谐之道,这也让他觉得可以算是个证据。如果不是对无上神君极为愤恨,谁会培养自己的弟子走这条路呢?

而且……除了拥有庞大研究团队的十六师弟,又有谁能够真zhèng

把和谐之道推演完善,培养出一位洞虚真君来呢?

不如说……过了亿万年的岁月,他的弟子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呢!

看来这和谐之道果然极为困难,便是掌握着巨大研究团队的十六师弟,也用了这么久远的岁月,才真zhèng

将其推演完毕,教授出了让他觉得满yì

的弟子吧……

这想法倒也挺合理的,和谐之道是被无上神君亲口认定为“和我的道路相反”的那条道路。能够跟无上神君相反,这条路的强dà

可想而知,困难也可想而知。

花了亿万年的岁月,十六师弟居然真的把这条路研究透彻了,教出这么出色的弟子来了,这反而让他觉得有点惊讶呢!

不知不觉之中,那个当年虽然聪明却缺乏定性,做事情大多半途而废的小师弟,终于也已经定下性子来了啊!

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位小师弟就会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在诸天万界的面前。或许他会成为下一个堪比无上神君和华思源的人物。又或许……他虽然已经厌倦了出现在人前,永远都不会再次出现,但他的弟子将会承载他的志向,获得他从未获得的那份光荣……

总而言之,清静翁想得很多很多,结果越想越心潮澎湃,也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便由此锁定了吴解的身份。

当然,这件事在诸天万界之中依然只是隐秘,起码玉京派的众人都不知dào



他们只知dào

,那位知非真仙又一次刷新了玉京派的记录,在不足一千四百岁的时候就修成了洞虚真君……

第786章 知非真君

【恭喜你啦,知非“真君”!】

【老婆你说话怎么有点怪腔怪调的?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我只是在郁闷而已——咱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我入道尚在你之前。后来得到天问的时间也不比你迟。但这些年来,我的修为一直落在你的后面,始终比你晚了很多。我得到了思源神君道统传承,又有幸在玉皇殿这诸天万界最顶级的洞天福地潜修,还有造化神君来开小灶讲课。怎么看也应该能够追上你了……结果差距反而越拉越大了,这简直让人抓狂啊!】

吴解笑了笑,摇摇头,迅速回答:【我的情况有点特别,你又不是不知dào

……】

【嗯,我也听师兄说了。你居然是昔年无上魔头门下十六弟子的传人,这实在是……反正我不信!】

【……老婆,你说话真直接。】

【我说话一向就这么直接!依我看,你恐怕不是什么传人,而是吞噬了那个十六弟子一部分的神魂吧?】

吴解愣了一下,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想?那可是造化神君,就算只有一缕神念也比我强太多了,我怎么可能吞得掉他?】

【说得也是……如果你真的吞了一丝造化神君的神念,那么你的魂魄会壮大到什么地步啊……那么,或许他并没有被你吞了,而是寄宿在你的体内……诸天万界里面这样的情况也不少嘛。落魄的前辈高人身负重伤,只剩一缕残念寄宿在后世小辈体内,然后指点对方一步步前进,最终在对方的帮zhù

下得以重生……这种故事倒也不算稀奇吧。】

【……老婆你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我竟然无言以对啊!】

【你直说我在胡思乱想就好,哈哈!】

【……心情好多了吧?】

【是啊,果然跟自己老公聊聊天说说笑话,能够有效地减少压力呢!】

【有没有兴趣近期请个假,跟我一起在诸天万界漫游一番?咱们夫妻很多年都没有出门旅游了吧……】

【啊?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不行。我的修为目前正处于一个瓶颈,主要是领悟破灭之道的过程稍稍有点碍难。这一关过去之后,才能放松一段时间。】

【破灭之道……破灭与创造相对,看来他的计划果然是培养出一个和自己走相反道路的弟子,帮zhù

自己突pò

那最后的一步。等到自己证道永恒,再回过头来提携弟子。同时徒孙还可以继xù

走自己的创造之路,正好能够帮zhù

徒弟……这样形成一个循环……哈!真是好气魄!】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感觉……】

【哦,这只是我目前的一个猜想,这个猜想究竟对不对,还要打个问号呢……】

【究竟什么猜想啊?别卖关子啊!老~公~】

【我说就是……我认为,从造化境界踏入永恒境界,大致上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是霸道,以自己本人的道路去凌驾于一切之上,占有一切、吞噬一切,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的,这样自己的意志便是天道,自己便能达到永恒。】

【……这条路真是够霸气的,但怎么看都觉得很想当然呢!真当别人都是死人吗?而且这么“逆天”的强者,天道不会来跟他好好“沟通”一下吗?比方说轰他三五百万个雷之类……】

【呵呵,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另外一条路呢,就是自己开创一条路,再开创一条相反的路,两条路相对相成,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在这个循环的基础上构筑新的“天道”……大荒界、归墟海的天道,和星海界的天道的确是不同的,这是大家都已经确定了的事情。所以我觉得,第二条路可能就是昔年荒神和墟祖所走的路。】

【你这猜想似乎也挺有道理的,我去找师兄问问如何?】

【也好,星河神君修为高深,更是大神君的衣钵传人。他对于永恒之路肯定有自己的一番理解,比起我这闭门造车的空想,一定强得多!】

“龙树专线”沉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却又重新连接,尹霜发来了消息。

【师兄说,这想法当年师傅的确提出过,而且师傅当年或许也在这方面有所研究。但是他又说,道之所以为道,关键在于领悟而非知晓。知晓而没有领悟,有害无益。你的想法很好,但若是日后你真的踏入了造化境界,想要摸索永恒境界的时候,切不可靠思维和想象来解决问题。当年师傅就犯过这种错误,后来才幡然醒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当你诞生于这个世间之后,在你逐步成长的过程中,这条路便渐渐确定了下来。想要更进一步,踏入永恒境界,最重yào

的是好好审视和研究自己的道路,从中找到前进的可能……】

吴解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继xù

发来消息,忍不住催促:【还有呢?】

【师兄说,接下来的话,等你踏入造化境界之后,再来亲自问他吧。他不会对你藏私,但你要先证明你有资格分享他的探索成果才行。】

吴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造化神君之中的佼佼者,他所想的东西比我更加深入和清晰。只是……要等证道造化才能去询问接下来的内容,这要求太高了吧……”

茉莉见他有些郁闷,劝道:“师傅啊,这要求依我看一点也不高。那可是从造化境界往上更进一步的思路啊!要放在咱们当年,就算跪在你门前几天几夜,也别指望你能够指点半句话!”

“怎么总拿无上神君说事啊,他那种奇葩能够作为论据么?”

“但是法不可轻传的规矩,难道改变了吗?”

吴解顿时有些哑然,无奈地摇头。

正如茉莉所说,法不可轻传的规矩,一直在诸天万界沿用。这种造化神君对于永恒境界的探索,可以说是最最高层次的“法”,想要得到传授,自然需yào

证明自己是够资格被传授的人。

星河神君只要求他证道造化,而不需yào

他拿出学费来,已经是无比厚道。自己之前的感叹,仔细想想的确是有点太贪心了呢!

这么一想,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结束了和尹霜的联系,他缓缓走出洞府。路过正在看门的权七身边时,随口问道:“你这段时间修liàn

,有没有缺少什么材料?”

权七一愣,回答:“小的正在攒外功,打算换取一些五行之精,以此来淬炼肉身……树妖之身木行太过旺盛,虽然短期看来有些好处,可从长远看,终究还是五行均衡比较好。”

“木生火,金克木,你是打算以火行之精消耗部分木行呢?还是以金行之精斩掉部分木行呢?”

“小的的初步计划是先以土行淬炼,然后将金、火二行同时淬炼,最终再淬炼水行。”

吴解眉毛一挑,赞道:“好!原来你的计划不是将自身的木行减少,而是摄入其余的五行,从而形成平衡……这条路虽然难走,可一旦走成功了,你的道体将会极为完善,渡劫长生之时,非但天劫难度会大大降低,成道之后的根基也会比那些靠折损木行而平衡的强上许多。以此刻的辛苦换取将来的强dà

,很值得!”

权七得到了他的称赞,忍不住咧嘴一笑,有些害羞地抓了抓脑袋:“小的只是觉得……浪费了很可惜……”

“的确如此,将自己天赋的木行浪费,是挺可惜的。”吴解点头说,“如果你是散修,资源不够的情况下,便只能有所取舍,以成道为优先考lǜ

。但你既然是我的门下,那么……呵呵,这就不算个事啦。”

说着,他抬起手来,在身边的空中轻轻一划。空中顿时被他划出了一个黑色的裂缝,裂缝之中空荡荡一无所有,俨然是一片新生的虚空。

吴解手上捏了一个法诀,用手指向那虚空之中一点,便见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然后骤然发出无穷光热,便轰然爆zhà

,演化出地水风火。

就在这时,他突然伸手一抓,然后一掌拍出,将那片虚空连着正在爆zhà

的地水风火一起抹灭。

不动声色地将一个眼看就要诞生的世界抹去,吴解这才微微一笑,将之前探入虚空之中抓取东西的那只手掌摊了开来。

灿烂的素色金气、跳跃的赤色火气、流淌的玄色水气、凝炼的黄色土气、萌发的翠色木气。一整个小世界的先天五行之精,赫然被他一把都抓了出来。

“你既然要淬炼肉身,就要用先天五行来淬炼才好。本门除了十二楼核心弟子之外,别人是兑换不到先天五行之精的,只能兑换后天的五行之精。虽然说用来淬炼也无妨,不过成就长生之后再花工夫去炼化后天返先天而已,但能够一步到位的话,总是方便很多,不是吗?”

他说着,手上奇光流动,出现了五个透明的玉瓶,将先天五行之精分别装进去,然后缓缓飞向权七。

“权七啊,你为我看守洞府这么多年,实在是辛苦了。我放你一个长假,且去专心淬炼肉身吧。”吴解笑着说,“本门应该有这种专门的修liàn

室,你去找他们,告sù

他们这是我的意思。这些先天五行之精呢,你用不完的就算是留给他们当租金好了。”

权七暗暗咋舌,这可是一整个小世界的五行之源啊!他区区一个连阳神还没修成的妖怪,只怕连十分之一都用不掉,剩下的部分且当租金……这份租金可真是够豪爽的!

吴解见他似乎有些心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你若是自己需yào

的话,看着取一些也无妨。反正本门真君甚多,这先天五行之源算是比较容易萃取的,本门存量想必很多,也不在乎多一点少一点。”

权七大喜,急忙道谢告退,兴高采烈地去收拾了东西,急不可耐地飞向高级闭关室最多的通微楼方向,看得吴解暗暗好笑。

这权七毕竟是个树妖,虽然活了很久,天性中的那份淳朴却还没有被磨去。这份淳朴的心情,对于他日后渡劫乃至于成长,一定会有帮zhù

的。

至于洞府的问题……这座简陋的山洞里面实在没什么称得上珍贵的东西,就算真有人跑到玉京派的核心区域来做小偷,起码也要去找那些身家丰厚之辈吧。自己这位踏入洞虚境界不过三百年的晚辈,哪可能有多少家当……

他洒脱地一笑,随意地迈开步子,一步便走过千山万水,来到了冰云楼外。

进得楼中,吴解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当然不认识的更多。因为三十三天闭关室取消的缘故,飞升修士们此刻大批聚集在冰云楼,让这里看起来颇为热闹。

他跟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寒暄了两句,便一直朝着顶楼走去。

来到本楼楼主所在之处,却见长孙雪坐在那里沉思,而长孙武则带着一批看起来就知dào

精明强干的弟子,挥汗如雨地跟堆积如山的文书战斗。

“哈,长孙大叔,你看起来怎么比跟人大战三天三夜更累啊?”吴解笑着打趣,凑了过去。

长孙武通红的胡须跳动了两下,没好气地说:“这种事情比跟人大战更累!几乎每一件事都要仔细考lǜ

各方利益,既要让相关人等满yì

,也不能损害本门的利益——老天啊!光是一个冰云楼的事情,就比当年青羊观多出十倍以上!”

“这不还有帮手嘛。”

“要不是没有帮手,我早累死了!”长孙武哼了一声,“我说吴解啊,你好歹也是堂堂洞虚真君,就让一个刚刚修成阳神的小姑娘来管这么一大堆烂摊子,怎么好意思的?”

吴解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话意,忍不住苦笑起来。

什么叫“刚刚修成阳神的小姑娘”啊!长孙雪可是他吴解的前辈好不好!人家飞升都几千年了,只是成就阳神稍稍迟了一点而已,怎么能叫小姑娘呢?

如果六千多的长孙雪都叫小姑娘,那才一千七百岁的吴解该叫什么?婴儿?

但他却也不想跟长孙武争执,一旦牵涉到自己女儿,长孙武的逻辑能力立kè

直线下降,迅速从智勇双全的高手退化成不可理喻的蛮子。吴解曾经跟他交涉过好几回,除了被喷满脸吐沫星子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他倒不会因此生气,但被人喷了一脸吐沫星子,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所以几次交涉下来,吴解只得死了这份心思,放qì

了跟长孙武讨论这方面问题的念头。

别说是吴解了,就连长孙雪在自家老爹面前也完全不堪一击。她曾经想要跟长孙武争论一番,强调自己身为冰云楼楼主,理应好好负责这些日常事务,结果被长孙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哦,以上纯属胡说,长孙武完全蛮不讲理地强行霸占了冰云楼楼主的日常工作,除去一些他们觉得的确关系重大的事情之外,别的小事全都直接由他用暴力组建的幕僚团解决。

冰云楼虽大,真zhèng

关系重大的事情却也不多。所以长孙雪身为楼主,此刻居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角落修liàn

。若是被那几位忙得焦头烂额的楼主看到了,不知dào

他们会不会默然无语,回到家中大哭三声呢……

“因为飞升弟子众多的缘故,本楼事务的确有些繁忙……”吴解沉吟着,“或许我们应该在十二楼之外再开一楼,专门负责对飞升弟子的管理?”

“冰云楼不就是管理飞升弟子的吗?”被长孙武拖来当苦力的陶土纳闷地问,“有必要再分吗?”

“情况不同,当年的冰云楼,几乎是只有九转金丹才能加入。如果不是九转金丹的,就要先在外门把自己的金丹淬炼圆满,才能够从外门来到内门,加入冰云楼,成为‘冰峰绝剑’的一员。不过现在因为玉京外门已经不存zài

了,内门外门合为一体,很多事务的确会显得比较繁忙……”

吴解沉吟着,自言自语:“或许,还是应该重新划分外门和内门。这样下去的话,管理方面的人力资源耗用太大了,总觉得有点浪费啊……”

“大师兄,你想的问题越来越高端了!”陶土赞道,“真是在什么层次就考lǜ

什么问题啊!身为洞虚真君,就要考lǜ

整个玉京派的问题了呢!”

吴解闻言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前他第一次被叫去参加真君会议的时候,还很有点不习惯呢。结果这些年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自己这洞虚真君、玉京高层的身份。考lǜ

问题的时候,也已经渐渐习惯从整个玉京派的角度来考lǜ

了。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笑了几声,和大家道了个别,便穿过了位于房间中央的法阵,来到了一座专门开辟的密室之中。

天纶真君正抱着剑守在这里,见他过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又重新落在他这些年一直守卫的那人身上。

那人静静地躺在云床上,双目紧闭、神情安详,身上的气息平和稳定,犹如只是在睡觉一般。

但这一觉,他已经睡了三百多年!

在他的身边,那曾经一剑斩杀铁心老人的铁剑也静静地躺着,只是不时发出轻轻的鸣响,似乎在呼唤主人醒来一般。

自从和五马王朝那一战之后,冰云楼上代楼主白金,一直沉睡至今。

第787章 玉京新貌

三百多年前,五马王朝入侵玉京派的那场战争中,白金在身负重伤性命垂危之际突然明悟前世,唤来了前世作为入道九神君之一“铁剑书生”的佩剑,一剑斩杀了前来袭击玉京派的不朽天君铁心老人,震惊了诸天万界。

但这一剑之后,他就陷入了沉睡之中。虽然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情况也十分的平稳安全,可却一直沉睡不醒。

道门上下想了很多办法,就连身为不朽天君的金蟾天君也不止一次出手,可终究还是无计可施。最终他们只能将白金安置在冰云楼中,让玉京派诸位真君轮流守护,随时预备应对异常情况。

三百年时光悠悠,什么异常情况都没发生,白金就只是在呼呼大睡,怎么都叫不醒他。

吴解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又仔细看了一会儿那把躺在他身边的铁剑,同样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正要走出去,天纶真君突然开口问道:“你突pò

瓶颈,化虚界为实界了?”

吴解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弟子数日之前才刚刚突pò

,想不到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天纶真君咳嗽了两声,有些郁闷地说:“只是你自己还没发觉罢了,在我这种尚未能够化虚界为实界的人看来,你的变化是清晰明了的。就像是一团泥巴突然变成了石头,石头自己大概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可别的泥巴当然能够看出来。”

“您这个比喻……真有个性!”

“你直说我不会讲话就行,我不介yì

。”天纶真君那一向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相比之下,我更介yì

你究竟怎么突pò

瓶颈,化虚为实的?能给我讲讲吗?”

吴解当然不会拒接,便在这顶楼坐下,将自己的修liàn

心得向天纶真君详细讲述了一番。

这一讲,就是一天一夜。

一天之后,吴解终于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尽数讲完,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来回答天纶真君的一些疑问,直到天纶真君问无可问,这番讲道才算是结束。

“原来如此!你所走的道路强调兼容并蓄,不将任何念头视为杂念。由此衍生出去,一个世界存zài

的各种东西,不论是好是坏,你都认可它们的存zài

。所以你要建立一个世界的时候,便能塑造出一个特别完善的‘种子’。在这个种子的基础上衍生世界,自然要容易许多……”天纶真君喃喃自语,“但是,如果不能把自己的‘道’映射在这个世界里面,那创造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门九转真传曾言,无论什么样的世界,归根究底都可以将其归纳到三千大道之中。我等初始所创的世界,自然也不外乎三千大道之一。又何必在意是否能够映射自身之道呢?”吴解反问。

天纶真君摇头:“有些事情,是必须在意的。如果不能以自身之道为突pò

点,那么日后就会导致境界虽然上去了,战斗力却跟不上。空有境界而无神通,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境界上去了,神通什么的再慢慢补就好嘛。”

天纶真君只是摇头:“一个像你这样进步飞快的天才,是不会理解这个难题的。昔年忘情宫中,便有大批大批这样的弟子,他们对于修行采用了一种放任自由的态度,不在乎究竟用走什么道路突pò

,总之觉得情况合适就突pò

了再说。甚至于突pò

之后,也并不着急回来补神通……”

“这样悠闲的修liàn

,实在让人羡慕!”吴解赞道。

天纶真君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觉得,对于某些事情,吴解终究是不会懂的。

昔年道空真君重建玉京派的时候,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弟子们强调,修行之道最重yào

的能力不是前进,而是自保。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保全不了,他又怎么能够将自己的理念推广开来?如果一个人连保护自己理念的力量都没有,他又怎么能够不断前进呢?

道空真君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因为当年那场灭门之灾,给他留下了太过惨烈的印象。

当年的忘情宫中,大家生活得一点压力都没有,闲散安逸。大家整天除了修道之外就是享shòu

这份恬淡的生活,很多人甚至只专心修liàn

九转真传妙法,连一种战斗用的神通法诀都没修liàn

过。

结果等到大战来临之际,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

当时还是阳神真仙的马道空痛定思痛,给自己刻了一块墓碑,决定从今天开始,那个安逸闲散的马道空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锐意进取永不懈怠的道空真君!

两千万年的光阴,他凭借着一份九转真传,陆陆续续教导出了许多弟子,渐渐开创了道门三大旁支之首的玉京派,也引领着整个道门,走向了一个和昔年截然相反的方向。

现在的道门弟子,注重的是神通要配合自身功法,重视的是战斗力要跟上境界的提升。甚至于道门精锐修士们,几乎每一个都拥有超出本身境界平均战力以上的本领。能够以阳神真仙之身和洞虚真君过招的比比皆是……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战力,他们才能够有本事守住如今的家业。

但在这份辉煌战力的背后,则是无数弟子们的陨落。若是在昔年的忘情宫中,这些陨落的弟子们至少有一大半是能够修成长生的,甚至于还有很多都能够更进一步……

对于这样的情况,道空真君十分难过和痛苦,但直到死,他也没有后悔。

吴解辞别了闭目思索的天纶真君,离开了冰云楼,来到了玉京派核心所在,大道堂。

玉京派本有五城十二楼,外门五城已经毁在了当初那一战之中,内门十二楼则取代了外门五城,成为了如今的“玉京外门”。而真zhèng

隐藏在虚空之中,和当年一样不为世人所见的,只有秘密中的秘密,大道堂。

大道堂是玉京派诸位真君的住所,它的本体是一位道门前辈留下的洞天法宝。那件法宝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小千世界,必要的时候,可以催发它的力量,施展出堪比不朽天君的攻击——这也是道空真君当年准bèi

的底牌之一,不过并未用到。

大道堂乍看上去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屋子,门口也没有人看守,但进门之后便发xiàn

其中别有洞天。这间小屋子两边的墙壁上都有水波一般的光芒流动,左边那扇墙壁乃是进入那小千世界的门户,右边那扇墙壁则是从小千世界出来的门户。

玉京派的任何一位真君,都可以自由进出这个小千世界,在其中观察和感悟,理解如何构筑和完善自身世界的要领。

小屋里面有一些桌椅,可以随便就坐。位于正对着大门的那扇墙上,有道空真君亲手所写的“慎微慎独、不畏不懈”这八个字。

这八个字并非门规,只是他对于后辈弟子们的期许。每当他要讲道的时候,都会让徒弟们聚集到这里来,先给他们重复一遍这八个字的意思,再慢慢讲述自己对于大道的理解。

他的最后一次讲道是在三百年前,那时候他和勾龙渊联手困住一梦天君许久,更在道门群仙赶来相助之后顺利将其斩杀,可谓威风八面。但为了那一战,他强行突pò

了自己的极限,使用禁法冲进不朽境界,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等到得胜归来之后,他便在这大道堂中最后一次讲道,然后指定孔璋真君为玉京派下一任的掌门,便从容逝去。

相比之下,勾龙渊虽然也使用了秘法,可他毕竟是黑龙之躯,无论肉身还是元神都比道空真君坚固许多。所以只是身负重伤需yào

休养很久,等到伤势痊愈之后,反而能够因祸得福,顺利踏入不朽境界。

其实无论道空真君还是勾龙渊,都已经拥有了冲击不朽境界的实力。只是他们很清楚,在门派力量没有积攒到足够强dà

的情况下冲击不朽境界,对于整个门派而言有害无益。

所以他们便一直按捺着,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两位真君冲关,最后的结果是一人逝去,另一人冲关成功,这样的成功率,已经十分难得。

须知一般的情况下,十位洞虚真君之中,也未必有一人能够冲破瓶颈,踏入不朽境界!

而如今的玉京派之中,其实不朽境界的战力还不止一个。金蟾天君王超,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朽天君。

这位金蟾天君,其实就是当年重振青羊观的那位王祖师。他飞升之后便在三十三天残骸之中潜修,凭借着三十三天残骸那快得惊人的时间流速,他苦修了无穷岁月,终于踏入了不朽境界。

但这番苦修,对他的精神也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他差不多已经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只能记得一些极为重yào

的事情——比方说他是谁,比方说谁是他的朋友、谁是他的敌人,再比方说……他要做什么。

这些对他来说非常重yào

的事情,金蟾天君都用秘法记录了下来,不断地反复提醒自己,这才没有忘却。

吴解不明白为什么金蟾天君能够顺利度过灭道之灾——按说一位长生者活到一定的岁数,就会开始渐渐遗忘往事。等到他将自己昔日最重yào

的道心忘却,就会元神崩溃而死。金蟾天君已经混到连“我是谁”都要靠用秘法反复提醒才能记得,他又怎么能够一直保持着道心的呢?

但转念一想,茉莉在空旷的天书世界里面枯守了亿万年的岁月,不仅没有忘却道心,甚至连往事都没忘掉——既然茉莉能够做到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么金蟾天君能够保持道心,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

诸天万界这么大,总有一些特殊的人才嘛……

按道理说,金蟾天君身为如今的道门第一强者,应该由他来执掌玉京派才对。但金蟾天君差不多已经忘却了一切,就连他的老部下哈十三来到他面前,他都只能说“我看你似乎有点面熟”……这样的人,实在不能成为一派之长。

所以如今的玉京派掌门是洞虚巅峰的孔璋真君,而金蟾天君便代替了道空真君,坐镇大道堂。

吴解进了大道堂,先向金蟾天君行了一礼,口称:“弟子吴解拜见祖师,愿祖师万福金安,早日修成大道,证道造化!”

金蟾天君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你就是当初那个进入三十三天残骸的晚辈吧?我记得你好像是初入洞虚的样子……唉!年纪大了,又记错了……”

吴解急忙摇头:“祖师您没记错,当年我的确是初入洞虚。”

“那么……是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睡了几十万年吗?”金蟾天君皱起眉头,“为什么我觉得似乎才过了很短的时间?好像我刚来到这里坐下,也就是讲一两次课的时间,你怎么就已经洞虚后期了?”

吴解沉默了一下,说:“弟子的进步速度,的确是有点略快……”

“怪不得!”金蟾天君并没有仔细考lǜ

这“略快”究竟是多快,只是恍然大悟地点头,然后很高兴地说,“进步快是好事啊!要是我玉京派弟子都像你一样进步这么快,那才好呢!”

“这个恐怕不大可能……”吴解在心中暗暗嘀咕。而杜若和茉莉则已经哈哈大笑——金蟾天君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一厢情愿了!

“不过你的修为进步这么快,神通能够跟得上吗?”金蟾天君赞许过之后,又有些担心地问,“神通跟不上修为,那就等于是个靶子,专门给那些能打的晚辈们用来越级挑zhàn

而已……”

吴解笑了笑,说:“弟子炼成了一柄神剑,对于遁法也颇有心得。别的不敢说,凭借这柄神剑加上遁法,面对同等级的对手,应该还不至于会输。”

金蟾天君点了点头,也没问他究竟炼制的是什么神剑,修liàn

的是什么遁法,只问:“那么你要前往这大道界吗?”

“弟子今日前来,只是出关之后拜见各位祖师和前辈而已。”

“哦……我也说嘛。你如今已经是洞虚后期,就算要参悟小千世界,也要先把自身的道巩固了再说。毕竟唯有以自身之道作为核心,分化念头构筑世界,才算是真zhèng

的不朽天君。现在你需yào

的不是参悟什么,而是好好地反省自身……”金蟾天君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他轻轻拍拍自己的头,和蔼地说,“我真是老糊涂了!你既然不打算去大道界参悟,必定是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好吧,希望你下次来看我这老头子的时候,已经是玉京派新一代的不朽天君了!”

吴解拜退,心中不由得有些嘀咕。

这位祖师对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一点吧……下次来看望他的时候就是不朽天君了?就算再怎么乐观,从洞虚到不朽的这一关,自己纵然有天书世界作为参考,也依然要打磨自身道路,尤其是要好好琢磨念头分化之后,怎么才能将“和谐”之中分化出一个个因素,从而构筑世界……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按照吴解的计划,准bèi

在这一步上花费个五六百年的时间,务必要做得足够完善。

虽然没有理由,但他的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或许在自己进入不朽境界的时候,会遇到一些额外的阻力,如果不能准bèi

得比较充分的话,只怕会有大麻烦!

走出了大道堂,吴解又前去拜见了玉京掌门孔璋真君。孔璋真君对于他的进步速度十分惊讶,但也非常的高兴。

就算不是出于玉京派掌门的身份,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考lǜ

,他也很乐于见到吴解能够突飞猛进。

毕竟……他的亲生儿子一瑕子,当年便跟吴解一样是成就了无瑕金丹。后来踏入阳神境界之后,因为所选择的道路不能包容并蓄,和昔年成丹时候的念头不能很好地契合,所以一瑕子的修为一直困在阳神中期,元神和肉身分离的那一步始终无法完成。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八十多万年过了去……

身为一瑕子的父亲,孔璋自然十分担心——阳神真仙百万年便要面临灭道之灾,虽然有他的庇护,一瑕子渡过第一次的灭道之灾应该没有问题,但如果始终找不到前进方向的话,一瑕子自己恐怕会渐渐无法忍受……

幸运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同样身为无瑕金丹的吴解飞升而来。

和当年因为灭门之祸的惨痛教xùn

而突pò

的道空真君不同,吴解是堂堂正正依靠自己的修liàn

突pò

了阳神境界的瓶颈,并且顺利地走通了无瑕金丹的大道之路。这给了一瑕子一个巨大的鼓舞,也让孔璋真君看到了希望。

只要吴解能够更进一步成就不朽天君,便能用点化之法帮zhù

一瑕子褪去原本的道路,到时候无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以他的修为和积累,必定能够很快成就。

到那时候,玉京派便能再多出一位洞虚真君!

第788章 摘星拿月

拜访过孔璋真君之后,吴解又去先后拜访了玉京派的其余各楼,以及留在山门之中的各位真君。

这倒不是他无聊到要满世界找认识的人“哈哈哈你看我已经洞虚后期了”,而是他的修为这段时间提升得太快,需yào

稍稍休息一下。

求道之路自然需yào

勇猛精进,但总要一张一弛才好。一味地进步进步,把自己的弦绷得太紧,反而不是好事。

所以他这番拜访,既是和同门交流一番,更是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找点事情来做。一方面应该尽一尽洞虚真君的义务,为门派做点什么,另一方面也可以用工作来调整身心,放松因为长期修liàn

而有些疲惫的精神。

金蟾天君能够在三十三天残骸之中持续苦修不知dào

多少年,苦修到整个人都透出老朽气息来,这份可怕的意志力吴解实在望尘莫及,他既不想学,更不敢学。

人嘛,别总是给自己不断加压加压,要懂得自己想办法缓解压力才行。

他一座楼一座楼地拜访下来,结果还真找到了一份差事——金鼎楼攒了这么多年,总算攒够了材料,打算炼制一炉名为“穿云映月丹”的奇异灵丹,正需yào

一些苦力呢。

这穿云映月丹名字古怪,药效也十分古怪。服下丹药之后,心念会暂时与苍穹相合,感应周天星辰。因为白天的时候大日光华太过强烈,容易将心念灼伤的缘故,所以一般只能在夜间服用此丹。夜间的天穹上,最重yào

的星辰自然就是月亮。服下这灵丹之后,心念就可以直接突pò

大荒界的无穷罡风雷云,直上苍穹去感受星月之意……

“百炼师叔,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这灵丹究竟有什么用啊!”吴解打断了他这番完全听不懂的叙述,“心念暂时和苍穹相合,乃至于能够感受星月之意,究竟有什么好处?”

百炼真人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心念能够感受星月之意,便能够加深对于‘小千世界’的理解,这份理解对于洞虚真君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阳神真仙来说却着实是一份极大的补益。基本上,这么感悟一次的话,能够让元神寄托虚空的成功可能提升那么半成到一成……”

“理解小千世界,对于洞虚真君也很有用啊。”吴解疑惑地问,“为什么反而说‘对于洞虚真君来说算不了什么’呢?”

“因为只是模糊地感应一下啊,真zhèng

修liàn

到洞虚后期乃至于洞虚巅峰的,何必要这样模糊感应呢?直接寻找那些正在天然生成的小千世界,身临实地感悟,不是更实jì

吗?”

吴解恍然大悟——他只单纯考lǜ

了服用灵丹的效果,却没想过对于洞虚真君来说,穿越几百几千个世界其实并不困难,跑到一个新生的世界旁边去观摩也不算怎么危险。可这些对于阳神真仙来说,前者需yào

太多的时间精力,后者则要冒太大的风险。

正如百炼真人所说,这灵丹的确是对于阳神真仙最为合用。

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又问:“那么,需yào

我做些什么?”

“这穿云映月丹需yào

一万八千多种原料,目前还剩下两种不足。”百炼真人说,“第一种是天罡雷火,第二种是星月之华。”

吴解也是内行,一听就明白了。

天罡雷火便是大荒界高空之中,穿越到罡风层以上之后才会出现的雷火。此雷能破万法,此火能燃五行,端的是厉害无比!若没有演化世界之能,或者是用混沌之力守护自身,便是神通再大也喘不过这天罡雷火,无法真zhèng

抵达大荒界的苍穹。这灵丹里面之所以需yào

它,大约是要用它来为服药者的心念做一个保护,避免心念在穿越天罡雷火的时候受伤烧毁。

而星月之华自然就是从苍穹之中落下的世界之力的碎片,每一个世界,只要能够映在苍穹之上,就会不断散发世界之力。这些世界之力份量非常稀少,混杂在日光月华星辉之中,它们的用处非常多,吴解至少能够列举出二三十种。至于在这灵丹里面的用处嘛,想来是加强服药者对于星月之意的感应,让他们能够尽快进入状态,在药效结束之前,获得尽可能多的感悟。

他随口一说,百炼真人抚着长须哈哈大笑:“的确如此!所以这两种材料都需yào

很多很多……天罡雷火越多,就能给予心念越强dà

的守护,也能大大延续心念在苍穹中停留的时间;而星月之华越多,感悟星月之意就越容易,能够提升感悟的效率。所以呢,总的来说,我们对这两种材料的需求是——越多越好!”

吴解沉吟了一下,说:“无论天罡雷火还是星月之华,都是极难储存的。储存它们所要花费的代价,足以让洞虚真君都为之头疼。师叔你想必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储存办法吧?”

“当然没有。”百炼真人手一摊,“所以我正在寻找愿意帮忙的洞虚真君,至少需yào

两位。”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在炼丹的过程中,需yào

不断加入天罡雷火和星月之华,自然需yào

两位洞虚真君一起出手。一个负责采撷天罡雷火,另一个负责收取星月之华。双管齐下,才能确保原料的供应。

相比花费令人吐血的资源,去炼制两件储存这些东西的法器,的确还是找两位洞虚真君出手帮忙,来得更实jì

一些。

吴解点了点头,说:“我算一个,那么另一位呢?”

“暂时还没找到。”百炼真人叹道,“本门的真君们要么正在游历,要么正在闭关,再要么就是有很重yào

的事情在做而无法分身……”

“那只有我一个,该怎么炼丹?”吴解有些纳闷。

百炼真人笑道:“当然是找外援喽,我原本打算通过大荒商会的关系,找两位散修的真君来帮忙。以如今道门的势头,相信很多真君都会愿意跟我们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这份工作虽然花费一些时间,却并不辛苦。正是卖人情的好机会啊!”

吴解顿时明白,忍不住感叹:“师叔真是好算计!此时找人,价码一定不会太高——不,若我是一个修为中等的散修真君,就算只有象征性的一点点报酬,我也愿意出一份力qì

。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跟玉京派搭上关系,便是多了一条路子,岂不美哉!”

“别把老道我说得那么奸诈嘛!我开出的价码真的不低……”

吴解只是微笑,却没有问百炼真人究竟开的是什么价码。

等了十余日,大荒商会果然找来了一位散修的真君,乃是一位妖族出身的修士,建立洞府于南盘山铁板崖,自号铁根道人。

这位铁根道人生得一片黝黑,黑发黑脸黑衣……整个人看起来宛如黑炭一般。甚至就连他说话时候张开嘴巴,嘴里的舌头牙齿也都是黑的——吴解忍不住暗暗猜测,他的本体该不会是一块煤炭吧?

铁根道人虽然容貌硬朗,但态度却颇为客气。很直率地说:“需yào

我做什么,说清楚就行。能不能做得到,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我要试验两次,才能告sù

你们结果。”

于是百炼真人便将他的要求说了一遍,当听说要在天罡雷火和星月之华其中选择一种收取的时候,铁根道人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了少许苦恼之色。

“天罡雷火倒也罢了,不过就是力qì

活而已。但收取星月之华需yào

非常细致的小手段,贫道生来就不擅长那等小手段,这桩事实在是做不到。”

吴解闻言笑道:“那么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在下对于这些小手段还是颇有几分把握的。”

议定之后,两位真君便一同出发,前往九霄之上,试着收取那两种材料。

当然,这次他们只是去做个试验,因为等到实jì

炼丹之时,两种材料必须能够稳定地投入丹炉,彼此的配比还要符合一定的比例,这中间所需的份量,的确是要反复多次试验,才能够好好把握的。

两位真君飞行的速度何等快捷,只一会儿时间,他们便穿过了呼啸的罡风层。

昔年吴解初到大荒界的时候,甚至于不敢飞高。因为飞得高一些,就会被天雷轰下来。那时候他面对的天雷不过是罡风层以下的雷霆,威力寻常得很。但就是那“威力寻常”的雷霆,便让那时候的他畏惧不已,要做好充分的准bèi

,才敢稍稍接引一些,炼化了作为厉害的杀手锏使用。

到了现在,别说那些连罡风层都还没到的天雷,就算是更高层次的罡风,吴解也已经完全不看在眼里。纵身飞过的时候,甚至连护身法术都不用。光靠着洞虚真君自然散发的威压,就能够将周围百余里范围内的罡风全部压住,在呼啸的罡风层之中创造出一片令人惊讶的平静来。

铁根道人看在眼里惊在心中,他修liàn

多年,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位洞虚真君若是自身对于世界的构筑之道把握得非常透彻,便能够自然地散发出这种威压。但凡产生了这种威压,就意味着这位真君已经充分领悟了构筑世界的要诀,想要将自己所开辟的世界进一步演化成小千世界,至少在“技术”层面上已经没有问题。剩下的问题,便是心念能不能支撑分化,还有神通法力足够不足够推动世界的演化而已。

换句话说,但凡能够散发出这种威压的真君,便可以被称之为“半步不朽”——两只脚已经有一只踏入了不朽境界,剩下的只是时间和修为的积累而已。

洞虚真君可以活很久很久,一般来说,至少千万年的岁月里面,他们不用特别担心灭道之灾。就算是过了千万年之后,也可以采用一些办法回避,起码渡过前几次还是比较有把握的。相比连百万年的第一次灭道之灾都很难渡过的阳神真仙,他们拥有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太多。

这位知非真君一看就知dào

年纪不大,既然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不朽境界,剩下的时间足够他积累修为,将另一只脚也踏进去。

到时候,玉京派便有两位不朽天君守护,在诸天万界之中也都算是颇具实力的门派了!

铁根道人心中正在暗暗感叹,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当初和他联络的大荒商会管事,与他的关系一向不错。二人闲谈之时,那位管事曾说“这太上道不愧是通过大道之争赢取了道门气运的,灭门之灾也逃过去了,门人离心也没让他们颓败。短短两千万年便英才辈出……上次五马王朝和他们一战之中,被他们前后杀了七个天君!最惊人的是,其中有两个当年参加过神门伐道的邪派天君,竟然是死在了一个洞虚真君手下!”

铁根道人闻言大惊,急忙询问那洞虚真君究竟何许人也。却被告知玉京派出了大价钱要保守此人的详细资料,更请到了斗神瘟部强者出手遮蔽天机,让别人算不出他的来历。所以只能告sù

老友,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存zài

,却不能说得更加详细。

铁根道人当时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此刻对照起来,心中不由得赫然一惊。

修为——洞虚后期,配合某些威力强dà

的秘法或者灵宝,的确有威胁不朽天君的实力。

境界——半步不朽,面对不朽天君的世界威压,能够抵挡得住,有一战之力。

玉京派的真君说实话也不算很多,如眼前这般出色的人物,恐怕也只有一个吧……

换句话说,当初那位以洞虚真君之身连杀两位不朽天君的绝代强者,便是眼前这位看起来相貌温厚气质平和的年轻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真是后生可畏!

“我老铁根活了快三千万年,可若是跟这位知非真君交手,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他直接斩杀,甚至于都不够资格让他认真看上一眼吧?”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沮丧,充满了潦倒落魄的感觉。

但铁根道人毕竟是从无数风浪里面走出来的老江湖,这点消极的念头立kè

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转而考lǜ

该怎么获得好处。

他愿意长途跋涉来到玉京派帮忙,自然是打定主意要抱一抱玉京派大腿的,但此刻他却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抱一个门派的大腿,怎及得上抱一个人的大腿!趁着此人尚未踏入不朽境界时候便努力交好,日后等他踏入了不朽境界,成为能够开辟小千世界,屹立诸天万界无穷岁月的伟大天君,自己没准也能顺带着沾点光——铁根道人颇有自知之明,知dào

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希望再踏入不朽境界了,但他如今才洞虚中期,若是能够更进一步,踏入洞虚后期,甚至于达到洞虚巅峰,到时候抵抗灭道之灾的能力便会大大加强。只要自己谨慎小心一点,也一样能够万古长存。

诸天万界之中,活了亿万年的洞虚真君,多少还是有几位的。

铁根道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跟吴解说话之时就更加的客气,简直客气到了谦卑的地步。吴解见他态度越发的客气热络,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感觉,不由得有些疑惑。但考lǜ

到这是各人的隐私,也不好开口询问,只能将疑惑埋在肚子里面,等有机会再问。

二人来到了雷火区域,铁根道人行了个礼,客气地说:“贫道就驻守这里吧,道友且往上去,准bèi

妥当之后叫我一声即可。”

吴解点了点头,纵身化作一道苍雷,也不用运化世界守护自身,只是靠着雷法的奥妙将身边的天罡雷火震开一丝,便抓住这一丝空隙,径直呼啸而上,转眼间便去得远了。

铁根道人无此神通,此时已经在身边划开虚空,在其中创造世界,运化世界之力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他见吴解手段惊人,更是笃定了自己此前的猜测,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些年青的后辈高手们一般都性高气傲,就算外表看起来淳朴温厚,骨子里面也依然满是傲气。只要能够把稳这条傲气的脉,由此来理顺思路,跟他们相处就十分容易。

说白了,只要你肯低头,这些年轻人是不会在乎一些利益的。因为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利益永远在前面,在他们求道之路的前方。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纵然能让他们一时受用,迟早也是会失去意义的。

“呵呵,老铁根我不贪心,等那些好处对你失去价值的时候,我且讨来一些,便足够了。”

黑黝黝的铁根道人呵呵一笑,便定下心来,仔细地做着收取天罡雷火,并且将其传送到地面上,注入玉京派金鼎峰上那尊巨大炼炉的准bèi



他这边准bèi

工作才完成得七七八八,头顶突然传来了吴解的声音:“铁根道友,在下已经准bèi

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片刻之后,九霄之上一声轰鸣,灼热的天罡雷火和清冷的星月之华化作一红一白两道光柱,落入了炼炉之中。

而若是从地面上看去,这景象便反了过来,好像是两道光柱拔地而起,直上苍穹。

第789章 无心破关

两位洞虚真君全力出手,,其威力足以在短时间内便将一个完善的小世界破坏殆尽,化作虚空中的无数碎片。甚至于可以顺带着将世界破灭之际应运而生的域外天魔也一并歼灭,一只都休想逃生。

此刻虽然他们收敛了威压,将力量集中在收取和运输方面,但仅仅从那两道光柱上,便能感觉出他们的强dà



天罡雷火、星月之华,都是极难收取的灵物。前者,寻常真仙别说收取,沾着一点便是极大的麻烦,一个不小心甚至会把命送掉;而后者虽然没有任何的危险,但寻常的真仙就连沾都沾不到,任凭再多再浓的星月之华从身边流过也没办法碰到一星半点,更不要说收取了。

但此刻,凶恶的天罡雷火变得规矩起来,虽然还有一些闹腾,却大致上顺着赤色光柱不断落下。诚然落下的势头不是那么平稳,时不时还有少许冲出光柱包裹,但百炼真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bèi

,它们一点麻烦都惹不出来,反倒是有一些事先得到消息的真仙纷纷赶来,施展神通法力收取一些泄露出来的雷火,或者用来淬炼法宝,或者拿它凝炼雷珠,总之坚决不浪费。

而素色光柱那边的情形则更为惊人——星月之华原本便是极难收敛之物,输送过程中几乎不可能避免大量的散佚,所以几位功法和其有关的真仙已经早早赶到,打算试着吸纳感悟一些。但是那光柱虽然从苍穹之顶落下,却无比平稳凝炼,非但没有任何的波动,平静得几乎静水无波,而且看不到任何散佚,甚至于除了光柱本身之外,连一星半点的声响都没有。

相比旁边那轰隆隆霹雳啪啪响个不停的赤色光柱,这素色光柱所体现出的神通法力,显然高出了远不止一筹!

地上金鼎楼的众人看得目驰神迷,想要沾点便宜的诸位真仙却看得面面相觑,也不知dào

是该赞叹知非真君神通广大呢?还是该叹气自己运气不好。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苍穹之上悠悠传来:“诸位同门若是想要星月之华,皆可直接进入光柱之中自行其便。吴某尚有余力,可以确保输送平稳,不会影响到炼丹。”

诸位真仙闻言大惊——能够让众人直接进来收取?这已经不是“尚有余力”了,起码还保留着一半以上的神通法力啊!

一泓泉水,或许看上去很平静,但只要有东西在里面活动,立kè

就会变得湍流四起。他们这五六位真仙一起进入光柱,而且还要施法收取,产生的影响只怕相当于一大群牛马穿过小溪,足以将整条小溪扰乱得不成样子。在这种情况下,知非真君居然还能保持“溪流”平稳,不影响金鼎楼的炼丹,这神通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了啊!

金鼎峰上,百炼真人自然也听到了吴解的话,他那多年蓄下的长须不由得猛地跳动了几下,映出内心的震荡。

“吴知非这小子……当年入门的时候,连天人法身都没修成,可一转眼居然就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这才一千多年吧……若是老道我闭关修liàn

的话,也就一次闭关的工夫……”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若有所思:“白金那小子呢,是九神君之中铁剑书生的转世……难道说,吴知非也是九神君之一?”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若非九神君之一,甚至于已经开始渐渐觉醒,吴解的进步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而且一般来说,境界提升得快,就意味着神通法力会跟不上提升的速度。可吴解不仅境界提升奇快,神通法力的进步也完全没有落下,虽然百炼真人限于境界不够高,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强,但拿铁根道人作比较,便能看出他起码拥有配得上洞虚后期的实力。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除了九神君转世,还会有谁?

百炼真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想错,越想越觉得高兴,忍不住抚着长须微笑起来。

而此刻雷火区里面,铁根道人却看着那道素色的光柱,几乎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他……他……他居然能将星月之华控zhì

到如此地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铁根道人实力远在百炼真人之上,能够看得出吴解所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强dà

——别的不说,光是从苍穹之顶收集如此份量的星月之华,再把它们收束得这么凝炼送往地面,他铁根道人就做不到。

但吴解不仅做到了,还做得远比铁根道人想象得更好,他输送星月之华的光柱稳定得惊人,没有半点的波动,更看不到一丝的泄露。这份控zhì

力让铁根道人叹为观止,心中暗暗比较,觉得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那些洞虚后期高手们,恐怕也未必人人都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片刻之后,他便明白自己刚才赞叹得太早了一点。

吴解不仅能够保持输送的平稳严整,甚至于就算让几位阳神真仙进入光柱之中收纳凝炼,都不会对输送过程产生任何影响!

这……这……这究竟是什么神通?究竟怎么做到的?

铁根道人百思不得其解,黑黝黝的脸上除了震惊就是纳闷,最终所有思绪化作一声长叹:“半步不朽……如此神通,果然不愧是一只脚踏入了不朽境界的人物啊!”

吴解自己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当几位真仙一起进入素色光柱,开始施法吸纳收取星月之华,他便感觉压力大增,必须运用玄功,加大世界化生之力,将光柱进一步收束,同时还要增加收取的份量,才能保持光柱的稳定。

如果说之前他面临的压力大概需yào

三四成的精力,此刻便已经需yào

七成左右,差不多到了正常情况下的极限。

须知此处已经是苍穹之顶,远远超出了玉京派新护山大阵的守护范围,若是遇到外敌,本门真君定然救援不及,必须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才能抵挡。

在这种情况下,保留三成的精力随时戒备,是最起码的要求。

“其实师傅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的,情况不妙的话,杜若和小七能帮你顶一下。她们二人联手,就是跟我打的时候也能支持片刻,面对别的洞虚真君,顶一下总还是能做到的。”茉莉劝道。

吴解笑了笑,没有搭话。

若是当真有敌人来袭,必定是洞虚真君之中最顶尖的强者,甚至于可能有不朽天君不顾颜面出手。杜若和小七联手,或许的确能够帮他顶一下,争取一点反应的时间,可那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吴解将她们收入天书世界,不是为了收取打手或者死士,纯粹是想要保护她们而已。他又怎么可能因为本可避免的错误,让杜若和小七去平白冒上生命危险呢?

此事不提也罢!

两位真君一边收取输送,一边小心地调整着两道光柱的强度,使得天罡雷火和星月之华按照百炼真人事先吩咐的比例稳定落下。这是个细致的活儿,而且因为铁根道人实力略逊的缘故,只能由吴解来配合他,所以调试的过程就更加的漫长,足足调整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算是调整完毕,得到了一个合适的输送强度。

在这期间,当红日东升之后,原本百炼真人是有些紧张的——天穹之顶映照日月星光,但穿云映月丹却不能混入半点日华。当白天来临之际,穹顶上日华遍布,需yào

吴解施展大神通将其筛去,只留下星月之华。这件事非常困难,就算已经确定吴解神通广大不可思议,他心中依然没有多大把握。

当然他并非没有备案,事先已经准bèi

了几套法阵,可以将星月之华里面的日华筛去。但那些法阵的运转,可能会对炼丹过程造成一些干扰,影响最终出丹的质量——灵丹也是有品质的,同样的一种灵丹,品质高低不同,效力便会差了很多。一切情况都完美所炼制出的极品灵丹,和情况恶劣勉强炼成的下品灵丹,药效的差距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两种不同的灵药!

按照他原本的估算,只要炼制出中品的灵丹就算是达成了目标。但见到此刻的情况,他便忍不住升起了“或许可以炼制上品灵丹”的念头。

为了炼制上品灵丹,额外的法阵便要尽可能地别开启,将干扰降低到最小的程度。这就意味着,吴解最好能够在穹顶上就把日华给筛去,只留下纯净的星月之华。

想到这里,他自然就忍不住又紧张了起来。

这时候,他心中突然一动,许多平时不会想到的念头升了起来。

“真是没用啊!活了这么多年,炼了大半辈子的丹,结果等到关键时刻,反而要一个一千多岁的晚辈卖力……唉!百炼啊百炼,你可不能再偷懒下去了!等这一炉灵丹炼成,便要去作冲击洞虚境界的准bèi

了……”

百炼真人乃是玉京派阳神真仙之中最为年长的,进入阳神巅峰接近三百万年,就连灭道之灾都已经渡过了四次。他本拟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当个阳神真仙,一次次努力渡过灭道之灾,等到实在熬不过去,便老老实实地坐化,一生一世都踏踏实实当个金鼎峰上的炼丹人。但之前经lì

了和五马王朝的一场大战,此刻又见到吴解如此进步、如此神通,不由得心绪震动,重新生出了求道之念,想要试着去冲击洞虚境界。

此念一生,他身上的气息便顿时一变,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深沉平稳,但却犹如爆fā

之前的火山,平稳下面是无穷地火正在轰鸣激荡,随时都要轰鸣着冲出地面。

金鼎楼的众人自然能够感觉到楼主身上的变化,顿时又喜又惊——喜是必然的,百炼真人是这里几乎所有人的老师甚至师祖,徒子徒孙们谁不希望他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别的不说,大家都知dào

他这辈子为了玉京派操劳,一次次熬过灭道之灾,如今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下次的灭道之灾,他能够渡过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光是为了让他活下去,大家就都希望他能够元神寄托虚空,踏入洞虚真君的境界。

但是……从阳神巅峰到洞虚境界,实在是太难了!

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缺一不可。就算一切都准bèi

妥当了,事到临头失败的也比比皆是。

当年在玉京保卫战之时赶来相助的悟道山人前辈,为了从阳神突pò

到洞虚,准bèi

了几十万年,甚至于光是交代后事一般的讲道就举行了若干次。可根据他的回忆,当初突pò

之际也是生死悬于一线,差一点便要身死道消。

百炼真人活了这么久,做的准bèi

自然比悟道山人要更多。可准bèi

得再多,也不能保证肯定成功。尤其他自己心中缺乏那股“我要成功”的信念,更是一个致命伤。

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能够在自己都没有信心的情况下破关成功的,听说都没听说过!

因为缺乏信心,所以百炼真人便一直都没打算冲关,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积累着法力,将道行和法力积累到了一个让晚辈真仙们仰望的高度。但此刻他的气质突然变化,分明是已经开始从阳神境界朝着洞虚境界转化——若是一切顺利,转化成功,接下来他冲关的过程将会轻松许多。可若是现在出了什么意wài

的话……

诸位金鼎峰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隐蔽的担忧和不安之色。

但百炼真人却一点都没发觉自己的异常,他只是心中暗暗嘀咕了一下,便不再琢磨冲关的问题,依旧用全部的精力来指挥铁根道人和吴解,指导他们好好配合,配合出一个在稳定前提下,最强劲的输送量。

九霄之上,吴解和铁根道人先后感觉到了地面上情况的不对,铁根道人此刻已经尽了全力,实在腾不出精力去查看,但吴解却尚有余力——将日华筛去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毫无难度,不过就是直接用天书世界把日华收走而已,简单明了。

所以他立kè

便分出一缕神念查看地面的情况,一看之下,顿时又喜又忧。

“原来如此……”当铁根道人从吴解的神念传音之中得知详情之后,沉吟片刻,却不惊反喜,笑道,“那贫道可是要恭喜贵派了!”

“前辈何出此言?”吴解好奇地问。

“道友有所不知,百炼道友如今的情况,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积累早已足够,之所以不曾跨出那一步,关键在于心中缺乏底气。可如今他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炼丹上,根本想不到什么冲关,正合了昔年太上道祖所谓‘无为’的精要——贫道曾经听闻,昔年忘情宫中的‘黄金一代’之中,不少人破关之时大多如此,无心之下便从容破关,几乎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无声无息便踏入了更高的境界。”

吴解眉头一皱,想起了自己当初的情况。

那时候他心中有所感悟,便径直从阳神巅峰冲入了洞虚境界,其中也颇有一丝“无为”之意。但不管如何,他当初可是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在冲关,也明明白白存着冲关之心的——无心的情况下能够冲关?真的假的啊?该不会是以讹传讹吧?

“这种情况的确有,但是很少见。”茉莉知dào

他的担忧,说道,“昔年咱们门下也出现过这样的例子,不过这种情况可遇而不可求,后来师傅您做过实验,可是所有自己想要‘准bèi

充分,无心冲关’的,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全部都失败了。”

“他们怎么失败的?”事关重大,吴解自然要追问详细。

“他们等了一辈子,始终没能等到那个‘无心’的契机。有的人直接就这么死了,另外一部分人则最终等不下去,动手冲关……”

“结果呢?”吴解问。

茉莉淡淡地说:“违背您命令的家伙还冲什么关啊,当然是直接就被您给灭了。灭道之灾固然可怕,难道还能比您更可怕吗?”

吴解顿时一噎,过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当年还真是罪劣深重啊……”

又过了片刻,那些在空中收取天罡雷火和星月之华的真仙们也感觉出了地面情况的不对,正待查看,吴解却已经传音给他们,让他们一切照旧,切不可露出半点异常。

他同时也传音给了地面上的金鼎峰弟子,甚至于尽可能传音给了更多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孔璋真君的回音传来:“我已请青萍前辈亲自勘查,百炼的情况的确便是昔年在忘情宫中也很少见的‘无心冲关’。你们一切如常就好,只需这一炉灵丹炼成,他便能冲关成功。”

“若是灵丹不成呢?”吴解忍不住问道。

孔璋真君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吴解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原本就算收取海量星月之华、还要在群仙收取的情况下保持输送稳定、甚至还要配合铁根道人……这么麻烦的情况下都没有半点紧张的心绪,此刻忍不住紧张了起来,额头上甚至微微渗出了汗珠。

这些年来,百炼真人对他甚好,修liàn

之时常常送来灵丹妙药,每一次都是对他修liàn

大有帮zhù

的。吴解能够进步这么快,功法玄奇和天书世界固然是主因,这些灵丹妙药也功不可没。

他知dào

,百炼真人已经尽lì

。尤其是他踏入洞虚境界之后,身为一个阳神真仙,要筹措洞虚真君修liàn

所需的灵药,实在很不容易,哪怕只有一次,也已经花费了极大的精力!甚至可以说竭尽所能了!

所以……他真的很希望能够帮zhù

百炼真人冲关成功!

而他此刻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保持炼丹过程的顺利!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精光大盛。

“三姐,小七,你们帮我戒备,有危险的时候提醒我——但不要出手!雪风,你在周围警戒,随时准bèi

迎战!茉莉,催动天书世界的力量,为我准bèi

后备的精元法力!”

“没问题!”

“遵命!”

“得令!”

“师傅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吴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790章 丹成道成

两道稳定的光柱从九霄之上落下,落在了巨大的炼炉之中。而炼炉的下面,汹涌澎湃的地火被层层法阵过滤和收束,又加上了好几位真仙的法力催化,最终化为一股纯青的火焰,温和地烘焙着炉底。

“此为文火之法,炼丹之中需用此法来分解那些性质较为柔弱的材料,避免损伤其物性。”百炼真人显得兴致很高,一边主持炼丹,一边还有闲暇向金鼎峰那些尚未成就长生的晚辈弟子们讲解,“你们暂时还不能控zhì

这么强dà

的火焰,但这文火却是你们现在就要掌握的。日后炼丹之中会经常用到。”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你们不要嫌老头子我啰嗦,我知dào

你们个个都懂得运用文武二火,不少人恐怕连水炼、心炼之法也颇为精通。但我要告sù

你们,下一分工夫,便多一分功夫,同样是文火,在你们的手上和在我的手上,完全是天壤之别!”

“就比如说炼制这穿云映月丹,其中有三千多种原料都是非常柔弱的,需yào

用文火来进行初步的提纯。而它们能够适应的火力其实差距很大,其中更有不少原料娇嫩到了极点,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其炼成废品。理论上说,就算是再怎么熟练的炼丹高手,也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一点都不出错,总是难免有点错误,对吧?”

诸位弟子不由得齐齐点头。

百炼真人白眉一振,眼中精光亮起:“但是,谁说就不能‘肯定不出错’的!究竟是哪位道祖规定的?”

诸位弟子顿时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便是诸位阳神真仙,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茫然。

是啊,谁规定炼丹过程中“不能不出错”的?

根本就没有这种规定吧……

“今天老头子我就拿出全部的本事,让你们看看一个真zhèng

将炼丹之术修liàn

到了极致的炼丹师,究竟会不会出错!”

说着,他双手飞快地催动法诀,一份份原料如同流水一般依次飞入炼炉,然后逐个被炼化成所需的形态。这些原料模样各不相同,物性更是天差地别,唯有一点是同样的——它们全都非常柔弱,别说是用火焰来炼制,就算是拿捏的时候稍稍用力大了一点点,都可能把它们给弄坏了。

但在百炼真人的控zhì

下,这些原料每一份都能顺顺当当地炼化,就算是以最最严厉的标准,也看不出有半点的浪费和失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整个白天,一整个夜晚,然后又是白天、夜晚……过了十余天,百炼真人突然哈哈大笑,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们看!有没有出错?”

诸位真仙、众位弟子这才骤然惊觉,那三千多种柔弱的原料竟然已经被全部炼化完毕,其中没有半点错误!

“我告sù

你们,一个真zhèng

的炼丹师,必定能够完全控zhì

炉中的火焰和材料,根本就不可能会出错!当然,我也不要求你们能够做到我这种地步,但我要强调一点——文火比武火容易控zhì

,若是你连文火炼制绝不出错的信心和本事都没有,那还谈什么武火不出错呢?若是你们将自己的目标定在‘可以稍稍出点错’的程度上,那你们一辈子都别想成为一个真zhèng

的炼丹师!永远都是‘看起来很厉害’的门外汉!”

百炼真人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强者的气势此刻展露无遗。别说是金鼎峰的徒子徒孙们,就连九霄之上的吴解和铁根道人,甚至于连那些放下手头工作,隐身暗处前来守护的真君们,也都不由得为之心折,赞叹不已。

他的修为在这些真君们看来自然不算什么,但他在这炼丹之术上孜孜不倦,磨炼了几百万年,一身技艺的确已经磨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不仅在历代金鼎楼楼主之中,便是在众人所知dào

的一切炼丹高手之中,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师傅,这百炼真人本事的确厉害啊!”茉莉低声赞道,“虽然他修为不高,但就凭借这炼丹的本事,若是在昔年咱们门下,定然能够得到您的全力栽培!比方说炼化若干世界补益他的元气,甚至于直接把一个小千世界炼化到他的元神中,强行推动他踏入不朽境界……这些都是有先例的。”

吴解闻言一愣:“不朽境界都能靠外力催生?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时代的废物们做不到,不代表当年您做不到啊。那时候只要有这样的一技之长能够为您所用,区区一个不朽境界又算得了什么?”茉莉傲然一笑,“您那二十四支魔神幡上的人物,哪一个没有一对一顶住造化神君的本事?那天机子当年在二十四魔神之中战斗力差不多已经是倒数的了,可就这样……别的不敢说,起码上次见到的赤松青角,在当年的他面前绝对走不过十个回合。”

吴解倒吸一口冷气:“倒数的都这么厉害?那清静翁呢?他究竟有多强?”

“如果你问的是当年他叛逃之前,那是足以镇压诸天万界绝大多数造化神君的,一打二都能赢,一打三……大概也没问题。但如果你问的是上次见到的清静翁,充其量也就是当年被他一个打几个的水平罢了。”

“咦?怎么会这么弱?”

茉莉冷笑:“那二十四支魔神幡可不是玩具,他既然敢叛逃,就要做好送命的准bèi

。能够捡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指望恢复当年的实力?”

吴解沉默了一下,问:“那现在的天机子,和当年的天机子相比呢?”

“没必要比,当年的他起码可以打现在这个他十个八个,这还建立在他这亿万年占算之法又有进步,或许多了一些诡异手段的前提下呢。”

吴解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只是摇头。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这些事情……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说的?”茉莉笑着说,“如今师傅你已经重新来过,对你来说,他们都变弱了,这是好事啊!既然他们都弱了,又何必考lǜ

他们当年有多强呢?”

吴解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真的都过去了吗?他可不敢这么乐观。

当初在生死玄关门口见到的无上神君,难道是幻影吗?这些年来心中不时闪过的警兆,尤其是每当想到踏入不朽境界之时升起的那份悸动,难道是错觉吗?

太过粗心大意的人,会死的……

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现在最重yào

的,还是眼前。

在并不巍峨的金鼎峰上,地火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鲜红。这红色妖异凌厉,有一种让人仅仅看到就觉得被利刃割伤的锋利感,更让负责催动它的诸位真仙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必须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才能够坚持下去。

“所谓文武火,文火讲究的是稳定柔和,兼具火之势和水之形,而武火则一味追求刚猛凌厉,越猛烈越好,不需yào

半点的含蓄和收敛。”稍稍休息了一阵,百炼真人便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原料炼化,“如今我所用的,便是我多年研究出的武火之一,刀锋火!”

“这刀锋火虽然不是本门所能运用的最高等级的火焰,但作为炼丹的‘武火’却是最适用的。它不仅足够猛烈,而且足够锐利,在炼化原料的时候,会有额外的好处。”

说着,他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矿石,扔进了巨大的炼炉之中。

转眼间,炼炉里面就传出了猛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仿佛有两位武者正在厮杀一般。

“这太白星屑坚固得超乎想象,就算不作炼化,光靠矿石本身的硬度就足以击碎大多数的防御法宝。要把其中有用的成分炼化出来,除了以大神通强行萃取之外,就只能用武火轰击。但是太白星屑虽然极为坚固,却很怕高温,所以必须尽可能快地将其粉碎,取出其中精华……我之所以采用刀锋火,最主要的就是可以很方便地处理这类材料。”

百炼真人说话的速度并不快,事实上当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已经前后炼化了十几种原料,全都是类似太白星屑这类。

“如果说文火的精髓在于精巧的控zhì

,武火的精髓就在于把握那电光石火的刹那,因为这次要用武火处理的材料不够多,所以不能很好地演示。下次炼诸如金罡丹、圣甲丹之类灵丹的时候,你们再好好kàn

吧。”

除了文火和武火,接下来百炼真人又向弟子们演示了“猛火”、“慢火”、“心火”、“意火”等各种用火之法。

猛火和慢火,算是炼丹之中最常用的手法,便是那些炼气阶段的修士往往都会运用,对于这些炼丹专家来说,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心火是以心念勾引火焰的手法,用以处理那些没有实体的材料,可以使其化虚为实;意火则是演化某种意境的用火手法,可以将那些灵物之中的灵性安全地转移出来,只用其躯壳作为原料,这既符合上天好生之德,也能够最大程度避免濒死的灵性破坏原料本身,可谓一举两得。

一种一种的用火手法,一种一种的特殊火焰,接连不断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别说那些晚辈弟子们,就连看惯了百炼真人出手的金鼎峰真仙们,以及那些见多识广的洞虚真君们,都不由看得如痴如醉,赞不绝口。

这世上那些所谓顶尖的用火高手,他们可以做到的境界差不多便是“火焰是身体的一部分”这个程度。但百炼真人早已越过了这个境界,火焰已经不仅仅是他身体的部分,更是他意志的延伸。

此刻他站在这里,这金鼎峰的山顶,这火焰和炼炉,便是属于他的世界。在这一方世界里面,他无所不能!

“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炼丹成功之时,就是他踏入洞虚境界之时!”吴解忍不住赞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是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人能够把火焰运用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在火部之中,这位百炼师叔也是最顶尖的用火专家了吧!”

茉莉看得眉飞色舞,赞道:“这亿万年来,诸天万界的家伙们果然没有白费啊!要放在我们那个时候,像这样的人物……啧啧,师傅啊,我之前真是小看他了呢!老实说,如果不是他的战斗力太弱,或许真的有上魔神幡的资格……”

正在感叹不已的吴解顿时脸色一黑——茉莉或许觉得“够资格上魔神幡”是一种极大的光荣,但吴解实在很不想听到这个话题啊!

等到所有的材料都处理完了,百炼真人让金鼎峰诸位弟子好好休息了几天,他则一直站在炼炉前面,双目微闭,似睡似醒,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却是些毫无意义的琐碎废话,似乎有点发癫的感觉。

但大家都知dào

,他并没有发癫,只是在进一步调节自己的状态。

因为接下来,便是最紧张的炼制过程了!

这一休息便是三天,等到三天之后月上中天之时,百炼真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开始!”他大喝一声,“把材料都投进炉中!”

几位阳神真仙一起出手,按照已经演练了许多次的那样,把一万八千多种材料尽数投入炉中。而百炼真人则一口精纯的元气喷出,双手按在了炉上。

阳神巅峰的强dà

神念透体而出,精准地控zhì

着炉中的火焰,将各种材料不断地炼化融合,催生出种种奇妙的变化。一时间烈焰冲起超过千丈,将整个峰顶完全吞没,甚至于连巨大炼炉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但在这片烈焰之中,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缓缓成型。

烈焰熊熊燃烧,一烧就是半年。

半年之后的一天,金鼎峰上空突然祥云流动、瑞气升腾,更有无数异象纷至沓来。一股玄妙难言的气息冲破烈焰轰然腾起,将整个玉京大阵都冲击得不断摇晃。

大道堂之中,金蟾天君睁开了眼睛,注视着祥云瑞气,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玉京派中的每一个门人,此刻都忍不住转头过去,注视着祥云瑞气,纵然其中很多人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却没有人感觉不到那份欢欣昂扬之意。

那是天地的道贺,是浩瀚天道授予的褒扬。

“灵丹炼成了,百炼师叔也踏入洞虚境界了。”吴解虽然身在苍穹之顶,却比周围守护的诸位真君反应更快,忍不住笑道,“踏入洞虚境界,非但没有任何的凶险和劫数,反而能够得到天道的褒扬,这‘无为破关’果然妙不可言!”

茉莉点了点头:“要不然,怎么能算是诸天万界最高妙的破关之法呢!”

“若是此法可以推广,那该多好!”

“那大家就都死了。”茉莉忍不住笑了,“无为破关,的确是最好的理想状态。但这种情况可遇而不可求,就算师傅您当年,也不曾经lì

过这种状态。”

“哦?我当年也没能够无为破关过?”

“当然……可这并不妨碍您成为诸天万界的最强者!”茉莉骄傲地说,“据说当初真武神君——也就是现在所谓的真武道祖——就是无为破关,踏入造化境界的。可当年在您面前,他也不过是能够仗着皮粗肉厚多挨个几招罢了,那又怎么样呢?不过如此!”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诸天万界无数强者,又有几个是走了无为破关的路子呢?此路固然理想,却不切实jì

。我等求道,还是应该老老实实积蓄修为、磨练道心,勇敢地面对各种挑zhàn

,一步一步前进才是!”

“对啊,这百炼真人的成功,终究只是一个特例,别人学不来的。”茉莉笑道,“欲无为而为,不免成空;欲有为而为,方能成就。吾欲为否?不过一笑而已!”

“咦?这可不像你平时说话的风格啊……”

“这是当年师傅您做了若干实验之后,最终放qì

这个实验方向的时候,所下的结论。”

吴解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话你也应该早点告sù

我的!”

“耳听为虚,眼前为实。师傅你亲眼看过,亲自想过,这话才真zhèng

有意义。”茉莉回答。

吴解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若非亲眼所见,若非仔细想过,我一定不会相信这话,或许会以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不一定呢。”

“那现在呢?”茉莉问。

“无为破关,看上去很美,仅此而已。”吴解笑着说,“且不说百炼师叔这些年来的努力,就算他最后这无为破关的状态,也实在不能作为学习的范例。这一套修liàn

之法能够传延至今,果然还是有其原因的。我当年的实验证明了这一点,诸天万界的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区区少数人的成功,只是他们的机缘。若是一个人不好好专注于自身,只顾看着别人的机缘流口水,最终就会和当年那些实验品一样,苦苦等到最后,终究只是一场空。”

“此事我记下了,日后应该以此告诫弟子们,不可心存侥幸!”

第791章 宝炉灵火

穿云映月丹炼成,百炼真人也顺利踏入了洞虚境界。众人道贺之时,这位花了几百万年才踏入洞虚境界的老前辈突然当众询问吴解是否有意接任金鼎楼楼主一职。

吴解当时目瞪口呆,而冰云楼楼主长孙雪周围更是寒气大盛,逼得身边几位真仙一起狼狈后退,显然是已经有翻脸动手的意思。

虽然说百炼真人已经踏入了洞虚境界,但他所擅长的是炼丹而非战斗。别看境界高了整整一个大层次,但若是真的跟手持冰云楼镇楼灵宝冰魄神剑的长孙雪打起来,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甚至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憋屈落败呢!

好在吴解反应很快,立kè

就抢先开口:“百炼师叔何出此言?我乃是冰云楼弟子,怎么能跑到金鼎楼当楼主呢?”

“因为老头子我需yào

闭关稳定修为,这次闭关短则上百年,长则超过千载。金鼎楼不能没有一个主持炼丹的人。”百炼真人笑眯眯地说,“我的这些徒子徒孙们,炼丹的技艺倒还凑合,但对于火焰的掌握实在不够。若是你来当楼主,由你主持炼丹,必定能够做得像我在的时候一样好。”

吴解不置可否,继xù

问道:“千载岁月说实话也不算多长,金鼎楼诸位真仙就算暂时还炼制不出穿云映月丹这等灵丹,炼制那些长生境界以下的灵丹必定没有问题。师叔你何必如此着急呢?”

百炼真人叹了口气,向他解释了缘由。

金鼎楼既然专司炼丹,当然也会努力收集那些珍贵的炼丹原料。前不久,一位外出历练的弟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株火候深厚得难以估计的紫韵花。

“紫韵花?”听到这个名字,就连吴解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追问,“莫非是那种可以用来炼制辅助突pò

生死玄关灵丹的灵草?”

“正是!”百炼真人说,“这紫韵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灵草,虽然并不算非常稀有,但却非常难生长到比较久的年份。就算是善于培养奇花异草的阳神真仙,也很难把它培养到万年以上。万年以下的紫韵花只能用来炼制恢复心神的灵丹,可万年以上的便能用来炼制辅助冲关的灵丹。若是年份超过十万年,甚至可以炼成帮zhù

突pò

生死玄关的传奇灵丹!虽然比起穿云映月丹来差得远,可它的辅料都很容易找到,彼此成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最重yào

的是,这紫韵花极难保存。”吴解接过话头,“看来那一株,差不多已经到了保存的极限吧?”

“没错,最迟十年之内必须开炉炼制,否则药力就会下降。”百炼真人叹道,“原本老头子我的计划是炼成穿云映月丹之后休息一下,就把它给炼成灵丹。但是现在……”

吴解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长孙雪。

长孙雪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这样吧,弟子可以主持这灵丹的炼制工作,但楼主之职还是另请高明……”

“你若不担任楼主,如何能够驾驭这地火天炉?”百炼真人讶然问道。

吴解笑了笑,手一挥,一尊火红的炼炉飞了出来,落在众人面前。这尊炼炉通体赤红,隐隐透出一股热力,但却没有半点灼人之意,反而温润无比。明明一看便知dào

是金铁质地,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暖玉一般,奇异非常。

它的形状大致上像一朵莲花,从炉底到炉盖,花萼花瓣层层叠叠,每一条线条都十分的流畅圆润,看不出半点棱角锋芒,充满了温和内敛的感觉。但透过炉盖上的几个小孔,却能看到炉中正有一团金色的火焰在轻轻跳动——那火焰可不得了,不少真仙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到心神摇动,道心稍稍不那么坚固的,顿时便觉得有一股热气从心中腾起,几乎要把自己给点燃一般。吓得他们立kè

闭上眼睛紧守心神,才避免了当众出丑。

百炼真人修为高深,更是火焰一道上登峰造极的绝顶大宗师。他只是目光一扫,便看出了炉中火焰的真身,讶然道:“这莫非是……创生之火?”

“师叔真是神目如电!”吴解赞了一句,“这炉中的火焰,是弟子前后开辟三十二个小世界,撷取天地创造之初生机萌发之力凝炼而成。虽然理论上说,需yào

采集三十六份萌生之力,才能凝炼成完整的创生之火,但弟子神通有限,做到这个地步便是极限。再进一步凝炼的话,反而会难以精巧控zhì

,过犹不及。”

百炼真人连连点头,对于炼丹师来说,能够精巧控zhì

的火焰才是合适的火焰。若是威力强dà

却不能精巧控zhì

,那就只能用来斗法,不能拿来炼丹,反而不合用了。

只不过……吴解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身为专家的百炼真人却很清楚“创生之火”究竟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它需yào

从三十六个完全相同的世界里面撷取完全等量的萌生之力,并且以精纯的修为将其融合。这中间涉及到的种种难点,足以让几乎所有的洞虚真君都望而却步。往往都要由善于火焰之道的不朽天君亲自出手,花费若干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凝炼出来。

吴解如今不过是洞虚后期,居然便已经凝炼出了三十二份萌生之力融合的创生之火,这份神通和手段,实在让百炼真人叹为观止。而他那朵“未完成”的创生之火,更是让百炼真人看得眼馋无比,若非修为不够,恨不得借来把玩一番,好好过过瘾。

这创生之火妙用无穷,尤其在炼丹上更是神妙无比。不仅完全不会损害药材的物性,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增进其功效,使得药材的效用提升到相当于更久年份更高纯度的地步。这功能足以化腐朽为神奇,更能让一些原本难于登天的药方变得比较容易炼制。

这可就太逆天了,也正是炼丹大师们对其垂涎三尺的原因所在。百炼真人这辈子也不知dào

想了多少办法,找了多少人,想要搞到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创生之火——用十二份萌生之力凝炼而成的那种。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却始终没有能够得到。

如今,居然有一朵三十二份萌生之力凝炼而成的创生之火就在他的面前——要不是他养气功夫足够,只怕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哈哈!老头子我的眼力果然厉害!有你来主持,那灵丹必定可以炼成!有灵丹之助,本门很快就要多出不少真仙来了!”他越说越高兴,不由得眉飞色舞,简直比自己成就真君都更加兴奋。

过了片刻,百炼真人平静下来,突然目光一动,又注视着那尊炼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问:“这炉子也不一般吧?”

吴解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和创生之火比起来,它就算不了什么。”

百炼真人想了想,转头看向金鼎峰上那尊地火天炉,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眼光毒辣得很,刚才只是被创生之火吸引了注意力,才没注意到这炼炉的不凡。此刻仔细看去,顿时看出了许多名堂,仔细对比了一下,发觉这炼炉虽然比地火天炉还差了一点,但相差也不过是一点点罢了,连“半筹”都不到。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叹气呢?地火天炉乃是金鼎楼世代相传的镇楼之宝,也不知dào

花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最终才打造出这么一尊灵宝炼炉。而且它之所以能够成长到如今的水平,漫长岁月不断得到地火和灵药的滋养,也是一个重yào

的原因。

相比之下,吴解的这尊炼炉分明制成的时间还不太久,却已经和地火天炉相差无几。若是也能够培养一段时间的话,超过地火天炉简直毫无疑问!

“知非啊知非,你小子可真是身家丰厚到吓人了呢!”百炼真人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叹了口气,嘟嚷着,“那就麻烦你在金鼎楼先帮一阵子忙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对几位阳神真仙弟子叫道:“徒儿们,有知非真君坐镇,你们大可以放心地把那些珍贵药材全拿出来——横竖不用也是浪费,趁着有这宝炉和灵火,都炼成灵丹就是!”

吴解吓了一跳——都炼成灵丹?!那要炼多久啊!

但他既然已经答yīng

了暂时帮忙,便不能再开口反悔,只能捏着鼻子答yīng

了下来。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杜若等人已经笑成了一团。吴解平时甚是沉稳,这种尴尬苦笑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偶尔见到他露出这种年轻人的模样,大家都只觉得有趣。

吴解苦笑几声,心中转念一想,发xiàn

其实倒也无妨。自己横竖是要花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来积累修为和解决隐患,也不急着闭关修liàn

,其实无论在哪里修liàn

都是一样的。

修真七艺之中,炼丹也是一门大学问。自己对炼丹原本就有些兴趣,在金鼎楼帮忙炼丹,不仅能够磨练自己的炼丹之术,更能为本门贡献一些珍贵的灵丹,一点都不算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从这天开始,吴解就在金鼎楼住下,暂时转职成了一位炼丹师。

第792章 创造神通

从这天开始,吴解就在金鼎楼住下炼丹,一住就是二百年。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份临时的工作居然会持续这么久的时间。

在这二百年的时间里,他主持炼制了超过两千炉灵丹。

起初的时候,为了提升自己的炼丹技艺,他大量地炼制了许多中低等的灵丹,堂堂灵宝炼炉和创生之火,洞虚真君亲自出手,只为了炼制一些辅助法相修士凝炼天人法身的灵丹,简直掉份到了极点。

事实上这还不是他炼制的最低级的灵丹,他所炼制的最为低级的货色,是为一批弟子门人们炼制的淬丹灵液——就是当年尹霜飞升之后,买来淬炼金丹,提升金丹品质的那种东西。

当见到他居然特地开炉炼制淬丹灵液的时候,金鼎峰的诸位真仙很是无语,只能默默摇头。

你一个洞虚真君,举手投足间连一方世界都能够开辟出来的大能者,居然浪费时间炼这种东西——知不知dào

这东西在玉京派里面,一般都是由金丹级别的弟子负责的?堂堂洞虚真君抢一群金丹晚辈的工作,你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而且你看,堪比金鼎楼镇楼之宝的灵宝炼炉,名门大派往往都没有的创生之火,手持这两种足以让任何一位炼丹师兴奋到抽筋的宝物,居然拿来炼金丹层次的灵药?糟蹋东西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但他们也只能摇头而已,吴解乃是堂堂的洞虚真君,目前在金鼎楼的身份堪比楼主,无论修为还是地位都在他们之上,那莲花宝炉和创生之火同样也是吴解的东西,想用来做什么都是吴解的自由,他们根本无权过问。

感慨一番之后,一位真仙叫来了几个金丹弟子,让他们在一旁观摩,学习知非真君炼制淬丹灵液的手法。

浪费归浪费,这机会倒也难得。就算不能真的学到点东西,让晚辈弟子们开开眼界也好。

诸位弟子在旁边看了三天,只见炉中灵火分化五色,炉上氤氲演化群星,炼炉周围更有浩瀚灵气不断翻腾,熔炼成各种稀罕的材料,纷纷投入炉中。

最后当灵液出炉的时候,那些弟子们只能摇头叹气。

诚然,知非真君炼制的灵液品质之高简直超乎想象,甚至于大概一滴就足够平常淬炼金丹所用。但知非真君所施展的神通,所用的那些工具,根本就不是金丹修士能够拥有的。

别的不说,哪个金丹修士能够凭空创造出淬丹灵液所需的各种原料来?无论是草木还是金石,他根本就不用栽培或者采集,都是直接施展大神通,从虚空之中创造出来。

这是赤裸裸的犯规啊!天下哪有这么炼丹的!

吴解倒是无所谓,炼制淬丹灵液所需的那些材料之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全都属于可以直接凭借神通创造出来的那类。事实上,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能够创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连一个小世界都能创造,那些寻常的灵药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非要顺手修liàn

一下炼丹之术,他甚至可以直接创造淬丹灵液,就算要创造一片方圆上百里的淬丹灵液湖泊,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功夫罢了。

当灵液出炉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了往事——那时候他和尹霜才刚刚飞升,夫妻俩天各一方,也不知dào

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他在蓬莱海域专心修liàn

,尹霜则在四月大世界努力打拼。当年为了得到足够的淬丹灵液,尹霜不止一次出生入死,也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腥风血雨,最终才将自己的金丹淬炼完成,补完了根基……

“时间过得真快啊……”手持着透明的玉瓶,巴掌大小的瓶子里面装着足够整个知非斋一脉所有弟子使用的淬丹灵液,吴解心中思绪翻腾,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收起灵液,他注意到那些金丹弟子们沮丧无奈的神情,笑道:“你们在这里看了三天,有没有什么感想?”

诸位金丹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个胆大的试探着说:“弟子觉得……您的办法……对我们没什么参考价值……”

吴解哈哈大笑,走到他的面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说的很对!我这炼丹方法,对你们来说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三天时间,纯粹是白费。”

“也不能算是白费,起码亲眼目睹了洞虚真君的威能,大开眼界啊!”见他如此和气,诸位弟子顿时松了口气,便有人接过了话头。

吴解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能够亲眼目睹洞虚真君出手,亲眼看到‘驭天地造化之力创造万物’的景象,起码是开了眼界。”

“花三天时间来开个眼界,的确也称得上是合算。但既然你们前来,那便是有些机缘……我身为长辈,总该有所表示才是。”他略略一想,便笑了起来,“你们看我以神通法力凭空创造药材,有没有看清楚?”

诸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都在摇头,也有一两位微微点头。

“那么,你们有没有感悟到什么?”吴解又问。

这次,便是所有的人都在摇头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看一回吧!”

说着,吴解朝着众位金丹弟子摊开了手掌。

在他的面前,氤氲云气极为缓慢地流动起来,组成奥妙难言的灵文。一个个灵文按照充满自然韵律的轨道旋转着,不断聚合,化成无数的光点。

这些光点一旦出现便露出虚无缈缥的气息,仿佛转眼就要星散一般。但在吴解的法力控zhì

下,它们被收束了起来,渐渐汇聚,化为一个个发光的小团。每一个小小的光团之中都能看到有一个核心的符箓生成。

伴随着符箓的生成,浓郁的药香散佚开来,让诸位金丹弟子全都为之精神一振——这药香他们都是闻过的,是金丹境界最好的几种增进修为的灵药之一。这类灵丹价格昂贵,但在场诸位全都是炼丹高手,能够自给自足,平日里服用了不少,对它们的味道甚是熟悉。

但他们仔细分辨了一下,就发xiàn

眼前正在被创造出来的灵丹和他们平时所用的不同。更加纯净,更加清澈,尤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浑厚气息蕴含在其中——如果一定要说明的话,他们平时服用的灵丹固然是上等的美酒,可眼前这些灵丹就是把同样的美酒放在酒窖里面小心看管,珍藏了足够的年份,经过岁月沉淀出了那份难以言喻的醇厚。

诸位金丹弟子看得目不转睛,不止一人忍不住用力翕动鼻翼,想要多多将这醇厚无比的药香吸进去——光是闻到药香,他们就觉得自己的心神变得格外清明,甚至连原本不是很能看清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光点不断产生,不断凝聚到核心符箓的周围,最终化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灵丹。吴解手一翻,若干个玉瓶飞了起来,将灵丹分别装进去,飞到他们的面前,恰恰是一人一瓶。

“这次看清楚了吗?”吴解笑着问。

这一回,不止一人用力点头,更有人急忙闭上眼睛,想要把刚才那奇异的一幕深深刻进心里。

那便是创生万物,那便是开天辟地神通!

虽然他们暂时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看到的这一幕,但只要将其深深记住,日后必定大有用处。

天下的金丹修士,有几个人能得到如此机会,让一位真君前辈专门为他们演示神通,还特地将创生万物的过程变得无比缓慢,以便他们能够看清?

这份机缘,当真是千载难逢!

过了许久,等他们终于将那一幕都记了下来,吴解才又开口,笑着说道:“只是看一回未免也有点无聊,所以我给你们一人一份创生之物,灵丹可以服用,也可以用来揣摩创生之法,究竟怎么用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总之你们既然来了,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白等这三天。”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诸位金丹弟子,见众人有的欣喜,有的发愁,有的左右为难,忍不住笑了笑。便又说道:“除了这创生之法,我还有一些话要告sù

你们……我想你们也已经看出来了,我的炼丹之术并不算怎么高明。甚至可以说,如果将神通手段限制在金丹层次,我的炼丹之术多半还不如你们。”

不等诸位金丹弟子出言谦让,他就继xù

说道:“但我是洞虚真君,完全可以施展神通,直接凝炼出灵丹来,虽然炼丹之术不够强,但那又怎么样呢?根本就无所谓的。”

“你们要记住,虽然你们都是炼丹专家,但身为修士,最重yào

的终究还是修liàn

,是求道。不断提升修为,最终成就长生,才是你们最应该追求的事情。若是有朝一日,你们也能和我一样成为洞虚真君,开天辟地,化生万物……如今我做到的事情,你们自然也一样能够做到。”

看着若有所思的众位晚辈,吴解语重心长:“修真七艺毕竟只是安身立命的辅助,切切不可忘记根本啊!”

第793章 桃源游历

天书世界里面,吴解坐在灵木之下,茉莉坐在他的旁边,两人的姿势十分相似,简直就像是专门练过一样。若是去街头卖艺演双簧,定然可以赢得满场喝彩。

过了不知dào

多久,吴解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茉莉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还差一点。”吴解平静地说。

茉莉反而显得有些遗憾,叹道:“明明感觉已经积累得差不多了啊……”

“积累不足就是积累不足。”吴解说,“洞虚巅峰这一步并不容易,我又不想借助天书世界之力直接获得修为。纯粹靠自己一点点积累修为,区区两百年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能够积累到只差一点的地步,已经十分难得。这些年来我源源不断地炼化混沌云气,让自己的修为积累得极快,如此速度,已经足够让人惊讶的了——两百年就从洞虚后期积累到了接近洞虚巅峰,要是被那些散修真君们听到,信不信他们连眼珠子都红了?”

茉莉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师傅说得对,洞虚后期到洞虚巅峰,所需yào

积累的修为甚至超过了从入道一直到洞虚后期这个总和。须知这份修为,要能够支撑起将来把一个只有简单结构的小世界,一口气扩张成拥有完整的构造,足以让人在其中修成长生的小千世界,那可是天和地的差别啊!”

叶红原本正在旁边看书,此刻也表示赞同:“寻常真君,一般都会先把小世界扩张成大世界,这个过程起码要耗费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时间。然后他们还要再积累法力、磨练道心,做好充分的准bèi

,才踏出最后一步,把那个大世界的根本大道树立起来,犹如一条滚滚大河,汇入天道的江海,从而推动整个世界进化到小千世界的地步……就我所知,为此准bèi

上千万年的真君都大有人在,道友你不过花了二百年,这进步速度,已然不可思议!”

吴解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微笑。但他的心中,却在暗暗皱眉。

这一番闭关,没有能够将修为提升到洞虚巅峰,乃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没有能够感觉出那冥冥中的危机所在,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通过这段时间的修liàn

和积累,自己应该起码能够感觉到一点危机的方向才对。可一口气在静中感悟了好几年,到最后却一无所得,实在是难以理解。

莫非……自己将要面临的危机,还更难对付吗?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猜度说出去,依然不动声色,和众人随意聊了一番,便动身离开这“云中界”,在整个天书世界之中漫游。

随着吴解修为日渐增长,天书世界也在不断扩张。云中界因为居民不多的缘故,百里范围已经十分足够,可下方的桃源乡就不同了,这里有大量的人口,不断地繁衍生息。更有充裕的灵气,催生出了许多的山精水怪。虽然因为黄泉水孕育魂魄的速度不够快,吴解不得不控zhì

桃源乡居民们的生育能力,避免生出有肉身而无魂魄的怪胎,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积累了一个庞大的数目。

有人,就要有地方给他们居住,农民需yào

土地劳作,工商需yào

城镇经营,妖怪需yào

山林休养……总而言之一句话,需yào

土地。

所以吴解一直在催动桃源乡的扩张,如今的桃源乡,仅仅位于大地中央那片适宜耕作的沃土,便已经超过了方圆三千里。若是加上周围的四荒大地,总面积比起当初的九州也只多不少。

这么广袤的土地,自然已经十分足够。事实上天书世界里面目前依然呈现出地广人稀的态势,别说是四荒大地,就连中央那片桃源乡,也还有很多地方荒无人烟呢。

吴解摇身一变,化为一个两鬓花白的中年人,素衣、缁鞋,拄着翠绿的青竹杖,沿着桃源乡的大路悠然行走。

在他的身边,一向很喜欢凑热闹的虫女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眉目间十分精明的灰色小驴子,完全不理会朱宁所化的小童手上那根缰绳,背着一左一右两只行李箱和药箱,自顾自在路上跑来跑去,时不时跑到路边去啃两口青草,十分快活。

朱宁就没她这么快活了,原本正在专心修liàn

的她此刻满脸郁闷,变成小药童这件事也让她十分恼火。大概因为前世过节的缘故,她一向就不喜欢吴解,平素在云中界就总是待在距离灵木最远的地方修liàn

,此刻不得不跟他待在一起,实在是十分的难受。

吴解神通广大,自然能够看出朱宁的不满。但他并没有迁就这小丫头——朱宁的性格颇为沉稳,资质心性都是上上之选,更天生就带有强dà

的气运,乃是最顶尖的修道人才。但越是这样的人才,就越是需yào

管教和引导,避免走上邪路。

她前世的宁王朱权也是非同寻常的天才人物,平生经lì

无数的挫折,却都能够一一挺过去,反而能够在挫折之中奋起,抓住机会不断前进。吴解和他最后一战的时候,他明明只有还丹七转,但那最后一击的力量却已经堪比九转金丹……

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之后,随着吴解的神通和见识不断增加,他对于朱权的情况也已经清楚明了——这朱权,其实才是九州界的天命之子。

天道无善无恶,它追求的只有平衡和稳定。大多数情况下,正道中人是稳定的维护者,所以天道会倾向于帮zhù

正道。但当正道占了大优势的情况下,天道便会转而为了维护平衡而支持邪道。作为天命之子的朱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世的。

当他出世的时候,九州界正道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弃剑徒一个人的存zài

便足以压倒整个邪道,作为邪道核心的神门八宗加起来都敌不过他。为了平衡,天道给予了朱权极大的帮zhù

,他的资质之高简直到了荒谬的地步,明明修道时间很晚,基础比常人更差,身处的也只是一个邪道小派,结果他的修liàn

速度竟然比起身怀天书世界的吴解也毫不逊色。他资质之高,可想而知!

尤其是后来随着吴解的成长,九州界正道的优势越来越大,天道对于朱权的支持也越发的强dà

。几次怎么看都已经山穷水尽的危机全都没能弄死他,反而让他越挫越强。到最后甚至明明已经完蛋了,居然还咸鱼翻身,熬到了弃剑徒飞升之后——要不是吴解成就九转金丹,当弃剑徒飞升之后,尘世间赫然再无一人可以抵挡他。

遗憾的是,因为吴解的存zài

,天道对于朱权的帮zhù

终究没有能够帮他扭转乾坤。九州界正道大胜,邪道已经被彻底打趴下了。在这种情况下,天道只好承认了新的平衡——历代正道修士们孜孜不倦的追求,终于得到了实现。

但这一切都已经跟朱权没关系了,死在吴解手下之后,他的魂魄被吴解收入天书世界,经lì

了轮回的洗练,最终化为一株灵草“点绛珠”。这株灵草在茉莉踏入洞虚境界的时候感悟天机而化形,便是今日的朱宁。

朱宁继承了朱权的遗产,资质上佳、气运强dà

,所以吴解对于她还是很重视的。不止一次叮嘱过妖怪们,勒令他们不得去打扰朱宁。而朱宁自己也很识趣,从不惹麻烦。这些年下来,倒也颇为安稳。

但是吴解这趟下凡,却心中突然一动,带上了虫女和朱宁。

带上虫女,是因为如果没有吴解镇压,这小家伙绝对能把整个云中界闹得鸡犬不宁——她跟茉莉关系甚好,有兔子大魔王撑腰,云中界还真没谁奈何得了她。何况她虽然尚未恢复到长生境界,却拥有强dà

得过分的肉身和神通,千变万化、刀枪不入,一对一的情况下,连杜若或者小七都没办法压制住她。

所以吴解必然要带上她一起下凡,免得这家伙把云中界糟蹋得不成样子。

至于朱宁……老实说没什么原因,只是吴解突然心中升起了这个感觉,觉得应该带上她而已。

一行三人——或者说,一个人、一只虫子、一株草——就这样在桃源乡之中漫步。从一个城镇走到另一个城镇,一个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吴解化名为“青衣老人”,朱宁则变成了他的“孙子”,而虫女……驴子是没有身份的,只有一个名字,叫一灰。

“为什么叫‘一灰’而不是‘小灰’?”朱宁问。

吴解摸了摸鼻子:“这是为了纪念一个老朋友。”

“哦?那个老朋友也叫一灰?这名字真奇怪。”

“不,那老朋友是个间歇性抽风的怪胎。”吴解笑着说,“我只是偶尔会被他传染一下而已。”

他们就在桃源乡中游历,没有使用任何的神通法术,和寻常的游方医生没什么区别。

“这样游历有意义吗?”朱宁问,“专心修liàn

不好吗?”

“能出来玩玩,有什么不好?”虫女反问。

朱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吴解。

吴解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dào

有什么意义,但我有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感觉……这次的游历,将会非常重yào

!”

朱宁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不再发问。

因为完全没有使用神通法力的缘故,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前后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也不过才走游历了整个桃源乡的三分之一——而且还只是“桃源乡”的三分之一,非但四荒之地没有涉足,就连那些人迹罕至之处也没有前往。

这大半年的时间对于吴解和虫女来说都没太多的变化,但朱宁却渐渐变了神色。她开始经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注视着某个方向,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她似的。

最后,她终于忍耐不住,恳请吴解前往那个她感觉很特别的地方。

吴解神念一扫,便已经知dào

她所说的究竟是哪里。暗暗叹了口气,袖子一挥,三人已经来到了一片废墟之中。

在废墟边缘,一块断裂的石碑上,依稀可以看到模糊的字迹。

宁王府。

第794章 覆水能收

南屏郡、南安城、宁王府。

这片废墟曾经是整个南屏郡首府南安城的统治中心,也是整个南屏郡的最高核心所在。但随着岁月的推移、世事的变迁,它已经只是一片湮没于荒烟蔓草之间的断壁残垣。

站在断壁残垣之中,朱宁有些茫然,她左顾右盼,不时看到一些感觉有些眼熟的东西,但仔细去想的时候,却总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得这里是哪儿吗?”吴解问。

朱宁点头,然后又摇头:“我又印象,但又没办法真的回忆起来,就好像是站在一团雾气里面,明明面前到处都是,却没办法抓住哪怕一点点……”

吴解沉吟了一下,低眉叹道:“那你慢慢想就是了,我们又不赶时间。这里地方挺大,你可以边走边想。多看看,或许就能够想起来了。”

他知dào

朱宁迟早能够想起来,炼狱和轮回只能洗去魂魄上沾染的罪孽,却洗不掉那些真zhèng

刻骨铭心的回忆。大多数的转世者都会在金丹或者阴神境界回忆起前世的事情,而在生死玄关前面,更是会将生生世世尽数忆起,很少会有例外。

朱宁想起来的是宁王府,而不是别的事情,这让他稍感欣慰。倘若她想起来的是那些自私自利贪婪凶恶,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慢慢想。”他说,“不着急,我们就在这里住下。”

于是他们就住在了化为废墟的宁王府中。吴解坐在废墟入口的地方,施展神通虚空演化,造出了一个看起来一般无二的废墟,那些有意无意进入废墟的人们,便只能在这创造出来的废墟里面行动,不会打扰朱宁。而虫女则闲得无聊,变成一只快活的小虫子,在南安城里面到处游荡。

如今的南安城已经不是昔年的南屏郡第一大城,因为昔年那场惨剧以及宁王谋反的事情,大楚国一直在压制着南安城的发展。加上后来桃源郡的建立,大量的人口涌入南屏,迅速建立了别的城镇,也使得南安城的地位进一步降低。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的话,后来吴解将整个桃源郡移入天书世界,便是给了南安城一个最致命的打击——南安城最主要的收入是金属制造,而金属制造自然要依托于矿脉的采集。过去的南屏郡里面并没有太好的矿脉,原料主要来自于向十万大山的蛮族购买,所以南安城受到的影响并不大。但在天书世界里面,四荒之中多得是矿产,尤其南荒沙漠和西荒群山,尤其是后来在西南方出现的矿区,更是源源不断地产出了海量的矿产。

受到这个影响,如今天书世界的金属制造业中心,已经变成了位于南荒沙漠边缘的几个城镇,南安城失去了这个最重yào

的地位,自然就很快衰落了下来。

农民们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桃源乡土地肥沃而且非常辽阔,又没有什么****和太大的天灾,只要肯花力qì

,怎么也不至于饿肚子。但工匠们和商人们就没办法了,他们只好背井离乡,前往南方或者西边寻找新的工作。

这么一来,南安城终于彻底衰落。虽然城市的底子还在,却已经从一个综合性的大城市,下降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农业城市。

巍峨的城墙里面,像宁王府这样的废墟不时可见。桃源乡民风淳朴安居乐业,就算有钱人家也雇不到多少奴仆。缺乏人手自然就用不着那种里三层外三层重门叠院的豪宅,这里流行的是寻常大屋,一家人其乐融融,便已经十分足够。

于是当年城里的那些大宅——主要是追随宁王一系的官员们的房子——便成了鸡肋,其中一些被改造成了供百姓散步游玩的花园,但更多的则是完全荒废了。毕竟桃源乡的人力颇为珍贵,不值得为这些食之无味的东西浪费。

随着岁月的推移,这些大宅便纷纷成了废墟,有些结构比较完整的,会被顽皮的少年们当成秘密基地,玩一些让他们长大了之后想起来会既羞耻又温馨的游戏,那些已经断壁残垣的就成了鬼屋——哦,整个天书世界除了杜若之外没有第二个鬼,而杜若自然不住在这里,所以它们连鬼屋都不算。

作为鬼屋中的翘楚,宁王府是孩童们比赛胆量的最佳选择;因为这里荒废多年的缘故,也有一些特殊的药草生长,所以偶尔有大夫来这里采药。这两种人,就是宁王府仅有的访客。

虫女很喜欢跟小孩子玩,她变化成各种模样,和城里的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而吴解则很快就注意到了城里的两家药铺,因为他能够感应到这两家药铺之中,都有一份信仰香火之力朝着自己传来。

这让他有些惊讶,神念探查了一下,便发xiàn

这两家药铺所供奉的神灵都是青衣吴侯。

青衣吴侯是一个曾经颇有名气的神灵,或者说三位神灵。他们的神像大致上是这样的:一位青衣白发的老者坐在中间,左边是锦衣华贵的中年人,右边是蓝衣飘逸的青年。而老者手上必定要拿本书,书名《青衣经》。相传这青衣吴侯乃是古代的贤人,父子两代孜孜不倦,最终写成了天下医者都奉若圭臬的《青衣经》。

吴解之所以能够从这两家药铺感应到信仰香火之力,自然因为他便是青衣吴侯之一。中央的白发老者是他的父亲,左边的中年人是他的哥哥,右边那个青年就是他本人。

看到这画像,又看到了被很珍视地拜访在神像旁边的《青衣经》,吴解不由得会心一笑。

岁月能够抹去繁华,却抹不去那些口口相传的记忆。曾经辉煌的南安城已经衰落,宁王府的事情早已无人知晓,便是当年的大楚国、九州界,也已经成了黯淡的记忆。但这部《青衣经》却流传了下来,相信还会一直流传下去。

“有道是‘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然而人生在世,立功于苍生者,终将不朽!”他低声自言自语,笑得很开心。

如此过了数年,终于有一天,一直在废墟里面如同鬼魂般游荡的朱宁终于走了出来,主动找到了吴解。

“你想起来了?”吴解问。

朱宁神色复杂,沉默许久,低声说:“略略想起来了一些。”

“那你准bèi

怎么办?”吴解又问。

朱宁有些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dào

……”

她呆呆地看着那片废墟,神情十分复杂,既有痛苦和悔恨,又有无奈和悲凉。仿佛一个少小离家追逐梦想的年轻人,为了努力地往上爬,将尊严和良心尽皆舍去,数十载九死一生,最终衣锦还乡,却发xiàn

家乡物是人非,毁灭在了自己在往上爬的过程中。

“我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心里空荡荡的。有点想哭,但却哭不出来;想要大喊大叫,却唯恐生意太大惊吓了亡魂……不,我知dào

这里其实是没有亡魂的,当年就已经都被收走了……我欠了他们太多太多,纵然曾在地狱里面接受了惩罚,也无法赎清我的罪过!”

她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那么,你后悔吗?”

“当然后悔!”

“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想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吗?”

朱宁飞快地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解。

吴解淡然地看着她:“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挽回一切的机会,你想要对他们说什么吗?”

朱宁呆呆地看着他,过了许久,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嘲笑和挖苦我会让你觉得有趣的话,那随便你吧。我不想谈这种无聊的话题!谁见飞箭回头,从来覆水难收。大错铸成无可挽回,就算是想要向他们道歉,想要跪在他们面前忏悔,也没机会了……”

吴解笑了:“是否无可挽回,你很快便能知dào

。”

说完,他抬起双手,顷刻间化为无穷烟雾,遮住了天空。

“谁说飞箭不回头,谁说覆水不能收?在这世上,不存zài

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奇异的光芒从他手上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废墟。然后,废墟中的景象便飞快地闪烁起来,仔细看去,所有的一切全都在倒着行动——枯草重新变绿,然后不断变小变矮,最后化为种子回到土壤里面;断壁残垣渐渐焕发出了少许新鲜的气息,然后慢慢地看到有碎石飞起来,飞回墙壁上,慢慢恢复成昔日的模样……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废墟,而是一座威严繁华的府邸。只是整个府邸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还是……不行吗?”朱宁脸上既满是期待,又充满了担忧,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却连她自己也不知dào

究竟在说什么。

吴解笑了:“若是没有你在,那的确不行。但既然有你在,就补上了最重yào

的一环——听说过‘药引子’这个词吗?对于我要施展的神通来说,你本人就是最关键的药引子!”

说完,他抬起左手,在朱宁背上轻轻一推。朱宁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那座空荡荡的府邸之中。

然后,仿佛变戏法一般,秀气的红发少女变成了俊逸非凡的美男子,一身锦袍华贵无比,整个人更透出令人心折的王者气息。

在他的周围,一个个身影接连浮现,乃是这宁王府中昔日的居民——妃嫔、族人、家臣、奴仆、护卫……

这些人完全没有觉察到吴解的存zài

,只是按照他们日常的习惯在宁王府中起居作息。有奴仆注意到了那美男子的出现,立kè

躬身行礼,口称:“王爷万安。”

这美男子,自然便是昔日的宁王朱权。他疑惑地左右看着,然后恍然大悟,激动地看向吴解。

吴解点了点头,双手猛地一拍。

“追溯光阴,逆转死生!”

片刻之后,吴解带着脸色苍白的朱宁,站在了南安城破旧的城楼上。

远远望去,繁华的宁王府内一片欢腾,欢笑热闹之声即使在这里也能听到。

在王府的大厅里面,宁王殿下带着诸位妃嫔子女,陪着年老体迈的父亲,以及诸位大臣,一起向刚刚画出来的那副神像上香致谢。

那神像是一个笑得很温厚的青年,带着一个一看就觉得不合群的红发小女孩。

“我没想到你最终选择将‘朱权’分化出去,了断这份因果。”吴解笑道,“这么一来,你那份绝世天资和非同寻常的气运,可是要损失一大半啊!”

“但我觉得很舒服,很高兴。”朱宁轻声说着,眼中满是笑意,“那些原本就不该是我的,我只是云中界的一颗点绛珠而已。”

吴解点了点头:“朱宁,你可愿意当我的弟子?”

朱宁惊喜过望,立kè

翻身拜倒,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弟子朱宁,多谢师父成全!”

第795章 风景旧曾谙

很多很多年之前,当吴解还是一个懵懂的求仙者时,曾经揭穿了宁王朱权意图谋反的阴谋。朱权得到邪派高手报讯,知dào

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在这种情况下,他恶念大炽,说动邪派高手将王府满门上下尽皆炼化,抽干了生命力和魂魄,为自己淬炼肉身,从而踏入仙道。

这件事让吴解震怒非常,从此便将这朱权放在了心中,打算日后找机会将其铲除。谁想到,这个“机会”足足等了三百多年!

而这一番因果的彻底了结,更是拖延了接近两千年。

时光悠悠,岁月蹉跎。两千年的光阴,足以让一切都化为传说,甚至于连传说都会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不复为人所知。如今的桃源乡,早已没人记得曾经的宁王府,没人记得曾经的宁王朱权。

如今宁王府满门上下得以重生,就连在灭门之前便被朱权毒死的父亲也被吴解施展大神通复活,可他们面临的麻烦却还多着呢。

现在的桃源乡,早已不是当年的南屏郡。宁王的权威已经毫无用处,在得不到南屏郡供奉的情况下,那么大的一个王府恐怕是很难维持下去的。

所以朱宁最终借助吴解的神通,从自己体内分化出了“朱权”。

那是一个拥有朱权的才能,并且拥有远超当初宁王朱权见识的人。只有这样出色的人物,才能够带领着宁王府满门上下渡过这段艰难的岁月,过上安定的生活。

“弟子若是不这么做,心中便永远不能舒坦。唯有将一切办妥,才能彻底把这段昔年的恩怨放下,去安心地追求属于我的大道。”朱宁如此解释。

吴解微笑点头,对于她的选择表示了赞同。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若是朱宁不能用实jì

行动去表达自己的悔过,吴解又怎么可能认可她的觉悟,决定收她为徒?

属于朱权的恩怨很多,但在吴解看来,宁王府满门之死,是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只要这个能够解决,剩下的便都不用太在意了——无论如何,朱权死后魂魄在地狱里面吃了足够的苦头,已经用实jì

行动赎了罪。再加上此刻的忏悔和补救,足够了。

就在吴解微笑思考的时候,朱宁好奇地问:“弟子曾经听叶师叔讲道,其中曾言:造化神君有开辟大千之能,更能借助这开辟神通逆转时间,将已经死去的人从时间的长河里面捞出来,不管他们的魂魄是否还存zài

,都能够直接复活,而且对于转世的魂魄毫无妨碍。师傅您如今难道已经是造化神君了吗?”

吴解摇头:“造化神君能够做到,不代表别的人就不能做到。事实上,这追溯时间扭转生死,关键在于被复活的对象,而不是施展神通的人。”

“洞虚真君能够开辟小世界,如果需yào

复活的只是那些修为不到通幽境界,魂魄还没有发生变化的凡人,有这样的力量就已经足够;不朽天君能够开辟拥有完整循环结构的小千世界,除非是元神已经勾连大道的长生者,否则他们都能够设法复活;至于造化神君,便是阳神真仙也一样能够复活……但是阳神境界之上,造化神君便无能为力了,或许只有传说中的永恒至尊,才有将他们复活的本事。”

“所谓‘造化神君能够追溯时间,复活死者’,其实是说他们能够将一整个世界都恢复过来。只要他们愿意,能够把已经毁灭的小世界直接重现在世间。相比之下,我不过是依托于宁王府本身,追溯时间复活一群凡人,还需yào

借助你来当引子。和造化神君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朱宁侧着头,沉思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但抱歉弟子见识有限,实在是无法理解师傅您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其中一些关键的用语……没有了那些,就像是烧菜的时候只放了水和菜,既没有任何调料也没有主食。这样的吃法实在是没有办法可以填饱肚子,所以请恕弟子不能回答‘明白了’之类的话……”

她正在解释,却见吴解有些沮丧,急忙劝道:“师傅请放心,弟子必定努力修liàn

,争取早日修成长生,不让师傅您有对牛弹琴的遗憾!”

她这么说,吴解反而更加沮丧。做师傅的,混得要被徒弟来安慰,实在有些掉份……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妨碍吴解的游历,反而开启了他的灵感。

自己昔年在红尘之中行走,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值得设法复活的。

于是他带着朱宁和虫女继xù

出发,前往很多地方,复活了很多的人。

比方说,他在南屏山的遗址——也就是如今的象山附近——施法将昔年运粮至此,一场大战的相关人等尽数复活。然后对正派中人一番劝慰,对反派众人一番警告,别让其各自离去。

在这群人里面,有两个特别值得一提。

一个是当初死在吴解面前的那位白姓老镖师,当他得知自己已经死了快两千年的时候,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去一颗大白菜,虽然别人也都很惊讶,但惊讶到连下巴都脱臼,未免夸张了一点。

众人散去之后,他还坐在山间发呆,茫然不知dào

该去往何方。于是一直隐瞒身份的吴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然,是变成昔年那个小郎中的模样。

“是小吴大夫啊……你也被那位不肯透露性命的大神复活了?”因为下巴刚刚脱臼过,老白说话不是很清楚,稍稍有些含糊,“唉,当年那一战可真是够惨的,死了那么多的人。连你这济世救人的郎中都被杀了……”

吴解摇了摇头,笑了:“不,我没有死在那一战之中。”

“哦?那你是死在哪里的?”老白随口问道。

“我没有死。”

老白一愣,一边揉着下巴,一边看向他。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慢慢瞪得几乎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一般——作为一个老江湖,他已经明白了吴解话中的意思。

“你……你……你就是……”因为太紧张和激动的缘故,原本健谈的他此刻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抬手一指,老白因为脱臼而依然疼痛不已的关节便立kè

痊愈。

“那之后不久,我就开始求仙,后来真的成了神仙。我花了一千九百年,修成了长生大道,更有了开天辟地之能,这才有本事将昔年红尘中那些有过缘法的人们复活。”

老白眨巴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决定了!我也要修仙!”他大声说。

“您老年纪可不小了,想要修仙有成,并不容易。”

“成功与否是另外一回事,老头子我的家人都在国都。这几千年过去了,他们肯定早就不在了。我一个人无牵无挂,不找点事情来做,往后的岁月着实无聊得很呢!”老白笑着站了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行李和佩刀,笑呵呵地向吴解拱手道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都已经是神仙了,老头子我真是没办法报答,只能念叨着你的恩情就是。我这番出发修仙,若是能够有成,将来成仙之后还会住到这里来,这样日后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需yào

我帮忙,到这里来找我就是。倘若找不到我,那就是我终究没有能够成功,欠你的救命之恩,也就只好算了。”

“我并没有要你报恩的想法。”

“怎么想是你的事,怎么做是我的事。好男儿闯荡江湖,讲究的是堂堂正正。人不能顶天立地,可心要顶天立地!好了,小大夫——吴大仙,咱们就此别过,希望还能后会有期!”

看着他洒脱地扬长而去,吴解沉默了许久,忍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他对身边的阴影说道:“卫疏,你这番复活,打算去做什么呢?”

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人物,便是当初被他摄取魂魄炼成傀儡的卫疏。

卫疏的魂魄,吴解当年早已放他自由,让他去投胎转世。但这次施展神通把当年激战双方一起复活,他索性顺带着捎上了卫疏。

这复活之法唯一的讲究,就是要在“去世”的地方才能够复活。卫疏当年也是死在这里的,自然也一样可以复活。

卫疏被复活之后,一直隐身在阴影之中。因为他的实力远比其余众人更强,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吴解身上的那份威压,所以小心翼翼地躲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对此吴解既好笑又惊讶,虽然自己并没有刻意隐藏气息,但作为一个连先天境界都还没能完全成就的凡人武者,卫疏的敏锐程度实在有些出色,让他也不禁略微吃惊。

听到了吴解的询问,卫疏沉默许久,回答:“我也不知dào

该干什么,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yào

我去做的话,尽管吩咐就是。卫某不是好人,却并不笨。你托付的事情,我必定尽心竭力去做,不会有半点怠慢!”

吴解想了想,拿出了一册书。这本书很薄,看起来十分老旧,书的封面上出了“南华剑经”四个大字之外,还有“沈毅赠于友吴济世”这行小字。

无论大字还是小子,都显得刚劲有力,更有一股绵里藏针般的锋芒隐隐透出,令卫疏只是目光一扫便心中暗凛。

“这是昔年南华剑派的镇门之宝《南华剑经》的手抄本,一千九百年前,我的朋友沈毅把它送给了我,如今我把它交给你。”吴解说,“这桃源乡的南华剑派早已湮没在岁月之中,南华水剑已经成为了绝响。或许你能够让它重现人间吧……”

卫疏愣了一下,看着吴解,过了许久,他接过了那本薄薄的手抄本,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扬长而去。

“老四,你觉得他会不会依旧当坏蛋?”不知何时飞过来的杜若问。

吴解摇了摇头:“若是死去活来都没有大彻大悟的话,也就不配传承南华水剑了。”

“师傅,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朱宁问。

“继xù

走吧,我还有很多人想要再见呢!”吴解笑着说,“原本以为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风景也早已离我远去。却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现在我真的很期待,期待着和他们的再次相逢!”

第796章 阴云沉沉

星海界,灵霄天。

火部星神赤九曜背着双手,站在高楼上眺望。远处的广场上,数以万计的年青修士正在演练大阵。

那些都是连“预备斗神”都算不上的小孩子,修为从金丹到法相不等。按照规矩,他们原本应该在灵霄天安心修liàn

,等到成就道果,再作为预备斗神参加剿灭天魔的战斗,通过战斗进一步提升自己,直到推开生死玄关,成就长生——到那个时候,他们才能算得上是真zhèng

的火部斗神。

火部正法成就长生是比较容易的,按照统计数字,每三位预备斗神之中就会有一位修成长生。如果考lǜ

到预备斗神的阵亡率接近一半,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活下来,就有六分之五的机会能够修成长生。

如此高的成材率足以傲视诸天,除了传说中“修成则必定长生”的至尊无上妙诀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功法能够有这种程度的成材率,就算是号称“诸天万界妙法第一”的九转妙法,在成就长生这个方面也要远远逊色于火部正法。

出色的功法,以战养战,无数岁月的积累……最终才形成了火部如今的规模。

二十四位星君,就连麾下兵马最少的那位,也统率着超过万人的阳神真仙。如此庞大的势力,足以让任何门派任何组织都为之惊惧不安。也正是因为有如此庞大的兵力,他们才能够在诸天万界之中不断展开对域外天魔的讨伐和扫荡,守卫着诸天万界的安宁。

诸天万界,何其广袤!每一瞬间都会有若干新的世界诞生,每一瞬间也都会有衰老的世界消亡。在这个过程中,作为“破坏”与“毁灭”的具现,域外天魔便源源不断的产生,对那些和平而弱小的生灵们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虽然大多数的世界都有因果之壁存zài

,能够抵挡天魔的入侵。但域外天魔之中很多都具有特殊的天赋神通,往往能够穿过因果之壁——接下来,便是肆虐和屠戮。一个欣欣向荣的美好世界,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面就会变成一片废墟,迎来它的末日。然后这世界的毁灭便能够促使更多的天魔化生,继xù

去侵略更多的世界。

在斗神四部建立之前,诸天万界之中除去那些有强dà

阵法守护的之外,其余的都犹如将胸膛袒露在天魔的利爪之前,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就连昔日那位几乎统治了整个星海的绝代魔君,也拿这种情况无可奈何。

但华思源横空出手,费尽心血创造出了火部正法。然后他亲自带队,从一些散兵游勇开始,一代一代慢慢培养,最终创立了斗神四部之首,火部。

火部从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战斗在抗击天魔的最前线。他们在战火中成长,将战斗和牺牲作为养分,一天天地发展壮大,终于有了今天的规模。

赤九曜是华思源麾下第六代火部星神,他勇猛善战,但也不乏计谋。凭借智慧和勇气,率领火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针对天魔的防御阵地扩大到了之前的三倍有余。

三倍,意味着有无数的世界得到了他们的庇护,有无数的生灵受到了他们的恩泽。诸天万界之中,论修为,赤九曜大概连前一百名都排不到;但论气运,他却稳居魁首,就连造化神君也无人能够与他相比。

现在一般意义上的“诸天万界”,扣除大荒和归墟之外,对于星海界而言,其实说的就是火部防御圈里面的世界。在火部防御圈之外,那是天魔肆意横行的恐怖世界。除去想要磨练自身的强者之外,几乎没有人愿意踏足其中。

也只有斗神组织,才会不断地组织讨伐军四面出击。扫荡一群群的天魔,将一个又一个世界纳入保护圈之中,让那些世界的生灵摆脱天魔的威胁,过上安宁的生活。

就在赤九曜眺望广场的时候,他身后大殿之中又有消息传来——十余年前冬至星君带队的那支远征军成功地剿灭了一大批域外天魔,将防御圈的范又扩大了一些,大概有二十余个小世界得以摆脱了域外天魔的威胁。

但赤九曜并无喜色,倒并不是他眼光太高,看不上这种程度的战果,而是他现在忧心忡忡,实在笑不出来。

数日之前,雷部送来消息:负责监控混沌之海的那个据点遭到天魔的突袭,其中两位真君,十余位真仙全部牺牲,连一个逃脱的都没有。

斗神四部之中,雷部虽然数目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最顶级的精锐。那个据点的战斗力足以正面击溃由三到四个不朽境界魔头率领的天魔大军,就算遭遇到十几个不朽魔头的超级大部队,他们起码也应该能够撤tuì

才是。

但是……仅仅一个突袭,他们就全灭了,甚至连比较完整的消息都没有发回来。

雷部将他们最后的遗言送了过来,遗言里面只有极其简短的三个字:四象混……

就这三个字,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够。

赤九曜沉思着,思考那三个字的意思,也思考着天魔这次突袭的意思。

作为老对手,他知dào

那片混沌之海里面颇为不简单。当年他还不是火部星神的时候,曾经跟着星河神君一起深入混沌之海调查。那时候带队的是大神君思源老祖,他则是先锋部队的一份子。

那次的调查持续了十几年,但最终并未能够抵达混沌之海的中央。思源老祖和混沌之海里面某些东西恶战了一场,受了不轻的伤,然后便无奈地带着他们撤tuì

了。

“在别人的主场跟它打,对我实在很不利。”思源老祖事后说,“但它只要敢离开混沌之海,强弱之势就会逆转。到时候……嘿嘿!”

混沌之海里面的某些东西,甚至连思源老祖都能逼退,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它们安稳了这么多年,从不曾出动过,为什么突然就活跃了起来?

赤九曜火焰般的粗眉毛皱成了一条线,百思而不得其解。

可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但应该怎么做?他却是知dào

的。

“观察据点没了,那就要重建……这次不建什么观察据点了,建一个小规模的要塞。斗部出一位天君作为高端武力,瘟部出三位真君确保全天戒备,雷部出两位真仙负责联络……我们火部二十四军团调出一个整编。务必要把那要塞打造得固若金汤,就算有几个造化神君联手来袭,也能坚持足够的时间,直到援军抵达!”

他沉吟了片刻,便将传令部下,将自己的计划送交给另外三部星神讨论。

斗神四部不分高低,不过平时做事都是以火部为主导的。这是很早以前就形成的惯例,因为火部人数最多,责任最大,负责的范围也是最大,所以大家都习惯了配合他们来工作。

就像这次的事情,要重建观察据点,就要硬抗混沌之海的压力,斗神四部之中除了火部之外,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够做到。

赤九曜的计划很快就得到了另外三位星神的认可,接下来调拨部队、准bèi

物资等等,都自然有专人负责,回到大殿之中的他已经开始翻阅别的资料。

火部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没有太多的闲暇可以休息。

过了片刻,他突然轻声惊呼:“咦?那盗泉子也是入道九神君之一?”

听到他的惊呼,旁边一直在批改文书的中年人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师傅,我记得十余万年之前,我们推测的入道九神君可能人选之中就有盗泉子啊,为什么你现在还觉得惊讶?”

赤九曜顿时老脸一红——他素来对研究资料没什么兴趣,那份推测报gào

拿到手上也是一目十行草草看了一下就算,根本没往心里去。

所以他只好赶快转移话题:“玉京派白金,无咎派盗泉子,再加上之前已经确定的物外剑庐白与卿,入道九神君已经确定了三人。只是不知dào

这三人之中,究竟哪一个能够首先觉醒……”

“白与卿应该是通明仙姑转世,但他连昏睡都还没开始,想要觉醒恐怕还需yào

很久;盗泉子究竟是谁转世,暂时不确定,不过他修为最高,这番昏睡,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白金是铁剑书生转世,已经昏睡了五百年,或许也已经快要醒来了。”中年人感叹,“不管怎么说,道门很快就要结束没有造化神君坐镇的日子了。”

赤九曜摸着钢针一般的虬髯,沉吟少许,问:“你觉得正一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再出手?”

“按说不会,他还是要顾忌身份的吧。我记得他前段时间通知诸位神君,说玉京派吴知非是他失散多年的师侄,或许双方已经缓和了关系……也不一定。”

赤九曜摇头:“这话我可不信!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不过这样也好,以那家伙的本事,肯不闹事就是天下太平。他要真闹起来,那可不得了啊!”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他迟早还会闹的。”

赤九曜冷笑一声:“到时候再闹,可就迟了!”

“就算入道九神君苏醒了一两个,也未必能够挡得住他。”中年人担心地说,“他的本事……恐怕玉皇星河两位神君联手,才能够敌得过吧……”

赤九曜大笑:“如果他真的闹起来,你以为两位神君会不出手吗?何况……你以为老祖真的会看着他胡闹?”

“不要胡乱担心,道门这场风波,到现在差不多已经算是结束了。眼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混沌之海。”赤九曜沉声说道,“道门的事情终究只是小事,混沌之海才真zhèng

足以威胁诸天万界!”

他转过头,赤红如火焰的双眼穿透遥远的星空,看到了那片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海。

可怕的阴影正在其中盘踞,隐隐出现了几分活跃的势头……

第797章 两个危险

天书世界里面,吴解又一次坐在灵木之下沉思。

他的游历已经结束,差不多三十年的游历生涯,将许多的往事尽皆了结。依靠着追溯时光的神通,他把能够在桃源乡之中复活的旧日亲友尽可能地复活。相隔了近两千年岁月之后的重逢,实在有很多的感慨。

当然,逆转时光复活之术也是有限制的,只有天年未尽而横死的人,才可以被复活过来。像吴解的父母、兄长,还有他的结义兄弟林麓山等等,都是寿元耗尽而死。莫说吴解只是洞虚真君,就算是造化神君,也没办法将他们重新复活。

对于这种情况,吴解并没有感到难过。这些亲人朋友,昔年活着的时候,他已经为他们尽了力。如今不能复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在这番游历的过程中,吴解的收获还是很大的。验证自己的神通只是一个顺带,最重yào

的是把一些昔日的事情做了个收尾。对于本身的因果作了了断。

每当他了断一份因果,便觉得道心通彻了一分,就这样一点一点积累下来,三十载游历之后,道心已经比之前显著提升了一个层次。若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有个三五千年,想来就算是踏入造化之境,也可以十分足够了吧。

当然这只是一个白日梦性质的笑话,吴解过去的因果并没有那么多,怎么可能一直游历三五千年呢?或许日后他踏入不朽境界巅峰之后,真的会沿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轨迹重新走回去,把昔日积累下来的因果一点一滴地了结掉,但那大概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是——别说沿着来路走过,就算只是离开玉京派,都十分的危险。

这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的危险。就在五马王朝入侵玉京派的那一战之后,他就收到了师傅红姑仙子发来的传讯,提醒他目前起码有二十个以上的不朽天君已经盯上了他,有的是为了他那能够斩杀不朽天君的特殊手段,有的是昔年和太上道有仇而想要斩灭一个日后的强敌,更有神经兮兮说什么“我与其有大道之争,纵然以大欺小也不能容情”的家伙……红姑仙子话语之中对其甚是鄙夷,直截了当地说“跟我徒弟有大道之争?就那种几千万年还停留在不朽初期的废物?他们也配?”

吴解不知dào

那几位天君配不配,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离开玉京派的保护,绝对是寿星上吊——活腻了。

所以他只能留在玉京派里面耐心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在这段时间中,外界的他常驻金鼎楼主持炼丹,天书世界里面的他除了游历之外,就是在积累修为,以及练习使用绝剑,试图将其完全掌握。

天书世界的妙用实在令人赞叹不已,虽然说分身之术并不稀罕,可分身之术其实限制是很大的,要么几个分身有主有次,次要分身只是消耗品;要么几个分身虽然都很有实力,就会拖慢整体的修行进度。像吴解这样,两个分身各做各的,对于修为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能够促进修为更快提升……那就实在违反了常理,很有玩网游开外挂的嫌疑。

“开外挂吗?”当吴解偶尔想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先是皱了皱眉毛,然后再想想别人,便忍不住笑了。

在这修仙者的世界里面,“外挂玩家”比比皆是,真zhèng

能够走到比较高层次的人,谁没有一点类似于外挂的手段?

天书世界的确是很强力的外挂,但吴解的成就比起那些真zhèng

意义上的怪胎来说,也不见得有多么耀眼。

比方说无上神君啦,比方说华思源啦……跟这些前辈相比,吴解这点成就,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坐在灵木之下,细细沉思。

这些年他一分为二,一边炼丹,一边游历和思考,渐渐地也有了一些领悟。对于那隐藏的危机和可能的凶险,已经有了不少的猜想和头绪。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主要的危险应该来自于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自然就是无上神君。

按照吴解的估计,无上神君应该会在自己踏入洞虚境界的时候玩点什么花样,比方说试着侵占道心,把自己变成他之类……横竖大概就是那样吧。

但是很惊讶,无上神君却一直没有耍任何的花招。放任吴解优哉游哉地从阳神到洞虚……就像是他已经黔驴技穷了一般。

这不科学!这不科学!那家伙可是昔年威压诸天的大魔王,怎么可能只是在生死玄关门面拐骗失败而就此认输了呢?

随着修为的增长,吴解的见识也在增加。他陆陆续续接触到那些昔年跟无上神君有过来往的人,从那些人的嘴里,得到了关于无上神君的印象——凶恶、残暴,还有……无以伦比的强dà



比方说那位可能是诸天万界最擅长占卜的天机子,明明是堪比造化神君的人物,却被他吓得躲在天机楼里面,亿万年都不敢离开。

这威势,着实可怕!

在和无上神君的交锋之中,吴解赢了一次,可他才不相信这一次的胜利就能解决一切麻烦呢!

如果他估计得不错,在他踏入不朽境界的过程中,无上神君肯定会留下什么伏笔或者后招来。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他就可能失去自我,到时候突pò

瓶颈成就一代天君的便是复活的无上神君,而不是他吴解。

如果说这个危险只是他的猜测,另外一个危险就是笃定的了。

第二个方面,来自清静翁。

吴解用“自己是十六师弟的传人”这样一个理由,将清静翁蒙骗了过去。可是这个谎话是没办法维持太久的,当他踏入不朽境界之后,这谎话便会不攻自破。

普天之下,或许有教了徒弟本事之后就扬长而去不管不顾的师傅。但徒弟修成不朽,踏入了诸天万界接近最高等级的强者层次,这么大的事情,师傅总该有所表示吧!

就算不亲自来表扬一番,发一点奖励什么的,起码也该派个使者前来,说两句勉励或者赞扬的话才对。

可是……吴解到哪里去变一个“十六师弟的使者”出来?

且不说他根本不可能凭空变出这么一位使者来,就算真的捏造这么一位使者,也断然不可能瞒过清静翁。

那位使者既然有资格代表“十六师弟”本人来传递消息,定然和他经常见面。以清静翁的神通,完全能够感受到使者身上的气息,这人究竟是不是经常接触“十六师弟”,他肯定看得出来。

所以这一次,吴解真的是骗不过去了。

骗不过去,接下来肯定就是大麻烦。发怒的清静翁究竟会干什么?吴解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他却知dào

,这家伙上一次发怒的时候,究竟干了什么……

神门伐道。

清静翁上一次发怒,便发动了神门伐道,几乎一举摧毁了太上道。

这可真是天灾一般的恐怖,就算一个大世界,也会在清静翁的愤nù

面前灰飞烟灭。而区区一个吴解,如果不做好充分的准bèi

……那就等着变成路边一坨泥巴吧!

不……或许……连一坨泥巴都不会剩下……

这个危险可是实实在在的,也是让吴解最为头疼的。想要能够面对清静翁的愤nù

而自保,首先需yào

的就是强dà

的力量。但他扪心自问,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了。

就算踏入了不朽境界,以一个不朽初期的天君面对在造化神君里面可能都属于顶尖层次的清静翁……胜算实在渺茫到几乎没有啊!

他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机会,就在于绝剑。

如果自己能够将绝剑三式练成的话,面对清静翁便有了勉强一战的实力。或许到时候,清静翁就会有所顾忌了。

按照吴解的估计,虽然华思源把自己锁在了薛定谔的盒子里面,没办法赶来帮忙,可他起码会留下一个神念的分身驻守在玉皇天里面。对于自己面临的麻烦,华思源不可能没有估计到——吴解已经请尹霜转告星河神君,明言自己只是得到了“十六师弟”的部分遗产而已,根本不是他的弟子。星河神君没理由不把这件事告sù

华思源,然后……华思源应该会帮吴解安排一些保命的后手。

吴解并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方面,可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发挥出绝剑真zhèng

的力量来,再配合华思源留下的后手,逼退清静翁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所以这些年,他除了修liàn

之外,最重yào

的工作就是反复地练习,希望早日完全掌握绝剑的威力。

人生在世,最重yào

的还是依靠自己。绝剑是属于吴解自己的力量,也是他真zhèng

可以信任的力量。

夸张一点地说,这就是他目前的救命稻草,必须牢牢抓紧才行。

只是……绝剑的三招剑诀,实在是太难掌握了……

斩樊笼、斩因果、斩无上。

迄今为止,第一式“斩樊笼”他已经基本掌握。这一式剑诀是将绝剑狂暴而强dà

的力量充分释fàng

出来,化作一道巨大的血光,血光所到之处无坚不摧,相信不朽境界之中,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够挡得住这一剑。

而第二式“斩因果”则是先借用绝剑的力量化作能够看透命运的凶眼,再循着命运的轨迹一剑斩出。不论敌人有多么坚固的防御或者多么深厚的修为,都能够直接绕过,从命运的角度将其一剑斩杀。

这一招难度很大,吴解虽然反复练了无数遍,却始终不能掌握关键的要领。出手的时候有形而无神,吓唬诸如天机子这样胆小的绝顶强者或许可能,但要逼退清静翁,实在没什么希望。

至于第三式“斩无上”,乃是用绝剑将若干世界创生毁灭的力量集结在一点,若不能踏入不朽境界,根本连练习都无从练习,吴解只能反复揣摩这一剑的剑意,希望等到自己踏入不朽境界之后,能够勉强施展出一些影子来。

这一剑既然号称斩无上,那就是理论上足以威胁无上神君的绝技。用它砍死清静翁大概不可能,但将其逼退,应该没问题吧……

吴解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手一挥,绝剑再次出现在掌中,然后连人带剑飞向头顶的混沌云海。

想那么多终究没用,还是努力练剑吧!

第798章 师傅来访

红姑仙子的来访,打破了吴解五百多年的平静生活,也结束了他持续二百年的炼丹生涯。

“参加火部远征混沌之海的战役?”吴解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师傅您既然下令,弟子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只是据弟子所知,那混沌之海乃是‘不可名状’一族的老巢,其中强dà

的天魔多如繁星。如今要对其发动远征……莫非大神君终于出关,要率领整个斗神四部,来一次轰轰烈烈的大行动吗?”

红姑仙子愣了一下,慢慢睁大了眼睛,露出了很开心的笑容。笑了好一会儿才告sù

他,他完全想错了。

这次的行动并非要剿灭混沌之海,而是针对上次混沌之海对斗神观察据点突袭所作的反击。莫说大神君还在闭关,就算他出关了,斗神组织也不可能放qì

守护诸天万界的防御圈,集结全部兵力去进攻混沌之海。

“这么说……只是一次普通的进攻?把那群不可名状的家伙打疼了,就算是达成了作战目的?”

“当然,我们哪来那么多的闲工夫跟它们慢慢磨蹭啊!”红姑笑道,“不过这一战还有另外一个目标——我们准bèi

趁着这次战斗,在混沌之海外面建立一个防御要塞。用一整个要塞的军力,来完成对混沌之海的监控。届时火部二十四星君会轮流率领麾下军团驻守要塞,持续不断地剿灭混沌之海里面的天魔。这样既能够通过战斗来培养后进,也能够加强对混沌之海的观察和打击。”

吴解这才明白,顿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混沌之海凶名在外,就算住在大荒界的他也有所耳闻。诸天万界之中,几乎没有谁敢靠近这凶恶之地,就连那些为了突pò

瓶颈不要命的历练狂人们,也不会到哪里去——因为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进去历练之后还能活着出来,一个都没有!

混沌之海是位于目前已知的星海接近边缘的一个巨大世界,因为边缘有类似因果之壁的东西存zài

,所以实jì

范围无法估算,但光是影响的区域,就超过了上百个大千世界的范围。

这片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每时每刻都有不可名状的天魔诞生,时不时会爆fā

一波魔潮,无数的域外天魔形成军团,浩浩荡荡地冲出来,企图祸害诸天万界。

每当这个时候,附近各个门派、各个世界便会组成联军,配合斗神组织展开迎击。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将天魔大军击溃。十成之中斩杀八九成,剩下的一两成到处散佚,却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散佚的一两成又分为两类,一类是那些不值一提的虾兵蟹将,因为数量太多杀不胜杀,所以总有不少漏网之鱼;另一类则是天魔之中的佼佼者,牺牲了大军作为诱饵,掩护自己逃走。

这些成功逃脱的天魔,便是令诸天万界为之色变的“无可名状”一族——事实上,诸天万界平常所见到的“不可名状”,不过是一群被击溃的残兵败将罢了。

在混沌之海周围,有许多相当强dà

的势力。光是吴解所知的造化神君就有五位,分别是魔门洪炉老人、妖族噬魔神君和吞海神君,还有南极天大世界的极光尊者、玄冰尊者师徒。如果再加上虽然没有造化神君之名,但无论资历还是神通都不亚于造化神君的佛门月光大菩萨,一共就是六位神君。

即便如此庞大的阵势,也还需yào

斗神组织的配合,才能一次次击溃混沌之海涌出的天魔军团,那些天魔们的强dà

程度可想而知!

或许,也只有斗神组织这无以伦比的庞然大物,才有这份胆量和底气,说出“进攻混沌之海”的话来。也唯有他们,才会在吃了天魔们的亏之后,有种一个巴掌抽回去,用实jì

行动表达自己的愤nù



想到这里,吴解忍不住笑了。

“师傅,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红姑仙子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爽快,说走就走,反而愣了一下,说:“大军调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暂时还不用出发——说实话,我这趟过来,主要是代表斗神组织,和道门进行友好交流的。至于什么时候出发去参战,还要等消息。”

吴解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弟子正好趁这段时间练习一些威力强dà

的手段,到时候好多出一份力qì

。”

红姑仙子闻言哈哈大笑,很豪气地拍拍徒弟的肩膀:“自从你我师徒当初一见,到如今不过一千一百年的样子,师傅我有前世的基础,又经lì

了好几场大战,也才不过重新修liàn

到洞虚境界的巅峰,想要踏入不朽天君的层次,还缺乏一些关键的领悟。却没想到你也已经到了洞虚后期,眼看着就要赶上我了……知非啊,当你的师傅可也不容易啊!”

吴解忍不住也笑了:“弟子能有今日,全赖昔年师傅在九州界传下道统……”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一点强者的嚣张锐气都没有!我虽然在九州界传下火部正法,可就算是灵霄天火部大本营里面,也罕有进步像你这么快的。对于天才来说,师傅始终只是次要的。一个真zhèng

的天才,就算没有师傅也一样能够成功!”

为了加强说服力,她便举起了例子:“比方说……你知dào

真武道祖吧?他就是典型的自学成才,从没拜过任何一个师傅,完全靠自己一个人独自修liàn

,最终成为了诸天万界之中最伟大的人物之一。我觉得你也是那一类的人物,就算你得不到火部正法,最多也就是稍稍耽搁一点时间,迟早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并且不断前进的。“

吴解眉头微微一皱,刚才师傅说的这些话令他心中有所触动,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这念头一闪即逝,模糊到了极点,等到他想要把握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红姑仙子看出了他的异象,略略一愣便明白过来,立kè

催促他赶快去闭关,好好把握刚才的灵感。吴解也不虚言推辞,急忙找了一间最近的静室,开始闭关修liàn

,重新把握那一丝灵感。

红姑仙子在吴解的闭关室外守卫了一段时间,确认他情况稳定,这才放下心来。

她这趟前来,其实最重yào

的任务便是守护吴解。

按照瘟部的判断,吴解目前危机四伏。玉京派虽然在上次战争之中大获全胜,但毕竟实力还不够强。如果那些对吴解虎视眈眈的不朽天君们不顾一切悍然出手,玉京派当真未必保得住他。

这些年来,那些天君们的态度越来越急躁,看样子已经等不了太久。所以这次红姑仙子才特地前来,甚至于调动了自己麾下的大军,准bèi

来一个公私兼顾——等大军抵达,她就让吴解跟随大军一起行动。

那些不朽天君们再怎么疯狂,也不大可能有胆量进攻火部大军。就算他们真的疯了敢打过来,区区二三十个层次并不高的不朽天君,面对火部二十四军团之一的冬至军团,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火部最擅长的就是战阵,大军结阵的情况下,就算造化神君都有信心能够将其击溃镇压。区区一群不朽初期、不朽前期的货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千多年不见,当年只是初入阳神的徒弟,赫然成了洞虚后期的高手。若非自己在之前那次远征中顺利踏入了洞虚巅峰的境界,距离不朽天君只有一步之遥,还真要被徒弟给追上呢!

有这么一个进步飞快的徒弟,做师傅的真是压力巨大啊!

红姑仙子笑了几声,转身离开,去找孔璋真君商量大事。

天书世界之中,吴解站在混沌云海里面,眉头紧锁,默默沉思。

此刻他已经把所有的心念都尽可能集中了起来,外界的身躯上只保留了最起码的一点点,剩下的全都集中在这里,努力把握那逝去的一丝灵感。

“对于天才来说,师傅始终只是次要的。一个真zhèng

的天才,就算没有师傅也一样能够成功……那一丝灵感是因为这句话才开始出现的。”

“真武道祖就是典型的自学成才,从没拜过任何一个师傅,完全靠自己一个人独自修liàn

,最终成为了诸天万界之中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当师傅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丝灵感到达了顶点,然后忽然消失。”

“那么……这丝灵感,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他沉吟着,手上的绝剑也回应着他的心绪而发出低声的鸣响,将周围的混沌云海不断震散。

虽然没有理由,但吴解却可以肯定,刚才那一丝灵感对自己非常重yào



或许……自己解决那两个大难题,顺利渡过踏入不朽境界之时那两个巨大危机的办法,就隐藏在这一丝灵感之中。

而他此刻要做的事情,就是竭尽心力,将这一丝灵感重新找出来,好好把握住。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盘膝坐下,将绝剑摆在膝盖上。

“不管我当时想到的究竟是什么,总之我一定会把它给重新找出来!”

“这可能是我一个关键的机缘,绝对不容错过!”

第799章 当务之急

混沌云海不停地翻腾着,绵延上千里的灵木树冠在云海中尽情地伸展,每一片叶子都有一片湖泊那么大,鲜红的果子就像是一群巨大的山峦簇拥在一起,看起来无比壮观。

唔,从很远的地方看,这人参的模样还是挺清楚的。

吴解此刻就站在一颗巨大的果子上,犹如巨大红果上的一个小黑点。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远方的混沌云海,默默沉思。

他已经在这里沉思了三天,但却还没能够抓住之前的那一丝灵感。

那时候……他究竟想到了什么呢?

凭借着强dà

的神通,他已经把那段时间的思绪重现了出来,反复揣摩。然而灵感这东西其实根本和思绪无关,就算能够完全重现当时的思绪,也不能把那一丝灵感给重现出来。

此谓玄之又玄,实在非常理可以解释。

吴解并不气馁,依然在苦苦思索。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在拼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为了抓住一丝灵感,沉思了许久的岁月。历史上曾经有前辈大贤观花开花落有感,然后站在那里过了几万年,最终当他终有所悟醒来的时候,昔日的鲜花早已消失,沧海都变成了桑田。

自己会不会也要苦苦思索几万年?吴解没把握。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把那一丝灵感掌握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几万年的时间的确很长,可跟他面临的危机比起来,却又算得了什么?须知大道唯艰处处危机,尤其是这些早有感应的难关,几乎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过得去便海阔天空,过不去就身死道消。

吴解还年青,一点都不想死!

他就这么站在巨大人参的顶端,注视着茫茫混沌云海。看着那些混沌云气被灵木的叶子慢慢吸收转化,化为浩瀚精纯的源力,再缓慢地转化成天书世界的土石水气、草木虫鱼。

这个转化过程并不快,但从不停歇。随着吴解修为不断提升,天书世界不断增长,灵木不断变大,转化的效率也在不断提升。如今的每一个瞬间,灵木转化混沌云气的份量都超过了吴解当年刚刚踏入阳神境界时候的全部积累。

但远远望去,混沌云海依然如故,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

吴解曾经试着深入其中,飞了好几天都没能看到边际。反而差点迷失方向,只能悻悻而归。他时常思索,昔年无上神君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创造出如此庞大的世界?更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无上神君要把天书世界构筑成这个模样?

昔日他年少无知,以为创造世界都是要有小到大一点点扩张,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如今他也已经是能够开辟一方小世界的大神通者,才明白开辟世界根本没有什么“从小到大”的规矩。别说造化神君,就算是他这洞虚真君,也能够一口气开辟出一个比此刻天书世界更大的小世界来,横竖就是多费一点力qì

的事情而已。

无上神君的神通,自然比此刻的吴解强了不知dào

多少倍。想要创造一个巨大的繁荣的完整的世界来,对他而言估计也算不了什么。前不久吴解为了推演不朽境界,曾经花了十余年的时间,创造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小世界——那个小世界现在已经移交给了门派,由负责选拔弟子和管理下界的青木楼管理。虽然它现在还是一片荒芜,但只要好好经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繁荣起来。

天书世界对于无上神君来说是非常重yào

的,按说他没理由不花大量的时间和力qì

,把这世界造得尽可能大。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吴解思索着,他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抑或是因为见识不足,暂时还想不到——如果华思源来到天书世界的话,或许他一瞬间就会明白,指出自己的疏漏。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华思源已经为了躲避天罚而把自己变成了薛定谔盒子里面那只猫,就算他有无边法力广大神通,也没办法再帮吴解的忙了。

“或许……我该再去一趟九州界,设法把圣皇陵下面那一缕老华的残念搬进天书世界来……”吴解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但他马上就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个决定有出于理性方面的考lǜ

,更多的则是出于感性——在他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危机感,让他顿时领悟到这想法存zài

极大的危险。

这几天的沉思,对于他也是颇有好处的,让他的灵识变得无比清晰,就像是宁静到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哪怕只是犹如落叶一般的随想,也能够荡漾起层层的涟漪,映照出命运的某个可能。

只是“可能”而已,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百分之百地将未来占算清楚。就算天机子那等几乎已经在占算之道走到极致的大神通者,也只能尽可能地准确。

吴解并不善于占算之法,过去他的占算准确率一直有点问题,而且随着占算目标修为越高,准确率就越低,有时候甚至会错得离谱,连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但进入静心状态之后,他以灵识映照灵明得出的那些预感,却是截然不同的。

灵识映照灵明从而得出结论,在各种占算方法里面是名列前茅的。虽然它限制很大,尤其是“不稳定”这一点使得实用率大大降低,又只能占算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但即便有了这么多的限制,它依然能够有如此地位,关键就在于准确度高。

这种占算方法——如果它也算是一种占算的话——在已知的占算方法里面,是准确度最高的。

当然,这不是说,吴解用这种方法,就能够得到比天机子用其它方法占算更高的准确率,而只是说,同样是吴解本人,无论他使用什么占算方法,都不会比这种方法更加准确。

所以当吴解心中升起强烈危机感的瞬间,便立kè

放qì

了设法将华思源的那一丝神念搬进天书世界的想法。

随着他的放qì

,心中的强烈危机感也终于消失。然而危机感虽然消失了,可刚才那一丝悸动却并没有立kè

平息,而是依旧在他胸口鼓荡着。

随着这悸动的激荡,吴解的思绪猛地震动起来。

对于天才来说,师傅始终只是次要的。一个真zhèng

的天才,就算没有师傅也一样能够成功……为什么呢?因为一个人想要成功,最重yào

的,是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寻找适合自己的道路,是每一位长生者都在做的事情。成就阳神并非意味着就肯定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事实上很多人都会调整甚至于改变自己的道路。只要是能够理解和把握,这种调整非但不会导致道心崩溃,反而能够促进道心增长,促使他走向更加宽广的天地。

而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之后,该干些什么呢?

沿着这条道路修liàn

,推演以这条道路为根基的功法,这些自然都是要做的。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是不能忘记的。

以自己的道路为基础,推演出只属于自己的神通!此之谓,本命神通。

吴解露出了笑容。

他的运气不错,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终于成功地抓住了之前的那一丝灵感,将它牢牢把握在手中。

虽然他已经掌握了许许多多的神通,拥有了许多厉害的手段,其中比如说大霹雳、绝剑,都是能够越级挑zhàn

的,绝剑理论上甚至连造化神君都能够斩杀。

但是……这所有的神通,所有的手段,都是他学来的,都并不是基于和谐之道而来的。

这些神通这些手段,当然也可以用来和敌人争斗厮杀,可它们却缺乏一个最重yào

的用途——它们不能用来印证吴解自己的道路,不能和他自己的功法互为表里。

神通只是手段,进步才是目的。所以任何一位长生者,都应该努力推演基于自己道路的那种神通,因为那才是他真zhèng

的根本所在。

或许那神通并不厉害,或许它甚至于只是鸡肋。但那神通却能够将他所选择的道路真实地体现出来,有什么优点和不足?有什么可以进步的地方?有什么自己之前没有发xiàn

的闪光点?要把这些找出来,必须以这只属于自己的神通为根基才行。

一直以来,吴解因为可以修liàn

的东西太多,始终没来得及推演和研究自己的本命神通。

而他所掌握的这些手段,日后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很可能是派不上用场的。

比方说面对无上神君残留的手段时,绝剑真的有用吗?

连茉莉都知dào

绝剑的存zài

,甚至于知dào

绝剑完整的设计图,这意味着无上神君也深入地研究过绝剑——吴解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茉莉会的东西,无上神君居然不会。

那么,绝剑真的能够对付无上神君?

稍稍用脑袋想一下,就知dào

不可能。

或许……它其实连清静翁都可能对付不了吧?

清静翁和“十六师弟”关系良好,他对于绝剑也很熟悉,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也是绝剑的设计者之一。

用他设计的绝剑来迎战他,不是等于自己找死吗?

绝剑如此,大霹雳也是如此。吴解需yào

的,是无上神君和清静翁不知dào

的手段——这手段最好从来没有在诸天万界里面出现过,才能够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无论是修liàn

的需求,还是战斗的需yào

,如今对他来说,推演本命神通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这,就是他之前那一丝灵感的真相!

第800章 期许

天书世界里面,吴解正站在混沌云海的深处,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

他这是在运用当初从华思源那里学来的手段,推演着符合自己道路的功法。

但这一次,他要推演的并不仅仅是功法,更重yào

的是神通。

功法方面,他已经把通往不朽境界的功法推演完毕了,后续的功法可以等到真的修成不朽之后,再来继xù

慢慢推演。他现在之所以要施展这手段,是要借助这手段的辅助,帮zhù

自己提升推演本命神通的效率。

吴解所选择的道路十分奇特,乃是和别人都大不相同的和谐之道。在过去的岁月里面,诸天万界之中也曾经有人选择过这条道路,却没有能够走得很远,只是修成了阳神而已。达到洞虚境界的,或许他是第一个。

而且更重yào

的是,关于过去那位以和谐之道成就长生的阳神真仙,吴解根本就一无所知。他只知dào

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zài

,只知dào

这个人后来大概死在了无上神君手下,但其余的,他什么都不知dào



所以他想要推演本命神通的时候,找不到多少可以参考的对象,只能完全靠自己。

这种情况在诸天万界之中也不算怎么罕见,长生大道有无数条,走冷僻道路的人总是有的。而那些选择了冷僻道路的长生者,往往就只能跟时间开战,用无穷的岁月来慢慢推演,推演适合自己的功法,推演属于自己的神通。

幸运的是,吴解比他们的条件要好上很多。

他有华思源的那套方法作为辅助,虽然那套方法的真zhèng

用途是推演功法而非推演神通,但究其原理,两者终究有相通之处。吴解以那套方法作为辅助,可以大大提升推演本命神通的速度。

不仅如此,他还有天书世界作为辅助。身处于天书世界之中,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权限,将自己的境界临时提升。虽然说这提升其实是虚假的,并不是说他把自己提升到不朽境界,就是真的不朽天君;把自己提升到造化境界,就是真的造化神君。但这样的提升终究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推演的效率高了很多。

吴解并没有把自己提升到造化神君的层次,因为他现在根本就还没真zhèng

明白“造化神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层次。但他已经差不多能够把握不朽天君这个层次的大致情况,所以将自己暂时提升到不朽层次,大致上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达到不朽层次之后,神念强dà

了许多,心念更是能够分化万千。无数的心念分工合zuò

,一点一滴地推演着属于和谐之道,属于吴解的本命神通。

这过程将会非常漫长,就算有了华思源的那套方法,有了天书世界的帮zhù

,所需yào

花费的时间只怕也要以百年甚至千年来计算。不过吴解并不着急,也并不介yì

。他害pà

的并不是花费时间,而是找不到方向,想要花费时间都无从花费起。

既然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接下来的不过就是水磨工夫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天不将本命神通推演出来并且修liàn

完毕,他就一天不会去试着真zhèng

突pò

不朽境界。

说起来也很有趣,他虽然面临着极大的凶险,但这些凶险却有明确的规律,只要他没有真zhèng

开始突pò

境界,这些凶险就不会发动。

在那之前,他完全可以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做准bèi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玩电子游戏。任务提示说‘时间紧急,世界的安危正系于勇者您的手上’,可实jì

上我可以存个档,然后无论过多久都不是问题。就算我过了十年八年才想起来,重新打开游戏,看到的也依然是存档时候的样子。时间紧急?呵呵,其实一点也不紧急。”

某天,吴解正在不急不慢地推演本命神通之时,突然心有所感,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然后他就知dào

,自己这次的闭关,应该结束了。

地球上曾有高僧曰:风吹幡动,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乃是见者的心在动。吴解原本正在专心推演本命神通,本不会也不该有半点分心,但他却毫无原因地突然分心,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这是一个预兆,告sù

他不需yào

着急,眼前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所以他便顺势结束了闭关,从静室里面走了出来。

静室门口,红姑仙子正在等待。见他出来,不由得惊喜交加:“咦?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闭关了?闭关的收获如何?”

“收获不错,关键是解开了一个长久以来的问题。”吴解笑着回答,“师傅您怎么在这里?莫非是有事情要吩咐?”

红姑仙子扬了扬眉毛,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那可真是巧了!我本来是打算给你留个言,然后就动身出发的——四部星神已经完成了协调,大军的集结也已经到了尾声。我作为这次作战部队里面火部军团的总帅,差不多也到了该出发的时间。”

“那可真是巧了。若是弟子再迟一些出关,岂不是赶不上这场大战?”吴解笑呵呵地说,“怪不得弟子刚才心有所感,原来是大战在即,冥冥之中自然有所感悟!”

红姑仙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担心地打量着吴解,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安地问:“你现在的情况……适合战斗吗?”

“师傅您这话说得……太看不起弟子了吧!”吴解忍不住笑着抗议,“弟子虽然年纪不大,可好歹也是经lì

了许多战斗的。我可没听说过,世上还有‘不适合战斗’这句话。别说我现在状态良好,就算是身负重伤,真zhèng

需yào

战斗的时候,难道还容得后退吗?”

“何况弟子现在的状态真的挺不错,我承认因为要分心推演的缘故,战斗力比巅峰状态会有所下降。但即便如此,弟子也有正面抵挡一位不朽前期天君的自信!”

说着,吴解的眼中精光微露,强dà

的自信展露无遗。

红姑仙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皱了好半天眉毛,最终才勉强点头。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带你一起参战……不过我要强调一遍,这次是大军团大作战,需yào

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勇武,而是大部队的配合。你只要发挥出一个洞虚真君正常的实力就行,并不需yào

真的做到‘正面抵挡不朽天君’的地步!”

说到最后,她的话音忍不住高了起来:“我是你的师傅,也是这场战斗中,火部军团的主帅。我刚才的要求,不仅仅是从师傅的立场,更是从主帅的立场——你既然要从军,就要明白军令如山,不许耍小脾气,更不许逞能!”

吴解立kè

肃然立定,抬头挺胸,严肃大声地回答:“遵命!”

他这个姿势是从雪风那里学来的,雪风乃是人间宿将所化,军旅的规矩和礼仪早已成为她灵魂的一部分,一言一行都硬朗果敢,俨然足以作为军人的楷模。吴解模仿者她的样子回答,顿时就让红姑仙子为之大喜。

“好小子!这可真是有点军人的样子呢!”她高兴地拍着吴解的肩膀,“那么,师傅我就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喽!”

“您就放心吧!”

红姑仙子满yì

地点头,带着吴解去找孔璋真君请假。玉京派的洞虚真君不多,每一位都称得上是门派的支柱,不能轻易离开。如果想要离开的话,请假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因为之前她已经跟孔璋真君商议妥当的缘故,请假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波折。

孔璋真君表示,吴解自从修成洞虚真君,几百年来一直住在玉京派之中,不是闭关潜修,就是在为门派出力。这么多年下来,甚至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作为掌门人,他觉得如此压榨年轻真君,实在不够厚道,所以大笔一挥,给吴解批了一份时间无限的假期。他可以随意wài

出,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掌门,您可真是太厚道了!”吴解忍不住感慨,“这份假期要是被别的真君知dào

了,他们没准会抗议吧?”

“抗议个屁!他们哪个没休假过?”孔璋真君撇撇嘴,很有几分不屑,“你已经在金鼎峰一口气干了二百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知非啊,我知dào

你素来是个认真用功的人,所以才能几百年就修liàn

到洞虚后期。但我以前辈的身份劝你一句,过犹不及,修liàn

之道要一张一弛,做人呢,既要懂得努力,也要懂得休息!”

“你天资过人,进步飞快,本身的战斗力更是出类拔萃。虽然我不知dào

你是不是九神君之一,但就算你不是九神君之一,你的表现也丝毫不逊色于神君转世,甚至犹有过之!这些年来,你为门派做了很多,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弟子能够做到的地步。作为本门的掌门人,我要多谢你。”

“但是对我来说,对玉京派来说,甚至于对整个道门来说,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成长,才是最重yào

的事情。一个门派需yào

的不是一两位很努力的真君,而是不朽天君,甚至是造化神君。你能够好好地活着,才有不断进步的可能。而只要你继xù

进步下去,迟早会成为能够一只手支撑整个玉京派的人!”

“所以你一定要保重,千万别勉强自己。日子还长着呢,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成长,在你成长为支撑玉京派,甚至于支撑道门的参天大树之前,我们这些前辈会好好地负起责任来——现在还没到属于你的时代,别那么着急啊!”

当吴解站在火部战船之上,跟随大军一起驶向星海边缘的时候,孔璋真君那真诚的笑容,依然和期许的话语一起,在他眼前回荡。

第801章 燃烧的远征

“对火部的感觉如何?”

“真是太厉害了!”

以上对话,发生在吴解第一次踏上火部战船之后不久。当时红姑仙子见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便笑着询问,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吴解这话乃是由衷而发,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战舰,居然有这样的军队!

火部的每一艘战舰,内部都隐藏着一个完整的小千世界和数十个规模颇大的小世界。这既给它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动力,也使得它拥有了一些非同寻常的能力——比方说,它可以在各个既定的“天极”之间穿梭往返,类似于不朽天君一般。但它那强dà

的防御力则足以让绝大多数的不朽天君都黯然神伤,同样的攻击,火部战舰挨个三五下根本不买帐,但不朽天君们哪怕只挨一下,便要非死即伤。

这些火部战舰的能力还不仅仅如此,在每一艘战舰的船首位置,都有一尊看起来就觉得很威武的巨炮。超过百丈的炮管充满了压迫力,朴实无华的炮身则透出一股沉重的质感,虽然看不到任何的符箓和咒法,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因此而怀疑它的威力。

“那是焚天火炮,每发出一炮,就要将一个小世界燃烧殆尽,才能提供足够的能量。”一个在巨炮旁边巡逻的道果修士向吴解解释,“这是我们天火战舰最厉害的武器之一,就算是造化神君,硬挨这么一炮都要受些伤。”

吴解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其它最厉害的武器”都是些什么,反而好奇地看向对方的服装。

这位火部的预备斗神穿着笔挺的军装,军装式样和地球上那些外国的仪仗队有些相似。但吴解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国仪仗队了——或许他压根就不记得,多半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吧。

军装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吴解不懂服饰文化,也看不出这套华思源苦心设计的军装究竟蕴含了多少理念和精神,他注意的是那位预备斗神的肩章。

和地球上的军装一样,火部斗神们的军装也有肩章。肩章上的花纹非常简单,一朵火焰、两朵火焰、三朵火焰……红姑仙子的军装肩章就是三朵火焰,而那些阳神境界的火部斗神们大多是一朵火焰,洞虚境界的则大多是两朵火焰。

眼前这位预备斗神,论境界已经是道果最巅峰的层次,随时都有可能感悟机缘,推开生死玄关,成为长生者的一员。这样的人物,在绝大部分的门派里面都已经被视为重yào

的潜力股,得到大力培养。但在火部战舰上,他只是普通一兵,没有任何的特别,甚至于肩章上连最起码的一朵火焰都没有,只有光秃秃一片,在肩章的边缘上还有一些火苗形状的花纹,仅此而已。

但和别的预备斗神相比,他肩章山的那些火苗花纹多了不少,看得出来身份是不同的。

“哦……你问肩章?我们火部的肩章的确是有规矩的。”当吴解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位预备斗神笑道,“没有修成火界神通的,只能在灵霄天专心修liàn

。他们可以穿制服,但制服上没有肩章;修成火界的,就可以算是预备斗神,领到自己的肩章,但这个时候的肩章上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花纹。只有参加了讨伐天魔的实战,才能在肩章上增加花纹。”

吴解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那么……你肩章上的那些花纹……每一道火苗,就意味着你参加了一次天魔讨伐战?”

“不,每一道火苗,都意味着我斩杀过一个阳神境界的天魔。”那位预备斗神笑着说,眼中透出一股毫无掩饰的骄傲,看他肩章上那么多的火苗花纹,也难怪他如此的骄傲自豪。

吴解目光略一注意,便数出他的两枚肩章上一共有四十一道花纹,换句话说,虽然他还没有修成长生,却已经击杀了四十一个阳神境界的域外天魔。

能够以道果修士的身份,击杀四十一个阳神境界的天魔,如此强者在任何门派都会得到极为郑重的对待,甚至于不惜一切代价培养,务必要让他顺利修成长生。但在火部之中,这位非同寻常的勇士,却只是战舰上的一个巡逻兵,充其量他巡逻的地方比较重yào

一点,仅此而已。

吴解目光扫过巨大的战舰,一眼看去,诸位斗神、预备斗神们的肩章上,往往都有一些火苗花纹。他想了想,问道:“那么,若是阳神真仙们……他们肩章上的花纹意味着什么呢?”

“肩章的规矩是这样的:火焰代表修为,一朵火焰是真仙,两朵是真君,三朵是天君。而周围的花纹,则代表越级击杀的次数,次数越多,花纹就越多。”那位预备斗神见他这么感兴趣,索性给他详细讲解起来,“另外,火焰的颜色其实也是不同的。每越级击杀一百次,火焰的颜色便会明亮一分,从暗红到明红再到亮红,最后变成金色——你注意过冬至星君的肩章吗?她只是洞虚境界,但肩章上却有三朵火焰,这就是因为她已经越级击杀超过了五百次,所以可以直接增加一朵火焰。”

“当然,每次火焰增加,过去的越级击杀记录就会清空。毕竟自己的情况不同了,过去的辉煌都已经过去,人总是要不断前进的,想要重新得到大量的火苗,让自己的肩章炽红夺目,那就用战斗来争取吧!唯有不断斩杀天魔,捍卫世上苍生,才能让自己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

说到这里,那位预备斗神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整个人简直如同要燃烧一般。

吴解不料他竟然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急忙告辞离开。回到了位于战舰接近中央位置的舰桥上。

舰桥的位置相对较高,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一览整个战舰的甲板。只见数百名阳神真仙和三百多位预备斗神正散布在战舰的各处,有的在巡逻,有的在检修。也有不少预备斗神正在几位洞虚真君的率领下进行战阵练习。虽然在吴解看来,他们的战阵已经配合得相当默契,但那几位真君显然不这么看,他们不断地大声叫喊着,指挥那些预备斗神们加快节奏,进一步提升战阵的效率。

而朝着舰桥内部看去,便能看到若干个独立的世界。许许多多的火部斗神们正在一个个小世界里面忙碌,炼制丹药和法器,绘制符箓,做着各种战争的准bèi



尤其让吴解在意的,是一座宁静的小世界。那个世界的气氛和别的世界截然不同,景色秀美平静,也没有任何的战争气息。至少有五百位阳神真仙散布在这个世界之中,他们没有修liàn

,只是平静地生活着,乍看上去和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只要看看他们的肩章,就知dào

这只是错觉——这些阳神真仙们的肩章没有一个是一朵火焰的,最少也有两朵,很多人甚至已经有了三朵金色火焰,证明他们越级击杀的记录多得令人咋舌。

吴解更注意到,这些战力非凡的真仙们,身上都透出一股子苍老的气息,很多人给他的感觉简直犹如朽木一般——比方说,他看到不止一位真仙随便找了个地方躺着,懒洋洋的犹如正在晒太阳的老人一般,看不到哪怕半点朝气和活力。

他们的模样,让吴解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金蟾天君!

金蟾天君飞升之后,一直在三十三天残骸里面闭关苦修。三十三天残骸里面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很多,差不多外界的十天,便相当于里面的千年。金蟾天君是昔年复兴青羊观的祖师,飞升时间大概在七千年之前,这意味着他在三十三天残骸之中恐怕已经修liàn

了两亿多年……

两亿多年!如此漫长的岁月,让金蟾天君几乎忘却了所有的前尘往事,甚至于表现出了少许老年痴呆的症状。好在离开三十三天残骸之后,他的状态正在缓缓恢复,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完全恢复过来,恢复成昔年那位雄才大略的青羊观中兴之祖王祖师。

这些阳神真仙们的气息和金蟾天君相似,那便意味着他们也已经活了太多的岁月,以至于暮气沉沉。

吴解眉头一挑,顿时想起了一个名字——老兵营。

斗神四部之中,火部有一支特殊的部队,名叫老兵营。那是一些修liàn

百万年千万年,始终困在真仙境界不能突pò

的老兵们。他们已经几乎忘记了一切,记得的,只有永远不会放下的责任。他们是整个火部最强的精锐,是最锐利的刀,最锋利的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或许……自己看到的这些暮气沉沉的真仙们,便是赫赫有名的老兵营?

于是吴解便向正在舰桥指挥部翻看资料的师傅询问,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群暮气沉沉的阳神真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老兵营。他们虽然都只是阳神真仙,但若是以战斗力而言,每一位都堪比洞虚后期的强者。尤其是他们经lì

了无数的战斗,早已将“战斗”化为了身体的本能,烙印在灵魂和肉体之中。所以虽然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将前尘往事忘得差不多了,甚至连怎么修liàn

都忘了,但惟独战斗,却是怎么都忘不掉的。

“我不大喜欢派这些老兵们上战场——这当然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觉得我们这些晚辈们应该更努力一些,让那些为守护苍生奋战了无数岁月的前辈们,能够起码多享shòu

一些平静的晚年。”红姑仙子叹道,“不过……这次去进攻混沌之海,大概免不了要请他们出手了吧……”

吴解的目光扫过整个战舰,扫过那恐怖的炮管,扫过那些斗志炽热的将士们,扫过那群看似平静却随时准bèi

重披战袍踏上征途的老兵们……他的目光再朝着远方看去,可以看到一艘艘战舰形成了庞大的阵型,杀气腾腾,便不由得连声感叹。

所以,才有了红姑仙子和他的那句问答。

火部如何?真是太厉害了!

吴解的称赞可谓真心真意,没有半点虚假。在此后的那段旅程中,他不止一次被火部将士们表现出的旺盛斗志所折服,不止一次连声赞叹。

生活在这群人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也要被点燃了似的,汹涌澎湃的斗志不断地从心底涌出,让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迫切期待着早日抵达目的地,和那些危害苍生的域外天魔们狠狠地战上一场!

于是他便抓紧时间闭关,希望能够抓住这最后的闲暇时光,在本命神通方面有所突pò



然而想要推演出本命神通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火部战舰飞得太快,短短的十余日之后,浩浩荡荡的火部大军便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南极天大世界。

南极天大世界,是星海界著名的“天极”之一。这里是距离混沌之海最近的一处天极,也是迎击域外天魔的重yào

基地。诸天万界的强者们,很多都喜欢来这里历练,因为从这里出发,很容易就会遇到哪些从混沌之海里面冲出来的小股天魔。它们的数量不多,实力却绝对不弱,正是理想的对手。

南极天大世界乃是天生,并非后天开辟。目前管理这个世界的是造化神君极光尊者,这位造化神君乃是混沌之中一股寒气感应先天阳气而成型,据说本体就是一道璀璨的极光。他证道造化的时间很早,无上神君时代就已经是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因为他和南极天大世界相辅相成的缘故,就算无上神君也不能很容易地将他拿下。何况就算拿下了他,难道有什么好处吗?当时混沌之海尚未出现,南极天大世界就是一个贫瘠荒芜的雪世界,没有任何征服的价值。

时光荏苒,无上神君死后,诸天万界经lì

了很多的变革。因为混沌之海的出现,南极天大世界变成了一个上等的历练场所,极光神君门下弟子之中也英才辈出,大概在太上道祖证道造化前一段时间——或许十亿年,或许是二十亿年,反正在那之前——极光神君的一个弟子玄冰神君也证道造化,成为了不死不灭的造化神君。

玄冰神君证道造化之后,就开始厉兵秣马,训liàn

属于南极天大世界的军队。后来这支军队最终成型,名叫“南天军团”,是诸天万界之中赫赫有名的强军。

南天军团成型之后,极光神君和玄冰神君便被他们尊称为极光尊者、玄冰尊者。这称号不知dào

跟佛门有没有关系,但起码两位神君接受了这个尊称。

当浩浩荡荡的火部军团抵达南极天世界的时候,南天军团已经在一位不朽天君的率领下出来迎接——当然,只是南天军团的一部分。南天军团的主力此刻正在玄冰尊者的率领下,驻扎在靠近混沌之海的一处要塞里面,小心提防。

“上次混沌之海的异变不仅让我们斗神组织遭到了重大损失,他们南天军团也损失得很严重。幸亏极光尊者和玄冰尊者当时正好都在,两位神君一起出手,才算是挡住了域外天魔大军的突袭,避免了最糟糕的后果。”会面归来之后,红姑仙子向吴解介shào

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两位神君目前相当警惕。玄冰尊者一直住在要塞里面小心提防,而极光尊者则走访了几位老朋友,希望他们能够一起出手,联合起来给混沌之海的域外天魔们一个重创。”

吴解点了点头,好奇地问:“极光尊者的老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呢?”

“大多数都是妖族的古神……妖族的修liàn

体系和我们不大一样,他们之中有不少太古时代出世的前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证道造化,但实jì

的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造化神君。如果能够请到几位这样的前辈出面,这一战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红姑仙子肃然说道,但却又叹了口气,“只是那些古神们的脾气大多有些奇怪,他们毕竟是太古时代的生灵,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有很大的区别。就算极光尊者跟他们是老朋友,也未必能够邀请到他们参战。”

吴解想了想,说:“当初斗神四部拟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有没有考lǜ

到这些古神参战的因素?”

“应该是没有吧,不确定的事情,怎么能够作为战前估算的一部分呢?就算是做了一些相关的预案,也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方面。”红姑仙子随口回答,随即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很有道理呢!的确如此,就算是古神们不参战,我们也一样要战斗,一样要争取胜利——而且我相信,就算没有他们的帮zhù

,我们肯定也一样能够获得胜利!”

吴解点了点头,眼中同样有炽热的火焰燃起。

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第802章 混沌的大海

火部冬至军团抵达南极天大世界之后休息了一天,当疾驰的战舰在虚空中停下之后,火部的将士们表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全体一起动手,飞快地将所有战舰检查了一遍,把因为长途旅行而产生的一些故障排除掉,确保所有战舰都处于随时可以全力战斗的状态,便向负责招待他们的那位天君告辞,动身出发前往混沌之海边缘。

“咦?只是战舰需yào

休息,人不需yào

休息一下?”那位天君显得有些惊讶,“贵军诚然是世上最顶尖的精锐,可人是会累的,这么长途跋涉之后,又忙着检修战舰,总是很累了吧?混沌之海那边现在有南天军团镇守,暂时不会出事的,何必那么着急了?”

红姑仙子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表示火部二十四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快节奏,休息什么的……只要没有战斗,对他们来说就是休息。

“之前那段行军路上,大家已经休息得足够多了。等一下前往混沌之海的时候又会好好休息一下,不会累的。”

长途跋涉的急行军算是休息?那位天君显得有些茫然,一时间没办法理解这奇怪的逻辑。而吴解则暗暗赞叹——什么叫精锐?这就是精锐!

寻常军队,长途跋涉之后必定疲惫不堪,所谓“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虽然说仙人的体质远远超过凡人,但冬至军团的这段行军强度也远远超过了任何一支凡尘中的军队。他们从大荒界出发,跨越世界进入星海,然后一口气接连跨越了好几个天极,跋涉的强度足以让寻常的不朽天君都感到精疲力竭。

但是,对于火部的将士们来说,这样的行军,才不过是“休息”的程度罢了。

“休息”就是这个强度了,那么火部战斗的时候,又会有多么猛烈?当这炙热如火坚强如铁的勇士们投入战斗的时候,必定会是让敌人恐惧绝望的无dí

铁军!

婉拒了南极天大世界的好意,冬至军团便乘着舰队,浩浩荡荡地驶向混沌之海。

这次他们的队形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此前行军的时候,作为冬至军团期间的“凤凰号”一直行驶在整个舰队的最前方,凭借它强dà

的性能撕裂虚空,带领整个舰队快速行进。但现在,因为考lǜ

到随时都可能遭遇天魔大军,所以他们摆出了一个比较严谨的布阵。

十余艘舰体椭圆、专长防御的大型战舰上到了一线;然后是一批中小型的游击战舰;再后方便是以凤凰号为首的六艘主力战舰,每一艘都有几位不朽天君坐镇,更驻扎着火部最强的部队“老兵营”;在主力战舰稍稍后面一些,是一批十二艘特别强化了炮击能力的支援战舰,当战斗开始的时候,处于安全后方的它们可以用恐怖的炮击,将敌人的战线撕得粉碎;而位于整个舰队最后方的,则是火部军团之中的异类——那是一群拥有巨大身躯的妖兽,以境界来说大概是洞虚层次,但那旺盛的生命力和覆盖整个身体的硬壳厚皮,却让它们比主力战舰都更加坚固。它们是特别培养的异种,既能够释fàng

出大量的小型妖兽来辅助战斗,也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充当盾牌——自古以来,行军作战都要防备被人抄后路,火部身为百战精锐,自然不可能犯低级错误,将自己的后方不设防地暴露出来。一旦有敌人绕到了队伍后方,这群巨兽军团便会凭借它们强dà

的防御力顶住进攻,给全军争取应对的时间。

“如果有人绕到舰队侧面,从中间的位置进攻呢?”吴解好奇地问。

红姑仙子爽朗地大笑:“那他们就要做好两面挨打的准bèi

!说实话,我倒是很期待遇上那么几个傻瓜的,这样我们打仗的时候也能轻松很多啊……”

吴解想了想,明白了她的话。

虚空之中又不是海面上,舰队要整个转身虽然略费时间,但只是侧一侧身子却容易得很。如果敌人出现在舰队侧面,那就等于暴露在了整个舰队的火力之下,前军、中军和后军都能够对它们发起猛烈的炮击。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群不朽天君,大概也要瞬间灰飞烟灭吧……

想到这里,吴解忍不住笑了:“我拿人间战争的观念来套火部的战斗,果然是行不通的呢!”

因为调整了阵型的缘故,舰队行进的速度比之前稍稍慢了一些。它们在黑色的虚空之中行进,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一批域外天魔。

那是一群犹如海鱼的家伙,身体覆盖着坚硬的壳,脑袋相当的大,还长着很多触手。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只要看它们锋利如刀的鳞片和微微闪光的利齿,就知dào

它们绝对不是什么星际小丑,而是恐怖的杀戮军团。

“是底栖鱼……奇怪,这些家伙平时不是都挺老实的吗?”舰桥上一位真君疑惑地说,“一般来说,它们都会老老实实待在混沌之海深处。只有当混沌之海里面的天魔大规模出动的时候,才会作为部队的后军出现——我跟域外天魔打了快二百万年的仗,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家伙大规模地出现在散兵游勇里面呢!”

“混沌之海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大正常。”红姑仙子沉吟着,随意地一挥手,“但那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的任务是前往混沌之海,然后进攻,狠狠地揍它们一顿!”

“这些底栖鱼实在不够资格算是什么好猎物,但毕竟也是域外天魔嘛。咱们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偷懒,让前军花点力qì

清扫一些,游击部队也别闲着,不要让它们漏网——这些家伙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可要是到了那些小世界里面,每一个都是灭世大魔王啊!”

诚然正如她所说,这些底栖鱼的实力相当齐整,清一色的阳神层次。对于冬至军团来说,这种程度的敌人大概也就是热身的水平,但对于那些连长生者都没有的小世界来说,哪怕只是一条底栖鱼冲破了因果之壁,都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吴解轻轻点头,仔细注视着那群底栖鱼的军团。青黑色的怪鱼浩浩荡荡,大概有一千多条。这样的阵势足以让很多门派都为之心惊胆战,就连玉京派这种有不朽天君坐镇的大派,也要小心对待。

但对于火部的军人们来说,它们实在算不了什么——吴解从传讯信息里面清楚地听到,当得到“进攻底栖鱼”的命令时,前军的指挥官们显得很没有干劲,甚至有人在嘀咕:“第一场就是底栖鱼,这可不是好兆头,没准这趟捞不到大仗可打啊!”

把上千个阳神层次的天魔视为不值一提的小鱼小虾,这种气魄也着实不是一般人呢!

“就你话多!快去吧,当心废话说太多浪费了时间,连一片鱼鳞都捞不到!”

“哈哈,不会的!兄弟们怎么可能这么不厚道——喂!你们还来真的啊!一群小鱼而已,至于这么急吼吼的吗?等等我啊!”

前军舰队的速度并不快,可这“不快”是相对于凤凰号等几艘主力战舰而言的。对于那些底栖鱼来说,它们就是疾如流星快如闪电。只是说几句话的工夫,几艘前军战舰已经直接冲进了底栖鱼的队形里面。它们就像是一群身披重甲的大象,面对的则是一群刚刚从农民转职成山贼的流寇,双方的力量差距简直令人绝望。

只是第一次接触,椭圆形的战舰甚至连主炮都没开,就靠着庞大身躯的碰撞和战舰上斗神们的法术攻击,上千条底栖鱼组成的军队便被消灭了超过一大半。

到这个时候,底栖鱼们才勉强反应过来。它们发出令人眩晕的尖叫,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些深入重围的战舰扑了上去,似乎是想要发动人海战术,将这些战舰连同上面的斗神们一起消灭。

“戚!被小看了啊!”一艘灰色的战舰上,身材高大的巨人舰长吐了口吐沫,不高兴地说,“什么时候咱们冬至军团居然混到会被底栖鱼小看?这世道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无数的光芒便从十余艘前军战舰上喷发出来,四面八方,贯穿了几乎每一条底栖鱼。

这一波攻击之后,虚空之中便迅速地平静了下来。上千条底栖鱼的军队已经几乎损失殆尽,剩下的一些残兵败将也失去了战斗的勇气,纷纷想要四散逃跑,却又怎么能够逃得过早已蓄势待发的游击舰队?

前后也就是寻常人说个十来句话的时间,上前底栖鱼已经全都变成了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尸骸,连一条活的都没剩下。

吴解原本还想参战,试一试身手。但红姑仙子表示“这种程度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出手?而且你上去的话,会让前军那些人不高兴的……”于是他就没有出手。

其实就算他要出手,也捞不到多少仗可以打。因为红姑仙子和他说完那段话之后,底栖鱼大军就已经变成了残兵败将,犹如一桌菜已经被食客吃了个精光,就剩下一些残羹冷汤,连狗看了都要摇头叹气,抱怨这些主人们着实小气呢。

消灭这群底栖鱼,既没有花费什么时间,也没有让火部的将士们感觉到有多么兴奋。正如那位吴解不知dào

姓名的舰长所说,这种程度的敌人实在不够资格称得上是对手,面对它们,就算是再怎么好战的斗神,也只会觉得索然无味。

但是,混沌之海还远,想要在这个距离上就遇到大家伙,的确也不容易。

可或许是他们运气特别好的缘故,舰队又行驶了一段时间,按照星图看来,距离混沌之海边缘大概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时,他们居然真的遇到了“大家伙”。

当时吴解正在看着星图,研究这附近几个大势力是怎么布防的,通过他们的布防情况来推测域外天魔的行动规律。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犹如针刺般的杀机,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虚空。

类似的动作几乎出现在每一位斗神的身上,就连红姑仙子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居然在这么远的地方遇到不朽层次的魔王……这可有点奇怪了!”她低声说,“这些魔王都是有相当智慧的,深知离开混沌之海的危险。一般情况下,它们绝对不会离开混沌之海,更不要说出来这么远……”

说话间,整个舰队已经停了下来,排出了迎战的队形。

前方黑暗的虚空中,那股针刺般的杀机越来越强烈,渐渐的让吴解都感觉到了一些疼痛。他用眼角的余光注意舰桥上的其他人,却见这些斗神们没有半点痛苦之色,甚至于连甲板上那些阳神境界的斗神都显得若无其事。只有那些尚未成就长生的预备斗神们,才开启了身上的防御法器,一个个笼罩在了火焰护盾里面。

火部的精锐程度,又一次刷新了吴解对他们的印象——连阳神真仙都能扛得住不朽天君的杀意,究竟要经lì

多少征战和厮杀,才能培养出如此恐怖的军团来啊!

又过了一会儿,红姑仙子突然眉头一皱,下令:“游击舰队炮击!把这些家伙身上的罩子撕掉!”

话音未落,得到命令的游击舰队已经纷纷开炮,炽热的红光撕裂虚空,转眼间便轰了出去。轰在乍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光芒突兀地扭曲变形,然后那片虚空便突然崩溃,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身影。

那是四五个看起来像是大章鱼的家伙,但是整个身体却泛着金属的光泽。它们的每一条触手上,全都遍布着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十分的狰狞恐怖。

可它们的身体虽然如此恐怖,但位于“头部”的位置,却都有和常人没什么区别的身躯,如果只看那些身躯的模样,大概会以为这是一群普通的人族修士呢。

“潜影……今天果然古怪!先是底栖鱼,然后又是潜影。这些都是平素生活在混沌之海深处的家伙,怎么都出来了?难道混沌之海的海底地震,它们忙着逃难吗?”一位年纪很大的真君纳闷地说,“我还从来没在混沌之海外面见到过潜影呢!”

“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一个看起来很年青,但身上的气质却有些苍老的不朽天君沉声说,“当年我可是跟着思源老祖一起创过混沌之海的。那次我们一直打到了混沌之海深处,遇到了潜影。后来撤tuì

之后,我在混沌之海外面的据点住了差不多千万年,前后经lì

过十几次混沌之海的大爆fā

,也没见过哪怕一只潜影离开混沌之海——它们最多也就是到了混沌之海的边缘,然后就死活不肯前进哪怕一步。”

“这么说,今天的情况还真的是够古怪的呢……”红姑仙子沉吟着,眉头越皱越紧,“让前军看看,能不能抓个活的——抓不住也就算了。”

她的命令下达得略略迟了一点,当这个命令发出去的时候,前军舰队和游击舰队已经对那几个潜影形成了包围,各艘战舰的主炮纷纷开火。纵然这些潜影在不朽层次的域外天魔里面都算是比较强dà

的,也撑不住火部正规军的攻势,勉强抵挡了几下,就被轰成了碎片。

这次的胜利总算让前军的舰长们兴奋了起来,通讯信息里面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听得出来,他们对于潜影这个层次的敌人,还是相当满yì

的。

吴解站在舰桥上沉思着,一言不发。当他看到那些潜影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间却又没能想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只能继xù

冥思苦想。

就在这时,一位舰长的话提醒了他。

“话说,这些家伙看起来简直像是章鱼一样,那么它们的残骸洗干净再放到铁板上烤一烤的话,是不是能够当成特大号的烤章鱼来吃?”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吴解心中的混沌,也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的那一丝想法从何而来。

这所谓的“潜影”,根本就是当初九州界摘星之战时候,那群域外天魔召唤出来的大章鱼嘛!

虽然外表差了很多,但仔细一想,那只大章鱼其实就是个小号的潜影。大概是还没有成年,又或者是因为因果之壁的限制,没办法把全部的力量投影过来。

但此刻对照起来,双方的身体至少有八九分的相似。尤其是那股混沌混乱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想到了那个大章鱼,吴解自然就想到了当初操纵或者说派出那只大章鱼的黄色身影,然后……便想到了小师弟荷斯塔。

荷斯塔如今已经修成了长生,身为佛门罗汉之一。吴解本以为凭借他的本事,就算面对那昔日的本体,应该也能够迎战了。可现在看来,他却实在太小看了那黄色的家伙呢!

那家伙仅仅派出的一个部下,就是相当于不朽层次的天魔“潜影”,那么那黄色家伙本身的力量,究竟会有多么强dà



小师弟要是真的遇上那家伙,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他顿时出了许多冷汗,急忙将自己知dào

的情报gào

知师傅,请师傅帮忙向佛门传信。

“小师弟……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但吴解此刻,也只能默默地祷告了。

第803章 幕后之影

“你想得太多了。”听吴解将事情说清之后,红姑仙子笑道,“我虽然不知dào

那黄色的魔王究竟是什么人物,但你好歹也该对龙树大菩萨有点信心才对啊!”

“这位大菩萨乃是如来佛祖的关门弟子,生具宿慧,相传乃是太古时代大神通者转世。佛祖合道之前曾经单独传法于他,赞许期待之意不言而喻。他一身修为惊天动地,虽然尚未证道造化,但即便是佛门四大神君也不敢说在他之上。我昔年和他交过手,明明双方都是刚刚踏入不朽境界,却觉得他深不可测,别说是赢,就连他的真zhèng

实力都没能看出来。”那位曾经跟随华思源攻入混沌之海的天君前辈说道,“以他的本事,要护住自己的徒弟,应该没有问题。”

吴解这才放下心来,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龙树大菩萨乃是诸天万界之中,公认的最接近造化境界的几位大神通者之一。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曾经发下大宏愿,要弘扬佛法,令三千世界孕育出金身罗汉,大概早就可以证道造化了吧。

这“三千世界”也是一桩著名的典故,昔年龙树大菩萨金身初成之时便立下如此宏愿,前后花了无数岁月。虽然到如今也还没有得尽全功,但在履行这个宏愿的过程中,却发生了很多令人赞叹不已的事情。

所以从那之后,不少有志于将自己的理念或者功法发扬光大的长生者都会效仿他,也立下类似的宏愿,前往一个个小世界传道——比方说玉京派弘道真君成就洞虚真君之后,便决定前往小世界之中,在三千世界传下道门正统,以维系大道香火不绝。

时光荏苒,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千五百万年,弘道真君几年前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在两千九百九十八的世界里面传下道统,目前正在第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世界传道,不出意wài

的话,就这一两千年之中,便能够将平生大愿实现。

其实一般人履行宏愿,绝不会像弘道真君这么慢。弘道真君之所以做得这么慢,是因为他要保证一个世界正道成型,并且为这个世界加固因果之壁,完善人道,才算是功德圆满。

这样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远比一般的传道更多,要花费的时间也多了好几倍。

不仅如此,他在传道的过程中,还常常为了守护那些小世界,和不时出现的域外天魔战斗。光是重伤修养就有好几次,甚至于曾经有二百多万年的时间完全断了联系,事后才知dào

他和一群天魔大军苦战十余年,虽然最终将其击溃斩灭,自己也伤重不起,不得不化为山脉,在一个小世界里面沉睡许久。幸亏他为这方世界立下大功,天道人道一起加护,否则在没有长生道友守护的情况下沉睡这么久,只怕会真的变成山脉,再也醒不过来呢!

弘道真君所求的只是“传下道统,树立正道”,便经lì

了那么多的艰难曲折,花了一千五百多万年都尚未成功。龙树大菩萨要做到的却是令三千世界之中均有修成金身踏入罗汉境界的高僧大德出现,难度比起弘道真君不知dào

高了多少倍,到现在尚未成功,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龙树大菩萨能够以其宏愿成为诸天万界无数强者效仿的对象,这本身就证明了他的实力。那些长生者们可不是会被“风度”、“气质”、“帅气”迷倒的脑残粉,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必须有过硬的实力。

这些形如大章鱼的“潜影”的确是强dà

的天魔,作为它们背后黑手的那个黄色身影也必定很强dà

。可如果他真的足够强dà

,当初又怎么会没有出面来抓住飞升的荷斯塔,反而让他被龙树大菩萨接引走了呢?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害pà

龙树大菩萨,不敢接近。

这么一想,吴解就完全放心了。

但他并不知dào

,当他放下心来的时候,位于混沌之海某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边缘角落上,一个黄色的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回音,但却又被以神通束缚,没有在混沌之海里面激起半点涟漪。

“和我们真zhèng

面临的凶险相比,你和那分身的因果又算得了什么?”距离他不愿的地方,一团跳动的烈焰里面,一个有些清越的声音说道,“归根究底是他欠你一条命,只要你愿意放qì

吞噬他的想法,这因果就和你无碍。”

“是啊,我们真zhèng

要害pà

的,还是下面的那四个。”一团不断蠕动,不断变幻形状的黑色藤蔓之中传出闷闷的声音,“那小子是分身,我们又何尝不是分身?他好歹有龙树撑腰,还有一个拳头背景都强得离谱的大哥千山万水杀过来帮他了结因果,咱们呢?”

覆盖着青灰色鳞片的巨大章鱼扇动着头顶的翅膀,提醒大家不要浪费时间:“现在没必要考lǜ

这些小事,我们废了那么大的力qì

才争取到这一次的机会,和逃脱相比,别的都不值一提!”

这话让原本还要争执的另外三个身影都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它们才伴随着叹息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说得没错,被吞噬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的确是逃跑,我们前后放出那么多的分身,还不就是为逃跑铺路!”

“如果斗神都不能帮zhù

我们,那该怎么办?”

“那就战斗吧,以魔神的尊严起誓,我绝不会容忍自己被吞噬。不能逃脱的话,那就战死吧!”

“……我不想死。”

“不要说那些无聊的事情!时间不多了,要赶快做准bèi

才行。”黄色的身影用一句话结束了这次的讨论,然后四个身影便震动着,各自分化出一些影子,四面八方飞去。

正在思索的吴解猛地睁开眼睛,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并没有感觉到有很大的危险。

他想了想,摇摇头,将这毫无逻辑的混乱念头放到旁边,继xù

推演本命神通。

舰队稍稍花了点时间,将那些潜影的残骸收拾了一下,便继xù

动身赶路。

出于好奇,吴解索要了一小块残骸,大概就是巴掌大小,十分的滑腻和柔韧,拿在手上感觉还在不断地蠕动,似乎还没有死绝。

这东西虽然不大,却有一股强烈的混乱气息蕴藏在其中,甚至于想要透过吴解的手掌渗入他的身体,简直犹如病毒一般。

但吴解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小块残骸伤到?他只是冷冷地一笑,手掌就变成了金红透明的颜色,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块金红色的水晶。那些混乱的气息一旦侵入其中,立kè

就被强dà

到凝成固体的炼魔神火焚烧殆尽,丝毫不能对他有半点损伤。

“这东西有什么用?”他暗暗询问茉莉。

茉莉指挥着吴解将那块残骸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用处,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可以拿来炼化成源力,它蕴含的力量不小,炼化成源力的话,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不能拿来炼丹或者炼器吗?”

“除非师傅你要炼制毒丹或者魔器,否则这东西就用不着。当然,我们可以用天书世界把它净化一遍,但混乱的毒性就是它的力量来源,净化完了之后,恐怕也就只跟寻常古兽的残骸差不多了。”

吴解叹了口气,手上腾起烈焰,打算将它给烧成灰烬。但转念一想,却又停了下来,把火焰化作金红色的晶体,将残骸封印在里面。

“你打算拿这个干什么?”红姑仙子皱起眉毛,有些不高兴地问道,“这东西除了能够拿来搞破坏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用处……”

“弟子打算回到玉京派之后,建立一个给晚辈弟子们磨砺心灵的幻境。这东西好好处理一番的话,应该可以作为幻境里面重yào

的一关。”吴解说,“玉京派如今正是百废待兴,多准bèi

一点总不会有坏处。”

红姑仙子这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我这个做师傅的,说实话有点不称职。你修成洞虚的时候我正在远征,几百年都没有回来,结果这一回来,就是拉着你上战场……玉京派那边,其实很需yào

你吧?”

吴解笑着劝道:“师傅何出此言?门派的壮大,依靠的一群人的努力。光靠一个人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孔璋真君的想法,弟子是不赞成的——昔年道门何等繁荣,结果太上道祖合道,门派的高端力量立kè

崩溃。神门伐道之时,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来。可见门派要繁荣,还是百花齐放的好。”

“神门伐道……”红姑仙子沉吟了一下,“其实就算当时太上神君尚未合道,结果也不会有多大的区别。当时太上道那些人,实在是不成器……”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股清冷柔和的力量已经伴随着温和的话音传来,刹那间传遍了整个舰队。

“来者可是火部冬至军团?贫僧月光有礼了!”

说话间,一轮清冷的月光出现在舰队前方,化作一个俊秀的白衣僧人,缓缓走来。

第804章 大军

前来迎接冬至军团的,便是佛门赫赫有名的大菩萨月光。

这位月光大菩萨乃是古神出身,资历之老,在诸天万界之中都称得上是前辈。昔年无上神君时代,他就已经是著名的老前辈了。甚至有一种说法,说他乃是归墟老祖时代的人物,是诸天万界之中,唯一亲眼目睹过“永恒至尊”的前辈。

对于这种说法,月光大菩萨不置可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以他的身份和神通,诸天万界里面也没谁会去逼问于他,所以这事情便成了一个悬案。

“晚辈正是冬至,岂敢劳动前辈来迎,真是罪过!”红姑仙子做梦也没想到月光大菩萨竟然会来亲自迎接冬至军团,顿时有些紧张,连说话都不那么顺溜了。她急忙下令,让舰队停下来,自己则和诸位天君一起飞出舰队,拜见月光大菩萨。

月光前辈虽然资格老、神通大、性格清冷,但态度其实颇为随和。面对有些紧张的火部众人,他表现得相当温和,没有半点架子。

双方寒暄了两句,红姑仙子便忍不住询问为何会是月光大菩萨前来迎接——按照她的想法,混沌之海异变,压力最大的是距离混沌之海最近的南极天大世界,其次是习惯于在此修liàn

的魔门洪炉圣堂,再其次是妖族里面能够吞噬天魔的那一支。月光大菩萨虽然也在混沌之海附近活动,但他的道场“月光天大世界”可不在这里。就算混沌之海再怎么折腾,他最多就是孤身撤tuì

而已,完全不用担心什么。

所以红姑仙子本以为前来迎接冬至军团的,应该是魔门或者妖族的高手,又或者干脆就是南天军团。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原本最不应该来的月光大菩萨来了。

月光大菩萨神色平静,微微颔首,说道:“那边出了点情况,拖家带口的诸位都分身乏术。唯有贫僧孑然一身,没有什么挂碍,故此便来了。”

“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红姑仙子一惊,急忙追问。

“此事有些蹊跷,言语不足以说清。依贫僧所见,暂时也还没什么危险,等到贵部抵达混沌之海,自然就明白了。”月光大菩萨如此回答,身影却渐渐淡去,“那边又折腾起来了,贫僧告辞。”

等月光大菩萨离去,冬至军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星君,你看这究竟怎么回事?”一位天君问道。

红姑仙子摇头,皱着眉毛说:“我们是来打仗的,敌人强dà

也好弱小也罢,总之这一仗都必须要打。既然月光前辈说没什么危险,那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胡思乱想呢?赶快过去吧!”

这话乃是正理,于是舰队便继xù

进发,直奔混沌之海。

这一趟行军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了不少,不久之后,虚空中便可以看到域外天魔的残骸到处飘荡,还有不少妖族和魔门的修士,正在吞噬这些残骸。

魔门洪炉圣堂乃是造化神君洪炉老人所创的门派,洪炉老人和黑天魔祖交情不错,二人一起创立了魔门。黑天魔祖合道之后,他便自诩为魔门至尊,乃是当今魔门之中硕果仅存的造化神君。

这位神君的功法别出心裁,乃是以神通功法为炉,以天地万物为燃料,而将自身作为火焰。那洪炉大法修liàn

到深处,当真是无物不可燃,通过燃烧万物掠夺生机元气以强化自身,端的是猛烈狠辣,厉害非常。

洪炉老人性格谨慎,虽然功法如此酷烈,但他却不愿意为了修liàn

的缘故和诸天万界为敌。所以他一直率领门人到处猎杀域外天魔,将这些天魔作为“洪炉”的燃料,借以修liàn



后来混沌之海出现,其中不断涌出无穷天魔。别人将其视为险地,洪炉老人却十分喜欢,索性将洪炉圣堂的山门立在附近,借助混沌之海,门下弟子修liàn

历练两件事一并办了,利索得很。

事实上,这洪炉圣堂虽然是魔门之中最强dà

的门派,但若是依照人道的善恶观来衡量,他们对于诸天万界反而是有大功呢!

可惜的是烘炉老人坚持“天地万物皆为燃料”的观点,对于苍生没有半点善意,他之所以拿天魔当燃料,并非要守护苍生,只是出于利害考lǜ

而已——杀天魔最没有后患,仅此而已。

如果有需yào

的话,洪炉圣堂的弟子们一点也不介yì

拿别的东西来当燃料。他们和敌人战到酣处之时,就算要把一整个小世界尽数点燃化为自己的火力,也不会皱半下眉毛。

所以,他们虽然平时做的是正道中人的事情,但的的确确是魔门。

而妖族的噬魔一族,则是一个很庞大的分支。其中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以噬魔神君为首的噬魔妖,这些妖族就是以域外天魔为食物,吞噬它们而获得营养,不断成长;另一部分则是以吞海神君为代表的吞天妖族,吞天妖族其实什么都能吃,但域外天魔既没有后台,又蕴含着丰富的能量,所以便成了他们最首选的食物来源。

至于月光大菩萨,他可能是镇压混沌之海的各个势力里面,唯一不为任何好处的。

须知,就连斗神组织也在借着镇压混沌之海的战斗,给年青斗神们提供丰富的实战训liàn

。但月光大菩萨却真的是一无所求,他之所以来镇压混沌之海,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做很有意义,仅此而已。

“这位月光大菩萨的性格就是这么奇怪……当年思源老祖曾经询问他为什么要来镇压混沌之海,结果你猜他怎么回答?”那位老资格的天君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吴解。

于是吴解很明智地扮演了捧哏的角色,好奇地问:“他怎么回答呢?”

“哈哈!他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反正我也是闲着’……就是这个理由!”

吴解长大了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赞道:“如此作为,可以当得‘纯善’二字,实在令人敬佩!”

那位斗神天君撇了撇嘴,眉毛挑了几下,并不赞同吴解的看法:“这种纯善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要推广‘善’,就要让行善的人能够得到好处。如果大家都只讲奉献不讲回报,那就等于增加了行善的代价,反而会减少人们行善的可能。”

吴解连连点头,这套理论他熟悉得很,乃是正道之中十分有名的一套说法,提出者乃是人道三圣祖之首的正一道祖。

昔年正一道祖尚未合道之时,曾经与人讲道。当时有弟子问:“我行善而不求回报,可否?”

正一道祖回答:“你行善而不求回报,对你个人来说是好事,但对于诸天万界是坏事,对于‘善’本身也是坏事。”

接下来他便谈了一套关于如何推广“善”的说法,后来这套说法便成为了人道的基石之一,诸天万界正道中人也大多赞成这套说法。

至于月光大菩萨的做法,固然高洁到了极点,但却只能敬仰不能学习。诸天万界的正道核心,终究是以正一道祖开创的这个派系,而非如来佛祖所提倡的“纯善”。

舰队在虚空中行进,一路上的妖族和魔门修士纷纷让开道路,更以谨慎或者向往的眼神看向这些巨大的战舰。斗神火部的舰队赫赫有名,每一艘都是可靠的移动堡垒,有了他们的加入,对于这段时间一直压力巨大的守军来说,实在是极大的安慰和帮zhù



不久之后,舰队终于抵达了混沌之海的边缘。而吴解看到这里的时候,第一的感想就是——霍!好大的阵势!

虚空之中,无穷无尽的阵法一层叠着一层,组成了一套犹如城墙的防线。这道阵法的城墙至少有上千里高,绵延出去也不知dào

多少万里。在“城墙”的后面,成群结队的妖族和修士们正在巡逻,数目之多,就连吴解也没办法一下子估算出来。

这群巡逻兵明显分为三个派系,一个派系穿着整齐的盔甲,纪律严明,行动间秩序井然,乃是南天军团;一个派系身材庞大,时不时冲出城墙去吞噬一批天魔,自然便是妖族;最后一个派系几乎都驻守在城墙上方,一个个施展法术放出烈焰,不断地将一个个天魔烧成灰烬,同时也能清楚地看到有元气的洪流从烈焰里面流出来,被他们吸了进去,露出满足的神情,这自然就是魔门。

三大派系之中,南天军团的人数是最少的,可光是吴解看到的,起码也有好几万人。至于妖族和魔门,数目起码是南天军团的几十倍。

筑起如此广袤的城墙,组建这样庞大的军团,却只为了阻拦混沌之海的异变,可见这段时间混沌之海里面天魔涌出的速度,已经到了一个何等惊人的地步!

“这次可真够厉害的!”一位老资格的斗神真君喃喃说道,“我前后也来过这边十多次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需yào

筑起城墙来的……真是,赞!”

见到眼前的大场面,几乎每一位斗神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虽然不知dào

具体的战况如何,但毫无疑问,这次他们肯定是有大仗可打了!

第805章 混沌

混沌之海,乃是诸天万界之中最为诡异的地方之一。

按照星图,它的范围并不广阔。但唯有亲眼目睹,才明白星图并不能作为依据——这混沌之海茫茫无边,就算是眼力最强的人,也看不到它的边际,甚至于只能看到混沌不断堆叠累积,形成各种恐怖奇异的景象。

构成混沌之海的并非“水”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无尽的扭曲和混乱。这些东西没有确定的形状,也没有固定的结构,如果非要给它们找一个名词来形容,便只有“混沌”二字。

整个混沌之海,便是由无穷无尽的“混沌”组成。

这些混沌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寻常凡人看一眼就会被其夺去心志,蜕化成低等的魔物。就算是修成长生的真仙们,如果道心不够坚定的话,目睹混沌之海也一样会遭受重创,甚至于当场死亡也毫不奇怪。

换句话说,但凡能够在混沌之海附近活动的人物,每一位都是道心坚定之辈,绝无半个庸人。

因为在这里,弱者是活不下去的。

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有数不清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游弋着。它们是混沌的具现,是狂乱的化身,它们的力量如此可怕,即便不出手,光是看到它们的身影,就足以让一整个小世界的凡人尽皆发狂,在短时间内变成各种各样的魔物,从而让整个世界化为混沌魔物的巢穴。

但在这里,它们只是“海”里的“鱼”而已。

混沌之海,便是一个如此恐怖和危险的地方。

冬至军团的舰队抵达混沌之海边缘,还没来得及和其余各个势力打招呼,便目睹了混沌之海的一次异变。

原本就在不断翻滚如同沸水的虚空混沌突然猛烈地翻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出现,然后慢慢升高。当它升高到差不多十余里的时候,突然猛地轰鸣,砰然爆zhà



在爆zhà

的瞬间,四溅的混沌犹如被无形的巨手捏着一般,不断变化形状,转眼间就变成了数不清的域外天魔,呼啸着朝城墙冲了过来。

“咦?”红姑仙子顿时一愣,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天魔,却看不出半点问题。

这些由混沌凝聚而成的域外天魔,无论形态还是力量,都与普通的天魔没有半点区别。即是她这个跟天魔战斗了无数年,可以称得上“天魔学专精”的专业人士,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同来。

“老星君,可以请您去试探一下吗?”她沉吟了一下,对一个很少开口、须发皆白的老年斗神说道。

那位斗神样子十分苍老,身上更有一股无法掩饰的暮气,但眼中却犹如少年一般,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和澎湃的热情。听到了当代冬至星君的请求,他点了点头,一言未发,纵身化作一道火光,顷刻间跨过漫长的距离,出现在了城墙的那边,飞到了混沌之海的上空,正处于刚才那个爆zhà

的大漩涡附近。

在这个位置上,无穷无尽的混沌正在飞快地凝聚成数不清的天魔,见他出现,至少有几百个天魔同一时间出手,各种各样的法术和神通交织成巨大的罗网,想要把他罩进去。

这些天魔之中,最弱的也相当于阳神真仙,强一些的更是堪比不朽天君。它们一起出手,那罗网尚未成型之时便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威压,而当落下的时候,更有一股恐怖的气息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凭空出现,仿佛是那些各不相同的法术和神通组合起来,化成了另一种极为厉害的大神通。

面对如此危险的局面,这位年迈的斗神天君看不出有半点慌张的意思,他甚至于没有多看那已经近在咫尺的罗网一眼,反而径直向下冲去,身影化作一道火光,贯穿了那些拦路的天魔,抢在罗网落下之前冲到了那个还在不断喷出天魔的空洞之中。

那个空洞便是之前的漩涡,因为构成漩涡的混沌已经化成了数不清的天魔,使得原本凸起接近十里的混沌非但全部消失,反而还凹陷进去很多,化为了空洞。此刻他踏入其中,顿时被无数的天魔围住,各种手段一起打了上来。与此同时,头顶的罗网也已经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把他罩住。

但只见火光一闪,一片巨大的赤红光幕骤然展开,将周围数百里笼罩了进去。在光幕之中,超过九成九的域外天魔顿时呆滞不动,就连翻滚的混沌也凝聚了起来。

原本四面八方轰过来的攻击刹那间便消失了绝大部分,仅剩的一些被他轻易躲过。而从头顶落下的罗网也顿时土崩瓦解,只剩下一些零头,不能再对他造成半点威胁。

“好一个火界!”吴解忍不住赞道,“火界诞生的瞬间,压制能力会有一个瞬间的高潮。但这个高潮的时间很短,在实战中意义并不大……想不到这位前辈竟然能够准确地把握这一瞬间的时机,借助这瞬间的力量将敌人的攻击化解——厉害,太厉害了!”

红姑仙子闻言一笑:“你或许觉得自己一路走来,经lì

了许多的战斗;或许觉得自己的实力,在同辈之中已经首屈一指,甚至可以越级挑zhàn

。但事实上,你所经lì

的那些战斗,对我们火部来说只能算是家常便饭,大概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新手训liàn

的等级;而你的战斗经验……为师不客气地说一句,我们冬至军团里面,任何一个修为跟你一样的人,如果不使用法宝,光靠双方的基本神通战斗,你大概一个都赢不了!”

吴解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得有点尴尬。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他知dào

师傅没有骗自己的理由。这一路走来,她已经把自己的实力摸清了大半,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把握的。

修为可以靠闭门修liàn

来积累,战斗经验却不能。不经过无数的生死厮杀,哪里能够磨练出精湛的战斗技艺来?昔年玉京派和五马王朝的那一战,五马王朝铁蹄王便是凭借非同寻常的战斗技艺,以一人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打得道门群仙抵挡不住,只能退守玉京大阵。若非已故的道空真君事先埋伏了霹雳大阵,只怕那一战他们会赢得十分艰难,付出的牺牲更会多出几倍来。

这就是强者的威力,一个真zhèng

的强者,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出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同样的两群人,有强者坐镇与否,表现出的战斗力将会是天壤之别!

自从修成洞虚境界之后,吴解这些年来都在闭门清修。虽然在天书世界的帮zhù

下,他不断炼化混沌元气,修为提升得很快,但战斗经验并没有能够跟上修为的提升。如今他虽然有接近洞虚巅峰的修为,但实战经验根本还停留在阳神层次,洞虚层次的战斗经验只有和几位本门真君的切磋,无论强度还是频率,都远不能满足提升实力的需求。

当然,拥有绝剑等强dà

宝物的他,依然是足可以越级挑zhàn

的强者,就算面对不朽天君也能够正面一战。但前提是——他面对的必须是那些同样缺乏战斗经验的不朽天君,而不能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强者。

比方说那位白发苍苍的年迈斗神,吴解若是跟他交手的话,恐怕就算绝剑在手,也根本没可能伤到他一根毫毛,甚至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送了性命。

甚至于……就算是面对那些真君境界的斗神,吴解其实依然会处于下风。或许他的修为比那些斗神们深厚,或许他的法宝比那些斗神们强dà

,又或许他的神通也在那些斗神们之上,但如何将修为、法宝和神通在战斗里面充分地运用出来,乃至于发挥出正常水准以上的实力?这个方面,他实在差得太远!

红姑仙子能够以洞虚之身斩杀数以百计的不朽天魔,战斗技艺已经厉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清楚地看出了徒弟目前战斗经验跟不上修为的问题。如果说此前她带着吴解参加这次的混沌之海讨伐战,主要是为了保护徒弟,此刻她的想法就已经变了——她已经决定,借助这次的战斗,好好磨练吴解一番。虽然不指望他能够达到像自己这样斗神四部之中顶级精锐的水平,至少也要能够磨练出配得上“斗神传人”这个身份的本领来。

火部星君的弟子,怎么可以是只菜鸟!

吴解虽然不会读心术,却也不是傻瓜。他目睹了火部精英们的战斗力,又听师傅如此说法,自然能够猜出师傅的意思。

对于师傅的想法,他可以说是举双手欢迎的。他如今看起来顺风顺水,可实jì

上可谓危机四伏。一旦突pò

到不朽境界,立kè

便要面对生死大险。为了应对那些风险,很有必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通过修为提升实力,这条路对他来说是行不通的,因为他的危险原本就是来自于修为,修为越高,距离危险反而越近。

通过法宝来提升实力,这方面可能性也不大。这世上的法宝里面,又有几个能胜过绝剑?就算他走狗屎运得到了某位造化神君留下的遗产,其中有比绝剑更强的法宝,在他手上也不可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绝剑有三招剑诀,更有三剑合一的最终绝杀,可他现在连三招剑诀都才勉强掌握到第二招。如果说绝剑的全部威力是一百的话,此刻他能够发挥的只怕连十都不到!

至于通过神通提升实力,倒也算是一个出路。他相信只要自己将本命神通推演成型,战斗力必定能够提升一截。可推演本命神通是一个水磨工夫,急切间不可能有多少进展。这条路缓不济急,只能作为一个备用而已。

所以眼下对于他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实力大幅度提升,最可靠的办法就是战斗。

激烈的战斗,高强度的战斗,接连不断地战斗!

只有通过足够的战斗,磨练自己的战斗技艺,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地提升实力。

所以就算师傅不要求,他也会主动请战,在战斗之中磨砺自身。

就在红姑仙子和吴解说话的时候,那位年迈的白发斗神已经突pò

了天魔们的包围,回到了战舰上。他向红姑仙子拱了拱手,平静地说:“混沌之海里面,有造化境界强者正在施展大神通,将混沌凝炼成无数的天魔。我刚才感觉到了它的神念,但不知dào

为什么,它并没有向我发动进攻,反而主动退让,所以我才能出来得这么轻松。”

吴解闻言吓了一跳,但红姑仙子却并没有怎么惊讶,微一沉吟便说:“虽然早就知dào

混沌之海里面造化境界的天魔不少,但却没想到它们居然会突然出手——前辈,您的阅历和经验远在我之上,依您的看法,它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我当星君的那段时间,整日里就是战战战,说实话也没积累多少阅历。若说行军打仗,我还能倚老卖老充一下专家,但这种揣测敌人心意的本事实在非我所长。依我看,与其询问我这老朽,还不如将这些消息报给瘟部。让他们去分析一番。”

吴解听得微微点头,这位老前辈不愧是曾经当过星君的人物,看人看己都十分清楚,对事情的判断也很准确,完全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实在厉害极了!

诸天万界之中,但凡专心求道之人,多半对于权力地位不感兴趣,甚至于避之唯恐不及。比方说昔年九州界之中,几个名门大派每当掌门更替的时候,诸位还丹长老无不想尽办法躲避,尽量不去坐这掌门的位子。而玉京派之中,虽然因为压力巨大导致掌门必须由顶级强者担任,不容推辞,但十二楼的楼主们也是如此。他们一旦看到有出色的晚辈成长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尽快传位,好推掉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恢复逍遥自在。

这位前辈想来也是如此,否则以他的本事,实在没理由会从星君的位子上退下来,成为一个类似于长老的角色。

红姑仙子自然不会反对这位老星君的建议,便即利用斗神组织内部的通讯手段,将这些情报发给了瘟部。

“情报已经发过去了,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坐等回音。”她的目光扫过整个舰队,“我们来混沌之海,是来战斗的,是来进攻的。不管敌人是谁,我们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她挥起了右手,指向前方那浩瀚无边的混沌之海。

“传我的命令,全军进攻!”

第806章 激烈的“试探”

冬至星君一声令下,数十艘火部战舰便排成了战斗队形,缓缓上升。眼看便要飞过城墙,朝着混沌之海逼近。

这决定大大出乎了各个势力的意料,转眼之间,便有好几位不朽天君赶来询问究竟。其中甚至有吞海神君的大弟子况星龙。

况星龙的本体乃是星光巨龙,这种没有血肉的生灵最擅长吞噬各种能量,只要能够以本身修为和道心抵挡魔气的侵袭,域外天魔对他来说就是爽口劲道有嚼头的美餐。他之前正在带着同为星光巨兽一族的子孙们围猎一群冲出混沌之海的域外天魔,见到斗神军团一来就要动手,顿时吓了一跳,连围猎都顾不上,急急忙忙赶来劝阻。

红姑仙子可以用一些简单的理由将其余天君推走,却不能无视况星龙的意见,只得向他解释了一番。

“兵贵神速的道理我也是知dào

的,但是……贵部初来乍到,对于混沌之海目前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况星龙此刻化为人形,是一个俊朗的青年,虽然身材不高,却显得异常精干,尤其眼中精光闪烁,隐隐有无穷星光流淌,自然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他乃是不朽天君之中的佼佼者,也是大有希望证道造化的那个层次。纵然面对火部精兵,表现得比较客气,但强dà

生灵自然有其威压,叫人半点也不敢小看。

和他相比,之前一位叫做无眠童子的天君就逊色了很多。那天君身材矮小面目稚嫩,看起来和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先天就缺乏威严;偏偏又要强自摆出一副“我很厉害”的架势来,却只让人觉得好笑,没有半点强者的气势。

当况星龙得到解释之后告辞离去,吴解便说起了这件事。红姑仙子微微一笑,将一段公案告sù

了他。

无眠童子乃是魔门长春宗的宗主,这长春宗的功法讲究吸纳万物生机,让自己归本还原,从而得以长生。就功法而言,除了掠夺生机的手段伤天害理之外,道理上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无眠童子自己却很有点问题——他的思维方式很有点问题,一直觉得人长大了就变得丑陋不堪,小孩子是最可爱的。所以他将祖传的功法改头换面,但凡修liàn

这新版长春功的,随着修为日渐深厚,相貌会不断变得年轻,甚至于连心性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换句话说,如今的长春宗里面,全是一群活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小孩子”。尤其这无眠童子还颇为好色,姬妾成群——请仔细想想,全都是一群小女孩……

况星龙昔年曾经求学于正一道,思想上颇为贴近正道,对于无眠童子的行径很是看不过眼。于是他率领族人三次进攻长春宗,最终踏破长春宗的山门,把刀架到了无眠童子的脖子上,逼着无眠童子签立城下之盟,许诺只要况星龙活着一天,长春宗便不许主动收徒,只能等求道者自己上山。

这条件着实苛刻,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无眠童子也无计可施,只能乖乖答yīng

。还被况星龙逼着咬破手指写了封血书,作为不可磨灭的铁证。

如今况星龙在此,无眠童子又怎么能够有底气?心中既然没了底气,强者的气势自然也就荡然无存。

吴解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此刻舰队已经越过了城墙,朝着正在不断涌出无穷天魔的混沌之海摆开了阵势。

一声令下,万炮齐发。

赤红的光芒刹那间化作一片灼热的浪潮,逆着混沌之海里面涌出的潮水一般的天魔大军,狠狠地反击过去。

光芒所至,即使不朽境界的强dà

天魔也瞬间四分五裂,残骸又被烧成了灰烬,最后连灰烬也被强光本身的压力吹得四散消逝。

仅仅一瞬间,看起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天魔大军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绵延上千里的巨大空洞。空洞中除了一些还在消散的灰烬,看不到半点天魔的痕迹。

这一击的力量让之前所有怀疑冬至军团战斗力的人同时哑然,也让各个势力都为之震惊,就连癫狂混乱的域外天魔们,也被这一击的气势震慑,畏缩着不敢向前。

甚至于……连不断咆哮翻腾的混沌之海,都暂时平静了下来,仿佛是被这一击吓住了一般。

一时间,整个混沌之海防线两边,陷入了异样的宁静。

但火部的斗神们可不会吃惊,自家的战斗力如何,他们是心知肚明的。这种先声夺人的手段,在过去的远征之中,他们早已用过多次。

不需yào

等旗舰上的命令传来,各个战舰便已经自由开火,无数的光芒划破虚空,准确地轰向那些之前没有被纳入攻击范围的天魔群体。一时间千百道光芒杂乱无章,可仔细看去,却竟然没有哪怕任意两道光芒轰在同一个目标身上。

这便是百战精锐的默契,需yào

经lì

无视的战斗,才能够培养出来的默契!

天魔们因为被之前那一击震慑的缘故,反应迟了一些。于是当第二轮的炮击轰过去的时候,除了极少数强dà

的天魔能够及时反应过来,稍弱一些的天魔甚至到死都还没来得及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呢。

而这一轮的炮击之后,冬至军团的攻击可没像那波齐射之后一样停下来。

这次,他们是一边前进,一边进攻的。虽然光芒看起来比较乱,攻击的密度也有所下降,但却很自然地分出了层次,一波波接连不断,甚至看不出有半点停滞的迹象。密密麻麻的光柱不断四处轰击,由近到远地对所有靠近舰队的天魔展开了无差别的攻击。

短短的片刻之间,以冬至军团舰队为中央,附近至少万里之内,已经看不到半个天魔的身影。而且伴随着冬至军团的前进,这个空白区域还正在朝着混沌之海内部不断延伸!

在这一刻,数目并不庞大的冬至军团,竟然以弱打强,凭借惊人的火力输出,牢牢压制住了混沌之海的天魔大军!

这一幕看得各个势力的强者们肃然起敬,不少人更是胸怀激荡,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过去的这段时间,他们被疯狂涌出的天魔大军打得狼狈不堪,多次需yào

造化神君出手才能挽救战局,到最后甚至不得不筑墙而守。空有庞大的兵力和许多高手,却完全处于被压着打的局面。

但凡敢来混沌之海历练的强者们,哪个没有一颗骄傲的心?被昔日只是试炼对象的天魔压着打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早已怒不可遏,一个个都犹如即将爆fā

的火山一般,或许只需yào

地面轻轻一震,便是轰然巨响,无穷烟火冲天而起。

此刻冬至军团的战斗,便敲破了地面,让地火喷发了出来。

但还没等他们出手,一个浩瀚的意志已经扫过了整个战场,却是南天军团的主帅玄冰尊者。

玄冰尊者率领南天军团征战多年,乃是一等一的宿将。他对于战斗形势的判断十分准确,立kè

就看出此刻并非反攻的良机,火部军团虽然战力强dà

,可实jì

上也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如果后方的军队现在参战,其实帮不上多大的忙。但如果等到关键时刻参战的话,却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来。

所以他便立kè

发出通知,让据守城墙的各方势力稍安勿躁,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作出击。

玄冰尊者的命令,自然是没有人会去违背的。虽然很多人都不明白这“合适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但玄冰尊者不仅仅是实力强dà

的造化神君,更是被大家都信任的名将。相比自己的眼光,大家当然更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就算最为好战的妖族强者们,也将心中如同火焰一般正在灼热的战意强行压住,耐心地等待机会。

“玄冰尊者果然不愧是老将,眼光很厉害啊!”凤凰号上,红姑仙子自然也能够听到玄冰尊者刚才发出的席卷全场的号令,忍不住赞道,“怪不得他能够训liàn

出南天军团来!”

“盛名之下罕有虚士,成名那么久的人物,又怎么会是水货呢。”之前曾经跟随华思源进攻混沌之海的那位天君笑道,“这样也好,有了他在后方主持,我们就少了后顾之忧,可以尽情地进攻了!”

“是啊!我们冬至军团最擅长的,就是进攻!”红姑仙子哈哈大笑,脸上战意勃发,挥手下令,“战舰突进!自由炮击!突击队出阵!”

一声令下,许许多多的斗神都从战舰上飞了起来,三五成群,组成一个个小规模的战斗队形,朝着附近的天魔冲杀过去。

冬至军团此刻已经冲进了混沌之海,纵然有数十艘战舰上无数大炮的轰击,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天魔也实在太多,到了杀不胜杀的地步。此刻的炮击已经渐渐从进攻转为了防御,主要的作用是避免那些强dà

的天魔靠近战舰。

而比较远的那些天魔,就要靠斗神们亲自上阵,凭借出色的武力将其斩杀。

“知非,你也去吧,你已经多年没有实战,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试身手。”红姑仙子对吴解说,“我们这一波的进攻只是个试探而已,不会持续太久的。所以当心一点,别冲得太远。”

吴解听到命令正要出击,却被后面那句话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这样猛烈的进攻,居然只是试探?

师傅啊……您所谓的“试探”和弟子我所理解的,怎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第807章 好战

混沌之海中,此刻一片喧闹轰鸣。数千名火部斗神组成一个个战斗小队,以一艘艘战舰作为支点,不断地反复出击。他们都是经验老到的精锐之士,每一次出击都看准了目标,几乎全无失手。

一个小队的一次出击,大概只能击杀三五个洞虚境界的域外天魔,再捎带十几二十个阳神境界的。但逾千支小分队不断出击,每一轮便能斩杀差不多两万天魔,其中更有接近五千是洞虚境界。

如此多的数量,已经足够形成相当大规模的天魔军团。但是对于冬至军团来说,只不过是他们一轮出击的斩获而已。

像这样的出击,每十余次呼吸的时间便会完成一轮。短短的一会儿,已经有超过十万天魔死在了斗神突击队的进攻之下。

如果说这些洞虚境界、阳神境界的天魔之死,或许还算不了什么的话,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被陆续击杀的百余只不朽境界天魔,便是一个连造化神君都不得不为之动容的战绩了。

众所周知,在混沌之海里面,域外天魔们的战斗力会有一个显著的提升。阳神境界的天魔提升最为显著,能够直接提升到洞虚境界;洞虚境界的天魔,若是实力较强的话,便能提升到不朽境界,实力弱的也能提升到洞虚巅峰;至于不朽境界的天魔,往往只能提升到不朽后期,最多也就是不朽巅峰而已。

据说在混沌之海的深处,存zài

一些本身实力就接近了不朽巅峰的天魔,得到混沌之海的辅助之后,战斗力能够堪比造化神君。只不过古往今来可以考证的深入混沌之海而又生还的强者只有思源神君一人,他对于混沌之海深处的情况又一直不肯说明,所以那样的强dà

天魔是否存zài

,一直都是个谜题。

一般情况下,那些通过混沌之海的辅助,能够将实力提升到不朽巅峰的域外天魔,便已经是混沌之海天魔大军之中的最强者。寻常的混沌之海爆fā

,一次也就出现二三十只罢了。这次冬至军团仅仅一波突袭,就斩杀了相当于平时四五次混沌之海爆fā

的分量,战绩之辉煌,战力之强dà

,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斗神火部……原来是这么强dà

的吗?”城墙之上,一位南天军团的真君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大家同属强军,战斗力应该差不多才对……”

“这说明你一直以来太高估自己了。”旁边一个魔门真君冷笑着说,“比方说大家都是造化神君,贵派的两位神君加起来,可能胜得过思源神君?”

“……那定然是不行的。”虽然这话对于本门祖师略有不敬,但这位军人却是个正直的脾气,脸一红,老老实实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产生‘南天军团战力堪比斗神火部’的错觉呢?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那位真君涨红了脸,低声解释:“但本门的两位祖师,可未必输给星河、玉皇两位神君啊!我也没有狂到觉得南天军团强dà

得能够跟斗神之中最精锐的雷部相抗衡,可火部只是斗神里面的‘正规军’而已,没理由差距这么大啊!”

“没理由?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还需yào

理由吗?”那魔门真君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声嗤笑,“只是你想不出理由来而已!总不能你闭上眼睛,于是诸天星辰就一起熄灭了吧?”

“道友所言极是!仔细想想,的确还是我太过自大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南天军团的确算是有些实力,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今天目睹了斗神火部强军的战斗力,我日后必定要好好训liàn

本部的将士们——这次大开眼界之后,我也算是找到进步方向了呢!”

“……火部二十四军的战斗力,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变得更强了!”虚空之中,一个冰冷的意志在低声叹息,“这些年来,我们师徒竭尽全力地打造南天军团,想尽一切办法提升他们的战斗力。结果却发xiàn

彼此的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玄冰道友何必沮丧呢!若是你如此沮丧,那贫僧可就更沮丧了。昔年思源道友尚未出世,贫僧就已经距离证道造化只有一步之遥。如今他已经是威震万界的大神君,贫僧依然距离证道造化只有一步之遥……”月光大菩萨清冷的话音之中带着无奈的苦笑,“你们南天军团好歹还能看到进步,可贫僧这亿万年来,却几乎没有半点进步啊!”

“那是因为月光你的目标太高了!”吞海神君毫不客气地批评,“当年你还是太阴君的时候,便已经可以证道造化。结果你和燃灯古佛一番商谈,觉得佛门更适合自己,便转了路数。后来你将小乘佛法修liàn

完全,又可以证道造化了,结果你去听了如来佛祖的讲法,觉得大乘佛法前途更加远大,便又改修大乘佛法。再后来你大乘佛法圆满,明明可以成佛,结果你听了太上道祖讲的九转真诀,心有所感要创立一份以月之真意为核心,融合一整套大道,可供天下任何选择此类方向修士证道造化的无上神功,结果拖到了现在……老前辈啊,当年您老还是小乘佛法第一圣者的时候,晚辈还只是一条小小的星波鲸,可如今连晚辈都证道造化啦!”

吞海神君和月光大菩萨交情不错,所以说话便很不客气。听了他的批评,月光大菩萨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解释说:“既然已经看到了更高的道路,自然要走上一走。若是不能把那条道路探索出来,总是不甘心啊!”

“可你完全能够先成佛,然后再去探索嘛!”

“成不成佛,其实对于贫僧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唉!贫僧乃是太阴真精孕化,先天跟脚太高。日后证道之时,必定会有极大的阻碍降临。若是不能将一切准bèi

妥当,只怕到时候不是证道,而是送死了啊!”

“……恕我直言,前辈你既然有这想法,只怕难证造化!”声音之中充满燥热之意的洪炉老人开口说道,“若是放不下的话,前辈你还是永远都留在不朽境界算了。反正不朽天君念头分化万千,除非受伤损了本源,否则永远都不会灭道陨落,你就这么慢慢磨蹭下去吧!”

月光大菩萨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强者来说,“言语”只是不重yào

的表象,其中所蕴含的意志,才是真切不移的。烘炉老人所说的事情,月光又岂能不懂?只是他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深深地叹息着,目光看向了正在激战的混沌之海。

在那片混沌之海中,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总是驾驭着雷光疏忽来去,和别的火部斗神截然不同。

“不可占算的知非子……直觉告sù

贫僧,你会是这诸天万界之中的一个巨大变数。或许贫僧苦苦等待的机缘,会应在你身上吧?”

吴解当然不可能知dào

月光大菩萨竟然把证道造化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他知dào

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然后抗议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他不知dào



眼前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事情还是和那无穷无尽域外天魔的厮杀。

他按照红姑仙子的要求,孤身一人闯进了混沌之海。一边寻找那些至少洞虚后期的域外天魔击杀,一边观摩诸位斗神的战斗方式,向他们认真学习。

这些域外天魔如果在混沌之海外面,根本就不够他打的,甚至于什么特殊手段都不用,光靠本身的气息就能将其压死。但在混沌之海里面,它们的实力都大大提升,吴解光凭自己的神通法术与之对战,往往要厮杀好一阵子,才能将其斩杀。

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别的强dà

天魔过来,他便只好施展雷光遁法退走,避免陷入被夹攻的危险境地。

这是他在这场战斗之中学到的第一个知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确保战斗处在自己能够控zhì

的情况下,即使不能确保胜利,也要确保能够进可攻退可守,不会被敌人抄了后路。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火部斗神们遁法不如吴解,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靠的是对于战况的观察和把握,靠的是每一次出手都将时机拿捏准确。而吴解的战斗经验远不能和他们相比,在这混乱危险的战场上,他很难把出手的时机拿捏得那么准确,便只好靠着雷光遁法的快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不恋战。

他给自己定了一条死规矩: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绝对不把战斗持续到超过一息的时间。不管战况如何,一息时间便是底线,这个时间到了,他立kè

转身就走,不得有半点拖延。

因为这个决定,他失去了很多可以取胜的战机,却也躲过了好几次极大的危机。

不止一次,他刚刚撤tuì

,便发xiàn

几个强dà

的天魔已经对自己刚才那个位置形成了合围,前后的差距不超过一眨眼的时间。只要他稍稍恋战,就会被死死地围住,到时候取胜固然无望,就算想要突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这么激烈和危险的战斗,他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经lì

过了。

但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此刻心中却没有半点的紧张或者不安,反而越来越激昂,越来越兴奋。

这样的战斗,让他觉得快乐。

非常快乐!

他喜欢这种战斗!

第808章 进步

吴解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善于战斗,却并不喜欢战斗的人。

当他跟别人有矛盾的时候,他首先考lǜ

的是协商解决。大家把道理说清楚,可以妥协退让的话互相退让一下,谁错了就改正……这样是最好的。

他觉得,自己骨子里面是个倾向于和平的人。所以当年在成就金丹之际,才选择了不斩去任何一个念头,包容万念而成无瑕金丹。

所谓无暇,不是洁白无瑕,而是不以任何东西为瑕疵。

秉着这样的心态,他自然不会随便去判断谁是坏的,是需yào

消灭的。所以他在出手之际,往往会留下很多的分寸,不会轻易置人于死地。

比方说当年在蓬莱海域,他化作火焰巨人迎击大海崩。面对数不清的海族大军,他虽然可以施展大神通对其大肆屠戮,结果却选择了攻击海族大军的首领,通过斩首攻击击溃其士气,将它们驱散也就算了。

当初在紫电世界,被紫电剑派蛮不讲理的做法激怒之时,他也依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选择弄了一颗小行星砸下去,砸之前还特别提醒一下,避免真的砸死人。若非东华剑君等人神经兮兮非要硬挡,一颗星星砸下去其实也就是拆了山门而已,一个人都不会伤到。

甚至于就连他的化身桃源子在游历的时候,也依然如此做法。遇到毫无意义的厮杀,都会选择主动避让,就算占了上风也并不会优先考lǜ

击杀对手。他遇到的那些麻烦,若是换成那种“剑试天下”的剑修之流,只怕早已多少次杀得血流成河了。

这不是什么惺惺作态,只是本性使然罢了。吴解骨子里面毕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他尊重别人的利益,自然也重视别人的生命。一般情况下,他会努力避免杀人,因为他不喜欢。

但奇怪的是,当他面对无穷无尽的天魔,面对激烈和危险的战斗时,他却没有半点厌恶和恐惧的感觉,反而异常的兴奋和激动。

这实在挺奇怪的——作为一个不好斗的人,有这种情绪变化,实在不能算是正常。

虽然身处于激战之中,吴解却忍不住稍稍有点分神。

这一个分神的结果,就是他一不小心被两个洞虚巅峰的天魔前后包夹,顿时陷入了危机。

好在吴解立kè

就反应了过来,抢在两个天魔同时攻过来之前,拼着左肩挨了一下,将面前那个天魔击杀,然后回身作战,火焰长刀仅仅以毫厘之差,抢先一步刺中了后面那个天魔的身体,将它轰退出去。

刀锋一震,烈焰伴随着强烈的刀意澎湃而去,将那天魔烧成了灰烬。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左肩一阵剧痛,却是刚才挨的那一下伤势发作了。

他无可奈何地退回凤凰号,检查了一下伤势。只见左肩一大块的血肉已经被黑色的毒气俯视殆尽,甚至连骨头都缺了一块。

“这混沌之海里面的天魔们,能耐比外面的可真是强太多了!”他忍不住叹道,“我在大荒游历的时候也见过这‘不可名状’的天魔,但是实力一点也不强。跟这混沌之海里面的同族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zài

!”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厉害的。”红姑仙子淡淡地说,“能够冲破南天军团、洪炉圣堂和噬魔妖族的包围圈,在诸天万界之中肆虐的那些‘不可名状’,大致上分为两种。一种是走狗屎运溜出去的炮灰,另一种是实力过人的精锐。总体来说,绝大部分都是前者,后者非常稀少。”

“一般来说,在诸天万界活动的这类天魔,全都是那种炮灰等级——就是当混沌之海爆fā

的时候,由那些翻滚的混沌临时演化而成的。而真zhèng

的精锐,那些真zhèng

在混沌之海里面孕育和生活的强者,它们几乎是不会离开混沌之海的。”

“也就是说,弟子当初遇到的,根本就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不可名状’?”

“可以这么认为吧。天魔三大族群,虚空一族数量最少也最为强dà

,昔年思源老祖曾经踏遍诸天剿灭它们,就算还剩下一些,也不会太多了;无定乡一族数目最为庞大,但实力着实有点悲剧,基本上都属于同等级里面垫底的货色,纯靠人多势众组成战阵。真zhèng

对于诸天万界威胁最大的,还是要数这些不可名状的家伙。”

“一只狮子率领着一群野狗,自然要比一群野狗厉害得多,也比一只狮子厉害得多。不可名状的精锐,就相当于狮子,实力比起虚空一族也并不逊色。而它们那些炮灰,至少也能够和无定乡一族媲美……最麻烦的是,这些家伙繁衍的速度极快,只要被它们找到机会,侵入了一个世界,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形成一个大规模的族群——思源老祖对它们的评价是‘诸天之癌’……我记得你也是医者出身,知dào

什么是‘癌’吧?”

吴解正在运用法力将伤口的毒素烧去,疼得满头大汗,闻言点头说:“弟子知dào

……思源神君所言十分贴切,这些家伙的确就像是癌症一样,麻烦得很啊!”

“所以我们斗神组织才要不断和它们战斗,守护诸天万界!”红姑仙子拍拍他的肩膀,“强者若是不负起责任来,那这个世界就真的要完蛋了!”

一掌拍下,澎湃的火力流淌到伤口上,非但将毒素完全净化,甚至连伤势都瞬间痊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吴解吃了一惊,没想到师傅运用火焰的手段竟然如此高妙。红姑仙子却笑道:“你不要羡慕,这是为师的本命神通‘转生之火’,就算给你一缕,你也没办法掌握的。”

吴解这才了然,笑了笑,又重新冲向了战场。

这次他有了经验,战斗的时候进退之间便更加沉稳。加上之前吃了分心的亏,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心中犹如明镜一般,将附近的一大片战场都映照出来,非但能够把眼前的战况都处理妥当,还能够随时提防别的天魔偷袭,打得有声有色。

凤凰号上,红姑仙子看着吴解的战斗,微微点头。

“我这徒弟果然是有天赋的!”她的话语之中有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喜悦,“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初步把握了战斗的要领,实在难得!”

旁边正在观战的前代星君也点头赞道:“虽然说只是最基本的东西,但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的确是难得!此子颇有才华,可惜身处道门之中,若是我斗神中人,必定能成为一代名将!”

“他是我的徒弟,焉知不能拉进斗神里面来?”红姑仙子冷笑,“道门横竖也就那样了,除非三道合一,否则怎么发展也是底气不足。太平道隐世不出,正一道跟太上道势同水火,他留在道门,又能有什么成就?”

“依我看,他若是留在道门,没准会成为下一个正一神君。”另一位天君说。

“就算成了正一神君又怎么样呢?”红姑仙子反问,“以道门目前的样子,就算正一道祖或者太上道祖证道永恒,也不过就是另开世界,带领门人离去罢了。有为道和无为道之间,难道还能达成妥协吗?”

两位天君一起摇头,连连叹息。

昔年华思源出道之时,正一神君对他多有照顾。斗神组织建立和壮大的过程中,黄庭、南华、清静三位神君也帮了他们很多的忙,彼此的关系是很好的。

然而太上道祖乃是华思源的结义兄弟,彼此情同手足。原本清静无为的他之所以建立门派,也是因为华思源的怂恿。于情于理,华思源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太上道被人所灭。

这委实是一笔糊涂账,就算神通广大的思源神君,也难以将事情做得两全其美。

幸运的是,如今正一、太上两道的祖师都身合天道,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事情好歹还能够有些转圜。若是两位祖师都在,两道死磕起来……华思源只怕会愁得连头发都要掉光呢!

太上道和正一道之间的恩怨,对吴解来说毕竟还是有点远。此刻他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还是战斗。

随着他的实力渐渐提升,他所面临的战斗也越来越激烈。这倒不是因为他在自己给自己加压,而是混沌之海的天魔们发觉这边战况不利,正在赶来支援。

混沌之海从外面看去并不大,可真zhèng

踏入其中便会发xiàn

它大得无穷无尽。其中孕育的天魔强者更是数不胜数,用车载斗量来形容都嫌太少,便是天上的星星,只怕也没有它们的数量多。

当战斗时间渐渐拖长,四面八方赶来的天魔强者也越来越多,突击队面临的压力自然也会不断增加。

吴解实力提升得飞快,尚且觉得压力渐渐变大,那些斗神突击队的成员们实力一时间不会有什么提升,自然感觉压力更加巨大。

不知不觉,他们的战线渐渐后撤,原本处于中间地区战斗的吴解,渐渐的位置已经有些突前了……

第809章 善战

看到吴解的位置渐渐突前,红姑仙子眉头一皱,便要通知他赶快后退。

但她还没开口,吴解周围的空间突然一阵震动,至少有二十多个洞虚巅峰的天魔一起出现,更有两个不朽境界的天魔一左一右,同时施展神通,将一方空间锁住,让他无法逃脱。

“糟糕!”红姑仙子大惊,纵身化作一道火光冲了过去,却被一个不朽境界的天魔挡了下来。

若是在混沌之海外面,这个不朽初期的家伙连挡她一招的资格都没有。但在混沌之海中,这家伙的力量便被大幅度提升,纵然红姑仙子全力攻击,一时间却也没办法突pò

它的防御,赶去救援吴解。

与此同时,两位天君也各自出手。

那位曾经当过星君的前辈直接来到凤凰号的主炮后面,伸手抓住炮台,将主炮炮管快速转动,转向了吴解的方向。看样子他似乎根本不考lǜ

误伤问题,打算直接一炮轰过去。

而另外一位天君则挥一挥手,一道金红色的火光刹那间划过遥远的距离,飞到了吴解的身边,重新变成一把长刀,式样和吴解惯用的略有差别,但其中蕴含着的澎湃力量,却让周围的天魔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吴解在那些洞虚巅峰的天魔们撕裂空间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挪移离开,随即发xiàn

空间已经被锁住,便急忙后退——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哪个方向敌人更多的问题,反正随便哪个方向他都不大可能打得过,还不如尽量朝着凤凰号冲。毕竟越接近凤凰号,己方的斗神就越多。没准哪个小队正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会赶来救援。

他可不敢盲目自信,那二十多个洞虚巅峰的天魔便已经足够围杀他好几次,更不要说还有能够封锁空间让他无法挪移的强者存zài

——封锁空间可是实打实的修为对抗,能够把空间封锁到让他连一丝一毫涟漪都无法荡起,必定是不朽天君无疑,甚至可能相当于不朽中期的层次。

在混沌之海中,域外天魔实力会被大大增强,修为相当于不朽中期的话,实力只怕就已经到了不朽巅峰……吴解此刻十分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享shòu

到了这种高规格高层次的招待,但他却明白另外一件事——那个封锁空间的家伙没有出手!

虽然不知dào

是为什么,这家伙选择了封锁空间阻止自己逃跑,而不是直接攻击。但它没有直接攻过来,便给了吴解一丝机会。

情况的确很危急,但总还是能再努力挣扎一下的!

他心中念头闪过的同时,身体已经在飞快地后退。才退出半步,火焰长刀已经送到。

吴解一把抓住长刀,顿时感觉到强dà

的力量从刀中涌入自己的身体,这份力量千百倍于他,得到了这股力量相助,他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长刀一挥,金红色的火焰化作一对翅膀,既挡住了左右两侧,又进一步加快了他的速度。

前面好几个洞虚巅峰的天魔已经咆哮着追了上来,而后面则有三个同样水平的天魔摆出了全力防御的姿势,明显是要把他拖住,好和同伴合围。

“什么时候……连不可名状都懂得战术了?”天书世界里面,束起单马尾的叶红忍不住大声吐槽,“这些家伙那泥浆一样的脑子里面,怎么会有智慧存zài

的?”

但事实是明摆着的,那些家伙的脑子里面的确有智慧存zài

,而且不少。

吴解只退了几步,不超过百丈距离,便被一个长了四条手臂、浑身都覆盖着鱼鳞、背后还有巨大背鳍的家伙拦住了。

他不及细想,身子微微下蹲,长刀挑了起来,虽然挑在空中,刀尖上却犹如挂着很重的东西似的,显得颇为吃力。

那四臂鱼鳞的天魔狞笑着张开手臂,至少有十余丈高的身材变得如同门板一般,稳稳地拦住了吴解的去路。但当吴解这一刀挑起来的时候,它却发xiàn

自己周围的空间整个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箱,连同着箱子里面的“鱼”一起被挑了起来,挑向头顶。

原本它的阻拦的确是天衣无缝的,但当它连同着周围的空间一起被挑高之后,脚下便自然出现了空当。

吴解的身体化作雷光,从它脚下的空当钻了过去。

这个手段着实巧妙,非但那四臂鱼怪目瞪口呆,便是正在追杀吴解的那些天魔也都呆住了。

那四臂鱼怪庞大的身体此刻恰恰成了吴解的盾牌,虽然它立kè

就转过身来,但在这转身的过程中,吴解至少可以不用担心来自背后的攻击了。

不仅如此,因为吴解从四臂鱼怪脚下钻过去的缘故,跟在四臂鱼怪身后的两个天魔也稍稍愣了一下,让吴解顺顺当当冲到了它们的面前,没有受到半点干扰。

可惜它们原本就做着防御的姿势,纵然愣了一下,却依然神通尽出,将通往凤凰号的道路牢牢守住。就算吴解化身雷光,也没办法穿过这两个洞虚巅峰天魔联手布下的防御。

而与此同时,那些位于侧面的天魔已经纷纷赶来,距离吴解最近的一个甚至于已经发出攻击。

它是一团粘稠的污泥,却生了许多粗短的触角,此刻不止一根触角猛地指向吴解,污泥之中更有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猛地叫喊起来。

吴解不会天魔语,不知dào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dào

这家伙究竟在用什么手段——随着那声叫喊,他顿时觉得浑身法力不受控zhì

地狂乱起来,虽然刹那间就被他重新镇压下去,恢复了正常,但这一瞬间的工夫便使得他的雷光遁法失效,落在了重围之中。

而这一个瞬间之后,至少五个天魔已经赶到了面前,各种手段一起用了出来。

吴解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手上则不慌不忙,长刀划了一圈,一个火环四面轰出去,将天魔们逼近的势头稍稍阻隔了一下。然后右手提刀,左手光芒一闪,便是一件盒子形状的法器出现,看也不看,直接朝着身后扔去。

这法器自然就是用大霹雳组装起来的大杀器,不过不是三百六十枚大霹雳组装的顶级货色,而是十二枚大霹雳组装的寻常货色——在这个距离上使用,吴解也只敢用这个。要是扔出太厉害的货色,只怕不用等天魔们动手,他自己就就把自己炸死了。

大霹雳出手,吴解不等它爆zhà

,身体便发出轰然巨响,再次化成了一道雷光。然而这次的雷光和之前那轻灵巧妙的雷光截然不同,非但凌厉许多,更充满了凛冽的杀机,甚至于没有再施展任何的巧妙手段,径直化成巨大的雷柱,冲着那两个拦住去路的天魔狠狠轰去。

这一次,他却是要正面轰破敌人的阻拦!

吴解这次的选择大出天魔们的意料,之前他战斗中一般都是靠把握时机进退得当来控zhì

战斗的节奏,就算是穿过那四臂鱼怪的阻拦,用的也是巧妙的手段。诸位天魔都已经下意识地觉得他是一个走巧妙路线的人物,丝毫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用出如此猛烈悍勇的手段来。

这就像是一个白衣飘飘的酷帅剑客,突然间大吼一声撕掉外衣,身上青筋暴起,一块块腱子肉如同钢浇铁铸一般,手上的兵器也换成了九环大砍刀……画风顿时就不对了啊!

域外天魔虽然是混乱的化身,可毕竟也是有智慧的。但凡有智慧的生物,面对“画风不对”这种情况,总难免要呆滞一下。就是这呆滞一下的空当,吴解化成的雷柱已经正面轰在了那两个拦路天魔的身上。

这两个天魔的手段高强,又是专心防御,便寻常不朽天君出手,也难以撼动它们。可吴解这一击不仅力量大得惊人,更抓住了它们神情呆滞的瞬间,一下子就将它们的身体轰破,径直从那轰破的缺口之中冲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那些被“画风不对”弄糊涂了的天魔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发出怒吼,追了上来。

二十多个洞虚巅峰的天魔在混沌之海里面一起出手,却没能拿下一个才洞虚后期的斗神,若是这种事情当真变成现实,即使那些个高级的天魔不惩罚它们,它们自己也没有脸面再苟活下去了!

但不管它们怎么想,都已经于事无补。吴解化成雷柱轰穿了最后的防线,眼前已经一片开阔。此刻他将雷光遁法全力运转,那些天魔根本就追不上。

见此情景,后方两个不朽境界的天魔终于忍耐不住便要再次出手。可就在此时,一道猛烈得让周围数千里混沌之海都为之激荡的火柱从凤凰号上轰了出来,和吴解所化的雷光擦身而过,狠狠地轰向了这边。

这正是那位前代冬至星君出手,正是凤凰号的主炮!

两个不朽境界的天魔顿时大为惊骇,急忙左右闪开。幸亏距离很远,它们还来得及逃命,但那些正追在吴解身后的洞虚境界天魔们可就来不及了——只是一炮,那些天魔们便尽皆灰飞烟灭,连一个都没剩下。

当赤红的光柱渐渐消散之时,吴解已经回到了凤凰号上。红姑仙子此刻也已经击退了那个想要阻拦她的不朽天魔,返回战舰。

“干得漂亮!”她用力拍着徒弟的肩膀,拍得正在大口喘气的吴解脸色发白,自己却笑得非常开心,“你看,你还是很能打的嘛!刚才突围时候的表现,就算在我们冬至军团里面,也算得上是精英了呢!”

第810章 造化级魔王

得到了红姑仙子的赞许,让吴解非常高兴。

冬至星君亲口承认他堪比精锐斗神,这是对他实力的肯定。虽然认可的只是刚才突围之时那灵光乍现的片刻表现,但这起码证明他并没有因为多年远离征战而变得文弱,战士的灵魂并没有离他而去。

现在需yào

的,只是继xù

磨练而已。等他能够在战斗中随时保持那一刻的战斗技艺,实力必定会有质的飞跃。迎接将会到来的危机时,也能够真zhèng

有些底气。

吴解客气了两句,便将宝刀归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那位天君接过宝刀,注视了吴解片刻,叹道:“若是你加入火部,千年之内必定能够成长到二十四星君的程度。超过老朽也不会花太多的时间……留在道门,实在浪费了你天生的才华!”

吴解不料这位前辈竟然会如此评价自己,沉默了一下,笑道:“长生久视,便是时间无限。就算稍稍浪费一点,其实也无所谓的。”

“时间无限?”那位天君嘴角微微上扬,“只是寿命无限罢了,时间这东西,对谁来说都是很有限的。劫数来临之时,你总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要是能够再多些时间准bèi

就好……”

红姑仙子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中止了这个话题。

挖墙脚这种事情实在谈不上光明正大,只适宜二人私下详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可。凤凰号的舰桥上人多眼杂,就算大家都是战友不会泄露秘密,面子上总是有些不大好kàn



嗯,这就叫吃相太难看,不雅,不雅!

过了片刻,前代星君也回到了舰桥上,对吴解点了点头,颇有赞许之意。

他刚才原本已经作好了随时用神通微调炮击方向的准bèi

,结果吴解却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和炮击擦身而过,不管这是事先注意到了凤凰号的情况而作的应对,还是灵光一闪的下意识反应,总之能够做到这种事,本身就证明了吴解强dà

的战斗才能。

火部乃是斗神四部之中最为好战的,而这位前代冬至星君自然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见到一个富有战斗才能的晚辈,他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

吴解稍稍休息了一下,便想要再次出击。他觉得自己现在状态不错,正适合趁热打铁,再好好战斗一阵子,积累一下经验。

但红姑仙子这时候却发出了撤军的号令,让突击队全部撤回战舰,所有的战舰也重新调整阵型缓缓后撤,脱离混沌之海。

“咦?现在就撤tuì

?”吴解不由得愣了一下,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师傅的用意。

常言道“得yì

不可再往”,做事总是要留下余地,才能避免陷入转身不得的危机之中。如今冬至军团依然还占着上风,此时撤tuì

顺风顺水,无论气势上还是局面上都十分有利。若是打到双方陷入僵持之后再撤tuì

,情况就会糟糕很多了。

至于就这么一直保持优势下去,那种事情绝对没有可能。混沌之海可是域外天魔的大本营,里面的强dà

天魔完全能够用“无穷无尽”来形容。就连华思源那等不可思议的强者尚且负伤而退,就算火部二十四军团齐至,或许能够把优势持续得更久一些,却也绝无一直坚持下去的可能。

要是真的能够一直打下去,火部大概早就全力以赴来剿灭混沌之海了吧……

冬至军团乃是一等一的精锐,虽然此刻局面还占着上风,却完全没有哪怕一点点恋战的意思。红姑仙子命令一下,他们立kè

便转攻为守,开始有条不紊地撤tuì

。进退之间转换的速度之快,足以让人间任何一支铁军惭愧到泪流满面。

域外天魔乃是混乱的具现,自然谈不上什么秩序井然军纪严明。当冬至军团由进攻转为撤tuì

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天魔都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进攻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让冬至军团得以从容撤tuì

,只一转眼的时间就退出了上万里,眼看不消片刻,便能顺利退出混沌之海。

“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脚料!”距离此地甚为遥远的一个混沌漩涡之中,一团不断改变形状的火焰里传出了无奈地叹息,“指望这些货色能够试探出火部的真zhèng

实力,果然不行!”

说着,它的身体颤动了几下,一团鲜红的火苗飞了出去,顷刻间将周围的混沌漩涡几乎吞噬殆尽,化为比它更加巨大的火团。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试试吧!”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火团便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冬至军团的退路上。只是此刻它已经化成超过十万里的巨型火球,简直犹如一颗小规模的恒星似的,将道路完全堵死。

凤凰号上的两位天君反应最快,立kè

一起纵身而出,直奔那巨大火球飞去。伴随着汹涌澎湃到让附近的混沌之海都为之震动的强dà

气势,两位不朽天君的实力毫无保留地施展了出来,誓要将这拦路的火球一举击溃。

此刻正是关键,绝对不能被这火球阻拦太久。否则不仅归途受阻,更重yào

的是会使得双方的气势发生大幅度的消长——作为跟域外天魔战斗了无穷岁月的专家,他们深知绝对不能让天魔们把气势打出来,否则战斗的难度会直线上升,战斗的损失更会成倍成倍地增加!

两位不朽天君的全力出击,顿时激起了无穷的波涛,熊熊烈焰将混沌本身都直接点燃,刹那间化作一团比那拦路火球更大的火焰,更有骇人的热力在其中凝聚酝酿,便要集结为强dà

的神通,将其一举击溃。

但拦路的火球之中,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听到这冷笑,两位天君同时大惊。可就在这时,那拦路火球之中一道红光射出,摄入他们施展的巨大火焰里面。然后那火焰的光芒便立kè

摇曳扭曲,转瞬间就透出了一股强烈的混乱癫狂之意,竟然一下子就被它给控zhì

了。

两位不朽天君的全力出手,在它面前非但没有能够发挥功效,反而被其利用,助长了它的神通!

两位天君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不好——这天魔竟然是暗合火之本源而生,在控火方面,比精修火部正法多年的他们更胜一筹!

冬至军团和域外天魔斗争多年,自然也见过这样的天魔。如果时间充足,他们有的是办法能够对付这家伙。但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一瞬间,原本占尽优势的局面便急转直下。

“若是被拦住去路的话,整个军团都有危险!”红姑仙子心中念头一闪,便清啸一声纵身跃起,周身燃起熊熊烈焰,整个人瞬间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火凤凰,直接跨越空间来到了那火球的上方,略一盘旋,狠狠地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冬至军团的其余几位顶级强者也各展神通,分别化为火龙、火狮子和火麒麟,三只神兽配合火凤凰一起进攻,什么别的神通都不用,就是依靠本身强dà

的力量,要将那巨大的火球直接撞碎!

火部正法堂皇刚猛,最是凶悍不过。临敌厮杀之际,若是以正面攻伐的威势而言,便是斗部灭世神通也要逊色一筹。此刻四位顶级强者一起施展出了神兽法相,将真元法力尽数转化为肉身神通,四只神兽一起出手,便是造化神君也要退避三舍!

但那火球之中,却依然只是一声冷笑。

不等四只神兽撞上来,火球之中便突兀地伸出了四条手臂。每一条手臂上都环绕着不同颜色的火焰,每种火焰都散发出奇异的气势,恰恰对火凤凰、火龙、火狮子和火麒麟形成了先天的克制。

“要玩火?那几个在玉皇殿潜修的家伙过来还差不多。就凭你们?”不屑的笑声从火球之中传出,随之而来的是四只神兽全都被一招击退,狼狈不堪。

见到这一幕,冬至军团上下无不脸色大变。

能够一招击退四位强者的神兽变化,意味着这火球非但是造化境界的强者,甚至在造化境界里面都是相当厉害的那些。有这样一位绝顶强者拦住退路,冬至军团此刻便真是陷入了死地之中,只能在“顶住大批天魔的反扑,同时击退一位造化神君”和“不顾一切,在混沌之海中分散逃跑”之中二选一了。

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个,都跟自杀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早死晚死,还有具体怎么死的区别而已!

值此危急时刻,两位坐镇凤凰号的天君对视一眼,一起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坦然清澈,豪迈无畏,是已经作出关键选择的人才有的笑容。

下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同时发光,化为了两个身高以数千里计的庞大巨人。这两个巨人身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气势,更有无数的奇异火焰在他们身上燃烧。尤其两位巨人眼中,更能看到虚空爆zhà

开来,一个完整的世界正在缓缓生成。

此乃火部正法最高的神通,火神真身!

火部正法修liàn

到法相境界之后,能够凝炼出火焰灵兽,然后将自身和灵兽相合,得到灵兽变化。这种变化不同于寻常的变化之术,并非外在形态的改变,就连那灵兽天赋的神通都能获得。红姑仙子的火凤凰变化,以及另外三位强者的火龙、火狮子和火麒麟,便是如此神通的体现。

炎兽法相是一个能够不断提升威力的神通,尤其随着修为提升,所化的神兽力量也在不断提升。临阵厮杀的时候,这神兽的威力往往比斗神自己更加强dà

。此法虽然消耗强dà

,威力也极为强dà

,乃是火部斗神遇到强敌时候的首选。

但如果遇到了更强dà

的敌人,或者是到了生死一发的时候,火部正法之中其实还有更强的手段,便是将四大灵诀融合起来,化为太古火神。

太古火神是炎兽法相的进阶,只有将炎兽法相修liàn

到最高层次的“火灵神兽”阶段,才能够更进一步修成太古火神变化。一旦修成太古火神变化,临敌之时化作太古火神,举手投足间便具有无穷神通,甚至于只要目光一扫便能将万千天魔烧成灰烬。

但是,太古火神变化是一把双刃剑,使用它的时候既会伤到敌人也会伤到自己。

斗神毕竟不是真zhèng

的太古火神,一旦化为太古火神的模样,体内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开辟世界。力量越强,世界开辟得越快。开辟到一定程度,便会不由自主地身化天地,变成一个庞大的世界。

尤其当太古火神神通修liàn

到最顶级,化为火神真身的时候,几乎一旦使用就无可逆转,无论是否能够击败敌人,化身天地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冬至军团里面,只有这两位资格极老的天君修成了火神真身,此刻他们同时施展出火神真身,便是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为战友们打通撤tuì

的道路。

说时迟,那时快。两位巨大的火神一旦成型,便同时怒吼一声,出拳轰向火球。

他们的身材比那火球还要小上一些,但双拳击出之时,自然地将周围的混沌虚空尽皆化为烈焰,依附于拳头之上。远远望去,拳头就像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焰漩涡,要把那庞大得如同星辰一般的火球直接击碎。

这次,火球里面传来的不再是冷笑,而是一声叹息。

“好本事!若非遇上的是我……”

顷刻间,火球也化成了庞大的巨人,双手攥拳,迎着两位火神的拳头,毫不退让地轰了出来。

四拳相触。

下一瞬间,巨大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战场。混沌之海被激起恐怖的巨浪,所有的混沌都被这巨浪挟裹着朝着四面冲去,以四拳相交的地点为中心,混沌之海中赫然出现了一片“正常”的虚空。

而这虚空也一样在剧烈地震动,不断地摇晃和激荡,出现无数的撕裂,却又瞬间愈合。在这些裂缝诞生和消亡的过程中,甚至能够隐约看到无数的小世界在其中孕育和发展,但还不等它们成长起来便尽皆粉碎,反而加剧了激荡的威力。

无数的天魔——不论它们是阳神境界、洞虚境界甚或是不朽境界,总之都一样被这冲击波直接轰飞,伴随着同样被冲击波激起的混沌巨浪,直接甩到了谁也看不清的远方。

而冬至军团多年艰苦的训liàn

和激战养成的经验,此刻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整个舰队抢在冲击波来临之前结成了阵法,在四位已经回到舰队的顶级强者指挥下,磅礴的力量化为一个流线型的护盾,将整个舰队完全护住。

猛烈的冲击波震得护盾摇摇欲坠,赤红的光芒上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纹,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崩溃。所有的战舰都在剧烈地摇晃着,甲板上的斗神们纷纷抓住身边的东西,才能够将身体固定住,避免摔出战舰。

幸运的是,那护盾终究是顶住了。

过了大概一两次呼吸的时间,还不等舰队稳住,便听到了几个伴随强dà

威势而来的声音。

“孽障!休得猖狂!”

“要打?怎么不叫上老夫?”

“区区食物而已,竟敢这么嚣张!”

“看招!”

“善哉善哉……”

原本正在激荡的虚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透过已经支离破碎的护盾,可以看到五个数万里高下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镇住了狂暴的虚空。

一直守护在混沌之海边缘,维持着这里战线的五位造化级强者,此刻一起出手了。

有了他们的出手,虚空中的震荡和风暴便被压了下来,冬至军团的撤tuì

也不再有什么阻拦,就连两位化身火神的天君都被救了下来。

虽然如此,可两位天君化身火神在先,跟那拦路的造化级魔王硬拼在后,都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对于他们的伤势,就连造化神君们也一样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让他们自己慢慢养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终究没有伤及本源。或许免不了境界下降,或许养伤的时间会长到要用万年甚至十万年百万年来计算,但毕竟没有留下致命的后遗症。

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大家都十分在意的那个造化级魔王,却在和两位化身火神的天君硬撼一招之后便突然迸散成无数火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几位神君全力追溯,奈何刚才那一击的力量太过强dà

,将这一片空间尽数击碎不提,就连这一方天地的因果都被破坏了。他们没有一个是主修因果之道的,面对这种情况,纵然不甘心,也只能徒唤奈何。

只是这次的事情,给大家心中都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混沌之海中的造化级魔王,这种原本只存zài

于推测和传说中的存zài

,终于出现了!

众人所不知dào

的是,在那片曾经存zài

火焰漩涡的地方,那团不断变幻形状的火焰,此刻也有些不满。

“特地出手了一趟,却没有能够拦下那群斗神,甚至于连那小子击杀几个天君的手段都没逼出来……真是浪费!”

它不甘心地嘟嚷着,身影渐渐隐去。许养伤的时间会长到要用万年甚至十万年百万年来计算,但毕竟没有留下致命的后遗症。

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大家都十分在意的那个造化级魔王,却在和两位化身火神的天君硬撼一招之后便突然迸散成无数火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几位神君全力追溯,奈何刚才那一击的力量太过强dà

,将这一片空间尽数击碎不提,就连这一方天地的因果都被破坏了。他们没有一个是主修因果之道的,面对这种情况,纵然不甘心,也只能徒唤奈何。

只是这次的事情,给大家心中都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混沌之海中的造化级魔王,这种原本只存zài

于推测和传说中的存zài

,终于出现了!

众人所不知dào

的是,在那片曾经存zài

火焰漩涡的地方,那团不断变幻形状的火焰,此刻也有些不满。

“特地出手了一趟,却没有能够拦下那群斗神,甚至于连那小子击杀几个天君的手段都没逼出来……真是浪费!”

它不甘心地嘟嚷着,身影渐渐隐去。

第811章 四大魔王

冬至军团退回巨大城墙后面的时候,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欢呼声简直犹如山崩海啸一般,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并非败退,而是击溃了所有的天魔,胜利凯旋一般。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他们吃了大亏,但让他们吃亏的可不是寻常天魔,而是造化级的魔王!古往今来,除了传说中的思源神君之外,还有谁能够逼得那些造化级的魔王出手?

别的不说,在冬至军团抵达之前,这里便有五位造化级强者坐镇,五位强者联手出击的情况也发生了不止一次。但即便如此,混沌之海里面的天魔们也不曾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任凭他们将附近的天魔扫荡了一遍又一遍,只是不断地派出那些炮灰来耗他们的法力,最终让他们无奈退去。

不要说造化级的魔王,就连之前出现的那些不朽境界顶级魔头,他们也一个都没见到!

而冬至军团的这次出击,虽然最后陷入了天魔的包围而颇为狼狈,但却破天荒地逼出了造化级魔王,说明他们给予混沌之海的压力,甚至于超出了五大造化联手。

能够有资格镇守巨大城墙,战斗在对抗混沌之海最前线的,无不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自然每一个都有不错的眼力。别看火部舰队退得狼狈,可人家不仅逼出了造化级魔王,甚至于能够一边抵挡无数天魔的反扑,一边跟拦路的造化级魔王恶战,如此底蕴、如此气势,不愧是诸天万界公认的第一强军!

强者从来都是理所当然受到尊敬的,从城墙内传来的欢呼喝彩声就知dào

了。

但面对这样的尊敬和欢呼,冬至军团却没有做出很热烈的回应,只有冬至星君带着一些人出面客气了几句而已。

这是因为整个冬至军团,几乎都已经累垮了。

刚才那造化级魔王出现的时候,他们周围的天魔突然就像是爆fā

潜力一般,非但战斗力疯狂提升,战意也提升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实力大进的它们对着冬至军团展开了疯狂地进攻,虽然时间不长,但却让冬至军团上下几乎全都精疲力竭。如果这种情况持续得稍稍久一些,他们就将不得不动用一些会产生后遗症的手段,以维持整个军团的战斗力。

毕竟……不那么做的话就会被打破阵型,一旦被打破了阵型,以双方数目的巨大差距,整个冬至军团恐怕会在几次呼吸的时间里面就土崩瓦解。

这就是仙人们战争的特色,僵持状态或许会持续很久,可一旦僵持被打破,胜负往往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旷日时久是寻常事,电光石火也一样是寻常事。

吴解是少数能够有余力跟着出面答谢的斗神之一——虽然他其实根本就不是斗神,但谁会在乎这点小事呢?

等到冬至军团撤tuì

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全军上下除了基本的守备力量之外,其余人手都开始休息,他才忍不住向师傅询问。

他的问题,自然是关于那个造化级魔王的。

“这家伙为师也没见过,甚至听说都没听说过,所以我也没办法回答。”红姑仙子叹道,“不过我已经向灵霄天发信询问,相信很快就能够有答复。”

斗神内部之中,也有类似于吴解和尹霜“龙树专线”的联络工具。那是当初由华思源亲手打造,目前由玉皇大天尊负责维护管理的一个通讯工具。

红姑仙子是个遵守规矩的人,吴解没有正式加入斗神组织,她就不会徇私舞弊,给吴解私下开通使用这个通讯工具的权限。不过就算没有开通,吴解大致上也能猜出这工具究竟是什么样子——反正不外企鹅、企鹅或者企鹅……横竖就那么回事吧。

他随口问了一句,从师傅惊讶的神情上就能看出,果然是猜对了。

啧啧,华思源做的东西,用鼻子想都知dào

会是什么样子!

老实说,吴解一直有个怀疑——华思源这家伙在当研究生的同时,是不是还在某个腾字开头讯字结尾的著名企业打工?还是负责创意设计的那种?

要不然的话,为啥他会毫无节操地随便乱抄呢?完完全全就是山寨之王的节奏啊!

过了一段时间,灵霄天的答复到了。

火部斗神赤九曜——也就是红姑仙子的师傅,吴解的师祖——亲自跑了一趟玉皇天,从玉皇大天尊那里得到了一些非常隐秘的资料。

那是昔年华思源率军进攻混沌之海的时候,孤身潜入混沌之海深处得到的情报。

这些情报一直封存zài

玉皇大天尊手上,按照华思源的吩咐,除非日后有人遇到了造化级的域外天魔,否则就不要解封。

具体的原因他没说,但他特别强调了这点——这个消息尽可能不要外泄,即使当造化级天魔出现之后,知dào

消息的范围也不要超出四部星君和预备星君这个档次。斗神组织之外,则只能告sù

那些造化级的强者。

这份情报的内容不长,看得出来只是一份梗概。或许红姑仙子知dào

得更多一些,但她愿意告sù

吴解的就是那么点。

按照这份情报,混沌之海里面最强dà

的“不可名状”应该至少有四个,分别是“黑泥”、“青鳞”、“黄云”和“红焰”。它们很可能分别对应地水风火,各自的神通都非常强dà

,更重yào

的是,它们还能分出化身,而且……是造化等级的化身!

吴解听得心中发凉,愣了许久才忍不住问道:“连化身都有造化等级,莫非这四个魔王的本体,竟然是造化级里面最顶尖的那个层次?”

红姑仙子的脸色很沉重,一贯的笑容和开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阴郁。

听到吴解的询问,她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知非啊,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dào

比较好……”

吴解扬起了眉毛,眼中精光微微一闪。师傅自然不会害自己,她会这么说,便意味着“知情”并不是好事。或者更加直白地说,光是“知情”本身,就已经意味着相当大的危险了。

“原本我不该告sù

你它们的名字,但当我看到那个‘黄云’的时候,我就明白你麻烦大了……这件事你必须知dào

,否则日后很可能会死得糊里糊涂!”

吴解眉头紧锁,他已经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混沌之海深处那四个造化级魔王之中的“黄云”,很可能就是当初九州界摘星之战中出现的黄色身影——当然,那黄色身影多半只是一个力量很微弱的化身而已。

这意味着……他突然脸色大变,问道:“弟子可以把这个消息告知龙树大菩萨吗?”

昔年师徒几年相处的时候,吴解曾经将自己九州界和飞升之后的许多事情都告sù

师傅,红姑仙子闻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一下说道:“你那位小师弟很可能关系到龙树大菩萨的宏愿,所以理应告sù

他。只是……你需yào

斟酌分寸,不要说得太多。”

说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实说,为师现在已经有些后悔,或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事情……”

吴解笑了:“知dào

这些,对我来说没有坏处。至于麻烦什么的……徒弟我这辈子惹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横竖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无所谓啦!”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打开了龙树专线。

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去联系尹霜,而是凭借自己的神通法力,透过龙树专线本身,去联络当初创造它的人。

这事情并不难做到,虽然说龙树专线的维护者已经是吴解和尹霜,但它毕竟是龙树大菩萨创造的。按说以吴解的神通,很轻松就能够通过它跟龙树大菩萨联系上。但他反复联系了好几次,龙树大菩萨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的脸色顿时沉重下来,将这件事情告sù

了师傅。

红姑仙子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也变得非常沉重,急忙联络了灵霄天。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脸色阴沉地告sù

了吴解联络的结果。

“刚刚从瘟部那里得到消息,净极光世界大概在十余年前有一个很微小的震动。从那时开始,龙树大菩萨就闭关了。”

吴解很快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问道:“那小师弟呢?他怎么样?”

红姑仙子又联系了一阵,然后说:“龙树门下最小的弟子知觉罗汉目前正在专心修liàn

,他每天都在净极光世界中央的菩提树下坐禅,然后便是向几位师兄学习,再然后又回到树下坐禅。非常用功刻苦,已经数百年都没有踏出净极光世界半步。”

吴解这才放心,长长地送了口气。

看来龙树大菩萨虽然在魔王们手下吃了亏,但荷斯塔却没事。至于龙树大菩萨本人——净极光世界无碍,他想来问题也不会太大。

这件事总算没有发展成吴解不愿意见到的那种情形,让他一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又落了回去。

“这样就好,相信小师弟他不会自己找死的。”他笑着说,“至于那‘黄云’……如果它真的有打破净极光世界的本事,就不会拖到现在了。佛门中人进攻或许不够强,但防守可都是非常厉害的!”

“嗯,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了,多多担心自己吧!”红姑仙子叹道,“你现在可就在混沌之海边上!”

“没关系。”吴解耸耸肩,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这边安全得很呢!”

第812章 持久战

吴解当然不是盲目自信,虽然他此刻距离混沌之海不远,但这里可是有五位造化级强者坐镇,更有整个冬至军团的保护。除非他跑到斗神五方天去当缩头乌龟,否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相比之下,玉京派可远没有这里安全。虽然它远在大荒界,可大荒界并非没有域外天魔出没,事实上大荒界也常常受到域外天魔的侵袭。玉京派十二楼之中的“神兵楼”和“冰云楼”便经常要剿灭踏入玉京派势力范围的天魔,虽然说很少遇到大规模大阵势,但既然那些低等的天魔能够来到玉京派的势力范围,“黄云”这等超级大魔王当然也行。

如果说吴解回到了玉京派,结果却把“黄云”引到了玉京派,那反而是吴解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以玉京派的实力,对上那连龙树大菩萨都能够击伤,逼得这位诸天万界公认的最接近造化的强者闭关养伤,那如果它来到了玉京派,结果会怎么样?

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吴解背后就不可自抑地冷汗涔涔。

他知dào

道门其实底蕴很深,也知dào

诸天万界之中其实有很多大神通者都在默默关注着道门。他相信如果玉京派真的到了灭门的边缘,必定会有造化神君出手相救——甚至于连清静翁都可能会出手救援。

但是……他不相信那些人的实力!

别忘了,华思源曾经在混沌之海中败退过!

虽然他当时可能是被四大魔王有心算无心给埋伏了,虽然当时的地点是在混沌之海内部,四大魔王的实力又有提升,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四大魔王,很强,非常强,强得超乎想象!

华思源是什么人物?他是打造化神君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超级强者,是诸天万界公认的“最强”,而且是那种“他排在第一名,然后从第二名开始至少要比他低几个档次”的那种超乎想象的强dà



四大魔王联手,在混沌之海中埋伏,便足以将他击伤逼退。这意味着那四大魔王的实力……吴解琢磨了一下,觉得“黄云”的真zhèng

实力,大概至少不会输给目前的清静翁。

嗯,这是一个最低最低的下限,不可能更低了。

四个清静翁联手,配合埋伏和阵法,能够击伤逼退华思源吗?

“不可能吧……”茉莉连连摇头,“那华思源竟然有办法连天罚都躲过去,这意味着他只怕已经是跟师傅您当年不相上下的强者,就算有差距,也只是‘最强’和‘次强’之间的差距而已。那个叛徒当年实力最巅峰的时候,四个他联手,配合阵法和埋伏,或许能够把您打伤逼退——事实上当年他叛逃的那次,就是正一、真武、自在和他四人联手埋伏师傅您。那也是您一辈子仅有的几次吃亏败退,就算后来进攻正一道追杀他,诸天正道联军也没能拦住您砸了正一神君的山门……这就是‘最强’的力量,若非有如此力量,又怎么够资格宣言‘掌控诸天,至尊无上’呢?”

吴解沉吟着,点了点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不知dào

茉莉的估计对不对,但在缺乏相关资料的情况下,便只能认为茉莉说的是正确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呃,不是“挖掘机技术哪家强”的问题,而是……如果四大魔王的实力,真的强dà

到跟昔年的清静翁一个层次,又或者跟人道三圣祖一个层次,那么“黄云”突袭玉京派的话,诸天万界里面有谁能够来得及救援呢?

最起码,清静翁大概是没这个本事的。

根据吴解知dào

的情报,清静翁已经是诸天神君之中相当厉害的一位,比一般的神君要强dà

不少。别的不说,当初需yào

黄庭、赤松和青角三位神君一起出面,才能够把他给拦住,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一个实力相当于昔年尚未受创的清静翁的超级大魔王……想到这个,吴解就觉得有点胃疼。

回到玉京派?给玉京派惹来那么强dà

的敌人?

还是算了吧!

现在,他反而庆幸自己离开了玉京派,这样最起码避免了“超级大魔王进攻玉京派,玉京基业一朝尽毁”的悲哀情况。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红姑仙子也表示认可。

“你这么一说却也有道理,以‘四大魔王联手能够击退思源老祖’这个角度来考lǜ

,你的确还是留在这里最安全。毕竟这儿有五位造化级的强者,更有他们苦心经营的防御阵地。如果在这里都挡不住那魔王的话,那除非你跑到玉皇宫去,否则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算是安全的了……”

“师傅,您就别提这个了成不成?弟子我已经觉得压力巨大了啊!”

红姑仙子大笑,用力拍了拍吴解的肩膀:“我可没看出你有什么压力巨大的表现,依我看,这份压力其实不是坏事。”

吴解有些惊讶,她解释说:“压力也是动力,巨大的压力往往可以推动人更快地进步。就以你们太上道为例,要不是有巨大的压力,光靠昔年那点残余,两千万年的时间,哪里可能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你可能不知dào

,昔年太上道是以不能打而著称的。别看九转真传直指造化,可它没有任何战斗的技艺,就算真的修成造化,也是造化级里面垫底得不能更垫底的悲剧——不要以为我在说笑,太上道有个妙真仙姑,当年就是纯粹转修九转真传而证道造化的。后来……这位神君创造过一个很离奇的记录,大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什么记录?”吴解好奇地问。

红姑仙子笑道:“这位神君证道之后一次出游,被一群天魔追得落荒而逃,而那群天魔的实力……记得你当初刚到星海界之时遇到的那群吗?大致上就是那个水平。”

吴解长大了嘴巴,半天都没能合拢。

堂堂一位造化神君,居然被区区一个洞虚层次的魔头带着一群最强也不过阳神层次的天魔打得落荒而逃?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太上道追求的东西,跟一般人是不同的。他们并不追求强dà

,只追求单纯的更高境界,更高修为……等等等等。”红姑仙子叹道,“当年思源老祖就劝过太上道祖,说这种情况不好,没有过硬的拳头,如何能够在诸天万界安身立命?太上道祖则回答,他传道立派,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研究,至于弟子们是否能够安身立命的问题……凭什么他传下道法,就要顺带着传授神通玄功?安身立命什么的,终究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身为师傅,他不会干涉这个问题。”

吴解皱了皱眉,说:“师徒如父子,做师傅的自然希望徒弟能够过得安全稳当,只传道法不传神通,犹如授予稚子重金,再让他拿着一大堆金银财宝招摇过市……”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不满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你有你的想法,太上道祖有太上道祖的想法,人跟人本来就是不同的。”红姑仙子叹道,“我们师徒的想法呢,比较贴近诸天万界的传统,或者说大多数正常人都是这么想的。但太上道祖他不是正常人啊!你想想,正常人能够推凭借‘无为’而证道造化吗?”

“无为而无不为嘛,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无为怎么就不能证道?”

红姑仙子顿时一愣,疑惑地问:“咦?你怎么知dào

这话?《正道三诘录》里面可没把这段话记进去啊!哦……你在九州界圣皇陵下面见过思源老祖的神念分身,是他告sù

你的,对吧?”

吴解这才恍然,笑而不语。

“看来当初思源老祖告sù

你的事情也不够全面……太上道祖的无为之道,是真的纯粹的无为。正因为真是彻底的无,才能够不断进步……这道理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也没办法向你解释,横竖你走的不是这条路,不明白也就算了……”

见师傅有些抓耳挠腮的意思,吴解忍不住笑了。略过这个话题,问道:“弟子打算这段时间继xù

留在此地和天魔作战,积累战斗的经验,师傅您觉得如何?”

红姑仙子顿时将无为的问题扔到了爪哇国,沉吟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吴解面前的问题暂时没办法解决,但谁不是面对很多问题呢?恰恰相反,正因为他面临着那么多的危险,才尤其要加倍努力,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面对危险,最重yào

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就算要靠别人救命,实力强一些,也比较容易撑到救兵赶来啊!

所以虽然很担心,但她还是答yīng

了吴解的请求,让吴解继xù

留在冬至军团里面,参加对混沌之海的讨伐战。

休息数日之后,基本恢复了战力的冬至军团便再次出发,进攻混沌之海。

这次他们进攻的距离比上次近了很多,确保随时都能撤tuì

,不至于再被截断后路。

而吴解自然也参加了战斗,在这次的战斗中,他和上次一样以突击队的身份参战,斩获甚多,感觉自己的实力又有了一些提升。

然后,这种生活就慢慢地持续了下来……

第813章 六百年后桃源乡

吴解在混沌之海讨伐军里面,一住就是接近六百年

六百年的时光对于凡人来说十分悠长,天书世界里面那些被吴解复活的旧日熟人们都已经渐渐逝去,只留下了修仙有成的。

事实上,就连那些踏入了仙途的也大多已经老死——凡人若是不能修成金丹,筑基境界一般也就五百岁的寿命,就算按照九州界的功法修liàn

,凝成真元的话,也只有六百岁寿元而已。

比方说卫疏,他后来便踏入了仙途,一直住在南屏山潜修。可是他到最后也没有能够修成罡气,一生修为最终停留在入道境界,黯然逝去。

那些复活的人里面,最终活到现在的,只有朱权一人。

朱权复活之后,花了大概十年的时间安顿整个宁王府,并且在旧南安城一带建设了一个新的产业——花瓷。

烧瓷比制陶要困难很多,桃源乡原本只有陶器而没有瓷器,朱权看准了这个机会,带着昔日宁王府的人,摸索建立了以瓷器为核心的一个产业链。

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从立业之初就打定主意,把产业限定在比较中高端的层次,决不向低端民生伸手,以免和陶家发生利益冲突。这份谨慎使得他很顺利地操持着家业,无惊无险地完成了宁王府的转型。

当宁王府旧人们都安顿好之后,朱权便开始隐居修仙。他的资质毕竟不凡,又有相当的气运为助,没有特别费力便修成了金丹。只可惜他杂念甚多,金丹的品质不高,至今都还在打磨淬炼,也不知dào

能不能在千年寿尽之前凝聚魂魄成阴神,进而一步步前进。

如今的朱权自号“南宁隐士”,居住在南安城外一片树林里面。树林不大,但他在其中布置了须弥芥子阵法,将区区一片二三百棵树的小树林变成了茫茫林海。若是有人贸然踏入其中,轻则被阵法所迷,转着转着就自己走了出来,重则触动阵法防御,被迷得昏头转向,饿昏在里面然后被送出来。

而那片小树林的中央,有一片不大的空地和几间简朴的木屋,朱权这位金丹真人便隐居于此,除了朱家后人之外,别人轻易见不到他。

吴解曾经去拜访过他,朱权起初并没发xiàn

吴解的身份,但只凭借冥冥中的感应,他便明白眼前之人乃是这方天地之中至高无上的存zài

,交谈之后更得知了吴解和自己的来历,不由得肃然起敬。从此坚持以“恩公”来称呼吴解,并恭恭敬敬地执弟子晚辈之礼。

他这么识趣,吴解自然也不会反对,便为他讲道一番,还留下了淬丹灵水,助其修liàn



除了朱权之外,桃源乡还有不少神通之士。比方说住在象山上的林孝、绿姬、长公主三人。他们三人都得到了一方香火,如今乃是桃源乡百姓崇拜的守护神。

三人之中,林孝乃是木灵,生机旺盛,象征生之极;绿姬原本便是半人半魂,死去之后更是连魂魄都已经残缺,象征死之极;长公主昔年死后与神树融合,如今的状态介于生死之间,象征生死转化。

这三人刚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死循环过程,加上云中界三位长生者也经常在象山上讲道,以至于象山便成了桃源乡的修行圣地,整个桃源乡的修仙之人大多在附近居住。

除了象山附近之外,桃源乡也有别的散居修士存zài

。比方说桃源乡边缘,接近东方古木青林的地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梅林,鲜花常年不败。梅林之中便有一位仙人居住,虽然这仙人的嘴巴稍稍有点罗嗦和尖刻,但修为高绝,为人其实也颇好相处。

这位仙人自然便是吴解的四弟子香雪海。香雪海跟着吴解来到上界之后,表示自己习惯了避世的幽静,吴解便让他留在了天书世界之中。

大致上,居住在桃源乡里面的修仙者中,修为最高的便是这几人。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桃源乡中还有别的强者。

那是一个叫做雷蒙的少女,身份十分的奇异,便是吴解和茉莉,也查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只知dào

在他们看来,这平素拿战斗用无肩短法袍当成便装的少女俨然是一团磅礴的气运聚合体,而在别人看来,却只是一个看起来挺活泼的寻常少女。

雷蒙的修为高低,也有一些模糊。按照吴解和茉莉的看法,她应该只相当于金丹境界,平时她跟桃源乡各路高手切磋之际,大致上也看得出来就这个水平。但每当桃源乡里面发生一点问题,当她动手来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的实力就会骤然提升到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

比方说曾经有一次,虫女带着一大票同属昆虫族的小弟来到桃源乡。这群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家伙在桃源乡惹了很多的麻烦,尤其是它们当中不少都很喜欢吃草叶,看到夏末秋初那绿油油的连绵不断的农田……

当农民们前往象山哭诉之后,林孝他们便愤nù

地点齐人马,要去找这群做事不用头脑的虫子好好“理论”一番。结果等他们到了地方,却看到以虫女为首,三十多个大小虫子全都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向农民们赔罪,“我错了”、“对不起”之类的话音起此彼伏,场面煞是壮观。

做到这件事的,便是雷蒙。

按说雷蒙只有金丹境界,别说是道果境界的虫女,就算是那三十多个大小虫子,实力也没有一个在她之下。但吴解事后追溯战斗场面,看到的却是雷蒙身上阴阳二气涌动,红白光华闪烁,战斗力顿时直线上升。非但三拳两脚就把那些虫子们都打趴下了,甚至连看到形势不妙,化作遁光想要逃跑的虫女都被她用“奔跑”的方法追上了遁光,然后一把拽住,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愣是砸出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有一群仙人出手,虫灾当然得到了顺利的平息,但吴解从此就有点在意这个叫雷蒙的少女,接连关注了她很多年。

这些年来,他也看出了很多奇异之处:这少女平常的生活习性,乍看上去跟人一样,但事实上却非常古怪。比方说她经常说“我想要成为大富翁”,可实jì

上根本看不出她在朝着成为富翁的方向努力;再比方说她经常提到“师傅给我取的名字真糟糕,哪有女孩子叫雷蒙来着!”之类的话,但实jì

上吴解和茉莉可以确定,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师傅……类似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有些惊人的结论——这个叫做雷蒙的少女,其实并非活生生的人类,或者说,并非桃源乡某个家庭的孩子。

她的真实身份,是天书世界运转过程中,自行产生的“灵性”。

正因为她是天书世界的灵性所化,才能够在需yào

的时候得到整个天书世界的守护,不仅力量骤然提升到惊人的地步,更能完美地掌控这份力量,充分发挥出符合这份力量的战斗力来。

也正是因为她是天书世界的灵性所化,其实并非血肉之躯,吴解和茉莉才不能看穿她的底细。

但是……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天书世界的器灵是茉莉,这一点早就已经在过去的岁月中被无数次证明过了。那么……既然作为法宝的天书世界已经有了器灵,那么灵性自然应该聚集到茉莉的身上,怎么会不仅没有朝着茉莉身上聚集,反而自行凝聚起来,化成了这位叫做雷蒙的少女呢?

这个问题让吴解和茉莉百思而不得其解,于是二人干脆各自分出一个化身住进桃源乡,就住在雷蒙平时的居所附近。

雷蒙平时住在桃源乡中部略西的地方,那是一座不大的小山,山上有一座破庙,庙里也不知dào

供奉了什么神灵——吴解检查过,这座庙是当年桃源乡还没有搬入天书世界,甚至于还是“南屏郡”时候的遗址。里面所供奉的神灵,则是九州界本土的神灵,具体的身份实在已经不好考证,横竖它早就没了灵验,所以也无所谓就是。

因为雷蒙不善营生的缘故,生活有些落魄,用两袖清风来形容都略嫌不够——因为她连袖子都没有。堂堂强者窘迫至此,实在是让人不禁同情起来。

好在她是天书世界灵性所化,倒也并无饥渴困顿,只是经常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感叹“我真的好穷啊!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有钱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而已。

吴解和茉莉便在山脚下不远处种了一片竹林,二人居住在竹林之中。除了有时候会轮流去附近的村镇买点生活用品,或者固定行医之外,平素便一直保持着对于雷蒙的观察。

天书世界的灵性为什么会独立出来?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茉莉对此并不感兴趣,但吴解却十分重视。

无论直觉还是逻辑,都告sù

他这件事非常重yào

,或许关系到他对于天书世界的认识和掌控。如果将其淡然视之的话,很可能会漏掉一个重yào

的机会……

第814章 近在咫尺

对于天书世界,吴解一直怀有连茉莉都不能告知的隐晦担忧。

天书世界终究是无上神君创造的东西,里面很可能会有那家伙留下的“后门”。茉莉又是无上神君点化而的道的生灵,如果有什么后门的话,只怕多半会留在茉莉身上。

将心比心,如果吴解自己要创造一件非常重yào

的法宝,这件法宝关系到自己日后成道,花费了自己无数的资源和心血,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不在这法宝里面留下一些重yào

的预备手段,以确保自己日后转世归来的时候,能够顺利接收它呢?

茉莉便是无上神君留下的手段,但是按照无上神君自己的设计,当他转世归来之后,是应该将茉莉血祭吞噬,成为自己修liàn

的养分来着。

换句话说,茉莉这个“器灵”的真实性,其实是要打个问号的。

世上任何一件法宝,它的器灵都是很重yào

的。一旦器灵消散,必定会对法宝造成巨大的损害。如果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面重塑器灵,那么法宝就会降级成通灵法器,想要再次灵性成型,不知dào

需yào

多少的岁月积累,又需yào

多大的机缘。

那么,如果转世归来的无上神君吞噬了茉莉,天书世界岂非就没有器灵了?

这当然不可能!

吴解猜测——或许,这个叫雷蒙的少女,才是天书世界真zhèng

的器灵。如果自己当年吞噬了茉莉了话,她就会利用茉莉死去时候留下的一些残片,在短时间内孕育成型,成为天书世界的器灵。

因为自己一直都没有吞噬茉莉,天书世界的灵性无处可去,慢慢地凝聚起来,形成了此刻的雷蒙。

不过这又存zài

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雷蒙才是天书世界真zhèng

的器灵,那么这个器灵似乎并不符合无上神君的审美观啊……

吴解跟无上神君不熟,并不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造型或者性格。但吴解可以肯定,无上神君的是非观道德观,绝对不可能跟现在这个雷蒙相处融洽!

或许对于无上神君来说,相处融洽不融洽的问题不值一提,反正不融洽的杀了,换个融洽的就是。但能够少费一点事情,不是更好吗?

换句话说,或许雷蒙便是无上神君预定的天书世界真zhèng

器灵。但她并没有按照无上神君预定的方向成长,已经成为了和无上神君原本设计截然相反的模样。

这当然是好事!任何不符合无上神君预计的事情,都是好事!

吴解并不想干涉雷蒙的行动,他目前只是在专心观察,通过观察来归纳总结,由此得出结论——当然,距离得出结论还早得很,不用着急。

天书世界之外,吴解一直在战斗。

他跟随着冬至军团一起,在混沌之海的边缘反复进攻,不断讨伐那些源源不绝的域外天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在枯燥的战斗中流逝,不知不觉。

对于长生久视的洞虚真君来说,六百年光阴真的不算什么。别说是洞虚真君,就算很多阳神真仙,他们有时候一次闭关就有千年岁月呢。

比方说吴解的妻子尹霜,自从两百多年前她说要闭关突pò

境界,从阳神后期突pò

到阳神巅峰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跟吴解联系过。

吴解曾经托师傅出面,通过斗神组织内部的渠道询问尹霜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尹霜一直在闭关,情况稳定——估计可能要闭关好几百年。

几百年的时间不算什么,只是……几百年都不能跟她聊天,让吴解不禁觉得有些寂寞。

因为寂寞,他就有些不愉快;因为不愉快,他就积累了很多的压力;因为压力越来越大,所以他需yào

找点办法来降压。

战斗,便是一个降压的好办法!

于是他的战斗便越发激烈,战斗的手段越来越猛烈凶狠,有时候甚至于连兵器都不用,直接拳拳到肉,光凭着拳脚去跟强dà

的域外天魔们厮杀。

而他的实力,也在这一次次的积累厮杀之中不断提升。

六百年的岁月过去,吴解已经实实在在地踏入了洞虚巅峰。如果光看修为积累的话,他的修为甚至已经超出了踏入不朽境界所需的水平,就像是当初的茉莉一样。

当年茉莉虽然境界只是阳神巅峰,可修为深厚到可以藐视绝大多数的洞虚真君。如今的吴解情况也有点类似,他的修为大概已经相当于不朽初期的天君们,但境界却还停留在洞虚巅峰,迟迟没有踏出关键的最后一步。

对于这种情况,红姑仙子稍稍有点纳闷,不明白他为什么刻意拖延。

在她看来,这种拖延实在没有好处。吴解的积累肯定是足够的,就算现在冲击不朽境界,成功的可能也有七八分——七八分的可能已经很足够了,就算是最合适的功法、最充足的资源、最强dà

的道心,也不可能保证有绝对的机会成功。

诸天万界之中,常常有人觉得自己的准bèi

还不足够,成功的把握还不够大,于是便耐着性子慢慢积累慢慢等待。但实jì

上,往往就在这种积累和等待之中,他们的锐气便被慢慢消磨殆尽,最终不是倒在灭道之灾中,就是勉强冲关。

前者固然死定了,后者多半也是个死。所以说,既然已经有了比较大的把握,那就不用再耽误下去,直接冲关便好!

“师傅你说得没错,但我却觉得,我的积累其实还不够。”当红姑仙子劝说自己索性一鼓作气冲入不朽境界的时候,他如此回答,“虽然我自己也还不清楚,但我能够感觉到,在某个关键的方面……还有缺漏。”

红姑仙子对此很是茫然,她不明白所谓“关键的缺漏”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一个修liàn

火部正法的人来说,战场是冲关的最好地点。尤其是当他们用火界点燃了无数的敌人,将敌人转化为无穷火力,最终胜利归来,把这些火力收入身体的时刻,便是冲关的最佳良机!

这些年来,冬至军团里面就有很多人借助这样的时机冲关。其中当然有很多失败的,但成功的则更多。

短短的六百年时光,整个冬至军团的正式斗神已经增加了近千人,洞虚真君也增加了五六十位。这样的成长速度简直叫人发疯,连诸位造化神君都不禁为之侧目。

要知dào

,就算是整个南天军团,甚至于加上噬魔妖族和洪炉圣堂,甚至于连月光大世界都算上,六百年来成就长生的弟子大概也就三百余人而已,修成真君的则更只有十余位,彼此的数量根本就不能比!

虽然说六百年来,冬至军团也战死了许多的真仙和真君,但战死的数量相比新增的数量终究要少了很多。这意味着冬至军团的力量大大增强,更意味着这样下去,迟早光凭一个冬至军团,就能够至少在真仙、真君的层面上,超越几个大组织的总和。

对于斗神来说,战斗便是最好的修liàn

,此刻诚不虚也!

第815章 重返玉京

某日,吴解又一次出战归来之后,被正在养伤的红姑仙子叫去了后方。

坐在软榻上的红姑仙子脸色苍白,眉心隐隐有一股黑气盘旋。虽然比当初重伤而归的时候气色好多了,但距离痊愈却还早得很呢。

这伤势是和一个造化级魔王交手留下的,那个魔王外形犹如一堆不断蠕动的黑色污泥,力量则深沉诡异,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种变化莫测的力量让大家很难应对,只是片刻功夫就折损了十余位斗神。

红姑仙子身为冬至星君,自然立kè

就顶了上去。双方交手三招,她第一招受伤,第二招吐血,第三招便被打散了炎兽法相,甚至连化身火神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到了败亡的边缘。

幸亏这时候几位造化神君已经赶到,才逼退了那个魔王。若非如此,只怕当代冬至星君便要陨落当场,成为又一位为了维护诸天万界众生安宁而牺牲的烈士。

历代火部二十四星君之中,九成以上最终的结局都是牺牲在与天魔战斗的最前线。就算是年老退休的,往往也不会离开战场。这些即使在火部精锐之中也最为出色的人物,将他们的毕生都奉献给了抵御天魔、守护苍生的事业,无怨无悔。

红姑仙子侥幸生还之后,便留在了位于战场后方的南极天大世界养伤。她这次伤得极重,修养了三十余年也只不过才有所好转,也不知dào

究竟要修养多久,才能够重新回到战场。

吴解不知dào

师傅为什么叫自己过来,先是担心她的伤势,得知一切良好才算放心。然后,不等他询问,红姑仙子便告sù

了他一个消息。

“玉京派不久前和我们联系,希望你能够赶回去,有一件大事需yào

你的帮zhù

。”

吴解眉毛微微一扬,点头说:“既然如此,弟子这就动身。不知dào

这南极天可有通往大荒界的大挪移阵?”

“南极天和大荒界距离太远了,没有谁会花费巨大的成本,铺设这么一座大挪移阵。”红姑仙子笑道,“但是呢,我已经联系过极光前辈,他愿意施展神通,直接送你前往玉京派。”

吴解吃了一惊:“极光前辈?为了这点小事劳动造化神君出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吧?”

“不要把造化神君想得多么高高在上,更不要把他们当成不通情理的怪物!”红姑仙子叹道,“所谓造化神君,也不过就是在求道的路上比你我走得更远而已。尊敬是应该的,却不应该把他们高高供起来。比方说这次镇压混沌之海的作战,造化神君出战的次数也有不少,你看那几位神君哪一个像是不近人情的样子?”

吴解回忆了一下,还真是如此。几位造化神君虽然性格各异,但总的来说其实都算是挺常见的,有的豪迈、有的温文、有的冷漠、有的平和,总之都是比较常见的性格,没有可以称得上怪癖的人物。

“极光前辈说了,你准bèi

好了就去极光殿,他送你前往玉京派。”红姑仙子说着,拿出了一枚鲜红的玉符,交给吴解,“前代星君受伤太重,已经去玉皇宫隐居了。他临走之前留下了这枚玉符给你,说或许能够帮你一些忙。”

吴解接过玉符,神念微微一扫,便明白了究竟——这玉符乃是一枚一次性的法器,其中蕴含了海量的破灭之火,一旦爆fā

出来,只怕能够将一整个小千世界直接焚烧殆尽。就算是南极天大世界这样的大千世界,若是没有造化神君坐镇守护,也会受到重创,元气大伤。

这样的一枚玉符,威力差不多已经接近了造化神君出手一击的程度。那位前代星君尚未踏入造化境界,又身负重伤,制作了这么一枚玉符,只怕将他残余的元气又耗去了许多,难怪他不得不前往玉皇宫修养。

吴解将玉符托在掌心,轻飘飘的玉符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dào

那位前辈对自己的期许,但他却没办法给予对方想要的回答。

他是道门弟子,不是斗神的一员。

红姑仙子看着他的脸色,便能猜出他的心思,劝道:“不要胡思乱想了,玉京派那边估计等得挺着急,你这就出发吧。”

等吴解告辞离去之后,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件崭新的斗神军装。

那件军装和吴解的身材极为合衬,肩章上则有两朵银白色的火焰,正在许多的火苗簇拥之中,熠熠生辉。

“真是后悔啊!如果当初他刚刚飞升的时候我就能去接到他……太可惜了!”

她看着军装连连摇头,想要干脆一把火将其烧了,却终究舍不得,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或许……这是说或许……吴解也会有离开道门的那一天……或许到时候,这件军装还用得着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甚至可以说几乎等于不存zài

,但她总归还是存着万一的念头。

有点希望,怎么也好过没希望!

吴解辞别了师傅,施展大挪移之法,每一步都跨过无数的星辰,片刻之后,便来到了位于南极天大世界正中央的极光殿。

极光殿是一颗璀璨的星辰,位于整个南极天大世界的核心位置。这个世界的结构如同一个多层的糖球,以极光殿为核心,许多的星辰和小世界一圈一圈环绕着它,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世界。

而红姑仙子养伤的地方,则是位于南极天大世界外侧的玄冰宫。这里是玄冰神君的住所,也是南天军团的中枢。以玄冰宫为中心,百余层世界层层环绕,最终化为一颗不起眼的星辰,停驻在南极天大世界的边缘。

诸天万界之中,很多外表看起来不起眼的“星星”,里面其实是极为庞大的世界。之所以它们显得很黯淡,是因为创造这些世界的造化神君性格低调,不愿意它们引人注目。

玄冰神君便是如此。若非他刻意让玄冰宫所在的世界光华黯淡,南极天的位置本该是双星相映成辉才对。

吴解在虚空中缓缓行走,身边的景色不断变幻,上一步的时候还是天圆地方苍穹茫茫,下一步便是烈日如火群星围绕,再下一步甚至置身于浩瀚星河之中,然后或许又站在冰天雪地里,站在无尽的枯萎旷野之中……他每一步都越过了若干的小世界,最终抵达了极光殿。

极光殿从远处看去是一团极为耀眼的光球,无论从南极天大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能够看到这团光球,它永远位于天穹的正南方,堪称最可靠的方向标。

而当走近了之后,便发xiàn

极光殿的光芒其实并不强烈。明明从远方看的时候是那么的耀眼,但此刻它的光芒却柔和了许多,一点刺目的感觉都没有。

所谓的“极光殿”其实只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大院子。仔细看去,大约有七八间屋子,放在人间约摸可以算是一个富家。院墙屋檐和房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看起来十分普通,比起宁王府肯定是差远了,就连当初吴解才刚刚发财时候,吴家在安丰城里面买下的那座宅子,也比这极光殿要宽敞许多。

吴解来到门前,却没看到有守卫。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伴随着苍老的声音,一个白发老者拉开了大门,笑着说道,“你就是吴知非吧?小红说起过你……嗯,看起来挺机灵的,也不像个喜欢惹事的,比小红当初可强多了!”

吴解笑了,随口回答:“师傅她可没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不过活泼一点也好啊。”

“是啊,小孩子活泼一点好,当初赤老九就是这么说的。呵呵,当年他比我小了很多,却总是要充老大。有时候我劝他安分一点,他就这么说……啊呀呀,一转眼他真的已经是老大了呢……”

这位白发老者显得有些絮絮叨叨,不断说着一些陈年往事。吴解陪着他边走边聊,只觉得这些事情都饶有趣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过了一会儿,老者突然说:“到了,就这儿吧。”

吴解一愣,停下脚步,才发xiàn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大殿里面极尽奢华,足以让最喜好奢侈的帝王都为之眼红。

但这么一间奢华的大殿此刻却冷冷清清,看不到半个侍者或者护卫,只有他和那白发老者站在其中。

大殿宽阔雄伟,人站在里面不禁便有渺小之感。吴解下意识地想要施展神通变成巨人,然后还没动手,就反应了过来,急忙打消这莫名其妙的念头。

“小伙子心性不错,道心也还算坚定,可堪造就啊!”老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这么拘束,我跟赤老九是几次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你是他的徒孙,就当是我的徒孙一样。这极光殿说白了也就是老头子我的旧屋,有空的话来陪我聊聊天喝喝茶——唉!玄冰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固执,总想着要做一番大事业。他都已经造化神君了,事业还不够大吗?”

白发老者摇着头,叹了口气,随手在吴解背上一推:“去吧,不耽误你正事了,”

他的力量明明并不大,但这一掌推过来,吴解却立kè

站不稳,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好几步。

当他重新站稳脚步的时候,便发xiàn

自已已经赫然来到了玉京派,正站在冰云峰下。

第816章 天魔阻道

吴解努力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番,终于确定自己的确是已经回到了玉京派。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那位白发老者,便是南极天大世界的开创者,造化神君极光尊者!

“奇怪!我刚才怎么没想到?”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心中满是疑惑之情,“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按说我应该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啊!”

“刚才师傅你的状态有点不正常呢!”茉莉说,“就像是被他控zhì

了似的——嗯,说‘被控zhì

’并不合适,仔细想想,就像是被他影响了。按说你明明能够看出他就是极光尊者,但他刻意影响了你,让你想不到这个方面。”

吴解沉默了许久,最后叹道:“造化神君的威能,真是超乎想象啊!”

“这极光尊者的确是有些本事,要控zhì

别人的心灵其实并不难,但这样润物无声地让你刻意想不到什么事情,却比单纯地控zhì

人心困难多了!”茉莉赞道,“尤其师傅你的道心远比寻常真君稳固,甚至于差不多已经能够赶上一些不朽天君,还有天书世界镇守心神——但即使这样,依然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招,甚至于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算放在当年,他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呢!”

“能够证道造化的人物,怎么会是弱者?”吴解笑着感叹了一句,便不再介怀。

极光尊者自然不会捏造谎言欺骗自己这个晚辈,那么他作为自己师祖赤九曜的好友,之所以施展那样的手段,大概也只是为了更好地跟自己相处而已——想来这位老前辈一定厌烦了总是被人毕恭毕敬地供奉着,宁可过着寻常老者的生活吧?

他感叹了一番,便举步踏上了冰云楼。

冰云楼中依然还是长孙雪主事,不过又多了两位阳神真仙。这两位阳神真仙自然也是从下界飞升的,却并非来自于九州界。吴解跟他们不是很熟悉,彼此打了个招呼,认识了一下,也就算了。

冰云楼的顶楼上,恰好又轮到天纶真君守护沉睡之中的白金。见到吴解进来,他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这趟出门的感觉如何?”

“收获良多!”吴解郑重地回答。

“那么……准bèi

冲击不朽境界吗?”

吴解想了想,摇头:“我感觉还差了一点,再准bèi

准bèi

吧。”

天纶真君倒是没有像红姑仙子那样劝他干脆一鼓作气踏入不朽境界,反而点着头说:“多准bèi

准bèi

没坏处,从洞虚到不朽,其中颇有碍难。尤其是念头分化的那一步,更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念头涣散……念头涣散,轻则元神分散化为无数的分身,需yào

花费漫长岁月将一个个分身找回,才能重新回到道途上;重则直接元神迸散,身死道消!”

“谨慎一点也好,你还这么年轻,连……呃,我记得你连一万岁都还没到,对吧?”

吴解沉默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弟子再过几年,便有两千五百岁了。”

天纶真君又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

“两千五百岁……洞虚巅峰……看着你的模样,我就觉得自己一千多万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啊……”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一步步稳扎稳打,日后定然有证道不朽之日!”吴解急忙劝道。

天纶真君摇摇头:“你不明白的……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除非再有什么奇遇,得到什么天大的机缘。否则我今生的成就便只能到洞虚境界为止,想要突pò

那个难关,几乎没有可能!”

吴解想要劝他几句,他却主动岔开了话题,问道:“你回来之后,去过心泉楼了吗?”

“心泉楼?”吴解一愣,“本门十二楼之中,何来心泉楼?”

天纶真君反而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笑道:“心泉楼是很久之前的说法了。那时候本门总共就四位真君,在道空老师的倡议下,我们把四个人心中开辟的虚幻世界联合起来,化为一片苍茫大地,以此作为玉京派的根基。道空老师便给这片大地取了个名字,叫做‘心泉楼’——现在嘛,应该叫掌门大殿吧。”

吴解这才了然,心中突然想起了当年在精魂楼看到的那个名字,忍不住问:“道空祖师的名讳,可是叫做‘马道空’?昔年他成丹之时,可是成就的无瑕金丹?”

天纶真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老师的确姓马没错,但他究竟成就的是什么金丹,我就不清楚了。”

“弟子曾经在精魂楼看到一块魂牌,上面写着‘心泉楼马道空’的名字。根据魂牌上记载的他的生平,乃是成就了无暇金丹,却死在了斗法之中。”

天纶真君沉默了一会儿,表示自己会去看看那块魂牌,然后便让吴解前往掌门大殿。

吴解依言来到掌门大殿,却没有见到孔璋真君,而是见到了襄梦真君。

“知非你来了啊!”襄梦真君见到吴解,显得非常高兴,“你能够及时赶回来,我们的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吴解一愣,问道:“究竟有什么事情?为什么弟子赶回来,把握就大了几分?”

襄梦真君这才想起来吴解一无所知,笑着向他说道:“孔璋师兄修为圆满,准bèi

于近日动手冲击不朽境界。我推算了一番,算出他成道之日将会有大批天魔前来阻道,届时他忙着冲关,缺乏抵御之力,便需yào

我们出手帮他抵挡。”

“据我所知,你这些年来一直都跟着火部斗神征战。斗神组织那是讨伐天魔的专家,想必你也学了不少手段,再加上你修为高深手段高强,定然——咦?!你也已经洞虚巅峰了?!”襄梦真君叽里咕噜说了半天,然后突然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解,很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

吴解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弟子这些年一直在混沌之海边缘跟着火部冬至军团讨伐天魔,的确是收获良多,修为也颇有精进……”

“那你打算现在冲击不朽境界吗?”襄梦真君急忙问道,“如果孔璋师兄和你都成功地踏入不朽境界,再加上金蟾……本门就有三位天君坐镇,势力大为稳固了啊!”

吴解沉默了一下,又把之前向天纶真君解释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襄梦真君的想法却和天纶真君不同,他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最终很有一点不甘心地叹道:“按照我的占算,近日里会有一个非常好的良辰吉日,届时冲击不朽境界,把握大概会高出那么半分一分的样子……你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冲关,未免有点可惜。”

吴解忍不住笑了:“若是我也去冲关,岂不是分薄了为掌门护法的力量?”

襄梦真君大皱眉头,很不高兴地嘟嚷:“真是麻烦啊!人手不足,怎么都是人手不足……”

“弟子横竖还不着急,先帮掌门护法再说吧!”

襄梦真君显然并不甘心,但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能点头。

“唉!真是可惜啊!”

直到吴解告辞离去的时候,他依然还在这样嘀咕着。

第817章 今天天气不错

此后的几天,玉京派的诸位真君纷纷赶了回来。虽然不像一千多年前迎战五马王朝时候那样连阵势庞大,实jì

上整个玉京派已经调整到了外松内紧的状态,随时都能够迎接任何危险。

整个玉京派目前一共有十四位洞虚真君,虽然开山祖师道空真君已经逝去,但年青的知非真君成长了起来。加上经过一千多年修养,虽然还略有迟钝,但已经基本从老年痴呆中恢复过来的金蟾天君,门派的力量比起当初,实在是大大增加了。

“本门目前就有六位阳神巅峰的弟子正在闭关,可以预计不久之后便会又多出一些洞虚道友。”真君会议上,暂代掌门之位的襄梦真君说,“要是师兄再晚个百来年冲击不朽境界的话,护法的力量大概会更强吧……”

“我觉得现在这个护法力量也已经足够了。”流光楼第三代楼主彩霞仙子笑道,“有金蟾天君这个货真价实的不朽天君坐镇,又有几位洞虚巅峰的同门看护,这样的的守护力量若是再不够,那诸天万界里面还有几个真君能够成道?”

“可惜大师兄没能回来……”昔年开创冰云楼一脉的冰云仙子叹道,“他去各个小世界弘扬道法,这一走就是一千五百多万年,如今二师兄即将冲击不朽境界,而我则感觉自己日渐衰弱,恐怕是时日无多……真希望我们三个能够再聚会一次啊!”

昔年忘情宫毁灭之前,当时还只是阳神真仙的马道空座下有三大弟子。分别是吴正我、孔璋以及何彩云。后来马道空带着弟子们开创玉京派,当时这个门派只有一位真仙,三位道果修士,剩下的全是一群连金丹都还没成就的晚辈。

那时候道空真君身为掌门不可轻易出手,但凡遇到各种挑zhàn

和麻烦,都是由三大弟子出面。师徒四人就这样互相扶持着,支撑着玉京派一点一点地发展壮大。

到了后来,玉京派渐渐壮大起来,门下有本事的弟子也越来越多。三大弟子则一一成就长生,让其时已经成为一代真君的道空老师欣慰不已。

再后来,大师兄弘道也修成了真君,他发下大愿,借道归墟海,前往一个个小世界传道;二师兄孔璋大器晚成,虽然入门更早,但修成真君却比何彩云晚,他性格沉稳,一直坐镇山门,很少外出;当时已经道号冰云仙子的何彩云一样修成了真君,她性格比较跳脱飞扬,成道之后便游历大荒,剑试天下,将很多企图对玉京派不利的阴谋诡计掐死在襁褓之中。

这些年来,她走过了无数的地方,实力不断提升,修为却一直卡在洞虚中期,始终没办法再进一步提升。岁月蹉跎,因为在无数的战斗中积累了太多的伤势,冰云仙子虽然年纪在洞虚真君里面并不算太大,却已经感觉到自己开始衰老和迟暮。对于长生者来说,一旦自我感觉到衰老,便是大限将近。

揽镜自顾,红颜依旧,但满头青丝却已经成了白发,更有一股无法掩饰的苍老气息从这白发中透出,半点也掩饰不得。

到这个时候,她便格外怀念当初的岁月。怀念当年师徒四人互相扶持,将玉京派从一个空荡荡的草台班子一点一点发展壮大起来的那段日子。

如今道空师傅已经逝去,弘道师兄传道未回,也不知dào

会不会在自己坐化之前归来,孔璋师兄又要冲击不朽境界,生死难料……饶是冰云仙子这些年来一贯勇猛坚定,也不由得有些唏嘘。

她的目光在一个个晚辈真君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吴解的身上。

她知dào

吴解:来自下界的飞升弟子,天赋奇异,资质惊人。短短一千多年便成就了洞虚真君,如今已经是洞虚巅峰的境界,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能成为下一位不朽天君……

吴解正危襟正坐,神态十分严肃。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认真倾听着各位前辈真君的讲话,没有半点不耐烦或者松懈的意思。

感觉到冰云仙子的视线,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用目光询问“有何指教”。

冰云仙子突然笑了,唏嘘和颓废的心思淡了很多,变得坦然从容起来。

没错,师傅不在了,大师兄也不在,二师兄即将冲关生死难料,自己则快要坐化,昔年开创玉京派的四个人,或许将会随着他们的时代渐行渐远,最终成为后世弟子们的回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玉京派发展得很好,已经够资格称作大派。日后它还会不断发展下去,不断前进,不断前进,或许会一直走到昔年忘情宫的地步,再续昔年未了的事业。

当然,她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她会像师傅一样,在岁月的这边遥望那悠久的将来,为明日的辉煌默默祝福。

师傅生前曾经说过:“千棺从门出,其家乃兴旺。玉京派要发展壮大,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在中途倒下,就算是你我,也未必能够真zhèng

看到那一天。但只要玉京派能够发展壮大,能够在诸天万界之中一直屹立,那我们纵然倒下了,也是高兴的。”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议事厅中央的玉京派模型上。这模型是玉京派护山大阵的控zhì

中枢,真实地反映了整个玉京派目前的模样。

在模型之中一个稍稍有些偏僻的角落,冰云峰岿然屹立。

“我大概看不到玉京派进一步壮大的那天了,但我能够想见美好的未来。将希望和责任托付给年轻人,然后安详地坐下,在道路的后面为他们挥手加油,也是前辈的本份嘛!”

她坦然地笑着,站了起来:“我要去稍稍休息一下,等到师兄正式冲关需yào

护法的时候,你们再来叫我。”

在诸位师弟的恭送下,冰云仙子微笑着走出了议事厅。

“知非啊,刚才冰云师姐跟你说什么了吗?”等她走后,天纶真君忍不住传音问道,“我看她这些天一直都很颓废沮丧的样子,可突然就变得轻松坦然起来——你们聊了什么吗?”

“我们不曾说话。刚才冰云前辈突然看着我,我有些疑惑,正想要问她是否有什么事情吩咐,她却突然笑了……然后就离开了。”吴解自己也是满心疑惑,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天纶真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虽然终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却也展眉笑了。

“不管怎么说,冰云师姐她能够从沮丧失落之中走出来,就是好事!”

吴解点了点头,又询问这位前辈真君的来历。

玉京派十四位真君之中,大多数人吴解都只知dào

他们的名讳和大致的身份,但是详细来历便一无所知。

比方说这位冰云仙子,吴解只知dào

她是本门开山祖师道空真君的弟子,是冰云楼的创始人,剑术高强,多年来一直在大荒游历,经常和人交手,罕有败绩。

更多的事情,他就不知dào

了。

见吴解有些好奇,天纶真君想了想,便向他说明:“冰云师姐是师傅当年还在忘情宫时候就收下的三位弟子之一。后来本门建立,她是门下弟子之中第二位踏入长生境界的。成就长生之后,她便创立了冰云楼,专门培养那些从下界飞升而来的修士。后来冰云楼壮大,她传位给第二代楼主清微真仙,出发游历四方。”

“她名为游历,实jì

上一直在到处侦察和化解那些针对本门的阴谋。不知dào

多少次跟敌人浴血厮杀,又不知dào

多少次生死一线……她为本门立下了无数的功劳,玉京派能够有今天,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她!”

吴解闻言,不由得肃然起敬,但随即有些担心地说:“以我所见,这位前辈目前的状态可不大好啊!她身上老气毕露,只怕是被伤势影响到了修为,甚至于已经出现了寿元枯竭的迹象……”

“我辈长生者理论上不老不死,实jì

上并非如此。因为在战斗之中,经常会为了临时提升战力而施展一些会造成严重后遗症的危险手段,久而久之,伤势积累下来便会损伤本源,使得原本应该无尽的寿元出现了枯竭——历代冰云楼楼主,大多都是这么去世的。我们是玉京派最锋利的剑,可是在斩杀敌人的时候,也免不了斩伤自己……”

天纶真君如此说着,眼中却没有半点沮丧无奈之色:“不过呢,身为剑士,原本就要做好死于剑下的准bèi

。能够活到寿元耗尽,本身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所以我不会后悔,历代的冰云楼主也不会后悔……相信师姐她也一样不会!”

吴解点头赞道:“没错!既然愿意为本门而战,自然就不介yì

付出代价。当我们挺身拔剑的那一刻,便是生死都已经被置之度外,何况区区寿元!”

这时候,他想到的却是火部斗神们。

在混沌之海的六百年岁月中,他经lì

了无数的战斗,也目睹着一位又一位斗神陨落。

这些斗神都是骁勇的战士,也都是杰出的仙人。他们原本可以在安全的地方享shòu

清静的生活,不老不死、长生久视。可他们选择了为守护诸天苍生而战,在一个荒凉偏僻的战场上,在诸天万界绝大多数生灵都不知dào

的情况下,默默地战斗,默默地牺牲。

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冰云楼的冰峰绝剑们并不一样,但其中的精神却是想通的!

“希望冰云前辈能够再有突pò

……相信只要她能够突pò

目前的境界,就一定能够将损失的寿元补偿回来。”

“是啊,我也这样希望。”天纶真君笑道,“我,还有每一位了解她的门人,都希望她能够尽快突pò

!”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看他的神情却知dào

,他对此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长生者轻易不会出现寿元枯竭的情况,可一旦出现,往往就无法挽救,只能无奈地老去坐化。这就像是那些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他们轻易不会生病,可往往一生病就是重症,甚至于危及性命。

吴解沉思片刻,将心神沉入天书世界。一直站在灵木顶端练剑的分身收起了绝剑,纵身从树冠飞了下来,来到了云中界,叶红的研究室前面。

他敲了敲门,睡眼朦胧的叶红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来给他开门,看她头发蓬乱的样子,大约又是好一阵子没睡觉了。

因为本体只是一具人偶,修为很难提升的缘故,叶红只能找些别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之前她都带着那些云中界出身的小妖怪们,充当一个保姆的角色。但自从虫女等人渐渐长大之后,已经不再需yào

她担任这个保姆——或者说,以她不过法相境界的实力,也已经没办法再胜任保姆的职务。

在这种情况下,她把工作交给了小七,自己则转而开始搞科研。

叶红得到过江真君的全部传授,懂得很多的东西。当她开始搞科研的时候,便发xiàn

自己有很多课题可以去研究,顿时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作为一个研究狂,叶红和茉莉有些相似,经常会为了研究而不分昼夜。但她可没有茉莉那么强dà

的精力,所以每当她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情时就会埋头研究,若干天不吃不喝不睡。等研究告一段落,她便会大吃大喝一顿,然后躺下呼呼大睡,一口气睡个几天几夜。

吴解来找她的时候,她刚刚完成了一个小小的研究。看样子似乎也已经睡了一段时间,精神恢复了不少。

“打扰了……你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叶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随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抓了一把,在脑后随随便便地扎了个马尾:“这样就可以了。”

吴解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提醒她:“起码换身衣服吧!”

叶红顿时哈哈大笑:“换衣服?哈哈!你是说春光泄露什么的吗?你的笑话可真有趣!看我这平板身材,哪有什么春光可泄露的!”

她笑得前仰后合,话音却渐渐变得沮丧起来:“其实我也不想的啊!我也想要像小七那样……可谁叫老爹当年制造我的时候尽可能地节省材料,所以把我做得跟排骨似的呢……唉!”

吴解沉默了一下,说:“天书世界有造化之能,如果道友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重塑血肉之身……身材也可以参考小七……”

叶红笑着摇头:“算了,我已经习惯了。要是像她那样整天挂着两大块累赘,没准肩膀都会很酸疼吧?为了一点点外观上的好处这样折磨自己,不值得!”

笑过之后,她显得精神了许多,便询问吴解的来意。

“哦……那么,你想要设法为那位冰云前辈治疗寿元枯竭的症状?”

吴解点头:“正是如此。茉莉的手段想来不外乎抽取别人的寿元补充,这办法简单粗暴有效,可我并不喜欢——杀一人救一人,便已经称得上是不仁。若是要治疗冰云前辈的情况,还不知dào

要杀多少人呢……”

“师傅你的想法不对耶,我们可以去杀你的敌人嘛!”茉莉犹如曹操一般说到就到,瞬间出现在旁边,“你现在溜出去一下,肯定会有不知死活的不朽天君来送死。以师傅你现在的本事,除非是那些堪比斗神精锐的天君高手,一般的不朽天君在你面前就跟砧板上的萝卜一样,想水煮就水煮,想凉拌就凉拌,毫不费力……”

“总之这个思路不好。”吴解叹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可能用别的办法。”

叶红了然点头,表示她已经明白了吴解的意思:“其实茉莉的办法真的很好,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也会优先考lǜ

这个办法。不过呢,瘟部正法之中的确也有能够治疗寿元枯竭的手段呢……”

她很快就找出了一种特殊的灵丹,这种灵丹名叫“洗烟尘”,是瘟部的秘制。

瘟部斗神因为缺乏强有力的战斗手段,所以不少斗神都会在遇到战斗的时候使用禁忌的方法暂时提升战斗力。久而久之,积累伤势而损伤本源,最终导致寿元枯竭的例子自然就比比皆是。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瘟部的不少高手便联合起来,研制出了“洗烟尘”。

这种灵丹并非直接服用的,而是将其散化为烟雾溶入体内,犹如水洗一般,将体内积累的暗伤一一洗去。在洗去暗伤的同时,还会散发出精粹修补本源的损伤。等到暗伤洗净,本源补满,寿元枯竭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吴解听得连连点头,便询问洗烟尘的配方。

听到配方,他才明白为什么叶红也推荐茉莉的办法——这洗烟尘虽然药效非凡,但所需的材料实在是有点过于昂贵,就连洞虚真君,配上一副也要肉疼许久。

更麻烦的是,这药性子温和,说白了就是效力不够强。想要用它来治疗冰云仙子的话,只怕要用掉不少呢……

“没什么,炼了!”吴解略一思索便大手一挥,无视了旁边碎碎念的茉莉。

当他准bèi

动手的时候,叶红突然问:“吴道友,为什么你要花费如此代价帮zhù

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呢?如果是为了守护玉京派的话,你自己的力量其实已经很足够了。”

吴解想了想,笑了。

“大概……因为今天天气不错吧……”而久之,积累伤势而损伤本源,最终导致寿元枯竭的例子自然就比比皆是。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瘟部的不少高手便联合起来,研制出了“洗烟尘”。

这种灵丹并非直接服用的,而是将其散化为烟雾溶入体内,犹如水洗一般,将体内积累的暗伤一一洗去。在洗去暗伤的同时,还会散发出精粹修补本源的损伤。等到暗伤洗净,本源补满,寿元枯竭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吴解听得连连点头,便询问洗烟尘的配方。

听到配方,他才明白为什么叶红也推荐茉莉的办法——这洗烟尘虽然药效非凡,但所需的材料实在是有点过于昂贵,就连洞虚真君,配上一副也要肉疼许久。

更麻烦的是,这药性子温和,说白了就是效力不够强。想要用它来治疗冰云仙子的话,只怕要用掉不少呢……

“没什么,炼了!”吴解略一思索便大手一挥,无视了旁边碎碎念的茉莉。

当他准bèi

动手的时候,叶红突然问:“吴道友,为什么你要花费如此代价帮zhù

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呢?如果是为了守护玉京派的话,你自己的力量其实已经很足够了。”

吴解想了想,笑了。

“大概……因为今天天气不错吧……”

第818章 来日有雨

炼制洗烟尘的原料种类并不多,只有区区五味。然而在这五味药材却不同凡响,乃是五太之精、五德之华、五行之髓、五运之粹,最后还有灵物之胎。

这五味药材里面,若说珍贵自然是前四种比较珍贵,每炼制一份洗烟尘所需yào

的这四种原料,总价值估计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派的全部家底,寻常真君全部的家当估摸着也就凑个两三份罢了。

可是和第五种原料相比,前四种却又算不得什么了——五太、五德、五行、五运都是洞虚真君经常会收集的东西,只要收集足够的份量,再把它们凝炼一番,就算是完成了。哪怕凝炼过程中损耗颇大,总的来说毕竟还是比较容易获得的,只要出个高价,并不难买到。

但是灵物之胎就不同了,此物虽然被称之为“胎”其实却并非诸如灵宝胚胎之类的东西,而是灵物成道之后留下的躯壳。

什么叫灵物成道?就是天地间的水滴石块之类原本没有生命的东西,感应天地造化而得灵性,然后渐渐成长,最终化为灵妖,再修liàn

有成,最终证道长生。

这个过程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非常漫长,实jì

上也的确是漫长得离谱。一般来说,灵物想要成道,起码需yào

上亿年的时间。而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往往会遭遇到各种外来的或者内在的危险,半路倒下。

吴解修道两千五百年,又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但他这辈子所知dào

的“灵物成道”的例子,总共也只有三个。

第一位是火云王,这位如今已经和结拜兄弟苍雷王一起反出神门的不朽天君乃是云气感灵而成道。

第二位是当年火云王的老对手白云王,他们二人同为云气感灵成道,彼此气运相连,乃是一个小千世界气运所钟的精灵。二人天生便知dào

对方是自己的死敌,一直明争暗斗了无数岁月,直到最后火云王靠着少许的运气终于克敌制胜,将白云王斩杀。终于独占了那个小千世界的气运,从而踏入了不朽境界。

如今的白云王,已经只剩下一颗红珠。那是火云王用他残骸炼制而成的法器,能够封锁一整个小千世界的空间,使得一切不朽境界以下的人物都无法施展挪移之术。

这两位都比较遥远,吴解也不知dào

他们当年的灵物之胎究竟还在不在。但剩下的那个,吴解却是很熟悉的。

因为最后一个灵物成道的例子,就是他的徒弟石火问。

石火问本是破碎界的一块地火之中灵石得道,在破碎界修行了不知dào

多少岁月,积累极为深厚。吴解收他为徒之后,为他洗毛伐髓开启灵窍,又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非常适合的功法。石火问本人也争气,一直埋头苦修,日子过得比苦行僧更苦行僧。每当知非斋弟子们觉得自己有些懈怠的时候,便会去拜访他,目睹他那清苦得不像话的生活方式,从而激励自己不可贪图安逸享乐,要努力求道不懈。

石火问曾经在道果巅峰困顿许久,直到吴解九州界之旅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另外一个“石火问”的气运。吸纳了那份来自九州界“石火问”的气运之后,他终于突pò

了瓶颈,推开生死玄关,踏入了长生者的行列。

吴解曾经就此事请教过百川、襄梦二楼的楼主,两位楼主也茫然不知。直到他跟随冬至军团在混沌之海边缘剿杀域外天魔的时候,有一次陪着师傅去拜访月光大菩萨,趁着这个机会请教了这位在诸天万界里面都排的上号的老前辈,才知dào

了究竟。

原来,但凡灵物得道,往往会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份机缘会被分成几份,日后想要有所成就,便需yào

将这些机缘重新集结起来。

诸天万界这么大,若是这些机缘四处分散,那大约没有哪个灵物能够有机会成道。于是便有人另辟蹊径,借助一些手段扭转自己的机缘,主动跟某个别的机缘对上,这样就化被动为主动,有了成道的可能。

当初九州界的“石火问”本名石火,就是在善于占卜的鬼神纪建议之下,才将名字改成了石火问——他的用意,自然是把自己那份不知dào

究竟在什么地方的机缘扭曲,跟破碎界的石火问相连。

鬼神纪的占卜之法的确神奇,居然能够算出九州界的生灵日后成就金丹,有很大希望会来到玉京派附近,从而给石火问得到成道的机会。但他却没有算到破碎界的石火问已经得遇明师,他还没来得及飞升之后去破碎界找那个石火问的麻烦,对方的师傅就已经找上了门来。

这事实在巧得过分,但仔细一想却又理所当然——天生万物总是务求平衡,尤其机缘一事,更是如此。那一份机缘,对于两个石火问本是均等的。倘若这九州界的石火问积德好善,是正道之中的杰出之士,吴解定然会想方设法帮zhù

他成道,将这份天生的因果化为两个石火问之间的交情。可惜他自己不学好,作恶多端。到头来便只能死在吴解手下,那份机缘成全了自己所选择的敌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的因果奥妙更是令人啧啧赞叹,和火云王、白云王的那数亿年恩怨相比,场面或许稍稍小一些,玄机却是一点也不差。

两番玄机,三位灵物成道。而吴解所能够凑出的灵物之胎,便只有石火问成道之后留下的那一块。

当然,一块灵物之胎已经足够炼制好几份洗烟尘,但洗烟尘药性温和,想要帮zhù

冰云仙子尽去沉疴,光靠那一块灵物之胎只怕远远不够。

斗神四部之中,瘟部主持情报工作,消息最为灵通。他们有亿万年的积累,才能够炼制出许多的洗烟尘来。可即便在瘟部之中,此药也是极为稀罕的东西,几乎可以当做高价的硬通货使用。

正因为如此,当叶红得知吴解想要为冰云仙子炼制洗烟尘的时候,才会有些疑惑,询问他为何如此大方。

只是她虽然在天书世界里面居住了这么多年,却还没有完全明白天书世界的神通——她以为天书世界拥有造化万物之能,这想法并没错。但是她多少小看了这“造化万物之能”。

事实上,只要吴解和茉莉知dào

的东西,天书世界都能够凭空制造。

这话怎么理解呢?比方说炼制洗烟尘所需的五种原料,吴解只要得到一些样品,或者说曾经详细了解过它们,就能够直接用源力将其创造出来。

只不过……看茉莉的脸色就知dào

,创造这些东西所需的源力,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作为天书世界的管家婆,茉莉对于源力的收入一向乐见其成,但对于任何源力支出都深恶痛绝!

“稍稍造点小东西也就罢了,五太之精、五德之华、五行之髓、五运之粹……这些可都是大件!需yào

消耗的源力可是海量啊!”二人来到灵木下面,茉莉立kè

抱怨起来,“师傅,咱们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比方说等你成就了不朽天君,把那个什么冰云仙子请到天书世界里面来,我直接操纵天书世界为她洗去体内的暗伤,这可容易多了……”

吴解微笑着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既然现在就能够把事情做了,又何必拖到将来呢?”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没准等待的过程中会有种种变故,又没准会发生什么让我们措手不及的意wài

……茉莉啊,这些年来我的实力不断进步,对于未来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我有一个感觉,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做的话,最好要尽快。”

茉莉闻言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她自然明白吴解话里蕴含的不祥意味。

“以我目前的情况,如果专心闭关,只需百余年的时间便能踏出通往不朽境界的最后一步——老实说,我并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成就不朽天君,但成就不朽天君之后的事情,却让我有些担心……”

“是那个清静翁?”

“嗯,正所谓站得高就看得远,昔年我实力不够高的时候见识也不够广,对于清静翁的本事了解得不够多。在冬至军团的六百年,我实力提升了,见识也提升了——以我的实力,不管用上什么底牌,面对清静翁的时候都不可能有半点胜算!”

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沿着巍峨高大的灵木一直向上,看向无尽的混沌云海。

“那是当年能够从无上神君手下叛逃成功的人物,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主导了神门和道门的幕后黑手,是纵然受了伤损了本源,也依然能够稳居诸天万界强dà

神君之列的强者——玄冰、极光、吞海、噬魔,这四位神君的实力已经深不可测难以想象,可和他相比却依然弱了远不止一筹……”

“等到我道成不朽,只怕便要和他交锋。我不知dào

到时候能不能顺利逃脱,所以还是在那之前,把能做的事情都做掉吧。”

吴解说着揉揉茉莉软绵绵的白发:“你想啊,看到外面要下雨了,不应该把晒着的被子收起来吗?”

第819章 玉华台上现玉华

吴解最终说服了茉莉,花费大量的源力开始炼制洗烟尘。

不过茉莉还是尽可能地减少了开支——她选择了一些特别稀罕和珍贵的东西来制造,然后让吴解拿这些东西去找大荒商会交换五太、五德、五行和五运。把这些初步的原料在天书世界里面凝炼,基本上可以做到没有损耗,最大程度地降低成本。

至于灵物之胎,那就真没办法了,只能用源力直接制造。

好在灵物之胎只是稀罕,制造它所需的源力却并不是太多。这么一番划拉下来,虽然最终的开销依然让茉莉郁闷了好一阵子,却总算还在小小管家婆的心理承shòu限度之内。

至于这位小小管家婆可以承shòu的开支额度究竟是多少?吴解却也不想打听。

他可没把握能够从茉莉那里问到真zhèng

的数目……反正茉莉一定会把那个数目往小里说的,对此他倒是很有把握。

有了充足的原料,洗烟尘的炼制工作就开始了。但还没等第一炉洗烟尘完工,吴解却又不得不暂时搁下手上的事情,让茉莉代替他来炼制洗烟尘。

因为,他有一件更重yào

的事情需yào

做。

一直在为了冲击不朽境界而作最后闭关准bèi

的孔璋真君终于出关了,此刻正在玉华台调息,准bèi

踏出那通往天君境界的最后一步。

得到这个消息,诸位真君全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赶往玉华台。

玉华台乃在玉京派之中地位特别,它既是玉京十二楼之一“玉华楼”的象征,又是玉京三绝“玉堂灵宝”的出处。更重yào

的是,它也是当年孔璋的成道之地。

玉京派开山祖师道空真君门下,原本有三位自从忘情宫时代就跟随他的弟子。大弟子弘道,道成之后接引星光入湖水,创造了星盘山。更以星光灵湖孕育了好几种极为厉害的灵兽,开创了“星湖道兵”。如今玉京十二楼的摘星楼便是他创立的,而玉京派诸位真君之中的摘星子真君,便是他昔年的随身法宝成道。

三弟子冰云,创立了冰云楼,接引许多飞升修士,凭借飞升修士先天的神念强dà

优势,开创了威名远扬的“冰峰绝剑”。

相比师兄和师妹,孔璋真君的战斗性要低得多。他昔年成道之后,行走大荒收集各种灵物,炼制了玉华台。既以此作为玉京派炼制灵宝的重yào

工具,也开创了玉华楼,为整个门派提供后勤支持。

后来他道成真君,又将玉华台进一步炼制,大大提升威能。如今玉京派诸位真仙或许没有星湖道兵,或许不是冰峰绝剑,但却几乎人人都有玉堂灵宝。

日后就算玉京三仙都不在了,他们对于门派的贡献却不会有人忘记。正如人们提到玉京派,就会想起玉京派的开山祖师道空真君。每当提到玉京三绝,也自然会想起当年的玉京三仙。

吴解赶到的时候,孔璋真君正坐在玉华台上,神色淡然地看书。一瑕子侍立在他身旁,脸上颇有不安和担忧之色。

在玉华台的边缘,环形安置着十二个蒲团,之前赶来的诸位真君已经一一就坐。看这十二个蒲团上灵气盎然,彼此之间更隐隐有气息感应,便知dào

也是一套厉害的宝物。

吴解向孔璋真君行了一礼,便要随便找个蒲团坐下。但孔璋真君却叫住了他,似乎很随意地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冲击不朽境界。

“……弟子暂时还不打算冲关。”吴解回答,“总感觉准bèi

还有些不足。”

“准bèi

这东西,永远都是不够的。”孔璋真君笑道,“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便是我现在,别看我说‘准bèi

充足了’,其实真zhèng

算起来的话,我的把握也只有一半而已。如果要再准bèi

一下的话,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准bèi

的呢。”

吴解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那您为何不继xù

准bèi

?”

孔璋真君放下书册,笑着说:“因为我觉得现在挺合适,玉京派目前状态良好,上有金蟾坐镇,下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断成长起来。我这个老头子对于玉京派的作用已经不再是不可或缺的……既然如此,干脆就趁现在冲关吧。”

“玉京派还需yào

您!”

“玉京派当然还需yào

我,所以我也没打算失败啊。”孔璋真君大笑,“虽然我只有一半的把握,却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够成功的呢。”

吴解沉默了片刻,笑了。

“您有这份信心,弟子就放心了!”

孔璋真君反而叹了口气:“只是我最近总觉得有点担心——你说襄垣那家伙究竟靠谱不靠谱啊?他说我冲关渡劫将会一切顺利,只是最后会有天魔来阻道,所以需yào

集结玉京派诸位真君的力量迎击天魔……知非啊,你这些年一直在混沌之海杀天魔,要说对天魔的熟悉,整个玉京派大概没谁能超过你了。你告sù

我,天魔有这么无聊,来阻碍区区一个洞虚真君踏入不朽境界吗?”

吴解早就考lǜ

过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天魔的思维方式,跟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用人的思维去理解天魔,除了让自己头昏眼花之外,不会有其它任何一种结果。”

“弟子虽然跟天魔战斗了六百年,又和许多常年讨伐天魔的斗神们学习了许多,但对于天魔们想问题的思路,他们也都完全无法理解。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或许要星河神君甚至于思源神君才能够解答吧……”

孔璋真君叹了口气,嘀咕:“究竟会来多少天魔呢?究竟又会来什么样的天魔呢?说实话,我真的好奇!”

“不管来什么样的天魔,我们都会帮你把它们杀得干干净净,让它们连一根手指也碰不到你!”刚刚赶到的冰云仙子冷冷地说,“二师兄,你与其考lǜ

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定心慑神,万一没有被天魔干掉,反而在我们帮不上忙的地方出了漏子,日后九泉相见,也免不了挨我的拳头!”

“……渡劫失败就身死道消啦,哪里还有什么九泉相见。”孔璋真君叹道,“倘若我辈长生者死后也能幽冥相见,我倒是很想见见师傅。他老人家把玉京派交到我手上,结果这一千年来,我什么像样的成绩也没做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冰剑就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来你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要不要我帮你割了它?”

孔璋真君急忙摇手,冰云仙子才收起冰剑,冷哼一声坐到蒲团上去了。

因为被寒气冻了嘴巴,孔璋真君脸色有些苦恼,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知非啊,在我冲关之后,大概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今天你一定要好好地看清楚,不管我成功还是失败,都能够给你提供重yào

的经验——这样的机会,就算在斗神之中也不会那么常见吧。”

吴解肃然点头,心中却有点担心。

孔璋真君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大稳当。他这次冲关,会不会失败?

他心里忧心忡忡,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也坐到了蒲团之上耐心等待。

又过了片刻,十二位真君已经全部赶到。

冰云真君、天纶真君、襄垣真君、百川真君、摘星真君、彩霞真君、去非真君、云琪真君、断云真君、天倾真君、启生真君,知非真君。十二位真君各自坐着一个蒲团,组成首尾相连的阵势,将孔璋真君守护在正中央。

孔璋真君环顾了一下大家,又看看天色,便点了点头,让儿子离开玉华台,只留诸位真君在台上。

“此番我若是能够成道,借助踏入不朽时候的力量,便要将这玉华台再次升华,成为我玉京派万世不坠的基业!”

说完,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不朽之路,如今我便要踏出这最后一步!”

话音方落,一股奥妙的气势骤然从他身上腾起,和整个玉华台互相呼应。

刹那间,原本朴素如同白石的玉华台光芒大方,犹如化成了最上等的美玉一般,流光溢彩。

第820章 水到渠成

玉华台发光的同时,吴解便感觉到孔璋的境界变了。

原本他已经站在了洞虚巅峰,甚至于半只脚踏入了不朽境界,此刻他终于走出了最后一步,完全进入了不朽天君的层次。

玉京派之中,若说对于不朽境界最为熟悉的真君,大约非吴解莫属。过去的六百年里面,他一直在冬至军团作战,而冬至军团之中便是有不朽天君的,甚至于双方并肩作战的次数都有不少,彼此颇有交情。

吴解对于不朽境界的了解还不仅仅来自于此,这些年来,他在剿杀天魔的战斗之中,不知dào

多少次跟不朽境界的魔王战斗过,甚至于光是死在他手下的不朽魔王……呵呵,自从达到三位数之后,他就已经懒得再算了。

天魔跟修士之间自然是有极大区别的,不过好歹彼此都是不朽境界,总还是有相通之处。正所谓最了解一个人的多半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作为杀天魔专家,吴解对于天魔的了解也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准,属于开讲座授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一讲都不带重复的那种。

所以他对于不朽境界的了解远超一般的洞虚真君,孔璋真君刚刚踏出了那最后的一步,他就清清楚楚地感觉了出来。

而他的心顿时也就提了起来。

大凡修士求道,最苦恼的自然是找不到前路,要往前走也无路可走。若是能够找到了前进的路,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路上的种种困难。

造化神君的情况他不清楚,但从凡人到天君,这一路上的情形,吴解还是颇为了解的。

这一路上前后有四个巨大的难关,金丹、阳神、洞虚、不朽。

此四关都带来了生命形态的巨大改变,也因此蕴含着巨大的危机。

危机分为三个部分:内因、外因、劫数。

内因考校的是对于新生命形态的把握,新的生命形态和旧有的完全不同,能否在短短的时间里面把握住?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把握得住,才能够继xù

前进;把握不住,便是身死道消。

外因考验的则是本身修为是否深厚?神通是否强dà

?因为进阶之时会迎来天道对于这些年积累因果的一个清算,雷霆、火焰、罡风……各种天劫接踵而来。要抵御天劫,自然就需yào

强dà

的神通法力。若是抵挡不住天劫,就算能够把握住新的生命形态,多半也没命享shòu



至于劫数,便是自己这些年来各种恩怨的一个爆fā

。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跟别人发生纠葛。修仙者求道,一路上和别人打打杀杀也是寻常事情。若是事情做得不够漂亮,有人怀恨在心,就很可能趁着你冲关渡劫的时候杀上门来,落井下石要你完蛋。

这三个难关之中,内因是硬指标,没有可以取巧的地方,既逃脱不过也削减不得,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渡过,外人就算有无边法力广大神通,也没办法帮上太大的忙;外因虽然在爆fā

之际难以援手,但平日里点点滴滴做好了,总是能够削弱一些的;至于劫数,那往往就要靠道友们的帮zhù

了。

比方说孔璋真君这次冲关,内因要看他能不能顺利把握不朽天君这个崭新的生命形态,外因则看他能不能顶住天劫,劫数便是昔日的仇敌们杀上门来——按说,应该是这样。

孔璋真君身在玉京派核心腹地,又有本门诸位真君守护,甚至于还有不朽天君充当定海神针,按说那些昔日的仇敌是绝对没有胆子更没有能耐打上门来的。但天意变化当真是难以揣测,虽然仇敌们来不了,却会有天魔阻道,也算是完了这一场劫数。

好在……眼前他才踏出这最后一步,距离劫数爆fā

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倘若内因外因和劫数一起爆fā

,那天下修道者虽多,能够活下来的只怕便一个都没有了。所以冲关渡劫的顺序大多是这样的——先考校内因,内因这一关过不去直接完蛋,过得去的话,在渡过关键的难题之后,紧接着便是外因爆fā

。外因爆fā

的时候,修士已经腾出了一些手来,可以尽lì

抵挡,若是抵挡不住自然也就完蛋,抵挡得住,劫数便紧接着来到。总之一环扣一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叫人没有半刻喘息,却也留下了一线生机。

当然情况并不一定如此,比方说吴解当初成就阳神的时候,便先是天劫轰隆隆地落下,噼里啪啦先风火雷过个一轮,再推开生死玄关,同时头顶的雷击一点都没停过。

这或许是因为他当时只经lì

了内因和外因,却没有经lì

劫数的缘故——天道做事一向公平,童叟无欺。想要逃过劫数,那么不是劫数后挪顺便加强,就是把劫数这一关并到天劫里面去一起清算。总之想要蒙骗过关,可能性基本上约等于零。

例外自然也是有的——比方说如果一个修士除了九转真传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修liàn

,那么他冲关之时就不存zài

天劫的问题……这个比较复杂,具体解释起来需yào

长篇大论,何况吴解自己说实话也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因为玉京派本身就缺乏这方面的资料,对于九转真传,他们只能知其然,却不能知其所以然。

再比如说吴解当初踏入洞虚境界,便是完全没有天劫出现。内因一步踏过,外因直接省略,唯有劫数来得相当凶恶——当时五马王朝入侵玉京派,一场恶战已经发展到了天君级别厮杀,而他置身于那样的战场中,实在已经凶险到了极点,也无所谓更多的劫数。

洞虚天劫什么的,难道还能比天君厮杀的余波更危险?难道还能比三百六十颗大霹雳爆fā

,三十三天残骸直接炸碎来得更险恶?

想起往事,吴解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当初终究是取了巧的,天书世界不在天道管理和观测的范围之内,自己凭借了天书世界的帮zhù

,躲过了三百六十颗大霹雳爆zhà

的巨大危险,洞虚真君成就得轻松无比。若是这办法能够推广出去,那该多好!

假设孔璋真君能够在天书世界里面渡劫,内因方面吴解帮不了忙,但外因也好劫数也罢,还不都是他一句话!

比方说杜若和小七,就是在天书世界里面渡劫成就长生的。当时风平浪静天高云淡,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动静。

当然,其实当时天书世界之中也在孕育着天劫。不过甚至都用不着吴解吩咐,茉莉便兴高采烈地将天劫收走,慢慢研究去了。

后来,她用这两次天劫作为原料,在天书世界里面建设了一个劫雷台,可以通过小规模劫雷轰炸,促使通灵法器的灵性成长,更快地成长为法宝,也能够帮zhù

法宝淬炼自身,更快地成长为更高层次的灵宝。

吴解的本命法宝雪风号就常住在劫雷台,虽然整天被小规模的劫雷劈得灰头土脸青烟袅袅,疑似已经三分熟,但进步的速度的确大大提升。前不久她终于踏入了洞虚境界,总算是勉强跟上了吴解的修为进度,也正式成为了吴解麾下第一战将,在混沌之海边缘的恶战之中立下了不少功劳,颇为发光发热。

吴解的本命法宝居然是一艘战舰!这件事让冬至军团的众人很是惊讶,然后不止一位斗神便又开始例行地叹气——这么一个懂得战斗的人,甚至于还有那么好的战舰,理应成为火部斗神的一员,开着战舰驰骋星海才对!可他偏偏是道门中人,真是可惜,可惜,可惜啊!

吴解自己倒是不这么觉得,他在玉京派里面过得挺好,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何况——以他的实力,对于整个斗神组织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除非他日后证道造化成为神君,否则就算他修为达到不朽巅峰,对于斗神组织而言都不算什么。相比之下,对于玉京派来说,就算只是一位洞虚巅峰的真君,也已经是举足轻重的珍贵战力,很多时候足可以决定生死成败。

比方说之前跟五马王朝的那一战,若是他当时有此刻的实力,玉京外门就不会被毁掉,那些战死的真仙们也就不用牺牲,掌门人道空真君更不用施展禁忌手段最终油尽灯枯而死。

再比方说现在,他有信心就算是十几个不朽境界的魔王一起来袭,也能够配合金蟾天君以及诸位同门真君一起,将它们尽数斩杀,一个也别想伤到孔璋真君!

其实……或许他一个人也就够了,别人只要保持戒备守住阵脚就好。

离开了混沌之海的天魔,还真不够资格被他看在眼里呢!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琢磨了十七八套不同的方案,可以应对各种不同天魔用各种不同手段的进攻,绝对不会留下半点破绽。

孔璋真君自然不知dào

吴解的思路早已从护法和观摩,转到了怎么更加快捷有效地扑杀天魔,他此刻正在全心全意地体会和理解,努力把握从洞虚真君到不朽天君之间生命形态的变化。

只见他的气势先是不断提升,然后当提升到顶点之后,明明已经不能再提升了,却还在不断加强。就像是一个纸箱子,明明已经塞满了东西,却还在不断地往里面塞。

这样下去,结果自然只有一个,就是箱子被撑破。

这便是从洞虚到不朽之间,生命形态最大的一个变化——分化。

在踏入不朽境界之前,修士们虽然有分身的神通,但那只是一种神通法术的运用。不论分出多少个化身,本体都只有一个。一旦本体陨落,化身往往也不能持久。就算是有那种应劫保命秘法,能够把化身变成本体,也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踏入了不朽境界之后,随着念头分化,修士便很自然地掌握了真zhèng

的分身术。每一个分身都能够轻松地变成本体,甚至于根本就不分什么本体或者分身,无论哪个陨落,最多就是资源和法力的损失,对于神通道行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朽天君的不死不灭,根源就在于此。因为有许多分身,所以除非遇到类似绝剑这种特别厉害的大杀器,或者是被人先禁制住了再下手,否则根本不用担心被杀。而面对灭道之灾,他们也可以通过分身推演的方法维持自己道心不崩溃,所以诸天万界之中,着实存zài

一些资格老得吓人的前辈天君,甚至于比很多造化神君的资历都更深呢!

孔璋真君此前已经做了很多功课,尤其是向金蟾天君请教了很多,此刻面对法力满盈却还在增长的危机,他不慌不忙,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将神念化为一把利刃,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寄托虚空的元神狠狠斩落。

元神和虚空的勾连顿时被展开,失去了寄托的元神立kè

震荡着寻找新的寄托。但不等它找到寄托,孔璋真君便运起神通,重重地轰了上去。

元神本就脆弱,哪里经得起这样轰击?一击之下,他的元神立kè

片片粉碎,顷刻间便出现了溃散的势头。

此刻便是最关键的时刻,若是不能把握住这刹那的机会,一旦元神真的溃散,便是身死道消。而若是手段慢了那么一点点,元神溃散掉太多,日后也会导致根基极差,不能好好地保持不朽境界的修为,只能停留在所谓的“不朽入门”阶段——昔年五马王朝的紫骅王,就是在这一关上损失了太多的元神,结果花了无数岁月都还没能将根基修补完善,到头来只是不朽境界之中垫底的货色罢了。

孔璋真君早有准bèi

,立kè

强忍住元神溃散那难以言喻的痛苦,压下心底不可抑制浮起的绝望感觉,将自己的念头一分为二,齐头并进,一起冲入溃散的元神之中。

两个念头进入溃散的元神,顿时就化作两个小小的漩涡,将那些溃散的元神不断吸收归纳,最终化为两颗璀璨的星光。

因为吸收的元神碎片数目差不多,这两颗星光亮度大致相同,停留在意识的世界里面,不断地一明一暗。

随着它们开始发光,孔璋真君心中那股绝望感觉顿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却又有一种强烈到让他简直要发狂的饥渴感觉升上心头。

那两颗星光,便是他元神最初的两个分化。纵然他此前的积累已经十分雄厚,元神已经足够强盛,一分为二并且损失掉少许之后,每一份元神能够分到的份量终究还是不多的。

这样的份量对于一个洞虚真君而言或许已经勉强够了,但对于不朽天君来说,却还差得远呢!

于是他便运转神通,将多年苦修的真元法力尽数转化,不断化成元神之力,注入两份元神之中。

其实到了不朽境界,肉身的真元法力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不朽天君念动即为神通,元神之力就是神通法力,肉身更是可以随意创造、湮灭和改变,真元什么的要多少都不是问题——横竖也就是念头一动的事情罢了。

此刻就是踏入不朽境界的最后一个难关,需yào

储备足够深厚,才能够让最初的两个元神充分成长起来。一些经验不足的真君此前冲关的时候往往只是将念头哗啦啦一分,直接分成若干个,此刻储备就肯定不够,到头来就算前几步都做到了,最终成长不足的元神也会陷入虚弱之中,更可能因为元神的极度饥渴导致它们内部开战自相残杀,杀到最后——就不是什么不朽天君,而是不朽天魔。

孔璋真君做事稳扎稳打,元神分化取了最低的数目,加上此前准bèi

妥当应变快捷,元神碎片的损失也不多,以他本身那雄厚的积累,不断地转变补充,很快就将两份元神都补充妥当。只见意识的世界之中,两颗星辰光华稳定明亮,再也没有半点闪烁。

直到此刻,虽然还有一些很花时间的剩余手脚需yào

收尾,但他从洞虚真君到不朽天君的转变,却已经可以算是大功告成了。

虽然还不确定他能否渡劫成功,但最起码在此刻,他已经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不朽天君。

这整个过程前后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而且进行得顺顺当当。无论在孔璋自己看来,还是在护法观摩的众位真君看来,都显得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或者波折。

就像是要往田里灌溉,地上的沟已经挖好了,还整个儿砌了平整,做好了放水的工作,上下游的各处弯头关口也都已经修筑整齐。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自然只需yào

在上游放水,便能看到清澈的河水顺着事先筑好的沟渠滚滚流去,轻松自在。

修道也是如此,冲关之前把一切的工作都做好了,一切的准bèi

都准bèi

妥当了,那么剩下的其实也就是这“开闸放水”的功夫罢了。

对于孔璋真君——不,是孔璋天君——来说,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第821章 劫数降临、天魔来袭

靠着深厚的积累和充分的准bèi

,孔璋顺利地踏出了从真君到天君的最后一步,完成了生命形态的转化,成为了一位新的不朽天君,进入了真zhèng

超脱于岁月之上,寿比天地更悠久的那个层次。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算是真zhèng

的不朽天君,因为他还没有能够完全通过天道给予的考验。

生命形态的转化,天道的清算,因果的了结,只有将全部的三个危险全都渡过,他才可以成为真zhèng

的不朽天君。

这三关之中若是有一关过不去,那就什么都不是,只是死人罢了。

当孔璋身上那份属于不朽天君特有的气势慢慢趋于稳定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霞光大盛,一股柔和温润的气息凭空而生。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原本的蓝天白云不知何时已经被看不到尽头的湛蓝光华取代,这片湛蓝的光华深沉浑厚,就算吴解也看不穿它,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去稍稍窥探一二。

“收慑心神!不可窥探劫云!”就在诸位真君还没来得及窥探那片蓝光的时候,金蟾天君的声音已经如同雷鸣一般响起,将他们震得头晕眼花。至于玉华台下远处的那些阳神真仙们,更是直接被震晕了许多。

吴解原本正打算下意识地观察一下,听到这话顿时悚然一惊,猛地惊醒过来,立kè

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啊!那可是渡劫踏入不朽境界的劫云,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想要去感应它的究竟呢?

若是别人这么做,可能只是被天道之力反震受伤,但他可是也已经踏入了洞虚巅峰,有资格渡劫的人物啊!

要是他刚才真的傻乎乎去感应了劫云,只怕下一瞬间就天人交感,不由自主地开始冲关了吧……

那样的话,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吴解长长地吁了口气,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将涔涔的冷汗抹掉。忍不住苦笑着连连摇头,再也不敢有半点分心。将一切的念头全部都收了起来,不去胡思乱想。

天劫的力量真是神mì

莫测,一不小心就会中招。这次幸亏本门有不惧天劫的金蟾天君坐镇,否则光是刚才感应劫云这一遭,十二真君恐怕就要趴下一大半——这还建立在自己没有被引动天劫的前提之下。如果自己也被引动了天劫,那十二真君只怕当场就全体仆街,唯一的悬念只是究竟重伤还是死掉了……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诸位真君也是一脸后怕之色,显然都明白了过来。其中尤其以修为极高,同样也踏入了洞虚巅峰的天倾真君为甚。

一向冷冰冰既帅又酷的天倾真君此刻脸色微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也才惊魂未定。他感觉到了吴解的目光,转头和吴解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全是后怕和苦笑。

大家毕竟都是修liàn

了许多岁月的人物,很快便再度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可能发生的任何危险。

过了片刻,那蓝色的劫云之中,一片迷迷蒙蒙如同雨雾的光华洒落了下来,朝着玉华台淅淅沥沥地降落。

蓝色光雨尚未落下,一直镇定自若的孔璋已经脸色大变。他睁开眼睛看着天空,露出了惊疑不安的神情。

不等光雨落到玉华台上,孔璋已经长身站起,一挥衣袖,黑白两色光柱缠绕交织着冲天而起,狠狠地撞入光雨之中。

刹那间,猛烈到让人眩晕的轰鸣声便在光雨中炸响,更有一个个蓝色的光团在其中不断爆zhà

。每一个光团的爆zhà

都伴随着巨响和猛烈的冲击波,顿时让原本安静的空中狂风呼啸。这狂风的力量是如此巨大,甚至于足以激发附近一些建筑的守护阵法。玉华台下的阳神真仙们不得不纷纷施展手段抵挡,才能够在这狂风之中立足。

而这狂风,不过是孔璋抵御天劫时候的一点余波罢了。

“掌门果然积累深厚!才刚刚重塑法身,如今施展出来的就已经是不朽层次神通了!”吴解看着光雨之中黑白蓝三色的碰撞,忍不住点头赞道,“有如此手段,天劫这一关大概没什么问题了!”

他的话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尤其是天倾真君更是眼中精光大盛。若非此刻要专心守护,随时防备任何异常情况,定然已经凑过来询问究竟。

作为洞虚巅峰的强者,对于渡劫这件事他也上紧得很呢!

说话间,那两道黑白光芒在光雨之中突然迸散,化作无数光点。可这黑白两色的光点却依然不曾分开,总是两两一组,一个蕴含无穷生机,一个散发无尽死意,仅仅两个光点,便在生和死之间形成了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循环。

这便是孔璋的本命神通“生死流转”。他苦修这门神通多年,在这上面花的功夫超过了其余所有神通功法的总和。虽然平常很少施展,但几乎每一次施展都会有所斩获——当初和五马王朝一战的时候,他便是极少数在此前的真君交战中有所斩获的人物,靠的就是这门强dà

的神通。

在他踏入不朽境界之后,这门本命神通也随之提升了威能,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已经达到了不朽层次。靠着这门神通,纵然他面对的天劫是各种天劫里面颇为诡异和危险的“水行劫雷”,多半也能无惊无险地过关。

诸位真君都是识货的人,很快便看出了名堂。于是大家纷纷若有所思,不少人顿时就打定了主意,从今天开始就要努力苦练本命神通。

修士渡劫的时候,虽然可以依靠各种神通法术甚至于阵法宝物相助,但那些洞虚层次能够准bèi

的手段,面对不朽层次的天劫,说实话用处并不是很大。

想要渡过天劫,要么就靠充分的储备,一点一点耗尽天劫的力量——这需yào

吓死人的身家,就算是那些阔佬,渡劫之后差不多也就变成穷光蛋了;要么呢,就是依靠机缘,在转化生命形态之后获得不朽层次的神通,再以此神通迎击天劫。

孔璋所选择的,显然便是后一条路。

虽然他其实也储备了惊人的物资,必要的时候一样可以用前一条路,但既然能够凭借自身神通抵挡天劫,又何必把那些珍贵的宝物都毁掉呢?

要知dào

,能够面对不朽境界天劫略略抵挡一二的宝物,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奇珍异宝。放在那些只有洞虚真君坐镇的小派之中,便足以作为镇山之宝存zài

。如果无可奈何也就罢了,既然此刻能够凭借自身神通抵挡,孔璋又怎么可能舍得白白浪费呢!

更何况,抵御天劫的过程,也是印证自身神通道法,淬炼自己元神念头的过程。天劫既是危险也是机遇,能够借助它的力量淬炼,一刻钟便抵得上平日里数十年的功效。

比方说孔璋自己,如果他能够全凭自身神通将天劫抵挡下来,等到渡劫成功之后,他只要稍稍闭关稳定一下气息,出关之时差不多就已经能够独立开辟小千世界,将自己的修为境界完全稳固下来。

而如果纯靠外物抵挡天劫的话,起码要花上数千年的光阴,才能够把自己的修为完全稳定住,不至于掉落境界。

孔璋此刻长身而立,一手不断捏换法诀,另一手则一次次挥动袖子,将本命神通“生死流转”接连发出。以寄托着神念的神通去迎战源源不断的光雨,将它们完全挡在玉华台之上,半点都没办法落下。

远处的空中,金蟾天君站在翻涌的风云之中,两只眼睛里面分别有无穷璀璨星光和一条滚滚星河,正在小心地戒备着玉京派之外的某些家伙。但他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容。

“孔璋前辈的手段果然厉害!这样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守护玉京派的工作交给他,自己专心闭关一段时间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又是闭关……我这辈子闭的关可真是够多了呢!”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远处那些家伙有些蠢蠢欲动,笑容顿时瞬间冰冷。

“天都、明河!”随着他的命令,星光和星河从他双眼之中飞出,化为一男一女两个童子。男童长得俊美无比,整个人犹如玉琢一般,偏偏脸色冷峻,气质仿佛是一块亘古不化的玄冰。女童则眉清目秀笑意盈盈,脸上也胖嘟嘟的十分活泼讨喜,一看就是个甜嘴乖巧的小姑娘。

这两位童子,便是他的本命法宝“天都、明河”双剑。两件法宝如今都已经是灵宝的层次,修为境界更是也同样达到了不朽天君的等级。昔日它们还只是洞虚巅峰的时候,金蟾天君依仗这两把飞剑就能抵挡两位从神门伐道时代活到现在的天君前辈联手。如今它们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双剑在手,金蟾有把握将任何来犯之敌斩于剑下!

别忘了,他可是飞升修士,是威名远扬的“冰峰绝剑”,更是昔年在九州界纵横无dí

,带着师弟们重振青羊威名的传奇人物!

虽然飞升之后他就很少跟人交手,但靠着和本命法宝之间的切磋交流,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剑术修为落下,相反因为漫长岁月之中除了修liàn

就是切磋,他的剑术已经高明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你们这些家伙,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外面看着吧!”他的目光从那一股股危险的气息上扫过,眼中除了跃跃欲试的战意之外,没有半分胆怯退缩,“要是敢来玉京派捣乱,那就给我永远留下吧!”

他的话并非自言自语,伴随着锐利逼人的剑意,这跃跃欲试的话音也传了出去,传到了每一个窥探者那里。

刹那间,好几股气息骤然暴涨,逼得玉京派护山大阵都光华四射,化作一圈光幕显形,但却没办法让金蟾天君有哪怕一点点动容。

“要战就战,磨磨蹭蹭干什么!”他冷笑道,“玉京派就在这里,我王某人就在这里!想要战的,不怕死的,还不赶快过来!”

那些气息鼓荡着,却终究没有一股敢于靠近。

金蟾天君嘴角翘起了一个不屑的弧度,鼻子里面轻蔑地哼了一声,就这么肃立在空中,凭借一己之威镇住了所有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家伙。

过了片刻,那些窥视着玉京派的气息之中,便有人冷笑着说道:“金蟾,今日乃是你玉京派道劫之时。不要以为你此刻能拦住我们就万事大吉,须知真zhèng

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我辈都是长生久视的强者,一时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且容你嚣张片刻就是!”

“就是!现在威风有什么用!等到天魔阻道之时,我们会让你笑不出来的!”

“哈哈,本座忍不住有点期待了呢!”

一时间讥笑声嘲讽声此起彼伏,金蟾天君听着这些话,脸色渐渐冰冷,却沉默不语,一点开口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正如那些家伙所说,对于长生久视寿超天地的不朽天君来说,言语间的上风,面子上的便宜,其实都不算什么。

他之前开口,也不过是想要尝试一下,看看有没有蠢货会跳出来找死而已。既然试探已经失败,那与其开口争辩,还不如养精蓄锐,等待必定会到来的那场大战。

这场天君之间的争论并没有传到诸位真君之中,玉华台上众人里面,孔璋倒是听到了,但他根本没空理会这些;吴解也听到了一些,他却也没有理会,只是一笑了之。

区区一群连打进玉京派的胆量都没有的货色,就随便他们叫嚷吧!

想要趁着天魔阻道的机会来趁火打劫?那吴解也不介yì

顺手多砍几个!

斩杀天魔也好,斩杀敌对天君也罢,总之他今天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bèi

,就看谁来送死而已。

如此这般又过了片刻,孔璋发出的黑白两色光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将光雨逼得不断倒退,渐渐退到接近劫云的地方。此时天道仿佛不忿于自己的手段竟然会被落在下风,只见劫云渐渐凝聚起来,从铺满了天空的蓝色光华凝聚成了一片悬在玉华台高空的蓝色流光。

这片光芒不断流淌着,宛如一条不断奔腾的河流。伴随着它的流淌,之前那股润物无声的柔和之意再次出现,伴随着如同雾气一般的蓝色光华,缓缓落下。

天劫有各种形态,水行是其中颇为奇异的一种。它并不以猛烈和凶悍见长,威力在于几乎不可阻挡的渗透性。一旦被天劫之意渗入体内,便会和劫雷发生感应,使得劫雷的力量成倍成倍的增强。

这就像是一群起初似乎人畜无害的移民,一旦在某个地方站稳了脚跟,便开始飞快地繁衍,积极推广自己的文化和信仰,同时渐渐排斥当地原本的东西。到后来等他们的力量壮大到一定地步,更会勾结外来的力量,通过各种恐怖的暴力的手段,杀戮和驱逐那些不愿意遵从他们的人,最终鸠占鹊巢,把那些原本拥有独立文化传统的地方,变成所谓“赐予之地”。到了这时,他们便会编造谎言,将一切昔日受到的恩惠都归于根本不存zài

的某个东西,然后把所有的忘恩负义都轻描淡写一笔抹去——接下来他们的目光便又会投向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劫雷未必是最厉害的,但却肯定是最凶险的之一。若非孔璋事先就有准bèi

,没有让它能靠近半点,他的渡劫过程绝对不会这么轻松,不知dào

要危险多少倍呢!

随着天劫的变化,孔璋的脸色也越发沉重。他控zhì

着生死流转的神通,将拦截的威力进一步加大,不敢让那些看似无害的柔和雾气落下来一星半点。

而就在此时,众人心中同时警兆大起。

玉京派上空某处,苍穹突然撕裂,原本的朗朗青天之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犹如巨大的嘴巴一般。

从那裂缝里面,混乱狂暴的气息不断涌出来,更有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蜂拥而至,宛若一条狂野的洪水,直奔玉华台冲了过来。

“果然来了!”吴解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化作一道火光,抢在所有人之前,径直冲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第一场就交给我吧!”他的声音响彻天空,“让我先来给它们一个迎头痛击,教教它们什么叫礼貌!”

“要是它们学不会怎么办?”诸位真君之中,有人笑着打趣。

吴解哈哈大笑:“人不知礼,那活着还有什么用?教育也不只是讲道理嘛,妥善运用用拳头和刀子,就算一只猪我也能教会它跳舞!”

众人一起大笑,诸位真君便依言退后一些,让吴解去狠狠教xùn

教xùn

那群不请自来的“客人”。

而吴解也没有半点谦让推辞的意思,一边大笑着,一边化作巨大的火球,也不用任何别的手段,就这么直接撞向了由无数天魔组成的“洪水”。

说时迟,那时快,火球和洪流一瞬间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不,严格地说不能算是“撞在一起”,而是巨大的火球直接将天魔洪流的前端吞噬,把所有接触到的天魔全都化为烈焰,从而让自己燃烧得更加炙热。

就像吴解所说,他一出手就给了那群来势汹汹的天魔们,一个迎头痛击!

第822章 星火燎原

大概是孔璋这些年积累的恩怨因果太多,又或者是他身为昔年太上道嫡传后裔,不得不背负了一些和他其实没多大关系的事情,总之当他冲击不朽境界的时候,发生了极为罕见的“天魔阻道”。

天魔阻道,顾名思义就是有天魔出现,阻碍人渡劫成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会发生在那些准bèi

特别充分,渡劫过程几乎看不到半点风险的修士身上。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天道刻意制造的现象,为的是体现“事无十全”的道理。也有人认为准bèi

特别充分的人渡劫之时会产生特殊的因果,吸引天魔撕裂空间来袭击他……但不管怎么解释,总而言之现在的确是苍天撕裂,数不清的域外天魔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更麻烦的是,在玉京派的周围,早已有多位和道门结下恩怨的天君埋伏,就等着天魔大军撕裂玉京大阵,玉京派左支右绌应付不暇的时候悍然出手,就算不能击杀金蟾天君,也要阻止孔璋成道。

这些人过来的原因各不相同,既有当初看到玉京一战之后,感觉道门重新崛起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也有当年跟太上道有矛盾,但不屑于对连不朽天君都没有的弱小敌人出手的;还有看中了玉京派雄厚的积累,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这些其实都不可怕,真zhèng

可怕的,是有占算因果,感觉到玉京派在大荒界的崛起,阻挡了自己证道之路的。

那最后一种数量不多,大概也就一个——或者两个,但就是这一两个,才逼得心高气傲的的金蟾天君不得不据险而守,躲在玉京大阵之中不敢出去。

要知dào

,有资格说出“你会阻我证道”的天君,基本上只有一种……

那样的敌人就算只有一个,也足以让金蟾天君连呼吸都感觉艰难,当初他得到大荒商会传讯的时候,吓得大汗淋漓如同被雨淋了一般。

孔璋真君自然也是知dào

这消息的,但他更知dào

,这一关是躲不过去的。不仅躲不过去,而且还不能刻意拖延。

别忘了,玉京派之中,还有一个可怕的不定时炸弹呢!

正在冰云楼顶楼沉睡的白金,一旦醒来之后,就可能直接变成昔年入道九神君之一的铁剑书生。那时候道门就有了造化神君坐镇,重新崛起的势头将会难以阻挡。

因此,当白金将要醒来的时候,多半会有造化神君出手,将他直接打死,让铁剑书生无法归来。

如果孔璋再刻意拖延下去,没准到时候造化神君出手之后,紧接着就是那些不朽天君来落井下石。

考lǜ

到这些因素,孔璋最终决定将玉京派各位真君尽数召回,加上护山大阵的力量,再配合金蟾天君的帮zhù

,一起守护自己渡劫。

只要他成功踏入不朽境界,有两位不朽天君坐镇的玉京派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到时候他负责操纵护山大阵,金蟾天君负责游击支援,就算有再多的敌人,只要其中没有造化神君,便能够抵挡几分。

玉京派的护山大阵,可是连霹雳大阵都能勉强挡住的!

大荒商会曾经对霹雳大阵的威力进行过探讨,最终得出的评价是——此阵之威,堪比造化神君全力一击。若非范围限制太大,发动的时候又不分敌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造化级阵法,足以庇护那种有造化神君坐镇的诸天名门!

玉京大阵在没有不朽天君主持的时候尚且有如此威力,只要孔璋踏入不朽境界,哪怕只是最低层次的不朽入门,也足以依靠大阵牢牢守住玉京派的门户,不让敌人踏入半步。

孔璋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想要实现他的计划,就必须首先完成一个前提——他必须能够渡劫成功。

这意味着,玉京派必须在那些敌人的环伺之中,成功地击退前来阻道的天魔大军,守护孔璋成就不朽。

为了防备那些敌人,金蟾天君不能出手,这一战便要全靠诸位真君迎战。

十二位洞虚真君,能够挡得住前来阻道的天魔大军吗?

对于这件事,孔璋和金蟾实在没有把握,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大家尽lì

就足够了。

然而此刻,当吴解出手之后,金蟾突然发xiàn

,他们事先的想法太悲观了。

尽人事听天命?去你的尽人事听天命!把握大得很啊!

吴解出手只一招,便将扑面而来的天魔大军前锋焚烧殆尽,连一个都没漏过。

这天魔大军的前锋之中,固然绝大多数都是阳神境界以下的,但阳神境界的也为数不少,甚至还有几个洞虚境界的魔头。数量上更是令人恐怖,起码有一万二三千的样子。面对如此大军,金蟾天君本以为需yào

十二真君联手布阵,先挡住其第一波进攻,再以磨盘之势一点一点消磨,依托于玉京大阵打持久战——他们本来的计划也就是这样,全部关键都在一个“拖”字上。拖到孔璋渡劫成功,就算万事大吉。

可吴解并不这么想,他的想法很简单——不就是天魔嘛,杀了就好。

过去的六百年里面,他一直在杀天魔,杀了数不清的天魔,甚至于杀得自己的肩章已经快要变成金色。杀天魔这件事,他专业得很呢!

要知dào

,火部的规矩可是越级击杀才能算荣誉,整个火部之中,肩章如同吴解一般银光闪烁的都不太多,而能够在短短六百年里面把肩章杀成几乎要化为金色的,更是凤毛麟角。

当然,吴解所处的战场是混沌之海,那边高级天魔的数量多,不像很多常年驻守诸天防线的火部斗神,十年八载都未必遇到一个等级在自己之上的天魔。但天魔再多,也要杀得了啊!

吴解用他的实力证明,他的确是一个有资格在火部之中都被称之为精锐的人物,甚至于他的战绩已经得到了火部星神赤九曜的关注。

如果不是他这次急急忙忙赶回玉京派,赤九曜原本打算派人护送他到灵霄天一趟,亲眼看看自己这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孙究竟是多么优秀的人物,顺便再给他量身打造一套很给力的专门培训,让他可以继xù

充分成长。

……虽然吴解现在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境界太多太多,可既然是天才那就不需yào

用常理考lǜ

,洞虚境界的培训项目不够给力?那就换不朽境界的呗!

斗神四部那些能够通过“专门培训”的不朽天君,可是面对造化神君都毫无惧色的。比方说赤九曜自己,当初就因为火部跟南天军团在势力范围上的冲突问题,和玄冰尊者做过一场。两人一个火一个冰,轰轰烈烈打了几个月,最终谁也奈何不得谁,双方握手言和一醉方休,火部跟南天军团也就干脆不划分什么势力范围了。

赤九曜并不指望吴解能够通过自己那个层次的培训,洞虚战造化……这种事情实在不大现实。但他的确很想知dào

吴解充分成长之后究竟会有多强,无论是作为师祖对徒孙的关心,还是仅仅作为一位前辈强者对晚辈的期待,都是一样的。

就在此刻,灵霄天中一轮水镜映出了玉京派上空的景象。火部星神大人把公务扔给了苦命的副手,一边端着大碗喝酒,一边看得笑呵呵。

“这小子做得不错,别看那火球似乎很威猛,其实力量用得很精细。”他说。

正在忙着处理公务的副官头都不抬,直接了当地说:“这是当然,如果他没有这种实力,又怎么有资格得到你的关注?”

赤九曜瞪了瞪眼睛,觉得这话有点不中听。但看到对方案桌上那几乎堆成了山的文件,顿时就把不满的话咽了回去,专心喝酒观战。

而在玉京派之中,目睹了吴解这一击的诸位真君则全都呆若木鸡,怎么也想不到吴解这个“迎头痛击”居然厉害到如此地步!

只一击,就把浩浩荡荡的天魔先锋军直接打了个灰飞烟灭,这种力量……真的是洞虚真君能够做到的?

呆滞之后,便是狂喜。

不管吴解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强,但同门强dà

,怎么都是好事啊!

与此同时,那些正在玉京派周围窥觑的天君们则面面相觑,都有些惊疑不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都是不朽境界的强者,而且其中不少人都称得上是天君之中的佼佼者,自然能够看出吴解这一击所蕴含的深厚功力。

“奇怪!这一击的威力就算在我辈天君之中也可以称得上不俗了,区区一个洞虚境界的小辈,怎么能够用得出来?”

“莫非是借助什么宝物不成?这玉京派毕竟是昔年忘情宫的孑遗,当初和五马王朝那一战,无咎派就拿出了通天道人的青萍剑——没准这小辈也有类似的宝物。”

“能够让洞虚小辈施展出如此实力的宝物,若是在我们手上的话……”

“阁下为什么不先想想,如果这东西在王金蟾手上会怎么样?此物多半只能给洞虚境界之人使用,或者是有巨大的后遗症——或许这小辈此刻战力如此强dà

,其实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命甚至于本源……”

正当他们努力寻找合理的解释,好让自己安下心来的时候,一个低沉的意志带着深深的嘲笑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一群有眼无珠之辈!那晚辈用的完全是他自己的力量,哪来的什么宝物!”

这时,另一个强dà

的意志也回响起来:“不料此子竟然强横如此!若是他踏入不朽境界,只怕你我也未必能够敌得过他……”

“怪不得你我会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人阻道,原来……大概就是他了吧!”

“嗯,看他的手段乃是火部正法的真传,若非关系到老夫证道之事,老夫实在不想对他出手啊……”

“这是没办法的,为了争夺造化大道的机缘,就算父子兄弟也要反目。哪怕是会得罪火部,为了你我证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两个人的实力显然远在其余天君之上,当他们交流的时候,其余的天君都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不敢打扰。

二人乃是神念交流,顷刻之间便商议妥当。他们先是向金蟾天君传去神念,将此事因果告知,特别强调“事关证道造化,不得容情”。然后便不理会金蟾天君的冷笑,小心地观察吴解的手段。

他们都是活了无数岁月的人物,经lì

过数不清的风风雨雨,深知谨慎的好处。所以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准bèi

出手,却并没有现在就出手的意思——要知dào

越是天才就越是喜欢藏着一些非常厉害的底牌,这晚辈光是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便已经可以让许多不朽天君都退避三舍,那么他的底牌又会有多强呢?

纵然他们都已经是站在天君巅峰,甚至于隐约触及了造化大道的人物,却也不想在缺乏准bèi

的情况下面对一位这种天才的底牌。

以他们的本事,大概不至于陨落在那底牌之下。但他们却知dào

,一旦自己受了重伤,露出了虚弱的势头,自己身边这位“老朋友”便会立kè

露出狰狞的面目来,翻脸无情!

对他们来说,为了证道造化,就算父子兄弟也尽可以杀得,何况是“朋友”?

吴解的确可能拦了他们的道路,但如果杀掉自己的“老朋友”,那同样可以为自己腾出一条路来。这样的话,就算是不杀吴解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要证道造化,路多得是。请老朋友腾个位子让个路,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别忘了,杀死吴解的话,可是要面对斗神火部怒火的。即使斗神组织忙于扑杀天魔,分不出什么力量到大荒界来追捕他们,可如果能够不面对斗神的怒火,岂不是更好么?

二位天君巅峰的强者沉默不语,别人自然也不敢开口,一时间场面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玉京派之中,传来了欢呼之声。

那是已经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的诸位真君,正在为吴解欢呼呐喊!

而在吴解的对面,被他之前那一击完全歼灭了先锋部队的天魔们此刻也反应了过来,高级的天魔发出愤nù

的嘶吼,催促低级天魔组成庞大的阵势,再次浩浩荡荡地冲杀过来。

这次,它们的部队数量比先锋多出了几倍,黑压压甚至于遮盖了大半个天空。光是那不断散发的混乱气息,就隔着护山大阵也让人毛骨悚然,连站立也难以站稳。

吴解冷笑了一声,没有半点惧色,身上的火焰反而越烧越旺。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四面播撒,不论沾到什么样的天魔,都会将其瞬间点燃,化作巨大的火炬。然后这火炬又会轰然爆zhà

,炸成漫天火星,继xù

去燃烧更多的天魔。

“干得漂亮!这招‘星火燎原’很有我当年的气质啊!”赤九曜大叫一声,兴奋地喝了一大碗酒,“当年我孤身迎击天魔大军的时候,就是在危急时刻来了灵感,创造出这个绝招……我之前还在可惜,徒弟们没有一个能掌握这星火燎原的精髓,想不到我这徒孙却掌握了它!呵呵,他这招用得好啊!这个时机简直绝妙!”

老头子显然兴奋了起来,吐沫混合着酒星喷个不停,让副官无可奈何地摇头,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唉,老头子难得这么开心,这次就别管他吧。”

玉京派护山大阵之外,吴解施展出据说乃是师祖绝学的星火燎原,一下子就把天魔大军反扑的势头打了回去。他的火焰越烧越旺,天魔自然也就越少越少。当这些火焰差不多遍布天空,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火云之时,天魔大军之中除了一些跑得快的残兵败将,其余的已经尽数化为了火云的一部分。

“混沌之海外面的天魔,真是弱得可怜!”战绩如此辉煌,吴解却没有半点得yì

自满,反而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要是在混沌之海里面,此刻定然已经有几位不朽天君层次的魔王一起出手,将我的火云扑灭……”

嗯,实jì

上在混沌之海里面,吴解是用星火燎原来引诱敌人的。一旦他把星星之火烧成燎原之势,那些不朽层次的魔王就再也忍耐不住,必定会出手扑灭火云。

而这个时候,吴解就会抓住机会,将这些不朽境界的魔王给击杀。

对他来说,火云烧掉多少小天魔,根本就不值得关心。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放在了那些不朽境界的魔王们身上!

遗憾的是,这些来阻碍孔璋成道的天魔们战斗素质显然跟混沌之海里面的完全不能比。面对吴解的星火燎原,它们的反应居然不是动手扑灭火云,而是缓缓后撤,同时进一步撕开空间裂缝,试图让更多的天魔冲过来。

吴解等待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除了来自同门的欢呼和鼓劲之外,没有受到半点来自于天魔们的袭击。这让他不禁有一种设下重重陷阱,结果猎物自己在陷阱外面一头撞上大树自行撞死的感觉,实在是哭笑不得。

“既然你们不过来……那就让我打过去吧!”他索性不再等待,长啸一声,催动漫天火云,翻腾着朝着空间裂缝逼去。

无论如何,横竖都是要将这些天魔尽数扑杀的。如今他星火燎原之势已成,就算独自迎战再多的天魔也没什么好怕的,那还等什么呢?

冲过去,冲过去!烧它们个一干二净再说!嗯,实jì

上在混沌之海里面,吴解是用星火燎原来引诱敌人的。一旦他把星星之火烧成燎原之势,那些不朽层次的魔王就再也忍耐不住,必定会出手扑灭火云。

而这个时候,吴解就会抓住机会,将这些不朽境界的魔王给击杀。

对他来说,火云烧掉多少小天魔,根本就不值得关心。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放在了那些不朽境界的魔王们身上!

遗憾的是,这些来阻碍孔璋成道的天魔们战斗素质显然跟混沌之海里面的完全不能比。面对吴解的星火燎原,它们的反应居然不是动手扑灭火云,而是缓缓后撤,同时进一步撕开空间裂缝,试图让更多的天魔冲过来。

吴解等待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除了来自同门的欢呼和鼓劲之外,没有受到半点来自于天魔们的袭击。这让他不禁有一种设下重重陷阱,结果猎物自己在陷阱外面一头撞上大树自行撞死的感觉,实在是哭笑不得。

“既然你们不过来……那就让我打过去吧!”他索性不再等待,长啸一声,催动漫天火云,翻腾着朝着空间裂缝逼去。

无论如何,横竖都是要将这些天魔尽数扑杀的。如今他星火燎原之势已成,就算独自迎战再多的天魔也没什么好怕的,那还等什么呢?

冲过去,冲过去!烧它们个一干二净再说!

第823章 勇悍强大

“知非他……真是能打啊!”天纶真君看着天空中的战况,忍不住由衷地感叹。

“这话真耳熟,好像刚才我说过。”跟他交情很好的断云真君叹道,“我修道至今,已经接近了千万载的岁月,一直以为虽然比不上孔璋师伯和天倾师叔,怎么也算是本门之中第一流的人物了。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自己的那些骄傲自满,其实全都是虚幻!”

“什么叫‘第一流’?能够傲立在诸天万界之中,仅仅以真君之身便足以让诸位天君前辈侧目,不敢将其视为后生晚辈,而以平等的身份相处……这才是第一流!除此之外,纵然能玩出再多的花样,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断云真君的话语之中,既有自嘲之意,更有自我勉励之情,“我大概是没资格踏入这第一流的世界了,但就算不曾踏入这个世界,也不妨碍我继xù

前进!等今日之后,我要寻一个凶险的小千世界前去历练,在生死搏杀之中找到自己前进的道路!”

“时间或许很多,但一味等待,靠慢慢磨时间而乌龟爬一般前进,岂是我辈剑修的道路!”

说到最后,他眼中神采飞扬,一股锐利的剑意腾空而起,几乎化成实质的剑光,令周围的诸位真君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气。

看到这一幕,他的师傅冰云仙子,师叔天倾真君,师弟天纶真君尽皆大喜,便是其余诸位真君也稍一愣神便明白了究竟,纷纷出言道贺。

受到吴解横扫群魔这一幕的激励和鼓舞,断云真君的道心又再上了一层楼。他的修为原本就极为高深,达到了洞虚后期。如今道心进步,前往洞虚巅峰的道路已经基本扫清,只等他自己走过去就行。

虽然说洞虚巅峰到不朽天君,终究还有一条巨大的鸿沟需yào

跨越。但能够走到洞虚巅峰,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功。

何况……只要孔璋天君渡劫成功,玉京派有两位不朽天君坐镇,便是靠着资源硬堆,也能给诸位洞虚巅峰的真君们堆出一个踏入不朽境界的机缘,剩下的只是要他们自己好好把握就行。

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刚才的那个机缘,来自吴解的机缘!

所以众人道贺之后,便又将目光投向空中,投向正在熊熊燃烧的火云。

火云之中,吴解犹在酣战。

他虽然战意如火,可实jì

的行动却颇为谨慎小心,置身于火云之中,催动火云步步为营不断进逼,既压住了天魔大军的行动方向,让它们没办法四面散开去到处捣乱,又在不断提升气势,逼迫天魔大军的首脑不得不再次调动部队,来和他正面交战。

天魔看起来奇形怪状,思维方式也难以理解,但实jì

上它们是一种极度感性的存zài

,对于气势的感觉十分的敏锐。一旦被压住了气势,天魔们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而在混沌之海里面,天魔之所以特别强dà

的一个重yào

原因,就是它们的气势会十分猛烈,几乎不可能被压住。

作为一位光荣的天魔扑杀专家,吴解很清楚天魔的习性,所以他把火云散布得十分广阔,就是为了形成一个强dà

的气势,对天魔们构成气势上的压迫。

只要从气势上压住了天魔大军,它们就会老老实实地正面作战。因为它们的首脑必须要维持住大军的气势——那当然是为了它自己的安全。要知dào

,身处于大军拱卫之中的魔头,和大军溃散四下逃跑之中的魔头,纵然境界相同,可在战斗力方面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所以吴解这样正面缓缓压过去,便逼得天魔大军不断出击。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当每一波天魔军团出击的时候,出手将其中最强的几个击溃,剩下的直接留给星火燎原就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燎原之势已经形成,但凡实力不够强dà

的天魔,碰到这席卷苍天的火云都只能瞬间崩溃,被直接点燃化为火云的一部分。

来多少,就会被消灭多少,甚至于反而加强了火云的力量。

吴解在火云里面坐镇,不断发出一道道明亮耀眼的火光,将那些试图指挥部队的天魔军团大小头目纷纷击杀。偶尔遇到一道火光击杀不了的,他便亲自化作火光冲过去。他所化成的火光和那些随手发出的火光一模一样,魔头们根本无法识别,等它们发xiàn

原来是煞星临门的时候,便已经来不及了。

能够抵御吴解随手发出的火光,并不代表能够挡住吴解的亲手攻击。起码直到现在,吴解还没有在天魔大军之中遇到足以抵挡自己一个回合的对手呢!

漫天火云席卷着,翻腾着,朝着犹如漆黑巨口的空间裂缝不断前进,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那些在玉京派之外虎视眈眈的天君们,此刻颇有一点面面相觑的感觉。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说好的天魔阻道呢?说好的九死一生呢?说好的机会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一个苍老的神念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些天魔们……感觉有点弱啊!”

“是啊!这哪里像是让诸天万界视为灾难的天魔大军啊!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羊而已!”另一人立kè

应道。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又有人说,“这样等下去,天魔大军被剿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的说法正好遂了那挑起话题之人的心意,当即提议:“依老朽所见,我们还是现在就出手吧!现在出手,配合天魔大军里外夹攻,应该能够杀得了那知非子。”

“要是杀不了怎么办?”有比较谨慎小心的问,“依我看,他的实力才展露了一部分,肯定还有厉害手段藏而未发啊!”

“他就算有再厉害的手段,终究也就是个洞虚真君罢了!内有天魔大军逼迫,外有我等侵袭,他怎么可能挡得住?”那苍老的神念顿时有些恼怒,“你我都是在这诸天万界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个都统治着若干小千世界,难不成面对区区一个后生晚辈,就要畏敌如虎不成?若是此刻都不敢出手,那还在这边傻呆着干什么?早点回家睡觉去,还能跟玉京派留下一点情面呢!”

他说的本是气话,却不料一言出口,顿时就有人应道:“仔细想想,在下跟玉京派也没什么天大的恩怨,何苦为此伤了情面?道友说得对,我这就走。”

话音未落,一座山头上空间波动,那出言之人便要离开。

可他还没来得及跨破空间离去,一股无形的威压便陡然落下,将他牢牢压住,甚至于直接压入了山体之中。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座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头顿时化成了一整块青褐色的巨石,石头里面隐隐有血丝透出。

“想走?老夫说过可以走吗?”出手镇压的,便是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之一,“大战在即却想要退却……呵呵,谁给你这份胆量!”

那天君被重伤镇压,封在巨石之中,犹能发出一丝神念求饶,顿时便苦苦哀求,表示必定要勇往直前,不敢再有半点胆怯后退的意思。但镇压他的强者毫无再给他一个机会的意思,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啰嗦!”,便以绝大法力化作一只巨手,捏住了那化成整块巨石的山峰,连同下方山根一起轻飘飘地拔了起来,然后紫光一闪,便不知镇压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确威力强dà

,诸位天君之中虽然还有人心存退却之意,却再也不敢表露出来,反而个个表现出了积极踊跃的意思,纷纷主动求战。

“别急着过去,再等等!”另一位不朽巅峰的强者开口了,“需yào

你们出手的时候,老夫自然会下令。现在嘛,你们还是多用眼少用嘴,好好kàn

清那晚辈的手段再说。要是等到需yào

你们出力的时候却表现拙劣,等打下了玉京派之后,便是一口残羹冷饭也休想吃到!”

他的话语很冷,却充满着强dà

的自信,显然完全不把吴解放在眼里,也不把玉京派放在眼里。众位天君被他的话语激励,更感受到他那不可动摇的信心,便又安定了下来。

只是在虚空之中,那两双看向玉京派,看向漫天火云,看向吴解的目光之中,却充满了警惕之色。

玉京派外面发生的那一幕,吴解并不知情。他此刻正集中精神,加强对火云的控zhì

,和无穷无尽的混乱气息互相绞杀。

自从接连几次进攻都被反杀之后,天魔大军的首脑似乎也明白了吴解的厉害,便不再派出部队来送死。然而这并不代表它们就此放qì

,而是说,它们施展出了别的手段。

一群又一群阳神境界之下的炮灰级天魔被挑选了出来,强dà

的魔头亲自出手,将它们直接碾碎,化成混乱的气息。这些混乱的气息是构成天魔的本源,和诸天万界一切基于“秩序”而来的法术都难以相容。反而一旦彼此相遇,便会因为“秩序”和“混乱”的冲突而互相抵消。

这手段代价巨大,可效果也是很明显的。当混乱气息涌来的时候,顿时便把正在翻滚推进的火云给挡住了。

混乱气息是青黑色的,火云则是金红色的,青黑色和金红色的边缘之处,无数的犬牙交错,青黑色的气息和金红色的火云不断冲突激荡,一道道火舌犹如冲锋陷阵的勇士一般,不断冲进青黑色的气息之中,但随即就被千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包围,很快就被绞杀殆尽,而青黑色的气息之中,也不断有冲入火云里面的,结果自然也是一样。

吴解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一幕是他很不愿意见到的,这意味着天魔大军的首脑颇有本事,能够做出正确的应对。

正如它们所做的那样,想要对付星火燎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混乱气息和火云互相消耗。虽然将天魔转化成混乱气息,这个过程中会有很大的损耗,但天魔的数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而星火燎原能够化出的火云,却终究是有限的。

这样耗下去,除非坐镇火云之中的是造化神君,否则就算是最厉害的不朽天君,也会慢慢出现法力输出跟不上消耗速度的情况。到时候火云便会渐渐被消磨殆尽,这一招也就不攻自破。

吴解的神通实力的确强dà

,可修为是他的硬伤。不管他有多么能打,他的境界终究只是洞虚层次。一个洞虚真君能够输出的法力强度是有限的,绝对不可能跟得上眼前这种消耗速度——更不要说,天魔大军的首脑们发xiàn

这一招有效之后,还在不断加大力度,杀戮低等天魔转化混乱气息的速度越来越快,仅仅一会儿的工夫,火云便微微呈现出了不支的势头。

“啊呀!这下可有点糟糕!”赤九曜端着酒碗,却没有送到嘴边,赤红如火的粗眉毛皱了起来,自言自语,“这阵势可不好对付!天魔们虽然乱七八糟,可的确不傻啊!星火燎原……这就算是被破了啊!”

“世上本来就没有破不了的绝招。”他的副手淡淡地说,“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

“天魔又不是人……”

副手摇摇头,懒得回答老头子强词夺理的说法,继xù

忙碌去了。

地面上,玉京派诸位真君也已经看出了战局逆转的意思,不由得纷纷露出了担忧之色。

“需yào

我出手了吗?”金蟾天君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得微微一紧,担忧地看着已经在被混乱气息逼住,无法再前进半步的火云,“如果现在出手,我凭借天都明河双剑合璧,必定能够斩破那混乱的气息。可就算斩破了又怎么样呢?这种消耗战非我所长啊!”

他的眼神依旧镇定,但心中却急忙盘算着:“眼前这种情况,只有将那躲在天魔大军之中,不断把低等天魔转化成混乱气息的魔头给斩杀了,才能够破招取胜。可知非毕竟修道年浅,修为不足,能够化出如此火云,一度压制住天魔大军,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事情。想要冲进无穷无尽的混乱气息之中,在天魔大军里面找出首脑将其斩杀,便是我……也未必做得到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叹息,更忍不住看向孔璋那边,眼神里面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急。

“现在的关键还是在掌门那边,只要他渡劫成功,天道的压力就会消失。没了天道的压力,天魔们就失去了阻道的任务——它们可不习惯大荒界的生态,很快便会纷纷退去。但问题在于……看掌门目前的形势,距离渡劫成功为时尚早啊!”

玉华台上,孔璋此刻聚精会神,将本名法术“生死流转”施展得淋漓尽致,和天空中的劫云战得不可开交。双方正处于你来我往的僵持阶段,甚至于孔璋还略略处在下风,出手多以守势为主。

看他的情况,虽然渡劫本身没多大风险,可想要渡劫成功,绝非一时半刻能够做到。

这一幕看得金蟾天君无比焦急,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他渡劫。奈何渡劫是私人的事情,别人根本插不上手,纵然他的实力远比孔璋更强,此刻也只能看着干瞪眼。

而玉京派的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天君们自然也看出了端倪,一个个顿时弹冠相庆。

“干得漂亮!这些天魔们终究还是有点本事的!”

“哈哈,这下看那小辈怎么抵挡!”

“还‘抵挡’什么啊!他要是见机得快,现在就逃跑,那还能够全须全尾地退下。要是他不知死活强自坚持,用不了多久,他的火云就会被消磨殆尽。到时候无数天魔一拥而上……”

“一拥而上,他就死了!”

“死了恐怕不至于……但就算他能够杀出重围,也免不了要受伤!”

他们这边在欢呼,那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目光依旧冷冷地看着吴解,但却有一丝期待和紧张的意味。

谁都看得出来,吴解并没有趁现在撤tuì

的意思

第824章 不是天君,胜似天君

“炎兽法身?!”眼见吴解施展出那种神通,常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的冰云仙子一愣,不可置信地惊呼,随即便禁不住有了喜色,“知非他竟然已经得了火部正法的真传!”

但和她的喜色相反,同样见多识广的百川、襄垣两位真君却同时露出了担忧之色:“不对啊!火部正法虽然流传甚广,但却从没听说过有火部斗神之外的人物修成炎兽法身……”

“知非连这炎兽法身都练成了,可见在火部之中深受重视……”

这话二人乃是以神念偷偷交谈,不曾告sù

任何人,只是看他们那忧心忡忡的脸色,便知dào

他们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相比玉京派众人的既喜且忧,那些在暗中窥觑的天君们就完全只有担忧了。火部正法的威名,诸天万界之中但凡略有见识的无不知晓。之前吴解施展的手段还不是那么标志性,他们当中不少人第一时间没看出来,可此刻当炎兽法身出现,他们那里还看不出来!

顿时气氛一片低沉,虽然众人都没有开口,却都已经生出了退缩之意。

“老朋友,你看这事该怎么办?”见此情景,就连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心中都不禁有些忐忑,窃窃私语商量起来。

“还能怎么办?能够修成炎兽法身的,无不是火部之中最精锐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每一位都有成为一方星君的资格。若是招惹了如此人物,别说你我还没证道造化,就算已经证道造化了,难道就能讨得了好?你可记得玉皇宫之下镇压着的那几位神君?”

他们两人虽然凶恶,却绝对不是傻子。相反,正是因为他们足够凶恶,才更加的谨慎小心——越是恶棍,越是小心,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一旦倒了霉失了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眼见吴解居然连炎兽法身都练成了,他们便不由得生出了退缩之意。

证道造化固然重yào

,可若是证道之后便被斗神组织抓住,镇压在玉皇宫之下,那证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更不要说,斗神组织的创始人思源神君,可是曾经打破“造化神君不死不灭”的铁律,将造化神君给彻底斩灭过的啊!

正当二人想要退缩之时,那些被他们视为可利用的炮灰的诸位天君里面,有一人疑惑地说:“这炎兽法身……怎么和我当初见过的不大一样?”

此语犹如晴天霹雳,让诸位天君浑身一震,急忙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他们也纷纷看出了端倪。

“我记得炎兽法身乃是自身变化成炎兽,从而兼具道法玄妙和炎兽神通。可他却是将体内真火化作一尊炎兽,虽然威势不凡,但比起炎兽法身,毕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是啊,若是将法力化作一只神兽,我也能够做得到嘛!”

“哈哈!老夫的话,一口气幻化两三只都没有问题!”

随着这些话,原本低沉压抑的气氛迅速地轻松了起来。诸位天君你一言我一语,都纷纷表示出了“这小子的手段其实稀松平常,根本不在话下”的意思。

但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心中却依然有些狐疑,他们的目光厉害得很,一眼就看出从吴解头顶喷出真火所化的那只巨猿非但威力强dà

,本身灵智更是高得惊人,分明就是斗神火部赫赫有名的神通“炎兽法身”。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吴解的炎兽法身和寻常斗神精锐的手段略有不同,但终究脱不了嫌疑。

只要这嫌疑存zài

,他们就没有勇气去冒险——虽然说求道之路九死一生,原本就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但冒险也要看风险的大小,如果风险大到远远超出了回报,那就不值得了!

除非能够证明吴解并非火部的精锐,否则他们绝不愿意出手将其击杀。被阻道又怎么样?诸天万界里面,被斗神四部阻了证道之路的不朽天君,难道还少吗?

不朽天君要证道造化,其中一个重yào

的关键便是对自身大道的把握。须得以自身大道为核心,进而掌握一整套大道,能够形成完整的大千循环,绵绵无尽浩荡无穷,才能够踏入造化之境。而每一位天君所掌握的核心大道多半是不同的,其中不少人的大道走的是邪恶的路子,欲要证道造化,往往筹划准bèi

之时,便会被斗神组织破坏。

这种事情实在不新鲜,这亿万年来,斗神组织也不知dào

阻了多少人的道,镇压甚至于斩杀了多少邪派的天君。如今诸天万界之中,邪派天君大多喜欢居住在大荒界,关键就是因为斗神四部的势力在大荒界相对薄弱,让他们能够有更多的证道机会。

面对火部这样一个对手,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能自己一头撞上去呢!

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不发话,其余众人说了一阵子,也就停了下来。他们很清楚眼前的情况,知dào

真zhèng

决定一切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两位正保持着沉默的强者。反正通过刚才那番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表忠的言辞,已经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态度,那么剩下来的只要等待就好。

横竖……只要等命令就行。

过了片刻,命令终于来了。

“做好准bèi

,听到本座的命令,便出手去试探一下那晚辈的手段。”一个不朽巅峰的强者貌似随意地指了指某个天君,“要把他的真本事给试探出来。”

这命令实在有些不靠谱,吴解的“真本事”究竟是什么?众人全都不知dào

。那又怎么才能确定,自己试探出来的是真本事呢?

被指到的那个天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立kè

就做好了出手的准bèi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一下一旦接到命令,便立kè

全力出手。

试探?他实在不明白究竟该怎么试探,所以还是全力出手算了。

那晚辈的确厉害得很,实力完全超出了洞虚层次的水平。但自己好歹也是不朽境界之中的佼佼者,比那些刚刚踏入不朽境界的小家伙强得多。以自己的本事,趁着那晚辈正在和天魔鏖战的机会全力出手偷袭,想必就算不能将其杀死,也能够一举重创。

若是能够杀死,那自然用不着再试探什么了;若是将其重创,那就干脆再补上几下,直接杀了算了。

总而言之,他打算干脆就杀了吴解,一了百了!

正在渐渐萎缩的火云之中,正在催动火云防御的吴解突然眉头一皱;而那只威风凛凛冲入天魔军团之中四处厮杀的巨猿,此刻那狰狞凶恶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许的疑惑之色。

这巨猿自然便是吴解的炎兽法身,但却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炎兽法身——他兼修斗神四部的手段,将其融会贯通之后,便推陈出新,有了属于自己的神通变化。而这尊巨猿法身,便是专属于他的神通手段之一。

此法乃是将雷部法相化身之术和火部炎兽法身之术融合起来,让法相化身修liàn

炎兽法身,从而形成一尊炎兽化身。

这个构思在火部和雷部之中早就有人提出过,但是在实践上能够成功的,扣除星河、玉皇两位造化神君,以及无所不能的大神君华思源之外,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就算是那三位神君,也并非将其修成,只是仗着造化神君的威能强行施展出如此手段来罢了。和诸位前辈探讨许久的这个构思相比,徒然形似,究其精髓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之所以这个构思难以实现,问题的关键在于“元神分割”。雷部的法相化身说白了只是将自身元神的影子凝炼成一尊化身,虽然神通法力都和本人一般无二,可骨子里面终究只相当于自身的影子。

炎兽法身神通的根源,则是把自身的影子转化为火焰神兽,先修liàn

成炎兽法相,再将其和本身融合,化为炎兽法身。

那么问题就来了……法相化身本身只是元神的影子,又如何能够把它自身的影子炼成炎兽法相?

这就好比一份米能够煮成饭,若是煮粥的话,或许只要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份的米便可以,但若是只有一份粥所需那些米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那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厨师也只能束手无策,徒唤奈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之谓也。

诚然,法相化身本身也可以有阳神、洞虚甚至不朽境界的修为,以他们的修为,将自身元神的影子炼化成炎兽法相,并不是不可以。可是那种法相的境界绝对会很低很低,不可能跟得上自身的修为——而要从炎兽法相修成炎兽法身,法相的修为必须和本身修为是一致的。

曾经有雷部前辈做过实验,以不朽中期的修为,让自己的法相化身去修liàn

火部正法,最终的确也练出了炎兽法相,却只是一个勉强达到阳神境界的法相。

那法相的元神实在太过稀薄虚弱,纵然以不朽天君的身家,也只能将它堆到阳神层次,再往上的话,关键问题便不是资源的匮乏,而是它根基薄弱,虚不受补。

至于加强根基……加强根基需yào

从加强自身入手,结果就是法相化身的修为越来越高,那炎兽法相和法相化身的差距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拉越大。

类似的实验,火部前辈也做过,结论一模一样。

屡次失败之后,这个构思就成为了斗神之中一个颇有名气的猜想和悬念,直到吴解横空出世,才将其真zhèng

完成。

而吴解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些,关键自然便是天书世界。

天书世界能够不断凝聚收集源力,而这份源力可以转化成任何吴解或者茉莉知dào

的东西。

换句话说,转化成元神本身,也不是不行……

吴解将重新炼成的法相化身放在天书世界里面,以源力不断补充他的“元神之影”,最终还真的把他的元神之影补充到了可以和本身相当的地步,从而修liàn

成了炎兽法身。

当初他在混沌之海边缘的战场之中,施展出这炎兽化身来的时候,整个冬至军团几乎都看傻了眼,差点因此在战斗中吃亏。事后一群前辈们围着他研究了大半年,最终无奈地得出结论——吴知非天赋奇异,在洞虚境界便初步掌握了造化神君的神通,是以能够炼成这炎兽化身。

这个结论让大家很沮丧,就像是某强人做出了一个著名的数学猜想,大家纷纷赶去观摩学习,却发xiàn

这位强人的办法颇为简单——人家折腾了一批性能强dà

的计算机,依靠云计算组成了庞大的计算系统,硬碰硬地算了出来。

这办法当然是有效的,可一般人做不到啊!

于是这炎兽化身的构思终究还是被束之高阁,只是名字已经换成了“知非密法,炎兽化身”——吴解用自己的道号给它命了名。

炎兽化身的战斗力的确毋庸置疑,完全配得上它修liàn

如此艰难。因为要将其作为强dà

的战斗手段,所以吴解将自己灵魂之中最澎湃的战意作为核心,围绕着这份战意构筑了炎兽的根基。而最终构筑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只威武不凡的巨猿。

当吴解最终把这只巨猿法相凝炼出来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自家人知dào

自家事,别人认不得这巨猿,认不出它的来历,吴解自己却心知肚明。

这哪里是什么巨猿!它的真zhèng

名号,叫做“齐天大圣”!

在吴解心中,若说谁的战意最为澎湃,谁的本事最为勇猛,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之外再无第二个候选。

【忽喇的一声,蹬倒八卦炉,往外就走。慌得那架火、看炉,与丁甲一班人来扯,被他一个个都放倒,好似癫痫的白额虎,风狂的独角龙。老君赶上抓一把,被他一把摔了个倒栽葱,脱身走了。即去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不分好歹,却又大乱天宫,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这一番,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幸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执殿。他见大圣纵横,掣金鞭近前挡住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这大圣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灵官鞭起相迎……两个在灵霄殿前厮浑一处。他两个斗在一处,胜败未分,早有佑圣真君,又差将佐发文到雷府,调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大圣围在垓心,各骋凶恶鏖战。那大圣全无一毫惧色,使一条如意棒,左遮右挡,后架前迎。一时,见那众雷将的刀枪剑戟、鞭简挝锤、钺斧金瓜、旄镰月铲,来的甚紧,他即摇身一变,变做三头六臂;把如意棒幌一幌,变作三条;六只手使开三条棒,好便似纺车儿一般,滴流流,在那垓心里飞舞。众雷神莫能相近。】

西游记里面那段精彩的描述,直到如今,吴解不需yào

任何的神通辅助记忆,都能够朗朗上口,张嘴就来。

推倒八卦炉,扯翻丁甲力士,摔翻太上老君,九曜星君躲避,四大天王逃跑,诸天众神变色,就连火部雷部这种层次的天庭最终武力联合出手,也奈何他不得,甚至于被他一直打到了灵霄殿前,也不过就是勉强拦住罢了。

西游记里面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其中许多都是当年大闹天宫时候吃过他亏的。比方说神通广大的黄袍怪奎木狼,当年根本就是被孙悟空给打怕了的逃兵罢了。

作为一个中国人,吴解能够想到的最纯粹的战士,最勇猛的战士,战意最为猛烈的战士,就是大闹天宫时候的孙悟空,就是齐天大圣!

所以他最终构筑出来的炎兽法相,便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巨猿。

这巨猿的形象自然跟又瘦又矮的孙悟空毫不相似,可骨子里面的精神,却十成十的就是那位齐天大圣!

好在世界这么大,穿越者也只有三位。而且除非吴解自己说出来,否则尹霜也好华思源也罢,又怎么可能看出这只凶悍强dà

的巨猿,竟然是大师兄孙悟空呢?

嘿嘿,若非吴解自己就是将它凝炼出来的那个人,就算他自己也是看不出来的呢!

催动着凶猛的巨猿化身,什么兵器都不需动用,便是依仗着一双铁拳,依仗着无比坚固的强dà

体魄,吴解毫无畏惧地冲进了无数天魔的大军之中,也不分东南西北,也不问上下高低,甚至于连敌人是谁都懒得看清,懒得挑选,便是这样胡乱打去。

理他作甚,横竖都是战!

这只巨猿实在凶猛得过头,天魔大军的首脑们不断调动部队想要将其围杀,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被突围而出,反而暴露出了自己的所在。

片刻之后,一个不朽境界的魔王惊呼着,飞快地在混乱气息之中奔跑逃窜,却被从后面呼啸而来的一道火光追上。那火光完全无视混乱气息的侵蚀,更把所有拦路的天魔都直接撞成齑粉,轻轻松松地追上了这逃跑之中的魔王。

然后,一声大吼,巨猿庞大的身躯又变得更加巨大,一只铁拳赫然已经化作山岳一般,呼啸着轰了过去。

犹如铁锤砸烂豆腐一般,那天魔的王者瞬间被砸成了一摊稀巴烂。

看到这一幕,诸位天君尽皆变色。

如此神通,便是不朽天君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的巨猿,竟然是大师兄孙悟空呢?

嘿嘿,若非吴解自己就是将它凝炼出来的那个人,就算他自己也是看不出来的呢!

催动着凶猛的巨猿化身,什么兵器都不需动用,便是依仗着一双铁拳,依仗着无比坚固的强dà

体魄,吴解毫无畏惧地冲进了无数天魔的大军之中,也不分东南西北,也不问上下高低,甚至于连敌人是谁都懒得看清,懒得挑选,便是这样胡乱打去。

理他作甚,横竖都是战!

这只巨猿实在凶猛得过头,天魔大军的首脑们不断调动部队想要将其围杀,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被突围而出,反而暴露出了自己的所在。

片刻之后,一个不朽境界的魔王惊呼着,飞快地在混乱气息之中奔跑逃窜,却被从后面呼啸而来的一道火光追上。那火光完全无视混乱气息的侵蚀,更把所有拦路的天魔都直接撞成齑粉,轻轻松松地追上了这逃跑之中的魔王。

然后,一声大吼,巨猿庞大的身躯又变得更加巨大,一只铁拳赫然已经化作山岳一般,呼啸着轰了过去。

犹如铁锤砸烂豆腐一般,那天魔的王者瞬间被砸成了一摊稀巴烂。

看到这一幕,诸位天君尽皆变色。

如此神通,便是不朽天君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第825章 斩灭魔王

巨猿出手,非但那些寻常天魔在它面前一触即溃,就连天魔大军的首脑,不朽境界的魔王,同样也是如此。

只一拳,堂堂的魔王便被打得稀巴烂,超过千丈的庞大身躯化成了一坨看不出任何形状可言的烂泥。

观战者尽皆色变,可一拳击杀了对手的巨猿却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人性化的狐疑神色。

它的鼻子猛地抽了两下,似乎在用力吸气,然后眉毛便皱了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地低吼了一声。

随着这声低吼,它的双眼骤然喷出烈焰,亮起耀眼的金光,犹如两颗小太阳在混乱气息之中亮了起来,顷刻间便照得周围一片明亮。

然后,这巨猿便发出愤nù

的吼声,纵身冲了出去。它只是在空中滴溜溜打了个滚,看姿势大约是翻个了筋斗,就越过了相当遥远的距离,来到了一群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天魔面前。

“吼!”伴随着怒吼,烈焰缭绕的铁拳再次打了出去。

那群低等的天魔哪里抵挡得住它的铁拳,顷刻间便被轰杀了一大半,剩下的更被烈焰烧得落花流水,而火海之中,显露出了一个与其余天魔截然不同的身影,仔细看去,赫然便是刚才被它击杀的魔王。

看到这一幕,诸位真君暂时还不明究竟,但天君们却已经都露出了骇然之色,尤其是之前被点名要去试探吴解手段的那个,脸上更是一片苍白,连半点血色都不剩。

非但他们如此,就连隐身暗处的两位不朽巅峰强者,此刻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惊惧之意。

吴解顶上真火所化这巨猿的手段,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朽天君为何不朽?因为其念头能够分化,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就算是被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也不过就损失其中一个念头罢了。最多损耗许多元气,但无论怎样都可以抽身而退,谁也休想追杀。

除非是遇到了大神通之士,借着这一点念头抓住元神,将其镇压;又或者是什么奇异的神通秘宝,能够循着这个念头伤及元神,否则他们是绝对没有陨落危险的。

念头有多少个,性命就有多少条,此之谓“不朽”。

那魔王也是不朽境界,自然有此神通。之前它抵挡不住巨猿的神威,被一拳打得稀巴烂,乍看上去似乎死得不能再死了,实jì

上不过只是损失了一个念头而已。就算是不朽初期,那些天君境界之中最弱者,起码也能够有三五个念头,损失一个不算多大问题。

然而这巨猿眼中烈焰熊熊金光闪耀,竟然能够沿着元神的联系,追逐到它其余念头的所在,一路追杀过去。这本事便实在可怕,让诸位天君真zhèng

感觉到了恐怖。

这意味着,那只凶猛的巨猿……它真的有威胁不朽天君,甚至将其彻底斩杀的本事!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巨猿已经又一拳击杀了魔王的这个念头,然后借助那眼中烈焰金光,再次找到了它的下一个念头,一拳杀之。

这不朽境界的魔王接连损失了三个念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它可不是那些念头分化千万,不在乎这种损失的强者。以它的本事,总共也只得七八个念头罢了。若是被这样一个个杀下去,片刻之间就要被消灭殆尽。

到那个时候,它就是真的要陨落了!

不朽天君虽然念头分化,可念头之间的距离却是有限制的。修为越高,念头之间可以有的距离便越远。在这个方面,天魔要大大吃亏。便是那些境界极高的魔王们,也没办法把念头相隔若干世界——因为它们的念头,只能在它们所处的那一支天魔军团势力范围之中游走,一旦出了这个范围,基于“混乱”的念头便会被基于“秩序”的天道之力消融。

这就见出混沌之海的重yào

了,在混沌之海里面,天道之力被排斥了出去,所以不朽境界魔王们的念头能够远隔相当于数十上百个世界的距离,甚至于更加遥远。若是没有真zhèng

合适的神通,就连造化神君也不能真的杀死一个不朽境界的魔王。冬至军团击杀的那些个不朽魔王,绝大部分都只是斩杀了它们一两个念头罢了。唯有其中一两次,几位不朽天君联手,才成功地镇压住了一个不朽魔王,然后运用玄功追根溯源,将其彻底消灭。

这样的事情既需yào

充分的准bèi

,更需yào

合适的机缘,难以复制重现。所以强者们才常常感叹“混沌之海不灭,天魔之王不死”。

混沌之海里面的魔王们或许是不死的,可这个离开了混沌之海的魔王显然不是。它想尽办法逃脱,却怎么也没办法躲过那只眼中喷发着烈焰金光的巨猿追踪。一而再,再而三……终于被连最后一个念头也斩杀殆尽。

随着一声令人几乎连灵魂都要冻僵的凄厉惨叫,那片弥漫的混乱之气顿时大大削减,而之前纵然受到许多损失也依然军容整齐的天魔大军之中,顿时便有大概三分之一出现了混乱的势头。

“三分之一……这次前来阻道的天魔,一共有三个魔王吗?”吴解暗暗点头,却又忍不住啧啧称奇,“虽然作为天魔大军主体的,只是天魔三族里面最弱最不值一提的无定乡之民,可其中精锐却颇有不可名状之物。尤其刚才那个魔王,分明便是不可名状这个系列的。天魔三族的互相融合和统率,虽然在混沌之海里面不常见,可在外面却是挺常见的呢!”

这是自然,天魔三族之中,虚空妖族虽然个体力量极为强dà

,但数目却少。不可名状之物数量足够多,力量也足够强,可绝大多数都呆在混沌之海里面,会出去的只是少数。所以在诸天万界之中游荡侵袭的,绝大部分都是无定乡之民。

这些无定乡之民数目庞大得难以计算,又军容整齐颇有纪律,战斗力也是不错的。但高端武力的不足,始终是它们最大的缺点。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它们便常常邀请其余两族的强者来担任首领,以便更好地散布死亡和破坏,更快地壮大成长。

此番前来阻道的天魔大军,也是一样。

彻底消灭了那个不朽层次的魔王之后,吴解催动巨猿化身,又朝着另外两个不朽魔王杀了过去。

虽然暂时还没能确定那两个魔王究竟什么来历,但它们那强dà

的气息犹如灯塔一般,将自己的位置自行标明了出来。吴解要做的,只是朝着天魔大军之中气息最强的方向杀过去就是,简单明了。

片刻之后,他就又找到了第二个不朽魔王。这家伙也是一只不可名状之物,论本事和之前那个不相上下。

嗯,不相上下,连从被发xiàn

到被彻底消灭之间的时间间隔,都差不了多少。

吴解接连击杀天魔大军三个首领之中的两个,让玉京派诸位同门欣喜若狂,就连金蟾天君也忍不住点头微笑,笑得非常开心。

“知非的本事真是神鬼莫测!想不到光靠他一个人,就能够将天魔阻道干净利落地击退,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而火部大殿里面,赤九曜也笑得很开心:“呦!这一下,这小子可是真的实现了洞虚斩不朽呢!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发个勋章纪念一下?”

“他当年刚刚踏入洞虚境界的时候,就杀了两个不朽天君。”

“那不同!那是靠宝物啊!这次是他实打实地依靠自己的本事,没有借用半点外力之助。是真真切切没有半点水分的‘洞虚斩不朽’,可喜可贺啊!”

“等他把第三个魔王也杀了再说吧。”

赤九曜放下酒碗,摸着下巴上犹如钢针一般坚硬,却又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的虬髯,缓缓点了点头:“前面两个都只能算开胃菜,那最后一个才是关键。希望他能够再接再厉,一战成功!”

吴解自然听不到师祖对自己的期许,他接连斩灭了两个不朽魔王之后,虽然威势大盛,可心神的消耗也是不小。那炎兽化身本质上只是他的法相所化,不能够从天书世界里面及时得到充足的补给,在耐力方面略有不足。刚才那一番爆fā

,已经把储备的力量用掉了许多。

他仔细地观察着天魔大军,注意到虽然其中有三分之二已经露出了混乱之势,可位于中央的部队依然阵容整齐,甚至于但凡跟它毗邻的部队,都在快速地恢复秩序,心中也不由得凛然。

别人或许看不出端倪,可在他这个专家眼里,这就明明白白地告sù

他,位于中央部队的那个魔王实力非常强dà

,至少肯定比自己杀掉的那两个要强。

不是强一点,是强很多!

所以他略一思索,就催动巨猿法身,想要将其收回体内,好歹先将储备补满再说。

就在这时,隐身在虚空之中观察的两个不朽巅峰强者眼中同时精光一闪,下达了命令。

“出手!”

一声令下,光芒闪动,两个身影直接跨越遥远的距离,来到了吴解的附近。

这次出手的,不仅仅有之前被指明的那个天君,更有剩下诸位天君之中,最强的那个。

第826章 绝剑出手

两个天君一起出手,其中一人更是已经达到了不朽后期的高手,选择的时间也十分刁钻,恰恰就在吴解将巨猿法身召回的时刻。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吴解力量相对低潮的时候。如果用通常的说法,就是窥准了他的破绽,趁虚而入。

不朽天君手段高强,遥远的距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一步就来到了吴解的旁边。而他们更没有半点高手的矜持,连出声提醒一下都没有,直接就出手攻击。

其中一人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大得恐怖的巨人。倘若在九州界那样的小世界里面,只怕这巨人伸个腰蹬下腿,便能将整个九州界给撑破了。

它攥起大得无法想象的拳头,朝着吴解重重打去。拳头未到,强dà

的力量已经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全部碾碎,甚至于带起了一片五彩迷离的流光。

那光芒可不是什么刻意塑造的效果,而是连破碎的空间都被再次碾碎,时间空间全都变成一片混乱,才会呈现出的景象。

和这个威势恐怖的巨人相比,另一个天君的出手便无声无息,看不出半点端倪。只是身体微微一闪,隐约有一股晦暗晦涩的气息蔓延出去,直取吴解。

两个天君一个刚猛一个阴险,彼此的手段不仅没有任何干扰,反而配合地无比融洽,形成了一次完美的合击。

这自然是隐身暗处的那两位不朽巅峰强者刻意选择的结果,他们眼力高明,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本事刚好可以互补,所以才一明一暗,给他们分别下达了命令。此刻二人领命出手,果然就像是训liàn

了千百次一样,出手之际配合得天衣无缝。

面对这样的攻击,就算是不朽巅峰的强者,大概也是要暂避锋芒的吧……

金蟾天君在两个天君赶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怒喝一声,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璀璨的光芒,径直冲着那股晦涩的气息冲去。

虽然那巨人看起来威势无比,但彼此的境界明摆着,化身巨人的天君不过是不朽中期,而施展晦暗气息的天君却是不朽后期。金蟾天君相信吴解能够抵挡那巨人的攻击,却对他能够挡住晦暗气息攻击这一点不抱任何希望——要是一对一正面交手,或许吴解能够挡住。可如今不仅被偷袭,还要分心去抵挡巨人的进攻。就算吴解有天大的本事,在这种情况下都难以支撑。

若是易地而处,金蟾天君自觉大概只能拼命拉个垫背的,甚至于就连拖上一个敌人同归于尽,也未必能够做得到……

他此刻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这一剑之中,剑光快如闪电,几乎刚刚发出就赶到了吴解的面前,抢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那晦暗的气息。

没有轰然巨响,甚至于没有半点碰撞的声音,原本耀眼明亮的剑光顿时黯淡下去,打着旋子摔到一边。身剑合一的金蟾天君重新显出身影,脸色灰败,口鼻之间鲜血淋漓,赫然受了重伤。而在他的手上,两把飞剑的光华也黯淡了许多,甚至于连剑灵化形都已经无法维持,只能靠他双手拿着。

只是一击,金蟾天君和他这两件同样达到了不朽境界的本命飞剑,便一起遭受了重创。

好在他这一击终究还是赶上了,成功地挡住了那道晦暗的气息,将其狠狠击退。

靠着他争取的这个机会,吴解转身发力,整个人顷刻间也化成了身高数十万丈的巨人,虽然相比那天君所化巨人,简直小得不值一提,整个人还没对方那个拳头大,可刹那间迸发出的猛烈气息,却几乎已经可以赶上对手。

尤其此刻他的巨猿法身也已经赶了回来,怒吼的巨猿咆哮着,原本就极为庞大的身躯再次变大,变得比吴解所化的巨人还要庞大许多,一只铁拳轰出去,连着周围的熊熊烈焰,便已经差不多有巨人拳头十分之一的大小。

刹那间,吴解的拳头和巨猿的拳头,同时迎上了那巨人天君的拳头。

然后,大概在千分之一次眨眼的时间里面,他们周围原本熊熊燃烧的火云便尽数消灭,无数天魔所化的混乱气息也随之消灭,就连众人所处的空间都跟着消灭,只能看到一大片混沌波动,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再然后,笼罩整个大荒界的神mì

力量便发动了起来,将化为混沌的空间重新还原,将沸腾的地水风火重新定住,乍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它并没有抹去刚才那一击在双方身上留下的痕迹。

巨猿法身被这一拳震得四分五裂,悲鸣一声便化作火光从吴解头顶飞了进去。吴解自己也是脸色苍白,身体虽然还能站得住,却犹如风中的小树一般微微摇晃,可见伤得不轻。

而另一边,那庞大的巨人从拳头到手臂,已经布满了一条条裂纹。裂纹以被双拳击中的地方为中心,犹如蛛网一般散开,不仅将它的一只手几乎完全变成了碎片,还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出去,甚至于有些裂纹已经蔓延到了它的肩背、胸口和脖子上。

至于同样狠狠硬拼了一招的另外双方,金蟾天君连人带剑都伤得摇摇欲坠,可对手也没占到多大便宜,此刻正脸色阴沉地退在后面,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飞剑。

那是一把又细又长,看起来像一根长针的飞剑。整个飞剑色泽灰黑,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晦涩气息,一看就知dào

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此刻它靠近剑尖的位置却有了一个显著的缺口,更能看到无穷无尽的晦涩气息正在源源不断地沿着缺口流淌出去,就像是受伤流血一般。

这把飞剑是他安身立命的宝物,也是他最得yì

的法宝,他一身十成本事至少有七八成在这柄剑上。如今宝剑受损严重,别说已经不堪再战,若是不及时修补的话甚至要伤了本源。他如何能够不怒?

但相比愤nù

,他更多的却是吃惊和忌惮。这金蟾天君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晚辈,过去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战绩,就像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似的。虽然说他刚一出现,就配合道门群仙,前后围杀了两个不朽天君,战绩倒也颇为辉煌,但很多人都觉得,那其实是道门群仙组成的大阵足够厉害,再加上青萍剑的力量……相比之下,他自己的本事,实jì

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实证明,他很强,非常强!

刚才那一击,双方是硬碰硬的较量,没有半点可以取巧的地方。金蟾天君虽然连人带剑都受了重伤,可他却还是挡住了自己的一剑,甚至于连自己的飞剑都遭受重创——这本事,在诸天万界里面,也已经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这天君能够修liàn

到不朽后期,靠的不仅仅是强dà

的神通法力,更有他谨慎的性格。眼见金蟾天君如此厉害,顿时便升起了保守的心思,默默地退后一些,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作出戒备的姿态,没有再急着出手。

但那个化作巨人的天君就不同了,他的性格原本倒不是特别的偏激暴躁,可一旦施展出这巨人变化,头脑之中的清明便会大大受损,几乎等于是变成了一个只会进攻的战斗机器。

刚才那一击,他原本信心十足,本拟可以一拳将吴解打成齑粉。却不料双方硬碰硬地对了一拳,结果竟然是两败俱伤!

不,严格的说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他落在了下风。

证据就是,当吴解重新站稳的时候,巨人庞大的右臂从拳头开始一点一点地粉碎掉落,最后整个儿碎掉了。

失去了一条手臂并没有让巨人冷静下来,反而让它变得更加愤nù

和凶恶。它狂吼着,不顾身体已经几乎要失去平衡,奋起所有的力量,双脚狠狠地在空中踩踏,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重新站稳了身体。

剩下的左臂抬了起来,犹如一座庞大的山脉,飞快地移动着,飞行着,又似一颗从九霄砸落的星辰,直取刚刚站稳的吴解。

这一击,已经精疲力竭的金蟾天君帮不了吴解,地面上玉京派诸位真君被巨人气势压迫无法升空,帮不了吴解,就连巨猿法身都已经被打碎,暂时无法恢复,同样帮不了吴解。

但吴解脸上却没有半点恐惧惊惶之色,甚至于连半点不安的意思都没有。

灵霄天大殿之中,赤九曜也在冷笑:“真是个蠢货!”

面对呼啸而来的巨拳,吴解很平静地站直了身体,却没有迎击的意思,只是不屑地笑了。

下一瞬间,他的身体便猛地崩散,化作无数的火星,仿佛是被这一拳打得灰飞烟灭一般。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鲜红的光芒骤然展开,笼罩了天地。

火界!

巨人见到火界出现的瞬间便已经知dào

不妙,可他这一拳是全力发出的,连半点的留力都没有,纵然感觉到不妙,也没办法再变招了。

光芒一闪,无数火星在他的头顶位置聚合,化作了差不多有他脑袋那么大的一个火焰巨人。

巨人的手上,牙白色的长剑光芒闪耀,仿佛热刀切奶油一般,将他的脑袋直接切成了两半。

第827章 大变故

严格地说,脑袋被切成两半这种伤势,对于不朽天君而言简直不疼不痒。

不过就是脑袋被切开而已嘛,别说是不朽天君,就算是阳神真仙——甚至于很多还没修成长生的的小辈,都不会在乎这种肉身的伤势。

只要法力充足,就算缺胳膊断腿、掉头挖心,也是能够瞬间恢复的。区区脑袋切开,又算得了什么?更不要说这天君既然化身为巨人,生命力自然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如此伤势对他来说,只怕跟蹭破油皮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被切开了脑袋的巨人却没有能够自愈,反而摇晃了两下,直挺挺地摔向了地面。

在他们的下方并非大地,而是玉京派的护山大阵。护山大阵此前被他和吴解正面交锋的力量激荡,已然完全开启,五光十色不断流动,瑰丽之中杀意隐藏。巨人庞大的身体摔了下去,撞在护山大阵上,顿时就和大阵互相冲激,溅起无数的霞光。

众人还在疑惑,冰云仙子已经眼睛一亮,催动护山大阵,奇光流动,将巨人包裹住,送进了玉京派。但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她祭出一轮不断旋转的奇妙霞光,收了进去。

这团霞光也是当年忘情宫的遗产,内里是一个极为庞大的世界。这世界虽然不成小千,却大得离谱。它创造之时先天不足,不仅难以孕育出生灵,甚至连各种资源都很少产生,几乎是一片茫茫虚空。太上道的一位前辈高人却因地制宜,将其炼化成了一件巨大的储物法器,就储存规模来说,只怕在诸天万界之中,都是数得上号的。

那天君所化巨人身材庞大得难以想象,躺下来几乎遮住了小半个玉京派山门,可收到那个空荡荡的世界里面,却也不算什么。

当他被收进去之后,冰云仙子脸上也露出了少许紧张之色,闭上眼睛盘膝坐下,全心全意地控zhì

法器——她刚才只是灵机一动,下意识地猜到了某种可能,才用这件实jì

上用处并不很大的法器来冒了个险。如今事情似乎跟她猜测的一样,那么就要好好把握,切不可坐失良机。

她的心神法力沉入法器之中,然后便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剑光,朝着静悄悄躺在虚空中的巨人劈去。按说巨人身为不朽天君,一个念头便足以抵挡这道剑光。但剑光落下,巨人却毫无抵挡之意,被轻轻松松地将身体切开,暴露出了藏在其中的核心。

那是一个庞大的世界,正在缓缓运转。

此刻,就算冰云仙子多年来经lì

了无数的风雨波涛,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地操纵剑光,轻轻划破了那个庞大世界的外壳,同时催动整个法器的力量,运起了这件法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当初那位前辈留在其中的一道灵符。

吞噬,融合。

下一瞬间之后,剧烈的变化在法器之中的虚空世界里面疯狂蔓延。也就是眨一眨眼睛的工夫,原本的一片虚空已经被庞大而完善的世界取代——两个世界融合了。

这是那位前辈原本的构思,以这个庞大的虚空世界为容器,把一个小千世界装进去,然后彼此融合。最终便可以将一整个小千世界存放于这法器之中,实现类似不朽天君的效果。

只是,要弄到这么一个小千世界并不容易,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一位体内有着小千世界的不朽天君击杀,在他刚刚死去,体内小世界尚未崩溃之际装进这件法器,然后运转灵符将其吸收。

用一位不朽天君来“炼制”这么一件法器,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当年那位前辈自然做不出来,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也就算了。不过他还是尽心尽lì

地炼制了那张灵符,因为琢磨着世界这么大,没准某个后世弟子就有这种际遇,能走上一回狗屎运。

事实证明,狗屎运其实不可靠,际遇还是要靠自己来争取。

比方说,这件终于炼制完工的法器。

冰云仙子炼制法器的过程并没有刻意保密,事实上这件法器其实也是有点名气的,周围那些天君之中,几位年长的都认了出来。

认出这件法器,他们的脸色便更加凝重。因为这意味着,那位化身巨人的天君,真的已经死了。

这件法器并非杀伐之宝,不可能将一位不朽天君装进去然后杀死。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当他被一剑划开脑袋的时候,就已经受了致命伤。

最恐怖的是,诸位天君没有谁感觉到他的念头复生,就连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也没有找到半点这种端倪。

也就是说,这区区一道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伤,竟然导致了一位不朽天君的陨落,甚至于将他所有的念头都一并杀掉了!

想到这个,诸位天君不由得连浑身发凉,纵然修liàn

多年道心坚定,也忍不住有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有没有搞错啊!只是被划了一剑而已,怎么直接就陨落了?这也太恐怖了吧!

首先反应过来的便是那还在跟吴解和金蟾天君对峙之人,他猛地大叫一声,不问三七二十一,整个身体猛地爆zhà

,化作一道黑气冲天而去,却是直接就用出了大伤元气的压箱底手段,不惜代价直接遁逃。

黑气疏忽而去,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却并没有出手阻拦。

一则,不朽后期天君舍身逃跑的手段,他们并无把握能够拦得住;二则,他们现在也根本没有那份心思。

两个人,四道目光,此刻都盯住了火焰巨人手上那支牙白色的长剑。

“此宝……非同小可!”一贯冰冷的声音此刻充满了炙热,“非同小可!”

“有此宝在手,便是造化神君也可一战,便是斗神上门,谁胜谁负也还不一定呢!”既然是老朋友,想法自然差不多。

“神器重宝,有能者居之!”

“正是如此!”

“可惜这剑只有一把……”

“先拿到手再讨论怎么分也不迟。”

“说得对!只是此刻出手……并不合适……”

“嗯,还需再等一等。但也不能等太久,消息传出去的话,只怕诸天万界之中,如你我这等人物全部都要聚集过来,就连造化神君……恐怕都会有动心的吧……”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火焰巨人已经光芒一收,重新化成了吴解。手上的绝剑也收了起来,看不到半点端倪。

他并没有收起火界,而是在火界之中悠悠然转身,看向天魔大军。

或许是因为被他和那巨人交手的力量波及,天魔大军此刻有点阵型散乱。吴解的目光扫过,只见天魔大军的中央部分,形势似乎有些稍稍不稳。就像是一座大帐篷,支撑它最重yào

的中央立柱出了问题。

他眉头一皱,顿时猜到了一种可能。

莫非……这天魔大军的首领看到了自己刚才那一剑,感觉无法抵挡,就逃跑了?

这种可能当然也不是没有,天魔又不是傻瓜,虽然基于本性的凶残,它们非常好斗。可面对打不过的对手,逃之夭夭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逃了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书世界里面,叶红笑道,“绝剑虽然厉害,可风险也是不小。使用它战斗,每一刻都要冒着力量爆fā

无法控zhì

的危险。能够不用,还是不用的好啊!”

“对啊师傅,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缺那点源力。”茉莉连连点头,“要是在混沌之海那边,有一大群可靠的战友,那自然不能放过这家伙。但现在你身边最可靠的就是个被人一招重伤的弱鸡,有这种战友,还是少打大仗比较好!”

吴解暗暗叹了口气,催动天书世界的力量,让刚才被击溃的炎兽化身尽快恢复。

“说起来,老四你的确是吃了战友不给力的亏啊!要是这战友厉害一些,能帮你逃过刚才那一击,齐天大圣全力出手,就算面对那两个天君也不见得就输啊!虽然它最大的本事要在对抗天魔的时候才能施展,但就算是常规手段,应该也能挡得住吧……结果他只能挡住一边,害得齐天大圣要靠拳头跟敌人硬抗,非但七十二变没来得及施展,就连最厉害的金箍棒都没能拿出来……”

“要拿出金箍棒来,杀的天魔还不够多。”吴解检查了一下炎兽化身的恢复情况,叹道,“还要再杀一些才行。”

“那就杀呗!”

他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一拍头顶。

真火冲天而起,威风凛凛的巨猿化身“齐天大圣”一声怒吼,从火焰里面跳了出来,恶狠狠地冲向天魔大军。

这次它不再寻找最强的对手,而是直接选择天魔较多、阵势较为厚实的地方,呼啸着冲杀过去。烈焰滚滚,神力无比,杀得天魔大军丢盔弃甲,半点也抵挡不住。

玉京派的外面,场面有些冷得异常。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不想发话,别的天君不敢开口,一时间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一个天君终于打破了沉默:“两位前辈,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等一拥而上——那知非子的宝剑固然厉害,却似乎并不能飞起杀人,四面八方一起围攻的话,他是定然抵挡不住的!”

他如此说法,顿时引来了不少鄙视的目光。

一群不朽天君,其中甚至还包括两位不朽巅峰的超级强者,居然要联手围攻一位洞虚真君。这事情传出去的话,他们那里还有脸面在诸天万界走动?

不……脸面什么的倒也罢了,这件事做出去的话,斗神组织也好,道门背后的那几位造化神君也好,很显然都会出手报复的。

面对那种报复,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或许有办法逃跑,可他们这些……大概只有抢在神君上门之前赶快自杀,才能避免一个凄惨无比的下场吧……

这厮不仅是不要脸,就连命都不要了啊!

但诸位天君却也并非不明白这人究竟在想什么——众人一起围攻,混乱之中,没准他就能抢到那把牙白色的宝剑。有那把宝剑在手,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得?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躲进归墟海,甚至于冲进混沌之海里面。造化神君再怎么厉害,面对归墟海和混沌之海,终究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相对于那把威力无比的神剑,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想法,这些考lǜ

,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自然都明白。他们略一沉吟,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你等便——”话音戛然而止,包括他们在内,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的深处,突然传来了无比恐怖的气息。这份气息并不像寻常天魔一样混乱癫狂,而是虽然充满了凌厉和凶狠,却显得异常的清晰镇定。

这样的气息,就算是不朽天君之中,也只有少数人曾经见识过。

“虚……虚空妖族!”一个年纪很大见多识广的天君失声惊呼,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世上怎么还有虚空妖族存zài

!不是已经被大神君杀光了吗?”

别的天君纵然不曾见过这种气息,却并不缺乏相关的知识,闻言顿时尽皆变色。就连刚才跃跃欲试想要碰运气的那人,也露出了惊惶退缩之意。

甚至于……哪怕是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此刻也有些目光游移,生出少许惧意。

虚空妖族……那可是天魔三族之中最稀少也最为强dà

的存zài

,每一个都强得令人恐惧,其中不少强者,甚至于就连造化神君也未必能够胜得过。

很多很多年之前,在混沌之海出现之前,不可名状一族并未如此壮大,也并未成为天魔三族之中实质上的统治者。那时候天魔之中,是以虚空妖族为尊的。

这些虚空妖族力量强dà

,智慧又高,最可怕的是他们能够很好地控zhì

自己的癫狂本能,平时显得非常镇定和冷静,一般对付天魔的手段,对他们完全无效。

在很长很长,悠久得无法估算的岁月之中,虚空妖族率领着无定乡之民,组成了域外天魔的核心,也是诸天万界为之惊恐和无奈的噩梦。

直到后来,大神君华思源成道。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走遍诸天万界,几乎将虚空妖族斩杀殆尽,这才把天魔的嚣张气焰彻底打了下去。后来他又成立了斗神四部,不断和天魔作战,守卫诸天万界——所以无论正派邪派,神门魔门,但凡说起华思源来,就算是跟他有仇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功勋和贡献。那一声“大神君”的尊称,乃是名至实归。

可是此刻,原本应该被大神君杀得几乎灭绝了的虚空妖族,竟然又出现了……

天书世界里面,茉莉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和紧张:“师傅小心,这虚空妖族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很厉害?”杜若问,“比混沌之海里面那些不朽魔王还强?甚至于比造化级的大魔王还强?”

“……当年,师傅您曾经试图征服虚空妖族,双方打了很多场,最后您拿出了非常大的好处来收买,它们才低头。”茉莉并没有回答杜若的询问,而是用只有吴解能够听到的心灵传音低声说。

吴解这下可真是吓了一跳,能够让无上神君使出“收买”这一招的家伙,强dà

的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不过师傅你也不用太担心,当年您面对的是整个虚空妖族,外加它们统帅的天魔大军。如今……看这气势,应该只是一个吧。”

“一个也很足够了啊!”吴解自言自语着,他知dào

现在已经到了分秒必争的时刻,也顾不上保留底牌,轻轻念动咒语,正在天魔大军里面肆意冲杀的巨猿猛地停了下来,大笑三声,伸手往头上一抹,然后撒了出去。

无数火星飞散,化为一只只小猴子,手持各式兵器,吱哇乱叫,杀向天魔大军。

“咦?他还会分身术?”玉京派之中,一位真君讶然道。

“分身术什么的都无关紧要,眼前最重yào

的是那家伙!”一直致力于收集情报的襄垣真君脸色发白,指向那狂暴而镇定气息传来的方向,“那是虚空妖族啊!”

“虚空妖族很厉害吗?”

襄垣真君顿时有恨不得吐血的冲动,连解释都懒得,转头看向玉华台那边。

孔璋依然在和头顶的劫云纠缠,虽然已经占到上风,可想要将劫云彻底磨掉,却绝非一时半刻能够做到。

“老天啊!二师兄你快点啊!只要你渡劫成功,天魔阻道就结束了,到时候那家伙也就过不来了……”

襄垣真君的碎碎念让大家都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各种情报同样涉猎甚多的百川真君突然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惊呼:“是那个‘虚空妖族’?”

“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虚空妖族吗?”

“天呐!”百川真君的脸色顿时也白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空间裂缝里面越来越强烈的气息,又看看还在跟天劫纠缠的孔璋,再看看吴解和金蟾天君,然后醒悟过来,急忙传音,让他们赶快撤tuì

,逃到玉京大阵里面来。

面对传说中能够跟造化神君扳腕子的虚空妖族,虽然没有任何把握,但这时候可以依靠的,也只剩下玉京大阵了!

金蟾天君得到消息,点了点头,化作剑光飞回了玉京大阵之中。但吴解却没有撤tuì

的意思,反而冷笑一声,拔出了绝剑。

虚空妖族?力敌神君?

那就试试吧,看看绝剑究竟能不能斩杀神君!

“咦?他还会分身术?”玉京派之中,一位真君讶然道。

“分身术什么的都无关紧要,眼前最重yào

的是那家伙!”一直致力于收集情报的襄垣真君脸色发白,指向那狂暴而镇定气息传来的方向,“那是虚空妖族啊!”

“虚空妖族很厉害吗?”

襄垣真君顿时有恨不得吐血的冲动,连解释都懒得,转头看向玉华台那边。

孔璋依然在和头顶的劫云纠缠,虽然已经占到上风,可想要将劫云彻底磨掉,却绝非一时半刻能够做到。

“老天啊!二师兄你快点啊!只要你渡劫成功,天魔阻道就结束了,到时候那家伙也就过不来了……”

襄垣真君的碎碎念让大家都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各种情报同样涉猎甚多的百川真君突然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惊呼:“是那个‘虚空妖族’?”

“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虚空妖族吗?”

“天呐!”百川真君的脸色顿时也白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空间裂缝里面越来越强烈的气息,又看看还在跟天劫纠缠的孔璋,再看看吴解和金蟾天君,然后醒悟过来,急忙传音,让他们赶快撤tuì

,逃到玉京大阵里面来。

面对传说中能够跟造化神君扳腕子的虚空妖族,虽然没有任何把握,但这时候可以依靠的,也只剩下玉京大阵了!

金蟾天君得到消息,点了点头,化作剑光飞回了玉京大阵之中。但吴解却没有撤tuì

的意思,反而冷笑一声,拔出了绝剑。

虚空妖族?力敌神君?

那就试试吧,看看绝剑究竟能不能斩杀神君!

第828章 无可匹敌

玉京派天上地下,内外两边,场面煞是奇异。

派内玉华台上,孔璋将自己苦修数千万的神通尽情施展。也不需yào

别的任何手段,便是仗着这一种本事,唯精唯诚,就把天劫之力全部挡下,连半点都落不到地面。甚至于他还反客为主,凭借自己的神通手段隐隐占了上风,将劫云逼得不断收缩,眼见着渡劫成功已经板上钉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远处的空间裂缝之外,失去了混乱气息的对峙消耗,火云越发猛烈。透过火云,可以看到那只浑身熊熊燃烧的巨猿正在天魔大军之中肆意冲杀。天魔大军最后硕果仅存的不朽魔王正在撤tuì

,只要他不杀过去,便任由它到处乱打。而它似乎也对于击杀最后一个魔王并无兴趣,只是忙着尽可能消灭更多的天魔。

初次之外,别处一片安静。无论是玉京派观战中人还是那些暗中窥觑的天君们,就连吴解自己都退后很多,一口气退到玉京大阵之外,背靠着玉京大阵,将火界的强度提升到最高,手持绝剑小心戒备。

若是他留在火云之中主持,或许能够光靠火云之力就把那群天魔全都消灭。但他知dào

这其实不可能,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从空间裂缝最深处传来的强dà

气息已经越发清晰,用不了多久,那传说中的虚空妖族就要出现了。

与其为了多杀一些天魔而冒险,还不如先占据地利——玉京大阵起码可以挡住那虚空妖族一瞬间,这一瞬间就保证了自己不会被从背后偷袭,甚至于关键时刻还能依靠玉京大阵争取这一瞬间,确保绝剑出手。

这一瞬间,实在是太重yào

了!

他手持绝剑,小心翼翼地戒备着,并没有刻意观察哪边,而是将注意力分散开来,确保任何方向都没有疏漏。

虚空妖族数量极少,他在混沌之海边缘战斗六百年,也不曾遇到过一只,甚至于整个冬至军团里面,都没有谁遇到过这种天魔。因为当年斗神组织建立之前,华思源便已经将虚空妖族杀到接近灭绝了。

但南天防线那边,却还是有老前辈们曾经见识过虚空妖族,甚至于跟它们战斗过。

按照他们的说法,虚空妖族最可怕的就是神出鬼没的本事。几乎没有任何的禁制阵法能够有效抵挡它们,哪怕是大门派的护山大阵,也不过就抵挡几个瞬间,能够提供一个预警罢了。

扣除这种可怕的能力,虚空妖族的肉身极度强dà

,甚至于比真武道祖留下的道统都更厉害。有种说法就是——真武道祖自己,其实就有虚空妖族的血统。

嗯,血统。虚空妖族和其余两族天魔截然不同,它们事实上更贴近于妖族,能够和别的生物混血,生下并非天魔的混血儿。据说很多能够穿梭虚空的妖族,祖上都有它们的血统。

因为没有想过日后居然会真的跟虚空妖族交手,所以吴解对于这些杂七杂八的资料并没有怎么上心,此刻回忆起来,就觉得有点懊恼——早知dào

的话,应该拜托师傅,去请教一下月光大菩萨啊!

那位老前辈年纪比无上神君还大,肯定跟虚空妖族打过许多的交道,没准还有很多可靠的第一手情报呢!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将心中升起的那一丝负面念头赶走,不再考lǜ

这类问题。

大战在即,不可有半点消极的想法,应该要全力求胜才是!

就算他知dào

那些在暗处关注这一战的强者们绝对不会容忍虚空妖族肆虐逞威,他也并没有任何将希望寄托于其中的意思。

希望什么的,终究还是要先靠自己抓住才行!

“在战场上,你可以放心地信任战友,但决不能盲目信任战友。”混沌之海战斗的间歇中,冬至军团的老兵们给他讲过一些用无数生命换来的经验,“因为意wài

总是会发生的,他们力有未逮的情况一点也不稀罕。所以作为一个战士,你能够做的是尽lì

战斗,把意wài

的可能尽量降低,然后才是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战友们。”

吴解现在,就是这样做的。

他小心翼翼地做好防守,同时让炎兽化身去尽可能地杀戮天魔,以便准bèi

它最后的绝招。

炎兽化身“齐天大圣”是吴解针对天魔而设计的,它的各种能力都是围绕着尽可能强有力地消灭天魔而来。其中最为厉害的绝招“神珍铁”甚至需yào

杀戮许多天魔,才能够将其激活。

现在要做的,就是杀掉足够多的天魔,将这个绝招给激活了。

过了片刻,正在天魔大军之中肆虐的火焰巨猿突然停了下来,发出畅快的吼声。

它仰面朝天,得yì

地吼叫着,双手上黑气涌动,化为一条黝黑朴素的铁棍。

这铁棍看起来没有任何华美精巧,甚至于连半点气势都没有,就像是凡铁打造一般——正是因为这个卖相,所以当初吴解给它取名“神珍铁”的时候,杜若等人才都疑惑不解,不明白究竟“神”在哪里?又“珍”在哪里?

吴解并没有多解释,他原本是打算给这条铁棍取名金箍棒来着,可惜“如意金箍棒”的名字已经被华思源给提前用掉了,所以只能退而求次。

齐天大圣手持的铁棍,自然应该叫金箍棒或者神珍铁嘛,哪里还需yào

别的理由!

神珍铁到手,巨猿极为兴奋,大吼着挥动铁棍,朝着附近的天魔打去。

这条铁棍看起来似乎黑黝黝毫无威力,但实jì

上威力着实大得恐怖。当真是沾上就死碰到就亡,无论多么厉害的天魔,只要被铁棍沾到一星半点,哪怕只是擦破个油皮,整个身体都会立kè

枯萎,化作一团黑气,被铁棍吸了进去。

事实上,神珍铁根本就不是什么铁棍,而是一门极为厉害的神通。

吴解的炎兽化身乃是以他自身的和谐之道为核心,整合斗神四部绝学、天问之意和绝剑原理融合而成。它的完成,意味着他已经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融会贯通,走到了必须要靠自己开创道路的那道门槛上。

构成炎兽化身的根本,是雷部正法的法相化身之术;赋予它强dà

威力的,是火部正法的炎兽法身之术;玄功变化的奥妙,来自于瘟部正法的法相神通之术;而看穿各种隐匿变化,甚至于能够沿着因果线追索不朽天君念头化身的火眼金睛,来自于天问;它通过杀戮天魔,将天魔的力量吸纳到自己体内,转化成灭世之力,所以才有无穷无尽的耐力和越战越强的本事,这是对斗部正法的实jì

运用;至于那条神珍铁,便是依据绝剑原理和斗部正法所创造的神通,说白了就是一个能够疯狂吞噬天魔,转化成灭世之力,从而获得强dà

威力的神通。

这所有的各种神通,来自于许多截然不同的功法。之所以能够将它们糅合在一起,关键在于吴解所走的道路能够包容这一切,而且他并非依靠自己强dà

的力量去主宰掌控这些神通,去强行扭转它们,而是依靠和谐之力让它们能够好好地相处,并且能够依据自身的方向继xù

发展。

和谐之道和掌控之道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能够让万物良好发展。

以一盆花为例,掌控之道讲究的是这盆花看起来要符合自己的心意,所以会大刀阔斧地修剪,让它没办法长大,始终作为自己的玩物存zài

;而和谐之道讲究的是让这花能够好好地成长,当它长到一定地步,花盆不再适合它的时候,就会把它移到园圃里面,和别的花一起,形成美丽的花丛。

对于掌控之道的无上神君来说,他喜欢的是盆景,所以花理应服从于他,始终不能长大;而对于和谐之道的吴解来说,他喜欢的是勃勃成长的花,如果能够长成一片繁花如锦的花海,他还会很高兴地邀请大家一起来赏花。

这是吴解在数百年的思索和探索之中,得出的结论。

他的本命神通依然还没有能够完成,可他知dào

自己已经有了很清晰的方向。之所以还没成功,是因为时间还不足,自己的修为也还不足。

他的那个本命神通实在非同小可,以他目前的修为,短短六百年的时间,还差得远呢!

神珍铁出手,天魔大军便更加抵挡不住巨猿的肆虐,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全面溃败的势头。然后,也不知dào

究竟以什么为契机,所有的天魔突然发出了恐惧的吼声,开始如同潮水一般地败退,朝着空间裂缝深处逃跑。

这一幕让吴解也愣了一下,忍不住转头去看玉华台。

孔璋依然还在渡劫。

“奇怪!掌门既然还在渡劫,天魔就该继xù

阻道啊……它们怎么这就跑了?”

他正暗自嘀咕,突然心中一惊,想也不想,绝剑一挥,便朝着身前空中斩去。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绝剑和某个东西碰在了一起。

那东西轻飘飘没有半点力qì

,吴解仓促间一剑斩去,非但没有能够斩到实处,反而落了个空,平衡顿时受到影响。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紧张害pà

,反而隐隐冷笑。

果然,伴随绝剑和那东西接触,吴解面前不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传来,一个身材高大却通体墨绿的怪异生物显出身影。

它一边惨叫一边飞快后退,嘴里墨绿色的鲜血狂喷不止,却是一下子就受了伤,而且伤势还不轻呢!

直到这时,吴解周围的火界才泛起破裂的涟漪,犹如水波刚刚荡起,就被一把利剑拦腰斩断一般。

这虚空妖族的本事,的确不同凡响!

这却算是它倒霉,原本以它的本事,就算正面战斗,吴解也会完全落在下风,抵挡都抵挡不了多久。可它偏偏当刺客当惯了,非要无声无息摸到吴解附近,然后还要施展虚实相间的手段,先用完全没有力量的虚招引诱吴解出手,再趁着吴解失手露出破绽的机会痛下杀招。

这个思路绝对是正确的,可惜它运气不好,遇到了绝剑。

“要是你全力出手,硬碰硬的情况下,没有出鞘的绝剑未必能够伤你。”吴解并未贸然追击,而是让炎兽化身赶回来,挥起神珍铁狠狠追杀,自己则依然手持绝剑在后面小心戒备,“可你竟然用虚招去挡绝剑……这跟自己挺起胸膛挨一刀,又有什么区别?”

他笑得很开心。

任谁也没想到,这凶名赫赫的虚空妖族,居然会在吴解面前不堪一击,仅仅一招就受伤落败,甚至于被那巨猿化身抡着铁棍一路追杀,打得狼狈不堪。

玉京派众人呆住了,观战的天君们呆住了,而最为吃惊的,其实还要数赤九曜。

刚才他已经联络了星河神君,恳请星河神君在关键时刻出手保护吴解——面对威名赫赫的虚空妖族,就算是他,也没把握肯定能护住吴解。

星河神君自然是答yīng

了下来,可赤九曜心里其实还是没什么把握,有些惴惴不安。

结果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跟他预想的情况完全相反。那虚空妖族气势强dà

,就算受了伤正在吐血,也丝毫不比他赤九曜逊色。可却不知dào

怎么就伤在了吴解的手下,看样子这伤势还很恐怖,一时半会儿绝对好不了呢!

吴解在混沌之海边缘战斗了六百年,却并没有遇到需yào

拔出绝剑来厮杀的情况。所以对于他的绝剑,赤九曜也只是略知一二,只知dào

自己的徒孙有把颇为厉害的宝剑,可对于这宝剑的真zhèng

威力就并不清楚了。

现在……他算是真的清楚了!

“X!”回过神来之后,赤九曜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小子!藏得可真深啊!”

“此剑在手,便是对上弱一点的造化神君,他也能够撑至救援赶到。”赤九曜的助手已经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我建议设法将他这把剑的设计原理问来,如果能够批量制作的话……”

“这种东西想想也知dào

不可能批量制作的!”赤九曜打断了他的话,“我猜,没准是这小子转世之前留下的吧,又或者是他哪次奇遇的所得——毕竟他有不可占算的能力,奇遇之中都得到了些什么,谁也不清楚。”

“那就很可惜了。看这把剑的样子,不像是能够轻易接触的。没有设计原理的话,就算能从他那里把剑借来,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

“你想得太多了!与其研究这些,还不如好好挖掘火部正法的深层次威力。思源神君不是说过嘛,只要能够将四部正法之中任何一种的威力尽量深入挖掘,别的不敢说,力敌诸天万界各位成名神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赤九曜的副手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而玉京派周围的那些天君们,此刻许多人都露出了庆幸之色——那把剑的厉害程度甚至还在他们的猜想之下,堂堂虚空妖族,受了伤之后的气势依然远在他们之上的强者,结果只是跟这剑碰了一下,便伤成如此模样。看它一边逃跑一边喷血,甚至于连跟那巨猿硬碰硬挡一招都不敢,只怕已经伤及了本源!

这样一把魔剑,幸亏没有跟自己碰上!

但是虚空之中,此刻却有两声长啸同时响起,却是两位不朽巅峰的天君强者,不约而同地出手了。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赤九曜都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眼见吴解绝剑如此厉害,居然还敢悍然出手!

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出手,吴解身体周围的火界顿时被死死压住,一口气压到了他的面前,更有两只无形的大手一左一右抓过来,似乎要如同捏虫子一般将他捏死。

吴解冷冷一笑,绝剑挥动,只听得犹如裂帛之声响起,两只无形大手顿时崩溃,连同压住火界的力量也随之崩溃。

但就在此时,两道宝光已经疏忽而至,到了他的面前。

这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既然出手,就不会有半点留情或者大意。压缩空间和法力巨手都只是开胃菜,真zhèng

的杀招还是他们各自祭出的灵宝。

两道宝光来得及快,吴解根本就来不及抵挡。但绝剑却就在此时光华大盛,把两道宝光阻拦了一下。

只是一个瞬间。

可是,这一个瞬间的工夫,对吴解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反应过来,回手,挥剑。

绝剑挥动,嘎啦两声,就像是利器砍断木头一样,两件在诸天万界之中颇有名气的灵宝顿时变成了四半,宝物的元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烟消云散,只剩下灵性尽失的残片掉落到玉京大阵之中。

两位强者虽然没料到这种情况,可既然已经出手,就是做了完全的准bèi

。这一击没有奏效,他们根本连迟疑都没有,两个人刹那间都分化出许多影子,四面八方围了上去,要将吴解击杀,夺取他手上的绝剑。

玉京大阵此刻猛地发出万丈豪光,却是金蟾天君出手,催动大阵之力帮zhù

吴解抵挡。

玉京派的护山大阵威力不凡,纵然两位强者都是已经能够摸到造化境界门槛的人物,却还是被稍稍凝滞了一下。

就是这一凝滞,吴解已经再次出剑,绝剑斩出,划过了一具幻影。

至少有一半的影子同时停住,然后鲜血狂喷,转身就跑。

而另外一半的影子略一思索,居然也不再战斗,直接跑了……

吴解手持绝剑站在玉京大阵的豪光之中,并没有追杀的意思,只是注视着两道影子疯狂逃窜,又看向那个还在被炎兽化身追着打的虚空妖族,忍不住放声大笑。峰的强者既然出手,就不会有半点留情或者大意。压缩空间和法力巨手都只是开胃菜,真zhèng

的杀招还是他们各自祭出的灵宝。

两道宝光来得及快,吴解根本就来不及抵挡。但绝剑却就在此时光华大盛,把两道宝光阻拦了一下。

只是一个瞬间。

可是,这一个瞬间的工夫,对吴解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反应过来,回手,挥剑。

绝剑挥动,嘎啦两声,就像是利器砍断木头一样,两件在诸天万界之中颇有名气的灵宝顿时变成了四半,宝物的元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烟消云散,只剩下灵性尽失的残片掉落到玉京大阵之中。

两位强者虽然没料到这种情况,可既然已经出手,就是做了完全的准bèi

。这一击没有奏效,他们根本连迟疑都没有,两个人刹那间都分化出许多影子,四面八方围了上去,要将吴解击杀,夺取他手上的绝剑。

玉京大阵此刻猛地发出万丈豪光,却是金蟾天君出手,催动大阵之力帮zhù

吴解抵挡。

玉京派的护山大阵威力不凡,纵然两位强者都是已经能够摸到造化境界门槛的人物,却还是被稍稍凝滞了一下。

就是这一凝滞,吴解已经再次出剑,绝剑斩出,划过了一具幻影。

至少有一半的影子同时停住,然后鲜血狂喷,转身就跑。

而另外一半的影子略一思索,居然也不再战斗,直接跑了……

吴解手持绝剑站在玉京大阵的豪光之中,并没有追杀的意思,只是注视着两道影子疯狂逃窜,又看向那个还在被炎兽化身追着打的虚空妖族,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829章 斩!

“虽然早就猜到这小家伙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干掉,但是他居然打赢了!”赤九曜挠挠头,脸上三分是喜悦,七分是感慨,“这可真是后浪推前浪啊!区区一个洞虚真君,居然打赢了虚空妖族,又打赢了两位不朽巅峰的强者……”

“不考lǜ

那把剑的话,他本身的实力应该相当于不朽中期,最多不会超过不朽后期。”

“是啊。但就算这样也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赤九曜叹道,“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连长生都还没成就啊!”

“我像他这个境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能够在不朽中期的天君手下逃命罢了。”他的副手笑道,“一代新人换旧人,他比我们强太多了!”

“当初红丫头的时候,我就觉得后生可畏了。想不到红丫头的徒弟比她自己跟夸张——眼看着徒弟就要超过师傅了吧……”

“用不了多久,徒孙就会超过师祖的。”

赤九曜快活地扬起眉毛,宽阔的大手在钢针版的下巴上磨出无数的火星:“这样也好嘛!到时候我就可以卸任,去玉皇宫养老了。”

“你可能还要等等。”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中响起,赤九曜二人立kè

肃然起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穿着黑色的长衣,衣服上有无数光芒闪烁,仔细看去却是一道星河流淌。

“参见神君/大统领!”

“不必客气,九曜,你这个徒孙……很不一般啊!”星河神君微笑着说,“只是你想要日后卸任,把火部星神的位子交给他,恐怕很难。”

“道门有九个神君呢,比我们斗神还多,没理由不能放他加入斗神吧!”赤九曜疑惑道。

星河神君摇了摇头:“不是九个神君,是十个。”

“什么?”

星河神君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转头看向大荒界的方向,低声叹道:“本以为太平道复兴还要再过很久,却没料到居然现在就……隐忍千万载,一朝大成就。果然不愧是……”

他的身影渐渐隐去,只留下疑惑的赤九曜和他副手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斗神大统领究竟在感叹什么。

玉京派周围,空间不断波动,一位又一位不朽天君纷纷离去。一个个走得惶恐焦急,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他们没办法不走,虚空妖族加上两位不朽巅峰,三个超级强者都已经铩羽而归,那个传说中能够力抗造化神君的虚空妖族甚至还在被不断追杀,狼狈不堪。他们如果不赶快走的话,就等着跟这虚空妖族一样的下场吧!

知非子手上那把剑实在太厉害,简直神鬼辟易。纵然他们都看得眼馋无比,却都已经死了那份心。

有这知非子手持神剑守护,玉京派便等于有了牢不可催的铜墙铁壁。他们纵然留下,也没办法占到好处,还不如趁着知非子正在守护孔璋的时候,赶快溜之大吉算了。

现在就走,好歹大家还没撕破脸,总算勉强留着一点情分嘛……

但也有一两位天君没走,他们觉得既然来了一趟,好歹也要留下看到结尾。而且……等孔璋渡劫成功,踏入不朽境界之后,他们还可以送上一份礼物,彼此化干戈为玉帛嘛。

至于立场问题,面子问题……诸如此类,对他们来说,又哪里算得上是问题呢?

“奇怪……那个虚空妖族为什么不跑?”玉京派地上,天纶真君纳闷地说,“它都伤成这样了,却只是在附近腾挪闪躲,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难道还想着要反击吗?”

他的话也问出了众人的疑惑,只见那个浑身墨绿的虚空妖族此刻一边喷血,一边在空中狼狈地到处闪躲,身后不远处便是举着神珍铁一路追杀的炎兽化身“齐天大圣”,场面当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看它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反败为胜的,那么它为什么还不逃跑呢?趁现在赶快走了,难道吴解还能跑去追杀它不成?

这事情实在诡异得很,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百川、襄垣两位真君,又或者是从太上道黄金一代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冰云仙子,也满脸茫然。

“不管它究竟在想什么,既然它不跑,那就依然是我们的大敌!”金蟾天君刚才强行催发玉京大阵迟滞两位不朽巅峰强者,被反震之力伤上加伤,此刻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但他的脸上却一点惨淡之色都没有,反而带着满yì

的笑容,“你们都做好准bèi

,只要这家伙敢再靠近玉京大阵,就一起出手催发大阵——哪怕只能困住它一瞬间,都足够知非再去捅他一剑了!”

“一剑捅下去,他定然死透了!”

“没准还能剩一口气……我看这家伙吐血吐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剩一口气的话,再捅一剑就是。反正剑在知非手上,捅一剑也好捅两剑也罢,有多大区别吗?”

“……我总觉得那剑这么厉害,恐怕消耗也很大吧?知非接连出了好几剑,撑得住吗?”

于是诸位真君一起朝着吴解看去,却见吴解虽然显得略略有些疲惫,却并无消耗过度的虚弱之状,才算放下心来。

而这个时候,吴解正在和绝剑的剑灵交流。

“你想要追上去,把那个虚空妖族捅死?”

“哦,绝剑出手,无血不归——可刚才不是砍死一个了吗?”

“……每一个被你砍到的都要死?你这家伙口气也太大了吧!”

“好好好,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那个虚空妖族真的不好对付啊!别看他现在很狼狈的样子,可如果我贸贸然杀过去,只怕会被他给抓住机会反杀呢!”

“不会?你的意思是说,你还能再施展那个护主的手段?”

“……我就说嘛,那手段只是偶尔的灵机一动罢了。指望你每一次都能顺利施展出来,一点也不现实的……”

“好啦,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大家各有擅长的东西不同嘛——你在杀戮和破坏方面这么厉害,没理由还擅长守护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的名字就不该是‘绝剑’,而是什么‘绝世好剑’之类……”

“嚯!你的感觉真敏锐!为什么连我吐槽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个‘绝世好剑’不是什么污辱你的话,只是那把剑本身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强?它当然没你强,我只是说它的故事很多……”

绝剑低声一响,表示了它对于弱者的不屑。对它来说,只要不够强dà

,别的全都可以无视。

故事?绝剑大人表示,故事什么的,他老人家没兴趣!

吴解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一边默默调息恢复几次挥出绝剑损耗的元气,一边继xù

小心戒备。

绝剑威力虽然强dà

,可消耗也极为强dà

。以他目前的实力,使用鞘中剑战斗,问题倒也还不大。只是元气损伤而已,稍稍调息一下便可以恢复。但如果将绝剑出鞘,施展出真zhèng

的绝剑三杀,哪怕只是挥出第一剑“斩樊笼”,都会受到相当严重的反噬,事后必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至于第二剑“斩因果”,以他目前的修为,勉强也能略略施展出一些,但受到的反噬会无比强dà

,甚至于可能导致现在这具肉身完全崩溃,连元神都会受到震荡。

那样的话,就不是三年五载能够恢复的了,起码要修养上百年,这还是建立在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的前提下呢!

那虚空妖族实力强dà

,吴解自问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他宁可继xù

依托着玉京大阵小心戒备,也不愿意轻易出手。

如今他已经利于不败之地,只要拖时间就行了,何必冒不必要的风险呢?

天空之中,虚空妖族被手持铁棍的巨猿追杀得狼狈不堪,纵然手段用尽,也难以摆脱追杀。但它却依然在空中到处逃窜,并没有逃回空间裂缝里面的意思。

在空间裂缝的最深处,几个若有若无的身影注视着这一切。

“亏我们花心思保护它们,这家伙一点也不强啊!”

“它只是缺乏战斗经验罢了——毕竟是在我们的保护下成长起来的,和它们的祖先,那些在无数厮杀之中成长起来的虚空魔王相比,这些虚空妖族潜力巨大,但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是啊……或许该给它们安排一些磨砺……”

“喂!你们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事情啊!我们的大事呢!我们的大事怎么办?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那个‘机会’究竟要怎么才能够出现啊!”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机会一定会来的。”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唉!”

正说话间,那火焰的巨猿身体突然一晃,庞大的身躯骤然变化,变成了一条横贯天空的巨龙。

这龙头角峥嵘、身材修长,偌大的身躯铺展开来,顿时便将虚空妖族逃遁的路线拦住。

虚空妖族和巨猿一个逃一个追,已经追逐了许久。它本拟对手只有已知的那些手段,却没料到这巨猿还有极为厉害的变化之术,意料不及之下,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巨龙的身躯上。

巨龙那看似庞大坚固的身躯被墨绿色的虚空妖族一下便撞了个破洞,看起来似乎根本只是银枪蜡杆头,但却终究成功地拖延了虚空妖族的逃遁脚步——虽然只有一瞬间。

一瞬间的时间,对于人间的绝顶武者来说都已经很足够,更不要说对于吴解来说了。

赤影一闪,巨猿不知何时已经追上了虚空妖族,双手高举铁棍,神珍铁乌光四射,重重地砸了下来,正中脑门。

虚空妖族的身躯的确结实得不可思议,被神珍铁砸在脑门上,它居然没有被当场打死,而只是是打了一个踉跄。

可就是这一个踉跄的工夫,一道雷光已经出现在它的身后,化作吴解的身影。手上牙白色的绝剑毫不迟疑,冲着它的后心便是狠狠地捅了下去。

一剑,两剑,三剑……

顷刻间,吴解也不顾会损耗多少元气,一连捅了六七剑。

这绝剑的原理十分诡异,它对于敌人造成的伤害是用“次数”而非“时间”来计算的,换句话说,一般的剑捅在敌人身体里面,扭一扭转一圈,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而对它来说,反而是多捅几剑的伤害更大。

一口气六七剑捅下去,那虚空妖族纵然身体再怎么结实,终于也承shòu不住,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下去。

还没等它坠下多远,烈焰环绕的巨猿已经追上了它。这次乌黑油亮的神珍铁四面展开,化作一团乌光,将它包围在里面,噼里啪啦不停地打。

待得这家伙终于坠落地面的时候,已经被打得不成形状。可就算如此,它居然还勉强剩下一口气,生命力的顽强程度,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玉京派诸位真君立kè

赶去,催动大阵的力量将这虚空妖族里三层外三层不知dào

下了多少封印,直到一层层封印的光芒把它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才算是勉强放心。

脸色苍白的吴解回到了地面,不等大家询问就收起绝剑,盘膝坐下。

一口气连续出了六七剑,对于他元气的损耗实在大得惊人。好在这虚空妖族已经被打倒,他总算是可以有时间慢慢休息了。

至于那些阻道的天魔……有齐天大圣手持神珍铁守在外面,除非再来一个虚空妖族,否则就算有成千上万的天魔,也休想靠近玉京派半步!

过了片刻,吴解将损耗的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才重新站了起来。

他环顾周围,诸位真君正围住他,眼中除了敬佩和赞叹之外,更多的是满满的好奇。

“我知dào

你们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他笑着说,“我现在——”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人全都一起转头,看向了那道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的深处,一股磅礴无比令人战栗的气势,正在缓缓腾起。

这股气势强dà

得超乎想象,跟它比起来,之前那个虚空妖族倒也算不了什么。甚至于……吴解拿这股气势跟自己见过的几位造化神君相比了一下,感觉就算是吞海神君,似乎也要稍逊一筹。

他虽然见过不少造化神君,可其中真zhèng

催发气势战斗过的,却只有在混沌之海边缘战场上见过的那几位。在那几位神君之中,最强的便是吞海神君,但即便是他,比起这股在空间裂缝里面慢慢升起的气息,也略有不如。

“这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就是成个不朽嘛!出动虚空妖族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连更恐怖的东西都出来了啊!”

“诸天万界里面……真的出现过这么恐怖的天魔吗?”

吴解脸色铁青,没有理会诸位真君七嘴八舌的惊呼和抱怨,而是纵身跃起,直接冲出了玉京大阵,在巨猿化身的守护之下,朝着犹如巨嘴的空间裂缝冲去。

这股气势如此猛烈,绝对不是玉京大阵能够抵挡得住。与其等待这家伙出来之后被动防守,还不如趁着它没能出来的时候便痛下杀手!

横竖它似乎还没能够完全冲出空间裂缝,此刻就等于是一个固定的靶子。若是连固定靶都不会打,都打不中……那吴解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空间裂缝深处,那四个若有若无的身影此刻躲在一边,警惕地看着正从空间裂缝最深处涌出的那股气势。

“不对劲!是那四个家伙的气势!”

“是‘风’!是它的气息!”

“见鬼!它怎么会醒来了?”

“不像是醒来……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发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灵霄天的大殿里面,赤九曜也目瞪口呆,大声叫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此刻,一道就连吴解和金蟾天君也看不到的星河出现在了玉京派的上方天穹之中,和早已存zài

于此的一股清静气息稍稍接触,便各自泾渭分明地分开。

不仅如此,此刻还有好几股气息都盘踞于此,尚有更多的气息正在赶来。

它们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也都很好地隐匿着自己的存zài

,不让任何人发xiàn



吴解在距离空间裂缝尽可能近的地方站住,巨猿化身手持神珍铁,小心翼翼地守护在他身边。

他闭上眼睛,双手紧握绝剑的剑柄,脸上慢慢露出了用力之色。

无数符箓化成的剑鞘缓缓浮现,吴解咬着牙用力,将犹如血光一般的绝剑剑身从符箓剑鞘里面缓缓拔出来。

绝剑每拔出来一点点,他的脸上便浮现出多一些的痛苦之色,当整个绝剑完全出鞘之时,他原本温厚的脸庞已经被剧烈的痛苦折磨得扭曲变形,简直不像人样。

绝剑是为了对付无上神君所设计的神剑,作为无上神君的转世,吴解在使用绝剑真zhèng

力量的时候,免不了要承shòu巨大的痛苦。

以往在天书世界里面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用自己的权限隔绝这份痛苦,但现在他没办法这么做,只能忍耐。

奇妙的是,正因为这份痛苦将他的潜力激发了出来,使得他此刻挥动绝剑的时候,没有半点凝滞和迟缓,甚至于感觉得心应手,丝毫都不吃力。

绝剑缓缓举起。

血色的光芒不断散溢,光芒所至,天空、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在颤抖,整个玉京派连同着周围数百万里的大地一起剧烈地轰鸣着。

天穹之上,那些隐匿的气息纷纷微微震动,表达出了惊讶之意。

吴解重重地喘着气,将血色的剑光稍稍转了一个方向,然后运转剑诀。

奇异的咒符在血色剑光之中流淌,让原本四下散溢的血光凝聚了起来,化作一把巨大的血剑,对准空间裂缝的方向,狠狠地砍了下去。

第830章 证道归来,却是故人

自从吴解将绝剑炼成,这还是它第一次在天书世界之外出鞘。

绝剑出鞘,尚未斩落之时,那股凶厉气息便已经震动了方圆数百万里的世界。天空震荡、大地摇晃,鸟兽虫鱼各种生灵都发出凄惨的叫声,尽可能地将自己躲在各自觉得安全的地方——大树下、草丛中、山洞里、污泥深处……实在不行就把身体缩到壳里面,圆润地团成一团。

而坚固无比的玉京派护山大阵此刻也没了往日的巍然,大阵的光幕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五光十色如同水波一般不断地晃荡着,更能看到数不清的裂纹遍布在光幕之上,似乎随时都会使得整个光幕在某一次的晃荡中完全崩溃。

甚至于在九霄之上苍穹之顶的那些气息也被震惊了,它们微微激荡着,伴随着这种激荡,无数的思绪和意见在彼此之间交流着。其中一些气息纷纷表态,然后便有了对立的意思。不过它们最终并未作出更进一步的行为,依然在天顶之上难以窥探之处,静静地观察着。

巨大的空间裂缝前面,吴解咬着牙,忍耐着从骨髓里面升起,让他几乎想要自杀的痛苦,用力举起血色光剑。

伴随咒文的完成,无数的符箓凝聚在剑身,化作巨大的剑光,仿佛能够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然后,一剑斩落!

血色剑光狠狠地斩在空间裂缝上,不偏不倚地砍中了它的正中央,砍中了那股磅礴恐怖的气息。

气息剧烈地震荡着、扭动着,宛若一只受伤的章鱼,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却无法摆脱已经迫在眉睫的死亡,只能无奈地慢慢消散。

与此同时,混沌之海最深处,剧烈地震动起来。

在那混沌的深渊之中,有一个迷乱癫狂的身影,似立似坐,似睡似醒。无数怪异之物环绕着它游弋,宛若围绕着恒星旋转的小行星一般。

但若是有谁神通广大到能够贴近它仔细观察,便会发xiàn

它其实是一个虚影,一个由最深沉的混沌凝聚起来的虚影。

在虚影内部,四个巨大得难以形容的东西勾连在一起,青色黑色红色黄色,无数的触手和藤蔓互相交错,四种颜色交织着,透出难以言喻的诡异。而更有无穷无尽的癫狂和恐怖从四色的空隙中涌出,这些癫狂和恐怖经过那些触手和藤蔓的筛选过滤,便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化成了无穷无尽的混沌。

这,便是整个混沌之海的起源。

在吴解那一剑斩落的瞬间,四个巨大物体之中黄色的那个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双巨大的眼睛浮现在其上。这眼睛里面充满了迷茫之色,但却在缓缓地恢复着清明。

随着这双眼睛之中迷茫之色越来越少,巨大的黄色物体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挣脱和其余三个东西的纠缠一般。

伴随着它的震动,那迷乱癫狂的身影不安地摇晃起来,周围的各种天魔和怪异纷纷被这摇晃震碎,但却没有半点恐惧不安,反而有更多的天魔从四面八方赶来,带着狂喜冲向这迷乱癫狂的身影,不断被它粉碎。

混沌之海边缘,正在结阵绞杀无穷无尽域外天魔的冬至军团众人同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不用指挥,他们立kè

就催动战舰,尽快朝着混沌之海外面冲去。

也就是在他们刚刚冲出混沌之海的时候,整个混沌之海翻腾了起来。

沸腾的混沌之中,一个个庞大得可以将星辰当作零食的巨物出现,又纷纷隐去;许多似是而非的道理流动着,却全都模模糊糊;一股无可抵御的澎湃力量将试图窥探的造化神君们狠狠地震了出去,却没有乘胜追击。

而在混沌之海边缘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四个在此等待已久的身影同时狂喜。

“机会来了!”

“可是……为什么?”

“不要废话,动手!”

“对,快啊!”

赤色的烈焰,黄色的薰风,青色的浊流,黑色的泥浆,四个身影同时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施展出来,一口气冲出了混沌之海。

它们的身躯是如此庞大,以至于冲出来的瞬间便化作四团不断膨胀爆fā

的云气,似乎要形成四颗硕大的星辰。

但它们并未如此,而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强的手段施展出来,朝着彼此狠狠打去。

轰然巨响,恐怖的大爆zhà

让几位造化神君联手构筑的南天防线都难以抵挡,无数次将天魔大军拦住的坚实城墙只一眨眼的时间就土崩瓦解,化作在狂风之中流离的无数碎片。

幸运的是,这一眨眼的时间,已经足够几位造化神君各展神通,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收了起来。

因为花费了一些时间的缘故,他们没来得及做好自身的防御,在爆zhà

的力量侵袭下,顿时就受了不轻的伤。

无可奈何,诸位神君只能迅速后退,一口气退出了上百个世界的距离,退到了接近南极天边缘的地方,依托这里构筑的防线进行防御。

幸运的是爆zhà

的力量传播得不那么快,想要抵达这里还需yào

一段时间,一段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充裕的时间。

于是被收起来的人们便又放了出来,在指挥下纷纷退向南极天大世界的内部,只有一些真zhèng

的强者留了下来,留在防线的各个节点上,准bèi

辅助神君们,一起迎接那将会到来的大爆zh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况星龙忙里偷闲,向自己的师傅吞海神君询问究竟。

“具体的原因不方便说。”吞海神君微微一笑,注视着混沌之海的方向,看起来心情很好,“但我可以告sù

你,是好事,大好事!”

许多思绪在诸位神君之间交流着,他们很默契地保守着秘密,不将其散布出去。

因为对于某些家伙来说,“被知dào

”这件事本身,便可以增强它们的力量。

而在大爆zhà

发生的核心地点,爆风和碎片已经远去,只有四个少男少女的身影站在那里。他们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却显得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容清澈爽朗,没有半点阴影。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穿着青衣的那个少女喃喃自语,将双手举到面前,看着白皙的手指和没有任何鳞片的手掌,声音有些哽咽。

黑衣的少年沉默地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但在他的眼角边缘,却也有少许湿润之意。

红衣的少女哈哈大笑,拳打脚踢耍了好一阵,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火焰流动,将散乱的长发结成双马尾,顺手一捋发梢,笑道:“老大你真是算无遗策啊!太棒了!太棒了!这下总算是解脱了!接下来大家准bèi

怎么办?”

“先去见见那个‘分身’。”看起来最年长的黄衣少年擦掉眼角的泪光,微笑着说,“我们借他得了机缘,却害他担心了这么久,总要去道个谢才是。”

“咦?可当初是我把他师傅打成重伤的啊……这送上门去……不大好吧?”青衣少女有些担心地说。

“咱们四个联手,除非那老东西真的复活过来,否则天下有谁能奈何得了咱们?”红衣少女大笑,用力拍着她的肩膀,“何况咱们也可以顺便给那和尚治个伤嘛。最多我们陪你一起赔个礼道个歉就是了,咱们还怕丢点面子吗?”

“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有什么好丢的?”黄衣少年笑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软趴趴蓬蓬乱的衣服,挥手打开一扇发光的门户,“走吧,这鬼地方哪怕多待一刻都让我感觉不舒服!”

“走啦走啦!老大说得对!老大永远是正确的!”

“好吧……总之先离开这里也好。”

“嗯!”

四个身影踏入光之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解的血光巨剑已经将空间裂缝完全斩碎,那股恐怖的气息已经消散,曾经浩浩荡荡看不见边际的天魔大军也已经烟消云散,至于躲在空间裂缝深处窥探的四个气息,则早已随着它们的主人离去而消失,没有被任何人发xiàn



吴解将绝剑变回牙白色的长剑,把它收回天书世界,然后便精疲力竭地倒下,躺在巨猿化身齐天大圣的手掌上,剧烈地喘息着。

“真想不到,在天书世界外面用这一剑……还是太勉强了!”

“但是师傅你干得很漂亮啊!”茉莉笑着说,“这一剑砍出来,别说是不朽天君,就算造化神君们,从此对你也要另眼相看,不敢把你当成不起眼的小家伙了!”

“……我倒是宁可他们继xù

看不起我。”吴解苦笑着说,“有多大的实力才能承担多大的责任,对于我来说,这种责任太沉重了——我总不能每次遇到麻烦都用绝剑,然后躺上一段时间吧!”

“哈哈,能者多劳嘛!”叶红笑呵呵地说,“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道友你既然有了如此神通,就要负担起这份责任来。没什么,习惯就好了。”

“是啊是啊,习惯就好!”杜若哈哈大笑,拍着手持绝剑的化身肩膀,“老四你这辈子生来就是挑大梁的命,习惯吧!”

吴解叹了口气,却又听到了很低的声音“加油”。

他转头看去,坐在树下的小七正微笑着向他翘起大拇指。

“主公,我也会更加努力的!”一向沉默的雪风突然说,“所以——还有没有合适的改造?比方说把我改造成‘丹阳’什么的……当初在圣皇陵下,向思源神君请教的时候,他不是说我还可以进化成‘丹阳号’吗?”

吴解愣了一下,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好吧,横竖这一战之后应该能休息些年头,我想想办法就是。”

混沌之海最深处,那迷乱癫狂的身影已经出现了无数的裂缝,似乎随时都要支离破碎。无穷无尽的最浓稠的混沌从它身体的裂缝里面涌出来,犹如鲜血一般,和周围无穷天魔震荡粉碎形成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化作更加深沉浓厚之物。

这种东西,只要沾上一点点,就算造化神君也会有大麻烦。

而在那迷乱癫狂身影的内部,黄色的东西正在拼命挣扎着。那双眼睛之中已经不再有迷茫之色,而是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不甘,无数的触手和藤蔓死死地缠住它,试图阻止它的行动,可它的身体里面却时不时有一道血光亮起——每当血光亮起的时候,许多缠住它的触手和藤蔓便会被纷纷斩断。但血光消失的时候,它们又会重新出现,不断地阻挠黄色之物,让它难以挣脱。

愤nù

的吼声从黄色之物深处传来,那道血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却怎么也无法将身上的触手和藤蔓完全斩碎。

就在此时,被青黑黄红四个物体环绕的混沌最深处,癫狂和恐怖的中央,有一个深沉的意志出现了。

言语不足以形容这意志的磅礴和雄伟,它只是微微一震动,便发出强dà

得超乎想象的力量,化作一个符箓,正落在黄色之物身上,盖住了那双愤nù

的眼睛。

这符箓结构简单至极,却透出一股至高的威严,足以让任何看到它的人都屈膝下跪,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违逆。黄色之物显然对于它十分熟悉,更加疯狂地挣扎着,那道血色的光芒又重新亮了起来,斩向符箓。

可还没等它砍中目标,一道无比威严无比强dà

的金色光芒已经凭空而来,将血光打散。

散去的血光之中,却原来是半截断剑。这把剑已经只剩下了剑柄和不足半尺的一截,牙白色的剑身虽然依旧温润如昔,可断剑缺口处那若有若无的血光,却像是一个流血过多的伤口一般,从骨子里面透出苍白无力。

断剑之中,一声低沉的鸣响转瞬即逝,这鸣响之中既有失望也有不甘,更多的是永不放qì

的斗志。

威严的意志似乎不屑地笑了,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黄色之物那双眼睛也终于渐渐失去了光芒,重新变得混沌迷茫。

它又深处了无数的触手和藤蔓,和其余三个东西紧紧地缠绕在一起,重新化作了守护那中央之物的屏障。

而在外面,迷乱癫狂的身影重新稳定了下来,它发出低沉的鸣响,于是在它的周围,那些最浓厚最深沉的混沌迅速凝聚,化为一个个透出强dà

气息的身影。

翻滚沸腾的混沌之海,重新恢复了平静。

玉京派上空,蓝色的劫云已经只剩下了少许,虽然因为凝炼的缘故,力量似乎更加的强dà

,可面对孔璋老练纯熟的战斗技艺,它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它被彻底磨灭,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事情。

吴解倚着一棵树坐着,身边是缩小成正常人大小的巨猿化身。赤红的猿猴一手搀扶着他,一手拄着乌黑的神珍铁,目光却没有看向劫云,而是在谨慎地扫视着玉京大阵之外的天空。

作为一个为了战斗而生的存zài

,它随时都准bèi

战斗,永不松懈。

就在此时,位于玉京派接近边缘地区,一座不起眼的湖水里面,突然有奇异的气息升起。

这股气息正大堂皇,没有半点的阴翳和诡异,更透出一股爽朗温和的气息,犹如一个远游归来的浪子,看着故乡繁荣兴盛的景象,正在展颜微笑。

“那是什么?”吴解好奇地问。

“那片湖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下面有水眼而已。”天纶真君随口回答。

“水眼?”吴解一愣,隐约猜到了什么。

而这个时候,反应最快的却是冰云仙子。她一贯清冷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急急忙忙地朝着湖面冲去,但冲到湖边却又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大声喊:“大……大师兄?!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爽朗温和的气息骤然一收,化作一个英俊的青年,他穿着简朴的道袍,用玉簪束发,两鬓微微可以看到许多花白,容貌却不见半点衰老之意。

“是我,我回来了。”说着,他缓缓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更提升一分——并不是那种刻意提升力量的感觉,倒像是一直压抑许久,到今天终于不再束缚自己的样子。

当他走到湖边的时候,他的气息已经强dà

到连之前袭击吴解的那两个不朽巅峰强者联手,也要为之逊色的地步。

“大师兄……你这是?”

“没什么,我证道造化了。”归来的青年——玉京派第二代弟子之长,当初在九州界传下道门正统的弘道祖师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刚刚彻底打散劫云,成功渡劫成为一代天君的孔璋也愣在了那里。

而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则惊呼起来。

“师傅?!”

吴解也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看着正在缓缓走向玉华台的弘道祖师——不,应该称之为弘道神君,眼中满是呆滞和不敢置信。

这位弘道祖师,这位太上道孑遗之中最出色的年轻人,为什么竟然长得跟无上神君一模一样?

他曾经在踏入生死玄关的时候,在幻境之中见过无上神君。那是一个英俊而充满威严的人,如果扣除气质不谈的话,弘道神君的相貌简直活脱脱是从他脸上复制粘贴过来一样!

虽然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威严冷酷,一个温和爽朗,但仅仅面貌的相同,就足以让吴解心惊胆战。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说着,他缓缓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更提升一分——并不是那种刻意提升力量的感觉,倒像是一直压抑许久,到今天终于不再束缚自己的样子。

当他走到湖边的时候,他的气息已经强dà

到连之前袭击吴解的那两个不朽巅峰强者联手,也要为之逊色的地步。

“大师兄……你这是?”

“没什么,我证道造化了。”归来的青年——玉京派第二代弟子之长,当初在九州界传下道门正统的弘道祖师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刚刚彻底打散劫云,成功渡劫成为一代天君的孔璋也愣在了那里。

而天书世界里面,茉莉则惊呼起来。

“师傅?!”

吴解也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看着正在缓缓走向玉华台的弘道祖师——不,应该称之为弘道神君,眼中满是呆滞和不敢置信。

这位弘道祖师,这位太上道孑遗之中最出色的年轻人,为什么竟然长得跟无上神君一模一样?

他曾经在踏入生死玄关的时候,在幻境之中见过无上神君。那是一个英俊而充满威严的人,如果扣除气质不谈的话,弘道神君的相貌简直活脱脱是从他脸上复制粘贴过来一样!

虽然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威严冷酷,一个温和爽朗,但仅仅面貌的相同,就足以让吴解心惊胆战。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831章 致那些已经逝去的岁月

静室之外,香云袅袅。这不是什么刻意施展的神通法术,而是成就无上大道之人所必然体现的异象而已。

这些香云并非真zhèng

存zài

的云雾,而是神君大道折射在周围的世界之中,形成的幻影。光是观察这些香云,便可以给那些尚未证道造化的晚辈们以莫大的启发——事实上,不少造化神君讲道的时候,就是用香云演化大道,让弟子们自行领悟。

当然,造化神君们完全有能力将这种异象暂时取消,不过弘道神君并没有这样做。如今玉京派十二真君除去要事在身不能前来的,别的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到静室附近,看着那蕴含大道至理的云雾思索揣摩,对照自己的钻研和理解,不断得到新的认识,可谓一片繁荣。在这种情况下,弘道神君又怎么会无聊到取消自己的香云异象呢?

“弟子拜见祖师!”吴解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静室。

前来拜访弘道神君,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不明白为什么弘道神君长得跟无上神君那么相似,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让他坐立难安。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关于无上神君的那些事情,或者说至少已经能够将那些在他看来和自己根本毫无关系的“往事”都统统放下。可现在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根本就放不下。

于是他独坐沉思了三天,最终做出了一个简直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

他要拜访一下弘道神君,问清楚这件事!

就算要冒巨大的风险,甚至于可能会让自己身死道消。但若是不能将这杂念排除,心中始终扎着这根刺,那么突pò

不朽境界的时候就必定会化作心魔爆fā

,而且一旦爆fā

就无可抵御,到时候不仅还是要身死道消,只怕甚至会死得非常难看。

是时时警惕刻刻惊惶,一直到最后凄惨地死去呢?还是干脆就现在去直面,把问题解决呢?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吴解最终选择了后者。

弘道神君见他进来,笑了笑,挥手变出一只蒲团,请他坐下。

“我等你很久了。”他说,“不过……我本以为等不到你,或许还要我自己上门去拜访你才行呢……”

吴解勉强笑了笑,没有废话或者试探,单刀直入地问:“弟子敢问祖师,您和昔年的无上神君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弘道神君笑了,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看来你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忘了。”

吴解犹如被一个天雷轰在脑门上,整个人都呆住了,他长大着嘴巴,呆滞地看着弘道神君,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儿……儿子?”

“应该可以算是儿子吧。”弘道神君微笑着说,“其实我记得的东西也不算很多。我只知dào

自己是你的儿子,但这‘儿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你留给我的记忆大多是那些神通道法,还有对于诸天万界之中各种势力各位强者的分析资料,以及许多隐秘的消息和一些日后的应变手段之类。那些东西,我已经尽数抛弃了。说实话,能够认出你来,我自己都觉得很意wài

。”

直到这时,吴解这才渐渐镇定下来。而他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弘道神君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认出了他是无上神君的转世!

刹那间,他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各种各样难以尽数分辨和描述,整个人似乎分成了无数个,被各种各样的念头驱使着,要去各做各的。

有的要拔腿就跑,有的要暴起发难,有的要痛哭流涕,有的要闭目等死,有的要故作坦然,有的要卖弄玄虚……

一时间,他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而天书世界之中则风起云涌,混沌云海不断地激荡着,似乎随时都要激起滔天的巨浪,将相对于它来说依然很小,不值一提的云中界和桃源乡尽数摧毁。

茉莉陪着双目无神陷入混乱之中的吴解坐在灵木之下,注视着仿佛要沸腾起来的云海,神情有些惘然。虽然众人都来劝说她想个办法,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何必要做什么呢?”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我们等结果就好了——不管怎么样的结果,总之都是我们的命运。命该如此,何必再作多余的事情?”

而吴解自己,则已经被无数的念头冲击着,整个人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崩溃似的。

就在此时,弘道神君轻叹一声,喝道:“醒来!”

这一声低喝并不响亮,却像是有洪钟大鼓在吴解耳边响起,使他心中那些杂乱的念头顿时完全崩溃,整个人陷入了空明之中。

过了不知dào

多久,吴解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额上身上刚才渗出的汗水尽皆消失,整个人重新恢复了镇定。

“我的确是不记得了。”他如此说道,自己也对自己那平静的语调有些意wài

,却又感觉到从心底涌出的轻松,忍不住笑了,“事实上,我对于所谓无上神君的记忆,大致上来自于三个方面。”

弘道神君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温和地看着他,等待他继xù

说下去。

“从我生下来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无可抵御的强dà

雷霆轰得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留下。”吴解说,“这是记忆的第一个部分。”

“无上神君留下了一些遗产,遗产里面有一些关于昔日的人和事。不过它们很粗略,也有很多的缺失——比方说,我就从来不知dào

他居然有子孙后代。”

“最后一个部分,是我在踏入生死玄关,成就长生之前,曾经于大道门前见过他留下的神念。那神念向我展示了他的生平,也展示了他的掌控之道。此刻回头想起来,总感觉那神念给我看的东西有些粗疏,其中很多细节都让我生出虚幻之感,也不知dào

是真是假。”

吴解轻叹了一声,笑容略略有些勉强:“我所知dào

的,就是那些了。”

弘道神君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果然是他的作风,就连自己的转世也要算计。或许对于他来说,转世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复活,就没办法让他满yì

吧……”

“虽然我直到现在依然不敢说自己已经了解他,但我觉得你的看法没错。”吴解说,“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除了自己复活,自己胜利之外,他不会接受别的任何结果。”

弘道神君点了点头:“或许你应该去见一见大神君华思源,我当年就是在他的帮zhù

下才把那些对我有害无益的记忆全部斩去,一身轻松地前往归墟海,求证属于我的道路。那份记忆或许还被他保留着,也许能够对你有所参考。”

“我并不想要那些记忆!”吴解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弘道神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苦笑起来。

“你说得对,那些记忆不论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神情很快就变得严肃,眼中有精光闪烁,“可是你和我不同,我有放qì

它们的权利,你没有!”

吴解沉默了,他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xiàn

什么样的辩解都是苍白的,毫无力量可言。

“他留那些记忆给我给你,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但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当我醒来的时候,他的时代已经逝去了亿万年。我之所以能够醒来,是因为诸天万界里面终于出现了可以避过大道天劫而证就造化的办法……那也是他留给我的使命,去替他找到这个办法,掌握这个办法——或许,是留一条后路什么的;又或许,只是为了让他复活的时候有一个不错的躯壳。”

“你不是他的儿子吗?”

“只是他留给我的记忆里面这样说而已。”弘道神君笑道,“事实上,他昔年的弟子门人见到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怒交加,想要跟我拼命呢!”

吴解笑了:“所以当你看到我那时候的神情,就认出了我来?”

“哦,那倒不是,事实上我并没有看到你当时的神情。”弘道神君说,“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恢复了平静——反正我没能够从你的神情上看出什么来,或许是因为我自己当时也很震惊吧……”

“在我看到你的瞬间,我就知dào

了你是谁。”他说,“或许……如果不是华前辈帮zhù

我斩去了那些记忆,在那一刻我便已经匍匐跪在你的面前,向你表示谦卑和服从了呢。”

“真是可怕!”

“是啊,真是可怕!”弘道神君笑着说,“但终究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走出了阴影,此刻你来到我的面前,我的心中很平静,只有坦然。”

“可现在的问题是……你平静吗?”

迎着他平静的目光,吴解无言以对。

他如何能够平静?他要怎么才能平静!

“……我不知dào

。”

“我也觉得你应该不知dào

,所以我有个建议——不要拒绝那些记忆,去面对它们吧。我想你并不喜欢他,可他就是昔日的你。一个人如果要和自己的往事划清界限,那么他起码应该知dào

那些往事,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但我知dào

他的往事,大致上是知dào

的。他做的那些事情、那些罪恶、那些恐怖……”

“那你知dào

他的理想吗?知dào

他的抱负吗?知dào

他对于诸天万界的巨大贡献吗?”弘道神君问。

吴解愣住了——无上神君对于诸天万界还有贡献?这家伙不是个纯粹的暴君和破坏者吗?

“你看,你对于他的了解并不充分。我想你大概没有找到哪怕一位真zhèng

经lì

过那个时代的人,好好询问过相关的事情吧?”

吴解叹了口气:“我不敢啊!”

他这话说得很坦然,没有任何扭捏和沮丧的感觉。

“但你现在敢了,不是吗?”弘道神君笑着说。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实话,除了你之外,我不敢面对任何一位昔日的‘故人’……我实在没把握他们不会直接把我给挫骨扬灰,或者切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然后拿去喂蚂蚁什么的……”

“那你至少应该见一个人。”

“谁?”

“黑天道祖。”弘道神君说,“魔门之祖,黑天。”

“为什么我应该要见他?”

“因为……别人我或者不敢确认,但是他……我可以保证,直到今天,他都依然信任着你,崇拜着你,只要你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绝对会不问任何的原因或者缘由,直接向你跪拜,献上他的忠诚。”

吴解很惊讶,他本以为世上忠于无上的只有茉莉,却不料还有一个——而且这一个还不是寻常人物,乃是堂堂魔门之祖,站在诸天万界所有修士最顶峰的强者之一!

“黑天他……对于你是非常忠心的。”弘道神君说,“当年你莫名其妙就突然失踪,大家只知dào

魔神幡出了问题,只顾着抓住机会逃脱你的控zhì

。唯有黑天他没有试图摆脱魔神幡的控zhì

,而是一直在寻找你。他找了你几十万年,始终没有能够找到,最终无奈之下自立门户,自称‘魔门’……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被诸天万界称之为‘大魔头’。”

吴解沉默不语,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无上神君那样的家伙……居然还会有黑天道祖这么忠心的手下!

“黑天没有因为摆脱魔神幡控zhì

而损伤本源,他还保留着完整的实力。在当时的诸天万界之中,他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加上三圣祖为首的那一批最强神君纷纷合道……当时的诸天万界之中,魔门的势力之大,气焰之嚣张,是现在人难以想象的。”弘道神君继xù

说道,“但是,世上虽然没有了无上神君,却又有了思源神君……”

“于是他就败了?”吴解问。

“他举目无亲,没有一个人帮zhù

他,就连他的同伴和弟子也抛弃了他。清静他们再三劝说,希望他放下对无上的忠诚,得到的只是他的唾骂和攻击。最终思源神君出手,和他一场大战……那是一场大战,更是苦战、血战。他竭尽全力,受了无数的伤,吃了无数的苦。战到最后终究还是不敌思源神君的盖世神通,只得弃了肉身愤然合道。合道之前他发下誓言,说‘日后师傅必有重临诸天万界的那一刻,等到那时,我必追随在他的战旗之下,屠灭诸天,杀尽神君——到时候叛徒们要死,蝼蚁们也要死,华思源,你会死在最后,亲眼看着你要守护和保护的东西一个个破灭,一个都守护不了!’我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但思源神君说起来的时候,是很唏嘘很感叹的。”

吴解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我见过思源神君的神念,他没说起过这些事。”

“他原本就很不喜欢提到那些事情。”弘道神君苦笑着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特别,他才不会告sù

我那些事情呢。”

“可思源神君也知dào

我的身份,我并没有向他保守这个秘密。”

“那只是一缕神念而已,或许那一缕神念根本无法承载太多的情报。”

吴解想了想,承认了这种可能。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去见黑天道祖,向他了解另一个角度的无上神君?”他问。

弘道神君摇头:“我只是这么建议而已,最终怎么做,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但我要告sù

你,你对于他的了解显然是不全面的——这个不全面,对于我或者黑天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但对于你来说却很重yào

,甚至于性命攸关。”

“因为我迟早会必须面对他,对吧?”

“是啊,谁也不觉得他真的会就那么简单地灰飞烟灭,起码我觉得,他一定会设法回来的。而到那个时候,诸天万界之中谁都能够向他屈服,唯独你不能。你是必然要直面他,跟他作殊死一搏的……思源神君说过,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作为他最重yào

的敌人,你有必要也有义务去了解他,去充分地、详细地了解他。”

弘道神君停顿了一下,等吴解略略思索了一番,才继xù

说道:“对于他邪恶的那一面,我想你已经了解得足够多了。或者说,就算了解更多,其实也没更多意义了。但是对于他伟大的那一面,你一点都不知dào

,完全没有任何的了解——这可不行啊!”

吴解沉思了许久,最终依然摇头。

“起码现在,我还没做好去了解那些事情的准bèi

。”他说,“那些往事的确很重yào

,那些记忆或许真的对我不可或缺,但现在的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接受它们。”

“我会继xù

修liàn

,修liàn

到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dà

,有足够的力量去承载那些往事的时候,才会再来拜访你。等到那个时候,还请你帮我引见一下黑天道祖。”

弘道神君笑了:“那我就期待那一天吧。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会帮你隐瞒消息,虽然作为一个年青的晚辈,我或许是诸天万界造化神君里面最弱的,但仅仅隐瞒消息的话,我想我还做得到。”

“去吧,努力地成长,一直成长到足以承载那些往事吧!”他,跟他作殊死一搏的……思源神君说过,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作为他最重yào

的敌人,你有必要也有义务去了解他,去充分地、详细地了解他。”

弘道神君停顿了一下,等吴解略略思索了一番,才继xù

说道:“对于他邪恶的那一面,我想你已经了解得足够多了。或者说,就算了解更多,其实也没更多意义了。但是对于他伟大的那一面,你一点都不知dào

,完全没有任何的了解——这可不行啊!”

吴解沉思了许久,最终依然摇头。

“起码现在,我还没做好去了解那些事情的准bèi

。”他说,“那些往事的确很重yào

,那些记忆或许真的对我不可或缺,但现在的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接受它们。”

“我会继xù

修liàn

,修liàn

到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dà

,有足够的力量去承载那些往事的时候,才会再来拜访你。等到那个时候,还请你帮我引见一下黑天道祖。”

弘道神君笑了:“那我就期待那一天吧。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会帮你隐瞒消息,虽然作为一个年青的晚辈,我或许是诸天万界造化神君里面最弱的,但仅仅隐瞒消息的话,我想我还做得到。”

“去吧,努力地成长,一直成长到足以承载那些往事吧!”

第832章 千万里外修炼的黑鸟

万事山脉,无波崖。

一座朴素的山洞里面,炼金乌正随意地坐着,犹如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一般,默默修liàn



事实上,他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千多年。当初得到了吴解派孟秀隽送来的灵脉珠和一些辅助丹药、宝物之后,他便封锁了洞门,专心闭关修liàn

。更在不久之后感受到了来自于冥冥中的机缘,展开了最深层次的入定。

一个入定便是超过千年,这种事情对于没有成就长生者的修士们来说实在颇为奢侈。但炼金乌乃是妖族,寿元颇为悠长,千年岁月对他来说,只能算是“比较长”,却决不至于让他损失太多寿元。

寿元悠长是妖族的优势,可与之相伴的便是修liàn

速度的缓慢。所以自古以来,长寿种族的前辈被短命种族后辈超越的事情比比皆是,一个修liàn

了几千年的人族便能吊打一群修liàn

几万年的妖王,这种事情实在一点也不稀罕。

一般来说,修liàn

的资质越高,那么寿元往往便会越短。而如果是诸如龙凤之类高等血脉,同时兼具寿元和资质双重优势的话,破关之时的劫数强度就会大大增加——冥冥中的天道或许的确在刻意维持平衡,不让任何一个种族能够超然于“规则”之外。

但这规则也是可以后天绕过去的,比方说后天提升自己的血脉质量,或者转化种族特性,都能够绕开天道的规则,从而将资质和寿元两全其美。或许在天道看来,后天的努力也属于值得肯定的内容,所以网开一面吧。

炼金乌便是后天提升血脉的典型。他原本只是一个有着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金乌血统的妖怪,客气的朋友给个面子,称呼他“血统高贵”,而不客气的人直接就当他是一只模样稍稍奇怪的乌鸦。可当他以“坐骑”的名义投入吴解门下之后,不仅在修liàn

上得到了许多指点,更得到了不少珍贵稀有的灵药。经过了大约七百年的修liàn

,他修为上大进一步,更将自身的血脉淬炼提升了许多。如今的他,已经可以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宣bù

“我乃金乌后裔”,无论是谁都不能说他在吹牛。

不过,如今的他,倒也不在乎这种事情了。

只有弱者才会在意自己的血脉是否高贵,强者的高贵来自于他自己,血脉什么的,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罢了。

此刻的炼金乌已经看不出半点妖族的痕迹,他坐在简朴的山洞石室里面,双目微闭,神色平和,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清瘦俊朗的黑衣青年,一点也不像妖怪。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呼……”长长地吐了口气,炼金乌活动活动身体,站了起来,“修liàn

至今,总算是已经将这条路走到了尽头,摸到了生死玄关。接下来就是准bèi

一番,动手冲关了!”

“不知dào

我闭关了多久,也不知dào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横竖我现在需yào

调整一下心情,就出去走走吧。”

他随手一挥,石室之中那些珍贵的宝物便被尽数收了起来。其中最为珍贵的自然是吴解专门为他炼制的灵脉珠,那半截拇指大小的一颗明珠里面,便蕴含着一条完整的中等规模灵脉,品质更是上品,只要配合聚灵法阵,便可以将任何地方变成一等一的洞天福地,实在是神妙非常!

光是这一枚灵脉珠,就已经称得上是无价之宝。莫说长生以下的修士们,就算是那些长生久视的阳神真仙们,往往也没有如此高级的宝物。

一般来说,散修出身的阳神真仙只能自己找个洞天福地住下,就算是那些有门派的,顶天了也就是把一些下品或者中品的小规模灵脉炼制成灵脉珠——这样就已经是很奢侈的行为,会被知情人暗暗斥之为败家子了。

像炼金乌的这颗灵脉珠,蕴含一条上品中等灵脉,差不多已经是灵脉珠之中最高层次的存zài

。一般都是那些强dà

势力的顶级真仙拿来炫耀摆谱的东西,又或者是一些颇有底蕴的门派用以建设避世的秘境,作为保障传承不坠的底牌。像他这样直接拿来修liàn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闻。

炼金乌在尘世间行走多年,也是颇有阅历的。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小心翼翼地将灵脉珠收藏在吴解特地为他制作的一个玉匣之中,贴上几层符箓,彻底隔绝了灵气的外泄,然后又用能够妨碍神念探查的法器进一步包裹,直到将它裹得严严实实,不用担心被人发xiàn

,才施法将其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黑黝黝光芒,吸进肚子里面。

他谨慎到这个地步,也是有原因的。昔年他行走天下的时候,曾经跟几位同属鸟族出身的修士结拜,大家一起居住在琅琊国的一座古仙人洞府之中修liàn

。结果便是因为做事不够谨慎,在突pò

境界的时候天劫损坏了洞府外面的守护阵法,以至于走漏了消息,大批贪婪的“寻宝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围了过来。结果非但几位结拜兄弟和门下弟子尽数丧命,就连炼金乌自己也几乎送了性命。

那一次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吴解,炼金乌肯定也已经死了。虽然对他来说,从此便否极泰来,一路顺风顺水修liàn

到了长生门前。可当年的惨痛教xùn

,他却从不敢有须臾遗忘。

谨慎小心,一千次一万次也不算多;粗疏大意,一次也嫌太多!

收好了灵脉珠之后,炼金乌又将自己的诸般宝物都准bèi

妥当,确保随时都能应对危险,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不会猝不及防,这才满yì

地笑了,打开尘封已久的洞门。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厚重的石门渐渐敞开。门外的石壁上并无藤蔓或者野草,想来是无波崖的晚辈修士们经常帮他们清理的结果——炼金乌所在的这片山崖,是无波崖接近顶层的位置,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晚辈修士来清理山崖,自发地为隐居在这里的前辈高人们提供服wù



这也算是无波崖的一个传统,前辈们提供安全保障,晚辈们则提供一些便利服wù

,各有所得。

炼金乌从山洞中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一位法相境界的修士正带着两个阴神境界的弟子,在这山崖上清理各种杂草和藤蔓。他们做得颇为用心,一点脏东西都没有漏过,将偌大的一片山崖清理得干干净净,简直犹如水洗一般。

见到炼金乌出关,三人一同停下手上的动作,向他致敬。炼金乌自然也不会摆架子,笑着还礼,然后便飞了过去,随口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原来我闭关一千五百年了啊!”当得知现在的确切时间之后,炼金乌不由得微微一愣,“我还以为才一千年略微多一点呢……”

三位晚辈修士顿时肃然起敬。须知寻常阴神修士的寿元总共也不过两千年,便是修成法相,也只有三千岁的寿数。可炼金乌一个闭关就是一千五百年,而他却显得并不如何在意……这意味着两个可能,要么他的寿元十分绵长,长到不把一千五百年放在心上;要么就是他已经走到了长生门前,即将踏入永生不死的境界,寿元如何、时间长短,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于这三位晚辈来说,都是值得仰视的事情!

炼金乌感叹了一番,注意到三位晚辈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是这样仰视着那些道果前辈的啊!

他笑了笑,从储物法器之中拿出一些灵丹,赠送给三人:“大家见面便是有缘,这些灵丹对于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可对你们却颇有用处。希望它能够帮zhù

你们有所进步,日后大家在长生路上还能再见。”

说完,他身子一晃,便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去,只留下三位晚辈拿着灵丹在那里发愣。

愣了片刻,三人将装着灵丹的玉瓶盖子揭开,顿时便有一股浓郁的灵气伴随袅袅清香扑鼻而来。只是问到这股香气,他们就觉得自己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神镇定了下来,更有一股清凉而柔和的气息丝丝缕缕渗入经脉之中。那法相修士倒也还罢了,两位阴神弟子赫然发xiàn

,自己的修为竟然提升了颇为明显的一丝!

“真是神药啊!”一个弟子失声惊呼。

那法相修士急忙将玉瓶盖好,又用法力把周围的气息尽数收拢起来,不使丝毫外泄,才小心地收起玉瓶,对他们嘱咐:“此事切切不要外传!我们且把手头的事情做完,然后去下方坊市里面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师叔啊,为什么还要清理石壁?我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你傻了啊!忘了师傅和师叔平时的教导吗?越是有大事,越是要平心静气,越是不能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小心驶得万年船啊!”两个阴神弟子之中年长的那个抬手就在师弟脑袋上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训道。

他师弟这也才反应过来,摸摸头,傻笑着应了一声,一起忙碌起来。

这片石壁原本就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剩下的工作只用了一会儿就全部做完。等完工之后,那法相境界的师叔强忍着心中的焦急,依旧不紧不慢地将各种扫尾的后续清理完毕,才带着两个师侄,像往常一样飞回坊市之中。

他们找了一家信誉卓著的客栈,开了一间有着重重法阵保护的最高等级房间,然后又发出了传讯飞剑。片刻之后,一个修为已到法相后期的老者带着三四个从金丹到阴神不等的晚辈急匆匆地赶来会合。

“师弟为何如此焦急?”老者万剑一乃是这个芝麻大小门派的掌门,而这房间里面的,便是整个“万剑山”的全部门人。

“师兄你看!”他的师弟万剑心也不废话,径直拿出那些玉瓶,展示了其中的灵丹。

一时间,整个房间之中充满了氤氲的香气。阴神境界的弟子们还好,那几个金丹境界的弟子们顿时便被强烈的药力熏得头晕目眩,隐隐有一种喝醉的感觉。

这是“醉灵”现象,可谓世上最幸福的一种醉法。

万剑一目光一扫,眼睛顿时便亮了:“这些灵药如何得来?有没有什么麻烦?还有没有机会再得到?”

万剑心哈哈大笑,先收好灵药,才将刚才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万剑一听得眼中奇光四射,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声:“按照你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位前辈——他的名讳并不清楚,只知dào

本是妖族出身,人称金乌妖王……”

一只正在高空之中飞行,享shòu

着久违阳光洗礼的巨大金乌突然打了个喷嚏,嘟嚷:“谁在背后议论我?”

这只金乌神骏非常,浑身羽毛犹如纯金打造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它腹下更有三足,可见血脉纯正,乃是金乌妖神一脉的正统传承。

它展开双翼,如同一片乌云,在地上投下了巨大的影子。它自由自在地飞过天空,不一会儿就飞出了几万里。

炼金乌修liàn

许久,此刻骤然出关,心情多少有些激荡。他原本只是打算在天上随便飞一飞,放松一下心情,但飞着飞着,心中的想法就变了。

“如今我修为大成,距离长生也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手头上又有老爷赐下的那些宝物。可谓兵强马壮……这个词虽然似乎哪里不对,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吧。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去把当年的恩怨了结掉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来,便再也无法压抑。

炼金乌永远都不会忘记昔年琅琊国的那番恩怨,不会忘记无数“寻宝者”如同蝗虫一般四面涌来,在几个大家族老头子们的率领下侵入洞府,一路追杀,逼得自己等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几位结拜兄弟一一惨死!

……

犹如神话故事里面安详平和的仙境,变得吵吵闹闹杂乱不堪,杀机四伏。那些寻宝者们在洞府里面狼奔豕突,所过之处,将任何能够掠夺的宝物全都抢掠一空,若非构筑洞府的仙石已经和洞府阵法浑然一体无法拆卸,他们只怕连地面都要挖了。

面对这种危险,本体是黄眉金丝雀,善于隐匿潜行之术的黄梅居士自告奋勇,去试图破坏洞府的阵法中枢,引起整个洞府的崩溃

他成功了,可他并没有能够回来,只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来,然后戛然而止。

……

眼看着已经到了绝境,须发皆白的金眼翁一咬牙,将自己收藏宝物的储物法器交给了炼金乌。

“二弟,我去打开出路,你带着小妹逃!”

不等炼金乌回答,他便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化作一只金眼银翅的大雕,周身环绕着几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呼啸着冲向封锁了这一方天地的阵法。

“孽障!找死!”

琅琊国三大世家的族长同时发xiàn

了他,不约而同地施展各自的神通,想要将他擒住。

可是还没等他们各自的法术落在大雕身上,现出原形的金眼翁就狂吼一声,所有的珠子一起爆zhà

,甚至连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起爆zhà



……

两道遁光在天空中疾驰,后面无数遁光追赶。虽然鸟族飞行的速度更快,但面对有专门飞遁法器的敌人,彼此的距离却在不断地缩短,眼看着就要被追上。

“你先走,我去阻拦他们一下!”

“二哥,咱们之间,谁飞的最快?”

“自然是我,所以让我去拦截他们一下……”

“二哥你这就错了,应该我去拦截,只有这样,才可能让你逃走。”

“哪有让妹子去拼命,做哥哥的逃走的道理!”

“二哥……只有你走了,我们才有报仇的机会!”孙雪袖一把将自己的储物法器塞进炼金乌的怀里,直接转身,化作一只巨大的白鹤,通体洁白如雪,羽翼周围更是有无数雪花飘飞,美不胜收。

她没有再逃跑,转身朝着追兵冲去。

……

无穷的怒火从炼金乌的心底升起,越烧越旺,越烧越猛,顷刻间化为一团烈焰,环绕在他的周围。使得那只原本在天空中疾驰的金色大鸟,瞬间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鸟。

“有仇不报非君子!冲击长生境界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谁也不敢说肯定能成功。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着现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炼金乌的话音越来越狠厉,眼中杀气腾腾,再无半点清修之士的闲逸,已经完全化为了为复仇而生的凶兽。

打定了主意之后,巨大的火鸟便发出一声怒气十足的长鸣,呼啸着划破长空,朝着琅琊国的方向飞去。

因为怒气,它一路上散发出了恐怖的气息,让下方所过之处无论山野还是江海,无论人族妖族还是异族,数不清的生灵都簌簌发抖,心惊胆战。

也有一些感觉威严受到挑衅的强者愤然飞起,想要找他的麻烦。但炼金乌的飞行速度太快,那些强者们升到空中的时候便已经看不到了他的身影,就算勉强追上去,也没办法能够真的追上,只得悻悻作罢。

炼金乌就这样不眠不休地飞啊飞啊,飞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终于飞到了琅琊国。飞,美不胜收。

她没有再逃跑,转身朝着追兵冲去。

……

无穷的怒火从炼金乌的心底升起,越烧越旺,越烧越猛,顷刻间化为一团烈焰,环绕在他的周围。使得那只原本在天空中疾驰的金色大鸟,瞬间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鸟。

“有仇不报非君子!冲击长生境界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谁也不敢说肯定能成功。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着现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炼金乌的话音越来越狠厉,眼中杀气腾腾,再无半点清修之士的闲逸,已经完全化为了为复仇而生的凶兽。

打定了主意之后,巨大的火鸟便发出一声怒气十足的长鸣,呼啸着划破长空,朝着琅琊国的方向飞去。

因为怒气,它一路上散发出了恐怖的气息,让下方所过之处无论山野还是江海,无论人族妖族还是异族,数不清的生灵都簌簌发抖,心惊胆战。

也有一些感觉威严受到挑衅的强者愤然飞起,想要找他的麻烦。但炼金乌的飞行速度太快,那些强者们升到空中的时候便已经看不到了他的身影,就算勉强追上去,也没办法能够真的追上,只得悻悻作罢。

炼金乌就这样不眠不休地飞啊飞啊,飞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终于飞到了琅琊国。

第833章 悠久岁月之前的恩怨

琅琊国,是一个坐落于大陆边缘的广袤国度。绵长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群岛,还有数十万里的内陆,构成了这个国度的主体。

一望无垠的大沙漠、冰冷高耸的连绵群山、连续航行几个月也无法找到尽头的大海,还有生活着无数可怕妖兽和异族的莽林……在这块土地的边缘上,是非但凡人,就连实力稍逊的修士们都无法跨越的天堑。除了位于琅琊国腹心地区的那座大挪移阵之外,就只有那些将本身道法凝成法相,获得大神通的强者们,才有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飞渡。

事实上,法相修士也是很难穿越琅琊国周边那些危险地域的。真zhèng

想要比较安全地穿过,都需yào

天人甚至道果层次的修为才行。

昔年炼金乌来到这里,便是走了大挪移阵这条路。为此他在无波崖等待了数十年,最终才等到大挪移阵开启。而如今,他凭借肉身飞行,只飞了小半个月,便穿越了当初犹如天堑的漫长旅程,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硕大的三足金乌在高空盘旋着,因为施展了隐匿法术的缘故,从地面上看去只是一片不起眼的乌云。而炼金乌强dà

的眼力,则可以让他无视这遥远的距离,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一切。

虽然实力大进,昔日的仇人多半已经不是自己对手,但炼金乌却一点也没有莽撞。他是来复仇的,不是来送命的。琅琊国四大家族之中,张、李两家都有不止一位道果修士;王家虽然没落,却有以“不全翁”丁损之及其门下互为援手;唯一较弱小的何家,也有前辈祖先留下的强dà

法宝坐镇,进攻略显不足,守备之力却还在其余三家之上。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实在需yào

特别小心。

昔日的仇恨,已经是两千多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的仇家大多已经不在人世,如果还有活下来的,多半是道果修士,论境界比起炼金乌来也未必就差了。而要是当初的三个大敌尚在人世的话,就算没有成就长生,也肯定已经和炼金乌一样修liàn

到了道果境界的尽头,站在了生死玄关之前。

所以炼金乌到了目的地,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他谨慎地隐匿着自己的身影,仔细地观察着四大家族的情况。

这一看,便看出了一件怪事。

琅琊国的势力范围大致上分为两块,北方靠近群山,是人族的地盘;南方贴近密林,是妖族的地盘。妖族地盘被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妖王统治着,彼此的领地犬牙交错;而人族的地盘则分为五个大的部分,除了大挪移阵及其周边的中立区,其余便是四大家族各据一方。

但炼金乌此刻看去,却发xiàn

人族地盘的势力分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大挪移阵周围的中立区缩小了很多,大片大片的领地被一个他当初并未见过的势力占领;而四大家族之中,王家的势力差不多已经尽数萎缩,只剩下了一座不大的城市及其周边;张、李两家的情况略好,比起当初虽然衰落了一些,却也还马马虎虎;最奇怪是何家,炼金乌以望气之术看去,怎么也没找到何家的气运。盘踞在昔日何家势力范围上的,是好几个规模不大的小家族。

“这是怎么回事?”他暗暗嘀咕着,琢磨了一会儿,双翼一展便飞到了妖族地盘的边境,然后变成了一个鹰头人身的妖怪,将修为隐藏到刚刚踏入道果境界的水平,降了下去。

炼金乌伪装成一个寻觅到长生之路,到处游历寻找机缘、淬炼道心的大妖,在边境上打听了十余日。他跟几个急急忙忙过来示好的妖王打了一番交道,还击败了两个道果初期的妖王,证明了不是猛龙不过江,自己的确有过硬的实力,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远比寻常民间传言更加详尽的资料。

大概在千年以前,琅琊国有一个萧家异军突起。他们当时处于王家的势力范围,便和王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那萧家的势力强得出乎意料,王家和他们几次交锋,竟然全都大败亏输,势力一再萎缩。于是便付出巨大的代价,拉拢另外三家,又找了很多外援,联手围剿萧家。

那场大战发生在三百多年前,打得惊天动地,在整个琅琊国的历史里都称得上惊人。面对四大家族的联手,萧家也拿出了底牌——却原来,他们不仅有长生真仙坐镇,甚至还有一位同为长生真仙的道友作为援手!

四大家族联手,加上那些通过各种渠道找到的外援,凑了近二十位道果修士。结果在那一战之中,这近二十位道果前辈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由此萧家便大摇大摆地占据了琅琊国的主导地位,成为了琅琊国人族势力之中不可置疑的唯一名门,就连妖族之中也有不少妖王向其表示了尊敬和服从之意。

至于落败的四大家族,张、李两家当初没怎么出力,损失也不算太大;王家损失极为惨重,丁损之等几位高手尽皆身亡,若非那位跟萧家关系良好的真仙慈悲为怀,只怕便要被连根拔起;最惨的则是何家——他们最大的依仗便是一件祖先传下的法宝,可却在那一战之中被毁掉了,还赔上了族中几乎所有高手的性命。于是何家便飞快地衰落,三百年后的今天,连他们家的直系子孙,怕是都找不到了……

炼金乌得到了这些消息,唏嘘良久,才辞别了那些刻意交好他的妖王,前往人族的地盘。

他首先去了昔日何家的势力范围,寻找何家的后人。

这自然不是柿子捡软的捏,而是炼金乌不屑于追杀何家的遗孤,但却要把事情给说清楚,顺便通过何家,把消息给传出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家就算已经落魄至此,也必定还有一些家底,光是“传播消息”这种事情,想来他们还是能够胜任的。

敌人已经衰弱至此,炼金乌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堂堂正正地一家一家登门拜访,将旧日恩怨做个了结。

何家后人的住所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如今虽然已经连最小的洞天福地都没有了,在凡俗之中却依旧还是了不得的大势力。只是何家后人已经落到靠经营一些酒楼和田庄过日子,混迹于凡俗之间,就仙人的眼光看来,的确是落魄得很。

炼金乌表明身份找上门去,何家后人自然惊慌失措。昔日侵略云中仙府的时候,何家虽然没有道果修士可派,却也派出不少人手去劫掠了一番。如今苦主上门,他们又已经全无抵御之力,焉能不怕?

这何家的后人忒不成器,面对迫在眉睫的危机,各房各支你推我让,谁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何家家主,和他们平日里面争权夺势,挖空心思想要谋夺长房地位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炼金乌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丑陋的表现,心中并无快意的感觉,只是无尽的唏嘘。

何谓仙?人在山中为仙。所谓“人在山中”,便是要超脱于红尘的纷扰,逍遥自在。这何家的后人其实修为也还凑合,起码还有两三个金丹修士,但看他们表现得如此不堪,哪里还有仙人的气魄!

他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等了数日,最终何家还真的推举出了一位“家主”来。只是看那老头脸上有伤愁苦绝望的模样,炼金乌别说杀他报仇,就连揍他一顿的兴趣都没了。

但他转念一想,却冒出了一个坏主意。

面对那个被逼着来送死的老头,他不仅没有喊打喊杀,反而拍着对方肩膀,大声称赞这老头有骨气有胆量,声称炼某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英雄好汉。既然这老头敢为了祖先的恩怨出面领罪,那昔日的恩怨就此一笔揭过,而且他还赠送了老头一件法宝。

嗯,一件法宝。

炼金乌身上原本就有不少宝物,云中四仙客的全部财产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又有吴解赠送的那些,当真可谓多宝大仙。而随着岁月的积累,因为跟他一起在相当于上品灵脉核心之中修liàn

的缘故,这些宝物里面不少都顺利地通灵成道,变成了法宝。

他赠送给那老头的,便是一柄法宝飞剑。此剑名曰寒螭,乃是以玄冰为原料炼制,剑中元灵本是一条冰蛇魂魄,得到之后便化为了肥肥胖胖的无角螭龙。

寒螭本性阴寒冷酷,和炼金乌的性格并不相合,所以送出去也不心疼。此剑神通差不多也已经摸到了道果境界的边缘,到了老头手上,顿时便反客为主,以剑御人,“何家家主”反而成了它的手下。

至于这位终于有了大靠山的何家家主究竟会怎么对待那些逼他送死的族人,那就跟炼金乌没关系了。

横竖……既然当初他们逼人去死,那就该有被人报复的心理准bèi

才对嘛!

将昔年恩怨了结掉四分之一,炼金乌顿时觉得念头通达,心情爽快了许多。于是他接着来到了王家,同样直接表明身份,要王家为昔日的仇怨给他一个交代。

这王家虽然落魄,可根基却又比何家强多了。面对登门寻仇的炼金乌,王家家主坦然出面,表示愿意率领族中两位长老以命抵罪,只求炼金乌不要大开杀戒,放过王家的子孙后人。

面对这种硬汉,炼金乌却是没了寻仇的兴趣。他琢磨了一番,便让王家家主以及两位长老每人剁下一根手指,把这三根手指炼成了三位结拜兄弟模样的雕像,要他们将其供奉在祠堂之中,作为祖先享shòu

香火。

说实话这个要求并不合理,但却足够厚道。王家家主当即答yīng

了下来,并且在子孙之中选出三位改姓,继承金眼翁、黄梅居士和孙雪袖的姓氏。

人族继承妖族的姓氏家系,这实在有点滑稽。炼金乌琢磨了好长时间,始终觉得这事有点荒谬。但他却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就此离去。

若是按照那些睚眦凶恶之辈的想法,如此大仇定然要报个痛快。将仇人的子孙后代杀得一个不剩,才算是酣畅淋漓。但炼金乌这些年来修liàn

道法,深受熏陶,心中恶念已经散去大半。在何家那边又狠狠地报复了一下,如今正是心情甚好之时,遇到一群他看着顺眼的硬汉,索性也就算了。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英雄好汉。

身为受害人,宽恕与否是他的私人权力,谁都无权对此指手画脚。

当炼金乌拜访张家的时候,总算遇到了对手——张、李两家当初参与劫掠云中仙府的那些子弟之中,竟然还有活到今天的,而且都成了道果修士!

这些老家伙当然不愿意为当初的罪行付出代价,所以他们的选择便是联合起来,纠集了一群高手,设下埋伏想要杀死炼金乌。

面对寻仇者,认罪伏法是一个出路,乞求宽恕是一个出路,拒不悔改也是一个出路。

只不过……这条路是死路!

炼金乌毕竟计略不足,便中了埋伏。被困在专门克制鸟妖的阵法之中,五六位道果修士联手主持大阵,借天地人三光之力化作源源不断的雷霆,要将他生生磨死。

面对绝境,炼金乌几次奋力,却都没能突围成功,反而连续受了好几处伤。无奈之下,他便拿出了当初吴解交给他防身的东西。

一颗黑黝黝微微发亮的珠子。

“此物名曰小霹雳,乃是颇为厉害的雷珠。”当初吴解是这么说的,“遇到实在顶不住的危险时,可以把它扔出去,记得自己要尽可能跑远点,或者用我给你的灵符护身。”

炼金乌被困在大阵之中,要跑也没得跑,所以他只好掷出小霹雳之后便催动了吴解留给他的灵符,一道璀璨火光护住了身体。

然后,天惊地动,日月无光。

当被震得昏头昏脑的炼金乌吐掉嘴里的泥土,从至少有百丈深的大坑深处爬出来的时候,大阵连同着那些设伏围杀他的道果修士们已经一起没了踪迹,剩下的只有一个庞大的凹坑,从天空中看去,就像是一颗星辰砸了下来,才会砸出这么一个大坑。

炼金乌懒得给敌人收尸——何况就算他想要收尸,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周围全都是浮土,别说尸首,就连一块稍稍完整的石头都找不到,哪里还有什么能够收拾的!

他正在这边休息,突然两道光芒倏忽而至,在他面前化作了两个气度不凡的修士。

左边那人面目颇为年青,英俊威武,头顶一股大气运冲天而起,气运之中更有氤氲紫气缭绕,一看就知dào

是个运气实力兼具的高手。

右边那人则是个高高胖胖很和气的中年人,背着一口大锅,看起来煞是随和。身上更有一种让人闻着就舒服的五谷调和之香,伴着清晰的烟火味道,显然是个常年在厨房里面厮混的人物。

这两人相貌气质都截然不同,却都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气势。炼金乌也算是见多识广,一眼便看了出来,知dào

他们都是已经踏过了生死玄关,成就长生的人物。

“你这妖鸟真够凶恶的!”青年看着周围陨石坑一般的景象,不悦地说,“寻仇也就罢了,为何施展如此凶残的手段?你可知dào

这一下伤害了多少无辜!”

炼金乌眉头一皱,冷笑反问:“我自己都生死关头了,哪里还顾得上无辜?何况就算有错,也要怪那些把埋伏设在这里的人,岂能怪我?”

青年眼中顿时怒气勃发,便要动手。但中年人却拦住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炼金乌一番,问:“我看你修liàn

的功法颇为眼熟,可是传说之中斗神一系的火部正法?”

炼金乌愣了一下,不料这人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功法,点头应了下来。

“便是斗神中人,也不能滥杀无辜!”青年说。

“还要问清楚才对。”中年人说,“那么……你这功法如何得来?”

“自然是我家老爷所传。”

听到“老爷”这个词,两人的眉毛都跳了一下——能够让一位道果后期大妖尊称“老爷”的人物,不问可知,必定是阳神真仙!

“那你家老爷如何称呼?”

“我家老爷道号知非子。”

这六个字说出来,青年顿时脸色大变,之前的凶恶之意荡然无存,反而露出了几分惊讶和害pà

之意,忍不住大声追问:“哪个知非子?”

炼金乌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却也没有在两位阳神真仙面前隐瞒的想法,坦然回答:“玉京派,冰云楼,知非子。”

“你胡说!”青年大叫,“知非真君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有你这么差劲的部下!”

这下却是炼金乌愣住了,他自然知dào

“真君”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却怎么都没想到短短不到两千年,吴解居然已经成就了洞虚真君!

他想了想,拿出了一枚玉符。

催动玉符,吴解的身影出现在空中,温和地说道:“在下乃是玉京派知非子,我的门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话,还请道友稍稍留情——当然,若是犯了什么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事情,尽可以将其押来玉京派,吴某身为正道中人,绝不会徇私包庇!”

身影消逝,青年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红,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中年人却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的炼金乌。

“原来你是吴知非的门下——早说不就好了嘛!”

“……前辈认识我家老爷?”炼金乌一愣,小心地问,“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前辈可不敢当,我叫张广利,跟你家老爷倒也算是旧相识呢!”位道果后期大妖尊称“老爷”的人物,不问可知,必定是阳神真仙!

“那你家老爷如何称呼?”

“我家老爷道号知非子。”

这六个字说出来,青年顿时脸色大变,之前的凶恶之意荡然无存,反而露出了几分惊讶和害pà

之意,忍不住大声追问:“哪个知非子?”

炼金乌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却也没有在两位阳神真仙面前隐瞒的想法,坦然回答:“玉京派,冰云楼,知非子。”

“你胡说!”青年大叫,“知非真君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有你这么差劲的部下!”

这下却是炼金乌愣住了,他自然知dào

“真君”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却怎么都没想到短短不到两千年,吴解居然已经成就了洞虚真君!

他想了想,拿出了一枚玉符。

催动玉符,吴解的身影出现在空中,温和地说道:“在下乃是玉京派知非子,我的门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话,还请道友稍稍留情——当然,若是犯了什么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事情,尽可以将其押来玉京派,吴某身为正道中人,绝不会徇私包庇!”

身影消逝,青年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红,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中年人却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的炼金乌。

“原来你是吴知非的门下——早说不就好了嘛!”

“……前辈认识我家老爷?”炼金乌一愣,小心地问,“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前辈可不敢当,我叫张广利,跟你家老爷倒也算是旧相识呢!”

第834章 从得意洋洋到灰飞烟灭

张广利本是下界修士,大约在两千八百年前丹成飞升。飞升之后,他在诸国之间流浪,不久便加入了大荒商会。可惜他的时运不济,在大荒商会蹉跎近千年,始终没有很大的成就,反而因为自己的上司犯了错,跟着被一起流放到了一个刚刚发xiàn

的小国度。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否极泰来——在那个各族斗争依然很激烈的小国,他卷入了一个很大规模的纷争之中,而纷争的焦点,乃是一缕鸿蒙紫气。

鸿蒙紫气乃是人道至宝,是天地开辟之前五德源泉之一。若是将其炼化吸纳,便能获得天运之身,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人道加护。此物更蕴含天地造化之密,若能参透,便能更加清晰地找到契合自己的道路,轻轻松松便可成就阳神真仙,甚至于日后元神寄托虚空之时,也能大有帮zhù



那一缕鸿蒙紫气究竟从何而来?已经无法考证。围绕着它展开的杀戮和阴谋,让人触目惊心。不知dào

多少修为高深之士都在其中送了命,至于那些本事有限的晚辈们更是死了不计其数。这一番争斗到最后,却是一个落魄的云游少年得了好处,将在争斗中被打碎的鸿蒙紫气吸去了大约一半。剩下的一半则被另外一些人分得,张广利机缘巧合之下,大约也得到了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的鸿蒙紫气并不足以证道长生,可对于张广利而言,这极少的一些鸿蒙紫气却弥足珍贵,因为他通过对其的吸纳感悟,终于完善了自己修为之中不圆满之处,把自身功法推演完毕。

张广利乃是散修出身,他的功法属于自创,和这世间的各种功法大多迥异。除非转换门庭,否则他只能够沿着自己当初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他在大荒商会多年,积累的功绩大多用来兑换了和自己功法性质相近的功法,作为推演的参考。可惜那些功法要么不能求得长生,要么就残缺不全,少了很重yào

的部分。多年钻研下来,他的功法推演始终缺少一些,犹如一块大型的拼图,缺少了最核心的几块。

而那十分之一的鸿蒙紫气,便为他补上了这缺少的几块。

张广利留在大荒商会,为的就是把自己的功法弥补整齐。心愿得偿之后,他自然不会再当别人的下属,受人驱使。便告辞离去,在茫茫大荒漫游。

他漫游了不少地方,最终落脚于一个名叫“蓬莱”的海中群岛,遇到了一个道号“灵明”的前辈高人。

这位灵明前辈资质功法都是不凡,只可惜年轻时候曾经道心受损,又被人阴谋压制,为了复仇不得不修liàn

了一些会损耗寿元的特殊手段。张广利遇到他的时候,他虽然修成天人法身,却已经寿元无多,坐化在即。

灵明前辈很欣赏张广利,将自己多年的积累倾囊相授。他乃是蓬莱群岛有数的几位绝顶高手之一,甚至曾经统帅整个蓬莱的所有修士,身家之丰厚,让见多识广的张广利也吓了一跳。

在他的指导和帮zhù

下,张广利的修为突飞猛进,很快就超越了老师,踏入了道果境界。

灵明前辈传给张广利的秘法之中,有几种和张广利的功法极为相合,简直犹如量身打造一般。张广利以自创的“人间烟火”之法配合他所传授的那些秘术,推演创造出了好几种极为厉害的神通,足以在这大荒世界安身立命。

于是张广利便在蓬莱住下,给灵明老师养老送终。等到老师坐化之后,他为老师办妥了后事,又寻找合适的人物将老师一生所学整理传授下去,完成了道统的延续。

这一番事情做完,他心中念头通达,便找了一处汪洋深处的孤岛渡劫,迈出了通往长生的最后一步。

成就长生之后,张广利自觉在蓬莱久住也没什么意思,就飘然远去。说来也巧,他恰恰遇到了一位故人——当年和他一起争夺鸿蒙紫气,最终获利最多的那位少年。

当时那位少年正好也修liàn

到了长生门前,正在寻觅安全的渡劫之所。二人此前有些交情,他知dào

张广利的为人品性,对其颇为赞赏,便请张广利为自己护法,最终渡劫成功。

这少年姓萧,便是琅琊国萧家的那位真仙。他渡劫成功之后,邀请张广利也在萧家暂住——这大概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张广利将自己的往事大略地谈了一回,便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吴解和炼金乌的往事。就在双方交流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来,却是吴解感觉到自己留给炼金乌的护身玉符被激活,将一缕元神寄托在剑光之上,过来看个究竟。

昔年吴解刚刚踏入道途之时,张广利曾经提点过他。而张广利的挚友弃剑徒更与他兄弟相称,彼此交情极好。至于张广利的老师灵明,则是他飞升上界之后,交到的朋友。

双方既然有如此的因缘,吴解便索性将这一律元神化为分身,暂住在琅琊国,一边指导炼金乌的修行,一边顺便给张、萧解答一些修liàn

中的难题。

时光荏苒,一转眼便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一日,吴解突然对炼金乌说:“为师近日推演天机,发xiàn

你的长生机缘终究还是在无波崖,而且时间已经不远。你且赶快前去,不要耽搁时日,错过了机缘!”

炼金乌既惊且喜,急忙向张、萧二人告辞离去。而吴解的这一缕元神留驻至今,差不多也已经到了极限,索性就此散去,化为一场灵雨洒遍琅琊国大地,应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老话。

炼金乌得到吴解的指点,一路上丝毫不敢耽误,紧赶慢赶,累得气喘吁吁,赶回了无波崖。

他刚到无波崖,才在坊市之中喝了杯茶,喘了几口气,便感觉到了强烈的灵机震动,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

一声轰然巨响从头顶传来,究其方向,却是无波崖之巅,舍身阁所在的位置。

舍身阁出事了?!诸位修士惊怒之下纷纷赶去,却见舍身阁佛印破裂,金身罗汉忘生大师受伤吐血,犹在拼命压制一团猛烈的黑气,想要将其镇住。

奈何他身负重伤,再也压制不住,只听得轰鸣巨响接连不断,最终犹如天崩地裂一般,忘生大师被弹飞了出去,整个无波崖更被双方争斗之力竖着斩断,从山顶到山脚,几乎笔直地裂开,化作一线天的奇景。

那团黑气没了约束,顿时狂笑着击碎已经光芒黯淡的佛印,冲天而起,化作一条恐怕足有十万丈长短的黑色巨龙,在天空中耀武扬威。

“魔龙悲风!”看到这家伙,几乎每一个在无波崖久住的人都立kè

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条被舍身阁历代高僧镇压在地藏大菩萨佛印之中的魔龙,竟然不知怎么的挣脱了束缚,逃了出来!

魔龙在天空之中狂笑,畅快之至。它原本就是已经修liàn

到阳神后期的强者,在这些年的镇压之中虽然不能继xù

修liàn

,却潜心揣摩,于道心方面颇有突pò

。如今一朝脱去樊笼,正是念头通达。

“你们这些不值一提的蝼蚁,竟然胆敢压迫本座多年!待本座将你们通通吃了,好好补一补元气,也算是出了这些年来被镇压的恶气!”

魔龙狂笑着,便要冲向下方肆虐。这时候一个干瘪瘦小的和尚飞了起来,满脸谄媚地叫道:“悲风大人!悲风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魔龙低头一看,巨大的脑袋点了两下:“当然记得,若非你采集一千种污秽之物将地藏佛印污染,本座岂能那么容易挣脱!本座得以脱困,你乃是第一功臣!”

这话一说,顿时无数双眼睛愤nù

地瞪着那和尚。若是目光真能变成刀子的话,想必他已经变成了筛子,还是网眼最为细密的那种。

那干瘪瘦小的和尚大喜,不理会无数刀锋般的目光,谄笑着凑过去,兴高采烈地说:“昔年悲风大人您曾经许诺,但凡能够救您脱困的人,无论是人是妖,都可以分得您的一半精血,在您的帮zhù

下修得长生……”

魔龙微微颔首,笑道:“没错,本座的确许诺过此事。”

“那么……”和尚的眼中顿时露出了急切之意,强烈的野心几乎让他的双眼都要燃烧起来,“不知dào

小人何时可以得到——”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魔龙突然脖子一伸,山岳一般硕大的脑袋瞬间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嘴巴轻轻一吸,一股狂风便将他吸进了肚子里面,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啧啧,味道不怎么好,果然还是气血不够旺盛啊……”魔龙一口吞了救自己脱困的恩人,却满不在乎地咂咂嘴,笑道,“果然还是要吃那些修为高的人,才更合我的胃口!”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人忍不住大骂:“你这魔龙,身为长生之士,怎么全无信用?说话简直如同放屁一般!”

魔龙哈哈大笑:“本座的确许诺过,但凡能够救本座脱困的人,无论是人是妖,本座都分他的一半精血,助他修得长生。但本座何尝说过不吃他?”

“如果他有本事,本座吃不了他,那自然要遵守诺言,说到做到。可谁叫他没本事呢?如今他被本座吃了,自然人死债烂,承诺什么的,当然也就作废了。”

它无耻到这般地步,当真让人目瞪口呆。无波崖的诸位修士之中,也有不少是邪派中人,平素做事好恶由心,不知dào

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买卖。可即便是他们,至少也要做到说话算话,至少也要保留一下自己身为高人的颜面。就算要违背诺言,起码也要找个私下的场合做才行。像魔龙悲风这般当众出尔反尔,完全没有廉耻可言的行径,实在是让人目瞪口呆,就算那些素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无耻足够不要脸的人,此刻也觉得原来自己还是很有底线的,远没有到达世间无耻的尽头。

一时间,便有人喃喃自语:“这脸皮的厚度……怕是天劫都轰不穿了吧……”

“岂止啊!若是将这脸皮剥下来炼制成法宝,必定能够支撑一方天地!”

“怪不得舍身阁诸位大师要镇压它这么多年!这家伙要是逃出去,那还了得!”

“现在它已经逃出来了。”

“……******!”

魔龙悲风在天空中洋洋得yì

,浑然没把众人的鄙视放在心上。正如那些修士们感叹的那样,它的修为或许不够强dà

,但脸皮的厚度,无耻的程度,实在是足以震古烁今。足以作为无耻者的典范,供后世的恶棍们学习瞻仰。

它正在狂笑,无波崖顶舍身阁中突然佛光大盛,却是诸位大师在重伤的忘生罗汉带领下,不顾一切发动了最强的佛法,想要把它给重新镇压。

然而魔龙既然已经脱困,又岂是区区一位阳神初期的金身罗汉带着一群连长生都还没成就的和尚所能对付的!那道看起来气势非凡,仿佛连太阳光芒都要为之逊色的佛光到了魔龙的面前,它只是狂笑一声,便挥动硕大的尾巴,狠狠地抽了过去。

魔龙的身材庞大得惊人,那条尾巴甩动起来,当真是犹如天空化作了黑夜一般。而这黑夜还在急速地接近,犹如天空坠落一般。

只听得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猛烈的狂风,非但诸位高僧联手发出的佛光被直接击碎,狂风更吹得大家东倒西歪。

修为高的,此刻还能稳住身体,勉强安全落地。修为低的那些,便在这狂风之中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到地上,摔得头晕眼花。更有那些肉身不够坚固的,直接摔得头破血流,犹如一群残兵败将一般。

但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狼狈中,却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逆着狂风冲向了魔龙。

这火光之中,炼金乌已经显出半人半妖的模样,他满脸怒气,左手紧紧抓住吴解留给他的护身玉符,右手则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颗鲜红如火的珠子。

这珠子的光芒颇为美丽,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凝固的火焰。而仔细看去,便可看到火焰里面有一团白色的光芒凝固着,犹如凝固的牛奶一般。而这团白色的光芒里面,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闪烁。

这些星光虽然闪耀不停,却十分诡异。有的透出旺盛的生机,犹如一点点火焰,仿佛能够孕育天地间的一切生灵;有的则充满了灰暗破灭的气息,发出黯淡的光华,仿佛能够让一切归于寂灭。

若是有识货的人在此,见到这颗红色的珠子,必定要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撒腿就跑。然而遗憾的是,不管这里有没有识货的人,最起码魔龙悲风并不认识它。

又或者……若是它仔细观察,或许本可以看出这珠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惜它并没有将炼金乌放在眼里,甚至都懒得正眼看他,只是冷笑一声,张开无比庞大的嘴巴,朝着炼金乌轻轻一吸。

按照它的构思,这只浑身火焰缭绕的妖鸟既然送上门来,那就索性一口吞了,权当打个牙祭也好。

炼金乌感觉到强dà

的吸力,眼中寒芒一闪,松开了手掌,任凭那狂风卷着红珠,倏忽飞进了魔龙悲风的嘴巴里面,然后他猛地捏碎了玉符,周身火光大盛,护着他突pò

了狂风的束缚,一口气冲了出去,从魔龙头顶上方飞过,高高地冲向天空。

在这个过程中,他双手不断挥舞,将所有能够想到的防御法术一个接一个释fàng

出来,还把自己最得yì

的防御法宝也施展了出来,几乎是把“防御”这件事已经做到了极点。

事实证明,他的准bèi

并没有白费。也就是一两次呼吸之后,魔龙悲风突然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它感觉到了危险,迫在眉睫的死亡危机。

然而这时候已经太迟,只听得轰然巨响,一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大爆zhà

在天空中爆fā



无波崖的人们是幸运的,因为炼金乌的急中生智,他们躲过了被魔龙吞噬的危机;但他们也是倒霉的,因为一场浩浩荡荡的龙血暴雨混合着狂风和雷霆从天而降,几乎每一个人都没能逃过去,被淋得浑身腥臭,也不知dào

要洗多少次,才能将其洗干净。

相比之下,炼金乌虽然没有被血雨淋到,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悲风临死之时,用最后的力量愤nù

地向他发动了攻击。虽然这份攻击的威力绝大多数都被那爆zhà

的力量抵消,可即便剩下的一点点,也轰得他头晕眼花,一个跟头飞出了不知dào

多远。

事后,炼金乌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重新返回无波崖。

此时的无波崖尚未从三天前的混乱之中完全恢复,山体和森林之中随处可见腥臭的黑色血迹,更有许多人戴着面具——这些黑血简直臭得离谱,不戴上面具遮住臭气的话,只怕死人都能被熏得活过来!

精疲力竭的炼金乌返回了自己的洞府,开动阵法将臭气赶走,这才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起来。

他其实没受什么伤,但心灵上受到的震撼却是太厉害了。

在那个大爆zhà

之中,他感觉到了一个世界瞬间诞生,却又瞬间灭亡。诞生和灭亡同时发生,爆fā

出了无比强dà

的威力。

那颗珠子,自然便是吴解炼制的恐怖杀器,大霹雳。

要不是魔龙悲风的身体足够坚固,甚至于比大多数的洞虚真君都更结实,光是它爆zhà

的力量,大概就足以把高耸巍峨的无波崖,变成无波山谷呢!荡的龙血暴雨混合着狂风和雷霆从天而降,几乎每一个人都没能逃过去,被淋得浑身腥臭,也不知dào

要洗多少次,才能将其洗干净。

相比之下,炼金乌虽然没有被血雨淋到,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悲风临死之时,用最后的力量愤nù

地向他发动了攻击。虽然这份攻击的威力绝大多数都被那爆zhà

的力量抵消,可即便剩下的一点点,也轰得他头晕眼花,一个跟头飞出了不知dào

多远。

事后,炼金乌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重新返回无波崖。

此时的无波崖尚未从三天前的混乱之中完全恢复,山体和森林之中随处可见腥臭的黑色血迹,更有许多人戴着面具——这些黑血简直臭得离谱,不戴上面具遮住臭气的话,只怕死人都能被熏得活过来!

精疲力竭的炼金乌返回了自己的洞府,开动阵法将臭气赶走,这才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起来。

他其实没受什么伤,但心灵上受到的震撼却是太厉害了。

在那个大爆zhà

之中,他感觉到了一个世界瞬间诞生,却又瞬间灭亡。诞生和灭亡同时发生,爆fā

出了无比强dà

的威力。

那颗珠子,自然便是吴解炼制的恐怖杀器,大霹雳。

要不是魔龙悲风的身体足够坚固,甚至于比大多数的洞虚真君都更结实,光是它爆zhà

的力量,大概就足以把高耸巍峨的无波崖,变成无波山谷呢!

第835章 每一个影子都真实不虚

“炼金乌刚刚发来消息,他渡劫成功,踏入了阳神境界。”权七憨厚地笑着,笑容之中没有半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只有满满的欢喜,“如今他正在无波崖闭关,稳固修行。等到境界稳定下来,便回来拜谢老爷的大恩。”

吴解点了点头,满yì

地笑道:“如今我知非斋一脉,便有第二位阳神真仙了!”

吴解门下弟子一共有九人,再加上守门童子权七、坐骑炼金乌、记名弟子孙火儿和王源真,这十三人便是玉京派知非斋一脉全部的第二代弟子。

十三人之中,大弟子乔峰、二弟子秦靖都已经去世,三弟子林孝便是如今知非斋一脉的大师兄。不过林孝和四弟子香雪海都住在天书世界桃源乡,玉京派之中以五弟子孟秀隽为首。

他的六弟子石火问已经修成长生,是目前知非斋一脉修为最高的二代弟子。除此之外,五弟子孟秀隽和八弟子钟朝也都已经达到了道果修为,正在努力积累,期待早日推开长生之门。

除此之外,七弟子毛卷和九弟子朱宁所差的修行还有很多,距离长生境界还颇为遥远。

孙火儿飞升之后并未来到玉京派,而是传信之后便前往星海界拜入了斗神组织,如今是火部的预备斗神,住在灵霄天修liàn

;王源真如今乃是蓬莱列岛群仙之首,身负一方气运,不便离开;权七修为不低,可惜资质比较差劲,也不知dào

还要积累到什么时候。

按照吴解的推算,炼金乌是他门下目前最有希望修成长生的。只是长生这一步奥妙难言,便是造化神君都不敢保证某人肯定能够成就长生,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当然,动用某些非常规手段的话,或许还是可以做到的,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炼金乌的确争气,把握住了吴解为他推算的机缘。在击杀魔龙悲风之后,他心有所感,更因为拯救了无波崖和万事群山的无数生灵,得到了这一方人道回馈的极大功德。双管齐下,他潜心修liàn

百余载之后,终于成功渡过天劫,踏过了长生之门。

算算时间,吴解自己才不到三千岁,可非但他自己已经是洞虚巅峰,甚至可以说是诸天万界真君之中最顶尖的层次,就连他的弟子门人之中,都有不止一位长生真仙了。知非斋一脉的成才效率,着实是让人赞叹不已!

吴解笑了一笑,便将此事放下,不再关注。

炼金乌能够成就长生,是他自己的努力和福缘。吴解只会替他高兴,却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修行。

如今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宜太过分心。

知非斋的静室大门缓缓关上,吴解又开始了专心潜修。

与此同时,玉京派掌门大殿的后殿里面,一眼朴素的石砌方井旁边,桃源子睁开了眼睛。

孔璋天君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非,你刚才突然欣喜,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

桃源子笑了笑,答道:“弟子门下炼金乌证道长生,刚才喜报传来,弟子不胜欢喜。”

“这的确是喜事!如今你门下却是有两位真仙了,以培养弟子的本事来说,本门之中除去已故的道空祖师,无人能够超过你啊!”

“弟子怎能和道空祖师相比!掌门您这话让我可着实有些惶恐呢。”

孔璋天君大笑几声:“算了,不影响你修liàn

了。这心泉的核心乃是忘情神君的一截残躯,他虽然不善争斗,可在大道上的成就却极高。你且在此专心感悟,必能有所帮zhù

!”

“这些年来,弟子一直在此感悟,的确是收获极多。但弟子却有个疑问——为何不让更多的真君来此感悟呢?甚至于……若非掌门照顾,弟子都不知dào

它的存zài

……”

“这心泉有利有弊,昔日曾经坏了好几位杰出的弟子,所以便被雪藏了起来。若非你修为惊人,以洞虚之身修成了不朽境界的化身之法,我也不会让你来此感悟的。”孔璋天君笑道,“说白了,你此刻在这里感悟的,横竖只是一个化身。就算出了点什么问题,本体最多受伤损失一些元气,绝无陨落的风险——要不是这样,我可舍不得冒这个风险!”

桃源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这心泉的存zài

,想来也是玉京派的一个大秘密。以至于连天纶真君都不知dào

——当初他向天纶真君请教“心泉楼”的由来,天纶真君的回答是“道空真君曾经带着弘道、孔璋、冰云三位弟子,联合四人的神通,把四个人心中开辟的虚幻世界联合起来,化为一片苍茫大地,以此作为玉京派的根基。便叫‘心泉楼’——这就是日后玉京派的掌门大殿”。

这说法之中其实疑点颇多,比方说弘道神君修成洞虚之后不久,就立下大愿,取道归墟海前往各个小世界传道,而他离开的时候,孔璋天君虽然已经成道,冰云仙子却还只是阳神境界。

这个大疏漏,吴解也是后来才知dào

的。

孔璋渡劫,弘道归来之后,他曾多次拜访冰云仙子,将陆续炼制的灵药“洗烟尘”送给她。二人有了交情之后,冰云仙子便和他谈了一些玉京派的往事。也就是从那些谈话之中,吴解才发觉天纶真君所说的心泉楼来历,其实大有问题。

现在想来,或许玉京十二楼的存zài

,最初的作用其实是为了掩饰心泉楼吧?

作为太上道的孑遗,玉京派虽然没有什么镇山之宝,家底却也颇为丰厚。三十三天残骸、心泉楼、太上九转真传……难怪总有人念念不忘,想要来捞点好处!

桃源子摇摇头,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专心感悟。

“道友,你在发什么愣啊?”见蒹葭真人突然愣神,灵明大师不满地说,“你抓着棋子半天了,迟迟不肯落子,莫非是要悔棋不成?”

蒹葭真人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我的门人炼金乌修成长生了!”

“那又怎么样?”灵明大师撇了撇嘴,“我徒儿广利早已修成长生,还不就是这么回事!”

蒹葭真人忍俊不禁:“可我记得,当日张道友渡劫之时,大师你隐身于侧,紧张得满头大汗。直到见劫云散去,才松了口气,大喊大笑如同孩童一般……”

“兄弟,做人要厚道,别老揪着往事不放嘛!”灵明大师的老脸顿时红了,“何况贫僧已经蝉蜕化去,往日种种譬如死去,跟今日的我毫无关系!”

“所谓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说的乃是蝉蜕证果那一刻的事情。大师你证果多年,尚在张道友成道之前——以我所见,这逻辑上未免稍稍有点乱啊……”

灵明大师终于无言以对,嘟嚷:“你这家伙当真牙尖嘴利!知非老弟那么厚道的人,为何你这化身却截然不同呢?”

“因为我终究只是化身。”蒹葭真人正色说道,“所谓一气化三清,三清难道便是一气吗?自然是不同的。知非真君修为高深,以无上神通分化若干化身,他可以是每一个化身,但每一个化身却并不就是他本人……这中间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这道理你当初也说过,可贫僧就是不明白。”灵明大师叹道,“既然他可以是你们每一个人,那为什么你们就不可以是他呢?”

“倘若他可以是我,而我也可以是他,那便是不朽天君分化万千的神通。知非真君终究还不是知非天君,所以他可以是我,而我却不可以是他。”蒹葭真人笑着解释,“这道理我也说过的啊。”

“唉!我终究还是不懂!看来实在是悟性低劣,不堪造就啊!”

蒹葭真人微微一笑:“若是大师你都算悟性低劣,那世上悟性高妙的人也就不多了。大师你从几种旁门之法和佛门外道之术入手,综合理解,最终不仅以蝉蜕之法证道长生,更协助张道友以人间烟火之法证道长生。蝉蜕之法颇为凶险,其中几处关隘着实难以跨越,说实话不能算长生正路,可那人间烟火之法乃是实实在在的堂皇大道,日后必定能够大兴于世间——如此妙法,若是出于某位神君或者天君之手倒也罢了,可大师你不过才是阳神修为而已啊!”

“倘若连你这样的人物都是笨的,那迄今尚未总结创造出一套堪比人间烟火之法的我,岂不是超级大傻瓜?”

“话不能这么说!道友你和我擅长的方向不同,我擅长的是推演和修liàn

,你擅长的是勇猛精进扫荡邪魔,为尘世间立正道法度。怎么能够说是傻瓜呢!”

“算了算了,你我也别互相吹捧了……”蒹葭真人笑着将手上的棋子放入棋盘,“下棋,下棋。”

“说的是,下棋——呃?!这个……贫僧悔一步,如何?”

“大师啊,您堂堂一位金身罗汉,证道长生的人物,至于连下棋都要悔棋吗?”

“这跟长生有什么关系!悔一步又不会怎样……”

第836章 立于现在眺望未来

混沌之海边缘的凤凰号上,齐天大圣扛着神珍铁,和远处一双凶恶的眼睛互相瞪着。过了片刻,那双眼睛终究不甘地退去,他才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不屑地骂道:“亏得这厮也是不朽境界的魔王,却原来是个孱头!”

“那是因为齐天你的威名太盛,它终究不敢接受你的挑zhàn

。”红姑仙子的脸色还略略有些苍白,那是因为旧伤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现在她每次大战之后,脸色都要苍白一段时间,也不知dào

要到何时,才能尽复旧观。

在师傅的面前,便是一贯桀骜凶恶的齐天大圣也要低头。他摸着毛茸茸的脸,笑着说道:“俺只是觉得这厮好歹也算是一方主将,自然应该冲锋在前撤tuì

在后,纵然兵败身死也不可怯弱畏战。却不料这厮修为不错,地位甚高,骨子里面竟然是个软蛋!”

红姑仙子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若有所思地说:“说来也怪,自从当初那次大爆fā

之后,混沌之海里面的魔王们就明显变弱了很多。非但那几个造化境界的大魔王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那些不朽境界的魔王也弱了——倒不是说它们的神通法力变弱了,而是它们的智慧和斗志明显弱了下来……”

“是啊,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可以打得尽兴的对手了啊!”

“你这感叹还真是……为师倒是宁可敌人始终这样。对于我们整个冬至军团来说,眼前这个层次的敌人是最为合适的。要是还像当初那样强者层出不穷,更有造化级大魔王随时出现,其实并不是好事啊!”

“咦?师傅不也一样喜欢跟强敌交手吗?”

“没错,但为师乃是冬至星君,要对整个军团负责。作为强者的我,是希望敌人足够强dà

,才能战得痛快酣畅。可作为主帅的我,则希望敌人弱小一些,赢得轻松一点。”

高大魁梧的火猿挠着脑袋,侧着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看得红姑仙子忍不住又笑了。

“你这猴子明明是知非的化身,却为什么跟他截然不同呢?要说神通法力不一样也就罢了,怎的连智慧秉性都完全不同?”

“说实话俺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确是有什么道理在,但俺所负责的就是战斗,战战战打个痛快就好。那些动脑子的事情,俺不在行。”

红姑仙子叹了口气:“不在行也就算了,想不通就不想,却也不是什么坏事。知非他神通广大悟性高妙,以洞虚境界创造出了这堪比不朽天君的化身之术,他所想到的东西,已经不是为师能够明白的了!”

“师傅别叹气啊,您修为高深,只是伤势还没痊愈而已。等您的伤势恢复了,一定能够立kè

就证道不朽。俺这点本事跟您比起来,那就是月亮旁边的萤火虫,不值一提的!”

“啐!你这猴子当真是个不会说话的!须知吹捧不能过头,过了头,那就只有反作用了!”

“呵呵,俺可是真心话,哪里是吹捧嘛!”

红姑仙子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除了战斗之外就有些傻乎乎的泼猴,微笑着看向星海深处。

自己的伤势距离痊愈已经不远了,没准……真的可以赶在吴解之前证道不朽呢。

虽然说她已经做好了被徒弟超越自己的心理准bèi

,但这一天能够晚点到来,多少也让她好受一些。

“喂喂!作为一个僧人,不去努力化缘,却来贫穷的破庙蹭饭,老和尚你不觉得很过分吗?”雷蒙挽起袖子,把淘米水从竹筛里面滤去,尽可能不漏过哪怕最小的一粒米,同时不满地叫道,“我都穷成这样了,你还来分我的饭,过分呐!”

那个被称之为“过分”的是一个又瘦又干瘪的和尚,白眉微秃,满面皱纹,看年龄起码已经有六十多岁,但却瘦得简直皮包骨头,怕是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吹走。此刻他躺在破庙的院子里面,身下是厚厚的落叶,初冬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照不出哪怕半点血色,反而映出了脸上的青灰和凸出的颧骨,端的是凄惨万分。就算是下一秒钟便要倒毙,成为路边的一具饿殍,也一点都不奇怪。

半年多之前,就是看到他这凄惨的样子,雷蒙才一时心软,将他收留下来。

当时她琢磨着自己好歹也是供奉神明的人,实在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这和尚又老又病,怕是也时日无多,权当帮他送个终就是。却没料到这老和尚的生命力简直比绰号“小强”的蟑螂都更加顽强,几顿米粥吃下肚去,居然就活了过来,而且精神居然还恢复了!

如此强dà

的生命力,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雷蒙吓得几乎连下巴都要脱臼。但她的晦气却从此就开始了——也不知dào

这老和尚怎么想的,从此就赖上了她,隔三差五便跑来蹭饭。

若只是如此,其实倒也算了。雷蒙虽然穷,可好歹也是知dào

尊老敬贤的人。这位老和尚老成这个模样,带他吃饭权当行善,没什么不可以的。

奈何这位老和尚的食量略略有些惊人,而且荤素不忌,雷蒙辛辛苦苦攒的一点家底很快就被他给吃完了。好在他还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类型,每次吃到雷蒙快要断炊便告辞离去,总算没有把事情给做绝。

面对这吃定了自己的老和尚,雷蒙自然是很不高兴的。可她秉性善良,实在做不出抡起扫把将这老人赶走的事情,只得摇摇头叹叹气,权当自己倒霉算了。

可是……今天不行啊!她的米缸里面已经就剩这最后一点了!

这点米煮成粥,也就够她自己再吃上最后一顿而已。吃完了这顿,她自己都不知dào

下一顿该去哪里找,没准要靠着修liàn

者强dà

的体魄硬挨过这个冬天也有可能……一想到要饿上一个冬天,她就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生都变得灰暗起来。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点米,可恶的老和尚还要来蹭饭!

雷蒙小心翼翼地将那点可怜兮兮的米放进锅里开始煮粥,然后怒气冲冲地来到老和尚身边,大喝:“我就最后一点米了啊!你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吗?而且那点米就够熬一点点的粥,连我都吃不饱,给你吃的话,垫个底都不够啊!”

她一开始的确气势汹汹,但说着说着,气势便弱了下去,最后也不用老和尚开口,她自己就叹了口气,蔫了下来。

“算了算了,当我倒霉吧……横竖饿不死来着……”

一把米煮粥,自然用不了多少时间。过了一会儿,米粥特有的香气已经飘荡在破庙之中,让雷蒙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

事实上,她自己也已经饿了好几天了。那最后的一点米,还是她硬忍着饥饿,节省下来的呢!

闻到粥香,原本似乎快要断气的老和尚眼中顿时焕发了光芒,努力爬了起来,似乎是想要说一些化缘之类的话。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个旧木碗已经送到了面前,碗里是略略有点稀薄的米粥。

“大概还有两碗的样子。”雷蒙叹着气,摇着头,“以你的饭量,这么点粥肯定是不够的。但我真的只有这么点了!吃完这些,好歹也算是垫个底吧。然后我送你下山,山脚下有片竹林,竹林里面的大夫挺好说话的,到时候你客气两句,混几顿饭应该没问题……”

老和尚接过碗,却没有急着喝,而是用苍老嘶哑的声音问:“那你呢?你也在哪里蹭几顿饭吗?”

“不了,他们供奉的是三吴医神,跟我供奉的神明不是一家。我好歹也是个供奉神明的人,生死关头也就罢了,眼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怎么能向其他神明的信徒求助呢!”

“那老衲乃是信奉龙树大菩萨的,为何你要向我伸出援手呢?”

雷蒙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顿时被问住了。过了片刻,她才算是想出了一个答案:“因为你需yào

帮zhù

啊。你需yào

帮zhù

,我既然能够帮得了,那就顺手帮了呗。这跟你信什么毫无关系,我帮zhù

的是一个需yào

帮zhù

的老人,仅此而已。”

老和尚笑了,放下手上的碗,一轮佛光慢慢从他的背后浮现出来。

“贫僧法号不解,多日来承蒙照顾,愿以一份绝学《如来神掌》相赠,请道友务必不要拒绝!”

雷蒙看得目瞪口呆,眼见不解大师将那一册古朴的书卷送到面前,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慢慢皱起了眉头。

“不解大师……其实您修为很高,对吧?”

“没错,贫僧虽然尚未铸就不灭金身,但修为确实颇高的。”

“那么……其实您也根本不会挨饿,对吧?”

不解大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雷蒙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凶恶,一把揪住了佛光之中宝相庄严的高僧:“明明有神通不会挨饿,却来骗我这穷人的粮食,你这和尚忒的可恨!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高僧罗汉,既然敢戏弄我,那就准bèi

挨我一顿打吧!”

“……施主啊,殴打出家人,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你妹!你以为诓骗老娘就不会遭报应吗?老娘现在就让你先遭报应!”

说话间,雷蒙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不解大师的眼眶上。

“……我就说这办法不靠谱。”竹林里的医馆“济世堂”大厅中,青衣白发温文尔雅的吴大夫看着鼻青脸肿眼如熊猫的不解大师,叹道,“那雷蒙的脾气,道友你又不是不知dào

,何苦要自讨苦吃?”

“你我都是一念所生,自然就要遵循这一念的方向。”不解大师并没有用神通化解自己的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呵呵地说,“你想要观察,我想要试探,于是你且观察,我且试探,有何不可?”

“那你试探到什么了吗?”

“嗯,试探到一些了。”不解大师正色说道,“这天书世界的器灵本心纯善,但却又是个霹雳火的脾气,容不得别人欺压诓骗。由此看来,此宝的成长过程中,应该更多地受到了‘吴解’的影响,无上神君留下的烙印,应该是越来越少了。”

“若能如此,那就太好了!”灵木之下,一直潜心运用玄功默默炼化天书世界的吴解睁开了眼睛,露出了少许的笑意。

“能够有这份收获,也不枉我把自己折腾得犹如精神分裂一般啊!”

第837章 我心犹在天外天

【修行四千载,今日入洞天。长生固可久,求道不辞年!】

【啊呀啊呀,这诗真不错!恭喜血剑真君踏入洞天之境,距离不朽之路又近了一步!】

【算了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这诗又不押韵又不对仗,也就是顺口溜的层次罢了……】

【哪儿的话啊!所谓诗言志,能够表达心声的诗,就是好诗!】

【知非真君,你身为诸天万界洞虚真君之中的最强者,这样厚颜无耻地吹捧,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做老公的不吹捧自家老婆,那才真是有失身份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尹霜沉默了一下,然后发来一连串各式各样代表笑脸的符号。

吴解也笑了,笑过之后,又发出了新的消息。

【你踏入了洞虚境界,我也就放心多了。等一下我就去冲关,争取成功晋升不朽天君。】

玉皇殿的门口,刚刚渡劫成功的尹霜顿时瞪大了眼睛,差点失声惊呼出来。

【不朽天君?!你已经到了可以冲击不朽境界的地步?这也太……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一点?】

对于尹霜来说,吴解越强她自然就越高兴。但是相比之下,她更加担心吴解会不会遇到危险。

从道果至长生,若是有合适的道法、足够的磨砺和积累,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而从阳神到洞虚,就算一切都准bèi

妥当了,成功的把握也并不大;至于洞虚到不朽;哪怕只考lǜ

那些已经竭尽全力准bèi

得无比妥当的例子,但凡到真zhèng

冲关的时候几乎都是问题频发,真的能顺顺当当过关的十个都没有一个!

吴解不管有多大的神通,前世留下多厚的本钱,毕竟他今生才修liàn

了四千年左右。仅仅凭借四千年的积累去冲击不朽境界,怎么看也是不够的啊!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但吴解可以清楚地从文字间感受到妻子的关心和急切。于是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放心吧,我的准bèi

已经足够了。如果现在不行的话,恐怕一千万年之内都不行呢。】

【那就等到一千万年之后再说!】

尹霜的话坚决到连岩石都能斩断,奈何得到的只是吴解轻描淡写的笑容。

【没关系的,横竖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这就跟牌桌上赌钱一样,赌注已经下去了,剩下的一切花样把戏都没意义,一翻两瞪眼,仅此而已。】

【就算赌钱也有赌神什么的……比方说换牌之类……】

【跟天道玩换牌?这么高大上的出老千技术,我可真的不会。让老华来玩还差不多。】

尹霜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很明显,吴解已经做出了决定。按照她对吴解的了解,吴解既然会做出决定,就不会再退缩了。

若是牵涉到许多无辜的性命,或者牵涉到一个国家的兴亡、一个门派的盛衰,或许还能用责任来说服他。但如今……尹霜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他了。

她沉默了一下,发过去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失败了,黄泉路上,有我陪你。】

然后,她便闭上眼睛,血色剑光飞了出来,朝着空中轻轻一点。

净极光世界的菩提树下,正在瞑目沉思的龙树大菩萨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为何老衲所牵的那根线断了?究竟是哪位道友这么不给面子啊……”

他默默推算了一下,疑惑之色更重:“推算不出……莫非是他们二人所为?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冰云峰下,吴解沉默许久,轻轻地笑了。

龙树专线已经被尹霜一剑斩断,除非他能够修成不朽,否则再也没有将其修好的可能。

而若是他踏入不朽境界,到时候前往诸天万界也没什么难度,又何须龙树专线?

尹霜的这一剑,既是向他表决心,也是在勉励他,祝他一定要成功。

他们夫妻虽然离多聚短,可心却始终都在一起。有些话,有些事情,连暗示都不用,自然懂得。

比方说尹霜最后说的那句,实在废话得很。

以她的性格,吴解要是死了,她给吴解报仇之后,自然就会自杀相殉。吴解渡劫失败,那就没仇人可寻,她当然会自杀。

而换个角度,如果尹霜死了,吴解不仅不会自杀,反而会更加谨慎小心地修liàn

,想尽一切办法不断突pò

,最终踏入传说中的永恒至尊境界——因为他会设法复活尹霜,他放得下,可他决不放qì



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互相学习互相效仿的意思。但他们之间却又相处得极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仙人世界的模范夫妻。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吴解微笑着缓缓走去,只一步就跨过空间,来到了冰云楼的楼顶。

这段时间负责守护白金的,是已经踏入洞虚巅峰的冰云仙子。

自从用吴解提供的灵药洗烟尘治好暗伤之后,冰云仙子的境界很快就提升了上去。她原本就已经有了极为深厚的积累,一口气冲到洞虚巅峰,也是水到渠成,轻而易举。

达到洞虚巅峰之后,冰云仙子便在为冲击不朽境界做准bèi

。从洞虚巅峰到不朽境界,是一个极大的难关,怎么准bèi

也不为过。

二百多年前渡劫失败的天倾真君,灰飞烟灭之前便苦笑着叹道:“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准bèi

充分,结果现在才发xiàn

,其实还是不够!”

究竟哪里不够?天倾真君没能把自己最后的领悟说出来——又或者他觉得,把那些说出来,其实有害无益。古往今来那些冲击不朽境界而失败的真君们,身死道消之前,常常会发出如此感叹,可几乎没有人会将自己感叹的详细原因告知别人。

当时玉京派诸位真君都在旁边守护,他们眼睁睁看着相伴多年的老友逝去却无能为力,只能黯然神伤。

从洞虚到不朽的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

见吴解突然出现,冰云仙子微微一愣,看着他那从容微笑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

“你要冲关了?”

“嗯,我觉得现在挺合适。”

“有多大把握?”冰云仙子下意识地问,然后不等吴解回答,自己却先摇起头来,“我这问题也够傻的,哪个真君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有把握了,才去冲关的呢……”

“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如此,别人成功了不代表我能成功,别人失败了也不代表我会失败。”吴解笑着说,“我这人脸皮薄,就不请大家来观礼护法了。冰云祖师,弟子有一言相劝——便是弟子渡劫失败身死道消,也不代表祖师你会失败。你是你,我是我,在成道这件事上,神通也好修为也罢,都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冰云仙子的脸色微沉,眉头皱了起来:“你这话可不吉利,哪有人渡劫之前先交代后事的!”

吴解又笑了,摇摇头,一步跨出,消失在她的面前。

人影一闪,他来到了掌门大殿,向正忙于公务的孔璋天君行了一礼:“禀掌门,弟子今日将要冲击不朽境界。因为生性腼腆,不爱别人围观,请掌门下令,让大家各安其所,不要来看热闹。”

光芒一亮,又一个孔璋天君出现在他的身边,关切地看着他:“你确定?要不要再等等?”

“掌门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金蟾天君缓缓从门口走进来,笑着说,“知非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dào

,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只要支持就好。”

孔璋天君沉默了一下,又关心地看着吴解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催动掌门印信,发出了这个命令。

“多谢掌门!多谢金蟾祖师!”吴解向两位天君行了个礼,一步跨出,又消失不见。

重建的玉京外门之中,知非斋占了一个颇为光鲜的位置。很多远远路过的人看着那座在山间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庄园,都会露出艳羡之色。

这知非斋一脉的开山祖师乃是传说中的知非真君,以洞虚真君之身斩杀不朽天君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绝顶人物。而常驻在知非斋之中的几位老师,则都是证道长生的真仙。

只要能够拜入知非斋门下,便可以得到长生真仙的指点,若是撞大运被那传说中的知非真君指点一二,或许自己也能成就长生吧……

“师傅,您现在就要去证道不朽吗?”知非斋门下第三位真仙孟秀隽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

“是啊!大师兄,你才四千岁多一点点,就算在道果修士里面都算不上年纪大的,何必那么着急呢?”如今也已经是道果修士的陶土劝道,“好歹再等个几十万年嘛……”

陶土在修道方面的资质的确是略差,修成阴神之后迟迟没有能够踏入法相境界,最终依靠吴解提供的先天鸿蒙紫气,才勉强凝成道果。然而就算借助了先天鸿蒙紫气这等至宝,他的道途恐怕也就到此为止,想要证道长生,几乎没有可能。

“也谈不上着急,我只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而已。”吴解笑道,“倒是陶师弟你啊,咱们有五六百年没见面了吧?怎么我感觉你的修为一点也没提升呢?”

“因为我本来就没提升啊。”陶土哈哈大笑,“成就青木道果,不出意wài

的话将会有三万年左右的寿元。三万年啊!很足够了!我要活那么久干什么嘛!”

“你还真看得开。”

“我一向看得开啊。”

吴解笑着点头:“看得开是好事,我也要看得开一回。”

陶土愣住了,挠了挠头,苦笑着叹了口气。

“师傅,要把各位弟子都叫来吗?”孟秀隽问。

吴解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钟朝如今也到了道果的尽头,正在为长生做准bèi

,就不要打扰他了;毛卷……哦,他目前正在星海界设法捕捉一只奇异的灵兽,也不用打扰。其余的人就算了,见不见都一样。”

说完,他的身影倏忽消失,回到了内门的知非洞府。

权七和炼金乌已经接到了掌门的命令,早已在旁边等待,见他归来,一起行礼。可还没等他们开口,吴解就笑着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渡劫冲关的时候,不用别人在旁边。”

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作无意义的劝说,行礼离去。

于是原本就很冷静的石室之内,便只剩下吴解一人。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又笑了一笑,盘膝坐了下来。

“踏出红尘四千载,长生久视也等闲。洞虚不朽何足道,我心犹在天外天!”

天书世界里面一声霹雳惊响,吴解向早已集结在云中界送别他的诸位亲人朋友挥挥手,整了整衣衫,走向混沌云海的深处。

第838章 前世今生的相会

大道巍峨,如参天巨木。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唯见无数分支。每一分支又各自蔓延,枝枝蔓蔓俨然是一株独立的大树。

当吴解的意识注意到某个分支的时候,便发xiàn

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分支的面前。依然是一株参天大树,高耸巍峨,无数枝条蔓生。若非刚才目睹过大道之树的景象,只怕他便要以为此刻所见的,就是大道的整个具现。

他稍稍感叹了一下,便又将意识转移到了一根树枝上,此刻具体而微,才看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树枝,而是世间所谓道的一种。

青翠欲滴、生生不息,此乃青木之道。

吴解又将意识转移到另外一根树枝,看到的是滋润之道。

流水之道、云雾之道、连携之道、运化之道……意识扫过,一条又一条的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真zhèng

的大道是微妙精深难以捉摸的,但凡追逐大道的修士,都要先从某个方向出发,走一条能够与大道衔接的路,那就是他们自身的道。而若是能够以此道路为核心,将一系列同样能够走向大道的道路结合成一个体系,形成循环,那位于整个循环核心的道,便也被称之为“大道”。

然而在真zhèng

的大道面前,各个道路并没有高低之分。它们都被统合在整个大道之下,形成一个整体。

吴解的身上也有这样一条道,光华四溢,那是他的和谐之道。

从洞虚真君到不朽天君,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些能够和自己的道相符合,辅助它形成完整循环的道。以自己的道为核心,把循环的架构搭建起来。

洞虚真君能够创造世界,然而实jì

上他们只是在虚空中开辟了一个世界,提供了最初的动力和方向。世界的诞生和发展,完全是依赖于大道自身的规则而进行的。

在自己开辟的世界里面,洞虚真君只是得天地护持,力量大大增强,乃至于产生很多特异的神通。但归根究底,他们并不是这一方天地的掌控者。

比方说他们可以让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江河倒流、海枯石烂。但这一切都需yào

他们施展神通法力来维持,只要他们撤去力量,整个世界就会重新朝着它既定的方向发展。

但不朽天君就截然不同了,他们开创世界,是以自己的道为核心,填充那些辅助之道形成循环,剩下的再交给大道固有的自然规律去补充。对于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他们是拥有极大权限的。他们虽然不能改变决定规则的“道”本身,却可以抽去或者添加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改变各个规则所处的高度,从而产生各种奇妙的变化。

比方说金蟾天君所开辟的七凰世界,便是一个由先天灵宝来充当创世神的奇妙世界。那个世界的修liàn

者们,需yào

采取天罡地煞淬炼提升,才能够证道长生。否则的话,就只好把自己转变成恐怖的洪荒巨兽,从而得到无尽的寿命。

再比方说孔璋天君开辟的太平世界,则是一个将历史和传奇化为真实存zài

力量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相信”本身就是极为强dà

的力量。千万人的传诵,足以令虚构成为真实,甚至集结众人的意志,能够撼动整个世界的运行。

这种种的变化看上起妙不可言,其实究其根源,只是犹如画师调色一般,将构成世界的那些道进行适当的调配而已。

想要对于道本身作出修改,那要造化神君才能做到。而造化神君所创造世界的玄妙,往往体现在不起眼的地方。

吴解拜访过玄冰尊者所创造的玄冰世界,那是南天军团的训liàn

基地,在那个世界里面,“冰”构成了一切的基础。它可以吃,可以喝,可以燃烧,可以流淌,可以飞翔,可以变化……温暖的冰、寒冷的冰、清凉的冰、炽热的冰……甚至于就连那个世界的生灵,也通通是在冰雪之中孕育出来,以冰雪构筑形体的。

总的来说,那就是一个冰的世界,各种基本的常识在哪里被彻底地扭曲,让每一个初次到访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便是造化神君的威能,在不朽天君的层次上,又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当然,那些对吴解来说还太遥远,眼前他要做的事情是以自己的和谐之道为核心,寻找那些能够围绕在它的周围,形成一个完整循环的辅助之道。

这是冲击不朽境界的第一道难关,虽然外人无法看到,但对于身临其境的人来说,却着实凶险。

意识进入大道的世界,会不断消耗元神的力量。消耗到一定程度,元神便无法再维持自身的稳定,将要被大道同化。

元神是长生者的根本,元神被同化了,自身当然也就融入了大道,再也不存zài

于这个世上。

很多散修真君都是在这一步倒下的,因为他们缺乏相应的准bèi

。不过对于吴解这种有不朽天君坐镇的大门派出身的真君来说,这一步实在算不上什么难题。

因为早在冲击不朽境界之前,他们就已经请不朽天君出手,为自己推算出了一套可以围绕自身核心大道运转,形成循环的体系。此刻要做的,只是把那些相应的辅助之道找出来,实jì

构成这个体系而已。

少了思考和推演的过程,时间便充足得很。

吴解将目光从眼前那无穷无尽的大道之树上收回,凝神内敛。于是他身上的和谐之道便发出璀璨的光芒,更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在大道之树的无数枝条间震荡,吸引那些他早已拟定的辅助之道。

一条条光芒从四面飞来,不断环绕在他的周围,最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

这就是循环,如果吴解能够渡劫成功的话,这个循环便是他创造小千世界的基础。在他能够重新构筑第二种循环之前,无论他创造多少世界,本质上都是这个循环从各种方面的体现。

如果日后他能够构筑新的循环,就意味着他已经走过了从不朽到造化的关键一步,开始朝着那位居诸天万界顶峰的地方前进了……

循环构成之后,吴解点了点头,便要将意识收回。但就在此时,大道之树上突然光芒一闪,一个英俊威严的美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急着走干什么?为什么不陪我聊聊呢?”

吴解笑了:“聊天?没问题。稍等一下,我很快就来。”

话音未落,他的意识便消失不见,让那威严的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愣。

又过了一会儿,吴解的意识重新出现在了这里,他从容地笑着,伸出手去要和对方握手。

“你好,我是吴解,你的转世。虽然其实是第二次打交道了,但我想对于你来说,或许还是初次见面吧?”

无上神君沉默了一下,没有和他握手,却问道:“你明明逃出了我的掌控,为何还要回来?”

“不是你邀请我聊一聊的吗?”吴解笑着反问,“刚才我的元神转化尚未完成,难以在这大道的世界久居。现在没问题了,我不介yì

跟你好好谈谈——说实话,我也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必要好好谈谈。”

“你很出乎我的预料。”无上神君平静地说,“果然不愧是我的转世,有这样的本事,倒也够资格跟我好好谈谈了。”

于是两个身影便在大道之树上随便选了个地方面对面地坐下,交谈起来。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冲击不朽境界?”首先发问的是无上神君,“要知dào

,你的积累其实还不够。”

吴解摇头:“我的积累足够了——对于成为一个普通的不朽天君来说,我的积累不仅已经足够,而且还远远超出所需呢!”

“你是我的转世,怎么可以将目光放在区区普通天君的层次!”

面对无上神君的怒意,吴解却不以为然:“好了老兄,你何必跟我玩这种花样呢?大家说点实在的不好吗?”

“你想说什么?”

“想说的其实真蛮多……比方说,黑天。”吴解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茉莉她自己都不知dào

吧?”

无上神君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我刻意抹去了相关的记忆,所以无论是天书世界里面的茉莉还是天书世界之外的黑天,都并不知dào

。相反,我倒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能够猜到呢?”

“这世上会对你忠心的,难道还能有第二个吗?”吴解哈哈大笑,“既然黑天对你忠心不二,那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这哪里还用得着猜嘛!”

无上神君微微一愣:“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或许你很难理解,但这个理由真的很有说服力。”

无上神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当年给的压力还不够啊!”

“为什么你没考lǜ

别的方向呢?”吴解好奇地问,“以你的无上神通,其实稍稍用一些怀柔手段,很容易让别人对你死心塌地吧。可你为什么连一点点温情都吝惜于付出呢?”

“这是我的道路,你还没走到我的高度,不会明白的。”

这下轮到吴解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地叹气,说:“茉莉,或者说黑天,她……很可怜的……”

“你对我说这些没用,我早已摒弃了怜悯同情这些无用的东西。”无上神君冷冷地说,“我劝你也不要留着那些软弱的情绪,当心日后被她从背后捅一刀!别忘了,她是我布下的棋子。”

“棋子?你这样称呼世上唯一对你忠心的人,真让我很不爽!”吴解摇头,“若非在这里打不起来,我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两个人的目光毫不退让地对视,前世和今生之间,挑明了彼此敌对的关系。

第839章 前世今生的对话

吴解和无上神君犹如斗鸡一般互相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吴解先放qì

。他摇摇头,叹道:“跟你计较这些,实在是有些冒傻气。你本来就不是有人性可言的家伙,或许就算死到临头的时候,你也不会有半点悔恨之意吧。”

“求道纵死心如铁,如果你没有这份决心,那还不如早点放qì

算了。”无上神君平静地说,“当你站在最巅峰的时候,那些昔日重视的东西都会离你远去,于是你自然就不在乎了。”

吴解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问:“我当年推开生死玄关证道长生的时候,曾经见过你的一缕神念。那一缕神念向我展示了你的生平——我很好奇,那些生平是真是假?”

“有真有假。”无上神君很坦率地说,“不过具体真假如何,我就不会告sù

你了,你自己分辨吧。”

“其实是真是假也无所谓,我就是随口问一下罢了。”吴解眉毛扬起,“你借弘道祖师之口向我传话,归根究底还是为了误导我。我要是真的去仔细考究你的生平,那就上你的当了。”

“哦?你这又是如何发xiàn

的?”

“弘道祖师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承认。但是,就凭他的本事,想要从你的谋划里面完全跳出去,不大可能。”吴解说,“这件事,在我推测出茉莉的真实身份之后,差不多就已经可以简单地推导出来了。”

“你所说的‘弘道’大概是我留下的一具分身吧。按照我的计划,如果有朝一日我遇到绝世强敌,被打得粉身碎骨元神崩溃,就会借助这些分身复活。只是想不到事情发生了意wài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你作为我的转世,知不知dào

我当初究竟怎么失败的?”

“混沌灭世神雷,你有印象吗?”

“没有。此刻跟你闲谈的我,记忆只到当初创造那批分身为止。”无上神君淡淡地说,“当初我灭了太平道,把那几个不成器的老朽连同弟子和他们创造的世界一起当原料炼成了天书世界。却发xiàn

那些老朽果然有些本事,炼成的天书世界跟我构想的并不一样。于是我就选了门下最为坚韧的弟子,将其一分为二,斩出黑白双身。黑身留在我身边备用,白身炼化为天书世界的器灵。在这个基础上,我获得了对天书世界的掌控,从而可以将我的计划进行下去。”

“不过呢,用天书世界吞噬星海界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有些风险的。没准到最后,荒神和墟祖会跨越时间来找我的麻烦……我并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胜过两位永恒至尊的联手,所以就创造了一批分身,把他们放逐到时间的长河里面,设定了各自醒来的时机。就算我输给了两位永恒至尊,被斩灭了形神,只要这些分身还有哪怕一个在,我都能够复活。”

“原来如此……”吴解沉吟道,“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你的儿子。”

“我怎么可能有儿子?”无上神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是随手编造的故事罢了。”

“我觉得也是,你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应该断子绝孙的。”

两个人的目光又犹如雷霆和霹雳一般碰撞了一下,都在彼此眼眸之中看到了坚定不移的意志,和毫无转圜的杀机。

“说实话我真有点好奇,为什么我那具分身没有作为我而复活呢?”无上神君问,“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吴解点了点头,简单明了地说:“因为有华思源。他已经达到了你昔日的高度,帮zhù

弘道祖师斩灭了你留下的记忆,自然也灭绝了你复活的可能。”

无上神君显得很惊讶:“华思源?这人什么来历?居然能够和我相提并论!”

“我怎么知dào

他的来历?”吴解冷笑,“但他能够和你相提并论,却是确凿无疑的事情。正一神君他们如此认为,你昔年的弟子也如此认为,总不能大家都小看了你吧。”

无上神君的神色渐渐凝重:“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够达到这个境界……那么他应该也遇到了前方无路的难题。他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是跟那些个不成器的老朽们一样安于现状呢?还是在摸索前进的道路?摸索出的道路,和我的天书世界是否相同呢?”

“这些问题我都没办法回答,或许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能够回答你的这些疑问了。”吴解笑了,“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多半又不知dào

这次的事情了吧?”

“没办法,大道之力如此浩瀚,我活着的时候还可以动些手脚,死了之后就真的没什么手段了。”话虽然这么说,无上神君却一点丧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有等我复活之后再说了吧。”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复活?”吴解冷笑。

无上神君不以为意,平静地说:“我的复活,是镌刻在时间长河之中的命运,是已经注定的事实。你境界太低所以不明白,但你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妨去问问那些造化神君们,看看他们哪个敢断言我不会复活的。”

吴解顿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会阻止你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无上神君那一贯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很显著的笑意。他看着吴解,犹如看什么珍稀动物一般,过了许久才说:“那你就多多努力吧。说实话,我还真的有点好奇,你究竟想要怎么阻止我呢……”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挥挥手,便要径直离去。

虽然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还有很多话想跟无上神君谈谈,但他现在真的没兴趣了。

跟一段记忆浪费口舌,真是无聊!

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无上神君却又笑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吴解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无上神君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按照我的设计,你踏入不朽境界的时候,就该是作为我肉身复活的时刻了。”无上神君笑道,“虽然只是随手设计的一个小把戏,但以你的能耐,这小把戏没准也足够了呢。”

“你是说,天书世界?”

“既然你明白就好。那只白兔是我留在天书世界里面的后手,虽然你没有将它直接吞噬,但既然你把天书世界炼化成了自己赖以成道的根本,那自然就会中招。”无上神君并没有很得yì

,或许在他看来,击败吴解这么一个连不朽天君都没成就的后世,并不能得到多少成就感吧。

可吴解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冷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产生……我将天书世界炼化,作为成道根本的错觉呢?”

“哦,看来你还不算很傻。”无上神君并没有惊讶的意思,“不过境界决定眼界,眼界决定选择。你的眼界注定了你只能有一种选择——你参考天书世界开辟了自己的世界,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过我的手段,对吧?”

吴解没有回答。

“哈哈!如果你觉得这样就有用的话,那未免太小看我了!”无上神君笑了两声,语气之中有显而易见的嘲弄,“对我来说,‘知dào

’就是力量。你既然学习了我,那么你的力量就可以为我所用。参考天书世界而开辟的世界,都不用我刻意出手,它自己就会被天书世界给吞了。”

“知dào

就是力量……真厉害!”吴解开口了,话语里面没有任何惊惶不安,只有真诚的赞叹,“如果你不是死了那么久的话,不是已经被时代超越的话,或许我真的会输给你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无上神君的话音转冷。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sù

你,你死去太久太久,久到已经落伍了。”吴解依然没有回头,话音之中却有了笑意,“我所构筑和设计的世界,与天书世界没有什么特别相似的地方,也谈不上学习它。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想要构筑小千世界乃至于大千世界,已经有了一整套完善的方案。”

“那又怎么样?别告sù

我说,那种不传之秘落到了你的手里。”

“……事实上,那套方案原本就是公开的。”

无上神君愣住了,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总之就这样了吧,下次等我证道造化的时候,咱们再见面吧。”吴解迈出脚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上神君沉默许久,最终却露出了笑容。

“真是有趣!想不到在我复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面,诸天万界的情况已经完全变了啊!不过这样也好,总要有新鲜感的东西,征服和破坏的时候才有趣嘛!”

他的身影渐渐模糊,被大道之力吸收,但却有一点灵光飞了出去,倏忽不见。

幽深的混沌之海中央,那巨大的虚影内部,被四色环绕的癫狂中央,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眼睛。

它微微睁开了一下,似乎稍稍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围,但旋即重新闭上,陷入了沉寂之中。

犹如一只洪荒时代的巨兽,只是在沉睡中偶然眨了一下眼睛。

第840章 分化元神

从大道的世界归来,吴解便坐在那里沉思。

他如今已经不再压制修为,踏出了从洞虚到不朽的关键一步。此刻由于境界上的变化,无穷无尽的真元法力正在浩浩荡荡地沿着元神涌入肉身。

若是换成别人,就算肉身再怎么强dà

也支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动手分化元神,实现生命层次的飞跃,否则就会被活活撑爆。一旦肉身爆了,元神很快也会被无穷无尽的力量撑爆,自然就身死道消。

但对吴解来说,这根本谈不上问题。天书世界发展到现在,可以容纳的真元法力简直无穷无尽。无论有多少力量涌来,都可以直接传进天书世界,并不会对他造成实jì

的负担。

所以他才有闲暇坐在这里沉思,思考和无上神君交谈的这番话。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相信无上神君说的话,但无上神君的那些话不会是无的放矢,总是会蕴含不少有价值情报的。

问题在于,这些话里面,哪些情报对他是有价值的呢?

“确定了茉莉的身份,这差不多算是最重yào

的收获了吧……”吴解自言自语,“别的那些,其实也就这样了。或许在他看来,拐弯抹角介shào

自己多么神通广大,可以有效打击我的信心。但对我来说,无论他有多么强dà

,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无上神君这家伙,不懂人心啊!”

他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但笑容才浮现起来,又皱起了眉头。

无上神君真的不懂人心吗?

事情恐怕未必那么简单!

弘道祖师乃是造化神君,又得到了华思源的帮zhù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能逃出无上神君的掌心。依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充当着无上神君的帮凶。

这其中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超乎想象的大神通——或许无上神君比华思源更强一些,但要说他的神通手段能够让华思源一点都没办法破坏,实在是无法想象。

既然不是神通手段,就只能是通过对人心的把握,来使得弘道祖师自己按照他预定的方案去做。能够做到这种事,无上神君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懂人心的蠢货呢?

吴解眉头紧锁,不由得有些沉吟。

“他告sù

我这些,肯定是为了算计我。那么,他为的是什么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膝盖,仔仔细细地思考各种可能。

在这种思考中,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吴解突pò

不朽境界,玉京派的诸位高人都是知dào

的。虽然因为掌门的命令,他们并没有赶去护法或者观礼,但谁没有暗暗关注!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两天,可冰云峰知非洞府上空还没有劫云出现,这让大家很是担心。

若非吴解的气息一直稳定,没有半点衰弱或者混乱的意思,大家早就已经忍不住赶去了。

又过了两天,就在大家心里越来越不安的时候,吴解的气息终于发生了变化。

“嗨,想那么多干啥!”吴解站了起来,拍拍衣服,洒脱地说,“不管他怎么说,我终究是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就算我的想法跟他的算计相符,那又有什么关系?”

“归根究底,我和他之间始终是要通过一战来解决问题的。自古用兵者,并不一定非要知dào

敌人在想什么,只要让敌人没得选择就好了嘛!”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

是啊,他也好,无上神君也罢,其实可以有的选择都不多。

既然没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那无上神君昔年的那些谋划和算计,其实大多都成了无用功。

或许对无上神君来说,就算有九十九套计划失败也没关系,因为只要一套计划成功便可以了。但对于吴解来说,他原本也不需yào

什么九十九套计划,专心把一套计划做好就行。

毕竟两人相比,无上神君占了一个先手的优势,他却占了一个主场的优势。作为无上神君的转世者,在哪里打?怎么打?这些问题方面,他是有天然优势的。

吴解不觉得自己能够在智谋算计方面超过那个几乎统治了整个星海的大魔头,可面对一个已经只剩残魂的家伙,只要他能够证道造化,大家真刀真枪打一场,胜算还是很大的。

归根究底,他擅长的是力量而非智慧。如果在他最擅长的方面都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或许对于那些从无上神君盖世淫威时代活到现在的人而言,用力量去跟无上神君战斗,是最愚蠢的事情,绝对不能作为选择。但对于吴解来说,用智慧而非力量去跟无上神君战斗,那才是真zhèng

的愚蠢!

想通了这个,他忍不住为自己这些天的殚精竭虑而好笑。

笑完了,吴解便抬手一挥,神念之力化作利刃,斩断了元神和虚空的连接。

元神断开,立kè

便想要再寻找什么挂钩。但这时神念之刃已经化作大锤,只一锤就将元神整个击碎。

刹那间,吴解的所有化身全都呆滞不动,身上的气息完全凝固,就像是变成了石像一般。

“到关键时刻了!”孔璋天君和金蟾天君看着突然呆滞的桃源子,眼中都露出了紧张之色。

他们并不怀疑吴解有没有足够的积累,能不能支撑元神分化之后的重塑,但他们很担心吴解会不会在元神分化这个环节出问题。

自古以来,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之士,渡劫之时最大的难关就是元神分化。不知dào

是否天道不予人圆满的缘故,越是天才的人物,元神分化就越容易出问题。具体什么问题自然是无法考证的,但事实就是——那些渡劫失败的天才们,十个里面有八九个倒在这一环。

所以见吴解也开始了元神分化,他们自然会担心。

吴解的意识世界里面,已经完全化为粉末的元神中央,突然出现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种子。

随着这个种子的出现,正在缓缓散佚的元神飞快地被吸收过去,眼看着就要被种子完全吸纳。

若是它们被这一枚种子完全吸纳,那吴解这次的冲关就等于说是失败了,因为他没有能够实现哪怕最低水平的元神分化,元神终究还是一份而已。

就在这时,四道光芒骤然浮现,在空中化为另外四颗种子。一颗火红,一颗翠绿,一颗银白,一颗墨黑。

这四颗种子和位于中央的那颗七彩种子互相呼应,将所有的元神粉末尽皆吸收。等到所有的元神粉末都被吸收完毕的时候,可以看出七彩种子所在的那份元神远比另外四份元神来得壮大。

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分化的元神强度不一致,彼此不能形成平衡,那么日后就会对于不朽天君最根本的神通“心念分化”造成巨大的影响,使得分出的化身力量明显变弱,想要靠化身复活的时候,也会更加吃力。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元神不够强dà

的真君身上,又或者是思虑不周,在元神分化的关键时刻犹豫不决,才会导致这样的错误——吴解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眼看着五份元神已经要渐渐凝聚,神念之力突然又是一震,将那四颗种子再次击碎。

这一击对于吴解元神的损伤极为严重,非但他的肉身顿时七窍流血,就连和他元神气息相合的天书世界也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若非茉莉事先得到嘱咐,以自己的力量镇住了桃源乡和云中界,否则只怕这一大一小两个世界便会毁灭在这激烈的震荡之中。

吴解的弟子和朋友们此刻聚在灵木之下,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那简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混沌云海,只见混沌云海之中,到处都是雷霆和轰鸣,到处都在爆zhà

和燃烧,那恐怖的景象足以让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惊胆战。

“师傅为什么要舍易求难呢?”林孝叹道,“好端端地渡劫,难道不成吗?”

“师傅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朱宁低声说,“我们相信他就好。”

“老四他……这是在勉强自己啊!”杜若脸色沉重,很是不安。

一贯很少有表情的小七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叶红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说道:“他所背负的东西,是你我无法想象的。这些年来,在他的庇护之下,我们一直过着安稳的生活,却忘了这世上其实充满了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他为我们遮住风云,挡住波涛,结果就是他需yào

不断地变强,越来越强,甚至于不能只是一般的强dà

,而必须超乎想象地强dà

!”

“这么说……我们是他的包袱?”杜若脸色一黯,有些不安地问。

“包袱又有什么不好的?”叶红笑了,“老爹说过,要看一个真zhèng

的男子汉能够有多强dà

,且看他背负的东西就好。背负的东西越多,他就越强。那些不愿意背负什么的人,或许看起来很潇洒很威风,实jì

上终究只是没有根的浮萍,强不到哪里去的。”

“我们是他的包袱,是他的负担,却也是他强dà

的动力之一。吴道友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人,他不会被这压力击倒,而只会将压力变成动力,不断走向更强!”

犹如回应她的话,混沌之海深处,爆fā

出了仿佛星辰毁灭一般的巨大光芒。

被再次击碎的元神还没来得及散佚,便随着奇异的波动而流淌起来,再次融合,形成了一颗种子。

这一颗种子里面有无数的星光流淌,有无数的奥妙浮现,虽然既不耀眼也不茁壮,却散发着和之前那枚七彩种子不相上下的气息。

然后,澎湃的力量喷薄而出,疯狂地贯注到两个种子之中。

过了一会儿,吴解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半点后怕或者担忧,唯有从容的笑意。

一枚元神凝聚道法,一枚元神显化神通,他不仅已经踏入了不朽境界,更借助这个机会将自己一直没有修成的天问秘法臻至了大成!

第841章 劫雷

选择利用踏入不朽境界元神分化的这一刻修成天问秘法,说实话也是无奈之举。吴解本拟将本命神通推演出来,修liàn

纯熟,再去冲击不朽境界。但他花了两千多年的时间,却始终没办法把本命神通给推演完毕——事实上早在当初混沌之海边缘战斗的时候,他便已经将本命神通推演到了七七八八,甚至可以说,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就是这一步,他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两千多年的岁月中,吴解想尽了办法,也请教了很多的高人。他甚至于分出一个化身再次沿着归墟海前往九州界,向隐居在圣皇陵的华思源神念求助过。然而即便是弘道神君和华思源,也没办法帮他解决这个难题。

“越是厉害的本命神通,越是难于推演完成。”华思源说,“当年我也是如此,都已经证道造化了,可本命神通还是没能推演完成。直到后来建立斗神组织,才突然迸发灵感,迈过了那关键的一步,完成了我的本命神通。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算是真zhèng

超越了通常意义上‘造化神君’的层次,窥见了永恒至尊的境界。”

吴解当时听得脸都绿了:“证道造化都不够?要等半步永恒才行?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没办法,这世上的万事万物终究还是要讲究一个平衡的。我等所走的道路特别强dà

,领悟出的本命神通也特别强dà

,所以想要领悟它,当然也就特别的困难。依我看,你现在不是积累不够,而是修为境界不够。还是跟我一样,老老实实证道造化之后,再来慢慢推演吧。”华思源笑眯眯地说,“这可是前辈的经验之谈。当年我为了推演自己的本命神通,可是足足花了几百亿年时间,坐在一颗将要诞生的恒星旁边,然后等最终放qì

的时候,那颗恒星都已经烧尽了……现在回头看,全******是在糟蹋工夫,境界不够的情况下,怎么琢磨都没用!”

吴解并没有这么简单就被他说服,又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况似乎好像也许……跟华思源非常相似。

明明感觉就差一线,可这一线怎么也跨不过去,距离成功明明触手可及,却犹如天堑一般。

最终他终于放qì

了这种无用功,转而思考别的方法。

渡劫成就不朽的时候,如果有一种镌刻于元神之中的强dà

神通,便能够事半功倍。比方说孔璋天君,他渡劫之时什么法宝奇物都没用,就是凭借“生死流转”神通的强dà

威力,轻轻松松就顶住了天劫,几乎完全没有遭遇危险。

至于那远超正常规模的“天魔阻道”,大家后来才知dào

,那其实根本就不是在阻拦他成道,而是在阻拦弘道神君证道。

弘道神君昔年发大愿,要在三千世界之中传下正道的道统。当他完成了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世界的传道之后,突然心有所感,大笑几声便飘然而退,不再前往最后一个世界,自己舍弃了一千五百多万年来的宏愿积累。

他的选择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可也就是这“舍弃”的过程中,他将漫长岁月的积累完全迸发,沿着九转真传妙诀的道路,一口气踏进了造化境界。

弘道神君并非那种单纯的九转修士,而是兼修神通的强者。当他证道造化的时候,自然会有天劫阻拦。然而他从归墟海一路回来,归墟海之中法则异常,天魔难以侵入,最终便在玉京派出现,预定要给归来的他一个迎头痛击。

结果那些天魔根本就没来得及给弘道神君制造阻碍,在那之前就被吴解祭出绝剑,一剑斩樊笼,直接给打垮了。弘道神君的证道之路,除了惯例的内外双劫之外,竟然一点都没受到天魔军团的骚扰,比起别的神君轻松了太多太多。

吴解不怕天魔阻道,但以他的神通修为,突pò

境界时候的天劫绝对非同小可。如果没有一个强dà

的神通辅助,到时候便会非常吃力。没准……连失败都有可能。

要对抗天劫,最好是用不朽境界的神通才好。而吴解的神通虽多、威力虽大,境界上却终究还没提升。所以他才要利用元神分化的阶段,在元神之中镌刻下一门强dà

的神通,以此来作为本命神通的替代品。

这是斗神组织内部的秘传,他的师傅红姑仙子修成天君之后,得知徒弟迟迟悟不出本命神通,便设法为他找来了这份秘传,为此几乎用尽了自己多年积攒的功勋——这还是凭着她身为冬至星君,兑换秘传的时候能打折扣,才勉强换到呢!

吴解在天书世界之中已经悄悄演练过好几次这个秘法,演练的时候,他都是躲在混沌云海的深处,除了茉莉之外,谁也不知dào



当然,这倒不是为了保密,而是演练的过程中会产生极大的动静。若是不去混沌云海里面演练,只怕云中界和桃源乡都会因此而毁灭呢。

到了今天,这些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他虽然还是没能推演出本命神通,却将斗神四部功法和天问结合起来,凝聚出了一门极为强dà

的神通,并且借助那门秘传,把它镌刻在了自己的元神之上,化为了类似本命神通的手段。

从此之后,这门神通将会像本命神通一样,随着他一起成长,衍生种种妙用。而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用于争斗,不能用于证道。

此法昔年乃是华思源和初代斗部星神蔡天君联合所创,创造出来之后,曾经让不少厉害的真君试验。然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成功,其中甚至还有原本渡劫把握极大,却因此渡劫失败的例子。但虽然凶险至此,可一旦修成,威力也是极大——当代斗部的绝顶高手王天君便修成了此法,他纵横星海多年,和无数的强者战斗,屡战屡胜,未尝一败。

如今,吴解也修成了这门秘传,而且毫无疑问,他以天问统合四部的神通,绝对属于最高等级!

当分化出的两枚元神完全饱满之后,吴解微微一笑,海量的元神之力从天书世界里面涌出,注入了他的身体。

随着无穷无尽的元神之力补给,原本在他击碎元神之时陷入昏厥的几个化身纷纷醒来,而且一个个身上的气息都发生了玄妙的变化,从洞虚境界踏入了不朽境界。

若是别人,想要做到这种事情需yào

用漫长的岁月来积累。比方说孔璋天君,当年他渡劫之时,元神分化了两个念头,直到现在,他也不过就修成了两个分身,和本体一共三份而已。一千五百年的积累,也不过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份元神而已。

可吴解却一口气就分出了桃源子、蒹葭真人、齐天大圣、不解大师和吴大夫这五个分身,再加上他本身的两个元神念头,等于就是一下子将元神分为七份,一口气跨过了至少相当于寻常天君上万年积累的过程。

而且,这还没有算上他天书世界里面那一个真zhèng

意义上的“吴解”呢。

这就是吴解自己的推演了。他先是以天问和斗神四部为核心,依次构筑了五个化身,为此还特地对五个化身进行了许多的调整,以便凸出各自的特色。然后等到元神分化的时候,斗神四部分别塑造元神,再将分别塑造出的四个元神击碎,凝聚成天问元神……在这个过程中,五个化身一一得到来自元神的呼应,只需提供充足的元神之力,便可以顺利踏入不朽境界。

火部正法齐天大圣,雷部正法桃源子,瘟部正法蒹葭真人,斗部正法不解大师,天问妙诀吴大夫。只要吴解能够渡劫成功,他立kè

便能拥有相当于五位不朽天君的助手,临敌作战之时这五人一起出手,再加上手持出鞘绝剑、身怀天问神通的吴解本体,相信就算造化神君,一个不小心也会吃上大亏!

就在此时,吴解洞府的上空,一股浩瀚狂野的气息渐渐聚集,化作一朵铁青色的劫云,散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威压。

“到渡劫这一关了……”金蟾天君远远望着那边的景象,向已经恢复神智的桃源子问道,“情况如何?”

“只要没有意wài

发生的话,渡劫成功当无问题。”桃源子笑道,“或者说,对于弟子而言,就算有问题多半也会发生在渡劫之后。”

“渡劫之后?”孔璋天君皱眉问道,“渡劫之后会有什么问题吗?”

桃源子笑了笑,摇摇头:“此事不可说,到了时候,两位祖师自然知dào

。不过尽管放心,弟子已经有所准bèi

,应该能够顺利过关。”

元神分化之前,桃源子只是吴解以法相神通凝练的化身,虽然神通法力和他相似,却终究是不同的存zài

。若是吴解本体死去,要依托于这个化身复活,复活出来的就只会是吴解而不会是桃源子。

而如今元神分化成功,桃源子既是桃源子也是吴解。若是依托这个分身复活,便根本不需yào

调整和变化——或者说,现在若是吴解的“本体”陨落,对他的损失不过就是本体携带的宝物遗失,加上一个元神的念头陷入虚弱,需yào

花一段时间来恢复,仅此而已。

洞虚真君再怎么化身千万,终究是有一个本体存zài

的;而不朽天君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根本没有本体,或者说,每一个分身都是本体。

正因为如此,才能够真zhèng

超脱于岁月之上;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够从容面对各种危险,近乎不死不灭,从而得到不朽。

不朽天君的“不朽”二字,便是由此而来。

劫云渐渐凝聚,隐约可以听到雷声在劫云之中炸响,看到黑风和赤电在劫云里面翻滚。说来也怪,那劫云明明不大,那雷声明明不响,那黑风和赤电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威力巨大的样子,但整个玉京大阵却被它激荡得不停翻滚,无数的裂纹到处浮现,犹如蜘蛛网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一般。

这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吓了一跳——玉京大阵乃是整个门派的基石,这些年来不知dào

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成本。按照负责符箓阵法的流光楼推算,如今的玉京大阵就算面对几个不朽天君联手,也能稳稳挡住一段时间。可面对吴解渡劫之时的劫云,还没等劫云完全成型,玉京大阵似乎就要顶不住了!

“请掌门下令,暂且撤去护山大阵。”桃源子——或者说吴解向孔璋天君说道,“我的天劫和旁人不同,护山大阵绝无可能挡得住,不必白白损失。”

“怎么会是白白损失呢!只要能够帮上你哪怕一丝的忙,都是值得的!”孔璋天君摇头说,“护山大阵什么的,终究只是外物。我玉京派怎么可能做出重物轻人的蠢事来呢?”

吴解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掌门的好意弟子心领,但弟子的劫云实在是和别人不同,有没有护山大阵,其实真的并无区别。”

孔璋天君面露狐疑之色,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确定的神色,才皱了皱眉,发出了命令。

名门大派令行禁止,纵然流光楼楼主去非真仙和坐镇流光楼的彩霞真君对此疑惑不解,还是执行了掌门的命令。只见天空中七彩光华微微一震,便犹如褪色一般迅速隐去,顷刻之间整个天空再无遮蔽,唯有蓝天白云之中,一团铁青色的劫云仿佛凝固似的,一动不动。

吴解缓缓走出洞府,抬头看向天空的劫云,眉毛跳了两下。

天书世界的混沌云海里面,他摇摇头,叹道:“果然如此!虽然规模缩减了无数倍,但这骨子里面的气势,分明就是混沌灭世神雷!”

天书世界连天道都能骗得过,可冥冥中的因果却不可能被完全躲过去。如今吴解踏入不朽境界的时候,混沌灭世神雷便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铁青色的劫云里面翻滚的黑风和赤电,听着劫云里面传来的隆隆雷声,吴解不由得有些惘然。

他虽然站在这里,但他的意志却已经犹如做梦一般,回到了在过去的数千年岁月里面,惊醒了他无数次的噩梦之中。

黑色的暴风铺天盖地,纵然星辰粉碎也不会稍稍损坏的宝物在黑风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粉碎;赤红色的雷光在天空中闪耀,以无数星辰构成的大阵似乎根本就不存zài

一样,半点也阻拦不住它。

他站在接天法台上,仰望着即将落下的雷光,心中满是绝望。

不知dào

过了多久,雷光终于落下。

而在现实之中,雷光也终于从劫云里面劈了下来,直奔他的头顶轰来。

就在雷光几乎到了面前的时候,吴解的眼神由惘然转为清醒,眼中没有绝望之色,只有坦然的笑意。

一道白气从他的身上腾了起来,化作一朵充满温暖之意的白云,轻轻托住了雷光。

说来也怪,那被黑风环绕的赤色雷光明明气势非凡,但遇到这朵看上去轻飘飘软绵绵毫无力量的白云,却被它稳稳地挡住,连一丝一毫都落不下来。

非但如此,更有一股温暖之意沿着雷光逆流而上,一直冲进劫云里面。

“咦?!”灵霄天大殿之中,正在关注这边情况的赤九曜和红姑仙子一起失声惊呼。

“他怎么用自己积攒的福德去抵挡劫云?不知dào

这样损耗本身气运吗?”红姑仙子几乎要跳起来,大叫,“难道他没有练成秘传之法,没有修成神通?”

赤九曜比她镇定一些,仔细观察了一下,摇头说:“他肯定是另有想法,才会这么做的。你看,虽然如今他的福德正在飞快地消耗,但他却没有半点遗憾或者决然之色,反而笑得很从容——我猜,他可能是有什么心愿或者说心结,必须这样化解。”

红姑仙子依言看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但脸上依然满是担忧之色。

“你就放心吧,这小子做事比你靠谱多了!连你都能成就不朽天君,他当然也能!”赤九曜哈哈大笑,摸了摸徒弟的头,就像当年她还是个小孩子时候那样。

往常每次被摸头,红姑仙子都会很不高兴——她之所以不喜欢拜访灵霄天,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讨厌被师傅摸头,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长大的样子。但是这次她却没有表示反对,或者说……因为正在全神贯注看着吴解渡劫的缘故,她甚至都没注意到。

赤九曜笑了笑,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

不知不觉之间,当初那个倔强固执、犹如头顶长角身上长刺一般难以接近的小女孩,如今也已经长大了。她也已经为人师表,有了自己的弟子门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贯强硬如钢铁,炽热如火焰的火部星神轻叹一声,神情不禁有些沧桑和寂寥,“或许……也该是老头子退下来,让年轻人去接班的时候了吧……”

温暖的气息逆流而上,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劫云之中。随着它的涌入,原本气势汹汹的混沌灭世神雷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很快便安稳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它震动了一下,犹如变魔术一般突然褪色,从铁青色化为乌黑,而且迅速铺展开来,一转眼就弥漫了天空。

与此同时,之前那些黑风和赤电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轰鸣暴烈犹如龙蛇起舞的无数电光,还有让人心惊胆战的炸雷接连不断。

但无论是吴解,还是那些关注这里的人们,全都暗暗点头。

这才像个天劫的样子嘛!

而且……和之前那团铁青色的劫云相比,眼前这看起来很凶悍很磅礴的劫云,怎么都有点外强中干、后劲不足的感觉呢!

吴解微微一笑,收起福德显化的白云,眼中精光大盛,一道七彩光华在红黑青白四色光柱的环绕下冲天而起,直奔劫云中央轰去!摸徒弟的头,就像当年她还是个小孩子时候那样。

往常每次被摸头,红姑仙子都会很不高兴——她之所以不喜欢拜访灵霄天,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讨厌被师傅摸头,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长大的样子。但是这次她却没有表示反对,或者说……因为正在全神贯注看着吴解渡劫的缘故,她甚至都没注意到。

赤九曜笑了笑,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

不知不觉之间,当初那个倔强固执、犹如头顶长角身上长刺一般难以接近的小女孩,如今也已经长大了。她也已经为人师表,有了自己的弟子门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贯强硬如钢铁,炽热如火焰的火部星神轻叹一声,神情不禁有些沧桑和寂寥,“或许……也该是老头子退下来,让年轻人去接班的时候了吧……”

温暖的气息逆流而上,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劫云之中。随着它的涌入,原本气势汹汹的混沌灭世神雷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很快便安稳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它震动了一下,犹如变魔术一般突然褪色,从铁青色化为乌黑,而且迅速铺展开来,一转眼就弥漫了天空。

与此同时,之前那些黑风和赤电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轰鸣暴烈犹如龙蛇起舞的无数电光,还有让人心惊胆战的炸雷接连不断。

但无论是吴解,还是那些关注这里的人们,全都暗暗点头。

这才像个天劫的样子嘛!

而且……和之前那团铁青色的劫云相比,眼前这看起来很凶悍很磅礴的劫云,怎么都有点外强中干、后劲不足的感觉呢!

吴解微微一笑,收起福德显化的白云,眼中精光大盛,一道七彩光华在红黑青白四色光柱的环绕下冲天而起,直奔劫云中央轰去!

第842章 清除隐患

雷声轰鸣,惊天动地。

无穷的金光在遮蔽整个天空的乌云中到处飞舞,不时化作一道道猛烈的雷霆,狠狠地轰向地面。

地面上,吴解站定不动,身上七彩光华显化出一卷书册不停翻过,红黑青白四色光华在书册上流转变化,时而精纯时而博大,变幻无常。演化出无数的妙用,将雷光全部稳稳当当地挡住,一点都近不得身。

只是往天上看,可以看出劫云厚重,其中孕育的雷霆无穷无尽,也不知dào

究竟有多少,更不知dào

这狂暴的天劫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从吴解开始渡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的时光并不长,别说是对于寿命以万年来计算的长生者们,就算对于凡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世上但凡刻苦勤奋之人,花费三年五载的岁月来学习磨练一门技艺,或者是坚持做一项工作,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比方说那些走远路的商人,三年的光阴,往往也就是一趟生意来回罢了。

可对于渡劫而言,三年却着实不短。

整整三年,雷霆轰鸣,时刻不停。吴解就这样不眠不休地运转神通法力,对抗着浩瀚的天劫。

开始的时候,他还试图用神通反击,想要把劫云击破,早日渡劫成功。可不管他击破了劫云多少次,劫云都会迅速恢复,看不出半点被消耗的迹象。久而久之,他也放qì

了这毫无意义的行为,只是以神通护身,不让雷霆靠近便算了。

剩下的事情,就只是一个“耗”字而已。

纵然吴解手段了得,面对这无穷无尽的天劫,除了慢慢耗之外,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三年来,他渡劫地点方圆千里被划了出来,成为了玉京派的禁地之一,禁止那些修为不足的弟子贸然靠近。但如果有弟子修为深厚,门中长辈偶尔也会带他们前来观礼,近距离体会一下天劫的威势,为他们日后渡劫做些准bèi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吴解的天劫实在太过具有代表性,简直犹如教科书一般的正统和经典。寻常修士渡劫,虽然天劫有多种多样,但其中大致上还是有个总体的脉络和规律,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而吴解所面对的天劫,就是那种“大致方向”的最好体现。

教科书式天劫,或许可以这么称呼它。

吴解并不介yì

有人来参观自己渡劫,他之前不愿意别人参观,是怕可能被看出混沌灭世神雷的真面目,又或者是产生误伤。如今天劫已经变得正常,他当然就无所谓了。

“也亏得知非修为深厚神通广大,换个别人的话,坚持到现在只怕已经气虚腿软,摇摇欲坠了吧?”距离他并不很远的地方,金蟾天君微笑着说,“别看他的天劫简单明了缺乏变化,可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极为强dà

。这种强dà

的力量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宣泄下来,恰恰可以把威力发挥到极致。寻常的洞虚真君,大约几下就会被炸死吧……”

“堂堂正正之兵,历来都是兵家推崇的正道。既然有足够的力量,又何必玩什么花样?直接排山倒海一般碾过去就好。”孔璋天君笑着回答。

突然间,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少许不安。

“刚才……弟子心有所感……”金蟾天君说。

“嗯……我的那句话,恐怕契合到了一点未来的玄机……”

孔璋天君并没有把话说完——那一点未来的玄机,分明不是什么好事!

两位天君顿时没了观礼和闲谈的心思,各自离开,回去自行推演。

与此同时,摘星楼后方的静室之中,弘道神君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人触动天机,似乎预示到了未来。以他的神通,念头一扫便知dào

了究竟,不由得暗暗唏嘘。

他知dào

的事情比孔璋和金蟾多得多,心中的担忧也多得多。“足够的力量”这句话,对孔璋和金蟾来说只是随口的一句戏言,又或者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灵感,但对他来说,却明明白白指向某人,除此之外不可能是其它任何情况。

“看来……他终究还是会复活啊!”弘道神君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没有任何意wài

的神情。对他来说,无上神君的复活根本就是必然的事情,唯一的悬念只在于究竟什么时候复活而已。

他想了一会儿,手在面前空中划了一下,只见虚空中如同水波般荡起涟漪,然后便有一股清静平和之意传播出来。

“很久不见,别来无恙。”他说。

那边的人却不像他这么平静,话语之中有毫不掩饰的忌惮和憎恶:“你找我什么事?快说吧!”

“那个人……大概会复活。”

“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种废话,那么恕不奉陪,我很忙!”

“我是说,他真的会复活,而且复活之后,他会——”

不等他说完,空中的涟漪便突然破灭,只有一声不屑的冷笑,犹在静室之中回荡。

弘道神君沉默许久,然后又抬起手来,在面前轻轻划过。

但这一次,虚空中虽然涟漪不断回荡,却没有任何气息传来。

“思源前辈……您究竟要闭关到什么时候啊!”弘道神君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回音,只得无奈地将空中涟漪抹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明我已经证道造化,为什么在命运面前,还是这么惨淡无力?”他垂下头,自言自语之中透出的满是疲惫和无助,就像是一个虽然很努力依然考了不及格的学生,除了感叹“我果然是智商低”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雷霆轰鸣,电光闪烁。

笼罩玉京派的庞大劫云,已经存zài

了超过百年。

这百余年来,玉京派陆陆续续招收了很多的弟子。为了防止影响弟子们的修liàn

,两位天君出手,专门创造了几个世界给他们居住。受到启发,弘道神君出手创造了一个极为庞大的世界,不仅将那几个世界包容了进入,更将几乎整个玉京派的人手都搬了过去,宛如昔年居住在三十三天之中的忘情宫一般。

那个新创造的庞大世界,便被称之为“新三十三天”。

而玉京派的本部,则更多地留给了那些对于天劫有兴趣的人。

如今的玉京派本部,显得稍稍有些偏僻和荒凉,这是因为大量的人手和物资都已经搬迁,留在这大荒界本部的,已然不多。

放在往日,如此大规模的搬迁必定造成巨大的影响。但因为天上那庞大劫云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眼光,注意到玉京派搬迁的人其实并不多。甚至就连消息灵通的大荒商会,也是在玉京派三大坊市搬迁的时候,才得到消息。

当然,玉京派并没有整个全部搬去新三十三天,还是有许多人留在这里。别的不说,星盘山是不好搬走的,就算造化神君,也只能在新三十三天之中建立一个和星盘山对应的大型挪移阵而已。

大荒界乃是永恒至尊荒神老祖所创造,大挪移阵依据大荒界的地脉存zài

,想要把它们搬走,诸天万界之中没有谁能够做得到。

这也是为什么造化神君们大多居住在星海界的原因——相比规矩甚多的大荒界和归墟界,星海界要方便得多。

“不管看多少次,总是觉得很壮观啊!”大荒商会玉京分会的会长老王站在一座小山上,手搭凉棚看向远处那片雷鸣电闪,忍不住感叹,“这景色也算是一绝啊!”

“会长,你这么说风凉话没问题吗?”他身边的助手不安地劝道,“那可是知非真君——不,应该尊称为知非天君啊!现在他忙于渡劫无暇旁顾也就算了,日后他渡劫成功,要是知dào

你说他的风凉话……”

“你想太多了,知非天君是何等人物,岂会跟我们这种小角色一般见识?”老王虽然依旧嘴硬,但看他突然变化的脸色,就知dào

这劝说已经有了效果。

二人这番来到玉京内门,是为了谈一笔大生意——大荒商会在探索大荒界的过程中,偶然发xiàn

了疑似三十三天残骸的小世界。那个小世界蕴含着丰富而珍贵的资源,但却凶险异常,就连洞虚真君在里面都十分危险。经过再三考lǜ

,大荒商会的长老们决定邀请道门正宗玉

第843章 万仙登门贺正宗

茫茫星海之中,多了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每当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这颗小星就会出现在天河边缘,安安静静地闪烁着,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但诸天万界之中,任何一处有天穹的世界,却都能够看到它的存zài

。更有无数知情的修士赞叹不已,有不少高人动了前往拜访的心思。

“天极,又是一处天极!”一座隐藏在星辰暗影中的巨大图书馆门口,面目模糊,气质不断变化的身影注视着那颗不起眼的小星,笑道,“又是一位造化神君出世了,我等作为记载历史之人,岂可不去登门拜访!”

“但以你我的身份,并不合适。”在他的身边,一团不断晃荡的光芒之中,含糊的声音传出,“还是让无量、行梦两支的弟子去拜访吧。”

那面目模糊的身影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近日推演玄机,发xiàn

有一巨大危机存zài

。若是离开此地,只怕反而有危险。”

“我也有此预感,只怕海里的那家伙又要折腾了。”

“这才刚刚折腾过一次,怎么又折腾了呢!”

“所以才让人担心啊……弟子们所见所闻,也就等于我们的所见所闻,我们且在此耐心等待就好。”

两个曾经让数以千计世界的生灵为之战栗恐惧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感叹,坐在图书馆的门口,就着依稀的星光,凝视那颗不起眼的小星。

若是将距离拉近无数倍,便可以看到那颗小星其实是一座漂浮在星海虚空之中的庞大山脉。山高超过十万里,上下七层,每一层都发出一种颜色的光芒,恰恰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每一层的山体,其实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山有水,有云有风,有森林也有原野,甚至于有许多江河汇成茫茫大海。一道道彩虹宛如桥梁一般,将彼此相邻的两层世界连接,可供各个世界的生灵来往于其中。

在整个山脉的最顶层,有一座洁白无瑕的玉台,玉台并不高,却极为广阔,就算一个国家的人都来到这里,也能够容纳得下。在玉台的边缘,每隔数十里的距离就会有一座楼阁,小院里面有一群修士驻扎。每当有人来访,他们便会前去迎接,寒暄一阵之后,发动玉台上早已设好的阵法,将其送走。

这玉台传送的目标只有一处,便是当今世上道门正宗玉京派的山门所在,大荒界星盘山。

而这座玉台,则因此有了另外一个名字,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一首诗便在诸天万界流传开来。首先是在凡人之中传唱,很快便连修士们也都知dào

了。

“弘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距离白玉京约摸五六个世界之遥的虚空中,浮着一艘小小的竹筏。竹筏上面有两个道人正在对饮,一人乃是赤眉老者,白发苍苍,另一人高大健壮,头上长着一对青色牛角,颇为威武。

此刻说话的,便是那牛角大汉:“这首诗看起来并不起眼,却直指人心对长生的向往。只要它在诸天万界之中流传开来,用不了多久,玉京派就会成为凡人们最向往的长生圣地——如此手段,和当年老师讲道之时,颇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啊!”

赤眉老者微微一笑,放下酒杯:“太上老师合道,这道门正宗的位子总是需yào

有人继承的。昔年你我不愿意将自己束缚在道门之中,离开三十三天各开道统,后来忘情宫倾覆,我等也不曾出什么大力qì

相助。这些年来,我们除了暗中看护之外,也没有帮得上多大的忙……如今他们的后人能够重新振作,却是可喜可贺啊!”

牛角大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们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振作起来,乃是道门的大喜事。只是这么一来,你我就再也没有立场算是道门神君,当年那份情谊,终究是要结束了。”

“结束就结束吧,就连造化神君尚且有入灭的,何况一份情谊呢?”老者笑道,“不过彼此终究还是可以作为朋友存zài

的,我打算让赤须师弟带赤霄七子前去祝hè,你呢?”

“自然是让我四大弟子前去。两千万年的时光,我的四大弟子却才有二人成就不朽,比起玉京派的成绩,实在是令人惭愧啊!”青角大汉说着,连连摇头。

老者微微一笑:“长生久视,何必在乎时间?早到晚到,终点就在那边,不必着急。”

“话虽然这么说,可总觉得有些丧气啊……”青角大汉又叹了口气,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赤松老哥,你觉得妙真那边,会不会派人去祝hè?”

老者沉思少许,缓缓摇头:“妙真昔年就说过,她行太上忘情之道,不再与尘世有恩怨纠缠。但凡入得妙真观的弟子,也要从此摒弃一切的因果恩怨。这些年来,谁都不曾听说过有关妙真观和她的消息,估计这次也是一样吧……其实对于如今的道门来说,别说是妙真,就算你我……也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两位神君沉默了片刻,各自拿起了酒杯,默默对酌。

玉京派星盘山附近,如今建立了一大批亭台楼阁,绵延超过千里。鳞次栉比,煞是壮观。几乎每天都有人从大挪移阵过来,在玉京弟子们的接引之下,入住其中。

这些都是来自诸天万界各处的贺客,是来参加道门新三十三天开山大典的。

新三十三天,是玉京派弘道神君开辟的世界。它的开辟,象征着当初神门伐道之后衰落的道门,重新又再次崛起,屹立于诸天万界名门的行列之中。

诸天万界之中有无数的门派,但若是没有不朽天君镇压气运,便称不上是大派;而只有门派里面存zài

造化神君的,才可以称得上名门。

造化神君不死不灭威能无穷,在他们的手上,一个个世界都可以被轻松地创造和毁灭,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唯有造化神君坐镇山门,才可以让门派得到最核心的资源和最可靠的传承,不用担心道统断绝。

名门二字的份量,便只有造化神君的肩膀才扛得起。

道门乃是诸天万界之中最著名的名门之一,可谓源远流长。从太古时代就存zài

的太平道,到后来盛极一时的正一道,再到创造过黄金一代神话的太上道,道门几次兴衰,每一次都在诸天万界之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留下了许多的传奇。

自从两千万年之前神门伐道,正一、太上两脉的大道之争最终以一个最为惨烈的方式收场之后,大家就一直在思考,在猜测,琢磨道门什么时候会重新崛起?而重新崛起的时候,挑大梁的又会是哪一家?

如今,这些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三十三天重建,道门复兴,而复兴道门的便是昔日太上道的孑遗,是曾经在三十三天听过讲的后生晚辈。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些晚辈们居然依靠自己的力量,只用了区区两千万年的时光,便实现了道门的复兴。

“两千万年证道造化,如此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一座精致的楼阁之中,著名大派“弘文载物楼”的太上长老林莳三叹道,“不愧是道门正宗,气运深厚啊!”

“师祖,弟子刚刚出关就被你拉着过来,到现在都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她的对面,一个相貌清秀,但眼神却有些迷迷糊糊的长发女子茫茫然问,“这里究竟是哪里啊?您感叹的那些……又是什么意思啊?”

“妲雪,你是本门最后潜力的晚辈,所以我这次才专门带你过来凑热闹,开开眼界……此地乃是大荒界星盘山,你可曾听说过?”

长发女子眼神迅速变得清晰:“弟子记得,大荒界星盘山,乃是道门旁支玉京派的所在,也是玉京三绝‘星湖道兵’的孕育之地——不过,弟子印象中的星盘山,应该并非如此模样啊。”

“你证道长生之后闭关五千多年,错过了很多事情。”林莳三笑道,“五千年前,玉京派只是道门旁支,门中有十二真君,百余真仙,在中等门派里面算是比较强dà

的,仅此而已。但如今的玉京派,已经是道门正宗,有四百余位真仙,二十多位真君,三位不朽天君,甚至还有一位造化神君坐镇,实力之

第844章 拜访玉皇宫

玉京派的迎宾馆,的确是忙得让人晕头转向。

功法典籍数目多得让人头晕的赤霄剑派,来的人却并不多,乃是赤松神君的师弟赤须天君,带着赫赫有名的赤霄七子,一共八位宾客,清一色的不朽天君。

这个阵势实在是有些让人目眩,以至于若非吴解赶到,负责接待的那些弟子们差点因为惊讶而失去镇定,以至于失了礼数。

好在吴解及时来到,以他不朽天君的身份迎接,总算是没有失礼。

不过等赤霄剑派入住之后,负责迎宾的一位真仙愁眉苦脸地找到吴解,向他报gào

“之前接待某个门派的时候,不止一位弟子笑出声来”。

“哦?什么门派?”吴解愣了一下,随即猜到了几分,问,“是不是那个名字很长的?”

“只是名字长倒也罢了,他们的祖师居然叫‘言简意赅天君’!”那位真仙叹道,“大家本来还忍得住,可听到这个名字——唉!”

吴解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天灾,非人力可以抵挡。大家不用在意。”

“是啊,他们当年既然取这个名字,就要做好被人取笑的心理准bèi

嘛!”因为人手不足而临时调拨过来,担任吴解副手的青玉真君说道,“自己做了可笑的事情,却要装模作样不许别人发笑,甚至于对于那些敢于嘲笑的人一律封口,这种事情只有凡间的狗官昏君之流才会做。我们仙道中人言行从心,能够忍住不笑固然好,忍不住的话那笑就笑吧——我想,他们大概也习惯了。”

说到这里,这位不久之前刚刚渡劫成功的真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或许的确是厚积薄发的缘故,自从五马王朝之战以后,玉京派便陆陆续续有道果修士成就长生,又有阳神巅峰的真仙踏入洞虚。直到如今,约摸三千年的岁月里面,光阳神真仙就多了近二百位,就连洞虚真君也多了差不多十人。

这个数目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可但凡明白渡劫是何等困难的人,无不为之震惊。

若非玉京派接连出现了一位神君和三位天君,将这些真仙、真君的光芒盖了下去,仅仅是这一波前仆后继渡劫成功的大潮,就会震惊诸天万界。

如此效率,任谁都会忍不住想起当年太上道祖门下的黄金一代。

昔日黄金一代的成道效率也是这么高,真仙真君层出不穷,每过几十年上百年就听说有人突pò

新的境界,有时甚至会有几个人约好时间一起突pò

境界。短短六十万年的时光,便孕育出了数以千计的真君,以及数以万计的真仙。

可是,真zhèng

经lì

过那个时代,了解内情的人却都知dào

,太上道祖门下的黄金一代其实水货得很,十个里面有九个专修九转真传,空有境界而无神通——当然,如果给他们一些时间,也不用太长,万儿八千年就足够。他们完全能够凭借高超的境界,快速地将神通补上。可事实证明,真到危险临头的时候,别说万儿八千年,就算一年半载,都是不切实jì

的奢望!

当神门伐道之际,忘情宫中那些真君、真仙,不知dào

多少都死在了神门中低层弟子们的手下,长生者的鲜血染红了昔日安宁祥和的三十三天,也让所有一度艳羡九转真传的人幡然醒悟。

境界固然重yào

,可安身立命的关键,终究还是神通法力。若是连起码的神通法力都没有,境界再高,也只能仰人鼻息罢了。

当有人保护的时候,这些有境界无实力的长生者们的确可以悠闲自得,可当保护他们的参天大树倒下之时,他们便如同暴风雨中的雏鸟一般,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虽然说作为一个门派,理应为弟子门人提供保护。但谁能保证没有意wài

发生,没有危险降临呢?

相比之下,玉京派的这批真君和真仙,却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任何一位都能够实战,甚至于战斗力还一点也不弱!

这样的弟子,这样的成绩,比起黄金一代来,更加让人震惊和向往。

所以当吴解迎接青角神君门下北极四圣的时候,他们便在对玉京派赞不绝口的同时,也暗暗提醒危机的存zài



“诸位前辈的意思是说……神门会打过来?”吴解皱眉问道。

北极四圣之首的天蓬大元帅微微摇头,用神念回答:“弘道神君的本领,我们还不清楚。但以道友你的本事,手持那把神剑,威力足以让大多数造化神君都不愿轻撄其锋。所以神门大概不会再轻易打过来了……但是,倘若我是神门主事者的话,我必定会设下天罗地网,先设法将道友你给杀害,夺取那把神剑!”

吴解眼中寒芒一闪:“莫非前辈知dào

了一些什么消息?”

天蓬大元帅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些情报。

那些情报非常零碎,看得出来经过了细心的整理,但依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在能够提升时间效率,一日如同一年的修liàn

室中参详许久,才将它们大致上弄清楚。

这是一系列的计划,一个又一个的埋伏和陷阱,全都是针对他的。

而在那些情报的末尾,更以极为隐晦的密文,留下了“昔日道友青角”的署名。很显然,这份资料并非北极驱邪院门下弟子们收集,而是由造化神君青角前辈亲自出手,不知dào

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才将其瑰集。

从署名看来,只怕这便是青角神君为道门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从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之中,吴解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青角神君的坚决和忧郁,宛若可以看到那位前辈虽然脸上有不舍之色,却从容地微笑着,向道门告别,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打算把这个消息告sù

别人。

青角神君终究还有一些不知dào

的事情,比方说他并不知dào

,相对于神门的埋伏和陷阱,其实吴解面对的最大危机,来自于那些创立了神门的强者们。

因为误会而虚构的那个身份,有一个巨大的破绽。如今这破绽已经越发明显,等到三十三天开山大典之后,只怕便再也掩饰不过去了。

好在不管怎么说,吴解总算又得到了几百年的缓冲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他已经把预备的后手安排妥当,就算到时候要面对清静翁这等前辈强者,也不至于惊慌失措,毫无还手之力。

连着许多天的忙碌之后,那些宾客们终于都差不多到齐了。

或者说,但凡是那些需yào

吴解出面接待的天君层次人物,都已经到齐了。

不朽天君有横跨天极的神通,无论身处于诸天万界的任何地方,只要他们能够看到苍穹,便能够看到弘道神君创造的新天极“白玉京”。对于不朽天君们来说,能够看到天极,便能够一步跨越过去。凭借大挪移阵的力量,从白玉京前往星盘山,只需片刻工夫罢了。

换句话说,如果一位不朽天君真的打算来参加新三十三天的开山大典,那么他必然已经到达。

所以……吴解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这段时间,他忙得连各个分身都要一起上阵,只恨自己的神通还不够强dà

,分身还不够多。如今突然闲下来,却有些不大适应的感觉。

沉思片刻,他留下分身在玉京派中,本体仰望苍穹,然后一步跨出。

周围的空间犹如水波流动,他已经来到了一座悬在虚空中的宫殿门口。

这宫殿眼熟得很,分明便是故宫模样。尤其金水桥后的天安门,除了没有挂着伟人像之外,怎么看怎么都是吴解前世在电视电影里面看到过无数次的模样。

“仔细想想……我当年还没去过故宫,真是可惜!”他自言自语着,走向金水桥。

光芒闪烁,周围的景色奇异地变化着,转眼之间,他已经来到了一间朴素的办公室里面,正对面是一张怎么看怎么嚣张的超大号豪华办公桌,一个穿着西装留着小胡子的帅气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后,微笑看着他。

“故宫里面的办公室,西装革履的玉皇大帝……老华的设计思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吴解心中腹诽,向那人躬身为礼,“晚辈知非子,拜见玉皇前辈!”

那看起来像地球上某个大公司总裁,超过像造化神君的中年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玉皇大天尊,斗神四部的最高领袖之一。而他也是华思源的本命灵宝“玉皇宫”化身,或许是诸天万界里面最厉害的一件灵宝。

“不用客气。”玉皇大天尊笑得很开心,“你现在才来,可是有点见外啊!”

吴解也忍不住笑了:“俗事缠身……本以为很快就能过来,我也没想到会拖到现在。”

“尹霜等你很久了,先去见她吧。等你们夫妻俩好好叙叙旧,我和星河再来找你。说实话,我们有点事情,的确是要和你当面谈一谈才行。”

吴解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出去,便是一间朴素的寻常院落。吴解一眼就能认出来,这院落正是知非斋。

吴解和尹霜一生聚少离多,前后两次长时间的相聚,大多住在知非斋——九州界的知非斋和玉京派的知非斋,就外表来说基本上没有区别。或者说吴解根本就是按照记忆中九州界知非斋的模样,在玉京派也修建了那么一座。

却不料,在这斗神组织核心地带玉皇宫之中,尹霜也建了这么一座知非斋。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敲了敲门。

“老婆开门哪,我回来了!”

第845章 秘密会议

灯光明亮的会议室,厚玻璃的桌面,可调节高度的旋转椅,一群西装革履的与会者围坐,严肃地讨论着。

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地球上,那是一点也不稀奇。可发生在斗神组织总部玉皇宫里面,就怎么都充满了怪异的感觉。

虽然无论坐在上首的星河、玉皇还是下首的吴解、尹霜都能够很好地适应这种气氛,但左右两排的诸位天君们显然并不习惯,不止一人都笑得有些僵硬。更有人直截了当地叹气,批评华思源的审美观。

“华老大什么都好,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让人没办法理解。”一个双眼微闭脸色沉静的男子低声说,“这奇怪的议事厅,始终让我没办法习惯。”

“我倒觉得不错,挺合适。”胖乎乎的中年人可能是唯一一个对地球风格会议室做出好评的,然而看他左右空着的两张椅子就知dào

他属于不受欢迎人士,甚至于坐在他那边的众人宁可往两边挤一挤,也不愿意离他太近。

“不要废话!”一个红发的老者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注意会场秩序,顺手把旁边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白发少年揪着头发拽了起来。

而那少年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迷迷糊糊地问:“会开完了?可以回家睡觉了吗?”

吴解很有点掩面叹息的冲动,尹霜则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介yì

,他就是这样。”星河神君笑得有些尴尬,“这些都是隐居在玉皇宫的退休星神,原本我不该打扰他们,但这次的事情很重yào

,所以就把他们也都请来了。”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玉皇大天尊显然比星河神君更有权威,咳嗽两声便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他注视着吴解和尹霜,眼神透出无形的魄力,“吴知非,你先说吧。”

“我有一个极大的秘密——”吴解看着他,“可以在这里说吗?”

“这座会议室是当年主人亲手打造,不仅诸天万界之中无人能够窥探,甚至连天道的感应都能隔绝。无论什么秘密,出你之口,入我等之耳,不会再有任何人知dào

。”

吴解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过诸位卸任的前星神们,又从星河、玉皇两位神君脸上看过,最后和尹霜对视。

于是他笑了,笑容之中有很轻松的坦然。

然后他说:“我是无上神君转世。”

这话说出来,会议室里面先是一阵沉默,然后至少有四五位星神直接跳了起来,反应最激烈的一位甚至连兵器都亮了出来。

“老魔头!你是来砸场子的吗?”那满头青火如同乱发的星神大吼,“不要以为大神君不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两个星神已经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硬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冷静!忘了华老大的教导吗?遇大事更要有静气!”

“他要来砸场子何必这么麻烦?你的脑子被天魔吃了吗!”

更有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女子举手抗议:“我虽然吃脑子,可只吃奸诈阴毒之徒的,白痴的脑子我才不吃呢。请不要侮辱我的品位!”

这么吵闹了一通之后,还是玉皇大天尊发话,才让众人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个消息的确重大得很!”星河神君缓缓说道,“可你为什么要现在说出来呢?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等自己证道造化,甚至于半步永恒之后再公布这个秘密,甚至于永远都不公布。毕竟——你前世的名声实在糟糕透顶,这秘密公布出去的话,除了让你满目皆敌之外,没别的好处。”

他说得十分在理,其余诸人的目光便一起投向吴解,全都带着疑惑之意。

将心比心,如果他们自己有这么一个天大的要命的秘密,绝对是宁可把它藏在肚子里面一直到死都不肯泄露的。那么吴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呢?

面对众人的目光,吴解苦笑一声,解释说:“我是无上神君转世,但无上神君却并不是我……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那家伙准bèi

的伏笔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他有各种伏笔,我们一点也不意wài

。”胖胖的中年人沉吟了一下,说,“事实上,他已经死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众人纷纷点头,作为前辈高手,他们远比吴解更清楚无上神君究竟有多么恐怖。不管无上神君有什么伏笔什么后手,总之这家伙已经死了,还转世成了吴解——正如那胖子所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好消息,可喜可贺!

待得欢喜之声稍稍平息,星河神君才又问道:“那你把这个秘密告sù

我们,是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dào

。”吴解依然苦笑,“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sù

你们。”

“我踏入道途的时候,挫败了他一次;成就金丹的时候,挫败了他一次;成就长生的时候,挫败了他一次;不久前踏入不朽境界的时候,又挫败了他一次。但说实话,每一次的胜利,都让下一次胜利来得更加艰难,所以我真的没多大把握能够在证道造化的时候再次挫败他。”

“何况……如果我推测的不错,只怕他已经留下后手,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了……”

“他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星河神君问,“难道说让你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就会向他屈服?又或者他觉得你会为了活命,接受他的意志,成为他而重临世间?”

不等吴解回答,他就先摇头:“这显然不可能!能够成就不朽天君的强者,面对原则问题,就算死到临头也能够笑着面对,怎么可能因为艰难困苦或者生命危险就屈服呢!”

“这说明他还有别的后手。”胖子看来是个类似于军师的角色,“通过泄露你的身份,可以让那些手段启动,帮zhù

他获得复活的机会。”

“但他的转世在这里,那他要怎么复活?”红发老者问。

“借助自己的转世复活,只是最稳妥最可靠的办法。除此之外,就算我也能想出六七种别的办法来。”黑衣女子冷冷地说,“那个大魔头只怕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更危险也更强dà

,不要用你的标准来衡量他!”

红发老者讪讪一笑,闭上了嘴巴。

“依我说,你不妨在我们玉皇宫住下。”玉皇大天尊沉吟片刻,建议,“虽然说或许有点吹嘘的意思,但如今诸天万界之中,最安全的就是玉皇宫。如果连玉皇宫都拦不住那魔头的话,那估计谁都没办法了。”

众人纷纷点头——玉皇大天尊的意见的确是最为稳妥的,不管无上神君要玩什么花样,若是吴解藏身于玉皇宫中都无法阻止他的阴谋实施,那的确是真没办法了,大家只能在老老实实低头臣服和勇敢地死战到底之间二选一,连逃跑的机会都没。

“晚辈这次前来,一个重yào

的原因便是如此。”吴解笑了,“不过我有恩怨必须了结,所以只能留下一个分身。”

“分身不保险。”玉皇大天尊沉声说,“若是善于因果命运之类大道的神君,可以借助命运来——”他的话语突然停住,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是啊!对别人来说,分身并不保险。可对你来说,分身就足够了……”星河神君大笑,“玉皇宫唯一不能完美隔绝的,就是借助本身命运因果发起的攻击。可你和师傅一样天赋奇特,因果隐晦无法窥探,根本不怕那样的攻击……这样也好,能保住一个分身,怎么都有腾挪应变的机会。”

他想了一下,又笑着说:“你们夫妻分别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相聚,就在此长相厮守,也是一桩美事。”

吴解微微一笑,握住了尹霜的手。

她愣了一下,立kè

将吴解的手紧紧握住。

“为什么一直都不告sù

我?”回到知非斋小院之后,尹霜有些不高兴地问。

“那家伙的神通超乎你的想象,一旦说出来,就可能有所感应。”吴解苦笑,“其实如果不是这次我要去了结恩怨,我原本是打算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直到死的。”

尹霜叹了口气,却也没有特别纠缠这个问题:“我知dào

你是个固执的人,别看表面上客客气气好说话,骨子里面好强得吓死人!这次会来玉皇宫求助,怕是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吧?”

“山穷水尽倒是不至于,但如果不安排一个可靠的后路,我的确不大放心。”吴解笑道,“我的确好面子,可要是为了面子就不顾自身安危,那便是傻瓜了!”

“哼!死要面子硬撑的事情,难道你真的没做过?”

吴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反驳。沉吟一下,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为夫如今修得天君,能够分身显化。而且只要我愿意,任何一个分身都可以说是本体——从今往后,我就一直在玉皇宫住下,直到天荒地老了。”

“你不喜欢?”

“胡扯!怎么可能不喜欢!”吴解露出了有些狡猾的笑容,“我想说的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尹霜一向冷酷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吴解哈哈大笑,一挥手,关上了知非斋的大门。

第846章 道曰和谐

高台万丈巍峨入云,而周围的云雾之中,则错落着数不清的云床。每一张云床上都有一两位修士端坐,充满期待地注视着被环绕在中央的高台。

青冥剑宗掌门郭天君双目微眯,看着那目前还空着的高台,脸上带着笑容。

“师祖,您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坐在他身边的,是青冥剑宗当代的后起之秀宇文理。修道三千年便成就长生,更难得的是对本门祖师青冥神君所传“仗剑高歌诀”领悟不同凡响,迥异于寻常弟子“快意由心”的思路,更为包容博大,未来大有可期。

在徒孙之中,郭天君最为欣赏的就是宇文理,所以就连来听知非天君讲道,都要把他带在身边。

这自然让不少弟子为之眼红,不过甚至都不用郭天君开口,青冥剑宗执法长老澹台天君就直接把话放了出来:“掌门之所以重视宇文理,是因为他足够优秀,值得重视。如果你们也想要得到类似的待遇,三千年证道长生,五万年开辟洞天,这两个随便做到哪个,我就做主按照宇文理的标准给你们安排待遇。要是你们能够更进一步,百万载道成不朽,那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要翘起大拇指,赞你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掌门都可以传得!”

这话便将所有的质疑和不满都堵了回去,百日筑基、二百年金丹、三千年长生、五万载洞虚、百万年间道成不朽,这是诸天万界公认的“天才”标准。诸天万界虽然广大,可天才的数目并不很多,而且越到后面难度越高,得到重点栽培也是理所当然。

能够百日筑基者数不胜数,最多略微引起一些重视而已;二百年内修成金丹的便要少得多,每一位都足以让师门调拨一笔专门的资源,安排专门的高手照顾;三千年内道成长生,已经是足够作为一个大派门面的后起之秀,比如宇文理这种,任何一个门派都会悉心栽培,尽可能给他最好的待遇;五万年内踏入洞虚境界的真君,足以让他的师长们不惜代价培养他,让敌对的门派不惜代价去将其抹杀——至于百万年内成就不朽天君的,甚至被视为造化神君的预定,被那些真zhèng

不死不灭、几乎无所不能的大能之士以平等的态度对待。

宇文理对自己的成绩,平素也是颇为自豪的。他跟师祖郭天君颇为亲厚,说话自然也不需yào

太过谨慎,所以见郭天君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便忍不住问了一下。

郭天君闻言一笑:“你可知dào

今日要讲道的是谁?”

“应该是知非天君吧?”

“没错,玉京派知非子……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弟子所知不多,只知dào

他神通广大战力惊人,更有一把无dí

神剑。神剑出鞘之时,天君境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够抵挡。”

“知dào

这么多也不错了……那你知dào

他如今多大年纪吗?”

宇文理一愣,犹豫着问:“莫非不到百万岁?”

不足百万岁道成不朽,便是诸天万界公认的天才标准,也意味着有很大可能证道造化。宇文理见师祖如此重视知非天君,下意识地就往最高标准靠拢了过去。

“百万岁?”郭天君露出一丝苦笑,“若他有百万岁,那也不过就是寻常天才晚辈罢了。老夫也是摸到了造化门槛的人物,怎么会因为听他讲道而如此高兴呢?你记得前日里孔璋天君讲道之时,老夫是什么神情吗?”

“当时师祖您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似乎漫不经心的样子。”

“对啊,就是漫不经心。孔天君也算是有些本事,两千万年成就不朽,也算是不错了。但一个新晋的天君,对于大道能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呢?我略微听了一下,不过就是有为道无为法那套而已,昔日神门伐道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出了,一点都不新鲜!”

“那么……这次呢?”

“这次就不同了!”郭天君微微一笑,“那知非道友,道成不朽之时,只有四千岁而已。”

宇文理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差点就大吼起来:“四千岁?!他……他才四千岁?!这么年青?!”

“没错,就是这么年青。”郭天君叹道,“老夫四千岁的时候,才刚刚修成长生;很多人四千岁之时,连长生都没能修成;若是有人四千岁踏入洞虚境界,便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超级天才……可他才四千岁,便已经道成不朽了!”

宇文理茫然地眨着眼睛,已经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

“诸天万界这么大,比他更天才的也不是没有。那是传奇中的传奇,强者中的强者,神君中的神君,不仅我们,就连造化神君都要仰视的伟大存zài

。知非道友虽然比起那一位差了少许,可也已经是我辈需yào

仰望的强者了啊!”郭天君的话语之中满是唏嘘之意,“如果没有意wài

,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就会听到他证道造化的消息。”

宇文理连连点头,能够四千年道成不朽的人物,证道造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怀疑。

“所以老夫就很期待了,期待听他讲道,看看他究竟是走了什么道路,又有哪些领悟……若是能够有所收获,没准可以让我在通往造化境界的路上再迈出一小步。你可知dào

这次为何来了这么多天君观礼?原因就在于此。”

“事实上……就我所知,这次的新三十三天开山大典,虽然弘道神君不会开坛讲法,但仅仅是为了听知非天君讲道,诸天万界不朽后期以上的天君们,几乎已经全部都赶来了!”

正说话间,高台之上人影扇动,一个穿着朴素道袍的青年凭空走了出来。

包括郭天君在内,所有云床上等待讲道的听众们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无论之前在做什么,全都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向吴解。

面对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吴解从容地微笑着,没有半点不安胆怯。

他随手一挥,面前出现了简单的几案和蒲团,然后便坐了下来,犹如在自己家里一样。

“在下知非子,见过诸位道友。”

周围的云雾之中,无数声音轰然回应,全都是客套的话语。

吴解笑了笑,又说:“我想大家应该也等了很久,那么寒暄或者客套就算了,让我们直奔主题吧。”

“今日我所讲之道,名为和谐……”

……奇异的香气犹在空中飘荡,大道震动的异象似乎还在眼前闪烁。吴解虽然已经讲完离开,可高台周围云床上的听众们却没有任何一个起身离去的,全都坐在那里沉思和感悟。

这不能怪他们孤陋寡闻,更不能说他们少见多怪,实在是吴解所讲之道太过玄奇精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众人之中,听得最为入神的自然是那些不朽巅峰,已经摸到了造化境界门槛的前辈们。他们原本就有很深厚的积累,听完了吴解的讲道,将那奇异的“和谐之道”和自己往日的积累感悟对照,心中顿时就有了新的理解,有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明悟。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好一个和谐之道!本宫修liàn

多年,也已经积累了三千大道,却始终觉得自己临门那一步尚欠火候。如今才知dào

,原来当年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偏了!”

她的话语之中带着无形的魅惑之力,让人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意,就连那些修为高深的不朽天君,也不禁听得有些出神。

“苏娘娘乃是世上闻名的高人,青丘一脉的名声至少有三成是你打出来的,怎么会走偏了道路呢?”一个带着铿锵剑鸣的声音问道。

“明霄道友何必明知故问呢,以你的修为,难道听不出问题所在?”

“我承认知非道友的和谐之道的确精深奥妙,日后要证道造化,定然比我等容易许多。但正所谓一人一条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他的道路正确,并不代表你我的道路错误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我修liàn

亿万年尚且没有能够证道造化,又有什么底气坚持自己的道路没错呢?”一个似虚似实的苍老声音叹道,“凡人常说,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得这和谐之道,老朽才明白我那虚实之道究竟哪里还有缺憾……呵呵,此行果然值得啊!”

说话间,他话语之中那似虚似实的气息便在不断减弱,整个人的气息反而不断提升,犹如一株雨后春笋,从阴影里面迸发出来,正在茁壮成长。

“咦?!敬源前辈,你这是要……”

“没错,老朽今日听道,总算是将虚实之道的最后一个环节补上,从此大道圆满,想要再准bèi

更多也已经没有可能。索性就当着大家的面,冲击造化境界吧!”

说完,漫天云雾一起散去,却见一座靠近高台的云床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那里,身上腾起一股似虚似实的气息,正在缓缓地转变,慢慢平息,似乎随时都要消散,却又有一种奇异的韵味,正在从他的身上升起。

“老朽环阗派敬源道人,困顿于不朽巅峰之中已逾亿万载,如今蒙知非道友所赐,总算找到了机会更进一步的机会,那这就踏出最后的一步吧。”他环顾周围,向一些老朋友们拱手之意,“诸位,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一道璀璨的光芒从他身上骤然升起。

第847章 大道艰难

吴解站在冰云楼顶,突然听到了从四面八方响起清脆的铃声。

他神念扫过四周,却看不到任何发出声音的东西。

“这是天籁之声。”一个话音响起,躺了两千多年的白金坐了起来,“若是有人求证造化境界,便会使得大道的震动波及诸天万界,让所有人都看到听到这些异象。天籁之声,乃是这些异象的第一步。”

吴解这才了然,沉默了一下,问道:“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他这问题意味深长,白金自然能够理解,笑了一笑回答:“白金和铁剑书生,原本就是同一个人,没有什么‘如何称呼’的问题。”

吴解皱了皱眉,看着他,却没开口。

“你可真够固执的。”白金笑着摇头,“我记得白金的人生,也记得铁剑书生的人生。你觉得这样足够吗?”

“当然不够。记得只是次要的,重yào

的是,你以什么角度来‘记得’?”吴解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造化神君而有所退让,“同样一件事,以不同的角度来看——比方说以白金的角度来看和以铁剑书生的角度来看,是截然不同的。”

白金苦笑一声:“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起码现在没办法回答。”

“按说我本来还需yào

多睡一段时间,然而有人证道,诸天震动,就把我给惊醒了。现在我的记忆还有些混乱,自己都不确定究竟是以哪个角度来看待那些回忆。”

吴解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那岂不是说,会留下很大的后患?”

“我既然醒了,便没有什么后患可言。”白金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堂堂造化神君,若是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岂不好笑?”

正说话间,那清脆的铃声之中,又有悦耳的歌声响起,婉转低沉,渐渐变得嘹亮。在歌声之中,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吟咏着什么,可仔细分辨的时候却又只有模糊的歌声,听不到别的东西。

“看来这位道友积累倒颇为深厚,能够推动天籁之声发展为‘大道歌吟’。果然不愧是敢迈出那一步的人啊!”白金笑道。

吴解忍不住问:“那他能成功吗?”

“这可说不准。诸天万界各种功法里面,唯一可以保证证道成功的只有九转法,但九转法证道是不会出现任何异象的,这中间的奥妙我并不知晓,或许只有太上道祖自己才知dào

吧。”白金回答,“他成功也罢,失败也罢,左右只是片刻间的事情。能够适逢其会,对于诸位天君,甚至对于我来说都大有意义,我们且细细体会就是。”

又过了片刻,铃声和歌声渐渐低了下去,却又有无数的光芒在冰云楼顶浮现,星星点点,若有若无。吴解试着伸手触摸,却摸了个空,什么都没碰到。

“这是‘无有之光’。”白金说,“光照诸天,无中生有,也是异象的一种。”

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头:“天籁之声是必然的事情,可大道歌吟和无有之光,彼此岂不是重叠了?每诱发一种异象,都要消耗许多道行,是这位道友控zhì

不住自己的境界变化呢?还是他走错了路?”

就在此时,那些若有若无的光芒突然变得极为明亮,更凝聚成一团一团。每一团光芒里面,都能看到一个虚实相映黑白相间的圆圈不断旋转,周围则是各色光芒将其环绕,不断流出无数的光点补充到其中,令圆环变得越来越清楚。

“原来是借助无有之光为引子,显化自身大道!”白金恍然大悟,赞道,“果然是岁月有功!我们那个时候,可没人想到这么做——不,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人这么做过!”

“不知这样做法,又有什么好处?”

“具体什么好处,要等事后好好分析才行。但最明显的好处自然是可以降低显化大道的难度——想要证道造化,就要把自身的核心大道显化出来,以此为根基,吸收那些辅助大道的力量,将核心大道重塑,最终形成一个独立的循环。他借助无有之光显化大道——”

白金正在侃侃而谈,周围那些漂浮着的光芒突然变得摇摆不定,然后伴随着一声苍老的叹息,所有的光芒全部湮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吴解不由得怅然若失,感觉自己就像是刚从一场美梦之中被叫醒似的。而诸天万界之中,此刻不知dào

多少人禁不住潸然泪下,哭得犹如小孩子一般。

“……他失败了。”白金的声音骤然低沉,变得充满了失落之意,“或许……证道这件事,终究不能取巧吧?”

此时吴解已经收拾了心情,闻言忍不住问道:“前辈也是曾经证道之人,难道自己都不知dào

?”

白金顿时有些尴尬,低下头小声说:“我那时候,太上道祖尚未封闭九转之路,所以我是走九转之路证道的。只要按图索骥,将他提出的三千大道一个一个充分把握,然后编织起来,就可以形成循环。既没有什么异象,也不用冒这种风险——就跟寻常渡劫一样,内成循环,外抗天劫,再把来道路的天魔杀个稀里哗啦,于是就造化神君了……”

吴解顿时愕然,不料九转证道居然如此简单。

相比刚刚失败的那位前辈,铁剑书生等入道九神君的证道之路,简直可以说轻轻松松,犹如玩耍一般!

“这么容易?!那以九转法证道,就没什么缺陷吗?”

“怎么会没有缺陷呢?九转法乃是太上道祖所创,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以九转法证道,自然就会受到他的约束。”白金叹道,“为什么我们九神君联手,却连华思源一招都接不住,直接被打落凡尘?就是因为太上道祖在关键时刻约束了我们啊!”

“咦?!原来是这样?”

“难道你以为,我们九个真的就弱得不堪一击吗?”白金顿时有些恼怒,“就连妙真那个只有境界没有神通的废物,尚且可以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逃跑。我们九个好歹也是有造化境界神通的,九人联手就算不敌华思源,也不可能一招就被全杀了啊!”

他还想要继xù

为自己辩护,周围空中铃声又一次响起。

“又要证道?!”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这次证道的天君没有取巧,天籁之声、大道歌吟之后,便有一股极为锋利的剑意浮现出来。

剑意浮现的瞬间,诸天万界之中,几乎所有的名剑都一起出鞘,发出铿锵剑鸣。而但凡是修liàn

剑术有成,已经领悟自身剑意的修士,无不胸怀激荡,感觉到剑意在心中澎湃,不少人便纵声长啸,抒发激昂之意。

“出剑无回,勇不可当。这是明霄剑派的明霄子啊!”白金一瞬间就认出了正在证道的那人身份,点头说道,“他乃是古剑明霄的剑灵,当年我证道之前,曾经和他交手两次,一胜一败。他的剑道勇气十足,散为雷火,聚为流光,一往无前。在诸天万界的剑士之中,称得上名列前茅。”

“那他能证道成功吗?”

“这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白金摇头,“但是……就我所知,当年我还没证道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如此境界。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多的进步……”

锋利的剑意在空中回荡,炽热的勇气不断澎湃激荡,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终于后继乏力,慢慢变得低落。

吴解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有一把宝剑折断。在剑断的瞬间,那原本变得低落的剑意和勇气骤然高昂,甚至于让诸天万界之中每一个人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手持断剑的壮士,正在朝着天空大笑。

笑完了,他便向大家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远去。

“明霄道友……我本来还期待着和你的第三次交手啊……”白金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寂寥之色。

吴解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玉皇宫中,他们夫妇正在宫中一处庭院之中散布,接连两位天君证道失败,让二人不由得连连叹息。

就在这时,星河神君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问道:“你们可知dào

他们为什么会失败?”

“不知dào

,还请师兄指点。”尹霜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们失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星河神君微微一笑,“不够强。”

“不够强?”吴解一愣,“只是‘不够强’而已?”

“或许其他神君另有别的解释,但对于我们斗神一系来说,证道失败的理由从来就只有一个,不够强!”星河神君负手傲然,“这玉皇宫中七位隐退的天君,任何一位都有匹敌大多数造化神君的实力,甚至于能够打得一些较弱的神君狼狈逃跑。但他们却都还没有证道,为什么呢?”

“这样还不够强?”吴解失声惊呼。

“是,还不够强!”星河神君斩钉截铁地说,“要更强,更强,强到无以复加,强到再也没办法往前多走哪怕是一丝一毫,这时候证道,便一定可以成功。”

“可是……之前那位持剑的前辈……”

“他还差得远呢!”星河神君冷笑,“所谓强dà

,不是‘我觉得我足够强dà

’就算数,更不能满足于‘别人承认我足够强dà

’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他最后的展示,究竟能证明什么?证明自己道心圆满?证明自己剑出无回?可道心圆满又如何!剑出无回又怎么样!不够强dà

,就只能将生死托付给虚无缥缈的命运,期待什么‘一线生机’……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冷笑声中,他已经飘然离去,只留下吴解和尹霜站在那里沉思。

第848章 南风天境,清静神君

“你要出门?”孔璋天君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吴解。

新三十三天的开山大典已经落下帷幕,来祝hè和观礼的客人们正在陆续离去。不过因为吴解所讲的和谐之道让大家颇有感悟,再加上两位天君试图证道的那一幕,很多人都选择留在玉京派多住一段时间,好好参悟一番,将自己的感悟充分理解吸收。

反正……对于长生者来说,时间从来就不是问题。住一天也好,住一万年也好,其实都差不多。

更不用说,那些修成不朽境界的天君们,原本就有可以用来去应付各种事务的分身。留个分身在玉京派长住,一点也不影响。

但在这个时候,吴解却表示自己要出门,而且是出远门,或许很多很多年都不会回来。

“就不能留个分身?”

“……不合适。”

“那起码多住几天吧。”孔璋天君从他的话语之中猜到了几分,眉头一皱,劝道,“瑜儿近日就会出关,他这次能够调整道路打开前途,全赖你的帮zhù

,至少也要让他当面道谢吧。”

吴解笑了:“为一瑕子师叔重开道途,是弟子分内的事情。做自己该做的事,有什么值得谢的呢?”

孔璋天君见他去意已决,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只是……不论你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麻烦,都要记得玉京派是你的师门所在,这三十三天是你的家。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我们陪你一起扛!”

吴解沉默许久,低下头,重重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远处一道流光飞来,却是桃源子赶到,和吴解相视一笑,化作虚影和他融合在一起。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迈步出去,消失不见。

孔璋天君看着吴解离开,不由得默默摇头,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他终究是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来扛。”金蟾天君出现在他的身边,“有这种晚辈,让我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啊!”

“我相信他会回来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一去不返,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角落的人!”孔璋天君生意不大,却十分的坚定有力。

金蟾天君笑了:“那是当然!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大概就是知非神君了吧……”

“你我也不能松懈啊,被他追上也就罢了,要是等他证道造化了,我们还只是不朽初期,祖师的面子可就荡然无存了!”

“只有您的面子荡然无存而已,我总共就比他大了几万岁。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几万岁哪里够得上‘祖师’啊!”金蟾天君哈哈大笑,笑得孔璋天君好不尴尬。

摘星楼静室之中,弘道神君睁开了眼睛。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面对吗?或许你才是对的,像我这样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只余下深深的叹息。

在诸天万界之中,有许许多多的天极。这些天极有的是自然生成,有的是后天创造。

想要创造天极,作为映照在苍穹之上的路标,让人们方便地来往,那是只有造化神君才能掌握的大神通。所以每一个后天创造的天极,都意味着一位造化神君的存zài



当然,一位神君未必只创造一个天极。就算他只创造了一个天极,也未必会住在这里。但要想拜访某位神君,终究还是去他创造的那处天极最为靠谱。

最最起码,那里就算没有他的分身,也会留下线索。

比方说如果要寻找昔日正一道三大神君之一的清静神君,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去他开辟的天极“南风天境”——不用走得更远,因为平时他就住在那里。

光芒闪烁,吴解出现在了一片翠绿的草地上。

这里绿草茵茵,又有许多繁花,间或一些并不高大的树木,充满了柔和的感觉。太阳暖洋洋的,却也不热。和煦的微风轻轻吹过脸庞,充满了软绵绵懒洋洋的气氛。

不远处有一座城镇,规模不大。如今正是早上八九点钟,无论是劳作还是闲游,都正是好时光。

吴解就看到附近的一棵树下,有个人正用书本盖着脸,躺在阳光下呼呼大睡。若是地球上的孔夫子看到这模样,多半要感叹一句“朽木不可雕也”吧。

他笑了笑,走了过去,站在那人的面前。

“拜见前辈。”

那人并没有把书本拿开,也没有坐起来,依旧躺在那里,只有声音从书下传来:“我可不敢当你的前辈!一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笨蛋,算得上什么前辈!”

这躺在树下的人,自然就是清静翁。

“晚辈之所以此前没有说出实情,实在是——”

“我不想听你的理由。”清静翁打断了他的话,硬梆梆地问,“你道成不朽,十六他为什么没有来祝hè?”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你的绝剑是从哪里来的?”

“自己炼制。”

“设计图又是从哪里来的?”

“朋友所赠。”

“那个朋友是谁?”

吴解笑了:“黑天道祖。”

清静翁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又问道:“你为什么现在要告sù

我这些?”

“因为我觉得不该一直瞒着你。”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不知dào

为什么,清静翁显得有些犹豫。他明明想要问出那个问题,却一直在迟疑,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没有能够把那个问题问出来。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乌云,遮住了阳光。原本温暖的南风也慢慢凉了下来,让从未见过乌云从未吹过寒风的凡人们非常好奇。而见多识广的仙人们则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更有至少数十位真仙、真君纷纷飞了起来,在这南风天境之中搜寻。

南风天境乃是清静神君创造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本该没有寒冷和阴霾,只有温暖而不炽热的阳光,和煦而不猛烈的轻风。如今天上乌云蔽日,地上寒风呼啸,怎么看都是整个世界出了大问题,让他们如何不惊!

说来也怪,不止一位仙人从吴解他们附近飞过,但却没有谁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就像吴解和清静翁根本不存zài

一般。

过了许久,清静翁似乎觉得那本书盖在脸上,让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恼怒地坐了起来,抓起那本书,狠狠地扔了出去。

他似乎借着这个行为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郁闷,但收效甚微。所以天色阴得越发厉害,寒风吹得越发凛冽,乌云已经变成了铁灰一般的颜色,似乎眼看就要下雪的样子。

“前辈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吴解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说出来好。”

清静翁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要说话,但却又摇摇头,双手握紧了几回,牙关也咬得咯咯作响,但就是没有开口说话。

寒风慢慢停了下来,但纷纷扬扬的雪花也落了下来。这场雪大得离谱,只一会儿时间,原本的遍地绿茵就被皑皑白雪覆盖,远处近处一片雪白,简直有几分玄冰世界的感觉。

吴解和清静翁依然保持着一站一坐的姿势,白雪落在他们的身上,一点也没有融化,仿佛这里不是两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两尊没有热量的石雕一般。

过了许久,眼看积雪已经把清静翁的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用低沉而且嘶哑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问出来,就像是打开了阀门一般,不等吴解回答,一连串的话语便接连不断:“你的绝剑不是来自于十六的馈赠,反而来自于黑天的图纸,这意味着十六当初最终还是输了。剑在人在,剑折人亡,连绝剑的图纸都到了黑天手上,他恐怕死得很惨吧……”

“你能够从黑天那里得到图纸,意味着她对你有绝对的信任和莫大的关心。她是个小气鬼,就连当初跟她一起出生入的洪炉老人,也不曾从她那里得到多少好处。但她却不仅给了你绝剑图纸,还帮你将绝剑炼成……”

“我很清楚黑天的脾气,她说过,她的那些宝贝都是……为了将来准bèi

的。就算当年跟华思源苦战之时,她也舍不得动用其中那几件一次性的威力巨大的东西。但现在却肯这么帮你……”

“其实……这一个理由就已经很足够了,非常足够了!”他双手掩住了脸,声音之中充满了虚弱无力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那位曾经发动神门伐道的可怕人物,分明只是一个胆怯不安的老人。

“你的身份,根本连猜都不用猜,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吴解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清静翁的头上,让他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趴在地上。

但他并没有趴下,反而捏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一声巨响,周围的一切全都变得朦胧起来,朦胧透明,呈现出一种虚幻的感觉。

凡人们还不觉得,但南风天境的修士们却纷纷露出了骇然之色,不止一人惊呼起来,想要转身逃跑。

可不等他们逃跑,朦胧透明的景象便犹如水泡被戳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南风天境就这么不见了。广袤无垠的世界,所有的生灵……就连那些修成不老不死之身的仙人们也没有例外,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风天境就此消亡,只剩吴解和清静翁站在虚空之中。

清静翁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他的手上有一道明亮的白光吞吐不定,犹如火焰一般。

“我知dào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但对我而言,跟你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来战吧!”

第849章 恨难平

面对无上神君,清静翁很紧张。紧张到不惜毁灭了自己辛辛苦苦创造的南风天境,只为获取一件一次性的强dà

法宝。

事实上,他当年创造南风天境,正是为了此刻。

以一个作为天极的大千世界为胚胎来孕育,经lì

了亿万年的岁月培养,这件法宝的威能之大,便是他自己也都难以估算。

但即便是此宝在手,他也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底气。

吴解——或者说无上神君,实在是表现得太镇定了!

他很了解无上神君,这人不屑于玩什么虚张声势的手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昔年他曾经有一次中了埋伏,诸天万界之中超过二十位造化神君联手暗算,想要将他镇压。而一贯勇猛的他却毫不犹豫地扔下几个弟子客卿来抵挡,自己乘机逃跑了。

由此可见,他既然敢来到自己的面前,那就肯定是有充分的胜算。这些年来他在暗自己在明,不知dào

他设计了多少手段,准bèi

了多少陷阱,来对付自己这个世上唯一敢于背叛他的人……

想到这里,清静翁只觉得连血液都要冻结,巨大的恐惧犹如一条毒蛇,勒住了他的肺、咬住了他的心,让他呼吸艰难,甚至连每一下心跳都充满了名为恐惧的毒素。

如果有人此刻仔细观察他,或许能够发xiàn

他的双手和双腿都在微微颤抖,害pà

得几乎连站立都站立不稳。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面对这今生最大的梦魇。

过去无数次,他曾在梦里遭遇这样的场面。每次他都从梦中惊醒,发xiàn

自己颤抖得如同寒风中的树叶,心情更比落叶还寂寥凄凉。

谁能知dào

,创造出南风天境这温暖柔和世界的清静神君,其实心里没有半点的温暖和柔和,只有无尽的恐惧?

不!不是只有恐惧,还有仇恨!

对于无上神君,清静翁心中若是有十分的恐惧,那便有百分的仇,千分的恨!

昔年他本是一个小国的王子,上有父母慈祥,中有兄弟有爱,下有妻子暖心。国内也是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但无上神君为了训liàn

部下,将他国家所在的若干世界全都毁了,一切的生灵都投入生死厮杀的战场。勒令这亿万生灵必须互相屠戮,千载之内须得杀到只剩一人,否则便尽皆灰灰。

那段日子,他也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过下来的,他也不敢去回忆究竟怎么才能够最终幸存。他只知dào

最后自己活了下来,成为三十六个世界之中唯一的幸存者,成为了无上神君麾下一个炮灰般的小兵。

然后,便是数不清的征战和厮杀,数不清的鲜血和仇怨,唯独没有泪水。

因为他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最终他成长了起来,成为了无上神君麾下二十四将之首。

或者说,成为了那家伙手头上,最好用的一件工具……

可他从不曾忘记心中的仇恨,如果不是仇恨支撑着他,如果不是想要报仇的念头支撑着他,或许他早就垮了。

当初他从无上门下叛逃之际,正一老师曾经说过:“天理昭昭,为善为恶,终究都是会有结果的。你且等着看吧,那人最终的下场,你必定是可以看得到的!”

于是他就等着看,等啊,等啊,等啊……后来,那人突然就不见了,谁也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dào

不见了。

不仅那人不见了,那人最厉害的手段“魔神幡”也威能大减,以至于他抓住机会,帮zhù

不少昔日的同门从魔神幡的控zhì

之下逃脱。

再然后,他们就茫然了。

该干什么呢?

这个时候,还是正一指点了他们:“你们的一生所学,总不能就这么白白荒废。如果不满yì

那人的做法,为什么不去寻找一条和他不同的道路出来呢?”

于是大家就开始各做各的,有人选择了隐居,有人选择了游荡,还有一些人,或者说大多数的人,则选择建立一个门派。

一个兼容并蓄,容得下任何的思想和道路,大家都按照自己方向发展,只对自己负责,只为自己说话的门派。

他们将这个门派,称之为“神门”。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是亿万年过去了。神门虽然经lì

种种风雨,却还是发展壮大,成为了诸天万界之中影响力最大的门派。反倒是正一老师当年的道统已经基本断绝,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还在追寻着那条为诸天万界定规矩,让众生各安其所的道路。

而他,依然还在憎恨。

岁月没有能够将他心中的恨意消磨,反而犹如酿酒一般,让恨意越发的醇厚,越发的深沉。

他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那家伙,但他觉得,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而现在,就是他一直在期待的那一天!

清静翁手上的白色光芒激烈地跳动着,透出一种发自骨子里面的疯狂。那是宁可毁灭自己,也要将敌人拖着一起下地狱的决心。是无数次咬牙切齿,无数次锥心刺骨,无数次战栗与颤抖,咬碎牙关、沥出心血、用全部生命和所有意志来憎恨,才能够有的坚决。

他看着吴解,眼神渐渐变得十分平静,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来战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轻松,“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吴解苦笑,一言未发。

清静翁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周围的虚空猛然震动,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想要把吴解给碾碎。

于是吴解就被碾碎了,整个人化为了数不清的碎屑,就连稍稍大一块的碎片都没有。

清静翁顿时愣住——这一战,他构想过无数的可能,推演过无数的变化,但怎么也没想过居然还有这种发展。

无上神君……他一直以来的噩梦……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他给杀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时,吴解的碎片里面,显出了一点水光。

以清静翁的眼力,立kè

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水光乃是吴解所创造的某个世界的一部分,是一片湖泊。

他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过来。

但他反而更加茫然,更加疑惑。

一片湖泊,湖泊的中央有水眼,水眼通往归墟海。

归墟海之中没有任何天极存zài

,神念的力量也会被大大压制,以至于除去一些需yào

赶路或者有怪癖的人之外,没有谁愿意去归墟海。

然而在归墟海之中,不朽天君和造化神君之间的实力差距被大大的降低了。当一个不朽天君卯足了劲逃跑的时候,就算是造化神君也只能尽可能循着他的气息追赶。如果追不上……那就是追不上,无法可想。

在归墟海里面,挪移法是用不出来的,管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都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追逐。

换句话说,吴解逃入了归墟海,就算清静翁比他强得多,又手持威力无比的法宝,也没办法再轻易杀死他。想要杀他的话,只能慢慢追赶。

清静翁知dào

,自己现在就要出发,赶快追上去。

于是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抢在那片湖泊消弭之前冲进了水眼,追进了归墟海。

空荡荡的幽暗水中,无法分辨方向,但依稀可以感觉到吴解的气息。那气息已经走得极远,显然是早有准bèi



清静翁更加茫然,他本以为追进来或许会遭遇埋伏,可是……

无上神君就这么不堪一击?就这么逃跑了?

他茫然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追赶过去。

“师傅!你究竟在想什么啊!”茉莉的尖叫声几乎能够撕破整个混沌云海,“贸贸然暴露了身份,又去无缘无故送死了一回,现在还被人追杀……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我在准bèi

一些手段。”吴解平静地说,“准bèi

一些对付无上神君的手段。”

“无上神君就是你自己啊,有什么好对付的?”

吴解笑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但有准bèi

总好过没准bèi

,不是吗?”

“可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我不会死的。”吴解微笑着说,“只要玉皇宫里面的分身不陨落,哪怕外面这些分身都完蛋了,我也不会死。就算是连玉皇宫中的分身都陨落了,我还有天书世界里面的分身。”

“可是……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局面,这就全毁了啊!”

“所谓大好局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吴解淡淡地说,“相比之下,我更想要帮他们解开心结。”

“他们?”

“是的,清静翁,还有那些当年曾经在无上门下的人们。我想要解开他们的心结,帮他们挣脱束缚,还他们一个真zhèng

的自由。”

“他们不是已经挣脱魔神幡了吗?”

“外在的束缚容易挣脱,心中的束缚却难。”吴解叹道,“比方说清静翁,纵然他已经杀了我一次,可想要等他真zhèng

摆脱昔日的阴影,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啊……”

“那个叛徒,有什么好帮的!”茉莉不屑地撇嘴,“依我说,弄死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吴解微笑,摸着她的头,没有说话。

日后如果自己输了,输给了无上神君,那么清静翁等人就是对抗无上神君的最先锋。既然如此,趁现在做些准bèi

,让他们能够以一个比较好的心态去面对复活的无上神君,便是自己可以做的最后准bèi



做完这些,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

第850章 离恨天

吴解和清静翁的这场追逐,已经持续了上万年。

这上万年来,双方不止一次交手过。虽然吴解每一次都输,每一次都会被摧毁一个分身,但每一次的失败却也都让他能够有所成长,然后变得更强。

和万年之前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境界上并没有太多的提升,然而战斗力却有了质的飞跃。这不是源自于法宝或者神通,只是最单纯的力量层次的变化。

清静翁是无上神君门下二十四将里面的最强者,如果不是本源受损,他的实力甚至于接近人道三圣祖那个层次。和他的战斗技艺相比,吴解曾经见过的极光、玄冰、吞海、噬魔四位神君简直就是纯粹的外行,犹如一个只懂得抡起大铁锤乱砸的壮汉而已。

甚至于……就连在火部之中学到的技艺,和清静翁比起来也颇有不如。

火部战技重视的是战场上的正面厮杀,而他们主要的战斗目标是天魔。一般来说,天魔最强也就是天君巅峰的层次,所以火部战技只需yào

在正面战斗中达到这个水准就行了。想要更进一步,乃至于堪比造化神君,就只能靠各人自身的领悟和磨炼,火部战技已经没有那个层次的内容——类似的例子可以参考玄冰尊者,他已经是造化神君,可他的战斗技艺比起火部那些顶级天君来说,不见得有多大的提升。他的实力也不见得能够在正面战斗之中,胜过那些天君们。

但清静翁就不同了,他是货真价实的造化神君,他的手段也是毫无折扣的造化层次。更重yào

的是,他是一个极端的实战派,在战斗中他无所不用其极,只求克敌制胜,他所施展出的那些个手段,简直超乎想象!

如果不是吴解有天书世界这个救命法宝,早就不知dào

死了多少次,甚至于很多时候,直到在天书世界里面复活,他才醒悟自己中了招。

那种神出鬼没的手段让他大开眼界,和这样的敌人战斗,就犹如在像一个最严厉也最优秀的老师学习,飞快成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初刚刚踏入不朽境界的他,有信心手持绝剑迎战造化神君。而如今的他,就算不借助任何的法宝,甚至于连某些强dà

神通都不用,光靠本身的战斗技艺,就有把握能够击退那些寻常的造化神君。

不知不觉之中,他至少在战斗力方面,已经真zhèng

达到了造化层次。

但他在意的并非自己的成长,而是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收到了什么样的效果?

“神门诸位神君老祖,这些年来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负责这个专项研究的神净天君将一份资料交给吴解,“详细的资料在这里,总的来说,你的计划效果很明显。依我看,他们差不多已经从昔日的阴影里面走了出来——至少是在很大程度上走了出来。”

吴解粗略浏览了一下资料,满yì

地笑了。

“多谢前辈。”

“不必客气,你所做的事情让我很佩服也很欣赏,能够在这计划里面帮上忙,是我的光荣。”神净天君笑着离去,“现在我最期待的,就是这计划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吴解目送他远去,然后低下头来,仔细地研究那份资料。

昔日无上神君门下二十四将之中,除去几个下落不明的和唯一一个坚持忠于他的黑天道祖,剩下的全都趁着他渡劫失败的机会脱离了他的魔掌。但即便脱离了魔神幡的控zhì

,一个个都成就了造化神君,这些强者们也始终处于惴惴不安之中。他们必须用大量的时间来淬炼自己的心灵,才能够避免恐惧从心底浮起,将他们给彻底吞没。

这使得他们平时深居简出,不仅极少会客,就连弟子门人也不大容易见到他们。结果这些年下来,神门的主要势力反而被那些外来户的神君们给占了,作为创始者的他们倒成了边缘人物。

但最近的这上万年,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些昔日无上门下出身的神君们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不再那么阴郁,也不再一年到头都犹如关禁闭一般躲在闭关室里面——前不久神门内部一场精英选拔赛中,所有的创始人居然联袂到场,而且在观战之时谈笑风生,看起来相当的轻松自在。

单独这件事或许不能说明问题,但类似的事情多了,便足以证明这些神君已经逐渐走出了无上神君的阴影,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而这,正是吴解所需yào

的结果。

他之所以要主动去找清静翁战斗,一次次被击杀,之所以要落到被追杀万年狼狈不堪的境地,磨炼自身还在其次,最关键的目标,就是为了打破这些无上门下旧人心中固有的念头。

无上神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并不是算无遗策的,也并不那么深不可测令人只能仰望。

比方说作为他转世的吴解,面对强者的时候,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被追逐的时候,他也是那么狼狈。乃至于他的成长,也是一点一点地积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束光芒,将无上神君身上那层恐怖阴森神mì

莫测的阴影给渐渐照亮,让那些被昔日的恐惧所困扰的人们,看到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无上神君。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诚然,他成长的速度令人惊讶,他所表现出的战斗才华也让人赞叹,但所有的这一切,都还在“人”的范围里面——就像是华思源,他强dà

得令人难以想象,但却没有谁会把他当成无上神君那种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魔神,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强dà

的人。

面对无上神君,很多人的心灵就犹如被冻结了一般,连思绪都变得简单和凝滞,犹如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吴解要做的,就是打破冰冻的思绪,让那些幸存者们获得敢于直面无上神君的勇气,让他们获得在精神层次上,和无上神君平起平坐的资格。

他相信那些从无上神君的残暴之下得以幸存的强者们的能力,这些强者们能够从地狱一般的淘汰里面走出来,最终成为值得无上神君用魔神幡加以束缚的存zài

,必定有他们极为出色的一面。如果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本领充分发挥出来,就算面对无上神君,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可是,无上神君通过种种手段,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巨大的阴影。这阴影犹如锁链,将他们的手脚捆住,让他们在面对无上神君的时候战战兢兢,只能发挥出很少的一部分实力——比方说当初的十六师弟,明明有绝剑在手,本身也是造化层次的强者,结果却无声无息地就败亡了,甚至于连一点战斗的线索都没有能够留下。

如果无上神君再次复活,面对复活的他,那些强者们很可能会重蹈覆辙,甚至于连战斗都不敢,便直接束手就擒,投降过去……

于情于理,吴解都不愿意那种事情发生,所以他必须要帮这些人把心中的阴影抹去,把无形的枷锁斩断。

因为……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义务,也是他能够为苍生,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

做成这件事之后,他便再无牵挂,可以专心修liàn

,等待和无上神君迟早会到来的那一战。

那一战若是他胜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败了,这上万年来的布置便将发挥作用,那些已经被斩断了枷锁的强者们,将会成为狙击无上神君的最重yào

战力。

说实话,面对无上神君,吴解哪怕连一点点胜算都没有。

如果之前他还敢狂妄地说“我有点胜算”的话,在跟清静翁追逐交锋了上万年之后,这点狂妄也已经被彻底打消,只有绝不放qì

的战意,和如履薄冰的谨慎。

清静翁很强,非常强,强得难以想象。就算吴解手段尽出,在他面前估计也只是多坚持几个瞬间的事情而已。而此刻的清静翁,只是一个已经本源受损,不复昔年巅峰状态的伤员。至于昔日巅峰时期的他,面对无上神君估计也只能勉强抵挡少许——就像当初的人道三圣祖,任何一人跟无上神君单打独斗,都只能坚持一会儿,坚持到其余二人赶来相助为止。

星河神君曾经给吴解上过课,科普过一些神君层次的知识:在神君这个层次的强者之中,战斗分为两种,一种是彼此都不够强,缺乏那种真zhèng

造化水准的强力手段,于是只能依靠彼此的神通变化慢慢磨蹭,一架打个几万年几亿年都不奇怪;另一种则是有造化层次强力手段的神君,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胜败往往只在转瞬之间。

“转瞬之间”对于造化神君而言,实在是足够长了。

“如果日后你遇到无上神君的话,若是能抵挡他一瞬,便意味着你已经有了实打实的造化神君战力;若是能抵挡一息,意味着你已经初步摸到了那个让寻常神君仰望的境界;若是能抵挡一刻,就意味着你已经是不弱于他的强者,所差最多只在毫厘之间。”星河神君曾经如此说,“师傅感叹过,他平生纵横万界,能够抵挡他一息的人物都屈指可数。然而他能够做的,就只有期待这些人更进一步,能够和他对等交锋,让他痛痛快快大战一场。”

吴解微微一笑,停下脚步,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笼罩整个归墟海的幽暗排开少许,暂时创造出了一片光明的世界。

人影一闪,清静翁已经追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的清静翁,神情比起当初平和了许多,既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目眦欲裂,就连那种阴冷的杀意都已经看不到了——这意味着他心中那不顾一切也要和无上神君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以及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绝望情绪,已经在上万年的追逐之中被逐渐磨去。

“你又想挨一顿打吗?”他看着吴解,冷笑着说,却并没有急着动手。

吴解笑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高兴。”

“我可不会因此感谢你!”

“我知dào

,我做这些事情,也并不是为了得到谁的感谢。”

“……知非子,如果你不是那人的转世,那该多好!”

“那人?那人是谁?”

清静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终于露出了笑容:“无上神君,我这辈子最大的仇敌。”

吴解点了点头,周身的火焰流动,化作手上的长刀:“那么,今天就是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战了。”

清静翁又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悟,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手上,那团南风天境所化的白光浮现了出来。

“你还要用这个?”

清静翁点点头,手一挥,白光从最近的一处通道飞了出去,离开了归墟海。

昔日南风天境所在的位置上,一个高大得难以想象的身影浮现出来,伸手一抓,抓住了不知dào

从哪个世界水眼飞出来的白光,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它躬下身子,对着那团火焰般的白光深深吹了口气。

这口气吹出去,那团白光顿时炽热地燃烧起来,顷刻间炸裂开来,化作一片广袤无垠的虚影。虚影之中有天地日月,有山川河流,有黄泉幽冥,有上界下土……更有无数的生灵,在其中繁衍生息。

巨大的身影骤然缩小,投入那个虚影的世界之中。

片刻之后,当年吴解和清静翁对峙的那片草地上,清静翁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周围的积雪正在飞快地消融,也没有融化成水,只是就这样凭空不见。这个世界的修士们还在到处搜寻,寻找异变发生的源头。凡人的孩童们则已经在笑着跳着,为难得的奇观而欢呼。

温暖的南风再次吹起,吹遍了苍茫大地。让这大地恢复了昔日的平和宁静,和他记忆之中早已消逝的那一幕缓缓地重叠在一起。

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刚刚诞生的小世界里面,有一个并不大的国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在这国家之中,国王夫妇已经年迈,他们的长子颇具才干,更有一对可爱的儿女,着实令人艳羡。

清静翁仰起头来,看着天空。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落在地上,化作一眼灵泉,苦涩无比,却又带着令人怀念的温暖。

“从今天起,这里就不再叫南风天境,而叫……离恨天!”

第851章 来自时间彼方的问候

赤红的火光和耀眼的白光互相碰撞,也不知dào

交锋了多少次,最后终于在一次猛烈的碰撞之后,白光变得黯淡了片刻,火光却被打散,四分五裂。

然而火光却没有就此消亡,而是稍稍一转,便在远处重新凝结,化为吴解的身影。

“你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清静翁赞道,“对于我来说,不朽前期或者不朽中期,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但当初的你完全不堪一击,现在却已经能够打得像模像样了。这一万年来你的成长,真是让人佩服!”

“但是还不够。”

“和你要对付的敌人比起来,怎么成长都是不够的。”清静翁叹道,“但是你和他的战斗,或许并不需yào

用武力来解决……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转世轮回这种事情乃是最大的奥秘之一,就算我们,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吴解笑了笑,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样子。

“如果你想要详细了解一些关于轮回转世的事情,我建议你去找佛门五大神君之一的弥勒,在诸天万界之中,他应该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不过他经常不在,十次登门九次扑空,要遇到他,真是需yào

一点机缘。”

“不必去问了,我做我需yào

做的事情就好。”

清静翁点了点头:“你的想法也没错,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足够了。只要你有这份信心,应该就能够做到最好。”

“如果……连你这样的人也输给他的话,那大概就是真的没办法了。”他有些黯然地说,但很快就又振作起来,“不过就算你输了,也有我们去迎战他。何况还有华思源嘛,那家伙不止一次嘟嚷过‘没有对手真是太寂寞了’,正好给他找个对手也不错。”

“如果我输了,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就算我们也输了,也还有华思源在,有三圣祖在,有天道在……无上神君这种人,终究是没办法笑到最后的!”

吴解看着清静翁脸上那坚决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你现在的表情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归墟海的深处走去。

当他快要走出清静翁发出的光芒笼罩范围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了清静翁的声音。

“师……”清静翁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师傅,祝您得胜归来!”

吴解无声地笑了,点了点头,走进了深不可测的幽暗之中。

归墟海幽深无尽,就算是最为神通广大的强者也不知dào

它究竟有多么辽阔。当年的无上神君就曾经深入归墟海,想要寻找归墟老祖留下的痕迹,寻找超越造化境界的道路。可他在归墟海里面搜寻了几千万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吴解并没有想要寻找什么,甚至于连方向都没有选,就这么随意地在归墟海中游弋,尽可能朝着更加深邃的地方前进。

“这叛徒倒也固执,花了一万年的时间才算是把他给折服……”茉莉小声地嘟嚷,“可我总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说是浪费时间呢?”吴解问。

“如果师傅你……”茉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完,“他其实挺弱的,反正要是当年的你回来了,杀他也不过就是三两下的事情罢了。”

“那也好歹能顶个三两下呢。何况,我也不会让无上神君这么容易就回来的。”

“其实师傅啊,无上神君就是你自己啊!”茉莉叹道,“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地要拒绝恢复当年的记忆和神通呢?比方说我,如果有机会让我和黑天道祖重新合而为一,就算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是那么厉害的人物,我也不会拒绝这种事情的。”

“可我并不希望你变成黑天。”吴解叹道,“黑天是黑天,茉莉是茉莉;正如无上是无上,知非是知非。过去种种已然消逝,如今的我们早不是昔日的模样。”

“但这一切都只是外在的假象罢了!究其根源,黑天是我,茉莉也是我;当年的师傅是师傅,现在的师傅还是师傅!”

吴解看着有些激动的茉莉,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掌心覆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茉莉啊,你要知dào

,这世上的事情,终究没那么简单的。如果黑天和你融合,最终产生的绝对不会是茉莉,只会是黑天;正如无上和我融合,最终得到的不会是我,而只会是无上。我不会屈服,不会放qì

自己的存zài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够坚持自己,坚持做茉莉,而不是去当黑天。”

“这些道理,我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无上在你的意志之中做过手脚吧……不过没关系,我迟早会将他的阴谋给化解掉的。”吴解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不会让你被黑天吞噬,我也不会被无上吞噬。和他的战斗,即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当然,我们的胜败,同样也关系着诸天万界的命运。”

“我不想成为师傅你的负担,我也不希望你去背负什么东西。人应该为了自己而活着,也只要为了自己而活着就足够了!”

“人是动物的一种,可并不仅仅只是一种动物。如果只为了自己而活着,那就不能算是‘人’,而只是一种用两条腿走路的丑陋的没毛猴子罢了。”

“为自己而活,起码能够活下来。”

“那么,我就证明给你看吧。”吴解笑了,“为自己而活的人,和愿意背负其他人一起活下去的人,究竟谁能够笑到最后!”

就在这时,幽暗之中有掌声响起。

“说得很好,让我也不禁有些期待了啊!”

吴解悚然一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去。

他和茉莉的交谈,发生在彼此心灵的世界里面。自从他穿越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窃听这种谈话的人,就算是斗神组织的总帅星河、玉皇,又或者是无上二十四将之首的清静,都没有这种本事。

他本以为,凭借天书世界的遮蔽,应该没有人能够听到这些话才对!

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周围聚集起来,化作一道明亮的光之门。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从光之门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很普通的年轻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质。平凡得就像是红尘中随处可见的一个凡人,甚至就算你和他当面遇见,说过一些话,也没办法记住他的特征——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任何特征可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透出“普通”两个字来。

“前辈如何称呼?”吴解沉声问道,“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说话间,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bèi

。纵然这人深不可测,让他甚至于连评估其实力都做不到,但无论如何,他可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

那平凡而普通的年轻人笑了,说:“我叫周诚。”

吴解一愣,随即想了起来,疑惑地问:“开天宗周诚前辈?”

“嗯。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徐明、郑日、赵开、赵泰、俞塔等等,反正都是一回事。”周诚笑道,“当然,如果你比较喜欢一些很有气势的称呼,那么我也不介yì

你称呼我为——开天圣君。”

吴解这次是真的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让回过神来:“开天圣君?那不是开天宗编造出来的故事吗?”

开天圣君哈哈大笑:“你说得没错,故事是编造出来的,但开天圣君却不是。”

“请恕晚辈驽钝,前辈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实在不明白。”

“我是开天圣君,一个在造化之路上走到极致,追寻更高境界的修士。”开天圣君说道,“我想了很多办法,但始终都只能再走出半步。那些各种各样的办法,都只能走出半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剩下的半步走出去。于是我在星海之中飘荡,思考……也不知dào

想了多久,我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欠缺了什么。”

“那是什么?”吴解忍不住问道。

“我已经差不多能够无所不能,但仔细想想,我所做到的事情,依然都还在天道的范围里面。若是天道做不到,那我就做不到——这便是我的欠缺,也是从造化境界再向上走的时候,所必须解决的问题。”

吴解沉吟了一下,说:“前辈的意思是,要创造一个超出天道之上的世界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开天圣君笑道,“正是如此!我当时的构思是,创造出一个‘传说会变成真实’的世界来。”

“所以前辈创造了那个开天圣君的传说,然后……成功了吗?”

“当然是失败了。”开天圣君耸了耸肩,“如果我成功了,永恒至尊就不会只有荒神和墟祖,而是应该还有我开天圣祖一个啊。”

吴解讶然:“失败了?那您现在的样子……”

“在你的这个时间里面,开天圣君已经身死道消很久很久,只剩下当年一些传说的影子,时而凝聚起来,化为开天宗。但是呢,时间对于我们这些半步永恒的家伙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跨越的障碍,虽然没有办法超越死亡,但从时间的那一边发来消息,和久远时间之后的晚辈聊天,却还难不倒我。”

“那您究竟为什么要跟我聊天呢?”

开天圣君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跟荒神聊过天,跟墟祖聊过天,也跟在我之前冲击永恒失败的前辈们聊过天。跟你聊聊天,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您跟无上神君,跟思源神君聊过天吗?”

“还没有,或者说,在此刻跟你聊天的这个时间里面,还没有。”开天圣君说,“时间的奥妙,你还不能完全理解,所以没必要刻意去想究竟怎么回事。总的来说,我是得到了另一位永恒至尊的建议,才来和你聊天的。不要问我那第三位永恒至尊究竟是谁,我也不会告sù

你。我来和你聊这些,只是要告sù

你一件事。”

“什么事?前辈请讲!”

“在我所能够看到的、能够接触到的时间里面,永恒至尊有好几位,但其中并没有‘无上神君’这一号人物。”

吴解的眼睛因为惊喜而瞪大,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此言当真!”

“当真不当真,你自己判断吧。”光之门渐渐暗淡,开天圣君的身影渐渐隐去,“话已经送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852章 你好,无上神君

开天圣君已经离去,吴解还站在幽暗之中沉思。

开天圣君的话其实并不多,但他话中所透露的消息却很不少。这些消息之中,某些甚至于值得造化神君们冒着生命危险去获取。

比方说,他所求证的永恒之路。

作为遥远时间之前的造化巅峰强者,开天圣君也在追逐着永恒的境界。按照他的说法,荒神和墟祖这两位永恒至尊,甚至都是他的晚辈。

也就是说,包括他在内,一代一代追逐永恒境界的造化巅峰强者们,最终都失败了。或许在他之后,也一样有这样失败的强者们。

然而,这些强者们却并没有留下记载,甚至就连那些最年长的老前辈们,也不记得曾经有他们的存zài



这意味着什么呢?

吴解稍稍一想,就猜出了这件事背后那可怕的真相。

大概在归墟老祖之后,至少有一位追逐永恒境界失败的造化巅峰,一个类似于无上神君这样的强者,在试图踏上更高境界之前或者之后,屠戮了诸天万界。他杀光了所有的造化神君和不朽天君,或许还包括洞虚、阳神……甚至可能连没有成就长生的修士,进而连凡人都没有放过。

诸天万界之中之所以没有留下他们的记录,便是被他用这种手段给抹去了。

当然,也可能是那位强者神通广大,在时间之中抹掉了关于历代半步永恒们的事迹。但吴解觉得就算是半步永恒,到无上神君这个层次,差不多也应该是顶点了。无上神君没办法在时间长河里面抹掉他不想让后人知dào

的记录,那些半步永恒们应该也做不到。

可以用的,大概只有那些简单粗暴的手段吧。

“怪不得天道会降下混沌灭世神雷……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或许冲击永恒境界失败的无上神君,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来吧……”

“这倒真没冤枉他,师傅他老人家如果真的冲击永恒境界失败,肯定会在自己身死道消之前拉上诸天万界陪葬的!”

“那位开天圣君所选择的道路,是选择创造一个超出天道之上的世界来——这选择跟华思源很相似。那么他失败的原因,大概也跟华思源差不多吧?”吴解沉吟道,“他所要创造的世界和天道本身存zài

巨大的抵触,所以天道对他施加了天罚,最终导致了他的败亡。”

“为什么‘传说会变成真实’的世界,会与天道产生巨大抵触,以至于受到天罚呢?”茉莉纳闷地问。

“这问题老华和无上神君大概可以回答,至于我嘛,起码现在是不行的。”吴解笑道,“总之记住这件事就好吧。相比之下,他说的另外两件事,对我们却有非常巨大的意义。”

“第一件事:半步永恒的强者们,是能够使得自己的力量和意志超越时间的,就像之前弘道祖师所说,时间对于无上神君那个层次的强者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吴解的脸色有些沉重:“这或许意味着,无上神君可能直接从他的时间输送一份力量过来。如果那样的话,我想要胜过他,就更难了!”

“但是相对来说,另外一个不就是好消息了吗?”

被茉莉这么一劝,吴解也笑了:“你说得对,无论我是胜利还是失败,总之无上神君肯定失败了。他终究没有能够成为永恒至尊,达到那个境界的另有其人——或许是老华,或许是人道三圣祖之一,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强者……当然,也可能是我或者你。”

茉莉顿时笑着摇手:“我是不可能的。哈哈,要是连一只只剩一半元神的兔子都能成就永恒,那世上的造化神君们简直都要气死啦!”

说着她瞪大眼睛、鼓起腮帮,做出一个非常生气,气得犹如青蛙一般咕咕的模样,逗得吴解哈哈大笑。

“总之不管如何,知dào

无上神君没有能够成就永恒,我这心就算放下一半了。”笑完了之后,他看了看周围,平静地说,“我看这里环境不错,最重yào

的是和我机缘相合,干脆就留在这里修liàn

吧。没准日后我跟无上神君交手的时候,开天圣君前辈还会再出手呢……”

“他要真的肯再出手,又何必现在来提醒你?”茉莉嘟嚷,“要是这些悠久岁月之前的半步永恒们真的能够跨越时间出手,而且还有足够的威力,那诸天万界里面关于他们的传说就不会被人给彻底抹去了。”

吴解沉吟一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该指望这些不靠谱的事。与其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于是,他便在这归墟海深处的幽暗之中住下,开始专心修liàn



修liàn

是世上最能消磨时间的事情,尤其对于不朽天君来说。

一次闭关,就是几百年几千年;稍稍钻研一下,也是几百年几千年……在一次次的闭关、钻研、修liàn

之中,时光便如同流水一般哗哗流过,让人茫然不觉它的流逝。

大荒界的玉京派已经发展得日益繁荣,有两位造化神君坐镇,使得整个门派的发展就像是装上了火箭助推一般,越来越快。

不久之后——起码相对于在归墟海之中默默修liàn

的吴解来说不久之后,从九州界青羊观飞升了一个特别的人。

此人复姓公孙,道号长明,乃是昔日的栾昱子长孙渊转世,也就是引导长孙武踏入道途的那位前辈。

他和长孙武的见面,令双方都感慨万千。而公孙长明更在不久之后便证道长生,成为了又一位九州界出身的长生真仙。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后来他在一次修liàn

之时突有所感,想起了自己真zhèng

意义上的“前世”。

那时候,他身为人族,却修liàn

妖族的功法,将自己修liàn

成了半人半鸟的形状。诸天万界里面,走这条路的修士几乎没有一个不陨落的,但他却凭借着大毅力大神通,更借助了太上道祖弘扬道法的机会,闯过了最艰难的一关,证就造化神君。

没错,他也是入道九神君之一,昔日的名号是“神鹰天尊”。

自从铁剑书生白金醒来之后,入道九神君便开始纷纷出现。就像是白金的醒来,解开了一个封印,又或者是揭开了一场大戏的帷幕。

物外剑庐的白与卿,前世乃是九神君之中的通明仙姑;无咎派的陆祺真人,前世乃是九神君之中最年长的青云老人;墨霄派的离乱、离惑姐弟,前世乃是一身双魂的二心公子;流云阁的齐白云,前世乃是九神君里面下手最狠辣的绝灭神君;玄壤山的白秀真人,前世乃是性格闲逸的黑云神君……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原来无咎派掌门盗泉真人,居然也是九神君转世——他的前世,乃是从佛门转入神门的大笑神君。

铁剑书生白金、神鹰天尊公孙长明、通明仙姑白与卿、青云老人陆祺、二心公子离家姐弟、绝灭神君齐白云、黑云神君白秀、大笑神君盗泉子……入道九神君已经醒来了八位。

不过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后来的岁月之中,无论大家怎么等待怎么寻找怎么呼唤,也没办法将九神君的最后一位给找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造化神君也无计可施。好在八神君加上弘道神君,恰恰也凑齐了九人之数——或许天意就是如此吧……

道门蓬勃发展,自然也带动了道门各派,以及门派里面各个支流的发展。

作为解开这场道门盛世序幕的玉京派,一门三神君,其下又有四大天君——冰云仙子旧伤痊愈之后,修为进展顺利,后来也成功地渡过天劫,成为了玉京派的第四位不朽天君——声势冠绝整个道门,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坐实了道门正统的地位。

而玉京派四大天君之中知非天君一脉,也发展得颇为热闹。第二代八位弟子门人之中,除去七弟子毛卷和门人火神真人之外,其余六人全都成就了长生。尤其是来自于蓬莱群岛的门人王源真,甚至来到玉京之后的第二年便渡劫成功,踏入了洞虚境界,让大家都咋舌不已。

不仅如此,随着岁月的推移,便是知非门下第三代弟子里面,也有人修成了长生。加上后来修成真君的孟秀隽,知非天君教徒有方,便成为了一代佳话。

虽然知非天君自己隐居多年,谁也没见过他再出现,可光是看他徒子徒孙一代代都有出息,门墙兴旺发达的样子,就能猜出他自己多半也在不断进步。

现在诸天万界之中不少强者都在暗暗猜测,或许等到知非天君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就是他功行圆满将要去踏入造化境界的那一刻……

“你听说了吗?现在很多人都传言你快要证道造化了。”尹霜从斗神会议归来,笑着对吴解说,“他们可真是很有眼光啊!”

“修为到我这个地步,冥冥之中便很容易产生感应。我又没有学弘道祖师刻意掩饰,自然瞒不过别人。”吴解微微一笑,“不过,想要证道造化,却还有一个巨大的门槛要跨过。”

尹霜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脸色顿时一黯:“这些年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的准bèi

,就算面对那魔头,也不见得就输给他。可是……我还是希望这些准bèi

完全都用不上才好!”

吴解叹了口气,抱住了妻子:“我也希望你们的准bèi

能够用不到才好,但所谓‘尽最大的努力,作最坏的准bèi

’,准bèi

充分一点,怎么也不会有错的。”

“……你准bèi

什么时候走出那一步?”

“我最近修liàn

的时候常常心有所感,恐怕不等我走出那一步,他就要来找我了。”

尹霜紧紧握住了吴解的手,脸上满是黯然之色:“如果我再强一些,如果我进步得更快一些……”

“你已经是不朽天君,进步的速度在整个斗神组织的历史里面都可以排得进前二十名,这还是包括斗部那些一觉醒就起码是洞虚境界的强者在内的排名。这样的速度,已经很了不起。”吴解笑着,将另一只手覆在她有些冰凉的手上,“其实,就算你证道造化,也没办法插手我和他的那一战。那是我们之间的较量,只能一对一,除了我们自己之外,就算是父母妻儿,也没办法插上手的。”

“……真是不甘心啊!”

吴解微微一笑,正想要说什么,身体却骤然僵硬。

尹霜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紧张得瞪大了眼睛。

“他来了。”吴解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我要专心迎战,别让人来打扰我。”

幽暗的归墟海深处,正在瞑目修liàn

的吴解身体猛地一震。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面,一个英俊而威严的美男子正缓缓走来。

面对这命里注定的死敌,吴解并没有惊慌之意,只是微微一笑。

“你好,无上神君。”

第853章 掌控之道,和谐之道

无上神君漠然注视着吴解,微微点了点头:“你很镇定,这很难得。”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吴解哈哈一笑,周围的空间突然化作熊熊烈焰,朝着无上神君席卷过去,“但是,跟你这种人多废话,有损我的格调啊!”

这火焰来得突兀,转瞬间便已经将无上神君团团包围,眼看就要烧到了他的身上。但他依然冷漠平静,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无聊。”

话音未落,火焰消失,一只模糊的大手凭空出现在吴解身边,便要将他一把攥住。

“比起一个躲在暗处偷窥了亿万年的老变态,无聊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只大手还没碰到吴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有许多道剑光四面八方浮现,犹如万箭齐发一般,向着无上神君攒射。

在意识的世界里面,双方的交锋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一边不停地将对手的攻击化为乌有,另一边则源源不断地发出自己的攻击。

攻击转换的频率越来越快,整个意识的世界已经一片混乱,只有无数的光影交错,模糊凌乱,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最简单的战术,也是最硬朗的打法,直截了当,没有任何的巧可以取。

吴解不觉得自己能够靠智慧或者阴谋胜过一个活了不知dào

多少岁月的老家伙,即便对方只剩了一缕残念也是一样——或者说,正因为对方只剩了一缕残念,他才尤其不能选择那种对于本身力量要求不大的手段。

相比之下,意识世界里面的不断冲突抵消,却是对他最有利的。

这种打法就是在比拼双方的耐力,不断消耗。不管无上神君究竟有多强,他毕竟只是一缕残念。吴解身为接近不朽巅峰的顶尖天君,如果连一缕残念都耗不过,那就真是死得活该了。

须知,无上神君的力量来自于他的残留,用一点就少一点。吴解的力量则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大道之中汲取,还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不管怎么看,他都没有在消耗战中失败的理由。

意识的世界里面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各种各样的光影完全纠缠在一起,一边飞快地消耗,一边又被飞快地补充,使得这种混乱还在不断加剧。

吴解的脑门开始突突地跳痛,感觉有一根筋在不断膨胀,又像是有一根针在不断地刺。这痛楚并不很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痒,让他十分难受。

他也曾施展神通想要隔绝肉身的感知,却发xiàn

这痒痛的感觉并非来自于肉身,而是在元神上的反映——或许这又是无上神君的手段吧。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慌乱,虽然因为混乱的阻隔,他看不清无上神君的情况,但他相信那家伙的情况绝对不会比自己更好。

如果已经占到上风的话,依照无上神君的脾气,怎么也该嘲笑一下自己才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无上神君的话音。

“很不错的想法,理论上说,正打中了我的弱点。”语音依旧冷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你毕竟层次太低,还没有能够理解我的境界。”

说着,来自无上神君那边的攻击力道瞬间加强了好几倍,一下子就把吴解的力量全都压了回来,甚至于逼得他连连后退。

吴解眉头一皱,不惊反喜。

无上神君突然提升了力量,这不仅不能说明他的强dà

,反而证明了他的虚弱。

以他的本事和性格,如果真的一开始就有这么强,又何必浪费时间跟吴解慢慢纠缠呢?

换句话说,他此刻所展示的力量,只是一种暂时的爆fā

。只要自己能够顶住这一波爆fā

,接下来他就会盛极而衰,自己也就能够获得胜利!

当然,无上神君既然会施展爆fā

力,就意味着他对于自己的爆fā

力有一定的信心。所以自己想要熬过眼前这段时间,的确并不容易。

不容易,可却是最实jì

的获胜方法。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边尽可能地从大道之中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转化成元神之力投入交锋,另一边则勾连了天书世界,动用了长久以来的储备。

这些年来,他在天书世界里面储备了无可估量的力量,甚至于专门为此又开辟了一个小世界。那是一颗炽热的火球,比他今世见过的任何一颗星辰都要庞大,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全都是储备的元神之力。

仅仅一次呼吸的瞬间,吴解就从天书世界调用了相当于自己平时一个月才能汲取的力量,迎着无上神君的攻击,毫不退让地轰了回去。

这一刹那,整个意识世界一片花白。因为过于耀眼的缘故,反而让所有的颜色甚至光影都一起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一般。

意识的冲突是最为直接的,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可以动用的力量总共就那么多,双方既然都施展了强力的手段,自然也就都失去了防御的能力。

吴解不知dào

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清醒的,但他恢复清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两个渠道疯狂地汲取力量,给自己构筑防御。

他并没有贸然进攻,因为他无法判断无上神君的位置。

然后,从某个方向上,一道奇异的光华闪现。

被刚才那一击轰到彻底混沌的意识世界里面,以那道光华为中央,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循环。

“世界种子,开辟世界?”吴解一瞬间就明白了无上神君要做什么,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不亚于刚才那一击强度的力量轰了出去。

恐怖的力量轰击在那个微小的循环上,却没有能够将其摧毁,反而被它吸收,使得它迅速地成长起来。

“你的力量的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或许是长久的岁月让我变得虚弱了吧。”无上神君的声音从那个正在不断成长的循环后面传来,“那么,还是用我的境界来压制你吧。”

“不论你积累了多大的力量,我们境界上的差距,都会让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吴解没有回答,他现在可没有跟人斗嘴的闲暇。

猛烈的一击却得到了反效果,这让他明白形势已经有些不利——无上神君已经找到了弥补彼此力量差距的办法。

“如果能够只靠比拼力量就赢得这一战的话,那该多好!”

他心中暗暗叹息,手上却一点也没停下来,法决和符印接连不断,迅速地构筑了一个循环出来。

那循环和无上神君所构筑的颇为相似,也在飞快地成长。

要和“世界”相抗衡,最可靠的办法自然就是“世界”本身。

无上神君能够开辟世界,吴解也能!

两个微小的循环都在飞快地成长,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天地开辟,看到了世界成型。

这个时候,两个世界的差别就变得很明显。

虽然彼此都在透出旺盛的生机,但无上神君所构筑的世界里面,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犹如有一只无所不能的无形大手,将整个世界的万物都细致地安排,让它们各行其是,沿着既定的轨道发展。犹如一架最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齿轮就紧紧地咬合着,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疏漏。

而吴解的世界则不然,虽然也有无形的秩序在拨动万物,让它们归于轨道。可这力量却柔和许多,常常看到有东西突pò

这秩序的影响,然后得到大踏步的发展,从而诞生新的秩序,形成新的平衡。

“和谐之道……你果然走了这条路。”无上神君冷漠地说,“这条路缺乏效率,在战斗的时候将完全无法抵挡。”

“掌控之道所创造的世界虽然有生机,却缺乏活力。那样的世界只能在你划定的圈子里面旋转,无法跨越哪怕一步。”吴解冷笑着反驳,“那样的世界,就算创造得再怎么多,也无助于自己的进步!”

“以你的境界和我谈论进步?”无上神君的话音里面颇有讥诮之意。

吴解却一点都没有因此不安,坚定地回答:“不是谈论,而是验证。你很快就会看到,我的道路比你更加正确!”

两个既相似又不同的世界,终于撞在了一起。

无穷无尽的生灵从两个世界里面冲出来,展开了无数的战场,舍生忘死地厮杀。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令人为之胆寒。

正如无上神君所说,掌控之道所创造的世界更加富有效率,在战争之中,效率便使得它能够把自己的战争潜力充分地发挥,就连一点点都不会浪费。

比方说,那个世界的士兵会把一切的东西都作为食物和资源使用,就连双方的死骸也不例外。甚至于很快就发展出来类似于骸骨兵、腐尸大炮之类的东西,至于新鲜的血肉和骨殖,更是直接就可以作为培养更多士兵的养分。

相比之下,和谐之道创造的世界显然就落了下风,即使在正面的战斗之中并不吃亏,可同样的战果,他们要消耗的战争潜力却更多。这样下去的话,这场战争的天平必然会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倾斜。

无上神君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吴解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惊慌或者不安的意思。

他在等待,等待那应该会出现的事情。

不知何时,战场上突然又发生了变化——当战局发展到对和谐世界不利的时候,和谐世界里面突然诞生了一些特别强dà

的战士,他们的力量远比寻常的战士更加出色,更重yào

的是他们拥有非同一般的智慧,在战斗中屡出奇兵,很快就挽回了败局。

“这就是你所期待的东西?”无上神君冷漠地说,“将胜利寄托于运气,实在可笑!”

“这不是什么运气,而是必然!”吴解笑了,“一个充满各种可能性的世界,必然会孕育出更出色的生灵。相比从一开始就被你束缚在既定轨道里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才真zhèng

能够成长!”

“那只是因为我现在的力量不足而已,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

“同等力量之下,你的掌控之道是不如我的和谐之道的!”吴解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输了!”

第854章 各有算计

面对吴解以实践证明的事实,无上神君沉默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苦恼。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冷漠之外的神情,然而这神情在他脸上也只存zài

了极短的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又只剩下冷漠。

“让自己创造的世界进步和发展,又有什么意义?”他冷漠地说,“需yào

进步和发展的,只有我自己。”

说完,他袖子一挥,那个正发动了全部战争潜力,犹如最精密的机器一般有条不紊地战斗,不断绞杀生命的世界骤然崩溃,化作一片烈焰,朝着吴解这边扑了过来。

这一整个世界崩溃的火焰蕴含着可怕的威力,吴解换了四五种手段才将其堪堪挡住。即便如此,他所创造的那个以和谐之道为中心的世界也已经被完全毁灭,不剩半点痕迹。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即便自己不能进步,也不让别人进步……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如果我不能进步,那别人就不需yào

进步。”说着,因为两个世界毁灭而荡起的暴风烈焰之中,出现了四道光柱,地水风火之力被这四道光柱固定,缓缓沉淀,开始朝着某个方向成型。

吴解皱了皱眉,抬手一点,青红黑白四道光柱也树立在暴风烈焰之中,将混乱不堪的本源之力按照他的意愿梳理,演化成某个模样。

“不是地水风火?看来你也有点想法,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可你验证过你的想法吗?”

地水风火四道光柱和青红黑白四道光柱缓缓移动,很快就撞在了一起。结果一点也不出人意料,四色光柱的力量相对弱一些,只一下就出现了许多的裂纹,两三下便完全崩溃。

同样施展梳理地水风火的神通,正面碰撞的时候,便高下立现。

对于这个结果,吴解一点也没感觉意wài

,更不会因此而沮丧。相反,通过这一次的交锋,他清楚地看出了自己所用神通的不足——相对于经lì

了无数岁月,一代代大神通者验证和完善的地水风火之道,自己以和谐之道驾驭火雷瘟斗四部神通的手段,或许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但究其精髓,的确还是太浅薄,缺乏足够的底蕴。

底蕴体现在哪里?就体现在博大和细微,体现在强悍和完善,体现在正面碰撞的那一刻。

若是此战之后他能够生还,光是这两番交锋的经验,就是无可比拟的宝物!

挥挥手,又是四色光柱飞起,接连不断地冲撞过去,最终凭借数量上的优势抵消了地水风火四道光柱。但是这个时候,意识世界里面已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范围被无上神君固定,梳理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那是一片冰冷而平静的世界,秩序井然,却没有半点灵动。

“你始终就这一套吗?”吴解冷笑,熊熊烈焰四面腾起,将剩下的三分之二意识世界化为一片火海,“身为半步永恒的顶尖神君,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套,也真是够丢脸的!”

“我所行的是我的道路,我的手段便是我道路的验证。所以我不需yào

别的手段。”无上神君冷漠地回答,同时催发掌控之力,使得那冰冷而平静的世界不断蔓延。

冰和火的边界,两种力量不断地激荡着。但每一次的激荡,最终都是火焰败退,冰冷的世界又蔓延了一段。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冰冷而平静的世界蔓延得越来越大,渐渐已经占了上风。纵然吴解不断催发烈焰,也只能尽量延缓它蔓延的速度,无法真zhèng

阻止它蔓延的势头。

“在道的理解上,你比我差了太远。”无上神君说,“所以你根本就不可能赢。”

吴解笑了笑,并没有强辩,只是依然在坚定地催动火焰,去努力抵消那不断蔓延的冰冷意志。

他的确是尽lì

了,但即使蔓延的速度越来越慢,冰冷和平静的世界却依然在不断地增加。

过了许久许久,终于除了身边一圈的火焰之外,几乎整个意识世界都已经变成了那冰冷和平静,犹如机械一般冷漠的模样。

“作为一个区区不朽境界的小辈,你已经做得很好!”无上神君微微点头,略有赞赏之意,“果然不愧是我的转世,我认可你有资格分享我的荣耀。”

“胜利宣告这种话……你不觉得还太早吗?”满头大汗的吴解冷笑着反驳,“钱还没有落进袋子,肉还没有吃下肚子,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呢?”

“这种坚持到底的意志,也和我如出一辙。”

面对着已经逼到眼前的冰冷意志,吴解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虽然有点冒险,但也只剩那个办法了……”

说着,他抬起手来,对准无上神君的方向,屈指一弹。

随着这一弹,他的整个人直接崩溃瓦解,化作了一道明亮的剑光,带着决然之意,冲向无上神君。

对于吴解的殊死一搏,无上神君并没有感觉到意wài

。恰恰相反,吴解身为他的转世,如果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没有放下一切拼命的勇气,那才反而会让他意wài

呢!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光,他的神情依然冷漠平静,抬起手来,迎了上去。

但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的手上所凝聚的并非掌控之力,而是和吴解一模一样的和谐之力。甚至于……这份和谐之力的精纯程度,比吴解本人所施展的更为强dà



剑光疏忽而至,眼看就要撞在无上神君施展的和谐之力上。

无上神君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一直都隐藏着这个手段,便是为了这一刻。

仅仅只是打败吴解,将其杀死,夺取意识世界,进而夺舍重生,那样的结果是没办法叫他满yì

的。他所要追求的是完全的胜利,彻彻底底的胜利,因为在胜利之后,他就要发动自己准bèi

已久的计划,一口气冲击永恒至尊的境界。

所以他真zhèng

要做的,是把吴解给吞掉,将其融合、吸收。把吴解的力量彻彻底底地夺取到手,让自己以一个完美的状态复活,重新以最强的姿态君临诸天万界。

无上神君很清楚,打败吴解只是他整个计划的第一步。复活之后,他将要面对许许多多的阻碍和敌人。纵然他已经有了许多对应的备案,但这亿万年来,诸天万界之中风起云涌,不知dào

会出现多少后起之秀。为了确保胜利,他有必要在第一个环节上就做到完美。

当然……这其实只是次要的理由,主要的理由还是——身为这世上的最强者,注定要成为永恒至尊,甚至于日后要把荒神和墟祖踩在脚下的伟大存zài

,他不接受任何不够完美的胜利!

只有完美的胜利,才配得上他!只有完美的胜利,才能够真zhèng

彰显他的荣耀!

比电光石火都更加短暂的瞬间之后,吴解所化的剑光终于和无上神君的和谐之力相撞。

但结果却出乎了无上神君的意料,吴解非但没有被他那更为强dà

和精纯的和谐之力吞没,反而以一道剑光将和谐之力给冲散了!

那一道剑光之中所蕴含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和谐之道,甚至于不是他所知dào

的任何一种道。那是在诸天万界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力量。

那道剑光仿佛在提问,向这世上一切的万物提问;又像是一把利刃,将一切看似天经地义的东西展开,探求其中深层次的奥秘;甚至于还想是一道桥梁,一头架在这个世界,另一头却要架到某个即使连天道也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之中。

这是天问之剑!

无上神君一贯冷漠和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惊怒之色。

他想要变招,可吴解的剑光冲锋速度何等快捷,他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结果终究没有能够来得及。

剑光穿透了和谐之力,击碎了无上神君的手臂,最终贯穿了他的胸膛。

几乎吞没了整个意识世界的冰冷意志激烈地震荡起来,犹如退潮一般飞快地退去,在无上神君周围化作坚固的防护,几乎把他包在了巨大的茧子里面。

但吴解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即便他可能已经是最强的不朽天君,即便他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此刻也在剧烈地喘息着,甚至连身影都有些模糊。

“干得漂亮!”无上神君的声音嘶哑而虚弱,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从茧子里面传出来,“这一剑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可以问问它究竟是什么吗?”

“此剑名曰天问。”吴解一边努力汲取力量,让自己尽快恢复,一边喘着气回答。

“天问……是你的创造吗?”

“不,是华思源的创造。”

“华思源……他是谁?”

“是在你之后,新一代半步永恒的强者。”

无上神君沉默了一下,满yì

地笑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有资格和我相提并论的强者!等复活之后,我定要和他痛痛快快地一战,给予他最辉煌的死亡!”

“在那之前,你还是先死在我的手下吧!”吴解怒吼着,整个人再次化为剑光,纵身而起,杀向无上神君。

过去的岁月中,他在玉皇宫的分身一直专心修liàn

天问剑诀。或者说,一直在专心修liàn

天问剑诀的那第一剑。

数以万计的岁月,只练这一剑。

吴解知dào

自己的情况,他缺乏剑术的天赋,想要完整掌握天问剑诀,不知dào

需yào

花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就算是最终修成,威力也不可能达到堪比星河神君的地步,甚至于连尹霜都不如。

那样的话,还不如专注于这一剑,只练这一剑就好!

最终,在这天问第一剑上的成就,他超越了剑术天才尹霜,超越了星河、玉皇两位神君,甚至于……玉皇大天尊曾经感叹,如果只看这一剑的话,就算华思源出关,也未必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如今,这所有的苦练和积累,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刻。

剑光凛冽,犹如要将世上的一切解析破开一般,直取无上神君!

第855章 早已注定

无论吴解还是无上神君,所拥有的手段都远不止之前表现出的那些。他们之所以此前没有使用,都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很多东西看上去厉害,可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真zhèng

能够奏效的,往往只有一击。

所以双方都在等,等待发出那一击的机会。

在这世上,其实无上神君才是第一位修liàn

和谐之道而大成的强者。早在他还没有创造天书世界的时候,就曾经研究过和谐之道——以两种相反的道路分别达到造化巅峰,然后将其相合,催生新的道路,这是他根据从太古时代的记载中找到的零碎资料而推演出的一种方法。理论上说,这种方法可以让造化巅峰的神君再往前走上一步。

无上神君就是这么做的,也的确再往前走了一步,然而只是到此为止。

不管他怎么加强对于和谐之道的领悟,他的和谐之道始终比掌控之道差了一点,纵然他光靠和谐之道就已经稳赢世上绝大多数的造化神君,可他的和谐之道就是没办法达到掌控之道的境界,始终差了那么一线。

无上神君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明白了原因所在。

大道唯精唯诚,他既然选择了掌控之道,就不可能背弃它。若是他真把和谐之道抬高到和掌控之道平齐的地位,结果不是踏入永恒境界,而是自身的道分裂崩溃,死得不能再死。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就果duàn

地放qì

了对和谐之道的研究,也放qì

了掌控两种相反之道的思路,转而专注于自己的掌控之道——然后,他便终于做出了突pò

,比那些“走出一步”的神君们前进到了更远的地方。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又走出了一步,才明白所谓“造化巅峰”的说法是何等的荒谬和可笑。造化巅峰再前进就该是永恒至尊了,可实jì

上还远得很呢!

一步不够,两步不够,还要走很多步……

后来的事情大致上便众所周知:原本就已经是极恶暴君级别的无上神君变本加厉,朝着************反道德的方向开足马力狂飙突进,没过多久,就连天怒人怨这个词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邪恶,最终落得被灭世神雷轰成了灰。

而他在和谐之道上的造诣,便随着他的死去一起湮没,无人知晓。

当确定吴解所走的是和谐之道,无上神君便决定用自己的和谐之道作为一个杀招——只要把吴解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他就必定会奋起所有的力量殊死一搏。而那个时候,凭借比吴解更强dà

的和谐之力,他就能够轻轻松松地将吴解一举击杀,获得完全的胜利。

然而无上神君怎么也没想到,当吴解殊死一搏的时候,用的却不是和谐之道,而是天问之剑。

天问之剑并不依托于哪一条道,它的根基是对于“科学世界”和“超自然世界”之间的观察和解析,其中最重yào

的精髓甚至于超出了天道之上。华思源就是从这个思路出发,才迈出了前往永恒境界的脚步,一直走到天道无法容忍,对其降下天罚的地步。

这一剑的威力,就算无上神君早有准bèi

,也要花上很大的力qì

才能挡住。何况他根本就没想到!

吴解之所以将这一剑放在紧急关头使用,却并非出于斗智的考lǜ

,而是单纯的习惯罢了——他不擅长用剑,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会优先考lǜ

用别的手段,仅此而已。

这或许只是巧合,但如果不是无上神君非要用陷阱来暗算吴解的话,他这一剑怎么也不会挨得如此之惨,以至于将此前所有的优势全部输掉,还落到了相当不利的境地。

躲藏在茧子之中,他一边不断加固防御,一边尽快修复自己的伤势,一边惊怒地盘算着。

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吴解只是一个有些才能的天君,此刻便已经把吴解当成了足以威胁自己的大敌,当成了一个非但力量强dà

,隐忍和智谋更加令人恐惧的危险对手。

面对这样的敌人,他需yào

细细盘算,才能确保胜利。

吴解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好不容易占到了一点上风,当然要抓住机会穷追猛打。能够把无上神君直接打死自然最好,就算打不死,也要让这家伙脱一层皮!

剑光凛冽,没有半点犹豫和退缩,朝着保护无上神君的茧子刺去。

与此同时,猛烈的火焰四面八方涌来,将茧子包围在中间,狠狠地灼烧。

被吴解如此穷追猛打,无上神君只感觉自己的元神之力正在飞快消耗。纵然他境界高妙,一分的力量便能抵消吴解几分的攻势,可吴解的力量源源不断,他的力量却用一分少一分,这样下去的话,结局显然不容乐观。

虽然说即便这一战输了,他也还有别的伏笔可用。但此时此刻,他却已经不敢再小看吴解,不敢再小看这亿万年来的进步。

就算在这里击败了吴解,也还有一位同属半步永恒的强者要战斗。所以他实在没有再等下一次机会的耐心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露出了冷厉的寒光。

“黑天!”无上神君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灰色的气息,这气息略一展开,便化作了一面旗幡,在空中摇晃起来。

浩瀚深邃的天道之中,一个全身罩在灰色兜帽长袍之下,始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身影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灰袍人对面,一个全身戎装、高大英武的男子睁开了眼睛。

“黑天,你要到哪里去?”

“师傅在召唤我。”

“放屁!那老东西早死了!”

黑天并没有和他争辩,只是双手朝着空中抓去,似乎抓住了什么,努力地朝着两边拉开。

“你疯了!”戎装男子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便要抓住黑天的手臂,但还没等他靠近,就被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挡住,近身不得。

没办法阻止,他只好大声劝说:“黑天!你已经以身合道,除非天道许可,否则你想要出去的话,就等于舍弃此身——这是自杀啊!”

“师傅在召唤我。”

“那老东西早死了!就算他没死,他召唤你,那又怎么样?”戎装男子怒道,“你已经是道祖黑天,不是他座下的药童黑天。他召唤你,就就过去,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

“师傅在召唤我。”黑天依然是这句话,双手发力,身边的虚空剧烈地震荡起来。

“黑天!别去!”戎装男子大叫,“咱们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如今藏身于天道之内,无灾无劫,与世同尊,还有什么不好的!”

黑天沉默了一下,回答:“大师兄,你们追求自由,想要摆脱师傅的控zhì

,可我不需yào

那些。”

“我活在世上,原本就只有一件事要做,忠于师傅——除此之外,我的人生没有别的价值,也没有别的意义。这样的结局,是我从诞生之时就已经注定的结果。”

“人不该为了别人而活!”

“所以你是‘唯我道祖’而我是‘黑天’。”虚空被狠狠地撕开,与此同时,黑天身上的灰袍也四分五裂,再也遮不住她的容颜。

那是一个外貌和茉莉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却年长和成熟许多,至少有十七八岁上下的女子。头顶的兔耳不像茉莉那样软绵绵半折着,而是笔直地竖着,配合她身上笔挺的军装,充满了英武之气。

浩瀚和深邃的世界里面,猛烈的雷声此起彼伏,在黑天的周围,无数的雷光化作了牢笼,要把她囚禁起来。

雷声之中,黑天朝着怒急交加的唯我道祖笑了。

“大师兄,自从我被师傅点化以来,一直受到你的照顾。非常感谢,可我没办法报答你了。”

“我才不要你报答!你好好活下来就是报答!”

“抱歉,只有这个,我没办法答yīng

。因为……这是注定好了的事情啊……”说完,黑天一步迈出,顶着无穷雷光,走了出去。

诸天万界之中,无穷无尽的雷声此起彼伏。所有的生灵都在这雷声之中迷茫而惊慌,那些元神勾连大道从而修得长生的仙人们,更是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冥冥之中那无可抵御的恐怖怒气。

这是天道在震怒。

这个时候,所有魔门弟子,以及修liàn

魔门功法的修士们,心中同时升起无法遏制的悸动。这悸动之中既有恐惧,也有惊惶,犹如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在眼前,让他们惶恐不安。

混沌之海边缘,正在指导弟子们炼化一个不朽境界魔王的烘炉老人皱起了眉头,转身看向某个方向。

“黑天?是你吗?”他沉吟着,露出疑惑不解之色,“明明已经身合天道不死不灭,为什么要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冲出来?”

与此同时,所有的造化神君,至少一半以上的不朽天君,以及一些特别强dà

的洞虚真君,一起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天道正在震动,还能看到魔门的气运正在急速衰落,甚至于连一些原本通往长生的道路,此刻都正在渐渐关闭。

棋盘旁边的人道三圣祖停住了对弈,正在闭目修liàn

的太上道祖睁开了眼睛,佛祖如来露出了悲悯之色,武祖兵圣眼中燃起了斗志的火焰,法祖清风和真祖虚空则一起叹息。

相比于天道之外的存zài

,他们这些合道的道祖们,更加清楚地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天撕裂天道,冲出去了。”

“唯我没能够阻止她。”

“她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受到那魔头的召唤,原本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那魔头能有如此弟子,真是好运道!”

“实在是可怜可叹!”

“与其叹息她,还不如早做准bèi

。她这一出去,必定是那魔头要复活了!”

“真是倒霉……”

“是啊,希望这次的麻烦,不要波及我们才好……”

幽深的归墟还之中,灰色的身影顶着不断落下的雷霆,飞快地奔驰着,只用了一会儿就来到了正闭着眼睛的吴解面前。

没有任何犹豫,黑天道祖原本就已经被天道怒雷轰得伤痕累累的身体化为飞灰,只有一道光芒冲进了吴解的眉心之中。

意识世界里面,她的身影骤然出现,跪拜在无上神君面前。

“师傅,弟子来了!”

第856章 虽败犹荣

黑天道祖的赶来,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吴解的意料。

他并非没想过无上神君能够召唤黑天道祖,但黑天道祖已经合道,按说没办法再出来,就算是勉强出来了,这意识世界的战斗,她也没可能插得上手才对。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听到无上神君的召唤,黑天道祖拼着身死道消,强行挣脱了天道的束缚,前来为他效力。而为了冲入意识世界之中,她甚至于直接放qì

了肉身,只余一道残念,才能够闯入这里。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吴解忍不住愤nù

地大吼,“这家伙哪里值得你这样牺牲!”

黑天道祖完全没有搭理他,丝毫都不将他的愤nù

放在心上,只是跪拜在无上神君的面前,等待着命令。

无上神君冷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去,杀了他!”他抬手指向吴解。

黑天道祖站了起来,原本已经模糊的身影骤然变得清晰,手上更出现了一支殷红如血的长枪。

下一瞬间,她便冲到了吴解的面前,速度甚至于比剑光更快。

这一枪极难抵挡,吴解几乎完全是凭着直觉,才能够抢在被刺杀之前回过剑光,稍稍阻拦了一下。

即便如此,赤枪也从他的脸侧划过,只差一点点就能够贯穿他的脑袋。

不朽天君并不在乎一般意义上的“致命伤”,但是在意识世界之中,情况便截然不同。在这里遭受致命伤的话会怎么样?吴解可不敢尝试。

所以纵然他想要抓紧时间,把握无上神君被天问之剑所伤而产生的空隙,给这大魔头以决定性的最后一击,也终究不能办到——因为他不得不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抵御黑天道祖的进攻,即便如此,也还被打得极为狼狈。

虽然黑天道祖已经重伤垂危,甚至于只剩一缕残念。但这一缕残念的战斗技艺却比吴解高明了不知dào

多少倍,能够在她的猛攻之下坚持一会儿,已经证明吴解这些年来的确没有荒废时光,辛勤苦练终有所成。

要知dào

,黑天当年可是跟华思源打得有来有回的强者。这诸天万界之中,能够在华思源手下坚持片刻的人都很罕见,能像她这样和华思源几番激战,最终才不敌合道的,简直一个都没有!

吴解居然能够跟黑天道祖打这么长时间,不仅黑天露出了疑惑和惊讶之色,就连吴解自己都很吃惊呢!

“什么时候……我的功夫变这么厉害了?”

扪心自问,吴解虽然在武艺方面造诣颇深,可终究修liàn

年月较短。几万年的岁月就算在阳神真仙里面都算小字辈,更不要说跟黑天道祖这种亿万年的老前辈相比了。

他实力提升最快的,就是被清静翁追杀的那段时间。在昔日无上门下二十四将之首的强力追杀下,他不断压榨着自己的潜力,战斗技艺突飞猛进。到后来甚至于能够跟清静翁稍稍过个招,进步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可就算这样进步,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进步到足以跟华思源过招的地步。黑天道祖可是能够跟华思源打得有来有回的强者,自己面对这样的强者,能够不被一招击溃就算奇迹了,怎么会居然能够打这么久呢?

更重yào

的是,吴解发xiàn

自己居然已经渐渐适应了黑天的战斗节奏,在战斗之中已经不再是一味地挨打,甚至于能够偶尔还击个一两下呢!

黑天道祖是很惊讶的,从她脸上那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可见她绝对没有放水。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吴解一边抵挡黑天道祖那凌厉得难以想象的长枪,一边苦苦思索着。

突然间,他的心中一道灵光闪过,终于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茉莉!”

过去这些年,他经常跟茉莉切磋。茉莉的实力自然远不能跟黑天道祖相比,但双方本为一体,战斗的智慧和战斗的风格一脉相承,既然他已经熟悉和适应了茉莉的战斗风格,在面对黑天的时候,自然就会处于一个“知己知彼”的状态,无形中已经占了极大的优势。

更重yào

的是,因为长期和茉莉切磋,吴解早已对茉莉的战斗风格总结出了一系列富有针对性的战术。如今跟黑天战斗的时候,这些战术纷纷派上了用场,以至于黑天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处处针对,束手束脚。

吴解想通之后,出手间便更加挥洒自如,将多年和茉莉切磋的经验完全发挥了出来,举手投足间全都是针对黑天战斗风格的手段,一次次将她的节奏打乱,不仅渐渐挽回了败局,甚至于已经有慢慢要反败为胜的意思了。

黑天眉头紧锁,又气又急。若是在外界战斗,凭借她强dà

的神通法力,不管吴解用什么战术,结果都只会是被她直接正面击溃。可是在意识的世界之中,只剩一缕残念的她并没有压倒性的力量优势,只能凭借出色的战斗技艺来试图压倒对手。

然而,她一向无往而不利的战斗技艺,此刻却犹如遇到了克星一般,完全不能发挥充分的效果,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这最后的一缕残念正在消散,每时每刻,一分一秒,她所剩无几的残念都在不断地消散着。这样下去的话,或许用不了多久,就算吴解不反击,她也会因为耗尽lì

量而灰飞烟灭,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黑天并不怕死,可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师傅给她的命令是“杀了吴解”,不完成这个命令的话,她怎么能死呢!

然而,如果不甘心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世上就没有失败,也没有死亡了。

古往今来,谁甘心失败呢?谁又甘心死亡呢?

胜负是客观的事情,赢不了就是赢不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双方的战斗渐渐已经成为了均势,而黑天那一缕残念化成的躯体也已经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模糊,眼看随时都要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无上神君开口了。

“你总算还派上了一点用场。”

话音未落,他便一掌拍了出去,掌力化作滔滔江河,直取吴解。

吴解急忙催动元神之力化作烈焰抵挡,可却因为这一分心,顿时就吃了大亏,被黑天一枪刺中了手臂——如果不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一下身体,这一枪本该穿胸而过才对。

“可恶!无上神君已经恢复过来了!”吴解心中大恨,却知dào

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胜机。

刚才无上神君被天问一剑所伤的那段时间,是他最接近于胜利的时候。可因为黑天的阻拦,他终究没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

如今无上神君已经恢复,而黑天还保留着一定的战斗力。他们师徒二人联手,吴解便是真的抵挡不住了!

转瞬之间,他已经接连受了七八处伤,狼狈不堪。而他更能够清楚地推算出来,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一两次呼吸的时间,他就将落败身死。

就算一对一,他也并无战胜无上神君的把握。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更是毫无胜算可言。

事已至此,恐怕是真的没办法了……

归墟海里面静静站着的吴解深深地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了……”

说着,他抬起手来,手掌的边缘寒光闪烁,犹如利刃一般。

“原本不想用这一招的,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不用不行啊!弱者要战胜强者,不付出一些代价,拿出一些诚意来,是不行的!”

说完,他挥动手臂,一“刀”便重重地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刀可不是玩花样,乃是他苦心准bèi

多年的手段,一刀斩落,他的首级顿时飞了起来。还在空中便迅速枯萎,犹如干枯的树叶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而与此同时,他的肉身也在飞快地枯萎,原本不朽天君应该拥有的旺盛生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无穷无尽的死气透出,一看就知dào

已经穷途末日,再也没得挽救。

意识世界里面,遍体鳞伤的吴解注视着得yì

洋洋的无上神君和已经只剩一抹虚影的黑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输了。”他说,“但是……你也赢不了!”

说完,他的身体便整个人崩溃,化作席卷整个意识世界的无穷烈焰,疯狂地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片刻之后,烈焰散去,冰冷和平静统治了这个世界。

无上神君独立于冰冷的大地上,环顾周围。

他的脸上有少许遗憾之色,但更多的却是满足。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这家伙消灭了——只是,他最后还要抓住一缕黑天的念头碎片,却是为了什么?”

他自言自语着,催动力量,想要从意识的世界侵蚀过去,将吴解已经空荡荡的肉身占领,从而实现复活。

下一瞬间,他的脸色骤然变了,既惊且怒。

“这家伙!竟然毁了自己的肉身!”

玉皇宫中,一直闭着眼睛的吴解猛地睁开了眼睛,喷出一大口鲜血,神情萎靡。

但他的眼中却并没有沮丧失败之意,反而笑得有些狡猾。

“无上神君,你做梦也没想到吧?借助玉皇宫的阻隔,和我身为穿越者的先天优势,我能够将你的夺舍给直接拦住!”

“没了我的肉身,我倒要看看光靠一缕不稳定的元神,你究竟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第857章 怒海狂涛

意识的世界此刻正一片冰冷和荒芜,冰冷是因为被无上神君所掌控,荒芜则是因为支持它的肉身已经毁灭。

吴解做得很彻底,为了完全阻断无上神君渗透到自己留在玉皇宫中那尊分身身上的可能,他不仅把自己作为本体的肉身斩灭,甚至于除了一些情报之外,就连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没有从本体传输过来。

换句话说,陨落的那个分身,差不多就是他几乎全部的力量和境界所在——为了和无上神君一战,他可是把自己能够动用的力量基本都动用了,除了在天书世界里面封印沉睡的备用肉身和玉皇宫里面这个几乎没有力量的分身之外,剩下的全部力量一点都没浪费,完完全全都使用在了那一战之中。

如今的他,剩下的力量几乎连自己最弱的徒弟都不如,在高手如云的玉皇宫里面,差不多可以算是倒数第一了。

可他的所作所为,也给无上神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因为那个本体拥有足够强dà

的力量,所以无上神君一开始甚至都没发觉它的毁灭,等到发觉的时候,便为时已晚,纵然是他也无力回天了。

“这小子真狠!就算他有天书世界作为后盾,还有复活的机会,可这一下斩灭肉身,他的损失恐怕巨大到连境界都难以维持了吧……”

站在冰冷和荒芜的世界之中,无上神君脸上没有怒色,反而很有几分欣赏之意:“不愧是我的转世!如果对手不是我的话,或许你真的就赢了。”

“可惜啊,天书世界是我创造的,它的各种神通,我又怎么会不知dào

呢?就连你可能会用这一手,我也早就有所准bèi

了!”

“你以为阻止了我的夺射,却不知dào

我要做的根本不是什么夺舍,而是复活!”

说着,他眼中放出冰冷的寒光,原本荒芜的大地剧烈得震动起来,出现了无数的破裂。每一处的破裂之中,都源源不断地透出混乱和破灭的气息。

当混乱和破灭的气息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个大概有人间宫殿那么高大,圆头圆脑的绿色巨人慢慢浮现了出来。然后是两个、三个……很快一眼看去,整个意识世界到处都是这样的巨人们了。

这是一个世界走到末路的时候,感受到混乱破灭之意,会天然产生的域外天魔,无定乡一族。

新生的天魔们想要咆哮,想要到处破坏。但在这冰冷的世界里面,它们刚一诞生就被无上神君牢牢控zhì

,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可能。

非但如此,无上神君之所以改变整个意识世界的构造,让它们感应到破灭气息而诞生,还有别的用处。

当估算着诞生的天魔达到自己所需数量之后,无上神君点了点头,所有的天魔便一起爆zhà

,化为无数的血水。

一时间,滚滚血海在意识世界之中疯狂地蔓延,几乎覆盖了意识世界的每一寸土壤。

“可以了,去反馈现实吧。”

无上神君冷漠地下令,于是血海变开始迅速渗透到意识世界的土壤里面,消失不见。而位于归墟海中那具原本已经完全枯萎,连整个人头都已经化为碎片消失不见的肉身,此刻透出了诡异的红光。

这红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混乱和癫狂感觉。

归墟海之中,一股无形的波动突兀而生,将这具红得可怕的肉身卷起来,扔了出去。这里不欢迎域外天魔,但凡有域外天魔的迹象出现,都会将它拒之门外,或者直接驱逐。

被从归墟还驱逐出来之后,肉身所在的位置,乃是星海界之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世界,某个人迹罕至的蛮荒大湖之中。

刚一离开水眼,那没有头颅的身体便微微颤抖起来。

这不是因为恐惧或者寒冷而颤抖,是因为激动和兴奋而颤抖!

一声恐怖的嚎叫从断裂的脖子里面传出来,整个肉身猛地崩碎,化为无数的血水,渗透到湖水之中。

片刻之后,一望无际的大湖整个都变成了鲜红。湖水里面的一切生灵全部都被融化吞噬,化为了血色之中的一部分。

血色的大湖满溢着冲天的腥臭,比腥臭更加让人作呕的则是那股子就算在几百里外都能清楚感觉到的混乱和破灭之意。

意识世界里面,无上神君依然冷漠,无喜无悲,只是微微点头。

“那就开始吧,不要浪费。”

一声令下,原本平静的湖水骤然翻滚起来,仿佛得到了外来的补充一般,水位不断上涨,很快就越过了原先的岸,朝着陆地上蔓延过去。

但凡被它沾染,无论是被那带着麻痹毒性熏得无法动弹的动物还是即便感觉到危机也无法逃走的植物,全部都在一瞬间犹如热火上的黄油一般融化,整个儿融入了血水之中。

血水就这样翻滚着,蔓延着,并没有太大的声音,却带着令人恐惧的冰冷和坚决,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它一般。

没过多久,这个世界的修liàn

者们便发xiàn

了这诡异的血海。他们当然想了很多的办法来阻止,可结果不过就是平白折损了许多法力和宝物,还赔上了若干性命而已。

也有一些邪派的修liàn

者,想要汲取血海的力量,结果当他们把自己的法力和血海联系的瞬间,脸上就露出了茫然之色,然后整个人瞬间融化,连着身上的所有东西一起,化成了血海的一部分。

还有人想要用容器盛取部分血水研究,然而这血水根本没有任何的容器能够盛取,就算是用泥土捏制的大锅,也会被它给直接融化掉。

这个小世界既然有修liàn

者,自然就有道成飞升的前辈。他们留下了一些可供后人和自己联系的手段,素来被那些后代修士们视为最后的底牌。当这些后代修士们发xiàn

自己奈何这血海不得之时,很多人便不得不动用了底牌,去向飞升的祖师求助。

数日之后,天降瑞气化作香云花雨,不止一位修成长生的祖师分神临凡。然而这些原本被寄予厚望,在后世弟子们看来简直无所不能的祖师们,面对这血海也一样无可奈何。

几番试探吃了亏之后,他们也只好放qì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修liàn

者们终于明白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刻。纵然他们再怎么遗憾和不甘,也只能尽可能地带着凡人和其他生灵一起离去,在祖师们的指引下开始了漫长的大迁徙。

而血海并不在乎这一切,它只是坚定地、无可阻挡地,一直蔓延。

它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久,整个世界,无论陆地还是海洋,全部都被血海所覆盖。于是这个规模不大的小世界,便整个成为了血海的世界。

然后,血海又朝着这个世界的深处蔓延,最终将这个世界彻底侵蚀,完全变成了一片翻滚的血海,再也看不出之前那个小世界的痕迹。

“资源比预料中的要少一点。”无上神君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并不在意,“那么,现在也准bèi

得差不多了,开始吧。”

说着,血海飞快地旋转起来,一边旋转,一边缩小。片刻之后,浩浩荡荡的血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个穿着猩红法袍的威严美男子站在虚空之中。

这男子,当然就是无上神君。

击败了吴解,夺取了肉身,他就获得了复活的机会。至于这具肉身是不是完好?有没有生机?对他来说都只是枝节问题。

有没有这具肉身,是关键所在。有了它,无上神君就得到了重临世间的“坐标”。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锦上添花与否。纵然吴解下了狠手,将自己肉身的生机完全斩灭,也不过就让他稍稍多花了一些时间,仅此而已。

到了此刻,曾经君临星海,给诸天万界带来无穷恐怖的大魔头无上神君,终于正式宣告复活!

他站在虚空之中,踌躇满志。纵然身边不断传来轰然雷鸣,显示出天道对于他的复活并不满yì

,他也完全不在乎。

“天道……我知dào

你看我不满,我知dào

你想要再轰我一回。但是经lì

了上次,我已经明白了你的能力和限制。不管你有多么生气多么不满,此刻都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等着吧!”

说完,他抬手一挥,面前的空间裂开,散发出无穷的混乱癫狂之气。

“看来这个布置倒是没出问题,很好,很好!”

无上神君一向冷漠的脸上露出少许喜色,抬脚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向在翻滚不止、源源不断涌出无数天魔的混沌之海突然平静了下来,不仅看不到新的天魔冲出来,甚至连混沌之海本身都停止了翻滚,静得简直犹如一潭死水,看不到半点涟漪。

“情况不对!”正在这里剿灭天魔的各路强者立kè

就发xiàn

了问题,以火部立夏军团和南天军团为核心,各路兵马立kè

全部动员起来,尽lì

加固防线。

“大家小心!事有反常必为妖!”接替冬至军团驻守混沌之海边缘的乃是火部二十四军团之中的立夏军团,此刻旗舰上面,军团长“吃书狮子”孙狮子孙天君脸色凝重,向全军发出了警告,“何阿狸,黑曼巴,你们两个分别去前军和后军坐镇,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弃船保人。切记!”

“还用你这书呆子提醒?看不起人吗?”何阿狸何天君乃是狐族出身,身为狐族之中罕见的男性强者,他做事一向谨慎。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突pò

狐族重女轻男的传统风气,摆脱成为药渣的命运。

而黑曼巴其实并不姓黑,他之所以得到这个称号,是因为迥异传统火部斗神的做事风格。他心狠手辣做事果duàn

,犹如著名的毒蛇“黑曼巴”一般,令敌人闻风丧胆。

不过他对外凶恶,对内却是极为忠厚,听到孙天君的叮嘱,只是憨憨一笑,便化作流光飞向立夏军团的后军,小心戒备。

类似的事情,此刻也发生在南天军团之中,发生在每一个有规模有组织的队伍里面。

然而,所有的一切准bèi

,其实都是徒劳。

过了片刻,混沌之海骤然爆fā

,顷刻间便膨胀了超过上千个世界的范围。无论是立夏军团、南天军团还是别的什么组织,所有企图抵挡它的部队统统都被吞没,连一瞬间都没有能够挡得住。

“找死!”

“孽障尔敢!”

“杀!”

几位造化神君勃然大怒,一个个都摇身一变,化为能够将一整个小世界握在掌心的巨人,想要将混沌之海击破。

面对他们的暴怒和反击,混沌之海深处,传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诸天万界:

混沌之海突然暴动,整个边缘防线完全崩溃,包括几位造化神君在内,所有没来得及撤tuì

的人员全部丧生,无一幸免!

第858章 神君会议

玉皇宫,会议室。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低气压,就算是往日里没心没肺不知dào

害pà

的那些人,此刻也变得老实了许多,乖乖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就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这并非他们自身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眼前的阵势实在太大了。

超过三十位造化神君正围坐在会议桌的周围商讨问题,而他们之间的气氛,绝对谈不上友好。

太上道的弘道神君和正一道的清静神君都是有道高人,只不过互相不看对方而已;但神门的天罗尊者、万法老人这两位神君,却流露出了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杀意,直奔佛门的燃灯佛。

这两伙仇家只是一个例子,事实上诸天万界的各位造化神君之中,很多人彼此都有深仇大恨,不是弟子道侣死在对方手上,就是曾经有阻道破功的过节,他们能够聚集在这里,居然还没有大打出手,已经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

但很显然,虽然这些仇家们还能忍耐彼此的存zài

,可有些人已经不愿意再忍耐下去了。

“这事情究竟准bèi

怎么办?”因为当时正在南极天世界训liàn

部队而没有死于混沌之海爆fā

的玄冰尊者沉声问道,“玉皇前辈,晚辈得到斗神组织发来的消息,立kè

便赶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这些无聊的家伙大眼瞪小眼的!”

玉皇大天尊苦笑一声,叹道:“我这边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所以……”

“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比我为自己师傅报仇更重yào

?”

“是关系到你能不能报仇成功的消息。”

玄冰尊者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中的焦躁和怒气强行压了下去,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然而他不开口,五个相貌各异,气质却浑然一体的神君之中,却有人开口了:“玉皇神君,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那正在疯狂膨胀的混沌之海里面,应该就是那家伙吧?”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在场的许多神君却都变了脸色,若干双眼睛一起看向玉皇大天尊。

被这么多造化神君死死盯着,就算玉皇大天尊神通广大,也忍不住有些窘迫。他犹豫了一下,说:“这事目前还不能确定……”

“但是,是那家伙的可能性很大吧?”

“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敢现在就确定啊!”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波动突然在虚空中弥漫,顷刻间便席卷了诸天万界。随之而来的异象,更让所有人都为之感动。那从心底升起的智慧和慈悲,不知dào

让多少善人感动莫名,让多少恶人幡然悔悟。

佛门的几位神君顿时面露喜色,和佛门交好的则已经出声恭喜。

片刻之后,一个苍老而温暖的声音,传遍了诸天万界,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响起:“贫僧龙树,今日终于功行圆满成就正果,愿在此莲台之上、苦海彼岸,静待诸位善信的到来。”

说完,无数世界之中普降甘露,给苍生毫无分别地带来无穷生机,恩泽亿万生灵。

“龙树他终于成功走出了这一步!”佛门神君——或者说佛陀之中,最为年长的燃灯佛赞道,“他的积累原本就比我们当初深厚许多,却一直不骄不躁,慢慢探索。以如今的证道异象来说,一下子就后来居上,走到我们前面去了啊!”

“前辈乃是这造化大道的探索者和开拓者,后世佛子能够有所成就,您功不可没!”和燃灯佛交情很好的鸿运先生笑道,“开创者总是会比较艰难,因为他们要在没有路的地方,为后人找出路来。”

这位鸿运先生乃是诸天万界之中最为善于气运之学的神君,趋吉避凶的本事甚至还在占卜大山天机子之上。就算昔年无上神君威压万界之时,他也如同一条滑溜溜的鱼儿,让无上神君奈何不得。

所以虽然他能够凭借见多识广,猜出那正在飞快膨胀的混沌之海里面究竟是什么,却并无紧张的意思。

当年无上神君就拿他没办法,现在难道就有办法了?

身为逃跑专家,如果在逃跑这件事上输了,那就算是死也心服口服,没什么可遗憾的啦。

正在说话间,玉皇大天尊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了讶然之意。

他挥了挥手,会议室的大门立kè

敞开,依旧一身破旧僧衣的龙树佛带着四个少男少女走了进来。

这四个少男少女之中,有一人让吴解吓了一跳——看这人的相貌,可不就是荷斯塔嘛!

但他随即明白过来,这人并非荷斯塔。相比修liàn

佛法多年,气质变得温润如玉的荷斯塔,这个黄衣少年有一种特殊的轻浮感觉,明明站在面前,却似乎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龙树佛陀,您怎么刚一证果就赶来啊?有什么急事吗?”玉皇大天尊问道。

龙树佛点了点头:“其实并非老衲有事,而是老衲身边这几位朋友有事。”

于是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四个少男少女的身上。

面对诸位神君的目光,那四个相貌并不很奇特,看境界似乎只是天君层次的少男少女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一个穿着红衣的甚至笑了起来。

“我们和诸位其实也算是老相识了,尤其是跟玄冰尊者……咱们光是交手,就交手了好机会呐。”

玄冰尊者一愣,皱眉看向她:“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

“你是不记得曾见过我这个模样罢了。”红衣少女大笑,笑得双马尾剧烈摇晃起来,“上次咱们交手的时候,我是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火焰。”

“造化魔王!”玄冰尊者的语气立kè

变得冰冷,“你是‘红焰’!”

“没错,我是四大魔王之中,象征火的红焰。”少女爽朗地笑了,继xù

介shào

另外三人,“他们呢,分别是象征地的黑泥,象征水的青鳞和象征风的黄云。”

“四大魔王……你们不是就生活在混沌之海中吗?怎么出来了?又怎么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因为我们一直在等待机会逃跑,最后终于逃跑成功了呀。”红衣少女“红焰”大概扮演的是四大魔王发言人的角色,几乎一直是她在代表其余三人开口,“为了逃跑,损失一些力量也是值得的嘛。”

“逃跑?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神君忍不住大声问。

“嗯……简单地说,就是混沌之海深处沉睡着一个超级恐怖的家伙,它有四个手下,负责成为它的外围,并且孕育混沌之海,为它日后归来提供炮灰部队;而那四个手下呢,平时必须驻扎在它的周围,所以只好再各自分出一个化身,负责混沌之海的实务。”红焰笑道,“我们四个,就是那四个化身;而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那位于混沌之海正中央的家伙……终于醒来了!”

“果然是他!”清静神君眼中寒芒大盛,“真想不到他居然藏在混沌之海里面!”

“既然知dào

了他在哪里,那么事情就好办了!”那五个相貌各异气质却浑然一体的神君同时开口,“我们这就杀过去,趁他还没完全恢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清静神君立kè

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玉皇大天尊突然露出了喜色:“星河回来了!”

说着,星河神君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神情有些憔悴,脸上身上有好几处伤,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出他的伤势并不很重,应该还不至于会让他被迫沉睡。

“借助师傅当初留给我的灵符,我深入混沌之海查看了一番。”星河神君一开口,就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里面有四个即使在造化神君里面也超级强dà

的怪物,正在不断兴风作浪。而我更加感觉到,在那四个怪物所隐隐环绕的混沌之海最深处,还有更为恐怖的存zài

。”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四个怪物的实力,大概会比全力以赴的我稍稍强一些。而那个更为恐怖的存zài

,恕我不能探测他究竟有多强。”

这话让许多知dào

内幕的神君,尤其是神门的不少神君,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可恶!不二这家伙,怎么现在都还没到!”也是出身于无上门下的玄机神君忍不住抱怨,“他平日里面不是最喜欢以自己骁勇善战而自豪吗?怎么遇到真zhèng

要决一死战的时候,他反而就不出现了呢?”

“不二神君大概不会出现了。我在快要离开混沌之海的时候,正看到他跑过去想要投降……”星河神君说。

玄机神君顿时勃然大怒:“他脑子里面究竟是豆腐渣还是泥灰?那老东西会容忍一个叛逆者吗!”

“所以他死了,应该是死了。”星河神君淡淡地说。

会议室里面的气氛顿时就冷了,过了许久,还是清静神君叹道:“不二他自己找死,也是咎由自取。我们还是别想这些事情了,为决战做准bèi

吧!”

这话得到了诸位神君的一致认可,如今混沌之海气势十分恐怖,就算是山门距离它还很远的神君,也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既然如此,联合诸位神君一起将它剿灭,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神君们做事自然雷厉风行,片刻之后,一支由接近三十位造化神君组成的大队,便浩浩荡荡地进驻了南极天世界,准bèi

跟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这里的混沌之海决一死战!

第859章 大战南极天

晶莹的圆镜之中,映出了亿万世界之外的南极天。

此刻的南极天已经化成了一座坚固的要塞,一层一层的阵法明明只是光华所化,却已经凝聚出了实体,层层叠叠地树立在南极天之外,犹如一道道城墙,拱卫着南极天。

不仅如此,每一时每一刻,都还在有新的阵法被树立起来。这些阵法全部都出自于造化神君之手,即使其中最为薄弱的,也足以让玉京派的护山大阵相形见绌。

可面对那即将来临的强敌,大家只嫌这些阵法还太少,太脆弱!

原本南极天是一个由位于核心的“南极天大世界”和数以百计的小世界组成的庞大整体,如今那些小世界却几乎全都消失,只剩下了南极天大世界,以及一两个不知为何还留在南极天大世界后方的小世界。

剩下的小世界早就都被搬走了,和它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整个南极天的全部生灵,其中也包括了整个南天军团。虽然背井离乡是很辛苦的事情,但眼看着就要面对和混沌之海的大战,实力不够的人,在这场大战之中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会被敌人腐化或者吸收,成为天魔一方的战斗力。

如今留在南极天之中的,除了诸位神君,便只有一些不朽天君。除此之外,哪怕是洞虚真君也一位都没有。

“古往今来,好像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玉皇大天尊注视着圆镜里面的景象,忍不住赞道,“超过三十位造化神君联手对敌,如此阵势,简直令人恐惧!如果是我的话,或许一瞬间就会被他们联手的力量轰得片片粉碎,不知dào

要过多少岁月才能复生……”

“那魔头昔年淫威最盛的时候,各方神君曾经联手伏击过他一次。那次总共出动了接近二十位神君,却也只是将他重创,没有能够阻止他逃跑。”星河神君叹道,“虽然这次参战的神君们数目更多,但和那时候相比,实力却要弱了不少啊……”

他这话并非看不起当代的神君们,须知当年围攻无上神君的那一战之时,尚未出现“合道”这回事。强dà

的神君们不曾合道,全都可以出手。譬如后来成为人道三圣祖的正一、自在、真武三位神君,又譬如真zhèng

将佛门发扬光大的如来佛,再譬如妖族公认的超级强者虚空大圣,还有号称战天斗地有进无退的兵圣神君,自保之能令华思源都自叹弗如的清风神君……随着那一批强者们纷纷合道,如今的造化神君数量虽然胜过那时,真打起来却多半不是那时候近二十位神君的对手。

现在大家的希望就是,或许无上神君才刚刚复活,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又或许因为吴解的阻碍,他并没有能够完全复活,还存zài

着极大的破绽……总之,如果无上神君此刻是巅峰状态的话,纵然大家严阵以待,能够胜利的希望也不会太大。

“知非,要说对于那人的了解,你最有发言权。你觉得这一战的胜负如何?”看着圆镜之中映出的构建阵地的繁忙景象,星河神君忍不住问道。

吴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的实力不足以评价诸位神君的本事,但我觉得——他们当中至少有一半以上并没有存着努力战斗的想法,相反一旦战况不利,这三十位神君只怕会有超过二十人逃跑吧……”

这回答让会议室里面的诸人都沉默了,过了许久,玉皇大天尊才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身为造化神君,大家都是经lì

了无数的危险和困难,才一点一点走到如今的地步。要是大难临头没得选择也就罢了,如今这种情况,其实还并不很凶险。大家这次集结起来迎战那人,主要也只是尝试一下罢了。若是事不可为,直接逃跑也没什么。诸天万界这么大,当年他威风最盛的时候尚且都不能真的控zhì

所有地方……总有地方可以逃跑的。”

“是啊,总有地方可以逃跑的……”星河神君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群在开打之前就已经琢磨着逃跑的人,能打得赢才是怪事吧!”

“其实也未必,没准那家伙的状态也很差。”四大魔王之中的黄云低声说,“如果他真的够强,按说就该直接杀到玉皇宫来才对。”

若干双眼睛立kè

看向了他,让他不由得微微缩了缩,看起来稍稍有些胆怯的样子。

“你说得对!”玉皇大天尊眼中精光四射,“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敌人自然是号称实力和他不相上下的大神君。那么如果他真的状态很好,自然要首先来摧毁玉皇宫,杀死大神君,以消灭这个最大的风险。既然他不敢过来,那就证明他起码没有胜过大神君的把握!”

这分析让众人都松了口气,星河神君更是立kè

就把这个消息远远发给了南极天的诸位神君。于是一股清晰可见的战意便从南极天上空腾起,那些原本抱着随时逃跑想法的神君们,总算鼓起了一些斗志。

但在这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尹霜却注意到吴解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握住了吴解的手。

吴解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了片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并未交谈,对于他们来说,言语原本就是不需yào

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又过了一会儿,圆镜里面的景象骤然转移,指向了南极天的前方。

一股浩浩荡荡的混沌大潮,正在滚滚而来。

自从混沌之海爆fā

之后,它就一直在不断地扩张。所过之处吞噬一切,就连虚空也不能幸免,直接被并入了混沌之海里面,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当初的混沌之海已经无比广大,就算比起南极天这样的大世界都要更加广阔。可如今的混沌之海却比当初又广阔了许多,而且……如果这一战失败的话,它还会继xù

扩大,变得越来越大。

或许……到最后它甚至会把整个星海界给完全吞噬吧?

这念头在很多人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但对于吴解来说,却是非常可怕的现实。

他可不会忘记,当年无上神君为什么会被天打雷劈!

凭借他的当机立断,无上神君没有能够取回天书世界,想要证道永恒理论上并无可能。然而如果依靠混沌之海吞噬了星海界的话,其效果跟用天书世界吞噬星海界,恐怕也差不多吧?

到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什么半步永恒的大魔头,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永恒至尊了!

“开天圣君说无上神君没有证道永恒,也不知dào

是真是假……”他心中忍不住暗暗嘀咕,“如果无上神君终究失败了,那究竟是什么导致他失败的呢?”

这段时间,他除了修liàn

之外,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有找到无上神君失败的原因,才能够根据这个原因,推断出打败无上神君的办法来。而这便是吴解所能够想到的,最靠谱的方法。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天书世界的灵木之下,已经从沉睡中醒来的分身深深地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上的绝剑。

“师傅……你可别做傻事啊!”茉莉紧张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他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摸摸茉莉柔软的白发,指着远处那团正在不断吸收源力慢慢恢复的残魂:“茉莉你看,我把黑天即将迸散的残魂偷了一点点回来。等它孕育恢复得差不多,就可以补全你的魂魄,到时候相信你一定能够完全恢复实力——嗯,茉莉道祖,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威风呢!”

“茉莉道祖这名字究竟哪里威风啊?”茉莉被他逗笑了,“一点都不够威武霸气,还不如照旧叫黑天道祖算了。”

“不行!起码也要换个名字。叫白天道祖如何?”

“师傅……你取名字的本事,这么多年就没长进过啊!”

二人说着笑着,气氛颇为融洽。

就在这时,吴解突然脸色一正:“好了,那边要开打了。我要专心关注战场,别让人来打扰我。”

“没问题!”

吴解点了点头,将神念大多数转移到了玉皇宫的分身之上。

圆镜里面,翻滚沸腾的混沌之海已经逼近了南极天。很快就和南极天最外层的守护阵法相遇。

翻滚的混沌和发光的城墙接触,然后城墙骤然失去光芒,被混沌轻轻松松地吞没。整个过程中,混沌的蔓延速度似乎一点都没有降低,那城墙宛若根本就不曾存zài

过一般。

“虽然知dào

这手段肯定挡不住他,却没想到连一秒钟都不行啊!”吴解忍不住嘀咕,“那些神君们……真的没有偷工减料吗?”

诸位联手在南极天迎击混沌之海的神君们,当然不可能偷工减料。每一道守护南极天的阵法其实都极为坚固,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物力。但面对一边翻滚一边蔓延的混沌之海,它们却完全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被轻描淡写地一层层吞没,甚至于连阻挡都没有能够阻挡哪怕一瞬间。

当第二十或者三十层阵法被突pò

的时候,南极天之中,一道冰冷的寒光骤然发出,迎面轰向混沌之海。

这道寒光充满了凌厉的杀机,吴解光是看了它一眼就觉得双眼微微刺痛,胸口更是隐隐作痛,可见它的威力究竟有多么巨大。

被这道寒光迎面轰击,混沌之海的扩张速度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一个冷冷的笑声从混沌之海深处传来:“是玩冰的啊……冰水一体,青鳞,你去杀了他!”

“喏!”一个巨大的青灰色身影从混沌之海里面浮现,化为庞大得令南极天都为之逊色的巨鱼,朝着南极天恶狠狠地冲来。

下一瞬间,它狠狠地撞在守护南极天的阵法上,发出了令远在亿万世界之外的玉皇宫众人都忍不住微微一抖的巨响。

第860章 不可力敌

守护南极天的阵法核心,是由超过二十位造化神君联手布下,并且由道门九位神君率领大批天君坐镇主持的。

入道八神君的境界并不低,然而他们毕竟觉醒时间尚短,比起那些起码都证道了数千万年的神君们,在积累上差了许多。而弘道神君则是货真价实的晚辈,修liàn

至今才不过两千余万年,积累也并不深厚。上阵搏杀的话,在这种等级的战斗里面,他们其实帮不上太多的忙。

然而由他们来主持大阵,便能回避力量不足的弱点,从而将他们的境界优势充分发挥出来。须知这座大阵凝聚了整个南极天的力量,就算是寻常的造化神君也难以直撄其锋——造化神君的确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要说瞬间的爆fā

力,终究还是大阵更胜一筹。自古以来,就不止一次发生过造化神君被大阵逼退的情况,足以证明。

当那巨鱼撞向大阵的时候,入道八神君都忍不住冷笑起来,觉得这魔王纯粹是自己找死。唯有弘道神君脸色沉重,不敢有半点大意。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很有用的。若非他足够谨慎,随时保持着法力最大输出的状态,刚才那一撞便足以动摇整个南极天大阵——或许不会让大阵被直接破坏,但仅仅只是裂个口子,或者歪了那么一点点,都会在此后的战斗中造成严重的后果。

这件事,八神君自然知dào

,辅助守阵的诸位天君也都知dào

。所以当他们从剧烈震动的眩晕之中清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检查大阵的情况。当发xiàn

大阵无恙,心中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然后便纷纷向弘道神君道谢。

弘道神君微笑不语,默默将已经涌到咽喉的热血吞了回去。

刚才那一击,巨鱼“青鳞”不仅力量大得恐怖,而且还颇有手段。一撞之下,力量却分为两股,第一股冲击大阵,第二股则紧随其后,恰是武道之中“叠力”的手段。

叠力之法并不如何高深,便是那些尚未踏入仙门的后天境界武者之中,也有不少人将其练成。可叠力之法难在对力量的掌控,如此庞然大物,如此沛然巨力,竟然还能用出这精巧的手段来,可见这巨鱼刚才定然尚未全力以赴!

然而……刚才那一击,弘道神君已经受了重伤。就算他催动神通尽快恢复,也需yào

花上一两息的时间,才能够完全恢复过来。

但是,巨鱼青鳞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显然不会!

一撞无功,青鳞顿时暴怒,甚至都没有返回混沌之海稍作喘息,而是在虚空中扭动身体,顷刻间化作一只庞大的巨龟,头尾四肢都缩回壳中,唯有乌青的龟壳发出森然寒光,又狠狠地朝着南极天大阵撞了过来。

此刻弘道神君重伤,大阵犹在震动,若是被它这一下撞实在了,纵然大阵无恙,守阵的诸位天君却必定要死伤惨重。

南极天之中可不是只有九位神君的,见到如此情形,便有神君忍不住出手了。

青红金紫白,五色光芒突然从南极天之中腾起,化作五面大旗猎猎飞扬,光华流转之中只见阴阳颠倒乾坤扭曲,那巨龟明明是一下撞过来的,却不知为何转了个方向,擦着南极天飞到了一边。

“阴阳机变,造化玄机,天宝神君终于又踏出了一步!”星河神君赞道,“昔年他手持圣德阴阳造化旗,便能抵挡师傅片刻。如今他将这本命法宝又提升了一级,五德兼具,造化妙用更是大大提升。实力比其当初定然突飞猛进!”

“莫非……他已经半步永恒?”玉皇大天尊面露喜色,“以神君而非道祖境界半步永恒的,这些年来除了主人之外,就只有他了!”

“的确如此,虽然或许比其那魔头还要稍差一些,但有这么神君相助,又依托着南极天大阵,此战应该能够获胜吧……”因为刚刚证道的缘故,龙树佛暂时还没办法战斗。此刻他也留在玉皇宫的会议室里面,看着圆镜之中的景象微笑。

一片欢腾之中,唯有吴解眼中满是黯然之色,嘴角浮起了苦涩的笑意。

诚然,天宝神君在原本造化巅峰的境界上又迈出了一步,已经踏入了半步永恒的领域,对于如今的诸天万界来说,差不多可以算是第一高手。然而……半步永恒的世界里面,其实差距依然巨大。

华思源、无上神君,乃至于开天圣君,他们都是半步永恒。这三位半步永恒之间谁强谁弱?吴解不能断定。但吴解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位,都有轻易杀死天宝神君的能力!

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天宝神君真的足够强dà

,那他就不可能会用现在这个姿态去迎战无上神君,他会竭尽所能,拿出所有的资源,用尽所有的人情,把能够找到的帮手全部聚集起来,再抱着不惜一死的决心去战斗。

想要打败无上神君,这是唯一的可能。

无上神君是什么人物?那是能够让远在时间彼方的开天圣君特地传讯给自己,鼓励自己战斗的魔王。那是华思源就算只剩一缕神念,也想要和他一战的强者。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彼此之间便会存zài

奇异的感应——而天宝神君,显然没有这个感应。

换句话说,天宝神君的确踏出了前往永恒境界的一步,但也不过就是第一步而已。在这条路上,无上神君早就不知dào

走了多少步,彼此的差距之大,简直让人绝望!

玉皇宫里面的众人限于见识,不可能知dào

这些,但吴解知dào



然而知dào

了,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他可以想象,自己说出这些消息来之后,大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他不得不说。

因为他很担心……担心如果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对自己实力缺乏明确认识的天宝神君,可能会做出一些蠢事来,白白送掉性命。

于是他就说出来了。

原本欢腾的气氛一瞬间就凝固了,会议室里面安静得犹如深夜的坟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星河神君,他顾不上向吴解询问究竟,立kè

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南极天的诸位神君。

然后,才轮到发问和解答的时间。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dào

,知dào

就是知dào

。”吴解用很蛮不讲理的说法,回避了那些详细的解释。倒不是他不愿意解释,而是他知dào

,这样的解释,才最有说服力。

果然,当得知他真zhèng

身份之后,包括龙树佛在内,大家都接受了他的解释,没有多问哪怕一句话。

“下次如果想起什么来了,也要这样立kè

告sù

我们。”玉皇大天尊苦笑着说,“虽然我很讨厌听到坏消息,可如果有了坏消息却听不到,那可就跟糟糕了!”

吴解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叹息。

坏消息……恐怕很快就会又有了……

果然,当青鳞的攻势被天宝神君化解之后,混沌之海里面,传出了一声冷笑。

“是个刚刚踏出一步的小家伙……还真是怀念啊,我都快忘了当年我踏出这第一步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小家伙,你赢得了我的尊重。青鳞回来吧,我要亲自出手。”

青灰色的巨龟身体猛地一颤,急忙化作流光回到混沌之海中。而原本被玄冰尊者一击冻住的混沌之海里面,缓缓站起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比整个南极天都更加庞大,玉皇宫的圆镜不得不将镜头拉到足够远,才能够看清他的模样——他的模样和吴解一点都不像,英俊无比也冷漠无比,脸上除了令人恐惧的森然之外,再无半点感情。

这巨大的身影注视着南极天世界,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下,似乎在不屑地冷笑。

然后,他一拳击出。没有任何的花俏或者变化,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拳,直取南极天世界。

一道道神通法术接连升起,巨大的阵法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各位神君也都祭起了自己最强dà

的宝物。

天书世界之中,灵木之下,吴解整个人突然间僵住了。

“师傅,怎么了?”茉莉大惊,急忙问道。

为了防止被无上神君施展手段,吴解已经隔断了天书世界和外界的一般联系,如今茉莉已经看不到外界的景象,只能靠吴解转述。

吴解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血色。可他却没有开口说话,不管茉莉怎么追问也不肯回答,只是深深地叹息。

而玉皇宫的会议室里面,斗神众人和四大魔王也都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原本还算轻松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呼吸艰难。就算是玉皇大天尊、星河神君这等在造化神君里面都算是强者的高人,此刻也终于变了脸色。

正确地说,是面无人色。

他们的神情之中,大约有三分的紧张,两分的惊讶,剩下的五分,则是深深的恐惧。

在死一般的沉默之中,过了许久,玉皇大天尊才涩声说道:“怎么……会这样?!”

“此魔……不可力敌……”星河神君脸色发白,连话音都在颤抖。

龙树佛双手合十,深深叹息,默然无语。

吴解注视着圆镜里面的景象,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圆镜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南极天世界,也没有什么守护大阵,包括诸位神君试图抵挡无上神君那一拳所施展的手段,都已经没有半点痕迹。

除了那些仓惶逃窜的流光之外,原本南极天世界的位置,此刻一无所有。

第861章 星海浮槎

玉皇宫中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都无语叹息。

“怎么说也是接近三十个造化神君啊!又依托着南极天大阵,还有一位半步永恒带队……怎么就输得这么难看呢!”过了一会儿,红焰忍不住摇头叹道,“一招!就一招!二十九个造化神君直接落荒而逃了……他们也不怕丢人?”

“在那魔头面前逃跑,绝对不算丢人。”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清静神君带着神门诸位神君走了进来,“就算当年的人道三圣祖,在他面前也只有逃跑的份——不客气地说一句,咱们这次能够全部都逃走,一个都没死,这本身就足够了不起。要放在当年,这份战绩足以骄傲了!”

他的话让众人不由得一阵唏嘘——能够逃命就算是本事,没有死人就足够了不起。这种事情对于造化神君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可现在却是铁一般的现实。

就在这唏嘘感叹声中,刚才仓皇逃离南极天的诸位神君们一个个鱼贯而入,脸色全都很不好kàn



在出发之前,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是信心满满的。按照他们的想象,就算那无上神君是亿万年前威压诸天的绝代强者,可经lì

了这么多的岁月,好不容易才得以复活,他必定已经变弱了……何况就算他最巅峰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能够厉害到击败近三十位造化神君啊!

但事实就是,二十九位造化神君联手,不仅仅败了,而且是被他一招击败。

无上神君亲自出手,只一招便击溃了二十九位神君的联手,摧毁了南极天世界。若非他们见机得快及时逃跑,必定会有人陨落在这绝代魔头的手下。

“本以为他会变弱的,可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变弱?”出身无上门下的玄机神君双目无神,坐在墙角喃喃自语,“没道理啊!没道理啊!他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复活,没道理不会变弱啊!!”

“或许不是他没变弱,而是我们太弱。”清静神君是少数还能保持镇定的人,他叹了口气,看向那五位相貌不同却气质相似的师兄弟,“五太,你们觉得呢?”

五人沉默了一会儿,一起摇头:“我们只知dào

他很强,比我们更强。至于他和当年相比究竟有没有变弱?我们看不出来。”

“天宝神君,你是世上唯一和思源、无上两位强者正面交过手的人,也是这世上第三位半步永恒,你觉得他们两个人……谁更强?”清静神君又看向脸色苍白,伤势尚未痊愈的天宝神君。

天宝神君的本命法宝五德造化旗毁在了无上神君手下,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虽然造化神君威能无穷,可想要恢复这样的伤势,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听到清静神君的问话,他沉吟了一下,才叹了口气。

“当年和我交手的时候,思源神君已经因为强行出关而受了伤,状态并不好。而无上神君的状态……我不清楚。如果以当初和现在的情况相比,说实话,就我看来,当初的思源神君比起现在的无上神君,弱了不是一点点。”

这话说得众人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星河、玉皇二人。

但他们并没有说出否定的话来,作为这世上仅有的第三位半步永恒,天宝神君的实力或许远不及思源和无上,可比起他们来却又强多了。他的话,有绝对的说服力!

“就算弱一些也没关系,如果有他带队的话,加上我们这些……应该能赢吧?”真武道祖唯一的弟子精武神君大声说,“下一次,我们可以集结更多的人手,组成更大规模的阵法。如果再加上大神君的话,一定能够赢!”

星河神君和玉皇大天尊沉默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其实……师傅他……因为之前试图冲击永恒境界而遭受天罚,如今正躲在秘境之中逃避天罚,根本就出不来。”星河神君苦笑着说,“就算他能够出来,想要从那种伤势复原,也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傻眼。

他们原本的想法是“不管怎么说,起码有思源神君在”,谁知dào

思源神君居然不在了!

“那……那该怎么办啊!”玄机神君忍不住嚷了起来,“这个消息为什么不早点告sù

我们!”

“现在告sù

也不算迟。”清静神君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反正对于那些原本就缺乏斗志的人来说,随时都可以逃跑的。”

“可是……我们往哪里逃呢?”玄机神君苦着脸问,“那老混账复活了,天地虽大,我们却无处可逃啊!”

清静神君微微一笑:“无处可逃,那就战斗呗。你我都是从绝望之中走过来的,就算这次终于要身死道消,起码也享shòu

了亿万年的自由生活,很足够了。”

“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是在于他有多强,而在于你们拿不出足够的力量来。”红焰魔王突然说,“同样一个造化神君,豁出性命死战的时候,和随时准bèi

逃跑的时候,他的战斗力是会有天壤之别的。”

她的话说得很直接,不少神君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但过了一会儿,妖族的几位神君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实在不想和无上神君豁出性命去死战一场。

“诸天万界这么大,就算打不过他,我们也可以躲啊。”本体为通天神树的亘古神君苦笑着说,“哪怕是星海界躲不下去,我们也可以去大荒界,甚至去归墟海……一个造化神君打定主意要躲藏起来的话,就算无上神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找得到我们!”

众人虽然没有开口应允,却也露出了赞许之色。

亘古神君说得很有道理,对于这些造化神君来说,面子本来就没有价值,只要能够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道统传承,别的事情,全都可以不用考lǜ



换句话说,如果可以的话,的确逃跑才是最实jì

的选择。

见众人如此,星河神君叹了口气,看向玉皇。

“老哥,我看恐怕是到动用钥匙的时候了。”

玉皇大天尊沉吟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拿出了一枚金色的钥匙,将其指向空中,念动了咒语。

无数的流光从星海各处飞来,那是从一个个小世界之中发来的光华,最终凝聚在金色的钥匙周围,化为一片一片竹简模样的光芒,最终变成了一本书。

尹霜讶然惊呼,身上也有一道光芒飞了起来,却是当初华思源神念给她的拜师信物。

这道光芒飞出去,汇入了那本书之中,然后那本书便飞快地翻转起来,犹如变魔术一般,最终变成了一台电脑。

一台有显示器,有键盘和鼠标的电脑。

“这……这是什么啊?”有人问。

星河神君笑了笑,回答:“这是当年师傅留下的最重yào

的遗产,他说过,要么等他的关门弟子证道造化,要么等这世界遇到巨大的危机,否则不要启动这个遗产——就算是斗神四部到了灭亡的边缘,也不许动用它!”

在吴解的陪同下,尹霜来到漂浮在空中的电脑前面,打开了电源。

熟悉的开机画面,熟悉的微软视窗系统蓝天白云,熟悉的……密码。

“咦?还有开机密码?”吴解凑了过来,微微一愣,问道,“你知dào

密码吗?”

尹霜茫然摇头,表示自己不知dào



“那有谁知dào

密码吗?”

“我知dào

!”玉皇大天尊笑道,“师傅当年说过,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必定能够猜对密码。他还说,这是小学生的题目,难不到人的。”

尹霜还在沉吟,吴解却闻言笑了起来。

“记得汉语拼音吗?”他对尹霜说,“用汉语拼音,把华思源三个字打上去!”

尹霜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在键盘上轻轻敲打,便看到电脑屏幕上浮现了“恭喜你,答对了”六个大字。

看到这六个字,尹霜忍不住笑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跟吴解说话,电脑屏幕便光华大盛,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只见眼前一暗一亮,尹霜便发xiàn

自己已经站在星空之中,周围是茫茫星河,几乎擦身而过。

“嗨!继承我道路的老乡,你可来得真迟啊!”一个微笑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她转头看去,见到的正是华思源。

不过此时的华思源却和圣皇陵下的模样有些不同:他穿着帅气的大风衣,领子高高竖起,腰上扎着极为宽大的腰带,腰带的右侧还挂着一把一看就知dào

很危险的弯刀。

“寒暄的话就不用了。”华思源抢先说道,“既然你还没有证道造化,那就是外面出了大事,让你不得不提前来寻找我留下的遗产……所以我们别耽误时间了,跟我来。”

他带着尹霜在星海中缓缓前行,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却是有一艘巨大的充满科幻色彩的——飞碟。

“这飞碟就是我留给你们的遗物。它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而且是一个连天道的探测都能够隔绝的世界。这世界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它的关键就在于我对于天罚之力的窃取……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远,总之……先学会控zhì

它吧。”

尹霜已经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便询问控zhì

的方法。华思源哈哈一笑,回答:“这东西是完全声控的,说普通话就行。”

“这么简单?!”尹霜忍不住问。

“当然简单。”华思源傲然笑道,“真zhèng

的好东西,都是连傻瓜都能即拿即用的,我的‘星海浮槎’当然也是如此!”

第862章 吞噬世界

华思源是个穿越者,他在设计星海浮槎的时候,首先考lǜ

的是性能,然后便是上手的容易程度。

这差不多算是职业病,因为当初在他穿越之前,他除了研究所的工作之外,业余时间还会做一个兼职——在一个专门设计手机软件的小公司。

要制作一款能够被广大手机用户所接受和喜欢的软件并不容易,其中“上手度”便是一个重yào

的指标。不管你的软件功能设计得如何强dà

和完善,如果不能让用户轻轻松松就能够使用,而且能够充分掌握它的每一项功能,那你就不要指望这软件能够卖得好——尤其对小公司来说更是如此。

华思源一直在做这份兼职,所以就养成了“以人为本”的习惯。他所设计的星海浮槎诚然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战略等级宝物,然而就使用的难度来说,尹霜敢打赌,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功能如此全面和强dà

,用起来却这么简单方便的东西!

这个星海浮槎怎么看都像是飞碟,事实上它的核心功能也跟飞碟差不多。它是一艘用来在无穷无尽的星海中旅行的交通工具,这就是华思源对它最初的设计。

“当年我总觉得,或许地球也在星海的某个地方,只要我有无尽的生命和足够快的速度,迟早能够找到它,回到家里去。”当尹霜开始试着操作星海浮槎的时候,华思源笑着说。

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一看就知dào

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残影。

“我找了很久很久,最终放qì

了。而当那个时候,这艘飞碟已经被我反复强化和改造,变得出乎意料的强dà

。”

他似乎是在缅怀一般沉默了少许,然后继xù

说道:“于是我回到了大家所熟悉的这个区域,试图做一些让我的人生可以更有价值,让我的力量可以为大众服wù

的事情。”

“建立斗神组织?”尹霜问。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不过你说得对,这件事到了最后,就是斗神组织的建立。”华思源笑着说,“其实就是这样,或许你会有很多的想法,走很多的道路,但归根究底,人这一生一世,要做的终归就是那一件事罢了。”

他温和地笑着,笑容里面不再有刻意伪装的浮华或者开朗,只有淡淡的萧索和更多的满足。

那是走过了岁月和人生,站在终点上回顾的时刻,可以坦然微笑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尹霜没有注意到华思源的笑容,她依旧在忙着熟悉星海浮槎的各种功能。

“我有个问题。”她问,“如果我管它叫飞碟的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我的继承人,是它的主人。你有权力给它取一个合适的名字——老实说,飞碟也是个好名字,当初我曾经想这么叫它呢。”

“那为什么最终没有这么叫?”

“因为……总感觉有点自欺欺人,就像是说一个只有自己懂的笑话。”

尹霜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该问这个。”

“没什么好抱歉的,无论是作为老乡还是作为弟子,你在我面前都没必要太过拘束。我不是一个严厉的老师,这一点星河和玉皇应该都告sù

过你吧?”

“是的,他们说过,说你是一个随和过头的人,在你身上几乎找不到威严的成分。”

“威严这东西,除了会让人们和你拉开距离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呢?”华思源快活地笑了,“其实当年我也曾经威严过,但后来我才发xiàn

,那很傻,真的很傻。”

“……有些人就喜欢和别人拉开距离,这样才能显得他们高高在上。”

“那就让他们高高在上去吧。等到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他们有的是时间来慢慢享shòu

这种‘高高在上’——万里长城今犹在,可谁还会惧怕秦始皇呢?想要用距离体现威严的家伙,最终只会被时间嘲弄罢了。”

“这话可真不像是一位永生的造化神君说出来的啊!”

“造化神君也不见得就永生呐……光是我所知dào

的,至少曾经有两次,诸天万界所有的造化神君全都死了,一个都没剩下。”

尹霜一愣:“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某个走到永恒前面的家伙,跨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弄错了,于是就发了疯,在自己身死道消之前,拖着别人陪葬吧。”华思源叹道,“反正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想法,如果我冲击永恒失败的话,我会选择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悄悄死去。”

“我却可以理解这样的想法。”尹霜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从那些人身上可以看到成功的可能,看到超越我的可能,那么我或许会选择祝福;而如果看不到,我大概也会选择消灭他们——消灭了他们,起码能够避免在我已经不存zài

的时候,出现强dà

如我,却又选择毁灭一切的疯子。”

华思源愣住了,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你的想法也有道理。以我认识的那些造化神君来说,如果冲击永恒失败,里面只怕会有好几个人都可能变成破坏狂——但我不赞成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去处罚别人。”

他又想了想,问:“你所选择的,是和创造之路相反的毁灭之路吗?”

“没错。”

“毁灭之路也是一条能够通往永恒,或者至少说能够达到我这个高度的道路。但是这条路可不好走!”华思源沉吟着说,“你要多小心!”

尹霜知dào

他在担心什么,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保证的,所以她只能点点头。

“算了,外面的那些事情,我暂时也帮不上忙。你就在这里继xù

熟悉星海浮槎——哦,现在该叫飞碟了。等你熟悉了它的功能,就可以利用它来直接给你灌输修为,强行踏入造化境界。”华思源说,“这个过程……快的话,大概有个上万年就足够了吧。”

“上万年?!太久了!”尹霜差点跳了起来,“外面都快打翻天了啊!”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如果你没有造化神君的实力,就无法充分发挥星海浮槎——呃,飞碟——的威力。而如果不能发挥充分的威力,那你来找它,又有什么意义呢?”华思源劝道,“事有轻重缓急,但不管怎么说,首先要能够成功才行。”

“可上万年真的太久了!”

“不用担心,我当年推算过,怎么也没推算出这个世界会毁灭啊。”华思源笑着说,“还是别谈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我的时间有限,把最重yào

的事情交代一下——等你证道造化,就可以去飞碟——这名字仔细想想也挺有趣——的最中央,打开位于核心的一个封印。封印里面,就是‘薛定谔的盒子’。”

尹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看华思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知dào

时间已经不多,急忙追问:“我还有什么需yào

注意的吗?”

“大致上没有了……哦,看到‘盒子’的时候,请不要惊讶,更不要反应过度。”华思源微微一笑,身影终于完全消失。

尹霜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控zhì

台上。

就算操作再怎么简单,想要完全掌握这艘功能强dà

的飞碟,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现在她能够做的,就是抓紧时间!

……那台电脑依然静静地躺在会议室的角落里面,但就算是吴解,此刻也没时间去关注它了。

因为现在,有更加重yào

的事情需yào

关心。

圆镜之中拉了一个巨大的远景,映出了起码有上万个世界那么广阔的范围。

放在过去,这么广阔的范围里面至少会有一两个小世界存zài

。就算没有小世界,起码也会有一些星辰什么的。哪怕是连星辰都没有,最最起码,也要有些石头或者气体之类。

然而现在,除了翻滚的混沌之外,什么都没有。

“混沌之海的蔓延速度正在加快。”当代雷部星神天琴天君有些疲惫地说,“我们尽可能地进行了大范围的侦察,最终得到的结论是……如果它蔓延的速度就这么一直加快下去,大概一百年之内,已知的星海界将会被完全吞没。”

“一百年?!”

“这么快?!”

“会不会弄错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天琴星神苦笑着说:“就我个人的感情而言,我也很希望弄错了。然而实jì

上……一百年这个结论,已经是我们把事情尽可能乐观估计之后的结果。”

“可是……至少直到现在,它蔓延的速度还不是特别快啊……”有人迟疑着问。

“的确如此,但它蔓延的速度一直在增加。”天琴星神回答,“一开始我们以为这个增加速度是很简单的递增,后来才发xiàn

原来不是……”

她说着,在空中画了一条笔直的斜线:“如果把加速度的递增画成一条线,那么这就是我们最初的构想。”

然后她又画了一条弧线,底部较为平缓,越往上就越接近笔直:“可经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测算,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加速度的线条,其实是这样的。”

看着那条到后面几乎就是笔直的弧线,吴解简直有点要窒息的感觉。

就算他是文科生,也明白这样的弧线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等到后期,混沌之海蔓延的速度将会近乎无限地提升!

到那个时候,或许不需yào

多久,它就会把整个星海界完全吞噬,甚至于连大荒界、归墟海,也没办法例外。

无上神君这家伙,是真的要吞噬世界!

第863章 大军压境

玉皇宫的会议室此刻已经化为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大殿堂,一张大得离谱的圆桌摆放在殿堂的中央,至少有几千位修士正围坐在桌子的周围,更有许多的强者正在络绎不绝地赶来。

星河神君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哥,如果我们这次输了的话……是不是就等于诸天万界整个修仙界全灭了?”

坐在他身边的玉皇大天尊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还没有打,又怎么能说输赢呢?我辈的求道之旅原本就九死一生,既然敢来这里,就不会是怕死的!”

“可是……如果我没有召集他们的话……”

“不要患得患失!把自己门派的所有力量都拿出来,集结在斗神旗下和那魔头殊死一搏,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远处的清静神君笑道,“胜也罢败也罢,生也罢死也罢,最少我们选择了斗争,而不是匍匐。你们早已把话说得很清楚,但凡今天来到这里的,都已经做好了满门俱灭道统断绝的准bèi

。”

他说着信手指去:“你看,神门一千三百五十七个流派,已经来了九成以上;道门三万五千九百一十六个大小宗派,也来了超过八成;妖族知名的妖王同样来了超过八成;佛门则是全体动员,所有修为有成的弟子没有一个落下;你们斗神组织也是一样,连尚未修成长生的预备斗神们都已经全部出动;还有那些旁门左道、散修世家……集结这么多的人,你以为只是因为你的缘故?”

星河神君沉默片刻,摇头。

他知dào

,别说自己,就算是自己的老师思源大神君,也绝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影响力。

“我等来到这里,将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只是为了争取希望而已。”坐在另一边的燃灯佛笑道,“那魔头显然是要驾驭混沌之海,吞噬诸天万界。若是被他成功了,大家都要身死道消,道统断绝,甚至于诸天万界的一切生灵都要毁灭,只能剩下天魔之流。这样的情况,我们无法接受,更不能容忍。所以我们集结到了玉皇天,来面对这九死一生,又或者完全只有死路的局面。”

“只有死路什么的,本王可不承认!”片刻之前刚刚被从玉皇宫下面释fàng

出来的妖族金光大圣一点也没有因为被镇压多年而颓唐,依然散发着火焰般炽热和金子般耀眼的气息,“就算是死路,本王也要把它打穿,打出活路来!”

“此言甚是,死路的尽头便是活路,希望从来都是要从绝望里面打出来的。”同样刚刚从被镇压之处释fàng

出来的道门忘情神君笑道,“如果要从‘机会’的角度来看,我们这些能够证道造化的家伙,哪一个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呢?”

“是啊,以比例而言,哪怕就算是一个阳神真仙,其实也已经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了。这里光造化神君就有差不多四十位,就算怎么样的绝望,也一定能够打破吧!”

吴解并没有坐在圆桌旁,而是依然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面,忧郁地看着正在热火朝天讨论的场面。

“没什么把握吗?”红姑仙子走到他的旁边坐下,“其实呢,我也没什么把握啊!”

“这种事情……不是用‘没什么把握’就可以解释过去的。”吴解苦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好好讨论战略战术,光靠热情,真的就能解决问题吗?”

“除了热情,我们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吗?”红姑仙子反问,“何况谁说我们没有战略战术呢?面对强敌的时候该怎么战斗……这些东西,难道有谁不懂吗?我们斗神组织早就进行过无数的演练,随时都可以配合任何人展开战斗——这些你都是知dào

的。”

“可是……这些还不够。”

“是啊,肯定还不够,但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时间有限啊!要是有个几万年几十万年,我们完全可以等,没准还能等到大神君归来……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百年而已。一百年……简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能够做的,只有抢在那魔头还没变得无比强dà

之前,竭尽全力和他拼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吴解深深地叹气,没有回答。

“你不要背上太大的负担,因为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红姑仙子拍拍他的肩膀,“从你转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万年。你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拖住了他几万年,这很了不起。不要总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责任,那魔头是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的敌人,不仅仅是你的。”

“如果我能够更强一些的话……”

“如果这种词是毫无意义的,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我当年可以更强一些,或者更坚决一些,事情是不是就不同了呢?——记得我当年的故事吗?”

吴解微微点头。

“喏,我当年也是这样,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无比痛恨自己的犹豫……相比之下,你可比我做得好多了!”红姑仙子笑着站了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通的。”

“想通?”看着师傅去参加会议,吴解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啊!只是……就算是想通了,就算是明白该怎么做,要真zhèng

做出决定来,终究还是很难的……”

会议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能够代表各个势力各个门派来参加会议的,无不是对于一切利弊都能看清的老江湖。既然确定了混沌之海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概百年之后就会吞噬整个星海界,进而威胁大荒和归墟,最终或许会吞噬三界。那么他们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很简单地就做出了决定。

包括目前诸天万界之中全部的四十七位造化神君,加上一千多位不朽天君,以及数量多到难以统计的洞虚真君和阳神真仙,甚至还包括了许多连长生都还没成就的修士们,最终组成了空前绝后的庞大军团,前去迎击混沌之海。

担任主力和中枢的,是斗神组织。这次整个斗神四部全部出动,上至两位造化神君,下到那些预备斗神,所有的人手、所有的战舰、所有的储备……全部都拿了出来。

仅仅战舰就超过了十万艘,就算是最小的战舰,每一艘也都有堪比一个小世界的力量。而那些大型战舰,甚至光靠本身的威力,就足以凌驾于当初南极天大阵之上。

造化神君们也不再留手,把他们各自最强的底牌都拿了出来。不止一位造化神君将自己的各个分身全都召回,当那些散布在诸天万界里面的分身化作一道道流光返回本体的时候,诸位神君们的气势便一涨再涨,甚至于让斗神四部最高级的战舰都为之摇摇欲坠。

光是他们的存zài

,就足以产生巨大的力量。而如果他们一起出手的话……

“就算不能消灭那魔头,至少也能够重创他吧……”吴解孤零零地站在悬浮于虚空中的会议室里面,注视着会议室中央的圆镜,自言自语。

为了防止可能的意wài

,玉皇大天尊不让他参加战斗,甚至于特地将自己本体分割了一部分出来,为他留下这个屏障。

这座能够隔绝一切窥探手段的会议室里面,如今空荡荡的。除了吴解之外,就只有那台放在角落上,不起眼的计算机。

“老四……你不用担心,他们一定能赢!”红影一闪,杜若出现在他的身边,“倒是你自己,再这么颓唐下去可不行啊!”

吴解苦笑着点点头,可他心中的不安却犹如乌云蔽日一般,怎么都挥之不去。

“茉莉……你说他们能赢吗?”他问。

茉莉摇头:“这种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能赢的,就算是当年的师傅,也没理由能够胜过这么多的敌人啊!要是当年您就这么强,那又何必创造什么天书世界呢?”

“说得也是……”吴解勉强笑了笑,心中却依然满是不安。

茉莉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心中那份不安和悸动却告sù

他,道理和现实,恐怕不会是一码事。

圆镜之中,很快就映出了战场的景象。这次联军的战斗力的确强dà

,尤其是火部大军组成的天火大阵,无数的火界连成一体,化作一片朱红,将混沌之海直接正面拦住。然后便是数不清的法力神通轰了过去,纵然每一击的效果都很有限,但积少成多之下,便看到混沌之海被不停地削减,正在以肉眼清晰可见地速度后退。

但是……但凡混沌之海退去的地方,留下的只有一片真zhèng

的虚空,就连空间本身都被它吞噬殆尽,以至于那片漆黑连光芒都无法透过,让人一看就心悸不已。

这种情况并不能阻止联军,诸位造化神君立kè

出手,将虚空抹平,化作普通的星空。然后浩浩荡荡的舰队便缓缓推进,一路挤压混沌之海,让它节节败退。

战斗一天天地持续,混沌之海里面不断诞生出数不清的天魔,但在庞大联军的面前,这都算不了什么。别说是它们,就算是四大魔王出手,也只是被诸位神君联手打得丢盔弃甲,一次次狼狈逃跑。

如果不是因为借助混沌之海,四大魔王可以无限复活的话,或许它们早就已经被消灭了。

看上去,的确一切顺利的样子。

然而吴解心中的阴郁并没有因此减弱分毫,依旧沉甸甸压在心头,让他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无上神君……你这家伙,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和陷阱呢?”

天书世界,灵木之下,他握紧了绝剑,喃喃自语。

第864章 在劫难逃

无论从诸天万界之中哪一处抬头看向苍穹,都能看到天空的南方有一大片炽热的红光。那是斗神火部全体出动,展开的天火大阵。

斗神组织究竟有多强的力量?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如今终于清楚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光靠一个火部,天君级别的强者尚未出动,剩下那些中坚层的斗神们将火界释fàng

出来彼此相连,便能够布满一方天域,甚至于映红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苍穹。

或许从地面上看去,那只是一片明亮的火光。但要知dào

,寻常所见的苍穹,乃是整个星海的投影,能够在这上面占去五分之一的面积,这火光的范围之大,可想而知。

……诸天万界之中,就算是那些作为天极存zài

的大千世界,也不过是一颗明亮的星辰罢了。

吴解注视着圆镜里面那一片浩瀚无尽的火海,不由得暗暗感叹。

这次诸天万界联手围攻无上神君,关键就在于斗神组织布下的天火大阵。若非天火大阵正面顶住了混沌之海的蔓延,封住了无上神君的众多手段,这一战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

通过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战斗,联军终于成功地将混沌之海压缩,逼退到了当初南极天的位置。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更让很多人都为之欢欣鼓舞。

“大魔头无上神君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强嘛!”这样的说法,已经暗暗流传了开来,而对于之前那次南极天阻击战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也从“无上神君很强”变成了“诸位神君并未真心出力”。

吴解身处于亿万世界之外,但消息依然会通过预先留下的通讯工具传来,听得他不时苦笑。

有信心自然不是坏事,但信心到了这个地步,就有点糟糕了。

无上神君那家伙……怎么也不可能弱到现在这样吧……

借助天书世界,他已经恢复了天君境界的修为,能够直接和远征军中诸位天君、神君对话。这些天来,星河、玉皇两位神君不止一次和他谈过此事,清静神君则更为直接,完全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们并不害pà

无上神君表现得强dà

,横竖不管这家伙究竟有多强,总之大家能拿出来的力量就这么多了,打得赢就胜,打不赢就身死道消,没什么太多需yào

琢磨的。但他们很担心会不会落入无上神君的陷阱之中,若是死在阴谋诡计之下,断送了明明可以胜利的局面,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呢!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心态。

对于他们的想法,吴解当然能够理解,但他却并不看好这种心态——如果光靠小心谨慎就能逃过无上神君的阴谋诡计,那这超级大魔王也未免太水货了一点。

想要对付无上神君,最实jì

的办法,大约还是……

他坐在了圆镜前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战线被逆推到了原来南极天位置之后,无上神君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开始催动混沌之海,加强了攻击的力度。不仅混沌之海里面涌出天魔的数量和质量直线提升,混沌之海本身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朝着其它方向的蔓延完全停了下来,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面对天火大阵的方向,更衍生出了许多的阵法玄机,一时间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面对这样的混沌之海,天火大阵渐渐地就有点镇压不住的意思。战线一度陷入了反复的拉锯之中,不停地来回推移。

诸位神君经过讨论,认为眼前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压住混沌之海,让它不能继xù

扩张,那就等于在用钝刀慢慢给无上神君放血。如果这种情况能够持续几万年,没准还能拖到大神君渡劫归来,到时候有大神君华思源带队,这一战就赢定了。

于是战斗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以昔日南极天所在之处为战场,天火大阵和混沌之海不断地反复推移,几乎是在一寸一寸地厮杀和争夺。

联军这边拥有绝对的人力优势,就算混沌之海再怎么飞快地涌出天魔,也不可能胜过整个诸天万界的培养速度。这也正是诸位神君们的底气所在——不管怎么看,最起码时间肯定站在自己这边。

然而无上神君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即便随着时间推移,火部斗神的数量越来越多,天火大阵的力量越来越强,混沌之海渐渐地被压缩和后退,慢慢地有点稳不住战线的意思,他却依然不急不慢,甚至于在战斗之中依然很少出手,也不知dào

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吴解如此断定,但他却没办法琢磨出究竟有什么阴谋。

正常人没办法理解神经病的逻辑回路,吴解也没办法理解无上神君的思考方式。

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做好准bèi

,随时准bèi

动用自己的那一招。

无论无上神君究竟有什么阴谋,想了什么诡计,只要用出那一招来,就算杀不了他,也一定能够将他重创!

对此,吴解有足够的信心。

日子又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当吴解已经把自己的修为重新恢复到了不朽巅峰,甚至在考lǜ

是不是干脆就这么试着去冲击造化境界的时候,无上神君的阴谋诡异,终于施展了出来。

那天,依旧是和往常一样,天火大阵和混沌之海在激烈地绞杀着,数不清的修士们将神通法力化作连绵的焰火,不断将从混沌之海里面冲出的天魔剿灭,稳稳当当地守住阵脚,并且推动着天火大阵,朝着混沌之海的方向一点一点地侵蚀。

过去的这些岁月以来,天火大阵已经将混沌之海又向后推移了差不多一个小世界的距离。虽然比起之前的战果不算什么,但在眼前这种情况下,这一个小世界的距离,便让人欢欣鼓舞,感觉只要再这么下去,将整个混沌之海剿灭,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然而,这只是错觉罢了。

“以弱者而言,你们做得不错了。”无上神君那冷漠到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声音突然在战场中响起,“不过,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

说着,混沌之海骤然翻腾,他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这次他并未化作巨人,只是简简单单地投影,站在混沌之海深处,一个即使造化神君也很难突击到的地方。

他冷冷地注视着诸天万界的联军,然后微微笑了一笑。

“好了,也该结束了。”

说着,混沌之海里面突然黑气大盛,一道道黑气涌动起来,化作一杆又一杆旗幡。

“魔神幡?!”吴解失声惊呼。

看那旗幡的模样,和天书世界深处隐藏的魔神幡完全一致,和他在无上神君留下的记忆之中看到的也没有任何分别。

更重yào

的是,它的力量。

看到魔神幡出现,清静神君、玄机神君、五太神君……所有出身于无上门下的神君们,瞬间变了脸色。

一直保持集体行动的五太神君立kè

施法,五人的力量融为一体,甚至于五个身影都开始融合起来。而其余的诸位神君也纷纷出手,想要阻止无上神君。

然而,无上神君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准bèi

这一招,又怎么会被阻止呢?

魔神幡在狂风之中飞舞着,只是轻轻一震,所有昔日的无上门下全都身体一震,呆立不动。

然后,魔神幡又是一震。

纵然诸位神君施展出了各自最强的手段,也没能阻止那些无上门下的神君们骤然崩灭,化作一道道流光飞进混沌之海,最终落入魔神幡之上。

不仅如此,在浩瀚的星海之中,还有几道流光从极为遥远的方向飞来,也一一落入魔神幡之中。

那些是犹如天机子一般躲在天涯海角不敢露面的人物,可纵然他们想尽办法,依然没有能够真zhèng

逃出无上神君的魔掌。

唯一没有被吸进魔神幡的是清静神君,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身体不停地颤抖,七窍之中都渗出了血来,样子狼狈到了极点。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顶住了来自魔神幡的吸引力,没有被直接秒杀。

“果然还是有个漏网的。”无上神君并没有显得惊讶,而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无妨,你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力量了。等我碾死了这群不长眼睛的家伙,再慢慢收拾你就是。”

说着,他的身影骤然变大,化为一个巨人。一伸手,那些魔神幡全部飞了起来,在空中合为一体,化作一杆巨大的旗幡,落入了他的手上。

“虽然花了一点点的时间,但能够把当初遗失的东西都拿回来,倒也值得。”

回答他的,是来自诸位神君的全力进攻。

大家都知dào

,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无上神君原本就强得变态,就算集结诸天万界全部的四十七位造化神君,面对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昔日无上门下的诸位强者又被他重新控zhì

,此消彼长,若是不趁着现在全力一搏的话,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数十位神君全力进攻,那威势当真是令人心惊胆战。一时间诸天万界的每一位修士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冥冥中的大道正在震动,尤其是那些已经证道长生的仙人们,更感觉到原本应该源源不断的大道之力一瞬间削弱了许多——这么多造化神君一起全力出手,甚至于使得原本无穷无尽的大道之力都被过度抽取,出现了低谷。

耀眼到无法形容的光芒,刹那间便划破了混沌之海。所过之处,不管是天魔还是混沌,一切的东西都被蒸发殆尽,就连时间和空间都为之粉碎然后爆zhà

,进一步加强了这光芒的力量。

面对着这一击,无上神君却没有半点紧张,反而轻蔑地笑了。

在他的手上,魔神幡顶端,突然浮现出了半截牙白色的长剑,那长剑温润的剑身之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凄厉杀意,最终汇成一道耀眼的血光,映红了苍穹。血光之中散发出的凶狠癫狂之意,让整个天火大阵都为之不断震荡。

“绝剑?!”吴解失声惊呼。

原来……当初的十六师弟果然死在了无上神君手下,就连他的绝剑也被折断,有半截落到了无上神君的手里。

眼看着诸位神君联手一击就要到面前,无上神君挥起魔神幡,犹如挥剑一般,迎着那一击重重斩落。

“你们……实在是太弱了!”

第865章 决然一剑

魔神幡举起,绝剑的血光闪耀,让诸位神君的联手一击都为之逊色。

吴解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结局已经注定。他所准bèi

的那一招,也终于到了使用的时候。

摊开右手,掌心有一道光华冉冉升起。仔细看去,光华里面是一个颇具规模的世界,天地日月山水风云……乃至于生死轮回,一应俱全。

但这个世界却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生灵。

“虽然早就知dào

会有这么一天,但真zhèng

到来的时候,终究还是有点舍不得啊!”吴解喟叹着,发动了天书世界的力量。

无形的震动在会议室里面回荡,虚幻的影子从吴解身上缓缓升起,那是云中界和桃源乡的景象。

大小两个世界之中也有不少长生者存zài

,他们纷纷感觉到了异变,想要做些什么。然而面对吴解压倒性的力量,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世界被从天书世界里面运出来,搬进那个吴解早已准bèi

好的世界里面。

老实说,那个世界比天书世界大得多,资源也丰富得多。更加重yào

的是,相对于天地法则被禁锢的天书世界,那个世界的天地法则沿袭着星海界最为标准和妥当的一套设置,无论对于寻常生灵的繁衍生息还是对于超凡者的修liàn

而言,都比天书世界更加合适。

完成了这个搬迁,吴解脸色有些微白,气息也有些粗重。

如果只是单纯的迁徙其实是很容易的,但要在不影响云中界和桃源乡的生活前提下进行迁徙,就困难多了。尤其他还要把作为这两个世界核心的灵木迁徙出去,就更加困难。

灵木能够将万物转化为源力,再用源力来创造万物。虽然说失去了茉莉的支持,转化和创造的效率会有所降低,但在作为世界意识化身的雷蒙主持下,应该也能够保持着足够的功效吧?

至少在吴解事先的推算里面,应该是那样才对。

这就足够了,他能够做到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完成搬迁之后,那个世界暂时还被他的力量封锁着,谁也出不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幻化一个投影,进入那个世界。

云中界的灵木之下,吴解稍显苍白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老四,你到底在干什么?”杜若担心地问,“看你的样子,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吴解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从云中界眺望着桃源乡。

他深深地凝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像是要把它们刻在心底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雷蒙,你知dào

自己的职责吗?”

一直站在灵木下面发呆的雷蒙被惊醒,有些茫然地点头。

“知dào

就好,具体的工作,我在灵木之中留下了一些参考资料给你。你也可以问问云中界的大家,尤其是三姐……她是这世界最早的住户,对于这个世界,没准她比你还熟悉。”

雷蒙点了点头,表示会接受这个建议。

吴解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雪风:“雪风,很抱歉这些年来,几乎没有能够让你纵横驰骋快意沙场的机会,我这个主公实在是有些失败。”

“请不要这样说,身为臣子不能替主君分忧,已经让我惭愧之至。如果您再这样说的话,那属下真的就只有以死谢罪了!”

“你可不能死,这日后的天书界,还需yào

你的力量呢。”

“属下遵命!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雪风单膝跪地,郑重地接受了这个命令。

无论是她还是吴解都显得很平静,相对于已经知dào

了将会发生什么,伤心难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杜若,军人出身的雪风无疑更能够承shòu坏消息带来的打击。

吴解笑了笑,又看向小七:“原本你证就菩萨果位的时候,我应该引荐你去佛门的,结果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了……那时候我觉得,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引荐也来得及,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件事终究没有做成,十分抱歉。”

“世上或许会有将别人给予自己的恩惠视为理所当然的凉薄之辈,但我并非那样的人。”小七微笑着回礼,“这一路走来,我亲眼目睹了您所做的一切。我很荣幸能够有机会追随您至今,在我的余生之中,将会努力维护您所留下的理想和秩序。或许很久之后,我将会遵循您所开创的道路,前往本该由您首先到达的地方。”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可真是太欣慰了。”吴解笑了笑,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林孝、香雪海和朱宁。

“你们三个是我的弟子,日后有空的话,可以去大荒界玉京派寻求庇护。那边也有我传下的知非一脉,秀隽、火问他们应该会很欢迎你们吧。”

林孝看着吴解,眼眶微红,什么话都没有说;香雪海摇头叹气,表示自己不会离开桃源乡,哪里都不去;唯有朱宁虽然很难过,却坚定地点头答yīng



“虽然弟子并不在乎是否能够得到玉京派的庇护,但弟子绝不会坠了师傅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要不要其实真的无所谓……”吴解嘟嚷着,目光又投向了叶红。

“叶道友,你真的不用重塑肉身?错过今日,便只有再找造化神君相助了。”

叶红笑了,无所谓地拍拍自己那实在乏善可陈的胸膛:“习惯啦,这么多年下来……要是突然多了两大块累赘,没准我还会不习惯呢!”

吴解笑了,目光又看过那些跟随他经过了悠久岁月的朋友们,但并没有交代更多的事情。

其实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现在时间并不充裕,何况……就算是时间充裕,想要说的话终究也说不完吧……

所以到了最后,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一声长笑。

“老四……真的非要这么做不可?”杜若忍不住问。

吴解点了点头:“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或许也是我之所以生在这世上的使命。如今到了我执行它的时刻,我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可是……弟妹那边该怎么办啊!”

吴解一直轻松洒脱的笑容微微一僵,变得苦涩和凝重起来。

“曾言白首与共,到头终究成空,是我辜负了她!三姐,若是日后有机会遇到她的话,替我说一声对不起吧。”

“让一个女人等你千年万载,最终等到的却是你一去不回的噩耗,你以为这种事情,一句对不起就足够了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生在世,终究不能什么事情都顺心如意啊。”

杜若沉默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是你不可?比方说弘道神君,又比方说其他人……”

“是的,非我不可!”吴解打断了她的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自豪的笑容,“这件事情,只有我才能够做得到!”

说完,他躬下身子,向众人深深一拜。

“与诸君有缘,能够同行至此,吴某幸甚。如今缘尽,祝大家平安康泰——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议室里面,吴解深深地看了那台位于角落里面的电脑最后一眼,然后笑了笑,一步跨了出去。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会议室之外,出现在了星海之中,也出现在了无上神君能够感应到的范围之内。

因为担心被无上神君发xiàn

他,可能会导致一些难以预测的后果,所以诸位神君让他躲在隔绝一切感应和窥探的会议室里面。但是现在,这已经没必要了。

“你终于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了,是打算服从于我了吗?”无上神君的意志伴随着浩瀚的威压而来,他甚至于暂时停住了挥剑,让在绝剑之下得以幸存的诸位神君们能够得以喘息,逃回天火大阵之中。

虽然……任谁都知dào

,天火大阵绝对不可能拦得住无上神君。等待大家的,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无上,你究竟打算干什么?”吴解问,“你所走的是掌控之道,以混沌之海吞噬万物,这就是你的掌控之道吗?过了那么多年,你还停留在原本的高度?”

“当然不是。”无上神君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傲然,“我会毁灭一切,将一切全都毁灭殆尽之后,再重新创造出一切来——真zhèng

的掌控,唯有从创造中来!”

“那你又何必非要先毁灭再创造呢?直接创造不可以吗?”

“直接创造,便不能贯彻掌控之道!既然我要以掌控之道登临永恒至尊的宝座,那这世上不能被我彻底掌控的东西就没必要存zài

!”

吴解沉默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就只好这么办了……”

说着,他身上的气息猛地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意境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瞬间便布满了周围的星海,而且还在不断地朝着周围扩散。

大道震动的铃音响遍了诸天万界的每一个角落,温暖柔和的光芒让那些即便已经处于绝望之中的人们,也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温暖。

“证道?!”半个身体都变成了黑烟,正在努力修复的星河神君皱眉说道,“他的积累足够吗?”

玉皇大天尊摇摇头,这个轻巧的动作便让他咳出了许多鲜血。

清静神君身体猛地一震,突然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泪流满面:“……如果当初的师傅是你,那该多好!”

铁剑书生白金沉默片刻,苦笑着叹了口气:“要是弘道有这份决心和意志,大概就不会被那魔头轻轻松松杀死了吧……”

联军之中不起眼的角落里面,知非斋的诸位弟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都露出了震惊和茫然之意。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无上神君的声音已经化成了怒吼,“难道你以为靠你现在的本事,就可能证道造化?何况,就算你证道造化,也改变不了什么!”

吴解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和谐之意在诸天万界之中浮现,那些之前出现的柔和光芒化作一团团宛若星辰的光明,轻轻旋转着,就算是最迟钝的人,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团光明之中,有着令人温暖而安心的秩序存zài

。这秩序柔软却不失力量,要让强弱得所,要让善恶分明,要让力量得到限制,让弱者得到庇护,要让一切有勇气有行动的人皆可上进,要让万物都充满勃勃生机。

鸣响的天籁已经化为了歌颂,歌颂生命,歌颂理想,歌颂和平,歌颂公正,歌颂一切美好和繁荣,歌颂一切追求进步的心灵。

在光明和歌颂之中,无上神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中露出了茫然之意。

“没道理啊!仅仅这种程度的领悟而已……不可能证道成功的!”

仿佛是和他的说话回应一般,歌吟之声渐渐低沉,和谐之光也渐渐黯淡,就连吴解身上散发出的和谐之意,也都开始渐渐枯竭。

吴解的证道,即将失败。

已经空荡荡的天书世界里面,吴解和茉莉靠在一起,坐在虚空之中。

“茉莉……我很抱歉……”

茉莉笑着摇头,眼中满是温馨和欢喜:“只要跟随在师傅的身边,无论是永恒至尊也好,身死道消也罢,我都不在乎!”

“相反啊,到了这最后的时刻,我还能够陪伴在师傅的身边,我觉得很幸福呢!”

吴解笑了笑,伸出手去,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星海之中,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的吴解微微一笑,手上光华大盛,绝剑已经浮现了出来。

“绝剑三式,斩樊笼然后斩因果,斩无上而得大自在……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十六老兄,你的理想,今天我就帮你实现了吧!”

说着,他慨然挥剑,绝剑化作一道凄厉的血光,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不!”无上神君发出惊恐地大叫,巍峨的身影剧烈地摇晃起来,他伸出手去,刹那间跨越无数的距离,来到吴解的面前,似乎想要把他抓住。

但纵然是威能无穷的巨手,一把捞下去,却也只捞到那把失去了主人的绝剑。

吴解的身影便如同泡沫一般,刹那间土崩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上神君的身影也随之消失,整个混沌之海沸腾翻滚起来,爆fā

出恐怖而凄厉的吼声,飞快地收缩后退,一口气退到了它最初出现的地方,紧紧收缩起来。

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第866章 噩梦重现

时光永远都在流逝,这是一种无可抗拒的伟力,足以抹杀世间几乎所有的一切。唯有那些在强者之路上走到登峰造极的人物才能无视这强dà

的伟力,傲然屹立于时间之中,任凭历史的长河冲刷而岿然不动。

证道的异象已经到了尾声,意味着又一位不朽天君顺利踏过了那条无数仙人梦寐以求的门槛,得到了真zhèng

可以无视时间的资格。

就算是不朽者,也并不能真的无视时间。那些从太古时代活到现在的天君们虽然依旧活着,可他们的意志已经渐渐变得低沉而缺乏活力,如果得不到新的刺激,他们终究会慢慢陷入沉睡,在被重新唤醒之前,就那么一直沉睡下去。

诸天万界的历史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不朽天君最终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睡。甚至于当年那场震动诸天万界的大战,也没有能够惊醒他们当中的所有人。

“那场大战……啊哈,如果不是突然提到的话,我几乎都已经忘了它。”宏伟的天市之中,一间寻常的酒店里面,一位白发苍苍的真君叹道,“才过去了几百万年而已,我却已经几乎忘掉那场大战了。看来下一次的灭道之灾,我大概是过不去啦。”

“老兄别这么悲观啊,你还有时间,多做一些准bèi

的话,起码再撑一次还是没问题的吧……”

“或许吧,但就算再撑一次又怎么样呢?经lì

过那次大战之后,我什么都看开啦!”年迈的真君叹道,“就算不死不灭的造化神君,也一口气陨落了超过二十位,如你我这等竭尽全力勉强也只能开辟一个小世界的真君,在这苍茫的星海之中简直就像是那些不起眼的小星星。多苟延残喘个几百万年,又或者提前几百万年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真君也曾经lì

过那场大战,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回忆那场战争,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即便他们最终赢得了胜利,赢得了一场让人事后回忆起来,总会觉得不可思议的胜利。

或者说,并不是“他们”赢得了胜利,而是某一个人赢得了胜利。

知非天君,那个恐怖魔王的转世,他最终选择了证道失败而身死道消,用这种方法拖上了那个魔王陪葬,从而结束了那场战争。

数十位造化神君的奋战,不及他一人的牺牲。如果不是他的牺牲,那场战争必然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对于那些知非天君,大家都充满敬意。放qì

生命对于长生者而言并不容易,尤其对于一位已经走到了不朽之路的尽头,只要再稍稍努力一段时间,就能够踏入造化境界的天君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但知非天君做到了。

易地而处,他不知dào

自己能不能做到这种事——或许做不到吧,就算平时再怎么看得开,然而当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终究很少人有勇气去选择它。

能成道者皆爱生而不畏死,然而不怕死和敢于牺牲之间,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老迈的真君叹了口气,他发xiàn

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了。这意味着自己的意志力又下降了一些,也意味着自己渡过下一次灭道之灾的可能性又下降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他对自己说,“玄真啊玄真,你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从一只小蜘蛛到一个门派的开创者,你的成就已经非常出色。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啦!”

但他还是觉得忧郁,他还想再多活一些年头呐!最好能够成就不朽,那样的话就能永远活下去了,哪怕是活到后来陷入沉睡,终究也还是活着嘛!

“我的运气还是不够好啊!这些年来,诸天万界接连有上百位天君证道,其中能够成功的也有好几位。每一次证道,对于修liàn

相应道路的修士们来说就是一场饕餮盛宴……光是体会那些天君前辈们的道意,就可以大大提升突pò

极限踏入不朽境界的可能……但偏偏没有哪怕一位前辈是走掠夺之路的!一个都没有!”

想到这里,这位年纪大得足以让许多长生者都为之咋舌的老妖又忍不住深深地叹息。

“之前的血剑神君走的是毁灭之道,真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把自己给毁灭掉;后来的七杀神君走的是爆zhà

之道,证道之时的那场大爆zhà

真是吓死人;再后来的天威神君走的是光之道;现在的火云神君走的是转化之道,水与火、生与死……一切都能够自由地转化,算是跟我的道路最为接近了,但依然帮不上忙。”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就在他感叹的时候,突然一股可怕的威压从南极天方向升腾而起,纵然远隔无数世界,也让他为之心惊胆战。

“这……这威压是……不可能!”苍老真君的一头白发无风自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可能!那魔头怎么复活了?他不是完蛋了吗!”

玉皇宫里面,一道血色的剑光缓缓凝固,化为尹霜的身影。她的脸色清冷如冰,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唯有当她转头看向那股威压升起之处的时候,才有一丝杀意在眼中闪烁。

“无上魔君……果然还活着!”

“是啊,其实我们都明白,他没那么容易死的。”星河神君的笑容有些苦涩,“就算知非牺牲自己,也只能够重创他,想要彻底杀死他,光靠天道的力量是肯定不够的。”

“如果时间回到几亿年前,有人告sù

我世上居然有强dà

到连天道都杀不死他的人,我一定会以为是在胡扯……”玉皇大天尊叹道。

“能够对抗天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尹霜冷冷地说,“我们这里也有一位。”

“但是……想要打开盒子,真是太难了!”星河神君叹道,“师傅他老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弄一个完全排斥任何神通法力的世界来当盒子,我们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打开它?”

“一定会有办法的。”尹霜转头走向知非斋,那是她的住所,也是存放“薛定谔盒子”的所在。

三位神君都没有谈该怎么对抗无上魔君的话题,因为他们都知dào

,这个话题根本毫无意义。

当初四十多位造化神君率领诸天万界联军,尚且被无上魔君打得丢盔弃甲,若非吴解牺牲自己,直接就要全军覆没。如今无上魔君复生归来,而诸天万界剩下的造化神君——加上四位新近证道的,也才刚刚超过二十人,这一战根本就有败无胜,怎么打都是输。

与其考lǜ

毫无用处的事情,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打开薛定谔的盒子,让世上唯一可能匹敌无上魔君的华思源出来,又或者考lǜ

该怎么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

“我猜他们一定正在考lǜ

该怎么办。”混沌之海的深处,无上神君——现在大家都叫他无上魔君了——坐在猩红的宝座上,注视着不远处那个正在混沌气息之中漂浮的世界。

那是一个同样充满混沌气息的世界,然而那个世界的混沌气息却和混沌之海里面的完全不同,不仅更有秩序,而且透出一股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

这股气息来自于静静躺在那片混沌中央的身影,那身影已经躺在那里许久许久,一只白兔蜷缩在他的怀里,人和兔子都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死去。

“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是摆脱了真灵溃散的风险,结果你这家伙居然也厚着脸皮复活了过来……真是让我不高兴得很啊!”

“更让我不高兴的是,随着我的力量恢复,你这家伙也在变强……这简直是在耍无赖!天道那家伙,摆明了是要阴我吧?”

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却笑了起来。

“可是……天道啊,你再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复活,却让我的掌控之道又更前进了一步。这差不多就是最后一步了,现在的我,已经无限接近于永恒了!”

他的面前,一团光芒冉冉升起,化为一个奇异的模型。这模型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一个混圆的球体,第二层是一片广袤的平地,第三层则是一团充斥于各个世界之间的水流。

“星海界,大荒界,归墟界……这一次,我要把诸天万界都纳入掌控之中,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拦我!”

说着,他轻轻一挥手,魔神幡飞了过来,落在他的掌中。

“好了,招呼也打过了,现在该是动手给那些家伙上上课的时间了。”

沉寂多年的混沌之海猛烈地震动起来,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混沌之海里面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扫过诸天万界。

他的目光所至,日月无光,众生战栗,便是亘古不灭的星辰,光华也黯淡了下来。

“我是这世上至尊无上的存zài

,向我膜拜,然后成为我的一部分吧!”恐怖的声音到处想起,回荡在诸天万界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在每一个生灵的心中,“这世上的一切,都将被我掌控!”

说着,他迈出脚步,走出了混沌之海。

并没有特意施展什么神通,只是随意走过,诸位神君花费了漫长岁月,在混沌之海周围布下的重重防御便全部崩溃,连一点点阻拦的作用都没有能够起到。

而当他前进的时候,所过之处的一切全都土崩瓦解,被他吸收了进去。

诸天万界之中,无数强者都通过了各自的手段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他们的脸色全都白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大家一直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那久违的噩梦终于重现——这一次,无上魔君终于是真的要吞噬一切了!

问题是,还有人能够阻止他吗?

第867章 无上

无上魔君化身巨人,在星海之中不急不慢地前进着。

一路上,他经过了不少的世界。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只要在他附近,无论什么样的世界,都会直接崩溃瓦解,被他吞噬吸收。他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所谓的黑洞,把周围一切全都撕碎,吸收,吞噬。

并非没有人试图抵抗,然而无论是神通法术还是阵法灵宝,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到了他的面前都会自动崩溃,然后被他吸收;而防御的结果也是一样,只要靠近他一定范围,任何东西都会崩溃瓦解再被吸收,绝无例外。

一路走来,一路毁灭,一路吞噬。

他走得不快,甚至于比上次混沌之海蔓延的速度还要慢得多。他也没有提速的意思,就像是在星海之中闲庭信步一般,优哉游哉。

然而谁都不会因此觉得他比上次好对付,恰恰相反,上次的混沌之海虽然恐怖,可其实还是能够稍稍阻拦一下的。但是这次,无论施展出什么手段来,都没有办法阻拦无上魔君哪怕一步!

“他比上次更强了。”清静神君铁青着脸说,“甚至于……他比我印象之中,当年最巅峰的时候都更强了!”

“这几百万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黄庭神君无力地叹道,“为什么天道不一个雷劈死他?”

“或许会劈的,知非老师说过,当年他就是被一个雷劈死的。”

“唉!知非子那么好的人死了,这混账却活着……”

“现在不是嘟嚷这种事情的时候,我走了。”清静神君笑了笑,整理了一下仪容,“师兄,这些年来,谢谢你的照顾!”

黄庭神君皱了皱眉,问:“不再等等吗?或许会有转机——比方说一个雷劈下来……”

“昔日的同门都已经死了,正一道没了,神门也没了,我本来还可以找一些理由厚着脸皮继xù

活着,但当初目睹了知非老师的死之后我才明白……死并不那么可怕,对于一个已经需yào

找理由活下去的人来说,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完,清静神君向黄庭神君拱手道别,然后跨越茫茫星海,来到了无上魔君的面前。

“很久不见了,无上。”

无上魔君停下了脚步,注视着他。目光之中蕴含的强dà

力量,让造化神君之中的佼佼者都有些站立不稳。

“你居然敢于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这让我稍稍有些惊讶。”

“我至少想要做点什么。”

“你认为能够做到什么吗?”

“不知dào

,试试看吧。”

说完,清静神君的身上燃起了纯青色的火焰。这火焰炽热激烈,却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平和稳定的气息,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融洽地交织在一起,让所有正在关注这边的神君们全都为之一惊。

“这是……”天道的世界里面,正一道祖突然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清静他没有合道,居然就成功地把握了两种相反的道路?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不愧是天才!”自在道祖叹道,“如果能够给他足够的时间,或许他也能够成长到足以匹敌无上的地步吧……”

“他没有时间了。”真武道祖眼中满是遗憾。

而天道的另一处,太上道祖则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这是跟他十分相似的道路,然而他需yào

合道之后才能够把握的道路,清静在合道之前就已经把握住了。

几乎毁灭了他道统的人,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仇家,终于用行动向他证明了自己的道路。

那条道路,比起他的道路,也毫不逊色。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或许你的道路也能够通往更高的境界……”他沉吟着,轻轻摇头,“但是太可惜了,你已经没有机会证明它。”

纯青色的火焰在星海之中激烈地跳动着,激越昂扬、平和稳定的两股气息交织着,弥漫在星海之中。附近的几十个大大小小世界全都受到了影响,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全都陷入了这种奇异的状态里面。一方面,所有的生机都在勃发,即使没有生命的东西,此刻也勃发出了旺盛的生机,甚至于连那些世界本身都开始萌发,眼看就要形成世界意志之类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原本应该激烈得犹如爆zhà

一般的萌发过程却异常平和,就像是一盏无风环境下的油灯,静静地燃烧着,连火焰都笔直的,没有半点摇晃。

这种意境还在不断地散发,不断地扩张,它扩张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片刻之后,就连诸天万界最偏僻的角落,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激烈与平稳完美融合的奇异气息。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如此融洽地展现出来,让所有造化神君们都看得心驰神往,不少人更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原来……我所一直追求的道路……就是这样的啊!”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原来是这样的!”

“善哉!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老衲得见此道,便是今日要身死道消,也可以满yì

了!”

“可恶啊!要是我能够早一点明白的话……要是能早一点明白的话……”

玉京派之中,白金和长孙渊站在掌门大殿里面,目光一起穿越星海,注视着清静神君爆fā

出的那份力量和意境,心中满是感动。

“这就是他的领悟吧?果然不愧是正一道最强的神君!这样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九转真传所能够达到的极致!”

“你我今生大概都没办法有这样的成就了,但能够目睹这样的道路,明白在造化境界之上的确还有这么一条无论谁都可以走的路,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他们相顾而笑,回头看向诸位天君。

“这一幕,你们都感觉到了吧?也都看清了吧?记住它吧,日后如果你们有幸逃过了这一劫,那一定要把这一幕告sù

后人!”

“无关敌我,无关善恶,这是对于求道之路上前辈教诲的尊重,也是对于他最好的报答。”

诸位天君肃然应诺,虽然孔璋、冰云等人依然对清静神君恨之入骨,但此时此刻,他们首先是一个求道者,而不是复仇者。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很多地方,几乎每一位造化神君都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向自己的弟子们讲解,并且让他们牢牢记住。

稍后,这些弟子们将会被送到大荒界或者归墟界,或许那里会是安全的,又或者即使大荒界和归墟界也不安全,但至少能够有逃生的机会……

无上魔君注视着那纯青色的火焰,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做得不错。”他说,“以你的才能来说,做得够好了。”

然后他伸出手去,将这奇异的火焰连同着清静神君本人一起捏住。

看得出来,清静神君是要施展什么手段的,可他什么手段都没有能够施展出来,就这么被一把抓住,捏在了掌心。

诸天万界之中,之前那种平稳而激烈的气息骤然消失,所有人都怅然若失,仿佛失去了很重yào

的东西一般。

而诸位造化神君,则相顾骇然。

已经作出重大突pò

的清静神君,这么轻轻松松就败了?

无上神君冷笑着松开了手,那震动了数十个世界,让无数强者为之感动落泪的火焰已经无影无踪,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过如此而已,算不了什么。”

他笑了笑,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一身赤红的七杀神君站在一艘战船上,身后是从他入道之时就一起患难与共的诸位结拜兄弟,正气势汹汹地朝着无上神君冲过去。

他们来的速度并不快,那战船也并不特别雄伟,但七杀神君和他身后诸位天君的气势却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循环,犹如漩涡一般,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来自周围的力量。

在战船距离无上魔君越来越近的过程中,难以言喻的玄妙力量凭空而生,落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里面飞快的提升,几乎没有极限一般。

“原来是天道为了对付我而培养的杀手,看来也花了不少心思。”无上魔君眉毛跳了一下,很冷淡地说,“不过终究只是炮灰罢了,不值一提。”

七杀神君穿着火红的大袍子,打扮得宛如要迎亲的新郎官一样,手上提着酒葫芦,身后跟着众位兄弟,看着越来越近的无上魔君,忍不住哈哈大笑。

“兄弟们,咱们这辈子,可算是把风头给出尽了!”

“把风头出尽了的只有七杀神君而已,魂宅道人、暗魔影、淡定居士……我们几个可没捞到出风头!”

“一世人两兄弟,这辈子哥哥我出了风头,下辈子换你们就是。到时候我在后面给你们摇旗呐喊!”

说话间,战船已经到了无上魔君周围那奇异力量笼罩的范围。无形的破坏力立kè

压了下来,压得战船周围的阵法出现无数的裂纹,眼看就要支离破碎。

而这个时候,七杀神君的力量已经提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纯粹以力量的强度来说,甚至还超过了清静神君!就连他身后那些结拜兄弟们,也已经提升到了超出一般造化神君的水平。

“这种力量……真是爽快!”七杀神君瞪着眼睛赞了一句,拿起酒葫芦最后灌了一口,大笑着纵身跃起,“我来打个头阵!”

说着,他整个人轰然爆zhà

,化为一团烈焰,直取无上神君的面门。

“跟上!跟上!”

“我是第三!”

“等我一下,我来收个尾!”

一道道火焰轰然炸开,最后连那战船也一起爆zhà

,激发出让诸位神君都觉得心神剧震,甚至于难以窥探的猛烈光芒,鱼贯着冲向无上神君。

这一瞬间,诸天万界之中,仿佛所有能够爆zhà

的东西都在爆zhà

,但其实却又什么都没有爆zhà

,只是大家都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一般。

过了一会儿,错觉消散,难以言喻的冷清感觉弥漫在星海之中,一时间仿佛连星辰都失去了活力,变得寂静起来。

诸位神君急忙定睛看去,却见无上魔君依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七杀神君带队的自爆攻击,甚至没有能够在他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

“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渺小了!”无上魔君冷笑着,抬头看向空中,“天道啊,如果你想要对付我的话,还是要自己动手才行!”

话音未落,星海之中狂风呼啸,黑风伴随着赤红雷光出现在青灰色的劫云之中,眼看就要对他轰下来。

“又是混沌神雷,原来你也只有这一招了啊!”

无上神君轻蔑地笑了,挥动拳头,朝着劫云狠狠打去。

剧烈的轰鸣将附近数以千计的世界刹那间震得粉碎,无上神君的拳头上青烟袅袅,脸色却依旧冷漠如昔。

那威能无穷的劫云,曾经消灭了他一次的混沌灭世神雷,却已经被他打得烟消云散。

“看到了吗?连天道都奈何我不得!”片刻之后,无上魔君的狂笑声回荡在诸天万界之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我才是真zhèng

的——无上至尊!”

第868章 独尊

击溃了混沌灭世神雷,无上魔君得yì

大笑。

他有笑的理由,这么多年来,灭世神雷一直犹如悬在他头顶的利刃,让他寝食难安。为了躲避灭世神雷,他将自己的神魂割裂,投向灭法之世,而将肉身隐藏于无尽混沌之中。结果神魂归来,却已经换了心思,跟他势成水火;肉身则在亿万年中不断承shòu着混沌消磨之苦,最终变成了不可言状的魔物。

如果换成别人,落到这个地步定然是十死无生,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但他却凭借着事先的布置和难以想象的强dà

神通,硬是在这必死的局面里面折腾出了生机,最终击溃了成为正道中人的转世,吞噬了化为魔物的肉身,不仅成功复活,而借此机会更进一步,突pò

了昔日困扰自己许久的瓶颈。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经lì

千辛万苦,爬上了自己一直仰望的高山,虽然远处还有更高的山峰等着他去攀登,但回头看去,那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已经使他喜不自禁。

这座刚刚被他征服的高山,就是灭世神雷。当初击败了他,逼迫他不得不用死亡逃避的灭世神雷。这么多年来,一直威胁着他的灭世神雷。

现在……已经不能再威胁他了!

所以他放声大笑,笑得几乎连眼泪都要流出来。

“仔细回忆一下,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真zhèng

地笑过了。”笑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自言自语,“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啊!”

说着,他庞大的身躯缓缓缩小,变回了寻常人的模样。然而那环绕在他周围犹如黑洞一般的力量却不减反增,扩大到了比之前多出十倍以上的范围。

更恐怖的是,原先那黑洞吞噬的只是各种有形无形之物,但从这时候开始,它却在吞噬空间本身——所有正在关注这里的神君们全都能够看到,无上魔君和周围那些世界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这当然不是他变大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是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空间正在被他吞噬。

“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是世界末日了……”星河神君凝视着正在亿万世界之外不断吞噬空间,将星海界真zhèng

变成自身一部分的无上魔君,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那种事情,不是早就知dào

了吗?”玉皇大天尊苦笑,“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了——依你看,我们是该去跟他最后一战呢?还是该趁现在他尚未杀过来,有多远就跑多远?”

“这问题可太难回答了……去打,肯定死路一条;逃跑,也不见得能多活很久……”星河神君无奈地叹着气,显得有些惘然,“左边是一把刀子,右边也是一把斧头,让我选择是被捅死还是被砍死……横竖都一样吧……”

两位神君相顾默然,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其余神君们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大家在是战是逃的问题上,都显得很犹豫,很茫然。

眼前的情况是,即使想要逃跑争取时间,也没办法苟延残喘多久。而若是想要为了尊严奋起一战……必死无疑也必败无疑的战斗,实在让人没办法提起精神来。

他们聚集到玉皇宫中商量,大多数的造化神君都倾向于去战斗。

作为在长生之路上走到尽头,得以不死不灭的造化神君,他们骨子里面那份骄傲和自豪,让他们毕竟没办法选择犹如丧家犬一般逃跑。

是啊,战斗的话肯定会败,肯定会死,那么……败就败吧,死就死吧,身为造化神君,他们宁可面对敌人,站着死去!

“但是,现在还不是我们死的时候!”鸿运先生突然说,“我们还有重yào

的任务要去完成!”

“哪里还有什么任务?”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血剑道友去设法救醒大神君了吧?我们需yào

为她争取时间才行。”鸿运先生笑道,“要死,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就算是要死,起码也要能够发挥一点作用才行!“

众位神君沉默了一会儿,火云神君——也就是当初的火云王——忍不住问:“你们真的认为,大神君能够赢得了那魔头?”

死一般的沉默。

“不管怎么说,总要努力一下才能甘心啊!”鸿运先生叹道,“大神君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就算要死,我也想要为了守护这一丝希望而死,才能够死得瞑目……”

诸位神君不由得都苦笑起来,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大家纷纷忙碌起来,有的忙着将弟子门人送往大荒、归墟两界,有的忙着研究无上魔君行进的线路,考lǜ

等会儿逃跑的时候该怎么走,更多的则干脆坐在玉皇宫之中,专心修养精神,积蓄力量。

虽然这片刻时间积蓄不了多少力量,但多一分毕竟好一分,就算是垂死挣扎吧,能多挣扎一刻,终究就多一点希望。

就在大家纷纷准bèi

的时候,虚空之中突然泛起了奇异的涟漪。

身处于天道之中的诸位道祖,全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清楚地感觉到,一直束缚着自己的天道之力突然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不再限制我们了?”

“哈哈!我自由了!”

在惊讶和欢呼之中,人道三圣祖相顾苦笑。

“看来……天道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放qì

了对我们的束缚。”

“想要对付无上,恐怕也只有我们出手了。”

“问题是……我们出手,能行吗?”

过了一会儿,一道道光芒闪烁,九位道祖的身影出现在了无上魔君附近。

紧随其后,一位又一位的造化神君也都纷纷赶到。

虽然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尽可能逃跑,尽量争取时间,但如今形势有变,天道将九位合道道祖放了出来,那么凭借九位道祖的力量,再加上他们这些造化神君,这一战……大有希望!

别的不说,昔年就算无上神君凶威最盛的时候,人道三圣祖联手便能够和他勉强一战。更不要说此刻还有其余六位道祖相助,怎么看都是很有胜算的样子呢!

无上魔君并没有急着出手,目光只是缓缓地从众人身上扫过。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怒气或者杀意,就像是在看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无上,我们又见面了。”正一道祖说。

无上魔君点了点头:“你变强了。”

“我们都比那时候强了很多,相信这一战会比以前都更加精彩!”真武道祖笑着说,“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再战一回了啊!”

无上魔君神情冷笑了一声,却看不出有什么战意可言。

“晚辈一直钻研正反相合之道,如今也算是有些心得,还要请前辈品鉴一下。”太上道祖长袖当空,有为无为之意完美地结合,却没有像清静神君那样散发,而是浑然一体凝练起来,乍看上去似乎并不明显,但其中所蕴含的境界和力量,足以让清静神君望尘莫及。

无上魔君看了看他,目光稍稍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去,显得有些失望的样子。

“老子是虚空妖族出身,当年咱们也打过交道——那时候你很看不起老子呢!”怎么看都是一只金毛巨猿的虚空道祖双拳轻轻一撞,激起无穷风雷,“这次老子就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无上魔君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下,没有理睬他。

“善哉……以道友的神通,永恒境界当也近在咫尺,为什么不能安心修liàn

呢?”宝相庄严的如来佛祖双手合十,神情悲悯,“舍近而求远,非智者之道也!”

无上魔君这次是真笑了:“大和尚,你境界不够,没办法理解的。我如今所做的事,就是我所要做的事。你以为证道永恒,就只靠闭关修liàn

吗?”

“原来如此,那老僧也无话可说。”

“他又不是今天才这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他一向都是如此!”

无上魔君看着满脸怒气的唯我道祖,不屑地笑了笑,没有理睬他。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伴随着一声激昂的嘶鸣,一匹浑身燃烧着烈焰的骏马破空而来,跑到了兵圣道祖的面前。

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兵圣道祖深深地吸了口气,翻身跳上了战马,熊熊烈焰随即收缩起来,化成一支朱红的长枪,落在他的手上。

狂风呼啸,蹄声如雷,战马冲锋起来,连人带马化作一道朱红光芒,直取无上魔君。

“无上,吃我一枪!”

相比别的诸位道祖,这位昔日纵横大荒未尝一败的强者做事更加直截了当,没有半点废话,说打就打。

无上魔君愣了一下,笑了。

他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兵圣道祖的方向按去。

那根手指顷刻间变得无比庞大,更伴随着奇异的波动,将兵圣道祖周围的虚空完全锁住,让他别说是进攻,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然后收了回来,那一片虚空已经连同着兵圣道祖一起消失,没有半点痕迹。

“道祖?如此而已。”无上魔君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的最尖端,稍稍有一点被烧焦的痕迹,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曾经纵横不败的绝代强者,最终便是如此结局。

在这一刻,诸天万界所有的兵器全都失去了光芒,所有的军人心中全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沮丧。

然而诸位神君和道祖却没有半点退缩,全都一起出手。

刹那间,浩瀚的力量笼罩了这一片星海,就连镇守在玉皇宫之中的几位神君,也无法感应到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浩瀚的力量立kè

就被打破了,伴随着一声狂气十足的大笑,原本被隔绝的那一片星海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无上魔君就站在那里,站在诸位神君和道祖联手攻击的狂潮之中,但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却都根本就碰不到他。

“又见面了?究竟什么让你产生了有资格跟我谈论这种话题的错觉?”

“这么多年下来,只变强了那么一点点,也有脸再站在我的面前?简直是丢人!”

“正反相合之道?被我玩腻了扔掉的东西,亏你还当个宝似的!”

“喽啰就要像个喽啰的样子,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吗!”

“只会关起门来念经的老秃子,唧唧歪歪得简直像只苍蝇!”

“虽然曾经是我门下最强的弟子,但你终究也只有这种格局罢了!”

“总而言之,都是一群弱者!”他满脸的癫狂,放声大笑,“只有弱者才需yào

成群结队,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无上魔君狂笑着,身影骤然消失,却有一只大得超乎想象的巨手突兀出现,覆盖了这一方星海,重重地拍了下来。

轰然巨响,诸天万界之中,刹那间到处都是异象。

有天崩地裂,有日月无光,有江河逆流,有四季混乱,有生者瞬间化为骷髅,有白骨复生蹒跚于大地,有血雨倾盆神鬼哭嚎,有虚空震荡妖魔横行……

几乎所有的修士和武者都忍不住心神剧震,无数过去在人们看来很强dà

的高手甚至于仙人直接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就连那些已经成就长生的人物,此刻也都纷纷露出了茫然和痛苦之色。

这一瞬间,整个星海都黯然失色。

然后,巨手消失,诸位道祖、诸位神君,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那片星海之中的,只有仰天狂笑的无上魔君。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第869章 灭世

空旷的星海之中,唯有无上神君在仰天狂笑。

他的笑声响彻星海,也传遍了大荒和归墟,就像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无论躲藏在哪里,都能清楚地听到那得yì

和狂妄的笑声,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笑声之中伴随的巨大威压。

这威压让人恐惧,让人战栗,不知不觉之间,世间绝大多数的生灵都已经匍匐在地上,不论愿意与否,全都被这威压所压倒,连头都抬不起来。

玉皇宫中,玉皇大天尊脸色发白,掩面叹息。

“九位道祖加上几乎所有的神君,却被他一招就杀戮殆尽……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强!没道理啊!”

“他不这么强的话,那才反而没道理呢。他的实力原本就强得离谱,我们三人联手也不过勉强抵挡。后来他虽然渡劫失败,却也已经又有所突pò

,再加上这次的进步……最初的领先优势,如今已经发展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传来,玉皇转头看去,却是正一道祖。

不仅正一道祖在此,真武、自在两位道祖也在。当年和无上神君并称四大神君,后来则被称为人道三圣祖的他们,成功地从无上神君可怕的一击下面逃生,虽然脸色苍白气息衰败,伤得极为严重,却终究还是躲过了死厄。

“三圣祖!”玉皇惊喜交加,失声惊呼,“你们没死?!”

这问题实在有点傻,连他自己也随即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尴尬。但正一道祖却苦笑一声,叹道:“只是现在还没死而已,如果不能打败那魔头的话,诸天万界都将毁灭,我们终究还是要死的。”

“那你们找到打败他的办法了吗?”玉皇大天尊急忙追问。

“难!难啊!”正一道祖叹道,“他已经不能算是‘半步永恒’了……事实上,如果他现在就证道永恒,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玉皇大天尊脸色一白,立kè

回避了这个让人绝望的话题:“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刚才完全没看到。”

“多亏了清静道友和太上道友。”自在道祖笑道,“清静道友虽然败亡,却窥见了那魔头力量之中的一丝破绽。他将这消息传给了太上道友,太上道友才能抓住机会,将我等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送到这里,躲开了那一击。”

玉皇大天尊这才明白究竟——玉皇宫会议室能够隔绝诸天万界的一切窥探手段,就算无上魔君也未必能够看穿,但太上道祖乃是思源神君的挚友,当年这会议室的设计制造,他出力甚多。当今世上,也只有他才能够将三圣祖送到这里来,避开无上神君的耳目。

“那么……太上道祖呢?”他急忙问道。

“太上道友去了时间的彼方,他说自己不善争斗,索性去修成永恒至尊,然后再来轰杀这魔头。”真武道祖说着连连摇头,“这想法很好,可不实jì

啊!谁见过有人能跨越时间来轰杀别人的?就算永恒至尊,恐怕也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正说话间,会议室中央的桌子突然一震,一枚玉简浮现在空中。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玉简里面便传出了太上道祖的话音:“唉!我终究还是失败了!原来证道永恒竟然是这么回事!”

“喂!把话说清楚啊!”真武道祖性子最急,忍不住叫道。

然而太上道祖显然没听到他的话,依然自顾自地感叹:“不对!并非每一位永恒至尊都会这样,只是我的道路必然如此而已……不管怎么说,总之我失败了,事情跟我的预料完全不一样,现在我只能在时间的彼方祝福你们,为你们的胜利呐喊助威。”

“要是呐喊助威就能赢的话,那可多好!”正一道祖笑道,“不过还是承你的情,祝你成功!”

玉简里面传来太上道祖的叹息声,随后又说:“我没办法为你们提供力量上的帮zhù

,但有些重yào

的情报还是要告sù

你们的。”

“第一,我以永恒至尊‘太上’的名义保证,在这诸天万界的历史上,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绝对没有出现过‘无上’这个永恒至尊。就算你们最终战败,他也不会笑到最后。”

这个消息让众人为之精神一振,虽然此前吴解已经从另外一位半步永恒的开天圣君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但相比来历模糊近乎笑话的开天圣君,成为永恒至尊的太上道祖显然更加可靠!

“第二,关着大哥的那个盒子,打开它的关键有两个,一是天道已经无路可走,二是‘无中生有,无法并非灭法’……可恶!没办法说得太详细,总之你们记住这两个关键!”

“第三,也是最重yào

的一条——这个时代的确会有一位永恒至尊诞生,虽然我不能泄露那位的身份,但我相信——”

说到这里,玉简突然破碎,声音也戛然而止。

玉皇大天尊和人道三圣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信心和希望。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满心绝望的话,现在这绝望就已经被扫荡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代将会诞生一位永恒至尊,那人不是无上神君,那么除了大神君华思源之外,他还能是谁呢?

“原来……主人将会证道永恒!”玉皇大天尊眼中光芒大盛,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时间紧急,我们快点去将那思源道友藏身之物打开,免得夜长梦多!”正一道祖急忙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于是玉皇大天尊便施展神通,将知非斋搬到了会议室里面。

玉皇宫就是他的本体,这种事情对别人来说简直天方夜谭,可对他来说却易如反掌。

只见知非斋的院子里面,血剑神君尹霜正闭着眼睛,盘坐在一个不断旋转的球体旁边,那球体仔细看去乃是一颗星辰,表面差不多有七成都被海洋覆盖,更有许多生灵在其中繁衍生息,赫然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小世界。

“这世界……果然古怪!”正一道祖修为最高,立kè

便看出了端倪,“在这世界之中,竟然没有半点神通法力的痕迹,甚至于就连我的神念探测,都被它给排斥掉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无法’?那么‘无中生有,无法并非灭法’究竟该如何解释呢?”

一时间,玉皇大天尊和三圣祖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苍茫星海里面,无上魔君已经停止了狂笑,恢复了平静。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个个世界因为空间被他吞噬而朝着自己不断飞来,然后又陆陆续续地被自己周围的无形黑洞毁灭,吞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效率可实在有点低啊!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很久才能将星海界完全吞噬?然后还有大荒界和归墟界……”

“我既然已经掌控一切,自然应该连吞噬的速度都能够掌控才对!”

他沉思了许久,终于若有所悟,伸手一招,周围那无形的黑洞骤然变得强dà

起来,吞噬的速度暴增。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就有上千个世界被吞噬消亡,而且这速度还在不断增加。

“没错!就是这样!我已经掌控了一切,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控zhì

的!”

无上魔君又癫狂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张开了嘴巴。

啊呜一口,茫茫星海之中顿时少了一大片。

“味道可真不怎么样!”他随手用魔神幡当餐巾,擦了擦嘴巴,矜持地笑了,“那我还是慢慢吃吧,反正也不着急。”

就在这时,整个星海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一个又一个朦胧的虚影渐渐浮现。

那些虚影每一个都蕴含着令人无法想象的庞大力量,甚至于每一个都足以和当初脚踏混沌之海的巨人相媲美。

伴随他们出现的,是一团一团大道的光华,这些光华密集相连,已经不是循环那么简单,而是一个个彻底完整的世界,庞大辽阔,几乎无穷无尽。

无上魔君的眼睛眯了起来,自言自语:“这些……是都是半步永恒?而且都是距离永恒境界只有一步之遥的……天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一个个虚影渐渐变得清晰,虽然眼中并无灵智的光华,但那份强dà

而澎湃的力量,却让无上魔君都为之皱眉。

诸天万界之中,无数的强者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知dào

多少人失声惊呼,更有无数的人有所感悟,顿时突pò

了之前的瓶颈,修为大进。

“这是……天道投影?”正一道祖转头看向那些已经将无上魔君包围的巨人,眼中也露出了几分希冀之色。

诚然,此刻的无上已经强dà

到了连诸位道祖都不堪一击的地步,但倘若对手是那些同为半步永恒的强者们,他就没有优势可言了。

“都是和他一样的半步永恒,这次他死定了!”真武道祖眼中精光大盛,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在道祖却没有急着下结论,只凝视着正在对峙的双方。

一边是高大得可以将一个个小世界当成球来踢的巨人,每一个都拥有磅礴到胜过几乎所有神君联手的力量;另一边是身材依旧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的无上魔君,力量上也被完全压倒了。

很显然,这一战已经必胜无疑。

天道的力量,天道的手段,果然是无法战胜的!

终于,自在道祖也忍不住笑了。

然后,一直在静静观察的无上魔君也笑了。

“原来……就是这么一个唬人的玩意儿啊!”

说着,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大吼。

但凡听到这吼声的生灵,但凡道心不够稳固的,无不瞬间扭曲变形,化为奇形怪状难以言喻的魔物;而在他的周围,数不清的世界全都土崩瓦解,化为一片璀璨的光海。

那些巨大的,庞大的,强dà

的投影,同样在这声大吼之中土崩瓦解,汇入那片璀璨的光海之中。

三圣祖呆住了,所有幸存的生灵都呆住了,甚至于连身边那些正在吼叫着进攻的魔物都难以顾及。

整个诸天万界之中的所有强者,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危险或者别的,都将目光投向了这片璀璨的光之海。

光之海里面看不到无上魔君的身影,只有深深的叹息传来。

“太弱了!太弱了!这就是所谓的‘半步永恒’吗?天道啊,你也就这种眼光了!”

“这弱小的天道……这弱小的世界……都给我——毁灭吧!”

璀璨的光海骤然爆zhà

,亿万星辰、亿万世界随之爆fā

出了最猛烈的轰鸣,以无上魔君为中心,接连不断地炸开,化为数不清的火焰和光华,交织在一起。

这爆zhà

声犹如一声声钟鸣,宣告了苍茫星海的末日,终于在此刻降临。

第870章 开启

苍茫的星海之中,有一团团耀眼的光芒,正在朝着四面散发出一道道刺目的光箭,令人心惊胆寒。

但若是能够走近了看,便会发xiàn

其实这一团团的光芒中央,乃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巨兽,它们的身体粗壮臃肿,看不到四肢和五官,仔细看去犹如一个巨大的口袋,一张庞大得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口直接连着又粗又肥的身体,丑陋不堪。

无数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源源不断投入它们的嘴巴里面,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每一道光芒,其实都是一整个世界爆zhà

之后形成。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光芒聚集成团,并且朝着四面散发的景象,实jì

上是因为空间正在被它们飞快地吞噬,拉拽着一个个正在接连爆zhà

的世界不断朝着它们靠近,最终才形成了如此奇观。

这样的巨兽,一共有四只,分别占据一个巨型四面体的四个顶点,不断地吞噬着正在爆zhà

的浩瀚星海。

无上魔君坐在四面体的正中央,闭着眼睛,正在默默思考。庞大的混沌之海如今已经完全收缩起来,化为一卷书简,外侧红黑交织,内侧一片纯白,正束成一卷,放在他的身边。

书简中央,隐约可以看到一团纯白的温和气息正在缓缓流淌,吴解闭着眼睛,怀抱着一只同样瞑目不醒的白兔,静静地躺在里面。

无上魔君并未怎么在意书简的情况,这天书世界曾经是他重yào

的宝物,是他成就永恒的希望所在。可如今他已经又向前走了好几步,真zhèng

站在了永恒至尊的门槛上,天书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意义大减,不过是一件厉害的法宝罢了。

甚至于,因为器灵沉睡,天书世界的威能也大大降低,以他现在的实力看来,这东西除了有点怀念意义之外,别的还真看不上眼呢!

他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地毁灭星海界,但就在毁灭的过程中突然心有所感,便果duàn

地放下一切,开始冲关。

此刻对他来说,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冲关来得大。无数岁月的积累,无数的谋划和争斗,都只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一次冲关。

他要证道永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在意!

但无上魔君也并未就这么放过星海界,冲关之前,他将魔神幡化为阵法守护自身,更把混沌之海的四个魔王变为四只巨兽,继xù

吞噬星海界,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要毁灭世界,并非他的临时起意,而是很早就已经既定的方针。

作为半步永恒的大神通者,无上神君自然也有窥探时间长河的能力,也能够看到自己并未获得成功的未来。

既然已经知dào

了自己将会不能成功,那么该怎么办呢?

有的强者选择横渡时间长河,前往时间的彼端去,寻找新的希望;有的强者选择坦然面对失败,留下神魂转世轮回,等待未来的可能;而无上神君的选择是——

我命由我不由天,倘若时间长河之中我失败的未来已经发生,那么我就将时间长河也一并摧毁!

毁灭世界,毁灭时间,一切都由我来控zhì



他之所以非要选择用天书世界去吞噬诸天万界,之所以非要选择这条和所有人为敌的道路,根本原因自然是他的性格,可观测时间长河而得到的结论,也是一个重yào

的原因。

对于工科生华思源来说,观察决定结果,所以他创造了薛定谔的盒子来躲避天罚;而对于狂人无上来说,结果决定观察,过程什么的根本就不重yào

,他只要结果。

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就毁掉过程,再重来一次!

如果重来一次还不行的话,那就再毁掉,再重来!

对于他来说,若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存zài

的价值,这时间的长河也没有存zài

的价值,一切都没有存zài

的价值!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围绕着他,为他而服wù

,提供给他想要的结果。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价值所在。

无上魔君微笑着,稳坐在巨大四面体的中央,向着自己长久以来的目标发起了冲击。

而这个时候,玉皇宫正在狼狈地飞驰,尽可能地将自己从那些巨兽可怕的吞噬之力中逃脱。

因为将整个斗神组织还有数不清的世界数不清的生灵都容纳于其中,化为了巨大的避难所,所以玉皇宫已经失去了直接跳跃到大荒界或者归墟海的能力,但它最根本的能力依然存zài



这巨大的宫殿,原本就是华思源制造出来的逃命工具。

玉皇大天尊曾经很好奇地询问过主人,为什么自己明明具有强dà

的威能,可最核心的能力却是飞遁?当时华思源如此回答:“对于我来说,修liàn

也好战斗也罢,仅仅依靠自己基本上就足够了。如果有什么情况让我不得不使用工具的话,那大约就是逃跑了。”

所以,作为他的本命法宝,玉皇宫最核心的能力,其实就是逃跑。

不过这么多年来,玉皇宫还真没遇到过需yào

动用这个能力的情况,相比之下,反倒是几种次要的能力——比方说镇压啊,比方说扭曲时间辅助修liàn

啊……经常用到。

今天,玉皇宫终于遇到了需yào

动用真zhèng

实力的情况,而包括玉皇大天尊在内,每一个人都对华思源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能够擅长逃跑,真是太好了!

虽然那四只巨兽吞噬世界的速度越来越快,但玉皇宫飞遁的速度却也越来越快,彼此仿佛都没有极限一样。

就连身为玉皇宫器灵的玉皇大天尊自己,也从没想到当自己全力以赴的时候,居然可以逃得这么快!

无数的光芒流动着,那或许是一个个正在爆zhà

的世界,又或许是大道震动的光芒,甚至于或许是时间之河被惊人的速度激荡,掀起的涟漪。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收束着,汇聚成澎湃的浪潮,被那四只巨兽源源不断地吞噬,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无论空间还是时间,什么都无法例外。

然而玉皇宫就是例外!它逆着时间空间物质和精神的浪潮,犹如一条灵活的游鱼,又似一只矫健的海燕,穿透重重阻碍,不断提升着速度,始终保持着和巨兽那恐怖大嘴的距离。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逃个一万年也没问题!”玉皇大天尊已经脱掉了平常的严肃装扮,敞胸露怀,狂气四溢,“我是谁?我可是大神君的本命法宝!想要吞掉我?做梦!”

旋转的蓝色球体面前,尹霜正在沉思。

“无中生有,无法并非灭法,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沉吟着,心中满是迷惘。

那蓝色的球体,保护华思源却又将他牢牢束缚的“薛定谔的盒子”,其实就是华思源所创造的“地球”。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神通法力存zài

的世界,就算尹霜身为华思源指定的“开门人”,也只能把自己的化身以一个凡人的身份降临。

区区一个凡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盒子”里面的地球,历史以五千年为一个循环,从远古时期夏族和黎族的战争开始,到近未来时代全面核战爆fā

为终结,人类的历史由蒙昧而文明,由文明而发展,由发展而繁荣,最后盛极而衰,在最辉煌的顶点戛然而止,犹如一首悠久的长诗,写到了最激昂最澎湃的段落,却突然搁笔,下面没有了……

尹霜的化身在这个地球里面,已经经lì

了好几次这样的循环,可她始终没有找到“开门”的办法。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打开盒子,让华思源出来?

就算有太上道祖的提示,她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就算是创立人道的三圣祖,也一样茫然不解。

他们同样分出化身进入那个世界,可也同样一无所获,甚至于比尹霜都还不如。

时间仿佛陷入了停滞,两场激烈的赛跑却正在进行。

一边是玉皇宫飞遁和四只巨兽吞噬星海之间的较量,一边是尹霜打开盒子和无上冲关之间的较量。

这两场,只要输掉一场,便是万劫不复!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天道。”不知dào

多少次失败之后,自在道祖突然说,“天道还没有真zhèng

绝望,所以它还在阻扰着我们,不让我们打开盒子。”

“或许是吧,但要怎么样才能够让天道完全绝望呢?”正一道祖问。

“办法只有一个!”自在道祖的眼中,燃起了危险的火焰,“我们出去,沟通星海、大荒和归墟!”

“你疯了!”正一道祖失声大叫,“那样的话,巨兽的吞噬之力就会蔓延到大荒界和归墟界啊!”

“是的,但也只有那样,才能把天道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让它除了放出思源道友之外,再无别的选择!”

自在道祖沉声叙述着自己的疯狂计划,眼中的光芒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正一道祖终于想起了一件自己已经遗忘很久的大事:昔日商定人道的时候,自己的立场是正道,真武的立场是隐修,自在的立场却是……邪派!

自在道祖发出癫狂的笑声,抢在正一和真武阻拦之前,化作一道强烈的光芒,冲出了玉皇宫。

这道光芒一冲出玉皇宫,就被巨兽们的吞噬之力吸住,跟随着无穷的时间和空间一起,朝着巨兽的大嘴飞去。

但自在道祖却没有半点害pà

或者担心的意思,反而狂笑着,狠狠地朝着身边的虚空撞去。

一声巨响,虚空破裂。

苍莽的大荒群山和湍急的归墟激流之中,同时出现了一个破孔,和星海界联系在一起。

下一瞬间,两个世界的一切都被疯狂地吸引,沿着这个正在急剧扩张的破孔,源源不断地流入星海界,流入四只巨兽的嘴巴里面。

于是,所有的生灵都感觉到了恐慌,发自心灵最深处的恐慌。

虽然自在道祖作出这一击之后便被反震之力炸得粉碎,然后被巨兽们给吞噬了,但他的目的却已经达到。

“毁灭”已经从星海界蔓延开来,蔓延到了大荒界和归墟海。

终于,在玉皇宫之中,一个浩瀚的意志降临了。

这意志落在了被特地搬出会议室的“盒子”上,带着三分不甘和七分恐惧,带着一种无路可走的愤然和苦闷,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解开了某个看不见的封印。

尹霜突然一愣,心中恍然大悟,纵身冲入了“地球”之中。

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超自然力量的缘故,身为造化神君的她刹那间土崩瓦解,然而那份强dà

的力量却并不会因为她的崩溃而消失,反而沿着奇异的轨迹旋转起来。

旋转,旋转,再旋转,最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占据了那个世界最大的海洋。

漩涡里面,一个穿着旧文化衫和短裤,踏着人字拖,懒洋洋的光头青年用手遮住了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外面。

“天亮了吗?”他茫然地说。

红影一闪,尹霜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拖了出来。

这人正是华思源,连天道都认可的,唯一可能战胜的无上神君的强者。

也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所在。

第871章 对手

因为企图创造灭法世界而遭受天罚,最终不得不躲在薛定谔盒子里面的华思源,终于出来了!

当他踏入玉皇宫之中的时候,整个玉皇宫骤然鸣响,犹如正在欢呼一般。而那之前惊恐不安的天道意志此刻也终于平缓了许多,微微一震便就此离去。

“究竟怎么了?我应该没睡很久吧,为什么事情好像变得很大条的样子?”华思源挠着头,纳闷地问,“玉皇,你好歹也是造化神君,怎么混到要跑路了啊?星河那小子呢?”

还没等玉皇大天尊回答,他就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玉皇宫之外的茫茫星海。

他先是微微一惊,然后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原本懒散的眼神就变得锐利而冷静,之前那如同小混混一般的流氓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犹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但这股锋芒锐利的气息很快就重新隐去,只是在眼眸深处,犹有寒光闪烁。

“不管怎么说,先让那些捣乱的家伙停下来才好!”

说着,他随手在空中一捞,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虫子便落到了他的手上。这虫子的身体看起来犹如一个长长的口袋,大约是脑袋的顶端位置看不到眼睛耳朵,只有一张大得离谱的嘴巴,怎么看都显得非常诡异。

华思源一把捏住肥虫子约摸是肚子的位置,用两根手指掰开了它的嘴巴,看了看,摇摇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胡吃海塞……真是不像话!”

说着,他将手指伸进了虫子的嘴巴里面,用力抠挖了几下,然后抽出手指,捏紧虫子的身体,狠狠甩了起来。

这一甩,便看到无数的星辰无数的世界飞快地从虫子的嘴巴里面飞出来,落入玉皇宫之外的星海,重新固定了下来。

众人大吃一惊,这才发xiàn

不知何时,那四只正在疯狂吞噬世界的巨兽已经无影无踪,世界被吞噬的势头自然也完全停止。再仔细看去,却见除了华思源手上正在甩啊甩啊的这只,他脚下还踩着另外三只长口袋一般肥嘟嘟的虫子。

这哪里是什么虫子啊,分明就是那四只恐怖的巨兽!

“思源道友……那四只巨兽……”正一道祖忍不住问,“究竟怎么回事?”

华思源扬了扬眉毛,把手上那只已经甩到几乎变成虫干的瘦虫子摇了摇:“你说这个?不过是四个吃撑了的倒霉鬼罢了。好在还没完全吃坏肚子,把那些消化不良的东西吐出来,再休息休息,还有得救。”

“啊?四个倒霉鬼?”正一道祖愣住了,他仔细看看那四只变成了虫子的巨兽,怎么也没看出它们究竟倒霉在哪里。

华思源随手把这条虫子往身边一扔,白色的烟雾腾起,干瘪的虫子变成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人,身材甚是高大,相貌颇为雄壮。

“咦?!这不是那魔头门下最能打的那个吗?我记得他后来失踪了……”正一道祖对于无上门下颇为熟悉,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真武,我记得你还跟他交手过好几次。”

“没错,铜皮铁骨钢老九,世上第一炼体高手。虽然功夫稀松,可凭借他强dà

的体魄和骁勇的性格,称得上是一位强敌!我跟他交手六次,互有胜负。当初得到他失踪的消息,我还有些遗憾……原来他是被自己师傅给害了。”真武道祖对此人也印象颇深,立kè

认了出来。以他的智慧,自然立kè

就猜出了究竟,忍不住摇头叹气。

“魔头嘛,不做点丧心病狂的事情,还叫什么魔头?”华思源倒是不在意,顺手又拿起一只变成了虫子的巨兽,一边将它吞下去的那些星辰和世界掏出来,一边笑着问,“这些年来我一直缩在盒子里面,对外面的事情也不大清楚。谁能告sù

我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混得这么落魄潦倒,堂堂人道三圣祖居然要跟着玉皇一起跑路,还被人追杀得像狗一样?对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甚至感觉天道都一副死了爹妈的寒酸劲儿……这都怎么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众人便将这些年来诸天万界的事情向他讲述了一番,尤其着重强调了无上神君复活、实力大增、横扫诸天万界、企图毁灭世界的这一系列事情。

这些事情实在是惊心动魄,就连华思源也听得啧啧称奇。但当他听到一位又一位老朋友的死讯时,脸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尤其是当他得知徒弟星河神君也不幸死在无上魔君手下的时候,眼中更是寒光四射,杀气腾腾。

但他终究还是将这份杀气压了下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一番话说完,他也已经将四只巨兽吞噬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更将四人都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这四人却都是熟人,乃是无上门下四位最杰出的弟子。

仔细看去,他们的相貌和四大魔王所变化的少年,还颇有几分相似呢!

“这小伙子真有趣,手上死活攥着半截断剑。”华思源指着四人之中最为年青的那个笑道,“他这是打算欲练神功挥剑自宫吗?还是学绝地武士,只要拿着剑柄就可以放光剑砍人?”

“他的剑我认识。”尹霜说,“虽然只剩半截,但可以看得出就是绝剑——我想他应该就是原本打算挑zhàn

无上神君,最终却下落不明的十六。”

“没错,他就是多谋善算的十六郎。只是想不到他也是这个下场……”正一道祖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叹道,“昔年清静跟他交情最好,他失踪之后,清静一直在找他。如今他回来了,清静却再也回不来了!”

华思源沉默了一下,有些苦恼地说:“正一老哥,我跟你说啊,那个清静已经突pò

了造化极限,就算证道永恒,也没办法把他从时间长河里面捞回来的……不对,现在这时间长河已经外面那家伙捣成了一锅八宝粥,还是炖糊了的那种,捞人真的很难啊……”

“那么师傅……还没有证道造化的人,能够捞得回来吗?”尹霜忍不住问。

华思源点头:“这倒是容易得很,那人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我这就动手捞他。”

“他叫吴解,道号知非子,也算是你的传人——还是老乡呢。”

华思源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等了亿万年,一个老乡都没能等到。想不到就在盒子里面呆了几天,出来就遇到了两位!”

说着,他伸手往虚空之中抓去,但这一抓却落了个空。

“咦?”他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又伸手一抓,却还是抓了个空。

“小尹同学,你跟老师开玩笑吗?这小子还活着呢!”

尹霜大喜过望,顿时眼眶都轰了,忍不住连声追问究竟,华思源被她问得没办法,双手在虚空之中接连抓了好几下,最终无奈地摇头:“他虽然活着,却被隔绝在某个地方,连我都没办法把他捞回来——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应该很安全,只是……大概昏迷了吧,我已经试着传了消息给他,估计他很快就能醒过来吧。”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华思源看着尹霜那副欣慰欢喜的模样,咂咂嘴,眯起了眼睛:“他是你老公?”

尹霜脸色微微一红:“没错,我们成亲已经很多年了。”

“切!小小年纪泡妞倒是有一手!还专拣老乡下手——这小子绝对是属兔子的,专吃窝边草啊!当着单身狗的面放隔空闪光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不能体恤体恤老光棍的玻璃心吗!”

华思源感叹了几句,然后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皱起眉头,看向玉皇宫之外。

“靠!本来以为还可以多聊一会儿,现在看来是没时间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那家伙就要突pò

了,虽然说没什么把握,但如果不趁现在阻止他,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主人!”玉皇大天尊急忙叫道,“带我一起去吧!我好歹能帮上点忙的!”

“带上星海浮槎吧!”尹霜也建议说。

华思源笑着摇头:“说实话,我之所以在这里唧唧歪歪说废话,就是为了恢复状态。可恢复到现在,也才恢复了六七成——唉,就算状态完好的时候,恐怕也赢不了吧!总之我这一去大约是回不来了。就算带上再多的家伙和帮手,对结局也不会有多大影响……玉皇、尹霜,还有正一老兄和真武老兄,你们多保重。”

说完,他的身影突兀消失,整个玉皇宫却猛地一震,直接落入了大荒界之中。

然后,苍穹震动,天地轰鸣,纵然身处于玉皇宫之中,也能感觉到从无穷无尽的星海深处传来恐怖的震荡。

那是两股强dà

得难以想象的力量在正面碰撞,这碰撞的力量已经不能用“猛烈”或者“恐怖”来形容,因为整个星海已经完全被这两股力量封锁,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将神念或者神通探入星海界,更不要说插手这一战。

来自苍穹的震动传到了大荒界,传到了归墟海,但凡是和苍穹有所感应的,不论是人是物,都瞬间粉碎。就算修为再高,再怎么坚固,也没有能够坚持哪怕一瞬间。

几乎每一个门派的护山大阵都土崩瓦解,那些昔日坚不可摧的阵法连同着想要稳固它们的强者一起灰飞烟灭;拥有超凡力量的修士们发xiàn

自己的道行虽然还在,可神通法力却变得混乱低落,连过去的零头都不到;长生的仙人们赫然发xiàn

自己和大道的连接被中断了,元神那端虽然还勾连大道,却已经不能给自己提供无尽的法力,长生久视已经变成了昨日的往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来自星海的震动和轰鸣始终持续着。苍穹时而变成一片猩红,时而变成玻璃般裂开的无数裂纹,时而熊熊燃烧,时而完全冻结,有时候光华璀璨犹如千个太阳,有时候幽暗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有时候雷鸣电闪让人心惊胆战,有时候流光溢彩美丽得叫人神醉……

最后终于某一天,震动平息,轰鸣平静。只是抬头看去,原本应该遍布苍穹的星空,已经变得一片黯淡,就连最善于观察和寻找的强者,也没办法找到哪怕一颗最小的星星。就算是两位道祖,也无法在星海之中找到什么可供定位的东西。

实jì

上,整个星海界,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别说找不到半点星辰,就连空间本身都支离破碎,找不到一块比较完整的部分,而时间也乱成了一锅粥,若是不考lǜ

安全的问题,甚至可以在混乱的光影之中看到过去和未来的景象。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收缩和坍塌,整个星海界在不断地缩小,不断地湮灭,虽然此刻看起来还是茫茫无边,但只要有造化层次的实力,便能够清楚地估算出来,整个星海界距离彻底湮灭已经为时不远。

华思源和无上魔君的这一战,彻底摧毁了三界之首的星海界!

第872章 和谐

在空荡荡的星海界之中,有一个高大得难以想象的巨人,正在仰天狂笑。

他浑身浴血,身体上遍布着恐怖的伤势,严重到哪怕现在就死掉也毫不奇怪。但他却笑得非常开心,任凭污血横流化作汪洋大海也毫不理会。

“华思源!我承认你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我承认你让我真zhèng

遇到了生命危险,但是那又怎么样!到头来,终究还是我赢了!”

“是我赢了!”

“现在,我就要证道永恒!成为至高无上的存zài

!”

听到这笑声,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大神君华思源……终究还是败了……

已经醒来的四个前魔王之中,十六顿时眼露凶光,拔出那柄这些年重炼的绝剑,便要冲上星海去跟无上魔君拼个你死我活。

可就在这时,无上神君的笑声却变成了凄厉的惊呼。

“不!不!怎么会这样!我的道路……我的道路究竟哪里错了!”

“华思源!是华思源!原来是你!你毁掉了我的证道之路!”

他又哭又叫,满是惶急,简直犹如发疯一般。

星海深处混乱的湍流中,已经只剩些许残影的华思源微微一笑,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出去。

天书世界里面,一直茫然犹如沉睡的吴解,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面前,华思源的身影浮现了出来,透明斑驳,犹如夕阳在地面投下的最后一抹残影。

(准bèi

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

(本想把事情解决掉的……最后还是要拜托你了。)

(放心吧!)

从吴解眼中看到了满yì

的答复,这位来自地球的前辈,纵横万界一生无dí

的强者,最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身影终于完全消散。

吴解默默伤感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

自从被华思源传音唤醒之后,他就一直在保持着休眠的状态沉思。肉体依然还在沉睡不醒,精神却已经苏醒了过来,在思考、在钻研、在感悟……最终,得以突pò



死去,然后复活,天书世界的改头换面,诸天万界的巨大变化……这些给了他无数的感悟。

古往今来,没有谁能够如此近距离的经lì

这些事情,这样的际遇无人可比。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即便是无上魔君,在这样的际遇之下都受益匪浅,一次又一次地突pò

了原本的境界,使得实力不断提升,最终甚至可以抛开前世的布置,直接去证道永恒。而对于吴解来说,这样的际遇更是一份无可估量的巨大财富,足以让他从“全民奔小康”直接鸟枪换炮,跳过“发达社会”,直奔“世界霸主”。

这段时间,他就在慢慢地消化这些感悟。于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能够完全领悟,没有能够跨过的那道门槛,终于在不知不觉之中,走了过去。

没有什么天惊地动,因为天地早已震动得不能再震动;听不出什么大道鸣响,已经华思源和无上的战斗已经震得大道犹如交通高峰期的十字路口一般响个不停。

在两位即将踏入永恒境界的最强者交锋之际,吴解无声无息地作出了突pò

,完善了自己的道路,也找到了长久以来,自己一直都没有能够完成本命神通的原因。

他坐在天书世界温暖和煦的气息之中,忍不住笑了。

“茉莉,天亮了,该起床了。”

躺在他怀里的白兔茫茫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着他的笑脸,然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师傅?!”一声尖叫,茉莉纵身跳起来,在空中摇身一变,变回平常的模样。她的脸色红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就连满头白发此刻都透出了几分绯红。

“怎么了?”吴解笑着问,“我的样子很奇怪吗?”

“没……没有!”茉莉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们……这是在哪里?”

说着她环顾四周,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象,忍不住问:“我们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复活了?这是天书世界吗?”

“问题太多,没办法一一回答。不过好在我们有时间。”吴解笑了笑,转头对着旁边说,“你说对吧?黑天道祖。”

在他身边,温暖的气息之中黑影一闪,容貌和茉莉有七八分相似,却从骨子里面透出冰冷之意的黑衣少女现出身影,冷冷地看着他。

“不要这么凶,好歹也是我帮你复活的,就算冲着这点人情,起码客气一些总可以吧。”

黑天道祖皱了皱眉,但还是如他所说,稍稍放下了了几分戒备的意思,犹如将利刃收回了刀鞘,敛去了锋芒。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其实她很漂亮,比起虽然美丽却太过稚嫩的茉莉,更多了一份青春的艳丽。

“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为什么我的和谐之道始终不能圆满呢?究竟差什么呢?”吴解突然仰起头,看着混沌云海,悠悠说道,“无上,你觉得我缺什么?”

人影一闪,无上神君也出现在了他们身边。黑天立kè

乖巧地跑到他身后,两个人,两只兔子,在混沌的云海之下,在温暖的气息之中,互相对峙。

无上神君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沮丧,这次的失败对他造成了太大的打击。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很容易地回答吴解的问题。

“你始终跨不过自己的心魔,而你的心魔,就是我。”

“你这说法太模糊了。”吴解笑道,“就不能更清楚明白一点吗?”

无上神君淡淡地说:“无论你怎么修liàn

,怎么完善自己的道心,你都没办法回避‘你就是我’这个事实,没办法回避终我终将会归来的那一天。你赢不了我,你也不觉得谁能够赢我。对于一位正义之士而言,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有的选择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种。”

“是啊,除了那个办法之外,其实我并没有别的选择。”吴解苦笑,“现在想来,那大概也是你的设计吧?”

“当然,我留下了很多很多的布置。如果你是一个邪恶的人,那么你一开始就会落入我的圈套,成为我复活的工具;如果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那么在你成长的过程中,迟早也会落入那些事先准bèi

好的陷阱;想要穿过一个个陷阱,最终成长起来,你必定是一个正直勇敢,却又并不迂腐固执的人,必然是一个真zhèng

意义上的正直勇毅之士,就是那种所谓‘英雄’的人物。”

“而对于这样的人,你也有最终的杀招。”

“没错,对于英雄来说,为了拯救苍生而牺牲自己,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上神君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布置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平生的得yì

之作,“如果你不是英雄,那必定在我复活之前就已经倒下;如果你是英雄,那面对复活的我,和我同归于尽将是你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我一直就在准bèi

着,准bèi

着有一天和你同归于尽。”吴解笑道,“而这个想法,正是我和谐之道不能圆满的关键所在。”

“没错!无论你设计的世界再怎么美好和完善,只要你存着牺牲自己的心,就休想让你的道路得以圆满!”无上神君哈哈大笑,“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够爱别人?一个总想着要牺牲自己的人,一个没有在美好世界里面给自己留下位置的人,他怎么可能真zhèng

创造出美好的世界来?终究只是幻影罢了!”

“你说得没错!”吴解点头,“一个人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爱,连他自己都不包容,那又怎么谈得上和谐呢?爱人需yào

先爱己,容人需yào

先容己。一直以来,我都犯了这个错误!”

“你既然已经想通了这个,那么踏入造化境界自然也就顺理成章。”无上神君说,“可惜的是,太迟了!”

“为什么说太迟了?”

“如果你早一点踏入造化境界,我还可以试着强行将你吸收,试试那条正反相合的道路——刚才我已经明白,那条路其实也能走得通。通往永恒境界的道路,原本就有很多很多。”无上神君叹道,“但现在不行了,我刚才已经从彻底的掌控之道踏出了最后一步,再也不能回头了。”

“你失败了?”

“是啊,失败了。那个被你推崇的华思源,的确不愧是继我之后最杰出的人物!”无上神君此刻脸上没有半点沮丧或者癫狂的意思,说着自己的失败,犹如在谈论家常一般,“我们的这场决斗,他虽然落败身死,却成功破坏了我的道路。如今我已经突pò

失败,虽然还能苟延残喘,可身死道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这一战,最终我们同归于尽!”

“那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吴解问。

“还用问吗?”无上神君扬起眉毛,“难道你猜不出来?”

吴解苦笑,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打算彻底毁灭诸天万界,让大家都给你陪葬!”

“那是当然!虽然说毁灭之后,荒神墟祖之类永恒至尊还能再重建,但怎么也要出了这口恶气才行啊!”无上神君大笑,“在过去的岁月之中,像我这样突pò

失败而选择让诸天万界一起陪葬的例子,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笑了一会儿,然后又说:“不过你放心吧,我会让你活到最后的。你可以亲眼看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全都被毁灭,看着那些你所关心的,你所爱hù

的,你所重视……全部都完蛋,最后才轮到你。”

“作为我的转世,这是我授予你的特权;作为一直阻扰我的逆贼,这是我授予你的惩罚!”

说着,他终于声色俱厉,露出了狰狞之意。

面对凶相毕露的无上神君,吴解却笑了。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dào

。”

“什么事?”

“所谓和谐之道,需yào

包容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谁?”

吴解摊开了手掌,掌心之中温暖而和煦的光芒犹如温泉一般不断喷发。

“就是你,无上神君。”

无上神君大吃一惊,想要施展神通,却发xiàn

被那温泉一般的光芒包容着,自己一时间竟然提不起力量。

“这就是我的本命神通,和谐之泉。”吴解微笑着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我的和谐之道并不是真的要毁灭那些不同的声音,将这诸天万界变成一言堂,而是要让大家都能够存zài

,都能够发展,这其中——也包括你。”

被和谐之泉包容着,无上神君只觉得自己之前受到的伤势正在飞快地恢复,可心中的战意却也在不断消退,他惊恐地挣扎着,不顾可能加快身死道消的速度,将掌控之道凝聚起来,想要挣脱出来。

虽然吴解修为大进,又有天书世界的地利,但想要永久困住他,却依然绝无可能。只需yào

一会儿的工夫,他就能够挣脱出来!

而这么点时间,吴解绝对不可能突pò

他掌控之道的防御,将他击杀!

但这个时候,吴解却又笑了。

他手一招,同样被和谐之泉困住的黑天道祖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和茉莉站在一起。

“无上,你不是一直在筹划前世今生两个相反道路融合吗?其实我告sù

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说着,他一手挽住茉莉,一手挽住黑天,将两个人往中间一推。

“和我一起亲眼见证吧,前世今生两条道路的融合!”

第873章 大结局 永恒

天书世界之中,和谐之泉里面,黑天和茉莉在吴解的推动下,融合在了一起。

一道灿烂到极致的光芒骤然亮起,这光芒蕴含着无比强dà

的力量,便是和谐之泉也被这道光芒吹得震动不已,泛起无数的涟漪,眼看就要崩溃。

无上神君抓住这个机会,纵身一跃,冲出了和谐之泉,一把抓住了吴解。

“你在干什么!”神念之中的怒吼几乎将吴解给直接震晕。

但吴解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和煦地笑了:“证道永恒啊,不过不是我自己证道而已。”

“那只是一只兔子!”

“那是茉莉,是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吴解摇头,“那也是黑天,是这世上唯一信任你的人,是唯一会全心全意为你付出的人。”

“由她来证道永恒,有什么不好?”

“哪有这么容易就证道永恒的,简直是儿戏!”

“这亿万年的谋划,这亿万年的准bèi

,你的道路,我的道路,我们所走过的路,我们所做的努力……不全都体现在她们的身上吗?”吴解笑着反问,“茉莉就等于是我,黑天就等于是你,她们的融合,和你我融合,又有什么区别?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明白,所谓融合两道而成永恒,并非一定要融合什么相反的道路,只是借助融合突pò

极限罢了。”

“可是……她们的力量……”无上神君突然愣住,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解。

吴解的气息平和温润,却感觉不到半点力量。

“你把力量都给了她们?”

“没错,还从你那边偷了一份。”吴解坦然回答。

无上神君这才发xiàn

,自己竟然也提不起半点力量,简直如同凡人一般。

“你……究竟都干了什么!”

“这不就是你当初留在天书世界里面的伏笔吗?”吴解大笑,“你不就打算用天书世界让熔炉,把我们融为一体吗?现在拿来融合她们,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无上神君气得七窍生烟,怒吼一声,整个身体骤然崩溃,消失得无影无踪。

星海里面,那浑身是血的巨人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绝望癫狂,还有无尽的怨毒。

他怎么也没想到,无数的谋划、无数的设计、无数的努力……最终一切全都为人做嫁衣,反而成就了一只兔子。

一只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兔子!

“兔子?哈哈,兔子!”巨人狂笑着,哭泣着,尖叫着,抡起拳头,朝着周围狠狠地砸去。

在他的拳头下,虚空崩溃,时间和空间彻底化为了混沌,然后这崩溃的势头不断扩散,终于打破了星海界和大荒界、归墟海之间的阻隔,蔓延到了这两个世界。

无数的生灵都陷入了惊惶,他们拼命地逃跑,想要逃脱蔓延过来的混沌和崩溃。

而巨人就坐在混沌和崩溃的中央,一边不停地抡起拳头猛击,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混沌崩溃浪潮,一边放声大笑,放声大哭。

在他的催动下,混沌和崩溃的大潮不断地蔓延,吞噬了越来越多的世界,而且变得越来越快,渐渐地已经将大荒界和归墟界都毁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无穷的“边缘”,还可以供一些生灵逃跑,苟延残喘。

玉皇宫就在逃跑。

它已经收容了数不清的小世界,收容了数不清的生灵。即便如此,它却还在逃跑的过程中尽可能多救一些。

在它的周围,无数的星光汇成一条星河,星河上宛若有一条桥梁横亘,而玉皇宫的核心会议室,便停在桥梁的中央。

如果不是有华思源苦心打造的星海浮槎,他们早就已经被追上了;如果不是这星海浮槎足够奇妙,也不可能救下这么多的人。

但大家都知dào

,这其实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三界诚然都是无穷大的,理论上可以一直逃下去。可混沌和崩溃的蔓延速度却还在不断增加,早晚有一天,就算得到了星海浮槎的帮zhù

,玉皇宫也依然会被它追上。

那时候,就是大家的死期。

但无论是正满头大汗催动星海浮槎,带着玉皇宫逃跑的玉皇大天尊,还是坐在会议室里面的众人,谁都没有扔下那些难民,自己逃跑的意思。

对他们来说,如果要扔下那些急需救助的人以换取自己的生存,那这样的生存便失去了意义。

他们是斗神,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哪怕到了这个时刻,他们也要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就算面对死亡,他们也要挺起胸膛!

混沌和崩溃的中央,那高大得难以形容的巨人还在不停地捶击。在它胸口的位置,天书世界完全展开,红黑交织的书面和纯白无暇的书页之中,无上神君和吴解对峙着。

一个长着兔耳,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书面和书页的中央,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她的身上,难以形容的气息正在不断溢出,那是超出这个世界之上的气息,就算一丝一缕也能够让无数世界诞生,让无数世界消亡。

和她相比,正在努力毁灭诸天万界的巨人,只不过是个臃肿的泥偶而已。

“黑天!快帮我治伤!”无上大叫,“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治好我的!只要我恢复过来,就能够再次冲击永恒境界!”

吴解微笑,轻轻地摇头:“你还不明白吗?她不是黑天。”

“相比一个记忆残缺,一直缩在天书世界里面的兔子,黑天无论境界还是记忆都占了主导,她怎么可能不是黑天!”无上大叫,话音之中却不免有些心虚。

吴解没有解释,只是叹气。

有些事情,无上神君大概永远都不会懂的。

这位融合茉莉和黑天,最终得以证道成功的永恒至尊,或许不再是茉莉,但却绝对不会是黑天。

黑天不过是无上控zhì

的傀儡罢了,世上岂有永恒至尊当别人傀儡的道理?简直可笑!

又或许,无上神君并不是不懂,只是拒绝接受现实罢了。

那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在无上和吴解身上来回移动。

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选择。

这一下,就连原本信心十足的吴解,也忍不住有些忐忑起来。

如果说……这位永恒至尊真的继承了黑天道祖的思想和意志……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种可能,但就是忍不住冷汗涔涔。

而无上神君此刻却露出了得yì

和威严的神情,他大摇大摆地勾勾手指,对那远比他更强dà

的少女指手画脚:“过来吧,你这次可真做得不错了!”

少女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正要朝他走去,却又停了下来。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选择的机会。”

“这是你应得的。”吴解说,“好好想想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还有……究竟想要这世界,有什么样的结局?”

无上却皱起眉头,怒道:“你废话什么!快过来!”

少女既没有和吴解交谈,也没有回应无上神君,而是低下头,沉吟起来。

无上神君顿时暴怒,却不敢再开口刺激她;而吴解虽然心中不安,却依然微笑着,等待她的选择。

这将是决定诸天万界命运的选择,也将会决定他和无上之间这场交锋的最终结局。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少女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角闪烁着泪光,却笑得很坚定。

“我决定了!”

说着,她已经站在了吴解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那些复杂的事情我始终不懂,但是,我想要你这个师傅!”

“……还能跑多久?”一直坚强如钢的真武道祖也露出了疲惫之色,叹着气问道。

“刚才正一道祖帮我们争取了点时间,又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大概能够再坚持个三五天吧。”玉皇大天尊回答,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日月星辰早已毁灭,连星海和苍穹都已经毁灭,“天”这个概念都没了,现在还拿它来计时,未免有点滑稽。

“三五天……到时候我再去帮你们争取一点时间。”真武道祖笑道,“人道三圣祖,就剩我一个的话,也感觉挺没意思的。”

“我不明白……无上魔君他究竟在发什么疯?”尹霜皱着眉,看着那穷追不舍的混沌和崩溃大潮,纳闷地说,“怎么突然就动手毁灭世界了呢?”

“他失败了嘛,没听到他说吗?大神君毁坏了他的道路,他证道永恒失败了。”真武道祖大笑,“别看他现在嚣张,也就是比我们晚死一段时间罢了。到头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他!”

“还有九泉之下吗?”尹霜问。

真武道祖愣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荒神和墟祖的事迹没有能够流传下来。”玉皇大天尊叹道,“想必在他们之后,也有证道永恒失败的家伙,搞过这种事情。”

“那为什么现在还有三界呢?”尹霜问。

“你忘了吗?大荒界能够自动恢复。”玉皇大天尊说,“或许另外两界也可以,又或许等那魔头身死道消,这毁灭的势头就会停下来,然后慢慢地平息,慢慢地恢复……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

“或许到那个时候,我们的时代也会成为传说。或许到那个时候,也会有新的强者追逐永恒之路……”真武道祖沉吟着,不由有些神往。

“不对啊!太上道祖不是说这个时代有人证道永恒的吗!究竟是谁啊!”尹霜却没有这种感伤,反而烦闷起来,“究竟是谁啊!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或许……就是知非?”

尹霜冷笑一声,拔出剑来,恶狠狠地说:“胡扯!如果是他的话,敢抛下老婆不管,自己去证道永恒?信不信我一剑捅死他!”

“幸亏我没有证道永恒,要不然大老远跑过来,却要被一剑捅死,那可太冤枉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尹霜骤然转身,看到吴解正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抱歉来迟了,星海浮槎的速度实在太快,我好不容易才追上……”

尹霜扔掉了剑,一把抱住了他。

吴解笑了起来,将她也紧紧抱住。

尾尾声

(真·大结局完全版!)

斗神组织的总部玉皇宫,今天特别热闹。

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今天新一任的斗神总帅将要在此就职,斗神组织的历史将会掀开新的一页。

“时间过得真快啊,从那场大战之后,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正厅里面还在热闹喧嚣,前任斗神总帅玉皇大天尊却一个人独坐在后院的角落里,手上端着满杯的美酒却没有喝,只是深深地感叹着。

“主人不在了,星河大哥不在了,这诸天万界的风景,我也已经看腻了。过些天我也去冲击永恒境界吧,成功的话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失败的话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正在絮絮叨叨,脚步声由远而近,却是曾经担任过火部星神的九曜神君走了过来。

“老大,在想什么呢?”

“一些小事而已。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咳咳,今天的主角是张三啊,我呆在那里,不是抢他的风头吗!”

“真难得你也会想这么细腻的事情,果然是人老了就换温情路线喽!”

“老大你这话怎么跟我家丫头一个腔调啊!那家伙就常常这样说我,一点也不懂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火部红星神的徒弟和徒孙都是永恒至尊,就老师的成就来说无人可比。你向她学还差不多。”

九曜神君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被徒弟超越的沮丧,反而开心之至。

“老大你也别在这里喝闷酒了,我去把晦气、别扭……那些老兄弟们都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大厅里面,正在觥筹交错的新任斗神大统领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随手拿起酒瓶,咕噜噜朝着身边已经喝得坐在椅子上眼冒金星站不起来的斗部弃星神嘴里灌。

“还造化神君呢!哪有不能喝酒的神君!捡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就趁着今天,把酒量练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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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战舰在星海中缓缓游弋,所过之处一切邪魔都望风而遁。

那战舰上的火凤凰旗帜,已然成为正义和光明的象征,就算是最厉害的虚空妖族,看到这旗帜也会直接转身就走,不敢停留片刻。

火凤凰旗下,火部星神红姑仙子毫无风度地翘着二郎腿,和身边久违的好友攀谈。

“为了帮我脱离魔性恢复人身,你竟然请动永恒至尊出手助我重生,一定花费了很大代价吧?真是抱歉!”

“哪有什么代价啊,做师傅的让徒弟做点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嘛!”红姑仙子哈哈大笑,“要说也只是我运气好,碰巧就遇到了一个证道永恒成就至尊的徒弟!”

美丽得令人炫目的朋友笑着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永恒至尊对于我们这个层次的世界来说,是过于伟大的存在,他们的确可以干涉我们这个世界,但一般只能大范围——比方说以几万甚至几十万个大世界为单位,一股脑儿地复活或者修改。想要专门找到某个人,特地改变她的状态,这甚至比凡人的匠师在一粒米上雕刻一幅画卷还难。如果不是因为师傅的委托,没有哪位永恒至尊会做这种事情的。”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重生的时候,有只兔子偷偷向我抱怨,说她师傅花了无数的时间心血,就为给自己师傅复活好朋友,她看得很眼红呢。”

红姑仙子愣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向着无尽虚空中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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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圣地玉京天,今天的气氛有些低沉。

不久之前,又一位天君证道失败,身死道消。

这些年来,玉京天的确也出了一位新的造化神君,可证道失败的天君数量,却十倍于此。

金蟾神君坐在用星辰核心制作的蒲团上,远远地看着那位天才的晚辈遗憾地化为光芒消散,忍不住连声叹息。

“这么多年了,本门还是只有我们三个神君,什么时候才能有第四位啊!”

说着,他又忍不住嘟嚷:“可惜弘道祖师没能捞到复活,为什么他就复活不了呢?”

“因为我们是战死的,他是被吸收的。”另一个蒲团上,神鹰天尊长孙渊叹道,“但凡是被魔神幡吸收的神君,没有一个能够复活。因果之间的牵连,让知非至尊不能出手,茉莉至尊不肯出手,结果就是这样了。”

“可惜快活童子没有回归道门,要是他回归道门的话,不论冲着前世的交情还是今生的缘分,都一定会来玉京天的。”铁剑书生白金直到现在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为什么他非要走一条新的道路呢?九转之路有什么不好?”

“九转之路证道永恒的希望极其渺茫,快活童子那家伙心气大着呢!”长孙渊笑着摇头,“我们与其指望他回头,还不如指望新一代成长起来呢!比方说……你们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知非斋门下正在多宝界举行宴会,庆祝第三代祖师之中最年青的那位成就不朽天君。数千位长生者济济一堂,场面热闹欢腾。

宴会的主持人乃是知非斋开山祖师的师弟,一个自称早已忘记了姓名,只以“老阿土”自居的白发老者。他虽然老得不成样子,性格却很热闹,比那些晚辈的年轻人折腾起来都更加厉害。

从第二代祖师之中最早道成不朽的真源天君开始,十几位不朽天君坐在一边。他们论辈分都是那老爷子的师侄甚至侄孙,虽然因为矜持而没有参加胡闹,却也没有阻止,只是在那里笑着摇头。

“这些人里面,最起码总是能够出一两位造化神君的吧。”长孙渊笑道,“他们的老师可是连永恒至尊都成就了,名师出高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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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蓬莱海域了!”云中界灵木下面,虫女高兴地大呼小叫,“我要去找胖爷爷和张大叔玩,你们也去吗?”

一身红衣的食神娘娘从虚空中走出来,笑着摸摸她的头:“那就一起去吧,我也想跟老张谈谈关于人间烟火之道的理解呢。”

“虽然积累已经很丰厚,但我始终觉得自己距离造化神君还差点什么。老张是人间烟火之道的开创者,又是造化之路的前辈,向他请教一番,或许就能解开最后的谜团。”

“到时候就该尊称你为杜神君了。”一轮佛光冉冉浮现,佛光下的女子笑容很温暖,“既有天赋,又足够努力,难怪你在成道之路上比我们走得更快更远。”

“对于这条路来说,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杜若大笑,“老四当初不就说了嘛,‘我在永恒之处等着你们’……这话多帅气!总有一天,我也要这样对自己的朋友和弟子们吩咐!”

等她们结伴远去之后,佛光下那朦朦胧胧的身影看着灵木旁边正在打坐的众人,忍不住笑了。

“一个两个都在努力修炼,如果我不够努力的话,岂不是破坏了气氛?像那几个整天懒散的家伙一般,可不是好事!”

云层之下,象山之巅的神庙里面,青木大帝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对正在和自己下棋,同样也打了个喷嚏的梅林天君说道:“四师弟,我猜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

“只是你而已!你这辈子做过的可以被别人说坏话的蠢事实在太多,天晓得是谁。”

“那为什么你也打了喷嚏呢?”

“我受了风寒,感冒。”

“不朽天君还能感冒?你在胡扯吧?”

“真想不到,三师兄你居然也会聪明到能够看穿我的胡扯了,果然被骗多了就会精明起来啊!”

“果然是胡扯!”

两位桃源界最尊贵的神仙吵吵闹闹,让那些来此朝拜的修士们惊讶得几乎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唯有早已习惯他们这脾气的女神们不觉得奇怪,只是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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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苍穹的光芒变得黯淡,颓废和死灭的气息不断涌出,化作数不清的域外天魔,在荒芜的大地上肆虐,毁灭所有能够看到的一切。

曾经孕育了永恒至尊的小世界,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

神门第一剑客站在虚空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如果你还有不舍,可以现在出手,阻止它毁灭。”他的妻子劝道,“以不朽天君的力量,想要阻止区区一个这样的小世界毁灭,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没必要阻止。”韩德回答,“杜若已经安排这个世界的生灵们离开,搬进了桃源界,现在这九州界只是一个空壳子罢了。既然都没什么东西可救的,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守候?”

“这不是守候,而是等待。”被称作“剑狂”的那人唯有和自己妻子说话的时候,才会露出温柔之色,“我之所以在这里等待,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它毁灭的那一刻。”

“见证?”

“没错,我要亲眼见证这一刻,向自己的过往道别。”

说话间,毁灭的气息终于积聚到了极点,那个已经空旷荒芜的世界猛然爆炸,无数的域外天魔吼叫着,从虚空中冲了出来,想要朝着四面蔓延,去毁灭更多的世界。

一朵青色的莲花突然出现,将它们都包裹在里面,然后缓缓合拢,将所有的天魔尽皆杀灭,一个不留。

待得天魔尽灭,莲花重新化作剑光飞回剑鞘。韩德唏嘘了几声,冷笑着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虚空。

“知觉大菩萨,你在这里也看了很久,是否想要有所指教?”

现出身影的黄衣的少年腼腆地笑了,连连摇头:“我可不想和你打,你眼看就要去证道造化了,现在捣乱,不好。”

韩德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黄衣少年看着他远去,微微一笑,来到那片曾经存在一个世界的虚空之处,伸出手来轻轻一点。

因果之壁重新浮现,虚空之中,一个新的世界缓缓诞生。

“了结旧日之果,开启今日之缘。此界生灵若是有缘,可前往香醉天常笑树下相见,贫僧知觉,将在那里静候诸位。”

******

夕阳下的天安门,犹如笼罩着一层金光,灿烂辉煌。

吴解背着旅行包,和尹霜手牵着手,从参观降旗仪式的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广场的角落。

“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要回到地球的办法竟然是这个。”吴解笑着说,“之前茉莉说她也办不到的时候,我真的是很失望啊!连复活三界都能做到,却没办法送我们回地球,仔细想象永恒至尊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吧……”

“那是因为你自己也已经踏入了这个境界,才不觉得很厉害罢了——用星海浮槎当桥梁,两位永恒至尊分别稳固桥梁的两边,便能够将一缕神念投入这个世界,然后再回去……只为一缕神念就出动两位永恒至尊,这可真是大成本大制作!”尹霜笑道,“知非至尊,扛着桥的感觉如何?”

“别提了,就一个字,累!”吴解叹道,“虽然累不死我,可这滋味真的不好受!地球这个世界完全无法动用神通法力,我是纯粹靠肩膀扛啊!老婆,咱们早点回去吧!家长也见过了,婚礼也举行过了,这蜜月都快度完了……咱们回家吧!”

“那可不行!你答应我要陪我好好玩一圈的,接下来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呢!”尹霜双眼笑成了两弯新月,“对女高中生下手,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交代过去的!”

“……哪有几亿岁的女高中生啊!”

正说话间,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国旗班缓缓走来,伴随着国歌的声音,降旗仪式开始了。

简短的仪式结束,广场上的人们纷纷散去。吴解和尹霜正准备离开,突然一起愣住,目光停在了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坐在广场对面入口处,支着画架的青年。

文化衫,大裤衩,人字拖,夕阳照得头皮油光蹭亮。

“华……华思源?!”

二人急忙跑过去,因为真的很着急,让那青年反而有些惊讶。

“两位,我可没记得欠你们钱啊,至于这么着急吗?”他笑呵呵地说。

尹霜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华思源吗?认识我们吗?”

青年摇头:“我的笔名的确是华思源没错,可我真的不认识两位——说起来,华思源这个笔名我也才刚刚取了几天,就在这里卖了几幅画而已,你们居然就知道了……莫非是看到了我的作品?”

他顿时高兴起来:“大家相见就是有缘,照顾一趟我的生意,让我帮你们也画一幅,怎么样?”

吴解和尹霜心中的喜悦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虽然满心失望,却还是付了钱,让青年帮他们画了一幅。

这青年果然不愧是敢出来吃画师这碗饭的人,当真下笔如飞,仅仅一会儿时间就完成了那幅画。

然而画上却不是以天安门为背景,站在广场上的旅行者,而是穿着法袍背着神剑,携手徜徉在无穷星海之中的仙人,在那男子的肩上,还坐着一只笑得很开心的兔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觉得你们适合这样画……”青年挠着头,“这幅画我特别满意,可以临摹一份带走吗?”

吴解和尹霜对视一眼,齐声笑了。

星海的彼端,茉莉肩上架着星之桥,目光透过了无穷的世界,和正在另外一边百无聊赖扛着星之桥发呆,几乎快要睡着的吴解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笑了,笑声将吴解惊醒,不由得满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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