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俯首 - xp1024.com
《天下俯首》


编号一:东方玄幻题材

楔子一轮沉淀千古苍凉的红日自沉夜中挣脱而出,将第一缕光辉投射向那经lì

数百年刀工斧凿的巨石城墙时,城前的广场上已经如同人间炼狱般,腥红的血早已汇聚成数条血流,在广场青石的砖缝间积蓄,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数百具尸体杂乱无章的散布在地上,他们身上厚重的黑色盔甲依旧泛着幽暗的噬魂光泽,即使初生的阳光也无法渗透,可是身体却慢慢的僵硬,灵魂早已消散在天地。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呈现在天地第一缕光芒下,或蹲或伏,或立或仰。倘若此时有人将他们身上的那层厚厚的黑色盔甲一一掀开的话,一定会惊愕不已,每个人的胸口处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肉质的存zài

,完全的裸露在空气中,而那盔甲却依旧完整无损。

光,在天空中微微一闪着引导太阳跨过重山峻岭,越过亘古洪荒的时候,他便醒来了。甫一获得身体的控zhì

权,他的意识陡然晕厥,若非上下两排牙齿狠命地在舌尖上咬出一口血,他甚至连站起身的力量都没有。

夜里的那个人操控着这副身体疯狂的杀戮,将气海内的气旋消耗一空,以至于此时他抬一下手臂都沉重的有若万吨山石。

他勉力佝偻着腰急促地喘息,竭力遏制自己对弥漫在空气中浓烈血腥味的憎恶。身体虚弱的他连触感都有些迟钝,直到一朵泛着妖异血红的血花从右手掌纹间的缝隙中崩裂,哗的一声如急雨般流泻,残留的血液带着黏糊的浓稠在指缝间流动——他悚然一惊。

晨曦的空气中弥漫着森冷的寒意,呼吸的太急,冷风灌进喉间,自气管处猛烈地撞击着已经受伤的肺叶:“咳,咳,咳"每咳嗽一声,便有血从胸口的伤口处向外漫溢,渐渐的将一身的粗麻衣衫晕染出令他眩晕的猩红。

他侧头望着满地的尸首,胃部痉挛着,一阵阵的酸味在胃间滚滚翻腾。

这次,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混蛋!对杀人如此偏执,根本不把这些人当做生命看待。难道他就真的那么铁石心肠还是”他猩红的右手手掌猛地捂住胸口,直到从胸口处确切的感受到那砰然剧烈的心跳,面色稍霁,心神微微放松“我还是人。”

“咔”的一声,陡然间将他已放松的心神紧绷起来,如丝缎的黑色发丝散乱地披散在肩头,遮掩了他的眉眼。他眯着眼,只能瞧见在离他约十步以外的地方,一身猩红的完全浸透了应该是光泽如雪的银色铠甲,双肩处的护肩连着手臂完全被卸去,整个琵琶骨被三支朱红色的箭簇生生插入,左腿膝盖处的裤子只能凄苦的与大腿上的被撕裂的裤管藕断丝连,因为这腿已经被人以大力生生扯掉。即使已经被折磨成这种模样,半瘫跪在地面上,但身子依旧如枪一般挺得笔直,鼻直如削,在向上看去,一双眼睛眸光竟然厉如闪电,锋芒如剑!直刺得他心头气息一膣,仿佛这个注定残废的人会在下一刻诡异的如标枪一般誓死一击。

一丝惶然从心间一闪而逝:“这个人是昨夜白衣如雪,风姿潇洒的将军吧。能够将箭术练到那种出神入化的程度,如果再有个二三十年时间,或许也能在这片土地上竖起自己的传奇。”心中有些明白那个人昨夜的疯狂,“他从未在这些有若蝼蚁般的生命手上受过伤,岂料这次居然被一个他向来不屑的普通人,以神乎其技的三箭,差点连肺叶都被刺穿,难怪会比以前更加暴戾,更加残酷。”

张弓,搭箭,眸眼如星,冷厉狠绝。

三箭,宛若流星坠落,伴着血红色的毁灭之芒,瞬间在那一刹间遮蔽了黑夜,光芒四耀。

他垂下头,不愿意面对那双看一眼就会让他心颤抖一下的双眸。然而他的脑海中却不时地浮现那双眼睛,像某种怨咒缠绕在他的心口。

“咔”又是一声,原来这个快不成人形的将军用唯一的一条腿绷紧全身力qì

向他这边挪移。每一次动作都需yào

很长时间积蓄的气力,伤痕累累的身子,血在地面上绵延成一道长长的轨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从鼻息间钻进他的胸口,刚刚平息的恶心感立kè

再次翻腾起来。他用右手死死的压制着体内的不适,缓缓地直起身子,肌肉还有些酸痛,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控zhì

住身体的大半机能了。

几步远外的那个明显拥有坚强意志的军人,依旧执着的向他这边挪来,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发憷。悲悯地看着这个不成人形的人,平息着心中负面的情绪。

他浑身一颤,体内气旋在气海内疯狂的旋转,胸口处的那个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不过几息时间,伤口便消失不见,光洁如新。随着伤口的消失,天地的元气经由气海顺着他的四肢百骸开始逐步修复着因为力竭而受伤的经脉。

等到气息平定,他蓦地从原地凭空消失,下一刻他的身形已经在那将军的面前。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指修长,骨节铮铮,如山泉灵动下打磨出的光滑鹅卵。与血色杀戮的右手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一只白皙怜悯的生之左手。

他将手平抚在将军的额头,低声轻呼着某种来自遥远时空之外的咒语:

“我本无法,是故,死者亦为生人;

我本无念,是故,诸般法相尽非我之法相;

我本不存,是故,冥黄道法皆不可得。

不念法不存念不惧生死,故,无所住而位置彼岸。”

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从他的手掌间流溢而出,缓缓的流入将军的身体中,修补着昨夜被某人的拳头肆意狂烈的气息所损坏的四肢百骸。然而昨夜的“他”是真的被激怒了,或许别的人直接一拳致命,但这个将军却是罕见的被“他”生生的折磨了一夜。整个身体内部的机能已经损毁了八成左右,即使修复了身体的经脉,从此以后也只能是个废人,再也没有重新拿起武器征战沙场的机会了。

此刻,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厮杀数十场战役的将军只是在他的手掌下不停的颤抖,那双冷意杀伐的双眸闪过一丝迷惑,但瞬时便被他心中的信念所湮没,那条唯一完好的大腿,不住的积蓄着力量。

明知必死无疑,可一想到三代忠心保卫的社稷将要如昨夜他所率领的最后一支军队面对眼前这个人般,如纸一样不堪一击。他心中无尽的悲戚如熊熊烈火焚去了他的一切苟且之念。即使此时他背后被报效的国家也将步了他的后尘。

他站在将军面前,眼眸微垂,他心中明白这个将军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是曾经的那些岁月所赐予他的慈悲之心,依旧使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他要救他。

他始终相信只要活着,万事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而一旦死亡,人死如灯灭,终究什么都不会再来一次。

“啾”的一声,他猛然间听见空气中有什么破空而来,带着森冷的煞气,速度之快已经超越了极限。

顾不得去寻找偷袭之人,他仓促间迅即伸出另一只手,五指一握一松,在虚空中一推,一层淡淡血红光辉附在了将军身后。

可不曾料到那破空之物却是无形无影之物,根本无视他的护罩,直接从将军的脖颈处透射而去。

他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汩汩的血自将军的脖颈向外喷涌。

正在此时,将军的那条完整的大腿忽然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带动整个身体像一根刺越天际立着的标枪,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撞向他。他情急之下本能的脚步一错,避过了这一击。力道不及的将军,眼眸中神色一暗,而后迅速的黯淡下去。忽然血污满面的将军眼中光芒一闪,用尽全身力qì

想扭过头,似乎想再看看身后一生保卫的城池,然而时间在空气中截杀了他最后一次的回望。

清晨的阳光本该充满朝气,可当它投映在那如枪般坚挺的身影上时,生出了无尽的悲凉。

血早已流干,眸孔黯淡,却死不瞑目。

风不知是何时袭来,呜呜声回响在天地间,似是述说着这一刻的悲凉,这一刻的坚持,这一刻的无望

他心中一怔,颤抖着向前一步,想要用手遮住那射穿的伤口,血浸透了他的手,他心中憎恶却无丝毫躲避之意,只剩下某种茫然。他心中不停的诘问自己:“如果当时我没有让开,他根本也伤不到我,我明明是可以救他的”心中无尽的呐喊和积蕴的自责尽数化为一声叹息,带着有某种遗憾,某种悲悯,某种渴望:

“愿彼往生,不落黄泉,不经西天,忘川彼岸,曼荼花开,相忘永生。”

仿佛是天地生出感应,随着他话语声的消逝,丝丝白色光点在那个将军的身体内外扩散开,包裹全身,片刻间那身形便化作天地,消逝无踪。

他静静地看着这天地异景,神色已是无悲无喜,杀戮右手合掌生之左手,闭目,气海中似乎有经纶被谁摇动,有磬被谁敲击,有佛印莲花花开花谢,花开一刹,即是永生。

霍然张目,天地叩开,云海翻滚,悲悯苍生。

“这已经是多少个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却无法拯救。

他不知dào

了,这无数岁月的经lì

已经使他麻木了

侧头望了一眼这广场上的尸体,有晶莹的泪珠忽的流落

泪珠滑落的瞬间,他身形陡然一错,猩红的手掌在胸前结印成形,猛然间向城墙的某一处拍去,手印击打在城墙上,轰隆隆间尘土飞扬。

一声微不可察的清音在手印拍向城墙时,忽起顿落,渐行渐远渐无声。

循着声音,他的身形就要朝那个方向追去,然而不知为何,在身形错动之际的某个刹那,他身形仿佛不被自己控zhì

般,猛然一躇。先机已失,那个声音也随之悄然不可闻,似乎从未出现般。他低声怒喝,只得恨恨地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抬起步伐向城门走去。

直到他身处城池深处。一支淡青色的羽箭忽然在那个将军身死的地方悄然显现,那个清音般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在天地间幽幽荡开

他沿着许久时光之前在脑海中存zài

的记忆于城池的深处七拐八弯。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座城池虽然大的离奇,却没有一个人。寂寂无声。

他的脚步渐渐慢下来,直到那座历经岁月变迁却永不会变换,永不会损毁,永不会消失的黑瓦白墙的房子前,他才停住脚步。

时光回溯,脑海中波澜四起,渐渐那个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放肆的,张狂的,唯一与他和他成为朋友的身影浮出海面。望着这静默的房子,他似乎又看见那个狂傲的大司祭很不屑的当着所有教派人员和师尊的面,对着这房子重重的吐了一口浓痰:

“老子才不要做囚徒。”

那时,轻狂的大司祭和他年少时是多么的相似,不屑宿命的安排。却不明白,他们所苦苦抵制的地位,在他人眼中是多么的荣耀,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势的赫赫权力。

可惜,那个与他和他勾肩搭背的人,最终还是不得不承担了命运所赋予他的重担,在遥远的时光后悄然作古。甚至再也没有机会与他和他把酒言欢,肆意放诞,纵意天地。

“宁空,我在你家门口呢。”他在心底对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人说。

白色的门由外向里洞开,庭院广大,朵朵紫红的花朵在阳光清风中曳曳。一朵紫黑色的花在紫红花的中央招摇,散发着妖异的色泽。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这些花的艳丽,妖异。眼神早已穿过庭院,投向游廊上静静伫立的一袭白衣。

白衣眼眸清光如水,纯如稚子,面朝清晨温和的太阳。淡淡的光辉洒在他的肩头,让这个人显得恍然如梦般的不真实。素净的面庞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然而柔顺的雪白长发直抵腰际,透露着他真实的年龄。

白衣转过眼眸,定定地看着门前的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庭院间响起:“朴庙,大司命——辰无凄等候居士多时了。根据朴庙古籍记载:嘉措庆尊,一体二魂。昼为嘉措,温和慈悲。夜为庆尊,暴戾嗜杀。庆尊,杀伐果duàn

,纵横捭阖,昨夜区区一万兵马,果然挡不住庆尊。尽化血水。由此观之,典籍诚不欺我。那么现在站在老朽面前的应该是嘉措居士了吧。”那样不似尘俗间的风姿绰约的人物。甫一开口,却是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语。但那淡然的语气,的确挺像不在意尘俗的人。

嘉措听他这不以生命为念的话语,暗生厌恶,终于从对宁空的回忆中撤离出。

几乎是无间隙的那个如枪般的身影蓦然在心头浮现,一股怒气不可遏止的涌向胸前冷声道:“城门外的那些人难道只是为了确定你对典籍记载的是否正确的牺牲品!?”

辰无凄似乎知dào

他心中所念之事般,淡然一笑,如绽放的白莲:“这座城市,从明日起便不复存zài

了,除了所谓的皇族以及已经死在城外的军士以外,所有的人在居士到景定地界时便全部撤离了。无论是谁都要经lì

从生到死。虽然方将军已经在世间死亡,但谁能知dào

他是否因为精神的永存而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呢?”话语顿了顿,辰无凄嘴唇轻启:“如某些人般。”

嘉措心中一跳,神情不变:“荒谬!”

辰无凄并不辩解,眼角带着笑意,在游廊上微微俯身道:“请居士移步前厅,老朽预备了茶水和些许点心,还请品尝一二。”

嘉措冷哼,抬脚跨入庭院。

身形在院中一定,霎那间庭院便在他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绵延不尽的火光猛然间如噬魂的毒蛇,在他的身周陡然间激射绽放。火色幽蓝,冷意森森,散发着刺骨逼人的煞气。在火光之后,一股股黑色的泉水从那朵紫黑色的花中不断的向外喷涌,像嗜血的野兽转眼间已经倾覆了所有的火光伴着凄惶的戾号向嘉措直逼而来。在他身边肆虐嚎叫。

然而嘉措却丝毫不以为意,闲庭信步般在黑水中游走,任由黑水中时不时冒出的恶心恐怖的孤魂野鬼,狰狞的冲向他,獠牙外露,鲜血淋漓。

在游廊之上看着幻境的辰无凄耳边忽然响起嘉措讶异的声音,辰无凄的神色陡然一变:“怪不得刚才见到那些花有些熟悉的感觉,如果是庆尊,你这点道行早被他一拳破的一干二净。当年森渊冥主用四十三朵渊魂之花结成‘寂灭大阵’,也不过困了他一盏茶的时间。你这朵还没成熟的渊魂也敢拿出来献丑,真是不自量力!你忒小看了我嘉措。”嘉措的声音很冷,冷厉的像是深渊之池外的那座万年不融雪山的寒风,刺骨寒森。

他缓缓抬起手伸出沾染了血污却依旧白净的修长中指,莹莹白光自指尖一泻而出,似流星陨落般击打在渊魂之花上,白光瞬即缠绕在花上,随着白光一点点的附着,一个个金色的奇怪字符从白光中如有生命般缓缓扭动,每出现一个字符,渊魂之花便萎缩一分。只听嘉措一声断喝:“忘!”一声凄厉尖啸陡然从花中传出,只见黑水迅速的回旋流泻向渊魂之花处,然而有那些字符附着在花上,嗤嗤声伴着一股股恶臭弥漫了整个庭院,嘉措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中指在空中上下晃了晃:

“尔等不遵‘三胜’不理‘三真’,妄收凡人魂魄,今日便将尔等净化虚无,永堕无相空山无尽殿!”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那朵紫黑色的渊魂之花凄号着被那点点白光完全吞噬,凄声中隐隐透着对某个世界的恐惧。随着渊魂之花的消融,无数的白色光影浮现在庭院中,轰然间,被渐升中天的阳光尽数融去。

“啪”的一声,一张金色符纸恍若失重般摇摇晃晃的落在地面上,庭院重新在眼前显现。嘉措微敛眼眸,瞥了眼地面上的符纸,转眼直直地勾钉着游廊上那个似乎不染尘俗的大司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恶臭,证实了刚才某个幻境的真实:“清居的符术。朴庙似乎可以执一方牛耳了。”

辰无凄淡淡道:“不是似乎,而是——不尊者,杀!”杀字落,眸眼陡然暴出一股极强的电光,如游龙直指在庭院中的嘉措。

嘉措洒然一笑:“雕虫小技!”拂袖如清风,风至,电散。

游廊上的人淡笑着:“居士实力亦不容小觑啊,老朽本以为还能和居士切磋一二,看来现在是不行了。”他的话音刚落,强行压制的血从嘴角溢出,显然是受了内伤。

嘉措微微一怔,猛然明白了什么,眼神落在辰无凄身体的某处,似乎感受到嘉措的目光逡巡的范围,辰无凄身子一颤略向后缩了缩。

嘉措苦笑道:“何必如此呢。”说完后一步跨出已经在前厅,而后根本不看辰无凄一眼,径直向后院走去。

辰无凄任由嘉措从身边远离,身躯转过,面朝嘉措的后背,看着嘉措的背影,直到走进后堂。浑身忽然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活物在他的身体内向外挣扎,“噗”一大口血喷出,染红了青石地面:“我还真是不自量力。不知大司祭是否有把握伤他一二,如果连嘉措都不能伤到,那拿庆尊怎么办?”然而他似乎没有什么时间去思索这个问题,身躯战栗的越发的剧烈,脸色苍白的仿佛透明,抖索着将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袖里,手指紧紧握住那冰冷的物体,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某种莫名的怀念,仿佛抓着的那物体是他这一生的信念。物体散发着冰凉的寒意像一条游蛇般沿着他的经脉逡巡于体内,脸上渐渐回复一丝血色。他微微喘息着,低声喃喃道:

“就要结束了,还有最后一步。今晚一切都会结束的。我是罪人啊,你在九泉之下,”拭去嘴角边的污血,近乎祈求的耳语般轻声道:“也不可能原谅我的吧”

一堆乱石,在后院杂乱无章的散列着。一座黑白相间的精舍安居其中。嘉措站在院门之外极目远眺着精舍与乱石在整个后院的格局,眼中显出一丝惊异:“天人合一。”

略思片刻,他没有走进后院却是在地面上拂袖一扫,双腿磐石坐下,双手合什,闭目冥思。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隔着山石嶙峋,对精舍中的人说道:“既然向我们邀约,我们如约而至,你却让一个将死之人试探我们,自己躲在精舍之中,半步不迈,难道是要做缩头乌龟不成?宁空的继任者原来是如此胆小啊?”

然而,精舍中的那个人面对如此讥讽始终不发一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重拳击出,空无回应。嘉措顿时有种无力感翻上心头。

心念游转,他闭着眼回忆着从醒来后所经lì

的一切,将军,破空之物,大司命,渊魂之花

大司命?

“这座城市,从明日起便不复存zài

了。除了所谓的皇族以及已经死在城外的军士以外,所有的人在居士踏入景定地界时便全部撤离了。”辰无凄的话犹在耳边。

是了。为什么他进入景定之后,所有的居民会被撤离?

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一般。一念至此,他再一次想起那个将军,听辰无凄所述,该是姓方。他仔细地回想在记忆中的那个军人,蓦然间心头一闪,那双眼睛。

对,那双眼睛的最深处,先前没有注意,现在再回想那时的眼神,除了坚毅和不屈,在眼底似乎还流动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是,失望?不是。

是愤nù

?也不对。

极为复杂的感觉,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汇集在那个厉如闪电,锋利似剑的眼眸深处,被极好的隐藏起来。像是很害pà

被谁发xiàn

一样。

再联想到大司命的话,他推测出一种他最讨厌的可能。这种讨厌无论是他还是庆尊都非常的反感,从某种方面来讲,他和庆尊在截然不同中,却都有那一丝绝对的‘自己’!

自己,是自己。而不是一体二魂的两个自己。

他蓦然开目,将一切的疑惑都聚焦在前方的精舍,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了然:

“宁空做不到的事,你也做不到。不过,既然你想尝试一下,我虽然不喜欢,但,想必庆尊会很感兴趣。看来我只有随你们一起奔波的命了。只是,我却想知dào

,这次,又有几个送死的呢?”

只是那破空之物是什么?是谁有这样的能力,气息连他都差点没有觉察到?

无论如何,根据他现在所推测出的线索来看,大概也是个老怪物。当然,与庆尊相比,肯定是小猫一只。可惜的是,他不怎么与人争斗,不是很清楚这个怪物是谁。

遗憾的是,这个老怪物死定了。

嘉措庆尊!

这就是他的名字。

藐视这个世界一切法则,敢于单枪匹马闯入深渊森渊殿,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取冥主首级若探囊取物的——嘉措庆尊!

他们最厌恶的事就是挑衅,特别是当着他们的面挑衅的人,无论是谁,一个字:死!

不过,这些事一向是庆尊干,嘉措不喜欢见血。

望着那静静地屋宇,他心头猛地悸动开,用某种来源于很古老时光的秘法将一段话刻印在心口。等待着庆尊醒来时,能够‘看见’。

转眼间太阳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沉没,昏沉的黑暗即将笼盖整座城市。

在城市的最北端,巨大的宫殿群在昏暗的黑色中闪起一束束光芒,那光以洪水破堤的速度迅速弥漫了整座宫殿,那是肆虐的死亡之火。在北门的一堵宫墙顶,白衣如雪的大司命负手而立,望着化为火海的宫廷,夜间的风猛烈的呼啸,有火星打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放在背后的手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里,是这里,有过他的身形,有过她的欢笑,虽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她的坟头早已经在战乱中被掘光。

袖口内,一块玉石滑向他的手心,冰冷的玉石,有血红色的裂纹,他摩挲着,似乎眼前有她的面容。她在花丛中对着他语笑晏晏,鲜润的红唇轻轻张开:“西舒要娶我哦!我是你的妻!”

她在唤他,用一生。

“云霏。”他低声呼唤着。眼角有泪水混着烈焰流下,他猛然间睁开眼,瞳孔中投映着前方的火海,然而,他漆黑的瞳孔却空洞,惘然。

辰无凄,曾有妻。可是,从没有妻。他宁可这样去理解这个陪伴了他许多年的名字,即使他的名字本叫做:

西舒

那年,等他从北宏出使归来,那个语笑嫣然的美丽女子已经被某个权臣凌辱而死,那个权臣姓:毕。

现在在宫殿中横尸殿前的那个天下之主也姓:毕。

三年后,当时的大司命将他从帝都的地下河中捞起,五年后,大司祭对他说:“现在你不再叫西舒,不再是大平朝的皇子,你叫,辰无凄。”九年后,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毕家的长子逼死,无动于衷。十一年后,他三岁的侄子,被他亲手扼死在龙床上。随后,毕家代替西家成为这个天下的国主。而他被封为:大司命。国师。

大司命是朴庙仅此于大司祭的实权人物,而国师则是位比三公的国家荣耀。伴随一路冷血无情,置朴庙法典如草芥,他在毕家的背后狞笑着。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活这么久,久到,似乎转眼间便换了十三个皇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有耐心,他也没料到大司祭也活了如此之长,甚至已经经lì

了长达八个朝代的新旧更替。

“云霏,我为你报仇了。父皇,毕家全族都在这火海中丧生了。这肮脏的殿宇也不会在这个世界长存了。”他咧开嘴在宫墙之上嘶声力竭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充满了欢乐泪水不可遏止的从眼角漫溢而出,纵横在他不老的面庞上。

“笑的那么开心?”蓦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他肆意地笑着:“为什么不笑,我这么多年都为自己的仇人做事,为他们祈福,为他们欺名。我最爱的女人被仇人奸污而死,我却只能卑躬屈膝。为了报仇,我亲手扼死了自己的侄子,他死的时候才三岁,他哭着不停地叫我‘二叔,二叔’我看着自己的家国被贼人窃之,却无能为力。我心中背负着怎样的仇恨,你懂吗?我活着多累,你懂吗?”笑着嘶吼着,他急颤的身躯佝偻着,以手掩面,那块玉石在火光的照映下却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我懂。”身边的人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深邃悠远,看破了时光的桎梏:“我活着的时候,是受人敬仰的神的代言人。可是我不愿意受教规的束缚,不肯接受戒条,甚至想把幼年时所受的戒条也一并废弃。后来我被人推翻,客死异乡。死后还不得安宁,被某个存zài

以**力生生拘出生魂,变成一个不死的怪物。原本一直背着这种令我无法释怀的苦恼,我无法知dào

我该怎样继xù

活着,因为我回不去了。”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那是别人的故事,只是平淡的叙述:“我在这个世间游荡,不老的容颜,不生不死的肉体。怎么死也死不了。曾经肆意的放诞过,可临到终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老去,而自己却依旧一如当年那样年轻。可心却苍老的有三百道伤痕,每道伤痕上刻着春夏秋冬,沧桑到妖。唔,我比妖要强多了。连深渊之池的魔主都活不过我。呵呵,可后来慢慢的便放下这一切了,什么都看开了。一切都是浮云。”说到这里,他绽放了一个明亮的笑容:“要不是后来,又被某个存zài

往身体内塞了一个暴戾的灵魂,我现在也许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闲时钓钓鱼,种种菜,顺便养个什么动物啊,解解寂寞。”

辰无凄没说什么,听着身边这个在五千多年前的古籍中便有记载的人唠唠叨叨地说着:“其实我很能理解那个混蛋四处挑zhàn

那些强悍至极的各方霸主,无非是,闲的实在是发慌。当然,那也是因为他,一直放不下而已。我们都是可怜人,可悲的人。我很羡慕你,你还能有坚持,我都快忘了我这些年除了冷眼旁观那混蛋四处挑zhàn

外,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嘉措长叹一声:“缘起缘灭,顺是因,逆亦是因,因缘相成,却是一空。”

“你对我提这些做什么呢,你在开解我吗?”辰无凄虚弱的声音从双手间透出。不再哽咽,然而却异常的苍老。

辰无凄抬起头,曾经清水般的眼眸在这次剧烈的发泄后,忽忽间有一层阴翳笼上他的瞳孔,灰色的瞳孔。整个面庞在瞬间苍老,如雪发丝散乱地在空中飘着,皱纹覆盖了他的脸孔,整个身体似乎有一种“轰”的声音,仿佛此时在火海中哔哔剥剥的宫殿一瞬间便被时间的年轮压垮,从内而外的腐朽。

嘉措叹了口气:“因为我同样知dào

一旦支撑信念的坚持,终于在某日得以成功,那个被这信念支起的躯体要么死,要么凤凰涅槃,从此逍遥天地间。原本我希望你能够给我做个伴,但我似乎忘了。”

嘉措略带悲悯的声音说道:

“仇恨,能让人年轻,可是它的反噬一样诱惑着死亡。”

“是云霏吗?”他向老朽的辰无凄问道,听到“云霏”两个字,老人浑浊灰暗的眼眸深处陡然间爆fā

出闪电般的精光,光芒四射,却没有压迫,没有激情,柔和温润,一如那手心中脱却了冰冷的玉石。他痴痴地望着火海深处,火光中,女子秀丽的容颜离他越来越近,嘴唇轻启,呼唤着他。一如当年年少轻狂时,她伏在他的背上,有发丝散发着清香挠着他的脸颊:“西舒你要娶我哦!我要做你的妻子哩!”

他突地伸出斑纹密布的手,抓向热Lang袭天的空中,无力的招摇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喘息的间隙越来越短“云霏,云霏”他的脸上忽的浮上幸福的笑容,手用力的向前抓着,抓着

嘉措手往空中一捞,那块玉石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中,那是那个叫西舒亦名为辰无凄的苍老老人纵身跳下火海时扔上来的。他看见辰无凄的嘴在干裂的翕合着:“我是罪人,我身处无相空山无尽殿,我已经不是那个西舒了”

嘉措心中一痛,他看着手中的玉石,血隙密布,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是辰无凄,也是西舒。我原谅你的过去,但无法原谅你的复仇。即使你只是在坚持自己。”

将玉石揣进怀中,他怔怔地望着火海中肆虐的火舌,耳中听着火海下噼噼啪啪声。心头一阵惘然,这火海之下被人以奇异的咒术封闭,根本无法去解救那些在火海中丧生的人们。“为什么,你总是用死亡来诱惑我。”他喃喃自语。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回忆,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天趁着黑夜,他脱下教袍,换上小厮准bèi

的平民衣衫,小心地避过那些侍卫,在小厮的引导下,走到后门,拨开茂密的杂草,蜷缩着身子钻进那个给狗进出的洞口。高原的狂风呼啸着,吹在脸庞上烈烈生疼,但是他一脸的开心。因为宫殿外,有着他所爱的人,她在等他,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才知dào

的旅馆

是的,时间可以消融一切,可是有些即使沧海桑田,即使天崩地裂也不会忘记。因为那是他过去唯一的一点存zài

,只有它存zài

,他就不会忘记在另一个世界,他曾为了那个娇羞的女孩放qì

了高高在上的位置。纵然,所有的一切到最后都已化作浮尘。

火势渐渐要烧到他所处的这堵宫墙之上,火舌不停的撩拨他的脚,他低下头脸上忽然罕见的显出狰狞之意,仰天长啸,啸声在黑夜中不住的扩散,久久不散。衣袖蜷飞间,一股狂躁之意陡然从宫墙之上冲天而起,连火海似乎都惧怕这个突然间变的狂暴不已的人,退缩到宫墙之外。

“轰”一声,天际间,雷声大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如此之大,似乎倾尽了五海九池。雨水眨眼间便将火海掩埋,也浸透了他的全身,冰冷的雨水洗涤着他的焦躁。他闭上双眼,任雨水将他淋透,一只手伸进袖间将那块玉石拿出,雨水打在玉石上面,却丝毫不湿,玉石显出淡淡的红光,嘉措冷笑道:“好一个渊魂花珠,趁辰无凄心神失守吸尽他的生命力,方才又引动我,连我的生命力都想吸收,真以为我生性慈悲就容你这种魔物为祸人间?今天我嘉措就把你炼化了!”如鹰鹤般从宫墙之上贴着红色的墙壁纵身而下,右手持玉一笔一画的在墙壁上奋笔疾书,嘴中呢喃着遥远过去的佛音,随着墙上的字符越来越多,玉石上血隙中的血色越来越淡,到得最后竟已只有淡淡的红色,几近于无。而本有大拇指大小的玉,到得写完已经只有小指甲盖大小。

嘉措仰起头,雨水迷蒙了他的双眼,就着还有些许火星的光,墙面上的字体影影绰绰的在他眼眸中一一闪现,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字,那是他记忆最深处的过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存zài

外,大概谁也看不懂了。他微微有些怅然,缓缓闭上眼。良久之后,浑身一颤。眼皮猛然掀开,透骨的森冷寒意迸裂而出,绝对零度的冷漠在眼中闪烁。

庆尊深夜归来!

庆尊一眼便看见嘉措在墙面上所写的字符,嗤笑道:“软弱到骨子里的软爬虫!”正准bèi

讥讽几句,却看见手中那已经没有多少颜色的玉石,玉石隐隐约约泛起某种莫名的光泽,那种光泽让庆尊想起很久以前那道让他死去的光,像彩虹一样,想到很久以前的某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以及那根铁钎。他冷漠的脸上扯起一丝笑意,促狭的笑意,手持着玉石在黑夜昏沉下的暴雨中在墙面的空白处写下了很大的字符!

很大,很短,只有五个字,方方正正的五个字。

在漫天的大雨中,这五个字符带着他特有的张狂,如锋芒毕露的杀戮之器充满着肆意的狂放。

沉默着看着那五个字符,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说,声音中充满着愤nù

:“居然被你当了一回枪使,真不知dào

是该夸你还是该说你不自量力呢?你既然想完成宁糊涂蛋未竟的事业,朕看在宁糊涂的份上饶你不死。”

说完之后,庆尊却提臂灌力,屈膝对着地面无声一拳。

“不过,你呢?”他转过身子望着黑沉世界的某个方位问道,一支羽箭晃晃悠悠的在雨夜中出现。那支羽箭有些迟疑的在空气中写下一句话:

“老娘等你来!”

庆尊先是狂笑一番,而后浑身红光暴起,大声道:“你死定了!从今以后,天上地下,时光荏苒,朕都不会放过你!”

“因为,那个将军是朕要杀的人!”

那支箭似乎也没想到庆尊会说这样的话,猛的一震,一簇青色的火忽然在箭羽上蔓延开,化为灰尘。

将玉石塞进衣袋中,庆尊背着手,看似缓慢着向北方走去,转瞬间身影便悄然消失。

就在他离开之后的瞬间漫天彻地洒落的雨水,猛然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扼制。方才还稀里哗啦的世界转眼间便成了静寂无声的空间。静谧的城市里某个坚实的墙壁忽然裂开一条缝隙,脆响如炒蚕豆一般渐渐散开,而后一声闷响,随之,整座城市在刹那间轰然倒塌,尘烟弥漫。

哗哗声大作,雨水重新洗涤。

整座城市唯有那堵刻写着嘉措庆尊字的高墙,和那黑瓦白墙的屋宇,其余尽归尘土。

黑瓦白墙房子的后院中,精舍内的大司祭微闭的双眸散开,沉默着将眼眸投向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你终于解脱了。”

那里一个模糊的淡淡的身影跪伏在地上,对着他拜了三拜,化为淡淡的光点,消失无踪。

望着那个角落。迟疑了片刻,他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赦你无罪。”

“可,将来又有谁来赦我的罪呢?”

黑暗中,大司祭低喃轻语着,而后渐渐语调升高,坚定不移的大声道:

“命运不可逆转?我正为打破它而来。无论生死!”

声彻虚空万里。

那一刻,天地颤栗

编号一的正文章节节选

黑暗黎明(上)他从黑暗中起身,拾起床铺下散乱的衣服,衣服上泥点斑斑。

他正准bèi

小心翼翼地穿上服饰,有软香从背后扑来,温软香处,有佳人轻声唤道:

“庄郎,如此深夜,为何不待到天明时分再走。你让奴家如何守得这一夜空房。”

他的身子总是那么冰冷,不曾温暖过她一分,有时候,看见他外表嘻嘻哈哈,暖人心房的笑容,心中总是洋溢着不知名的快乐。但谁知dào

他的内心有这多么的冷漠。

然而,那夜,穿着素色长裙的她手持着白色的灯笼正准bèi

去往一个好色如命的官僚处,青色的大门缓缓从里间敞开时,不知从何处奔逃而出的他,就在这星辰寥落的夜色中突然出现在门前的道路上。

似乎在前往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qì

,在门前再也支撑不住猛然扑倒在地上。

她惊诧地轻声低呼,踌躇着提着灯笼缓缓地挪着步子,在他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住脚步,暗夜中的烛光晕染出点点明亮,似乎那点明亮刺激到他身体中的某个坚强,他奋然起身,几乎是凭着嗅觉和本能扑上她,嘴中梦呓般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吐出:

“救——救,我。”

那样虚弱的声音,触及到她心中某处柔软。

那个夜晚,她遣了别处的女子前去那个官僚处,在老鸨的责骂声中,一个弱女子将这快死去的男子拖进了自己房中,安置在床铺上,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扒开他因为血液凝固而贴紧在身体的衣服。

而后她在那个深夜里拍开临近医馆的门,用一袋又一袋的宁币砸开了睡眼惺忪的老大夫的眼和神。

直到次日天明,她一直守在他的床头,听着虚弱的男子如遇梦魇般不断的嘶喊着各种令她心惊胆颤的话。

他于次日的夜间睁开双眼,烛火明亮,女子香闺中特有的香气包裹着他,他先是深深吸一口气,黑色的瞳孔中闪过疑惑和痛苦。他想说话,记忆中迷迷糊糊的似乎有美丽的女子俯身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拂开他散乱的头发,望向无神的眼眸。而后,一切都已经不清晰。

他努力的咳出一声,声音嘶哑,仿佛濒临死亡的野兽。

嘶哑的声音将她从梦中惊醒。衣衫都未整理,几乎本能般的立即起身,从桌前的水盆中洗了干净冰冷的手巾。

湿润冰凉的手巾沾染着额头上的滚热,他努力的想握紧手心,却提不起丝毫的力qì



他无需偏头便可以看见她,看着衣衫凌乱的少女,腹中一股欲火陡然升起,未曾吃过任何东西,身体极度虚弱的他,却如同发情的野兽般将救了他命的少女扑倒在地,茫然的靠着本能撕扯着轻质的罗衫。

他紧紧地拥bào

着她,用尽浑身的力qì

,狠狠地抱着,仿佛要捏碎她纤细的腰肢。她被抱的喘不过气,却没有抱怨一句,任由这个年轻的生命,冰冷的躯壳借着自己的温暖暖化他的心房。

泪水从她的眼角中滑落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自己光滑的脊背上,有热泪滚过,像是炙热的火烛,滚烫的烧过。

从那夜之后,这男子成了她日日牵绊的思念。

她怜惜他,只因这男子曾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最脆弱的一处。

他却不爱她,只当她是一个青楼女子,来时便来,走时便走。从不付钱,每每在老鸨的咒骂声中嘻嘻哈哈的走出烟花柳巷时,那个夜晚被拥bào

的女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为他付了卖了一夜的自己的钱银。

老鸨总是说:

“柳璇,你对庄景这样,他对你如何?要钱没钱,还摆着个少爷的架子,他以为他是皇亲国戚,落难王子啊?”

她忍住心中的泪,故作坦然的说道:

“娘,他只是我的恩客,我只是一个烟花女子,他的所作所为我一个局外人何必多问呢。随他吧。”

老鸨一边用丝帕抹着眼中流出的泪水,一边从她手中取过他应该付的钱:

“我只是舍不得你啊,总用着自家的钱,这可是你日后出了这门的嫁妆钱。你怎么可以糟蹋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每当老鸨这样说的时候,她淡淡地回道:

“娘,你不懂他。”

那年,柳璇十五岁,庄景十四岁

“今夜还是得走吗?”身后的女子似乎知dào

抓不住这男人的心,问出话的同时,也松开了拥bào

着男人腰间的手。

庄景没有回头,沉默地拾起脚下剩下的衣服,准bèi

穿在身上。背后的女人点燃香烛,幽红的火烛照亮了整个香闺,也照亮了男子背后的道道伤疤。

伤疤长短不一,有新伤也有旧痕。她从不曾提起过这些伤痕,庄景也从未吐露过自己的秘密。但两人都知dào

,对方明白。

女子看着那些交错繁杂的伤痕,伸出手,纤纤玉手在庄景的背上摩挲着,一条一条的伤痕似乎都在沉默的述说着男人的历史。只是这历史,只能以思绪感受,不能言语述说。

庄景在柳璇手指触碰的刹那,心中闪过一丝悸动,身形微微一颤,想脱离女子的手尖,却没有这样做,任由女子的手指在那些伤痕上慢慢划动。

柳璇感到男子的身形的颤动,柔声道:

“这些伤,秋寒知dào

么?”

“秋寒或许知dào

,秋水不知dào

,我不告sù

他们这些。虽是仆人,实jì

上大家都清楚,我这少爷是个怎样落魄的人,我不想连累他们。总有一天,那些人会找到这里。阿璇,我是不祥之人。”

玉指停在一处伤痕上,来回的摩挲着,良久之后,身后的女人才说道:

“我不知dào

这些,我只知dào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可以等你。”

庄景反手拉过女子的手,将女子拽到身前,凝视着这北宫镇上最美丽的女子,香肩圆润,雪白的玉颈上挂着一块他从外间摊贩手中花了一文钱买下的劣质挂坠。她如获至宝般一直挂在胸前,从未曾拿下。

柳眉微颤,眉下明眸,犹如清泉,汩汩流着灵动,此时一股愁怨积蓄其间,几欲落泪,更使佳人倍添几分娇弱。

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

“不要流泪,泪是朱玉,流尽了,人就失了灵气,去了玉华,只剩下凡胎肉糜,不见仙女风情。”

她扑哧一笑,他总是拽出这样的话语逗弄着她,偏偏她爱煞了这些话语,弄玉偷香里,这男子不知和多少女人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她从不介yì

这些话,只因她爱着这男子。

“你说,你和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的话?”柳璇眼中带笑着问道。

男人就要举起手时,被女子压下:

“你总是如此,倘若你真的和别人说过,又怎样?可对着天发誓,万一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继xù

活着。”

他知dào

她会压下他的手,他的确总是做出重复的动作。可她不知dào

,他真的没有对太多女人说过这样的话,按着秋寒的话说便是:

“我家少爷啊,从不和女子搭讪,但总有女子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至于这是某人的揶揄还是真实情况,不得而知。

情长春宵却短暂,有人轻轻的叩门,秋寒的声音在外间悄声响起:

“少爷,我们该走了。”

庄景拉着柳璇的手,俯身轻吻着,柔声道:

“我先走了。不然被你娘看见,又要让你破费了。”

他穿上衣衫,遮去了所有的过往,拿起搁在门后的画囊,负在身后。

她知dào

,那是他现在唯一的牵挂,和度日的来源。

他打开门,门外秋寒焦急地说道:

“少爷,快走,等会儿那个老女人,就要起床了。”

他回身向她摆手,让她回去,她轻摇臻首,倚在门前,望着他的身影下了楼,进了廊,出了门,消失在黑夜的冷漠中。

昏暗的夜色中,庄景转过身,凝望着在夜色掩映下隐隐泛着烟花糜烂气息的北宫镇上最大的妓院,妓院的门头上金光闪耀着三个大字——烟雨楼。

良久之后少年喃喃自语道:

“柳璇,你该找个好的人家。而不是我,我是不祥之人。”

第二章:黑暗黎明(中)黑夜中微风徐徐,道路两旁的各色幡布在风中微微摆动。

少年背着画囊行走在空旷的路面上,劣质的布鞋踩在路面上犹如野猫般悄无声息。他的身后,只比庄景大一岁的仆从——秋寒,正笼着袖子,低着头跟着,面容隐在黑暗中。

天空晦暗不明,墨黑色的夜空覆盖在他们的头顶,触不到一丝光亮。

他们一直走在这条北宫镇上著名的烟花道上,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然而就在这暗黑色的道路的尽头,一丝摇摆不定的微光在路口的转角处隐约可见。

那丝微光的光晕照染处有一只苍老的手始终握着光的起始。

庄景脚步缓慢,节奏不变的慢慢走向那抹光晕处。他的身后,年轻的仆从挑起眉眼望向那处黑暗中的灯火,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从嘴唇轻吐出。

“眉老,麻烦你了。”庄景带着歉意向那个提着灯笼,在深夜的微风中等待他的老人说道。

灯笼中的火烛在风中摇摆不定,照着的老人苍老的面孔也晦暗不明。

眉老望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少年,庄景面容恬淡,微佝着身子,尽量使自己的面容上的表情能够被老人尽收眼底。

秋寒踱着步子停在庄景的身后,还未停稳,脸上感到一抹毒蛇红信tian舐过的恶感,他浑身一个哆嗦,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要躲在庄景的背影中,以躲避老人投射而来的目光。

眉老见秋寒的哆嗦,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在烛火中有些许阴森的味道,荷荷声如同老式风箱中鼓荡着的气体,秋寒心里一个冷战,一想到等会儿又要和这个令他恐惧的老人一起站在门外等候,他就禁不住想拔腿疯跑。

眉老转身沿着这个转角路口拐进一道窄长的道路,路两旁高高的屋宇墙壁彷如狰狞的巨兽俯瞰着在它们中间行走的尘间人。

庄景神色不变的缓步跟着老人。

秋寒在转角处踌躇了一会儿,直到背后呼呼的风声忽然响起,而少爷和那个令自己恐惧的老人都快走出小道,才慌慌张张的追进去,他的脚步错杂,声调不一,在空荡的夜色中尤其响亮。

三个人在镇上交错杂乱的巷弄中七拐八转。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除了突然从屋顶上跳下的野猫闪烁着绿色的瞳孔,猫瞳收缩,好奇地盯着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里行走的人类,而后喵喵的叫唤几声,再一躬身曲腿纵跳,蹿上屋顶,迈着小猫步,消失在夜空中。

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三人才在一处巷弄的巷口处停下脚步,巷弄的中间,一扇门半掩着,从它狭窄的门框可以看出这是某个房子的后门。

眉老在巷口处将手上的灯笼递给庄景,庄景接过灯笼,头也不回的在烛火晕染的不大的光亮中向那扇门走去。

他的脚步从踏入那个小巷开始便有了声响,有了一步一个脚印的节奏,从容不迫,仿佛他去的地方不是背后伤痕痛苦的来源,而是一处能够给他安定和力量的世界。

秋寒在巷口处目送着少爷的身影消失在门楣处,轻声叹了口气。随后他就一脸苦相的转过身,可怜兮兮地望着站在他背后荷荷直笑的眉老:

“眉老,求您了,别和我讲鬼故事好吗?”

“好啊。”眉老苍老的声音紧贴在他的耳郭处响起。

有没有鬼呢?有时候秋寒也会和秋水讨论这个问题,秋寒不信,秋水半信半疑。

虽然几乎整个世界的人都知dào

“无相空山转轮回”的事,但是却没有任何官府或者朴庙庙仆承认,世界上有鬼这玩意儿。

可是秋寒依旧很害pà

,特别是身边站着的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声音嘶哑语气森冷的老人,头上又顶着无星缺月的墨黑天穹。

在这样的情境下,谁还有心思和胆量听什么鬼故事呢?

即使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的鬼都是人心作祟。

反正,秋寒不敢。

秋寒面色苍白,两只手盖住耳朵,靠着巷口的冰冷石墙曲腿蹲下,一脸痛苦地听着老人沙哑缓慢的诉说一则新的鬼故事

庄景提着灯笼走进门中,转身关上门,栓上门闩。随后回身向后院中那处屋檐上挂着风铃的屋子走去。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硌人的鹅卵石密密麻麻的绵延到屋子的台阶下,台阶的回廊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黑夜中如标枪般直立。

庄景早已经习惯这些鹅卵石在脚板上坑坑洼洼的熬摩着。等他走出鹅卵石小道,提脚跨上平坦石阶时,那道黑色的影子向后退开一步,笔直的身形以九十度弓下,伸手搭在身畔的门,“咔啦啦”着拉开,屋子内如外间一样黑沉如墨。

庄景在回廊上脱下脚上的布鞋,将手上的灯笼放在走廊上,赤脚走进屋子。

灯笼的微弱光芒在身后随着那道身影关上房门的声音,失去了照亮黑暗世界的能力。

屋子死寂般沉静,但是庄景知dào

在这屋子的四角都站立着两个人。

庄景熟练的将背后的画囊解开,从画囊内抽出一幅画卷。轻车熟路的向一个方位走去。他知dào

在那个方位的黑暗中,有一个被他称为老师的人坐在那里。

“老师。”他捧着画卷站立在离那个人五米远的地方,低声唤道。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他的对面坐在椅子中的人缓缓从陷入逐渐拔高身形,站起,平和的声调在屋子里响起:

“画快要完成了吧?”

“是的。”

“你在我这待多久了?三年?还是两年零五个月?呵呵,不服老不行啊,多亏四年前向陛下告老还乡,不然现在估计连奏折的内容都记不住了吧。”

庄景捧着画卷站在这个声音的前方,听着他似乎自嘲般的慨叹,直到他话音落下,庄景才神色平淡,声音平静的说道:

“如果没有当年老师的帮zhù

,学生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具丢在乱葬岗上的死尸,被野狗啃噬,被乌鸦嘲笑。”

“呵呵,真zhèng

帮zhù

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庄景,从前的你,太冲动,做事不考lǜ

后果。虽然说句公道话,你能够在那么小的年纪便自觉的要求进入大院子,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学生自知能力是从实践中取得,而不是靠一群文质彬彬,满嘴酸腐气的老夫子整日说些道德经义来获取。”

椅子被庄景的老师推开,那个人慢慢地绕过挡在他和庄景面前的长桌,走近自己的学生。

庄景手里的画被那个人拿起,那人没有打开画卷,而是背着手将画卷置于身后,凑近年轻人的胸前道:

“低下头。”

庄景顺从地躬下身子,将自己的头颅垂落在老师面孔前。

热气随着那人的话语不断吹在他的头发上:

“从很久以前,我就不相信任何文人的话,他们的话只能恭敬的匍匐在陛下的脚下,没有任何威力。但是,无论是涂抹盛世繁华,还是抹黑陛下想要处理的那些贵族,这些家伙的笔总是最好的武器。”

庄景恭敬的倾听着救他于危难,又指引他逃往北宫镇的老师,不无恶意的对那些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需yào

的文人说着刻薄的话语。

那人突然话锋一转道:

“但依靠武力和小聪明在有些重大的事情上却没有任何发言权。所以,无论文人多么的怯懦,多么的自以为是的清高,你也要学习他们,学习他们的无耻和见风使舵的本领。这种本领,我在二十年前已经学会了,而这三年中我也尽量的教会你这点。总有一天,你是要回去的。这个日子已经不远了。”

“老师”庄景尽lì

使自己的声音没有因为老师的最后一句话而产生波动,可出口之后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那人在黑暗中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庄景的头:

“记住你这三年受的苦,磨的牙。即使那些人来到这里又如何,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拔剑不会回鞘的小家伙了,你已经学会了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将剑回鞘,又以怎样的角度拔剑。”

庄景身子向后微微退开半步,抬起头,神色平淡的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坚定:

“我会在黑夜中,剖开他们的心肺,将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全部击倒,直到我的眼前有黎明的光。”

“转身,跪下!”那人忽然大声厉喝道。

第三章:黑暗黎明(下)沿着北宫镇主干道一路向南行,大约十公里外,南宁的首都——景宁,一座巨大的城池在黑寂的夜色下如同一头睡梦中的凶兽正安静的匍匐着。

无数的房屋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在城市中蜿蜒,鳞次栉比。

在城市的正东坐落着二十四间白色的院落,院落被白色的墙壁包围,院外时不时的传来金戈相交的声音,那是巡夜的东门城防军经过这里。

二十四间院落以回廊相连,每间院落内都是山水镇宅。

山势或是奇崛,或是险峻,或是平缓,或是峻而不危

水势或是蜿蜒,或是直流,或是分散,或是回环往复

在这些山水之前各有一座以恶鬼浮雕为底座从西洲翡翠王城购置而来的镂空琉璃灯罩,每到夜色昏沉时,都会有专门的灯夫提着浸满白油的小桶,为二十四盏琉璃灯罩内的烛心以白油为燃料,散发出如同夜明珠般柔和的白色光晕。琉璃灯罩上时不时的会随着风向的吹拂,显现出一些飞画,画中或有仙女凌空飞舞,或有常年听闻到的二十六诸天中的那位以惩强除弱形象示人的尊焕,或有不知真假的恶鬼受戒失声痛哭的情境这些画面并不单独固定的存zài

于一个院落,而是散落在各个院落,随着风向的转变而在各个院落里回旋。

但只有一座院落中山水镇宅,镂空琉璃灯罩,都是迥异于其余二十三座院落。

山势高险峻,然而在高山之上那个本该放置于山水前的镂空琉璃灯罩却屹立其上,没有恶鬼浮雕的底座,琉璃灯罩中常年流淌着白油,无视山势若何,一往无前的奋起而下,而这山的山脚下一条青绿的水连结环绕,死水无活。那白油每每快要进入那死水中时,便会从油层之上浮起云烟,云烟缭绕上升直至山顶镂空琉璃灯,琉璃灯内静止的画面便会动起来,来来去去只有三个动作:

提臂灌力——拳击大地——负手远去。

而此时这个院落外,身穿蓝白相间的更夫从回廊内打着呵欠走进,无视房门的所在,直接穿过墙壁,一手提着击板,一手拿着击棍,在屋子内呼声此起彼伏中猛然敲响:

“凌晨四更至,五分钟内,万事俱毕,早课堂上,听经文,颂明谕,辩差言!诸位早起!”

声若金钟,震神清脑。

一瞬间,原本安静昏沉的屋子内,一簇灯火悠悠然间亮起。

那些裹着被子抱怨的尚未出师的朴庙庙弥们一脸疲倦的半开着惺忪的睡眼,悉悉索索着穿衣叠被,昏昏然着打开大门鱼贯而出。

同一时间,二十四座院落内纷纷响起了无数的细碎脚步声,朴庙早课迎来了新的一天。

所有穿着白裤青衣的庙弥们揉弄着眼睛,咕哝着拖着步子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些庙弥们有大有小,大的胡茬满满,小的还穿着开裆裤。

那个被这些庙弥们共同抱怨,共同诽腹,共同竖中指的方向的尽头是一所红瓦的屋子,屋子的门楣上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匾:

“束经轩”。

屋子内错落有致的排放着二百四十张长桌,长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置着蓝色封面,白底黑字的书——《朴》。

长桌最前方,一张比这些长桌略短的桌子后,坐着白衣老人,老人皱纹满脸,小眯眼,塌鼻梁,瘪嘴唇,唇旁有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黑痣得yì

洋洋的随着老人翕动的嘴唇一耸一缩。

老人看起来已经有些快入土的意味,坐在椅子上脑袋一不小心给耷拉在胸前,晶莹的哈喇子就在二百四十个学生面前吸溜溜的淌下又回升。束经轩里的庙弥们眼望着老人哈喇子上上下下的,纷纷窃窃私语,低声嬉笑。

直到一个朴庙里的以教习杂学为主的杂教忘记课表安排望见这一幕,苦笑摇头走上前,推了推这位在课堂上睡着的老爷子:

“老爷子,学生都到了,该醒了。”

正神思物外的老人被这一推终于瞬间醒来,睁眼间,正好kàn

见底下对着他还没擦掉的哈喇子指指画画嬉笑无常的学生,不禁怒道:

“全体起立,站课!”

杂教一时间对这个老爷子无语。

“今日我们翻开《朴》的第三篇。你们给我齐声诵读,六百六十八字,全部给我背诵。否则,7点早饭,都给我留堂!”

一片怨声载道。

然而就在这怨声载道中,却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如同老爷子的翻版般,流着哈喇子睡意昏沉。

别以为老爷子一只脚踏进棺材,但那双小眯眼要是睁开了,额,还是小眯眼。但是他眼神可观八路,耳听六方,所以他中气十足的大喊道:

“槃徒!”

那个睡意昏沉的槃徒,邻座的同学骤然听见老爷子盛怒之下的威严,慌忙用脚狠狠的踢在了槃徒身上,苦着一张脸喊道:

“槃徒,槃徒,你丫的快醒来啊,老爷子发火,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槃徒晃着脑袋,摆了摆手咕嚷着:

“我再睡会儿。”

“槃徒!”这次老爷子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若平地惊雷,声威阵阵。

“嘣”一声,槃徒倏地跳起:

“二十四院,嘉庆院庙弥槃徒在!”

老爷子很满yì

这声叫吼的效果,微笑着道:

“可曾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神马?”

“神马?”老爷子刚刚转晴的脸,又阴沉下来,哼声道:

“神马?传说中二十六诸天所居的云浮上千年一现的,代表纯洁和忠贞的独角飞凌?哼哼,你以为你是谁,看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独角飞凌要是真出现在尘世间,也不是你这混小子能够骑上的。不要以为你是少司命的养子,就不尊师道,不尊四时早课”

“你要知dào

,少司命也是我教出来的,你说说少司命多用功的人,怎么有你这么个小子啊。”槃徒一脸无所谓的说出老爷子每次训他的时候都说的话。

课堂上窃笑阵阵,老爷子的脸皮终于挂不住了:

“现在就给我背出《朴》第三篇,背不出,你今天的休假别想获得批准!”

槃徒登时苦下脸,哀求道:

“别啊,老爷子,今儿是我家老头子六大督区巡视回城的日子,我快一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你就让我这做儿子的表表孝心吧。”

老爷子执拗道:

“我才不管,要想回去,要么背出《朴》第三篇,要么批假不许!”

槃徒无奈之下,正准bèi

翻看桌上的《朴》,老爷子速度比他还快,劈手夺过桌上的书:

“背!”

槃徒长叹了一口气:

“《朴》第三篇,背出来,你就批假?还让我现在就走?”

“是的。”

此时槃徒的背后天色昏暗,墨色层染。

“睡去的尘世,幽怨的回荡在空去的旷野,那里诸世的浮尘飘荡,那里万古的强师经受着鞭笞”

黑寂的屋宇中,长鞭挥舞,十七岁的少年双膝跪伏在地板上,他的身前,铺开着他在黑暗空间里看不清的画卷。

那个被他称为老师的人,就在他的身侧,挥舞着长鞭,长鞭带刺,每一下的击打,都带出血肉,一滴滴的血从背后流淌,火辣痛苦的脊背,仿佛撑着一座已经爆fā

的火山。

少年的脸色发暗,无数的冷汗夹杂着血珠如断线的珍珠滴滴落在他颌下的画卷上,他的左手上死死夹着一支毛笔,他吃力的抬起笔,蘸着自己的血在眼睛看不清画线的画卷上笔锋尖锐的勾画。

“啪”一声,长鞭落在背上,他的整个手臂都不能再提起。

他身侧的那个人声音决厉,带着一股令人惊颤的神经质般的呼啸:

“让他们来!让他们去!看看,我鞭笞着罪恶的人,以困痛锁起他的英气,敛去他的锋锐!”

“那些强师们在恶的世界里,痛苦的呻吟,曲解着自己的面容,撕裂着自己的身心,不断的凄喊着死亡,诱惑着诸魔的降世”

朴庙的束经轩中,衣冠不整的少年清音朗朗

“啪”“啪”“啪”数声,喘息着的那个人在黑暗中,拾起脚下断裂的长鞭,从身后拿出笞棒。

“砰!”笞棒被人灌力而下,狠狠的击打在跪伏在地板上,双唇死死紧咬,面无血色的少年背上。

“为什么不叫!为什么不喊!为什么!”那**声问道。

不说,不喊,不叫。

这一切都不能让我忘记那些叫唤的时候,被人用大力抛飞在墙壁上。

不直身,不立誓,不恪守。

这一切都不能让我忘记那些盛时深山有远亲,衰时倒打一耙的趋炎附势。

忍,忍,忍。

“为什么还要忍,为什么还要忍,叫啊,你叫啊!”身侧的人力竭声嘶的喊打。

忍,忍,忍。

任你打也好,骂也罢,我可跪,可叹,可匍匐

“唯有一人他低着头,不肯叫,不肯臣服在诸魔的脚下,他大声喊道:

‘他年我若为诸天,必荡清寰宇诸恶!’他的身上血突然迸裂,他的灵魂突然断裂成两半,他的双目突然爆出。

他的恶业被诸魔吞噬,他的善念被诸魔封印,他的身躯被诸魔夺舍。

他失去了声音,他以自己的血为染料,他高举手指,顶天立地:

‘他年我若为诸天,必重建世间秩序!’他的手被劈开,他的灵魂被撕裂,他的心被恶鬼咬噬。

他单膝跪立在恶鬼的虚空,用耳朵回荡在后垣的所有,用耳朵回荡在尘世的所有,用耳朵回荡在云浮的所有。

他回荡着:

‘他年我若为诸天,必砍断命运锁链!’”

疼痛,无尽的疼痛从身体无数的神经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意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手背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不断地坠下,仿佛一座山的崩塌,在身前,在意识的里层,在世界的背后。

压着,迫着,逼着。

然而身侧的那个人,那个在黑暗中喘着气癫狂疯厉的人,大声的嘶吼,恍若要嘶吼的吞噬所有的不公,不平,不幸。

“砰!”最后一根笞棒断裂。

他的身躯已经完全瘫软在地面上,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有谁在耳边轻声呢喃:

“跟我走啊跟我走啊”

“不!”他在意识的深层高声的呼喊。

“宁可忍着活,绝不苟且的死!”

瘫软的少年积蓄着力qì

想要站起,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可意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dà

,他张开嘴声音嘶哑,高吼:

“我若为王,天地归我!”

篷!一声,他的眼前黑暗突然爆裂开,无数的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一切都变得空白。

空白中,他看见有血色迸射,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跪伏的少年猛然间站起,血迹满面,脊背伤痕累累,血流如注,隐含痛苦的眼眸深深地望向破晓的晨光,嘴角抽搐着扬起微笑。

他的身下,那副画卷上滴落的所有,刹那间泼洒开,如墨如血又如雪。

他的身侧,矮小的那个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俯下身子,眼向前望见了很远

“他回荡在整个天空,他回荡在整个尘世,他回荡在整个地下。

忽然间,他黑暗的视野被光浸满,他看见自己的躯壳千疮百孔,他看见二十六诸天坐立在他的身前,他看见十三诸魔跪伏在他的身后,他听见自己的嘶喊在耳边回荡:

‘他年我若为诸天,必砍断命运锁链!’圣洁和黑暗的光芒从他的身上,他的魂灵中——上浮,下沉。

白色的莲花在他头顶盛开,黑色的藤蔓纠缠他的身躯。

全世的生命,万世的诸天,不灭的诸魔齐声呼喊:

‘愿无相,愿从相,愿重续,愿重立,愿永生永世归于命途,归于无相空山!’清光挥洒,他说:

我为命途,必公正,必无求,必不现。

昏色层染,他说:

我为命途,定善恶,明是非,辨忠奸。

他的话语落下,白色的莲花灼眼燃烧,黑色的藤蔓丝丝退落。

‘他年我若为诸世尘间,愿重归浮尘,看尽天下纷繁。’”

少年清音无断,话音落下之时,他的身后,万丈金光擦破天穹,初生的太阳猛然间从黑暗中放溢,渲染。

黎明踏来,黑暗退却。

编号二:东方玄幻题材

第一章:人生相识未必知“孩子他爹,我想去。”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左手搭在烂木桌上,一脸幽怨地望着正在猛力敲击一块铁皮的丈夫。

丈夫瞅了一眼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说话,低下头抡起铁锤在铁皮上狠狠地敲,铁皮在铁锤的夯声中,渐渐被走出一个形状。

大肚子女人看着丈夫脸上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心疼道:

“孩子他爹,你扶着我去,别打铁了。今日圣尊巡视明岛,别那么卖力了。我们出去歇歇,说不定能看见圣尊呢。”

丈夫伸手抹了把汗,斜着眼望着自家的媳妇儿,媳妇儿的肚子挺的老高。岛上的雨悯师前天被他请来查看这肚子里的孩子啥时候生,雨悯师将手在他媳妇儿的肚子上摸来摸去,看的他一肚子火。

“这两天,要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如果我没有摸错的话,这小娃就在圣尊巡视后的第三天降生。”

雨悯师摸了半晌,点头说道。

“不去。”丈夫一口回绝,雨悯师都说这些天不要剧烈运动了。看外面人群潮涌,摩肩接踵的。媳妇儿万一在路上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要知dào

,打铁平民寸夫家已经连续三代独苗了,按照上代雨悯师翻着他老父亲送去的男系生辰八字之后的说法:

“你们家,五代之内,独苗。”

为了打铁平民寸夫家的血脉延嗣,为了打铁平民寸夫家的打铁手艺不失传,说什么也不能带媳妇儿出去。

打铁平民寸夫心里愣是不将眼睛看向自家媳妇儿幽怨的眼神。垂着眼帘拼命的敲打着在火上烤着的铁皮。

“小气。圣尊五十年才出外巡视一次,七星诸屿十一座岛,每次只巡视一座岛。要是这样算来,我们五百五十年才能见一次圣尊,就我们这样的平民,到哪去活这么久。好不容易我们赶上了,凭啥子不让去一睹圣尊风尘啊!小气!我不给你生儿子了。哼!”

打铁平民寸夫听着媳妇儿的抱怨声:“让你多读点书,啥叫一睹圣尊风尘,那是风采。笨。”

“我笨,我是笨,嫁了你这个不知dào

疼媳妇儿的木头,整天就知dào

打铁打铁,我再说一句,我要去,我要去,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今晚就跟隔壁理发平民刀可睡!”

打铁平民寸夫火气终于被“隔壁理发平民刀可”八个字撩起,抡起铁锤扔在地上,砸出轰的一声响:

“屁!你敢!你要是和理发平民刀可睡,我今晚就扒了他的皮。自己有媳妇儿,还天天看我家的媳妇儿,奶奶的,屁!”

媳妇儿忍着笑,故yì

绷着一张脸:

“你又不带我去,理发平民刀可可说了,要是你不带我去,他来带我。”

打铁平民寸夫,愣愣得望着自家的媳妇,半晌跳起脚喊道:

“他要是敢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嘿,打铁平民寸夫,你要扒了谁的皮啊。嘿,嫂子,还没去呢,是打铁平民寸夫不带吧,我媳妇儿回娘家了,我一个人,不如你跟我去呗。”说刀可,刀可那其实不是那么猥琐,但在打铁平民寸夫耳中就是猥琐的和无名海底那些恶心的蠕鱼一个层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滚!老子自己不会带啊!你以为我媳妇儿会跟你睡!瞧瞧你这个猥琐样,屁!”

媳妇儿心想:“你的模样才叫猥琐呢。人家理发平民刀可可是岛上有名的帅哥呢。”

刀可嘿嘿一笑,也不回嘴骂:

“既然你带了,那我就不给你扒皮的理由了。嫂子,我先走了啊,要是打铁平民寸夫欺负你,就告sù

我。他下次剃头我一准给他剃成**。”

“屁。”打铁平民寸夫底气不是那么足,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篷松松的头发。

“哎!记住了。刀可帅哥,下次见啊。”媳妇儿回道。

“屁!走走。去就去。奶奶的,护着点儿,应该没事。”打铁平民寸夫终于被媳妇儿的话激起自己的妒忌心。

打铁平民寸夫拉着自家媳妇儿的手,滑腻腻的手真是百摸不厌啊,他偷偷想道

“打铁平民寸夫,舍得带媳妇儿出来了啊。今儿就得出来,五百五十年才有个机会见到圣尊,你说说,你还不肯带。”

“哎呦,打铁平民寸夫,带媳妇儿出来了啊,不怕被理发平民刀可睡了呀?”

“哟,真稀奇,理发平民刀可就在前面,打铁平民寸夫居然带着自家媳妇儿出来。”

沿路熙熙攘攘的人堆里,岛上的许多人看见打铁平民寸夫难得的牵着媳妇儿的手出来,纷纷笑着揶揄道。

明岛上谁不知dào

,打铁平民寸夫是个爱媳妇儿爱到比自己还重yào

的痴情种。谁要是开他媳妇儿一个玩笑,铁定一个锤子扔出来。

要说他媳妇儿有多漂亮?

明岛四个部族混杂,各个部族审美观都不太一样,即使放在打铁平民寸夫自己的部族类,也算不上美人,最多是个中等姿色。偏偏打铁平民寸夫爱妻子爱的要死。

小手被丈夫牵着,听着丈夫“屁!奶奶的”的一句句的蹦出,大手上温暖厚实,丽景媳妇儿心里别提多甜蜜了,乐滋滋的。

就在一个个相识的不相识的,老的少的纷纷对这个明岛上公认的最佳丈夫的揶揄声中,明岛中心的青色高台上,有威严的声音传遍全岛:

“我看世界,有四时变化。我观天地,有缺有补。我视众生,皆是我之信众。我当取无名海之一瓢,洒落七星屿诸岛,普渡众生!”

话语落,天地轰鸣。

登时,明岛上至云鳟妖王,下至平民,尽皆匍匐跪拜在此话中:

“参见一叶圣尊!我等众生,生于无名海畔,葬于无名海底,心从无名来,身自无名铸。我等迦罗,愿世代尊奉圣尊,愿圣尊传达我等诸愿,告知苍天,告之无名。愿,天佑迦罗!天佑七星诸屿!天佑明岛!”

青衣老人负手立于青色的高台之上,衣衫在风中猎猎鼓起,俯瞰岛中芸芸众生,良久:

“众生平身。”

静寂中,全岛诸民尽皆起身,仰头,炽热的眼睛望向青色的高台上那袭猎猎青衣。

那是青祠当代圣尊——一叶圣尊。

据传,当年有迦罗一族嗜血成性的杀人魔王——和风秋,携带杀人夺宝所得之所有,单人乘舟进入七星诸屿青祠所在地——虚屿。

他将多年所掠全部宝贝堆在青祠内,随后跪拜于祠中:

“我为众生之人,求无名海之宽恕,救赎我之魂灵,以使我心身归于无名,不至于无家可归。”

但和风秋的凶名太盛,上代圣尊正好在离岛上巡视,青祠内的青仆们谁也不敢接受和风秋的宽恕。

直到,一个当时无丝毫存zài

感的青仆,迈着脚步走进青祠。

祠中万年未合的石门陡然关上,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即使是上代圣尊的圣力都不能使祠门开启丝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年轻的青仆肯定亡于和风秋之手时,石门洞开,有撕裂的哭喊爆fā

,和风秋全身为青火所染,火势凶猛,然而和风秋面带微笑,单手持立:

“我可归无名深处。”语毕,合目而逝。

年轻的青仆负手而出,清音朗朗:“我看世界,有四时变化。我观天地,有缺有补。我视众生,皆是我之信众。我当取无名海之一瓢,洒落七星屿诸岛,普渡众生!”

数年后,这位青仆成为圣尊,尊号——一叶圣尊

高台之上,青衣老人朗声道:

“五十年生死,一出一入,生死轮回。当赋予尔等生之力,可延年益寿,淬炼信众之力。”

话语毕,晴空之上,雷声轰鸣,淅淅沥沥的青色雨水洒落七星诸屿,十一座岛上所有的迦罗族人尽皆感到那青色的雨水中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滴落进身,老人可延年五十年,年轻人可消去病痛隐患。

明岛之上,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在感受着雨水中的生之力。

而此时,挺着大肚子的丽景,在雨点入身的那一刹那,突然感到腹中的孩子有一丝悸动。起初丽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后来那丝悸动的动静越来越大,渐渐的已经让丽景冷汗涔涔。打铁平民寸夫一直拉着妻子的手,第一时间感受到妻子的异样,连忙轻声问道:

“媳妇儿,咋了?”

“不知dào

啊,像是要生了。哎哟!”

明岛之上,寂寂无声的世界里,丽景的喊痛,像是一记重锤,轰然炸响。

对于数万年谨守“圣尊教xùn

不得出言喧哗”之规矩的明岛所有民众,全数恶眼瞪视丽景。

丽景却恍然未觉,只因此时,她的身体内已经完全被即将生育的痛楚充斥。

一叶圣尊朗声道:

“我乃一叶,一叶可知秋,当明四时变化,当晓天地轮回,当知冥冥之内尽在一叶中。一叶一世界,一目明生死。”

“哇!”

一声婴啼紧接一叶圣尊话声未落之际响彻明岛。

一道青虹自青天之下高台之上云步而至。

“圣尊!”打铁平民寸夫双腿颤抖不已,软跪在地上,手却依旧死死地拉着媳妇儿的手。

丽景早已昏倒在地,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扶起,只因圣尊圣驾就在丽景身前。

青衣拂动,丽景身下那个血迹斑斑的婴儿,睁着圆乎乎的大眼睛虎头虎脑得看着映入眼帘的老人。

老人的嘴角扬起笑容双手捧起高举于天:“这是生命!这是迦罗的希望!天佑迦罗!”

很多人不明其意,但圣尊说这个孩子是迦罗的希望,那便是迦罗的希望:

“天佑迦罗!”

老人俯身温和的话语在打铁平民寸夫的耳中响起:

“此子可曾取名?”

打铁平民寸夫语音颤抖:

“不曾。”

“那我可以为他取名吗?”圣尊以圣力灌注话语中,响彻全岛。霎时,全岛哗然。

打铁平民寸夫脑袋一愣,充斥着那句:

“那我可以为他取名吗?”

圣尊为我的儿子亲自取名?圣尊为我的儿子亲自取名?!

如果不是因为一只手要拉着已经晕过去的妻子的手,一只手要撑在地上,防止自己腿软倒地不起,他几乎就要用手狠狠的甩自己几个巴掌,脸是不是会疼。

“你姓什么?”

就在打铁平民寸夫心思紊乱之际,有清音入耳,登时他的神思陡然一清:

“草民,迦罗族七星诸屿明岛云鳟妖王属民:打铁平民寸夫,无姓氏,只有寸夫之名。”

“如此,那我便赐此子一姓,为:罗。罗者,天时地利尽在其中,枉顾生死轮回,可上纵天宇,下跃深海。”

打铁平民寸夫心中狂喜,姓氏对于七星诸屿的平民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存zài

,无论哪个平民哪怕只是得到一个王族最低等级——尉者赐下的一个姓,那就可以摆脱平民身份,从此能够成为自由民,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甚至可以在三代以内便可进入王族,从此成为统治者。

而此时,迦罗族中比王族更高层次存zài

的青祠圣尊,独一无二的圣尊亲自赐下姓氏给自己,哦,不,是儿子。

那意思是说,他们的儿子一旦成长到7岁,便直接晋升王族,而且还是最高贵的岛王。

“罗姓可满yì

?”圣尊微笑着询问道。

“满满满yì

,满yì

。”打铁平民寸夫头点的像个啄米的小鸡。

“名字嘛?孟者,贤达高远,坚韧不拔。颖者,聪慧明智,敢做敢为,能言善辩。这孩子就叫——罗孟颖。”

“罗孟颖?”上至妖王,下至平民,全部愣了一下。

而高台之上,有青衣少年在高风中黑发飘拂,嘴中轻声喃喃:

“罗孟颖。圣尊,你怎么可以将青书中那个魔君的名字赐给这个孩子。难道你希望,他能够荡平七星诸屿所有的妖王,重建上古迦罗王朝的盛世么?”

青书,青祠圣典。青祠内只有历任圣尊和圣尊座下三大青仆有权利阅读,其余人等只知dào

有圣典青书,但青书之中有何内容,却没有人知dào



这个青衣少年名叫:姬逽。

在青书中,姬逽之名位于魔君罗孟颖之下,号:落叶。

第二章:十指紧扣,此生不分夜从海面升起大幕,黑色的幕布包拢了整个无名海。一艘黑色的舟,在夜色的掩盖下,驶进了黑暗中的明岛。

夜色中的明岛西南,打铁平民寸夫搂着妻子丽景在床上睡着。床铺旁,由云鳟妖王钦赐的摇篮里,已经三个月大的罗孟颖正香甜的睡着。在小衣内,他的脖颈上,环绕着一根红线,红线上吊着一块铭牌,铭牌在黑夜中散发着青色的幽幽光芒。罗孟颖的名字就在青色幽光的间隙中,赫然可见。

这是一叶圣尊离岛时,加持了圣力的铭牌,铭牌挂于脖颈上,意思即为:

此乃青祠所庇佑之人,妄动之人,即是对青祠不敬,将被无名海吞噬,死无归处。

黑色的舟船停靠在明岛的西南一处隐蔽的浅滩之上,从舟船中走出三个全身黑衣包拢的人。

黑夜中,阴阴绰绰的沙滩树影里,一个身穿蓝衣的人走出。

“都到了。”黑衣人中当先的那位,背后背负着一根铁棍,望见蓝衣人快步上前,抱拳说道。

蓝衣人声音嘶哑,似乎刻意不让人听出本音:

“你们既然被选送到明岛执行这个任务,那么你们的觉悟肯定是受到了他的赞赏。我只是引路之人,你们跟着我。务求一击必杀,决不能留下活口。”

“是!”背负铁棍的男子沉声应道。

蓝衣人点点头,转身走进树丛中。黑衣三人则悄声跟上,步履轻盈,在涛声中更加没有声响。

蓝衣人很了解这个岛上的路径,七拐八弯间便停步在一间木屋前,黑黢黢的夜色里,整个明岛都在沉默。

蓝衣人轻声上前,撩开木屋窗棂上的幕帘,透过幕帘,打铁平民寸夫一家都在睡梦中。蓝衣人眼神掠过婴孩的摇篮,看见那抹青幽,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身后黑衣人低声询问:

“可以动手了么?”

蓝衣人轻叹了一声,缓缓放下幕帘,退后一步,轻声道:

“下手迅速,别给他们太多痛苦。孩子身上的铭牌,不要碰到,否则惊动了圣尊,虽然你们死了无所谓,但是牵扯到那个人,你们就万死难赎。”

“遵命。”黑衣人各自拿出武器,一根铁棍,一柄乌黑无锋的剑,一朵黑色的瑶花花骨朵儿。

蓝衣人闭上眼,挥了挥手。

天色浓黑,一如蓝衣人心中所想:

“黑夜降临,那光明在何处。”

手持黑色瑶花花骨朵儿的黑衣人站在木屋窗棂处,一手掀开帘幕,另一只手的手指有韵律的轻轻无声敲击,花骨朵儿就在这敲击中,缓缓绽放。韵律渐渐拔高,就在最高处猛然一顿,“篷”一声轻响,原本只有手掌大小的瑶花花骨朵儿陡然绽放如玉盆,八朵五瓣黑花围成一周,环绕着中间那颗白色的珍珠似的小花,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夜风微拂,有暗香浮动,花香渐浓,蝴蝶花蕊仿佛活的般,展翅飞出。

花蕊暗光流溢,静悄悄的飞入木屋内。

只见暗光流溢中,一篷银白色的粉屑洒落在屋内沉睡的三人身上。

粉屑落下,花蕊折回,穿过幕帘落在黑衣人手中。

黑衣人手指三长两短的敲击,那些散落在三人身上的银白色粉屑仿佛被什么吸引般,一点点的挪移向三人心脏处。

“血气涌动,嗜粉聚集。是葬门的落魂花。”木屋的隔壁,理发平民刀可,俯身侧靠在墙边,墙边有一条小缝隙,这是他平时偷窥用的,很隐秘,就连他的妻子都不知dào



屋子内,银白色的粉屑只汇聚到打铁平民寸夫和丽景的心脏处,而罗孟颖身上的银粉却被铭牌青光照耀,无论嗜粉如何努力都无法接近。

“换头。”手持铁棍的人透过幕帘缝隙望见罗孟颖身上嗜粉无力进入心脏所在区域,轻声提醒道。

花蕊再次展翅,悠悠飞入,银粉将落之际,忽然在空中一顿,全数化作黑烟。

“全身加持了圣力?”理发平民刀可一时诧异。

“不合常理,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有可能如圣尊所言,是迦罗一族的希望,居然全身加持圣力。”蓝衣人想的要更加深一些。

铁棍黑衣人见完全不能伤害到罗孟颖,想了想,指着葬门的人说:

“继xù

侵蚀那两个成年人的心脉,我们进去。”

黑夜中,蓝衣人站在木屋外三步远的地方,看着铁棍黑衣人和持剑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木屋内,心间一动,一阵悸动从心间擦然而过。

“不可!”还未开口,木屋内,一股冲天的青光爆起,在黑夜中尤其明亮。

虚屿,青祠,入定中的一叶圣尊猛然在黑夜中睁开双目:

“你终究忍不住下手,可怜的木偶。你怎么就知dào

你最后能得到你想要的呢?不过一本书而已,却要连累无数人。”

话音落下,一叶圣尊长袍翻飞,在虚空中挥起。一道青光如流星般划过天际。

明岛上忽然迸发出几乎整片天空都照亮的青光,立kè

有些浅眠的人被惊醒。

不一会儿,黑夜中,越来越多的嘈杂响起,越来越多的灯光亮起。

理发平民刀可站起身,拍了拍手,望着屋外渐渐亮起的各色屋子,和里面涌出来的人,打着呵欠,嘴里咕噜着:

“咦,今天怎么这么累,平时我不会这样想睡觉的啊可是好想睡觉啊。”

走至床铺前倒头睡下。

一滴液体的液渍残留在他的衣服上,散发出微不可查的迷香

青光乍起时,打铁平民寸夫便被那道光惊醒。

打铁平民寸夫猛然支起身子,本能的转头看了一眼妻子,而后回过头看见了两个包裹着黑衣的人。

黑色无锋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丽景一脸倦意登时被丈夫脖子上的剑惊散。

“你们想干啥?”打铁平民寸夫瓮声瓮气的问道,放在腰间的手紧紧抓住妻子的小手:

“丽景,别怕。”

丽景浑身颤抖着靠在打铁平民寸夫的身前:

“恩。不怕。”

就在二人以为要被这个黑衣人杀死的时候,嗤嗤数声,从隔壁传来,持剑的黑衣人双目圆瞪:

“青”全身软倒倒地不起。

铁棍人惊道:“谁?出来!”

“死了。你们两个快抱着罗孟颖跑吧。有人盯上你们了。外面还有两个人,我会帮着引开的。至于你,你拿着铁棍,那就是地门的人了。你也死吧。”话音落下,一道剑qì

从铁棍人的脖颈处擦过,一具死尸。

“是谁?”打铁平民寸夫心中惊颤不定。但依旧将妻子护在身后。手一长,直接将儿子的摇篮拖到身边,将儿子放在妻子的怀里。

“呵呵,寸夫,我可是要给你剃个乌**。别啰嗦了,快出去。”

“刀可。”丽景颤声道。

寸夫这次没有骂出“屁!”站起身将儿子背在身后。俯下身子,从床铺的底下掏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剑,而后踢开持剑的黑衣人的尸体,勉强拾起那柄黑色无锋的剑,塞在妻子手中,拍了拍妻子的肩:

“丽景,别怕。跟在我身后。”

“我不怕。”丽景跟在寸夫的身后,一步步的走向木门。

寸夫,手颤抖着抓住门把,深吸了一口气,背后丽景小声但很坚定地说道:

“寸夫,我们不怕。”寸夫一手握剑紧紧抓住妻子的手,终于拉开了门。

“来啊!”他大声的喊,手上挥舞着自己的剑。

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

突然有人一把将他扯过:

“喊什么喊,跟我走。”

寸夫惊弓之鸟般挥剑劈下,可惜他从来没有习练过剑术,像是拿着铁锤一样,挥来挥去。那人劈手夺下:

“呸,你就抡铁锤有些本事,耍刀剑?屁都没用。”

“你才屁!”寸夫在黑夜中,看不清模样刀可的模样,但听声音是刀可,这个刀可居然在妻子面前诋毁自己的本事,登时暴起骂道。

丽景在身后捅了捅寸夫的腰:

“别骂啊。我们快走。”

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先头部队抵达木屋时,木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刀可,我们为啥要逃?那两个人不是死了吗?出门的时候,也没人啊。”在黑黢黢的夜色里,杂草乱石中,匆忙行进的三个人中,丽景问道。

“很多人想让你们死呢。包括云鳟妖王。别忘了你儿子是有岛王资格的。”刀可轻声回答道。

寸夫扶着妻子从乱石中往悬崖边走。

“悬崖那边有我的船。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刀可在路上如是说道。

悬崖前,蓝衣人负手而立,望着向这边匆匆而来的三人一婴儿朗声道:

“寸夫,奉上面的命令,必须让你全家死。”

寸夫忽然顿下脚步,丽景一时未觉,登时撞了上去。

“怎么了?”丽景问道。

寸夫指了指胸口,有血从口中溢出。

而前方,刀可转过身,身形慢慢拉长,却是一个陌生的人:

“早知dào

就不带他们来这边了,中了嗜粉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活?”

“主要是孩子。”蓝衣人走上前,丽景在黑夜中隐约觉得这个身形好熟悉,陡然想起一个人。正准bèi

开口,那个陌生人手上一扬,一道银光透射而过。

寸夫捂着胸口,浑身却丝毫气力都没有,总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不断的像钻头一样往里面拱。

热血从身后喷洒到他的侧脸上。

“丽景”寸夫呆呆的几乎忘记动,他吐了一口血,妻子就在他身后死了。

有无数的片段在脑海中逡巡游荡,似乎有人向自己走来,但是声音和身形都越来越模糊,怎么了,自己是怎么了。

那年山花烂漫的山丘上,自己涨红着脸站在丽景面前,第一次表白也是最后一次表白:

“丽景,我我喜欢你呢你做我老婆好不好?”

丽景的卷发好美,在风中扬起,像是彩蝶在飞舞。

丽景踮起脚,用小手在寸夫的头上比了比:

“你比我高不了多少。你又不帅。我才不喜欢你。我喜欢理发平民刀可。他可帅了。”

自己那时是怎么说的,记忆也模糊了呀,怎么了,为啥,我的心跳越来越缓慢。

“我我”第一次表白的自己原来那么笨,连进一步表白都因为自己的木讷,而差点化作云烟。

丽景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盯着自己看,望着那双黑亮宝石般的明亮眼眸,我似乎得到了某种鼓励:

“我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爱着你,宠着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你的笑声银铃一般晶脆,听在我耳朵里,是全明岛最好听的声音。

你羞红的脸,像是苹果,红彤彤的,你以为我在想着啥?

其实你不是明岛最美的女孩,但在我心里,你是全七星诸屿最美的姑娘,因为我爱你。

你背着手在我身边轻快的跳着圈子,我闭着眼睛,不想看你,我闭上嘴,不想辩驳,可是我关上了眼睛,合上了我的嘴,却无法堵上我的鼻子,无法遮了我的耳朵。

鼻翼里是你身上散发的清香,耳朵里是你围着我跳起,你腰间的那枚从未响起的铃铛忽然叮叮咚咚的,奏着一曲我从没有听过,但很欢畅的曲子。

你双脚突然在我面前一顿,伸手在我的臂膀上狠狠的揪了一下,我臂膀一痛,没有睁开眼睛,可我听见你对我说:

“你要答yīng

我,永不分离。我就嫁给你。”

“好!”

那年的山丘上,落日有余晖播撒,给山丘染上的那片金黄里,我紧紧地牵着你的手,一如后来我一直做的那样。

我不高,我不帅,可我愿意承诺,愿意为你做世界上任何我可以做到的事情。

丽景,丽景。寸夫的手抖抖索索的,几乎要挪不动。可是丽景就在身后,我答yīng

的“我们永不分离。”

紧紧抓住,呵呵,你的手还是那么滑腻腻的,我喜欢你的手,喜欢你的脾气,喜欢你撒娇时揪着我的臂膀。我不高,我不帅,可我爱着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他们欺负你,我就拿铁锤夯他们。他们让你不开心,我也木木的,可是我可以跟着你一起不开心。他们不敢许诺你一生,我却愿意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丽景,丽景,我答yīng

你的,永不分离。

蓝衣人看着寸夫的嘴唇翕动:

“丽景,我们永不分离。”

他俯下身,拿起寸夫的手,放在丽景的手上。

十指紧扣,此生不分。

第三章:一叶飘起,淙水有人歌陌生人一掠来到蓝衣人身边,蓝衣人仰面观天,脸颊边银色的泪水流下。

“怎么,看尽生死的人,会哭?”

“你不懂。”蓝衣人抱起依旧熟睡的婴孩。

婴孩面容祥和,偶尔还会咋咋小嘴,他还不知dào

,他的父母已经魂归无名,十指扣,此生不分。

蓝衣人将婴孩抱在怀中,扬起右手,有星光忽然在黑夜中闪烁。蓝衣人一步步的引导星光之力笼罩在悬崖上,在生死不分的人旁转圈踏步,有歌声凄婉嘹亮:

“三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与你相遇在那一天。

你的眼睛像是黑夜里嵌上的宝石,闪烁明亮。

那瞬间,你对我笑颜独展,我心悸动。

万载千世,不是我所求,百年十载,是我所愿。

可为何,轮转跌宕,我们要这样离开。

我不分,你不离,我们生死携手。

那天你和我,那样的相遇,那样的表白。

心之所在,你应了我的心,明了我的意。

我们相约,从此不分离。

请诸天作证,请无名为书,请后垣为笔。

我们签下,此生不分离。

我们签下千世万载,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星光耀眼,陌生人在遮眼的瞬间似乎看见,有白色的影子从十指紧扣的两人身上浮起。

他们相视一笑,前尘已是昨日花,今生我们不分离,来生我还是你妻,你依旧是我夫。我们生生世世,牵绊永生。

只因,我们相约:永不分离。

星光之中,有白色的马车从天而降,牵手的两人携手坐入车中,幸福安宁。

那个夜晚,七星诸屿无数人见证了这一爱情传奇。

从此,他们相信永不分离的人,会有白色的马车载着他们的魂灵去往幸福的世界。

等到星光黯淡,悬崖上十指紧扣的两人已经化作点点银光,消散于天地间,蓝衣人的左手上漫天的星辰之力在手掌中汇聚成一颗银色透明水晶,凝视着襁褓中的婴孩,蓝衣人伸手将水晶放入婴孩的衣衫之中:

“孩子,等你长大后,不要忘记你的父母,他们是世间最炽烈的爱人。也不要忘记我,我看着你在母亲的腹部逐渐成长,最终诞生。也不要忘记,你,已非常人。只因,我以诸天的名义赐你尊荣。”

“你说什么!”陌生人被这一幕幕闪耀的无法知悉全部内容,然而蓝衣人最后的话语却被他听见:

“诸天?!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雨悯师!”

可是不等他说完,他的背后一道青虹自西南方穿梭而来,从他的胸前一虹穿空。

青虹化叶,蓝衣人将孩子放在青叶上。

“一叶,让大海决定这孩子的去留吧。”

“那你呢?”附着在叶子上的一叶圣尊的神思问道。

“我?”蓝衣人走至悬崖之前,悬崖之下,葬门的人跌跌撞撞的推着那艘黑色的舟船,乘风如离弓的箭簇飞速离开。蓝衣人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留定多久,眼眸深深地看向北方黑色的大海,极目远眺却依旧看不清大海深处那块巨大的陆地。

“我想我该去那块陆地上走走。听说那里有一个叫嘉措庆尊的人,还有一个被称作大司祭的人,我去看看他们。我第一次降临,那为什么不去将这世界全部看遍?一叶,多谢你的款待,作为诸天的我,没有像另外几个降临的诸天一样,被尘间的大能者们追着赶着,相比他们,至少我安安静静的在明岛上活了好些年,认识这里的每一个纯朴的人,识得这里的一草一木。得到了我在云浮感受不到的尘世的魅力。只是,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彻查这件事,我知dào

是谁干的,但我不会说。有时候,身为诸天,我们也不能枉顾生死,擅动尘世种种。所以,这件事,还需yào

你帮忙。”

“我知dào

是谁,我不想管,命运已经注定。你突然的插手,已经给这两个人最好的结局。为何不放开,让这孩子去吧。如果,日后有缘,他能够再回来,我会告sù

他所有的真相。”

“他是迦罗族的希望。这是你说的。”

“是啊,迦罗族的希望,迦罗多少人为了迦罗族的希望,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如果不是青书:‘如若有婴孩生于圣尊降福之时,当有大任。’我也不会向世人那样宣bù

。”

“青书呵呵。大任之人”蓝衣人回身望了一眼叶子中包裹的婴孩,静静沉睡的婴孩面容俊秀,美丽的容颜有玉般的光泽。

蓝衣人闭上眼睛,扬袖挥手间,叶子包卷着婴孩从悬崖上直直落下,白沫翻腾的大Lang里,青叶飘飘。

“我们还会见面的。罗孟颖。”

悬崖之上,诸天之一屹然独立。

海风拂动,衣衫起,人影逝。

虚屿,青祠,一叶圣尊伸手抚摸在座前颤抖跪立的青衣少年,声音恍若虚无:

“姬逽,你总是背离我的旨意,我该怎么惩罚你,才能够对得起那死去的两个纯净的魂灵。”

随着一叶圣尊话语的停落,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上如同狂暴的洪流,透射进姬逽的灵魂深处。

暴烈的哭喊中,有青色的火染起。

“宽恕我!无名的大海!”

“封堵你的魂灵,罚你入无名海离雾之地,坐蒲悔悟,**不烂,不得归来!”

淙淙流水在山涧中叮咚响,有一人盘腿坐于山涧之上搭起的亭阁内。

亭内一张矮几,两**,矮几上一杯散发着在沸水中汩汩翻腾后流溢出清香茶味的木质茶杯。一根长的离奇的檀香在清风中飘逸,凝神静气。

亭中人双手拢起茶杯,摇一摇,晃一晃,靠嘴啜一口,茶水顺着咽喉流入肺腑,一股灵动在肺腑间扩散开。

亭中人自言自语道:

“除了清涧的涧水,哪里还有水可以将叶尖草泡出这样的灵气。嘿嘿,这事儿绝不告sù

给那群只会牛饮,不懂细品的人。”

似乎越说越得yì

,亭中人放下茶杯,又拿起,再次在嘴唇的缝隙间啜一口,那股灵动再次在他身体内流动,他激动的浑身打颤,嘴里嗷嗷嗷的叫着,像是发情的公鸡。等到这股灵动消散去,他猛然沉寂下来,亭中世界陡然无声,只有亭下的流水淙淙作响。

他静静的坐在**上,凝望着那根点的时间越久它就长的越长的檀香,面部表情微微有些悸动。他忽然长身而起,踱步至亭边,亭下一道清泓从不知名不知远的源头纷纷扬扬的冲下,顺着山势一路奔腾至此,狂躁躁动在这山涧中尽化作一湾浅平清澈缓缓流动的涧水。

山涧的涧口处有两方ru白色的方石,相互交叠形成一个微小的隙口,供涧水能够保持活力,不至于死去。除此之外,尽是山石嶙峋封堵的严严实实,毫无缝隙。

“一方世界静,万方世界乱。以己一静,惹天下乱。也许果真错了。”亭中人望着涧水的隙口,心中渐渐泛起丝丝苦涩。

他的眼角间细密的皱纹慢慢的消融,渐渐他整张苍老的脸庞变成四十岁左右的容颜。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虚空中划下一个字:

“破!”

字显嘴中吐。

砰!那两方ru白色的方石随着破字出声,砰然炸响,无数的碎石乱屑纷乱四散。

突然爆裂的方石,使涧水一顿,几乎静止不动,叮一声,轰然间,无数的涧水争涌向前。

当年一隙口,我们争抢无奈。如今放大的天地,我们依旧争抢,但总算无需长久的等待,我们便可以去往新的世界。

望着亭下声响渐大的涧水,中年男子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静寂的内心,偶尔也需yào

这欢乐的外音。”

神思流转,心中明悟,登时一股平和淡然又蕴含着少许活泼的气息弥漫开。涧上亭旁,一株一直未曾长大的小树苗,呼呼间迎风而长,不过片刻便成了参天大树。

天色忽然间黑了下来,阴阴绰绰的婆娑,亭中人愣了愣,抬头一看,长笑。

“哇!”一声决然不会在这个世界响起的婴儿啼哭忽然在亭中人的耳边响起。

亭中人悚然一惊:

“我日!孩子?还是用叶子包的?你当是粽子啊!”

就在涧口猛然阔大无数涧水冲击而下时,有一片青叶仿佛坐着天梯般缓缓的从涧口之下升起,万钧涧水都砸不开它,青叶柔和却坚韧无比,无论涧水如何窥缝觑隙,都未能使一滴水流入叶子中。

亭中人挥手招来涧水中的那片叶子,俯身抱起叶子,一副漂亮的不像话的容颜浮现在他的眼帘。

婴儿身上穿着半旧的衣衫,衣衫领口间的口子里,一条快退了色的红线系着一块青色的铭牌,铭牌上写着:

罗孟颖。

“青铭?青祠的铭牌,一叶圣尊?”他摇了摇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罗孟颖?怎么像个女孩子的名字。等等,长的也像女孩子,咋这么漂亮。不行,我得看看。我日!人妖!居然送我一个人妖!”

就在亭中人被某婴孩的生理特征雷得泪流满面之时,一颗水晶球滴溜溜的自己转了出来:

“我不知dào

你是谁,但我以诸天的名义希望你能够养育他,教养他。”

话语毕,水晶球碎,无数的星辰之力密布婴孩的身体,身体的皮肤上无数的星辰摇动。而后在某**手的抹拂下全数消失。

“以诸天的名义?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诸天,诸天,我也是诸天。”亭中人听着那拽拽的话,心里一下子有些气不过,忍不住喊道。等他掀开婴孩身上的所有衣衫,看见婴孩背后那抹鲜艳的血红时,他终于对这孩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小家伙,你到底是谁?甚至惊动了祂!”

亭中人将孩子放在亭中矮几上,婴孩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地望着他,突然一道溪水流泻。

“我日!我的茶!”亭中响起亭中人的尖叫声和婴孩的咯咯笑声。

等收拾好茶水,檀香等矮几上的物品后,亭中人小心翼翼的将叶子散开平铺在桌面上,再将刚刚撒了一泡尿的小家伙放在叶子上面。

亭中人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语气说不出的肃然:

“小家伙,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有缘在我道心再进一步时,从天之下逆转来到云浮这个天之上。说明你我有缘,我将教你养你,日后你不再叫罗孟颖,无需记起从前过往,在我身边留驻,为我小徒弟。既然你由叶子包裹,由山涧里的涧水和虚空之土的力量逆流而来,从此以后你便叫——舒叶。我是你的老师,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释迦!给你个印记。哈哈,成了。”

啥都不知dào

的罗孟颖就这么被某不良老师改名换姓,还在脑门上顶起一个包,释迦美其名曰:释迦印记。

说完一段自言自语的拜师礼仪后,释迦盘腿坐在**之上闭上了眼睛。

等睁开时,原本乌黑明亮的眼珠却只剩下了眼白,渐渐的在眼白中心凝聚出一点略深于眼白的白色,白色之内又藏着一息乌黑。

白黑相交,不断在眼白间转动,恍若轮回。

“舒叶。嘿嘿,忘记告sù

你了,你老师我,能看透过去,未来。只可惜,不能说,不能逆转。”声音渐渐有些唏嘘和不忿。

“舒叶,听清楚老师我给你讲的第一课。这是一首歌,送给你的。”

“我自虚无生,身于无名海,心知北游途,无来生后世,心转玄界路,无相空山等,不为名利动,一心向道往,若指自在天,宿命亦随来,魔君魔主路,远至远根生,谁是谁非假,全在一笑间。”

歌声嘹亮,但是歌词实在是令人无法知其实jì

所指。

歌声毕,释迦挥手在亭间,亭上多了一幅牌匾:

三人亭。

抱起婴孩,释迦走出三人亭,亭旁树影婆娑:

“你自混沌来,本死气糜烂,却被我无意中相救,犹如再生。你便叫——菩提树。望你能成长于三洲五海七星屿。好自为之。”

树影沙沙,似是喜悦。

走出很远的距离,释迦抱着婴孩回首望向那株菩提树,心下惘然。

前缘注定,命运不可转。

命运逆转,再轮回重来。

“无相空山。你到底身处何方,为何身为诸天的我们,身为诸狱的他们,穷尽天时地利人和,依旧无法找到你的所在。妄称看破前世今生后来的我,在你面前,也只若蝼蚁。”

涧水汩汩流动,菩提一侧,一株幼苗——沙罗铁树正缓缓成长。

很久很久之前,有谁说过那句: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逆转命运。沙罗铁树只为自己开花!”

山风拂动,吹起烟花迷蒙。

编号二废稿之一的楔子

简岛西边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森林,这片森林倒不像其余岛上的森林阴森恐怖,反而有些清亮的晃眼。森林的一端连着铜锣高原必经的狼胥瀑布,瀑布整日轰鸣不断,它是铜锣高原和明舒森林的交界处,从它开始,这个岛屿的平原地区自西向东一直延伸到海边,同时随着平原方向的还有瀑布下的那条发端于铜锣高原的洛河。

瀑布下有一处深潭,谁也不知dào

它到底有多深。因为不知它的深度,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处深潭一直通向地心,否则的话那湍急的河流怎么从来没将它湮没呢?而且深潭与潭边的高度时常保持在五米上下,只要不是存心想死,几乎不可能一不小心被森冷的潭水呛着。

深潭边是明舒森林唯一的一块比较阴森的地方,因为深潭四周的树木实在是生长的太过茂密,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一群头上顶着两根长长的向内侧弯曲的角,性子温驯,奔行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什么陆地上的动物能够追赶到的高角鹿正徘徊在潭边,它们应该是从铜锣高原上下来的,还不知dào

该怎样饮水。毕竟五米左右的距离不是一般生物可以俯身即可畅饮潭水的。

一只胸前长满白色绒毛的巨鹿,高昂着头仿佛王者般从鹿群后面缓缓走近潭边,所经之处的鹿群纷纷让出位置,以方便它的行走。它站在潭边俯身望着深潭,试着伸出头,想尝试着饮到潭水。然而落差太大,它虽然比一般高角鹿要高大许多,但在深潭的眼里,依旧属于不可俯身饮水的一般生物。它歪着头看着自己投映在潭中的影子,渐渐的目光寻着潭水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它慢慢抬起头,将困惑的表情隐藏在自己的内心,高昂着头颅转过身,对着鹿群低沉的嘶吼了几声。

鹿群听着它的嘶吼之后开始有些躁动不安。它们这三天在铜锣高原上沿着洛河流淌的方向一直到这个地方,只是想找一处能够安心繁衍的地方。可是干渴已经让它们疲惫,眼望深潭,却不得畅饮实在是鹿生中最大的遗憾。

鹿王踢踏着青翠欲滴的草地,鼻翼间喷吐出白色的气体,鹿群似乎感受到王者的怒火,渐渐安静。

鹿王低低的吐出几个音阶,似乎是在赞扬。也许是满yì

自己的权威。

然而,水依旧是需yào

喝的。鹿王知dào

鹿群相信自己才安静下来,如果再不能找到喝水的方式,鹿群中那些即将壮年的幼小雄鹿并不介yì

将它赶出鹿群。

正在它转身想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它的子民们喝到水时,一个声音忽然间从上方传来:

“你个笨鹿,前面就有河哎。”

鹿王抬起头,眼睛瞪的老大,它不知dào

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对于它和它的鹿群而言,这是片陌生的土地。对于那种能够使用工具的人类,它们几乎没有什么见识。

它的头顶林木繁密,几乎看不到什么阳光,它确信刚才的声音来自于头顶,可是看不清楚。

繁茂的树叶间突然哗哗的晃动起来,无数的阳光在这些晃荡着的树叶罅隙里抓着空子向地面射去,无数的光斑在鹿王的身上忽明忽灭。就在这时,一道迥异于这片树林间那种阴森黑暗的黑色影子从空中扑向鹿王。鹿王只觉得眼前似乎一晃,然后就感到一个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脊背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几乎就在自己的耳边:

“笨鹿,还是鹿王呢。我在这经常玩,就没看见你这么只笨鹿。渴了就去找河源啊。你难道不是从高原上沿着洛河下来的?”

对于不懂人语的鹿王而言,话语是否听的懂无所谓,但是被一个似乎能蹦能跳的东西坐在自己的脊背上,这简直是在挑zhàn

王者的尊严。

鹿王嘶吼着发了疯似的要甩掉身上的东西,然而那个东西双腿夹着自己的腰,两只手稳稳地抓着自己的两只时常引以为傲的巨角,丝毫不顾及自己此时此刻愤nù

的心情。

“哎呀呀,你个笨鹿脾气蛮大的嘛,我不就是借你身子骑一骑嘛。我可是准bèi

带着你去找水喝呢。哎哟,性子真野。好吧,既然你这么不识好人心,那就怪不得我好好的教xùn

教xùn

你这只不知好歹的笨鹿了。”

鹿王头晕眼花,几乎要昏倒在地上,一个硬物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那两只夹着自己腰际的脚就像两根铁钳,几乎要将自己给拦腰夹断。

“你还乱不乱动了!说,你还乱不乱动了!”那个声音哼哼了两声,得yì

洋洋的说道:“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我坐在你背上了哈。我告sù

你哦,我可是很善良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接无视了鹿王头顶上渐渐泛红的茸毛。

对于铜锣高原上最大的鹿群之王而言,今天绝对是个屈辱的日子。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

不仅它的族群干渴,就连它不也是在到潭边时有着跳进深潭的冲动吗?

耳边还是那个得yì

洋洋的声音,他在唱着不知名的歌,而自己此时正俯下身子喝着甘冽的河水,它的身边那些美丽的雌鹿,即将成年的小雄鹿们就像一只只饥饿凶残的高原苍鹰,恶狠狠地畅饮着这发源于家乡的河水。

等到它喝饱了,缓缓起身时,身上陡然一轻,一道青色的影子映入自己的眼帘。

那是一个还不到它腿高的小家伙,两条腿,身上没有毛,裹着一层仿佛高原青稞般青色的滑溜溜的皮?像是高原上那些山涧里跳动的鱼在阳光下晃动着的鳞片。

小家伙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开口说道:

“看到我了吧,是不是很想揍我?喂,你可不能知恩不图报啊。看在你做了我免费的坐骑,将我送到河边,我再免费送你一条信息好啦,从这条河向森林里侧走约莫半天的路程,就会遇见另一群高角鹿群,它们的鹿王前些天被猎人抓了,现在正在推选新的鹿王。我看你呢,虽然笨笨的,但是看着蛮高大的,很野性,而且年轻,过去争鹿王绝对是不二人选。快点去吧,美丽的雌鹿在等着你哦。”小家伙手舞足蹈的说了半天,鹿王只是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他。

既然是鹿王,必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思。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没有心思的生命是不可能走到高位的。

人类法则即是自然法则,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小家伙其实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自己冒冒失失地跃上鹿王的脊背,又傻乎乎的自觉地站在了它的面前,要是现在这个鹿王突然间暴起,自己这个小命虽然不会立马完蛋,至少也会让自己哼哼唧唧一段时间,那样的话肯定会把自己给闷死的。

他眼珠子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看鹿王,万一它就是在等自己看它的那瞬间给自己来个平沙落雁式,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等了半天,身前的鹿王既没有踹他一脚,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而那些喝饱了河水的鹿群也很安静的围拢在鹿王的四周。

难不成还要围攻?

小家伙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虽然有一点力qì

,有一点技艺,但是让自己一人对抗有百来只高角鹿的鹿群,那可绝对是有死无生,必定立马扑倒在地。

突然身前高大的身影动了起来,小家伙一惊,身子自然弓起,一个起手式已然成型。

我可不怕你,即便被你们踩死,我也会拖几个垫背。

他想着不能让这只笨鹿看出自己胆怯,要勇敢。

他努力的想瞪起一双有杀气的眼睛,可是那高大的身子,俯视的平静眼眸根本让他提不起勇气。

就在他恼怒自己连一只笨鹿都不敢战斗的懦弱时,那鹿王却缓缓的低下了头,它的身边那百来只鹿也跟着低下头。

小家伙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自禁地问出声:

“你们是在谢谢我么?”

“当然是在谢谢你啦。”

他“啊”了一声尖叫,以为自己遇见了传说中能说话的妖,这笨鹿居然会说话。

他心头一慌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软倒在河畔边。

两只修长的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抓着自己的肩膀扶住。

然而这回他扑通一声直接瘫倒在地面上,浑身颤抖,小脸上已经惨白一片。他的身后,那个扶起他的人皱着眉将他再次站好在地面上:

“就这么容易一惊一乍的?你也太胆小了吧。”

小家伙心里已经没有心情去腹诽什么了,他此时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只转念着一句话,眼泪在眼眶里开始转啊转的,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居然遇见了会说话的妖,“妖最喜欢吃小孩子了。”

呜呜,这可怎么办啊。我可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干啊,我还是个小孩子呀。

“你个小家伙,还哭?”那人眼角往下一瞥,嘟囔道。

“哇你不要吃我啊,我最不喜欢洗澡了啊。”小家伙终于扯着嗓子放声哭喊起来。但是奇怪的是那眼珠子里的泪水就是不落下,反而在眼眶里骨碌碌的转悠。

背后那人听着他的哭喊,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自己堂堂美男子一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居然会被人认定是吃人的妖?

这要是传到那几个家伙耳朵里,还不给笑死啊。

“喂喂,小家伙你可要看好了,我可是人。人。跟你一样的人。”那人双手一提便将小家伙的身子转到自己面前,强调道。

“啊?是吗?”小家伙这时看清了身后这人的模样。

他的第一印象是:

“哇你骗我,我娘说了,妖都是你这么漂亮的。”

“”那人简直哭笑不得。原来自己这张脸不仅仅是吸引美人流连的最佳工具,还有着天然的吓唬小孩子的功效。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啊。

“好,好,好。我是妖,我就是妖,我是最喜欢吃不洗澡的小孩子的妖。”他蹲下身子,假装狰狞的吓唬道。

原本以为这小家伙肯定会哭闹个不停,可结果是:

“你肯定不是妖。”小家伙抹了一把没滴出几滴眼泪的脸蛋,黑溜溜的眼珠直直地望着男子,笃定地说道。

“”他是彻底无语了。

“为什么啊?”他不甘心的问道。

“你凶的样子跟我娘凶我的样子一样,都是看起来凶,其实一点都不凶。我娘说,要是看到像她凶我那样的人,肯定是好人,而好人肯定不是妖。”

“你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这么有理的话她都能说出来,我真的服了。”那人一脸错愕,这个理由还真是黄花闺女上花轿——头一遭听见。

“我才不告sù

你呢。我娘说,谁要是问她是什么人,肯定是想绑架我的坏人。我才不告sù

坏人呢。”

“我去你娘说的没错。无论谁绑架你,一定会折服在你娘亲的道理中。不服不行。”那人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忽然发觉和这小家伙讲话,得时时刻刻地注意他伟大的娘亲的强悍无比的理论。

“所以,你是谁呢?”小家伙歪着头笑嘻嘻地问道。

“我叫北宸。你呢?你的名字总可以说吧。”北宸已经怕了小家伙的“娘亲说”了,所幸先堵住你嘴再说。

“北宸?嗯,嗯。好名字呀。至于我嘛,嘻嘻,我叫石元。石元的石,石元的元。”穿着青色绸缎衣裳的石元一脸笑嘻嘻地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像男人的男人。

“那我们算是认识了。那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小家伙。”北宸含笑说道。

“那当然,不打不相识嘛。”

北宸一脸苦笑,决定不再理会石元随口说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慢慢地站起了身子,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偏瘦。

夕阳的余晖从他的身侧打在他的脸庞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镶边,配上他超凡脱俗的气质,石元一时间竟然被这容颜照耀地恍若失了心神。

像谪仙一样啊。

“踏踏”声在河畔边响起,鹿王走近石元,吐着热气的鼻息打在他的小脸蛋上。石元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呵呵”的缩着脖子笑:

“笨鹿在干什么啊?”

“它在向你道别,它要去你刚才说的雌鹿群里做鹿王。对了,它头上的那块红色的血块是怎么回事啊?”北宸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了这有趣的一幕,但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

“那是我用头撞的。”小家伙一边放肆地哈哈大笑,一边回答道。

北宸一愣,随即大笑道:

“有趣,有趣。石元,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鹿群渐渐消失在树林中,它们前进的方向便是那处正在激烈进行鹿王选拔工作的雌鹿群。

石元眼珠翻了翻,一会儿看看北宸,一会儿又低头想着什么。

清澈的洛水在缓缓地流淌着,像一条银色的彩练蜿蜒着往远处而去。北宸安静地坐在河畔边的青石上,静静地望着小家伙。

石元没让他等待多久,开口问道:

“我娘说,以后有人要收你为徒弟的话,你要先问他三个问题。”

北宸长吸了一口气,他真的开始好奇这个小家伙的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难道她还能知dào

她的儿子有一天会遇上超越凡俗的存zài

吗?

“说说看。”

石元表情瞬间变得相当严肃,他张着小嘴,先是用力的咳了两下,可能口中有口水,居然咳着咳着被呛着了,本来看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的严肃的小脸腾的涨红,北宸抿着嘴,但那丝笑意还是不禁透过嘴角边的那点弧度显露出来。石元望见这笑意,狠狠地瞪了一眼北宸。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这小家伙终于平静了下来,那双乌黑的眼眸定定的凝视着北宸那张漂亮的脸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说道:

“我要问喽。不要被吓到哦。”

北宸捂着嘴不知dào

该不该笑,他觉得似乎这小家伙将要说的话会是他长久以来遇见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从来没有说过的。

他把手放下,也许是石元的表情,他郑重地点下了头。

“什么是自由?”

“怎样才能自由?”

“谁是自由的?”

北宸悚然。

他的眼睛仿若星空般璀璨,此刻那双星辰般的双眸正随着这三个问句而爆裂出激烈的隐藏于星辰大海深处的火花。他用这双眼睛注视着小家伙,他希望小家伙的脸上哪怕显露一丝一毫的疑惑,他都会觉得很正常。然而,石元那张稚嫩的脸颊,却有着并不符合他幼小年纪的沉默。

北宸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他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些颤抖地问道:

“你懂这些话的意思?”

石元点点头。

北宸缓缓闭上眼睛,面部表情渐渐丰富,身形有些颤抖。他站起身子,向河畔边迈出一步,夕阳在他身前即将坠落。

石元在他的身后,神情没有丝毫的松懈,他真的很想知dào

,这个看起来便非比寻常的人,到底能不能回答,他需yào

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他等了三年。他的母亲则等了整整三十年。

北宸仰起头,张开手臂像是拥bào

天穹,一声长笑忽然间从他的口中爆响,笑声长贯天空,无数鸟雀惊吓着从巢中扑棱而出,树木间影影绰绰的竟然传出虎啸狼嚎。

“若天压我,我便劈开那天。若地拘我,我便踏碎那地。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

石元听着这从未听过却时时在等待着的答案,他幼小的脑海中竟然生出一种错觉,他这一生的意义便是为了这句话而存zài



这一天是青历7853年7月11日。

石元九岁。

搅动天下风云的那根刺破天穹的长棍从此刻起开始了他一生的征程。

编号四:现代题材

(一)初夏的某一天,我拖着老父亲多年前买的皮箱从客车上走下来,抬眼看着头顶上空模糊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空气并未带来多少家乡的味道,淡漠地如同这些年在外间飘零驻留过的那些陌生城市,无味无念。

“你这都快多久没回来了?”老冬在站台张望着见到我,一脸喜色的赶忙走上前,抢过我手里的小皮箱,故yì

撇着嘴问道。

我笑了笑,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满:

“这不,回来陪陪你们。”

老冬脸颊浮起两片红晕,和高中时候一样,被人揶揄了便会脸红。

见他这副模样,我不禁打趣儿道:

“嫂子恐怕是见你脸红最多的人了。”

“哪有。我在家时,我为尊!”老冬抬手拍着我的肩膀,讪讪地说道。

那双一直挺小的眼睛眯起,化作一丝缝隙,流散出的眸光洋溢着属于他与嫂子的幸福。

我低下头,嘴角扬起笑,很淡。

老冬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一味地笑着诉说他现在那个小家的欢喜。

“小洁今年6月过后,就要上高中了,我都不知dào

这孩子能不能考上重点。”

我一愣神的工夫,老冬已经将话题扯到了他那个宝贝女儿身上,听他这么说着,我不由想起十多年前的高中时段,抬起头笑着说道:

“一中其实不错。”

他愣了愣,随即笑道:

“对哦。小洁邮中正取成不了,一中保证是可以的。她老爸我,还有她老妈,以及你这个她都没见过的干爹可都是从一中毕业的呀。”

接着他抿着嘴皱起眉头说道:

“这次回来待久点儿,别一回头,你又不见了。”

“家里的房子还在。我回来自然会待久些。那边其实也没什么留恋的。”我从他手里拿回箱子扔进汽车的后备箱,坐进副驾驶,搭上安全带,回应道。

老冬正准bèi

开口说些什么,小心翼翼地瞧了我一眼,发觉我的面容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很平淡。想了想还是将话给咽回肚子里。

“屏淮路头那边有一家酸菜鱼饭馆,味道不错。你吧,在外面也不知dào

还能吃的到这味道,晚上带你接风洗尘?”

我有些累,从很远的地方回到这个生我养我却已经没有我真实痕迹的地方,心绪难平,点了点头算做回答,随即添了一句:

“先送我回家吧。”

仰在车座椅上,偏着头透过关起来的车窗,看着外间的景色依稀间有些熟悉,又夹杂着相当多的陌生,吐了一口气,眼皮沉重,慢慢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的耳朵内响起一阵音乐声,我睁开眼,惺忪间循着音乐声望去,望见一间商铺,商铺里琳琅满目着数不尽的小玩意儿。

老冬的车便停在这边,我回头疑惑地看着正在解开安全带的老冬,老冬笑着说道:

“姑娘非要一件背包,否则不让我进家门。”

话语间遍是宠溺与幸福。

我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

“我也进去看看。不知dào

这些年过去,家里卖学生用品的店铺有些什么变化没有。”

说着我便打开车门,跟着老冬一起走进去。

老冬一边摆手扇着风,一脸的不解,说道:

“你也知dào

的,我那时候吧便不喜欢这些东西,买这个也没什么讲究和品鉴眼光。要不,你帮着瞅瞅。也不知dào

现在这孩子脑子里想着什么,还非得买‘Babyface’的背包,你说那有多好kàn

啊,不就几个十八岁是不是有都两说的姑娘一破组合嘛。我听她们唱的那歌曲啊,哎唷喂”老冬没把话说完,因为走进店里的时候,他的话匣子还没关上,而店铺里一堆的小女生,听到他对‘Babyface’的不满,一个个都将目光钉在他的脸上。

老冬脸皮薄,发觉这么多小姑娘一脸愤nù

地眼神唰唰插在自个儿身上,神色微变,尴尬不已地想扯开嘴角化出一道笑容,只是那些小姑娘的眼神实在是犀利地仿佛开弓地箭簇,万箭齐发一般笃笃地扎进了他不怎么厚实的脸皮。老冬慌忙低下头,脸颊上那两抹红晕从肌肤的纹理中渗出,所谓红苹果便是他如今的模样。

老冬快步走到柜台前,抬眼正好对上那个四十来岁老板憋笑的模样,干笑了几声,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柜面,根本不敢看四周,低声说道:

“‘Babyface’的背包。”

店铺里的感觉有些怪异,原先想退出去,只是看到老冬尴尬不已的模样,我摇了摇头,打消了回到车上的想法,见老冬正低着头认真听着老板对那个‘Babyface’背包的介shào

,似乎这个背包有许多的系列和价位,按着一路上老冬表现出的对女儿的宠溺,这背包的生意在老板的介shào

声中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我拍了拍老冬的肩膀,轻声打了个招呼,便迈着多年来养成的闲适步子,随意地浏览着店铺里的东西。

店铺里三三两两的有不少学生,她们偶尔会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我,但发觉到我实在不是一个看起来很帅的老男人后,相互间轻声低语几句,面容上显出一些表露在外的情绪后,扭过头继xù

着自己的事情,不再关注我这个人。

不知dào

转悠了多少货物,我的脚步在一副画着‘Babyface’的背包前停下,我看着背包上的八个字母,脑海里无声息地浮现起那张脸孔,眉尖轻轻一挑,伸手想去摸一摸那上面的八个英文字母。

突然一只细嫩白皙的手臂从我身旁横插进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屑叫道:

“大叔你还知dào

‘Babyface’啊?”

我回过头看着这个大约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笑着正准bèi

说话,她打量了我几眼,抢声说道:

“估计就你这年纪也不知dào

‘Babyface’,给你女儿还是儿子买的呀?”

“不怕我是坏人?”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笑着问道。

“切。就你这小胳膊小腿,我可是有三年跆拳道学习历史的哦。”她对着我扬了扬头,挑衅似地说道。

我一挑眉,觉着现在的姑娘的确很好玩。

在外地那么些年,也接触过不少女性,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加的觉得这个女性特别是年纪小的女生,脾性都朝着野蛮或者是自信一方迅速转移,反而男生越加的柔弱,在女生面前有些时候连话都说不上来。

我甚至怀疑再过些年,是不是这个国度的男性全部都会成为未曾阉割的太监,而女性则都成了武则天。

老冬拿着一背包,正高高地昂着头四处捉摸着我,那眼神完全没有将焦点凝聚在任何一处那些小女生目光下,那两道在脸颊上因为尴尬而升起的红晕已经退却,望见我的身影后,眼睛微微一凝,大踏步走过来,只是那头依旧昂着像只高傲地拔了羽毛的公鸡。

老冬正准bèi

跟我说话,看见那小姑娘,脸上登时一阵肃然,语气略带着一丝严肃:

“琪琪,你怎么还没回家?快回去。”

这个叫琪琪的小姑娘一眼瞅见老冬,正准bèi

撒丫子开跑,却发觉我在前,老冬在后,两旁是柜面,完全堵死了逃跑的路,老冬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

“抬起头看着我!”老冬似乎想将方才的某些不快情绪全数发泄出来,声音略有些高。我皱了皱眉,但想到多年未曾见,终究有些陌生,许多话也不能够随意的开口。

琪琪转身面朝老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手背在身后,绞得跟麻花似的。听到老冬的话,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小嘴瘪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眸正努力的向外挤着泪水,可惜这泪水来得很不及时,一滴都未曾挤出。

我心底暗笑,这戏演地太差了些。

果然老冬抬手就给她一个爆栗:

“怎么着又来这一招,上次被你骗过,这次可不能。叔叔开着车来的,你待会儿跟叔叔一块儿回去。”

“我自己骑车的。咦叔叔你买的这个包不好kàn

,小洁肯定不会喜欢的。”琪琪一把抓住老冬手里的包,一阵揉搓,抬起脸,那不及时的泪水此时不合时宜地被挤了出来,眼花花还有点零碎模样残留在她的脸颊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已经笑眯眯地咧嘴指责道。

老冬一时间被琪琪对自己买包水准的质疑感到一丝困窘,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俯下身问道:

“那琪琪能给叔叔找一包么?”

“能啊。”琪琪扬起头,一脸自信地说道,“肯定小洁喜欢。”

老冬站起身子向我解释道:

“同事的姑娘,高一。平时相互串门的,相当熟识。我把她当半个女儿看的。”

我笑着点头,看着琪琪蹦蹦跳跳地在那边挑三拣四,回头问道:

“她学过跆拳道?”

“嘿,还真别说,这姑娘水平还真不错,至少三四个寻常男人近不得身。我那闺女要是有她一半毅力,我就谢天谢地咯。不过,这姑娘吧,也不是个省心的孩子,她爸妈没给她少操心。”

老冬的话里话外都是闺女,姑娘。

我敛了笑望着琪琪的身影,心里却想着那八个英文字母。

Babyface。

(二)琪琪将书包朝车里一甩,然后风风火火地跑到停自行车的地方,毫不顾忌淑女形象的一力扛起她那辆很女性化的车,一边朝这边跑,一边大声囔囔道:

“圣叔叔,快开后备箱。不然我可不和你走的!”

老冬苦笑着看了一眼已经被她扔进车后座的书包,点着头,打开后备箱,然后叨唠着:

“我来,我来。”一点也看不出刚才严肃的模样。

我看着有些奇怪,然后看到琪琪走路蹦跳欢腾的模样,想着才高一,性子似乎挺开朗,有点大大咧咧的,估计平时也是打闹惯了的,丢开这个在如今的我有些不能理解的交流方式,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琪琪拍了拍手,钻进后座,看见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好奇地问道:

“你是圣叔叔的朋友?”

“嗯。”很久没有坐车,以至于坐上去就头晕,精神有些疲惫,耷拉着眼皮的我轻声应道。

琪琪显然没意识到我现在的状况,探身双臂搭在我的座椅上,一张俏丽的小脸蛋,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继xù

问道:

“你不是邮城人咯?”

“我和你圣叔叔高中同学。在这边工作了几年后,便离开这座城市,好些年没回来了。”

“那你孩子喜欢‘Babyface’吗?”她偏了偏脑袋,问道。

老冬坐进车里,听到她的话,随口说道:

“他哪有孩子,都没结婚呢。对了,你这些年还是没找女朋友?”

然后,我听见耳畔一声大喊,炸得我耳郭一阵疼痛:

“好酷啊!”

我转过头,正好kàn

到这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惊奇和欢喜?

“酷什么?”我微眯着眼睛,有些闹不明白她面部表情中欢喜从何而来?

“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结婚,听圣叔叔意思,还没女朋友。不是酷是什么?”

“这真不是什么值得酷的事情。”我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那你说说呗,是咋回事儿?俺想听听呢。”琪琪这会儿话里话外都变成了东北话,也不知dào

搁哪学的。

老冬在这时却闭了嘴,没有责备琪琪的多事儿,耳朵反而竖地老高,想必也很想知dào

我这些年是怎么一个人过的。

我琢磨了片刻,这次待家里还是要不少时间,少不得要麻烦到老冬,有些事儿过去很久,也能说说,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多么丢人私密的事情。

我挺直了身子,低着头想了想说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琪琪干脆利落地说道。

老冬也开口道:

“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我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嘿嘿直笑。

“那就先长话短说——我没找到投缘的人,于是耽搁到现在。”

“没了?”两个人等了好半天,结果我不开口了,老冬忍不住问道。

“没了。”

“那你还是慢慢说吧。”琪琪显然从我的话语中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八卦,嘟囔着嘴,瞅了一眼老冬,一扭头,仰躺在后座上,伸手在车厢里摆了摆说道。

老冬虽与我相识多年,但对于我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最多比普通朋友多那么一点点,多的也有限。

所以他也很好奇:

“一车程时间说得完不?”

“你讲人生,一车程能说完的呀?”

“那算了。别最后说完了闹我。等有时间慢慢说。”

我苦笑了一阵,想起以前老冬的沉默,发觉现在这老小子跟着在社会和家庭之间磨合了这么些年,也变成了一个小市民的模样。

然而,谁不是这样。

把时光的新鲜磨成老旧的灰,苦苦挨着,活得潇洒不利索,活得利索不潇洒。

“浮尘多故人,故人不相识,分合两不顾,呢喃随忘之。”想起好些年前自己随手涂鸦的文字,有些意兴阑珊。

我回头看着躺在座椅上,伸手在空中,玩着左右互搏地琪琪,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Babyface?琪琪,能给我讲讲这个团队么?”

“啊!你连Babyface都不知dào

?”她听到我的问话,瞬间立起身子,一张小嘴夸张无比的打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大声说道。

“琪琪。”老冬瞪了她一眼。

想不到小姑娘,像是被踩着小尾巴的猫,猛地炸起毛来:

“瞪什么瞪,开你的车。哼!他居然连Babyface都不知dào

,我当然要做一个替人解惑的好老师咯。让你这个不跟潮流的老大叔,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青春时尚!”

我抬手捏了捏鼻子,觉得自己自找了个麻烦。

谁想到小姑娘对我不知dào

“Babyface”居然有这么大反应,连老冬的话都可以毫不顾忌地反驳。

“对了。差点忘了,你没有孩子,不知dào

‘Babyface’也情有可原。不对!你既然没有女朋友,那么你肯定要找女朋友,而现在三十岁左右的都知dào

‘Babyface’,你要是走出去,别人说到‘Babyface’,你一问三不知,谁跟你恋爱啊。”

老冬脸色一变,回头叱道:

“琪琪,别蹬鼻子上脸。注意礼貌。”

琪琪小嘴一撅,翻着眼珠,安静坐到座椅里面,小声嘟囔道:

“本来就是嘛。谁不知dào

‘Babyface’啊。不是古董,是什么。”

我瞧见老冬像是要发火的样子,连忙伸手说道:

“她说的没错。我估计真的没赶上潮流。的确是孤陋寡闻,也难怪没找到女朋友。”

老冬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听了我的自嘲,看了看我,最终苦笑着说道:

“你也跟着琪琪胡闹。”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对后座上的琪琪说道:

“还请琪琪老师为老古董我,解解惑,我也好尽快赶上时代潮流,争取不被后Lang拍在沙滩上。”

“不解。会被人骂的。”琪琪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眼看前方,耳听后方的老冬,脑袋摇地跟磕了摇头丸似的,我看着都有点晕。

“哎~叔叔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该跟你发脾气。叔叔回头让小洁陪你出去玩,叔叔付钱。你就给薛叔叔解解惑吧。”老冬无奈地看着后视镜里撅着小嘴的琪琪说道。

“哼。这还差不多。”琪琪听着老冬开出的条件,一张俏丽的小脸蛋瞬间阴转晴,阳光灿烂,笑容满面。

她挪了挪身子,盘腿坐在座椅上,抱着给自己买的‘Babyface’抱枕,看着我,咳了一声,然后开始给我说起关于‘Babyface’的故事。

(三)Babyface是一个组合。

三年前兴起于某个城市的酒吧,那座酒吧的名字便叫做:

Babyface。

组合最初只有两个人,都是学生党,来自于那座城市的某个音乐学院,她们的年龄不过十七岁,正是花样年华。

酒吧驻唱了一段时间后,由于两人的模样清丽,不施脂粉,声音干净,无论唱腔还是舞蹈都赢得了大批粉丝的追捧,渐渐成为了酒吧的台柱。

Babyface组合双人组当时已经有许多人称她们为新一代的青春纯情少女组合。

然而按照中国的惯例,或者说世间规则的抽丝剥茧也理不清的潜规则,这个组合难免受到了相当多的责难和毁谤,以至于后来发生了一件迫使Babyface组合解散的事件。

在琪琪的话语里,这件发生在三年前的事情称为“求婚门”。

组合中的两个成员名字分别叫做:

絮儿;默筱。

絮儿便是如今Babyface组合的队长,而那位叫做默筱的姑娘则是当年“求婚门”的主角,也是黯然退出这个浮华圈子的受害者之一,现如今早已不知所踪。

起因一如小说般的狗血,默筱在学院一直有一个男友,相互之间如胶似漆。

最初在Babyface酒吧驻唱的日子里,默筱的男友几乎每天都在驻唱时间结束后开着一辆中档车过来接她,顺便也将絮儿一起载着。

虽然两人在酒吧驻唱有时候需yào

跳舞等等,看来疯疯癫癫,活泼亮丽,青春动人。

然而实jì

上默筱却是个眼镜姑娘,但皮肤白皙,模样清丽明秀,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大家闺秀一般的淑静。

Babyface组合大部分歌曲都是由默筱创作,无论曲调还是歌词都有着让人难以自抑的迷恋。

而絮儿则与舞台上一样活泼开朗,说话做事都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事情便在一次疯狂的粉丝歌友会结束后发生了。

默筱的男友开着车前往现场接人,前往后台的时候,无意中发xiàn

有一个中年男人在不断的骚扰着絮儿,一时激愤之下,激动地冲上前去,给了中年男人一拳,两拳

中年男人最后被揍成了猪头。

在这个过程中絮儿和过了一会儿才来到后台的默筱不断地希望阻止默筱男友的粗暴举动,话语中透露出的关系,被揍成猪头的中年男子听进了耳中。

过了不久,中年男子养好伤后,卷土重来。

只是这次中年男子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一家娱乐传媒公司的音乐总监。

凭着他自己在国内乐坛的人脉和地位,以及其麾下关系良好的娱乐媒体。

Babyface被疯狂抹黑。

不,应该说默筱被疯狂抹黑。

絮儿丝毫无损。

这事儿当时明白人都知dào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然而默筱和她的男友不知因何缘由依旧相信着絮儿,甚至认为絮儿是好姐妹,好朋友。

默筱的男友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与默筱之间的关系逐渐产生了裂缝,这些裂缝随着八卦记者越加不堪的文字与煞有其事的图像,渐渐迷惑了这个男子的视野。

恰在这个关键时候,默筱遇到了求婚门。

从许多年前陈老师的摄影作品一炮而红以后,无数的门从天上地下各个方位疯狂涌入大众的视野。

它们共同的特点除了“XX门”这个表象以外,在内容上都有一个相当不堪的画面。

默筱遇到了这个画面,成为了这个画面的主角,显然她的男友成了注脚,只是这个注脚出现在画面以外。

出现在那场求婚门前现场的路人甲。

求婚门分为两个部分——上与下。

上是“门”。

下是“求婚”。

事情的真相在琪琪的嘴里吞吐不清,只知dào

据说默筱被自己那位好姐妹灌了酒扔在了床上,而那位音乐总监的儿子爬上了她的床。

絮儿不是主角,却成了导演。

最终的结局默筱消失在人海中,她的那位男友死在了一场车祸,车祸的主人是音乐总监,然而警局对此草率了之,当时的媒体对此集体缄默。

以至于直到四个月前在那位音乐总监因为嫖宿幼女罪扔进了监狱,才有一位媒体人将此事中关于车祸方面的事由曝光,随即许多知情人为此纷纷爆料,将这件事越吵越凶,越弄越大。

终于波及到了絮儿,这位Babyface组合的队长。

我问琪琪对这件事什么看法,琪琪说:

“我只管歌好听,人长的漂亮,八卦够劲爆。至于人品道德,我管好自己就行啦。”

我怔了怔,偏头看着苦笑不已的老冬,明白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已经不像我们那时候了。虽然我们那时候,这样的女孩儿已经有许多。

琪琪说八卦说的唾沫横飞,一点都没有俏丽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暴走在八卦之火中熊熊燃烧八卦之魂的小妖精,这种举动和其中蕴含的青春明动到底还是让我问出了一句:

“后来呢?”

“后来就不精彩了。”琪琪嘟囔着,像泄了气的充气娃娃,撇着嘴拍着抱枕上的絮儿说道:

“絮儿被禁演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出来了。这次之所以那么多人要买背包抱枕什么的,就是因为听说Babyface要到扬城开絮儿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唱会。我们穷,又是学生党,邮城离扬城又有段距离,只能买个抱枕聊以慰藉咯。”

这话说的相当沧桑,只是那眼神瞥在我脸上却让我浑身不自在。

见我半天不答腔,琪琪恼羞成怒,一副怒其不争的痛心模样指着我鼻子说道:

“怪不得你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连女孩子的心思你都不懂。”

我摸了摸鼻子,心里想,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况且你倒贴给我,我还嫌你没经验呢,这事儿哪能随便搭腔啊。我回邮城又不是来玩的,自己一堆事情要处理,你一学生党,我就是带着你去,你也得有时间啊。

再说,我和你很熟么?

你还真自来熟啊。

“你给我说说现在Babyface有几个人啊?”

“不说。自己回家看去。哼哼。”

得,小姑娘对上我这木鱼脑袋终于觉得很难有所进展,生气了。

我并非多年前的我,遇见姑娘生气便立马将自己降低无数个位置,低声下气地琢磨着如何讨她欢心。

这些年在外,四处漂泊,遇见的事情和看见的人实在纷繁多杂,多少磨平了我心中的柔软,硬化了我内心的坚石。

不说铁石心肠,至少能做到紧守原则。

所以我转头坐好椅子,从后视镜里面瞧见小姑娘一脸的郁闷表情,心里暗暗发笑。

老冬笑着说道:

“你跟孩子计较,还真没变多少啊。”

这话我听着怪别扭,可琪琪听了却跳了起来,丢开抱枕,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甩在驾驶座椅上对着老冬的头砰砰两下。

老冬脸色怒意一闪而过,要不是我连声提醒前面交通,我估计他肯定会狠狠地叱喝一通。

这时我突然想起,高中时代我与老冬曾经约定的一件事:

“若是多年后我离开家庭,我的妻子与子女还要你多多照应。”

谁曾想,多年后,我无家。而他死皮白赖地蹲在邮城再也不肯出去闯荡,老婆孩子热炕头,成了名符其实的好男人。

“回去让你爸好好收拾你。”

“我爸才不会打我呢。”

“那让你妈收拾。”

“切。我妈不在家,出差去了。”琪琪放下书包,右手食指放在脸颊眼睛下面往下一扒,露出血红的眼睑,吐着舌头:

“luai——”

气得老冬一个劲儿按着车喇叭。

我则是差点笑岔了气。

“Babyface有几个人啊?”

“五个。分别叫做——絮儿,苏郁,许雪,鎏鎏(liu),陆筱筱。”前面红灯正好停车时间,老冬扒搭着车座伸手从琪琪旁边拿过给小洁买的背包,指着上面五个姑娘一一说道。

“为女儿,你可没少费心。”

“谁让自家女儿喜欢这个呢。”老冬笑的有些辛酸又有些幸福。

我神情一膣,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叹出。

“羡慕?”老冬递给我一支烟,我摇了摇手,没接,他自己点上。烟火一闪一闪,随着他嘴唇的吞吐,慢慢燃烧着,像青春走向苍老的无可奈何。

“也不全是。我也四十来岁了,眨眼的工夫,人生这条河的一半已经被我趟完了,连个伴都找不着,你说是我太死还是”

老冬打断了我的话,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断然道:

“太死了。你要早放下她,也不用躲这么些年。”

老冬一直是个沉默的人,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我曾经隐约与他提过关于一个人的故事,想不到他一眼便看出这故事里的人,带给我的影响。

我笑的有些不是滋味儿,只好沉默着看前方,心里空落落的,脑海里却塞满了过往。

我的过往还没有开始回忆与感慨,便被后面的琪琪打断:

“老烟鬼,看我不回去告sù

阿姨,你又抽烟。哼哼。快扔掉它,呛死人了,不知dào

二手烟害死人啊。”

“小丫头,今天你是不是欠收拾啊。你爸要是不收拾你,我可真收拾你了啊。”老冬狠狠地瞪了一眼琪琪,话语威胁气息浓郁,但手上还是摇开了车窗,将那支已经快到烟嘴的烟头扔了出去。

我笑着转头看着老冬手上的动作,顺着那个划出去的烟头向窗外看去。

一扇车窗在烟头扔出去的刹那在老冬车旁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张多年也未曾变幻了模样的容颜。

容颜抬手拢起一缕飘在风中的发丝,眼眸望着不知的远处。

那一刻,我神思恍惚,嘴巴张了张,怔怔然望着那张脸庞随着老冬逐渐向上摇的车窗,渐渐变成相隔一扇窗的陌路。

一别多年,再相见,此处独我知。

那年有一个名字在我的生命中毫无知觉的时候,被抹去,只留下一个对比真名离我更近的网名:

Babyface。

(四)老冬将窗户摇上,回头望见我愣神发呆的模样,疑惑道:

“发什么呆呢?看到美女了?”

我这才想起老冬知dào

她,但从未见过她,别说她的模样,便是名字都不清楚,因为在我口中所诉说出的一切关于她的故事都只有一个字:

她。

我故作色咪咪模样,嘿嘿直笑道:

“刚才你车旁边那女的,不错哟。”

“滚犊子去。”老冬不好色,普通男人一个,瘦瘦高高,说话声音不算大,除了在车上这段时间以外,整个高中时代,我几乎没有见过他高声和人说过什么话,倒是脸色腾起过很多次红云。

琪琪在后面嚷嚷着摇开了后窗,往外看着:

“哪呢,哪呢?”

我说:

“把窗户开了吧,车里烟味还挺大的。”

老冬看了我片刻,突然笑道:

“你小子不是真看上人家了吧。长什么模样啊。”

他这一好奇,让后面已经摇开窗户伸头张望的琪琪,看了半晌后,连忙缩回脑袋,扒拉着座椅喊道:

“好有气质哦。长的也不错呢。”

老冬抬起手打掉琪琪扒拉着座椅的手,皱着眉头说道:

“瞎吼吼什么,给我安安静静坐后面去。把窗户摇开一半,脑袋别伸出去。”

琪琪鼻子一皱,嘴巴一撅,眼睛一眯:

“哼。切。”

老冬摇开窗子,坐在座位上淡淡然地朝旁边看了一眼,我顺着他的目光也迅速跟上——黑乎乎的一片。

那辆车并不是她的车。

这时后面传来车喇叭的声音以及司机的骂咧声。

老冬往前方一看,骂了句,连忙踩上油门,换上档,顺着绿灯方向前行。

我推着眼镜,几乎将眼镜片和自己那双眼珠贴在一起,仔细地搜索着前方呼哧呼哧呼啸而过的车辆中,是否有那惊鸿一瞥的所在。

老冬看出我的紧张,嘴巴抿了抿,问道:

“什么人啊?让你这么费头巴脑,眼巴巴瞅着。”

我想了想,心中一叹,觉得自己还真的像老冬说的那样,没放下。

只是这一瞥,便紧张着寻她,哪有半点我自己自得的那种在外间漂泊十多年累积的所谓宠辱不惊。

摇了摇头,放qì

继xù

寻找,如果能遇见,便能遇见。如果不能,这一次大约不过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后念想。

我浑身松垮垮地倚着座椅,愣愣地看着车顶,脑子里空荡荡一片。

原来自己想念如斯,依旧没有半丝那些年的回忆片段。

空落的,便像是在外间漂泊时,每日推开自己那一百多平的房门,看着琳琅满目的家居物品,却空荡地像是在荒原上飘着的孤魂。

琪琪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

“快看,快看,那个好有气质的女人。”

我一骨碌起身,安全带都没有解开,猛地把整个身子扑向后面车窗处。

第一次觉得安全带系着自己太紧了,身子根本无法太过松懈,只能紧着身体沿着车窗某个缝隙往外看。

琪琪吓了一跳,正准bèi

开口数落我,但望见我那焦急的模样,还是闭上嘴,伸出手指,指着前面的一辆车里坐着的女人。

不是她。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这次回来有点说不清的好坏运气。

不是她。却是她。

老冬望见我这急吼吼的模样,也摇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立马回头对我说道:

“那不是蓝语约嘛。”

我点了点头。

“好有气质啊。虽然不是很漂亮。”琪琪双手撑着下巴,眼睛水亮水亮地看着坐在那辆小跑车上的蓝语约。

我看了一会儿,拍了拍琪琪的脑袋,说道:

“她大学四年学了太多的东西,静心凝气的学习,才得来了这股宁淡的味道。”

“你怎么知dào

?”琪琪偏头望着我,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笑了起来,有些许复杂夹杂在里面:

“我追过她。很多年前。”

“然后被她甩了?”琪琪吐了吐舌头。

“没追上。”我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又想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了,她早已成了别人的妻子,我依旧单身如此,此时说来,也不过是过去的一段容且这时节对好奇的少男少女们诉说自己老去之前的青春故事罢了。

青春故事。

故事嘛,从来都只是故事。

虽然这些年来,我重yào

的密码一直都是:XMYaLYY1314.

深爱如此,不过当年寂寞闷骚一屌丝。

许多年前,她对我说过一句话:

“你爱的不是我,是你想象中的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谢谢你,这些年喜欢过我,谢谢。”

那年应该是大二吧,忘记了,有些久远,记忆是风的话,那时间就是沙,在风中簌簌不知飘在何方,瞅了吧唧得拖出来,也得费去很多时光,去回想。

只是这句话一直记得。

“说说呗。肯定很好一故事。”琪琪忽闪忽闪着眼睛趴在我座椅上,偏头看着我的侧脸催促道。

“为什么说是好故事?”我看着窗外的景象里那张将宁和淡然沉浸入骨子里,在择取了过往数十年年月积淀后清雅宁淡的女人,扭头对琪琪问道。

“你笑的很辛酸,很沧桑。”她想了想,补充道:

“很痴很傻。”

****************我回忆过往,风吹过房梁,在这片空房,我看见,你我的过往。

柏油路,车辙上,多少花落伴星光。

课桌前,黑板上,一笔一画断了想。

星光凉,念头长,你我挥手默然罔。

我很痴,你很傻,那年牵手终轻扬。

憧憬末日的时光,我们都在爱里受了伤,何时想,何时忘,何时才能罔思量,那些年华里我们的,一一牵挂,那时你飞扬着青春,我抹着额头秀发,嚼着口香糖。

岁月荡荡,烟圈晃晃,再相见,已是昨日时光。

我很痴,你很傻,那些年我们真的在一起吗?

如今我坐在这空房,看着风铃,摇摇晃晃,想起那段痴傻的时光。

那时,风吹过房梁,飘荡你的长发,我痴痴望。

你的眼眸里倒影着我的痴,我笑着看见你傻傻的模样。

后来,她们都变成了梦里的回荡,抬头望,星空依旧凉,花落飘零我肩上,痴痴望,傻傻样,似乎我和你还在那年牵手的痴傻时——光。

Babyface《很痴很傻》(五)话题终究没有展开到那段时光,老冬虽然对她不明白,不清楚,却知dào

蓝语约与我当年的过往,听到琪琪的话,转开方向盘,在路边停下车。

我和琪琪疑惑不已的望着老冬的作为。

老冬扭过头,看着琪琪说道:

“自己骑车回去吧。我送你薛叔叔回家。”

“干嘛,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

“够了。”老冬恼怒地叱喝道。

琪琪瞪大了双眼,一会儿看看震惊于老冬怒意的我,一会儿瞅瞅冷眼看着自己的老冬,眼泪如吧嗒吧嗒地大颗大颗掉落,然后迅速地抱着自己的抱枕和书包,开了车门,砰一声重重地关上。

老冬打开后备箱,等琪琪将自行车放好在路上,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正准bèi

启动车子继xù

前行,琪琪却走到车窗前,敲了敲我的车窗,我摇开车窗,琪琪撅着嘴,冷着一张清丽泪水吧嗒的小脸,对看着她的老冬说道:

“我以后再也不坐你的车了。你个大混蛋。”说完不等老冬开口,扭头便跑,跑到中途,又折回来,补充了一句道:

“我再也不去你家吃饭了,我拒绝和你同时出现!你个大坏蛋!”说完她转过眼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摸摸鼻子心想这关我什么事儿,我躺着也中枪啊。

老冬车没有向前继xù

开,看着骑着自行车远去的琪琪,揉着额头,有些窘迫和苦涩。

“感情挺深的啊。”我递了一支烟过去。

老冬接过烟,吧嗒着抽了几口说道:

“她妈妈经常出差。爸爸吧,工作很忙,是我们单位里最忙的一个人,两头不着顾的。琪琪这孩子,从小就两边跑,多数时候和我家小洁一起由我家那口子带着,不知不觉中,我看着她也可怜,惹人疼,像我先前说的,我把她当半个女儿看了,所以很多时候,教育她就像教育小洁一样,感觉就是自己孩子。但这孩子性子倔,看着活泼开朗,其实心里的事儿挺多。偏偏没大没小,你也知dào

我比较看重家教,比较严”

“没看出来。”我这些年开始喝酒,并且越来越爱喝,烟却始终做不到所谓快活似神仙,所以只是看着老冬,回想着他高中时段的生活,觉着的确是这样,可嘴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了秃噜。

老冬笑了笑,将烟灰弹出窗外,吐出一口烟圈,继xù

说道:

“我今天生气,其实还是因为她问的太多了。我不知dào

你有没有真的全放下,怕你说了心里不痛快。”

我沉默片刻,没有顺着说“没事儿”。因为我的确心里有些不明地躁动情绪,很多事儿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回忆”了,说出来是否如我所想般,只是故事,博他人一笑了之,我自己都不知dào



然而老冬看出来了,从我愣神,几乎扑一样通过车窗去瞅人,便察觉我终究没忘记一些事情。

“没忘记的事,其实就不能说。虽然,我也很好奇。可我是有家的成年人了,不是琪琪这样的孩子,有分寸了。”

我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明白他和我一样,都觉得过了那么些年,循着多年前的友情线条拉扯回来的蓦然相见,更多的是陌生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而不是拍手称快相互无所顾忌扯淡般毫无时光折射的敞亮。

记得年轻时,曾在一次谈话中相互探讨过各自性格中的淡漠,对于朋友这个词汇,我和老冬都有着相当谨慎甚至苛刻的判定标准。

能够被我或者老冬划入朋友这个词的人,很少,很少。

我不知dào

老冬这些年里将这个朋友圈子拉扯成什么样。

我知dào

,这些年,我的朋友一直很少,少到十多年岁月里只有聚散离别,从未相遇重逢。

像多年前,有着淡褐色眼眸,长长直发,说话总是带着拧劲儿,却长着一张学生般清秀面容的姑娘。

忽然散去,直到多年后的今日,才偶然得以惊鸿一瞥。

却再也不是朋友。

只有惘然。

生活,隔膜了一切,无论岁月还是情感。

我摇开车窗,望着路边的香樟树,想起那座不知dào

屹立多少年,三年高中时光一直和老冬经过的古楼。

我偏过头,看着老冬:

“我没变过。”

老冬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倚在椅背上,转过头看着我说道:

“我也没有。”

(六)嫣红的夕阳放射着残光,哗啦着拉扯出长长的红,将巷子照映出一片暖意下的淡淡怅惘。

巷子依旧是那条巷子,灰色的墙壁爬上了肆意放纵地爬山虎,绿油油一片。

老冬照应(家乡话,意思是嘱咐)我,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点头答yīng

着,拉着多年前老父亲的箱子,滚轮在地面上吱咯吱咯地响,像是陈旧锈意斑驳的老朽机器,艰难地在红色夕阳下的路面上留下淡淡的轮辙,似乎在拒绝。

巷子第一家的门关地很紧,如许多年前那些夕阳西下时的模样,只是不知dào

里面那位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甜甜笑容模样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怎样的年轻故事。

那年她才八岁吧,那这些年过去,大约应该要结婚了吧。

我摇了摇头,看着那扇红漆涂抹的门,心里想到。

十多年未曾回来,这条小巷中的五户邻居们,不知dào

有没有变化了新的模样还是老旧了过去时光,化作苍老亦或年轻,看见我时熟识或陌生地惊讶。

想着那些与老父亲,老母亲相似年岁的邻居们,应该都已经一一退休。

然而巷子里却依旧如同许多年前他们日日忙碌于工作时的情景一样,静谧而安详,在夕阳的余光中,缓缓散发着一种平静。

巷子的尽头是一道门,门被严实的蓝色铁皮包裹,不露一丝巷中景色给外间不时呼啸而过的车辆,像是羞怯的闺中少女。

记得那扇门,是老母亲在五十岁那年退休后,和其余邻居一起将墙壁凿开,修整出来的。

巷子两边的那些邻居们早在巷子外面那条马路修好的当月便各自开了门,方便各自巷口的人出入来往。唯有我们这条巷子没有开门,依旧沉默地各自骑着自行车或者摩托车拐弯绕过那棵当年青葱,如今枯老的柳树,然后朝着各自工作的方向离散。

那时候,我已经快要大学毕业,惘然于未来生活的规划,工作的迷茫,整日里在夏日炎热深深中,看着杂七杂八的书,聊着永远不会形成真实面目的网络聊天,彻底宅在家中,做着毕业即失业的宅男。

我问老母亲,为什么自家这条巷子不开门,老母亲说:

“我们都要上班,万一有小偷怎么办?等我退休了,就和老张家说声,开个门罢了,反正那时候我肯定天天在家的嘛。”

脑子里想着老母亲当时的话,看着前方这扇似乎很久没有开的蓝色铁皮门,心中惘然情绪一闪而过,淡漠的面容下有一丝温润地笑意划出一道弧度,画成一弯新月,不算好kàn

,但必然宁静与温馨。

他们都老了吧。

我拍了拍墙壁,一只灰白间杂的老猫迈着迟缓的步子从我面前走过,它抬头望了我一眼,幽幽的眸子里并无多少警惕,反而带着无力的老朽之气,已然腐朽,终归尘土。

我不认识这只猫,毕竟很多年了,那些曾经在夏日夜晚喵喵**的熟识野猫们必然早已消归于浮尘中,不知这一只是不是它们的子嗣。

别去多年,我从青年走到中年。

有些人,有些物,却已经迈过了漫长的一生。

看见这只猫,没来由的想起很多年前做宅男时光看的动漫,很温馨的《夏目友人帐》,看到第四季结束后,便再也没看过。前些年,似乎已经完结了,不知dào

那只懒散贪吃馋嘴的森森老师最后有没有回到森林中做回他帅气的“斑”,也不知dào

那个叫做夏目玲子的孤独者,最后有没有在自己外孙的脑海中复活,成为夏目最美好和温馨的回忆。

果然,我忘记了好多,漂泊地生活,打磨了我所有的空闲,以及那些曾感动了年轻自己的温情。

即便,从很多年前,我便知dào

,自己凉薄无情。

从巷口往里面数,我家坐落在第五号,左边是小张叔叔家。

小张叔叔是个律师,有一个没怎么见过面没有太多印象的女儿,后来去了英国留学。我看着他家赤裸的墙壁,不禁然想起多年前爬满绿色藤萝的墙壁上,飞舞地白色蝴蝶。

右边是老张家。

老张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早已退居二线,便是孙子都已经诞生在世间成为新的故事,算来现如今应当还活着,大约七十左右吧,应该不会风烛残年,那么爱运动的夫妻俩,总该活得很康健。

我一路拖着箱子,一路想着这些熟识或陌生的门后,那些人如今的情况。

然后,一扇门在我沉默细细回想过往时,打开。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提着方便袋从老张家走出,看见我,面容有些愕然惊讶。

“你是谁?”应该是很熟悉于整个巷子内的人吧,所以才会问我。

我看着他隐约老张儿子的面容,知dào

大概是老张家的孙子。当年,还是手里的娃娃,此年却已经成长到这副模样。

原来,老去的同时,也在成长出另外的青春年华。

“这家还有人住么?”我指了指自家的那道门。

“没人。好些年没人了。你是这家的亲戚?”他皱了皱眉,提着方便袋来到我面前,回答道。

“哦。没人打扫么?”

“前些年有个矮个子阿姨隔三岔五来打扫一次,后来就少了,最近一年我没见过。”他想了想,看了看我,沉默片刻回应道。

“你很熟悉嘛。你爸爸和妈妈还在南都?”我承认十多年漂泊形成的谨慎在迈入巷子的那一刻便抛弃了伪装,我还是当年的我,虽然我已不再认识他。好奇心一直潜藏在心里,放松下来的我,看着这个长相清秀,让人看着喜欢的年轻男子,笑着问道。

他听着我的话,然后看着我,又看了看我家的那扇一年多没有打开的门,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那个人?”

我微微一怔,怔然无语于他话语中的“那个人”。

不是薛家人,不是他们家的儿子,不是亲戚

而是,那个人。

它是一个代称,却鲜明的告sù

我,这些年来,这条巷子内的人们对我的评价。

我笑了笑,有些惘然,抿起嘴唇,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没见过你。但听说过你很多事。”

“比如?”我心里略有些不开心,对于那个人的称呼,无奈但不愧疚。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大概想到我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能够相见欢的好话题,反而沉重而且罪孽。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从衣兜里掏出不知dào

还能不能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老张的孙子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轻声说道:

“外面的锁换了,里面的没换。”

“是嘛?哦。”钥匙已经插了进去,齿隙间不能做到完美结合,甚至有着生硬地涩感,显然这把昨天的钥匙,已经打不开今天的门。

锁可以换,钥匙可以再配。

但那些死去在春光中,埋葬在春日里,冷漠在春风中的人呢?

我的老父亲,以及那位老母亲呢?

我断去所有联系的过往亲缘血脉亲戚呢?

他们还能再回来吗?

有风冷吹着拍打着我的手,我眯着眼睛看着东方的天空,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颤。

愧疚还是后悔——这次的归来。

(七)老冬接到我电话时有些惊讶,他说:

“我以为你至少要收拾干净屋子才出来吃饭。”

我苦笑着向他叙述了我无法回家的苦楚,老冬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晚上我安排酒店标间,你现住那边好了。那之后,你总要拿回钥匙吧?你小姨现在住哪你知dào

么?”

我蹲在家门口,看着夕阳,拿着手机听着老冬在那边的询问,tian了tian干涩的嘴唇:

“不用了,到时候我找开锁匠,把门开了就是。实在不行,这墙也不算高,勇敢些,也是能爬进去的。邻居说里面的锁都没有换。”

老冬轻声哦了一下,顿了顿,我正准bèi

挂电话时,他开口说道:

“那事儿过去很久了,要不你去”

我心里虽然知dào

这老冬的建议其实是一种善意,但出于某些我始终无法正视的缘由,心里有些恼怒,以至于粗鲁地打断了老冬的话。

声音稍稍提高,在安静的小巷内,在老张的孙子丢掉垃圾回来,经过我身边,看了眼我的面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我知dào

声音与话语中的意味粗暴不堪,甚至对于此年的我,在这个熟悉的陌生城市内,大约是唯一能够与我一直沟通的人而言,是一件相当愤nù

的事情:

“不用你多管闲事。我这次回来,肯定不会与他们相见的。”

老冬声音不曾随着我的音调而提高,反而略有些下降:

“我理解你的心情。既然你决意如此,那就随你吧。待会儿我过来接你。”

我万万没有想到老冬居然能够理解我,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话语过于直接和粗暴,老冬的电话已经挂断,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无奈地浅笑着。

编号三:伪西幻题材楔子部分

这是末日的时代,这是启元的世纪。

这是愚昧的世界,这是启蒙的开端。

富有与贫穷是他们的面容,疯狂的魔物,傲慢的懦夫,愚昧的异端——是他们的标签。

他们全都在天堂沐浴着圣光,他们全都在地狱经受着炼火,这是旧世界最后的疯狂,这是新世界最初的癫狂,有人说,黄金铺盖梦想;

有人说,白银充斥繁华;

有人说,黑铁埋葬信仰。

喧嚣与缄默一起权威,他们宣称:

前古后来,都比不过这最好的时代。

——圣·西弥赛这是一个很久远之前的故事,青祠最后的圣尊一叶,刚刚诞生于诸兽的沉默注视之下;后世被称为菲克拉大帝的男人之先祖还在七星诸屿的某个地方;东洲那位盘旋在漫长东洲历史上空的大司祭还未曾诞生;北洲土地上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还未曾荒芜险峻。

故事的开始之地,坐落在西洲撒冷帝国的一个偏远无聊的小镇。

小镇上唯一的骑士希克斯原本纯金色的发丝由于这该死的小镇最近的水源在十公里以外的险恶山脉上,而许多月都未曾洗净,发丝已经纠结着用掉落了数根齿显得破烂不可用的木梳都绝不可能分叉的地步,一身古旧的骑士服满是灰尘蒙珠般的落魄。

希克斯浓浓的一口痰从嘴里狠狠地吐在地上,吐出的力道砸在干涩灰蒙蒙的地面上,砸起一层扑起的灰尘。

希克斯仰头看着阴翳的天空,嘴里咕哝着嘟囔了几句,从自家的小院子里走出,向自己的那个马厩处低声骂咧着踉跄走去。

几根粗壮的木梁搭起骨架,几层薄薄落满灰尘,在阴翳天穹下看起来非常落魄的稻草铺就成屋顶,那稻草看着似乎一阵轻风便可以将其刮到西北方向满是凶恶野兽的穷山恶水之地。

希克斯脚上穿着的骑士鞋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用摩科城出产的黑色绞丝打补丁了,黑不拉几的脚趾头张扬着露出头,时不时被马厩前满满地粪堆湮没。

希克斯皱着眉头望着脚趾上厚厚一打马粪,由于缺少蔬菜的补给而赤黄的瘦削脸蛋上,腾起浓郁地怒火绘出的红云。

他抬起头,对着镇上唯一的马匹狠狠地瞪了一眼。

作为一名落魄的骑士,希克斯早已认命,大概要在这个无聊偏远缺少商品交流而冷清的小镇上渡过漫长的人生。

“无聊的人,只剩下给你这匹老马刷毛算是唯一的骑士象征?”希克斯面容上泛起苦意的笑容,拿起昨天搁在水槽中的马刷,马刷早已凋零了柔软的毛,不算深的水槽内由于希克斯保管的妥当,还残留着一些有些发臭的水。

马刷蘸着少许水露,顺着瘦成骨头架只能不停打着响鼻以表示自己怨怒的老马皮毛缓缓刷着。

“唉。骑士应该骑着骏马,持着长枪,奔驰在每一个荣耀的战场。哪能像我和你这样,变成脆弱地再也没有回去可能的流放者呢。”

老马有气无力的扑哧着响鼻,马无夜草不肥,它都快一个月没有吃到夜草了。甚至偶尔老马都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梦进血染的荣耀战场,那是一匹纯种阿匹斯战马最高的荣耀。

希克斯现在已经没有最初的认真,也不再抱持着荣耀的骑士信条,对自己的这位老伙计,自然缺少了最初的温柔。

草草地在瘦马身上刷了刷,他甩手将马刷扔进水槽,瘦削的身子靠在水槽边,开始了自从再也没有上级调令下来后,便每日都会例行叙述的光荣梦想:

“你说,以后我们调回阿里克塞城,努力个五六年,如果运气好,上了战场还能回来,胸前堆起几枚勋章。”他拍了拍自己那身骑士服的左胸,想象着这里挂着几枚荣耀骑士的战勋纹章,大股的灰尘在他的拍打下腾起,朦胧了他的眼前景象,“就能加入阿里克塞城的荣耀骑士团,听说加入荣耀骑士团的人活的长久些,便能够在退伍后,获得一小块的领地,成为一个荣耀骑士。那时候,我和你肯定不用像现在这样连口水都喝不到”

希克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对于未来的远大景象,他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奢望,如果那个阴冷的骑士长官还能记得自己,还需yào

自己等了一年又一年,整整十年时间,都耗在了这无聊的时光中。

一个骑士最荣耀的年龄却沉沦悲哀着宅在一个偏远到除了每年收税的那天,一个外人都看不见的小镇。希克斯嘴角掀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望着跟着自己十一年的老马,老马扭过头,看着垂着一双早已被这片干燥地域掀起无数老茧手的落魄骑士,硕大的马眼内生出淡淡地悲戚。

“嘿。你一畜生知dào

啥呢。”希克斯轻轻拍了拍老马的身子,叹了口气,“不和你说,我又能和谁说呢。”

耸了耸肩膀,搂着老马的头:

“得去巡逻了。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镇里昨天居然来了个外人,这得多新鲜啊。作为镇子里唯一的骑士,我应该去拜访一下,或许还能从这个外人嘴里知dào

些外边的情况呢。不知dào

,阿里克塞城里那个只卖大麦酒和黑面包的老约翰酒馆是不是还在营业,好久没喝老约翰的大麦酒了。”

踉跄着脚步拾起零散着的草料,扔在老马前面的食槽内,希克斯吹着口哨,一步一步向镇子里走去。

清晨的小镇还没有无聊,因为很寂寥。

希克斯吹着口哨,哼着从老约翰酒馆听来的低劣小曲儿,心里想着昨天傍晚提着一个小箱子,不知dào

走了多远道路而来的外人,渐渐有些快活在心里荡漾开。

那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胡茬满脸的外人,昨晚用一个撒冷铜板换来了老镇长一张床位。

拥有从上级而来任命状的只有老镇长一个,希克斯因为有着一个骑士的名头,老镇长又贪图着他的一身武力可以在西北那块险恶之地捕获不少大型野兽,所以将他任命为小镇上唯一的巡逻官。

老镇长有着镇子里唯一的一层半居所。

一楼之上便是一个小阁楼,据镇子里的人说,这个小阁楼是老镇长每日处理政务的地方。

希克斯敢以骑士的信仰发誓,这个小阁楼内别说笔,连张纸都没有,处理政务?天知dào

这个只有百十人的小镇里有什么鸡毛蒜皮的政务可以处理。

那个三十来岁的外人现在就住在老镇长的小阁楼内,小阁楼有一扇不大的十字圆纹窗,希克斯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抬头看了一眼小阁楼,却发xiàn

那个三十多岁的外来人正拿着一本书在昏暗的天光下认真阅读。

希克斯虽然是个骑士,但撒冷帝国的数百年前调整确定的二十六个文字字母,完全是一窍不通,至于书这种神奇的承载体,更是有着无尽的向往。

小镇里除了老镇长勉强能够磕磕碰碰,左蒙右猜的情况下阅读一些简单的如任命状这种不需yào

太多词汇量的阅读载体以外,没有一个人认识字。

希克斯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珠,仰着头看那本黑色的书。

那是小羊皮吧?希克斯没读过书,但以前在老约翰的酒馆里听人说过,书籍有许多种承载体,除了纸这种稀缺物品以外,一般承载知识的是小羊皮和竹尾打磨成粉而后经过一种神奇的药剂熏染后做成的竹页。

站在小阁楼,捧着书,迎着天光,细细阅读书册的李特略·诺礼基,正沉浸在书海知识中,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咚咚声随着阁楼上那几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腐朽的楼梯引发的震动,惊醒了沉湎于书本的李特略。

李特略蹙起眉头,合上书本,转过身,望着有着奇怪表情的穿着一身破烂骑士装的落魄骑士,以及他身后骂骂咧咧满脸惺忪和愤nù

的老镇长。

李特略收敛起被人打扰阅读的不快,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希克斯和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的老镇长:

“你好,尊敬的骑士先生。早上好,镇长先生。能在这样一个小镇上遇见勇敢与忠诚的骑士,想必是我这次旅程最好的收获。”

希克斯皱了皱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表露出的痴傻一般羡慕知识者的自卑感。骑士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是曾经为了成为荣耀骑士而刻苦训liàn

所形成的眼力劲儿,还是在李特略转头的刹那,看到了这个捧着书本说着标准贵族口音的男子脸上流露出的不快,虽然他很快便将一副适当的笑容展现在老镇长和自己眼前。

虚伪。希克斯是个落魄的骑士,直爽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所以他直接开口说道:

“你好。我是夏目小镇的巡逻官希克斯·科里。按照撒冷帝国十年前的巡逻法案第三十二条,对于外来户籍人员,如若停留时间超过三日,应当进行询问,并记录备案。”

李特略有一双淡褐色的眼眸,一丝诧异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叫做夏目的偏远小镇居然有一位骑士,并且这位骑士还是巡逻官。

用撒冷帝国宰相大人在一次皇宫会议之后,回到府邸内的怒气冲冲的抱怨:

“骑士勇敢,忠诚。我觉得还应该加上一个特质,那就是固执。该死的安东尼!”

李特略很清楚骑士这种作为帝国基石存zài

阶层的固执程度,正如那位被宰相大人怒骂的“该死的安东尼”,便是这个阶层在帝国的最高首领——大骑士长。

李特略快速地从脑海里那些繁杂冗长的法律条文中找到相关资料,希克斯话语刚落,他便微笑着开口说道:

“巡逻官先生,您说的巡逻法案已经在五年前被当今宰相大人废除了,现在的巡逻法案中对此条的阐述是这样的:巡逻法案第四十七条,凡是外来户籍,如若定居于驻留地,可以开户,行户籍。”他看了看这位骑士,顿了顿,着重说道“备案。”

希克斯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心里莫名的有些自卑,自己用几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记住的巡逻法案,若不是每年收税官来到镇上收税时,都会让自己想起外来人,自己根本不会在十年岁月中还记得这条需yào

备案的法案。

该死的,谁他妈想备案。我连笔该怎么拿都不知dào



这个人一定是个贵族,至少是个读过书,说不定还出入于各大学院的教授。

多好的记忆力啊。天知dào

,自己为了记住那些该死的巡逻法案,被身后的老镇长私吞了多少野猪肉。

编号三楔子第二部分

一边暗地里赞叹,一边疑惑更深。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到夏目小镇?

“希克斯·科里?”李特略忽然注意到这个名字的姓氏,科里家族是撒冷帝国五大荣耀贵族之一,他不易察觉地瞄了一眼希克斯的头发,灰麻色。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有科里家族最显著的波Lang形金色发丝,而是纠缠如老松藤蔓般地灰麻色乱发。

李特略脸上的微笑依旧,淡褐色的眼睛温和地望着紧皱眉头的希克斯。

老镇长早已经跌跌撞撞地下了楼,阁楼上只有这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子。

希克斯甩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羡慕,挑了挑眉眼:

“你是打算定居在夏目小镇?”

“是的。巡逻官先生。”

“巡逻法案真的已经修订过了?”

“是的,巡逻官先生。”

确认巡逻法案已经修改的事实之后,希克斯毫不犹豫地开口骂了几句。

李特略淡笑看着这位落魄骑士先生的粗鲁,等待着这个骑士先生的例行询问。只要不备案,其余的真实信息即便说出去,想必这个直爽的落魄骑士也不会为了确认,而跋涉上百公里,几乎穿过整个洛卡山脉,前往那座与夏目小镇相似的无聊小城。

粗鲁的骑士,贪婪的老镇长,无聊的小镇。

李特略站在窗棂前,向已经询问完毕踉跄着走在小镇大街上的骑士先生挥手作别。

微笑如同一张名帖一般,贴在他的脸面上,一直到落魄骑士消失于路的尽头。李特略缓缓转过身子,整个表情瞬间松垮,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落魄骑士的巡逻官先生,出现在这个由他精挑细选,跋涉数百公里才来到的夏目小镇,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幸运女神暂时没有抛弃他,这位落魄骑士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鲁汉子,并且还是一个跛子。

骑士固然执着死板的可怕,但一个行动不便的落魄骑士,必定没有这样的心思。

“希克斯·科里。”李特略坐在床板上,莫名地笑了笑,“如果科里家族的人被发配到这个荒芜小镇,大概会让帝国中枢的那群贵族们整整嘲笑到一个时代结束吧。”

希克斯踉跄着走在小镇大街上,并不知dào

外来人正在思考着他的那块在老约翰酒馆内偶然听到,随后在报名骑士的时候,自己随口挂在身上的姓氏。

他心不在焉的走在道上,连老铁匠家的那个老太婆叫喊声都没有听到。

“啪”的一声,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希克斯的脊背上,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背后炸起:

“嘿,跛子骑士,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家老太婆喊你半天了,你都没个反应。”

希克斯瞅了一眼老铁匠,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

“嗨,老查理。早上好。”

老查理五十多岁,一把厚实的络腮胡须像传说中的小矮人一样,打结成麻花样,随着他胸腔的震动和喷吐出的四处迸溅唾沫,一颤一颤的:

“怎么着?那个外来人给你坏脸色了?啊,跛子骑士,你可是骑士呀,应该拿起长枪和那个侮辱者决斗。我相信,镇子里的这群没事儿干的闲汉贼婆娘们一定会非常支持的。”

“嗨。老查理,如果侮辱骑士精神的人,都要决斗,那我肯定第一个找你。那个外来人脸色还好,一直微笑着,我想你前半辈子肯定没有见过这种微笑,温和舒适。”希克斯苦笑着看了眼老查理,没什么兴趣与老查理逗趣儿,然而想着那个外来人的笑容,和虚伪地言语。他有些意兴阑珊。

老查理拖着希克斯走进自己的铁匠铺,拿出几块干瘪无味的面包,塞进希克斯的嘴里。

倒满一杯浑浊地老麦酒,这种酒口感糟糕至极,后劲儿还大。

老麦酒一杯搁在希克斯面前,希克斯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嘴里的面包,糟糕情绪毫无遮掩的流露在面容上。

老查理吭哧吭哧地将面包吃完,满饮了一杯老麦酒,拿那个粗老的宽厚手掌在麻花胡须上狠狠地抹开,咂摸了一会儿那熏熏然的酒味儿,咧嘴偷笑道:

“要是每天都能喝上一桶老麦酒那该多好啊。”

“可惜,每天你只能喝一杯。否则,你晚上就别想上床。”希克斯勉强吞咽下干瘪的面包,糖分早已流失,吃在嘴里就跟喝白开水一样。

“说说吧,那个外来人给你什么麻烦了,让你这个好不容易终于有些软化的骑士,如此忧心忡忡?”老查理目光炯炯地望着希克斯,等待着希克斯的叙述。

希克斯抓着老麦酒酒杯,转着杯子,盯着杯子里浑浊的酒水,仰头猛地一饮而尽,满嘴的辛辣顺着喉咙燃烧着他的胃:

“李特略·诺礼基。来自佛罗伦,是一位教师。”

“教师?这很好啊。镇子上的孩子们谁识字啊。我曾经听收税官说,知识改变基石。镇子上十来个小兔崽子,学些知识,至少以后收税官的那个文书咱能瞧明白,不给他们敲诈的机会。”老查理是镇子里少有的有点远见的人,听说新来的外来人是个教师,兴奋的直搓手,嘴唇咧开,笑得相当爽朗。

“可是”

“可是什么啊。不管他有些什么问题,都比不过孩子们的未来。我和镇子上的那群闲汉贼婆娘都老了,哪有精力走出镇子,看看外面的繁华世界。亲爱的希克斯,难道你真的愿意终老于这无聊偏远的地方?你是骑士啊。如果,那个外来人能够教会孩子们知识,以后孩子们离开镇子,肯定是需yào

人护持的,那不就是你离开镇子的机会吗?我看,就这么定了。”老查理猛地朝桌子上一拍,惹得后院里的老婆一顿数落。

“离开镇子?”希克斯日思夜想离开镇子,牵着他那匹据说是阿匹斯纯种血统的老马,奔驰在血染的战场,成就骑士的荣耀。可是十年来,没有上级的调令,他根本没有可能离开镇子,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万一上级突然想起蛰居在夏目小镇上的自己呢?自己要是私自溜了,去哪寻找进入阿里克塞城荣耀骑士团的机会。

希克斯不禁有些心动,以至于双腿都有些颤抖,他用手掌压着颤动的腿,突然心动变成心死:

“我是个跛子啊。老查理。”

老查理沉默,希克斯原本不是跛子,四年前和镇子上的猎户们前往洛卡山脉捕猎时,为了救斯特林家的男人被野猪顶翻在地。

腿跛了,斯特林家的男人也没能救回,留下孤儿寡母。

“可你首先是一个骑士。”老查理想了想,站起身子,探手抓住希克斯的肩膀,摇晃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想想夏摩吧。希克斯。”老查理觉得骑士精神也许已经不能真实触动落魄骑士的心头,想起斯特林家的遗腹子,声调缓和,叹息道。

希克斯一直愧疚于斯特林家,听着老查理的话,想起那个今年四岁的小夏摩,决定做些对镇子,对斯特林家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或许能减少些自己的愧疚吧。

“要想开办学校,总要一张城主文书吧。”希克斯看着老查理问道,老查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咳咳,我还在写这个楔子。真写完了,估计得明儿了。反正写好了第一时间放出来。保证的,杠杠的。我是指这个楔子,伪西幻楔子。)

编号三伪西幻楔子第三部分

“开办学校?”李特略坐在床板上,皱着眉头看着希克斯。

希克斯心里有点紧张,望见李特略有些迟疑,想起老查理出的主意,连忙说道:

“如果你不开,我舍了命,也要穿过洛卡山脉,到莫林城询问你的真实信息。”

李特略笑了起来,淡淡的嘲讽在眼眸内刺的希克斯心下一阵慌乱。

希克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低声下气求人的事儿,本来就有些低的身姿,在李特略的嘲讽中,更是要弯到脚面上。

为了孩子,为了小夏摩。一定要让这个男人答yīng

开办学校。

他鼓起勇气,努力扫除内心的障碍,猛地跪倒在地,双手伏拜:

“拜托了。”

李特略怔了怔,没有出言让希克斯起来。

希克斯跪倒在地,对于一个骑士而言,战死才是最高的荣耀。

只有站着生,站着死,没有跪着生,跪着死。

李特略清楚这个落魄的骑士做出这样的举动,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骑士都是固执死板,视骑士荣耀为最高的信仰。

虽然这些年来,很多骑士已经堕落。

他相信,眼前这个落魄骑士没有堕落。

他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打开关闭的窗户,一抹金色的光从阴翳的云层中忽然间闪烁而过。

他凝视着阴翳天穹,天穹的背后,那抹金色必然会在某一日绽放。

那么,黑暗退却的最初,便是要在这个小镇上吗?

他低下头,看着街道上懒懒散散走动的人,心里略有些失望。

突然,一个黑发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闯进他的视野,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奇。

希克斯不知dào

等了多久,汗水早已濡湿他的背脊,瘦弱的身子和缺少营养的底子正在缓慢剥蚀他的意识。

“我答yīng

你。”

希克斯霍然抬头,满眼的欣喜。

“这是莫克萨城的文书,可以开办一所学校。所以,希克斯骑士先生,我要在这真的定居了。”李特略笑的很开心,大有生平所慰尽在一笑中的意味

数日之后,一所简陋的教室在镇子南边拔地而起。

那天是夏目小镇上难得的好天气,金色阳光从云翳间播撒在清晨的学校简易广场上。

镇子上从肚子里踢脚的娃娃到七十多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行走的老太婆,百十人全数聚集在学校。

年轻粗粝的青年女子们望着那个微笑着剃了胡须一脸年轻俊朗模样的教师,纷纷羞红了脸蛋。

那些老人们则抱着手臂,喃喃自语感谢上苍的眷顾。

老查理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轻声说道:

“瞧,希克斯今天好好收拾了一下,还是很俊的。”

蜜莉雅望着站在简陋教室前的希克斯,希克斯剃了胡须,洗了脸,一身骑士服也好好的洗刷了一遍,那还是自己用一个上午的时间费力拾掇的。

希克斯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围观人群中那双充满爱意的眸眼,他望着身前站得歪歪斜斜,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却朝气蓬勃的儿童或少年们。

“一共十三个。”李特略数着人数,心里有些不快。

传说中与诸天一同诞生的诸魔,数量便是十三个。

虽然此年间对于十三这个数字的厌恶程度远远比不上后世拜明教统治整个西洲,以教权凌驾皇权之上对诸魔无时无刻的污蔑。

但已经在魔法协会和骑士协会的刻意营造中,逐渐有了这方面的理念。

“没有别的孩子吗?我记得有一个黑发浓眉大眼,大概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儿,怎么没来么?”李特略扭头看着希克斯,低声问道。

“夏摩?”希克斯这时才发xiàn

,夏摩还没有来。

“叫夏摩?姓什么?”李特略想了想,觉得可以问。

“斯特林。”希克斯快速说道,一拐一拐地向一只瘸腿的兔子一般,跳着跑到老查理那边,向老查理询问起相关情况。

李特略望着希克斯的背影,笑了笑,随即回转眼眸,视线扫视着这群即便被家长好生打扮过,依旧脏兮兮的小家伙或者十来岁的大家伙们,抬起手在空气中略微向下压了压。

唧唧喳喳讨论或者好奇打量他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

李特略心里一惊,似乎没料到自己这一个轻轻下压,便使得整个小镇上的人们全部紧合了嘴巴。

“我叫李特略,以后便是这所学校的教师。我会尽心尽lì

给孩子们教导知识。当然,各位如果也想学些知识,也可以随时来到学校,与孩子们一起听课。”

话声落下,良久之后,那群镇民们眼巴巴看着他,李特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孔,心想难不成胡茬没刮干净?

老镇长是唯一坐在场上的人,老镇长很贪婪,但也很老了。

老镇长昏昏欲睡,突然一个豆子点下去,没刹的住,一下子惊醒过来。

迷迷蒙蒙地望着一众傻不拉几不言不语盯着李特略看的镇民。

想了片刻,老镇长颤巍巍地拍了一下脑门,转过头对李特略说道:

“先生,您再说几句话好了。贵族腔调对于这些闲汉贼婆娘来说很新鲜。”

李特略听着老镇长的解释,才明白这些人那眼巴巴的目光里流露出的光彩是渴望。

于是他开口,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演讲。

这次演讲,在后世史官的笔下,被认为是一个时代的前音。

而那个将这个时代的音律放大到最强音的人,此时正在自家小窝内抱着被子,死活不肯下床:

“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呜呜”

希克斯低着身子钻进斯特林家。

斯特林的遗孀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由于这些年的苦生活,渐渐有些皱纹爬上了年轻的额头。

希克斯坐到小家伙的床头前,拍打着薄薄的被子,对埋着脑袋在被窝里呼哧呼哧撒娇的小家伙说道:

“夏摩想一辈子都比不过鲁道夫吗?鲁道夫以后学了知识,可是要离开夏目镇的哦,夏摩如果不学知识,一辈子也走不出夏目镇哦。”

“哼。你不是从外面来的,不是一辈子也不能出去了。”夏摩掀开被子,虎头虎脑的抓着希克斯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喊道。

希克斯心里微微一怔,不过脸上表情依旧,笑着说道:

“希克斯叔叔老了。你还年轻啊。才多大点人,以后肯定有机会出去的。”

“真的?”

“真的。”希克斯点头,接着说道,“以骑士精神中的诚实与正直发誓。”

“唔那希克斯叔叔教我们骑士精神吗?”小夏摩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

希克斯被小家伙这句话勾起了少许多年前的回忆。

“你的长枪,我和鲁道夫都没有见过呢。”小夏摩想起镇子上的那些长辈们曾经在闲聊时说的话。

“夏摩想成为骑士?”希克斯怔神想着过往,随即醒悟此刻应该做的事情。

“我想成为税务官。这样可以让妈妈有一座大房子。谢克里说,税务官都有大房子,比老镇长的房子还要大。”小夏摩眨巴着眼睛,张开自己的小手,比划了那个大房子有多大。

希克斯听见空气里隐约低低的啜泣声,内心的愧疚更深了一层,强笑着说道:

“那还是要学知识,至少要会写字。老镇长就会写字,所以他是老镇长。我会武艺,所以我是巡逻官。”

“那希克斯叔叔教我们骑士精神吗?我以后成为税务官,然后还要有一身好武艺,这样就能保护妈妈。”小夏摩握紧了小拳头,在空气中冲拳,仿佛前面便是敌人。

希克斯一把搂过小夏摩,摸着他黑色的头发,轻声说道:

“希克斯叔叔一定把最好的武艺都教给夏摩。”

“还有鲁道夫。”小夏摩忽闪着眼睛,搁在希克斯瘦削的肩头,提醒道。

“嗯,还有鲁道夫。”希克斯抹去眼角流出的泪花,勉强平息心中的波动,点头回应道。

(我承认我不务正业,放着《天下俯首》不写,在那拼命写这个伪西幻楔子,但我就是想写啊,真的很好的一个故事啊。我被折磨了好些天呢,我要写出来,我要写出来啊。就一个楔子,保证只是楔子,正文什么,肯定好吧,不会写。)

编号三伪西幻第四部分

“我曾经行走在最繁华的都市,出入于最华美的厅堂,见识过这世间最美丽的女人,最权威的长者。

后来,我丢弃这一切,我看见这些繁华,华美,美丽,权威中隐藏的愚昧。

我以为世间最美所在是学园,那里有最淳朴的理想,最热血的勇敢,最朴素的美丽。

后来,我离开这一切,我看见这淳朴,勇敢,朴素早已被愚蠢所腐蚀。

为何丢弃,为何离开?

因为我看不见他们虚无的灵魂中,是否还有救赎的希望。

因为我看不见他们浮华的背景中,是否还有真实的布景。

因为我看不见他们愚昧的人生中,是否还有信仰的存zài



该如何去解救,信仰的缺失。

给那些愚昧的人群带去救赎的福音。

我思索在从最华美奢靡到这荒芜险恶,我回忆前半生漫长岁月中无能的历程,我瞻仰那些尚未死去长者的遗容。

我想,基石是万事万物存zài

的基础。

我想,当每一个人都懂得知识,都明白理想,都具备朴素。

那么,世间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今天,我的背后是几根木头搭建起的简陋学堂。

日后,这简陋的学堂必将成为整个西洲的圣殿!”

李特略温和的声音伴随着他情绪的翻涌,渐渐拔高,等到最后一句“日后,这简陋的学堂必将成为整个西洲的圣殿!”时,小小的学校操场上尽是他慷慨激昂的回声。

李特略望着围观镇民,明知dào

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不一定理解自己所说的话,但依旧带着希望看过去。

一个一个仔细地看过去。

麻木,无所谓,好奇,害羞

唯独没有他想要的那种表情。

至于眼前站立的那些孩子们,他摇了摇头,突然觉得答yīng

那个落魄骑士的要求,在这样一个偏远愚昧的镇子上用掉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教育行文文书,是缺乏理性思考后的冲动。

这种冲动让他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老镇长躺在椅背上,搭着的木杖上,手指轻轻的敲打。

等到李特略的话语结束,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拄着木杖,睁着眼珠子:

“你说的太远了。我答yīng

希克斯建设这所学校,只是想让孩子们有个读书的地方。圣殿我没有这个想法,也希望你不要为我们带来麻烦。年轻人,世间能够持续到如今的秩序必然有其根源所在,你今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顿了顿,老镇长拢了拢花白的头发,平静地目光凝视着站在前方的孩子们,继xù

轻声说道:

“想好好的在这里活下去,便收掉你那贵族的腔调和腐朽的做派。一个逃难者,却带着一箱的精美衣饰,你以为一个偏远的小镇,便没有识货的人?无论如何偏远,既然它能成为一个镇子,那肯定是因为它与外间有所联系。年轻人,我容忍你做些你自个儿做的事情,但请不要将你的事情强加在这些朴素的无聊的人群身上。即便他们再闲,再无聊,再愚昧,却一直活的很好。另外,我曾经有幸在王城逗留过一段时间,所以,你每天都在看的那本书上,印着的小型徽章,老朽还有些印象。毁了它们吧。这是无聊安宁的小镇。”

他看了眼故作平静的李特略,浑浊的目光此刻带着世事洞明的透彻:

“我们需yào

的是一个安心教书的老师,不是一个抱着梦想的逃难者。”

李特略怔怔地望着老镇长,想笑一笑,却只能不自然地扬起一个苦涩的弧线:

“请您放心。我我明白。”

老镇长点了点头,颤巍巍地走到孩子们面前,偏着皱纹重生的脑袋,笑呵呵地转过身,面朝李特略,对身后的孩子们说道:

“跟着老艾克一起说,老师早。”

“老师早!”朝气蓬勃的小家伙们嘻嘻哈哈地参差不齐地,学着前面的老镇长,鞠躬大声地喊道

希克斯带着夏摩赶到小学校的时候,开学典礼已经在老镇长的“老师早”中结束了,围观的闲汉贼婆娘们也三五成群的消失在各自的道路上,继xù

日复一日的无聊时光,等待着西北山脉上那片正在熟睡的野兽们重新苏醒。

老查理将女儿和老婆赶回家,一个人独自留在学校门口,等着希克斯。

希克斯风尘仆仆地赶回,小夏摩抓着他的衣角努力地跟着希克斯的步伐。

老查理看着小夏摩气喘吁吁地红红脸蛋,笑着说道:

“夏摩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坚强的猎手。”

夏摩眨了眨眼睛,甜甜地道了一声:

“早安,查理大叔。”

“怎么样?”希克斯看出老查理面容上有些忧愁,不禁开口询问道。

“也许我不应该唆使你办这个学校。而应该听听你当时的想法,这是个麻烦。希克斯。”老查理是镇子里少有的明白人,自然听出了李特略后来的那番演讲所表达的意思。

“先说说,是个什么情况。”希克斯皱起眉头,沉默片刻说道。

老查理将希克斯离开后,李特略的行为举止说了一番,他秉持着客观公正,没有丝毫的立场偏见夹杂在叙述中,使得希克斯能够第一时间大体知dào

李特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希克斯嘴皮上下快速分合,没有发出一个声音,老查理知dào

这是希克斯思考时的一个小动作。果然一会儿工夫之后,希克斯做出了决断:

“无论如何,能拖便拖。好歹得让孩子们学到东西。”

停顿了片刻,看着老查理依旧有些的愧疚表情,希克斯笑着说道:

“我到时候和老艾克试着沟通一下,确定出一个大体的基调。而且,我以后也是要在学校里担任枪术老师的。我会看着他的。”

“只好如此了。”老查理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西洲,上至帝国君王,下至平民,都能够得到教育的机会。

但,这只是文字刻印在律书上的说法。

愚昧是这个时代下层民众最大的特征。

持续数百年的愚昧统治,他们已经对于任何反传统的东西具有深深的戒备。

李特略的那番演讲,已经狠狠地击打在传统这个花瓶上,并且花瓶开了缝隙。

老镇长与希克斯商谈之后,秘密的召集了几个值得信任的镇民,将一干有可能明白李特略或者猜测出李特略演讲意味的镇民们一一找来交谈,以孩子们的未来为基调,最终悄无声息的平息了这场极有可能在下一次收税官来到时发生的变乱。

李特略对此心知肚明。

第二天,老镇长便看见一盆仅剩下灰烬的火盆,他用木杖在里面挑了挑,看见那些华美的饰品燃烧过后的残余,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李特略穿着夏目小镇上特有的灰布衣衫走下楼梯的时候,老镇长笑得更加欢喜和欣慰。

“除了书,所有可能表露身份的东西我都已经烧毁了。”李特略恭敬地说道。

“这是假名吧。”老镇长敲了敲咯吱响的木板,咂摸着嘴皮子说道。

“嗯。”李特略轻声应道。

“那就一直用下去吧。别让我们失望。好好干,很快他们就会接受你的。后面的事情就由我这个老东西来吧。”

时间眨眼便飞速流去。

李特略已经在夏目小镇上担任了五年的教师。

收税官的第一次到来,在老镇长的帮zhù

下,他的教师身份最终得以确认,之后又胆颤心惊的过了好些日子,结果没有出现他不愿见到的人。

从那时起,他开始逐渐将自己融入进这个无聊安宁的小镇,身份也不在是来到这之前的身份,而是教师。

他心甘情愿地教导着那些孩子。

他们聪慧,好学,朝气勃勃。有着他在过往从未见过的朴实,当然朴实的背后也有善意的狡黠。

镇上的那些人曾经让他感到失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以他们特有的无聊和闲扯,慢慢地包容了他,也让他逐渐接受了他们。

希克斯依旧待在镇子里,每日清晨照例去马厩,只是老马已经越发老了,终于在某个夜晚,闭上了眼睛。

希克斯为此推掉了在学校的教学工作,沉默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他走出屋子。

人们惊讶的发xiàn

,他那身从不离身的骑士服被脱下,换上了夏目小镇上平常的灰布衣衫。

又一个月后,希克斯与老查理家的蜜莉雅结了婚。

那个全镇喜庆的夜晚,李特略和希克斯这两个相隔十年却年龄相仿的外来人举杯痛饮一夜,烂醉如泥。

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镇民们一天天的继xù

无聊着,老镇长在收税官确定李特略身份之后再也没有表露出智慧的一面。

简陋的学校,在五年的时光中,做了一些简单的修理。

学校西侧在镇民们热情的帮zhù

下建起了三间木屋。

李特略在木屋建成之后,搬到学校居住。

将其余两间木屋开辟成简单的图书馆和禁闭室。

“鲁道夫,昨天你和夏摩打架,知dào

错了吗?”站在教室外面,李特略一脸阴沉地怒视眼前身形颇壮,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十岁左右的男孩儿。

小男孩儿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犟着脖子争辩道:

“明明是夏摩先动手的。仗着希克斯叔叔宠他,先教会了他枪术刺决,挑衅我,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打起来了,哪知dào

他那么不禁打。”

(咳咳,还没写完。快了,快了。大家再忍忍。)

楔子

“砰!砰!砰!”他垂缩在两腿间的头抬起,望着昏暗的天空中绽放出绚烂色彩的烟花,晦暗的眼眸如同燃尽的火堆里残留的火星在烟火中渐渐燃烧起来。

他裹着深灰色的毯子贴着墙角在阴暗中缓缓站起。随着他身体海拔的逐渐拔高,一堆垃圾从毯子里倾泻而出。浓稠、深绿、总是散发着浓厚腐臭的污水被垃圾迸溅出无数的恶臭水星。水星打在他的脸上,他恍若未觉,眼眸的视线直直向前而后倏地转向了巷口的另一侧,仿佛面容上的那双可以眨眼间经lì

光暗的眸子能够望见远处烟火燃烧地段上散发出浓浓肉食烧烤香的美味食物。那香味伴着风,飘进他多日未曾进食的胃部。许久未曾蠕动过的胃部突然间疯狂的痉挛,那股挣扎着的难以忍受,让他前进的脚步踉跄着似乎随时便一头栽倒在污水潭中。

他抿着嘴,咬紧牙关,隐藏在毯子后的手死死地按住胃部,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着在那些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碎布、生满锈的铁罐以及死猫的腐肉尸骸的由污水积聚成的汪汪水潭中一步一步蹒跚挪移着。

“吱呀”一声尖叫,一只老鼠突然从垃圾中窜出,米粒大小的鼠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疑惑这块地盘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强dà

的生物。它吱溜溜地叫唤了好几声,见这个黑兮兮的生物只是咧开嘴恍若笑的模样,但从他艰难扯开嘴角上干裂的脱了皮的嘴唇,似乎连苍白微笑都不能,这种示好不要也罢,它转了转头哧溜一声从污水潭中游穿过而去。

城市的小巷中流淌的那些腐烂恶臭包裹在他的脚踝处,那是一对圆润白皙的脚踝,与恶水的黑沉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水波的上下浮动很快便消失在荡漾的污水中,仿佛暗夜的昙花,悄然绽放,瞬告枯萎。

“嚓咔”不稳定跳动的那盏似乎随时寿终的路灯忽明忽灭的照映着巷子,在这明明灭灭间他的身影缓缓从巷子的黑暗深处挪出。在这光暗间他倚靠在巷口灰黑色墙壁上,勉强抬起头仰望巷口前方灰色旧楼上某层依旧明亮的灯火房间,窗子上黑影流动,咯咯的笑声从中回荡在空空的巷道中,与风声一起穿过他的耳畔,不做停留。

他看了许久,脏兮兮满是污渍的面容上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忽然头上的灯火“嚓咔”一声,同时那房间中传出东西被摔地板上的碎裂声。

他神色猛地僵硬,一股悲戚隐隐间从心底涌动着在身体内翻腾。

他紧了紧包裹身体的毯子,呼扯了一口夜色下的冷气,低下头,用毯子损旧的毛边掩着自己那张堪称最肮脏乞丐的脸沿着街道边的石板路往那传来香味的巷子走上几步便虚弱地靠着墙壁歇上一步,偶尔还会回过头看一眼那明亮房间中流离不定的黑影和始终在他耳畔回荡的属于家的声音。

街道上氤氲的雾气升腾,偶尔有醉酒的酒鬼一边咧嘴怒骂一边摇摇晃晃地走道。没有人注意这个裹着深灰色毯子的瘦小身影,缺少温暖的夜色里只有冷黯昏黄的灯火摇曳舞摆。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中高悬的月亮时隐时现,他抽动的鼻翼清晰的指明烧烤味流淌出的巷子正是眼前的这条。他手扶着巷口的墙壁,墙壁上方那盏路灯明亮,照映在他身上,将他整个外在纤毫尽现,没有丝毫的遮掩。他仰起头,深灰色毛毯从头上滑落到肩头,乱糟糟的头发乌蒙蒙的,整张脸残留着各种不知从哪个水潭里捧起的污水染出的颜色。

他喘了几口气,朝里望去,巷子的尽头是一只巨大的垃圾箱,箱子上堆满了从巷子中央那道黑色生锈被油烟浸透的门中扔出的残羹剩饭。

巷子的路黑色潮湿有着经年经营的饭店厨房后门特有的恶水臭味。小小的脚丫子踉踉跄跄的在上面踩出浅浅印痕,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接近那道黑色的门。

他立定在门前的台阶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孔上流露出陶醉与渴望。那香味是如此的折磨着自己,像是一只轻声低喃却又肆意张狂的双面恶魔,时刻牵引着他胃部的蠕动。

他摸了摸肚子,转头望了一眼那静静安置在巷子尽头的巨大垃圾箱,知dào

如果现在走过去刨食,肚子也完全可以填饱,这是已经习惯了的惯常生活状态。

然而,那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时时地挑动着他的胃,他多么渴望能够有一块浸满肉汁的肥肉塞进自己的口中,填满自己的胃部。哪怕为此受到一顿暴打似乎也无所谓。

铅灰色的云层在头顶飘忽不定,偶尔瞥出的那抹银冷的月光中,那只缩在深灰色毛毯中的瘦小手掌轻轻地握在了门把上。

门的里侧嘈杂,浸满了油烟的味道,顶着白色高帽的厨师们正在那砰然窜起的火焰上被火热包拢的铁锅中翻炒着美味的食物。

门的外侧那只握在门把上的手正一点点向下用力的移动。

他小心翼翼地扯出一丝门缝将半张脸贴在缝隙中,往里面偷看,大多数厨子都背对着他,剩下的几乎都低着头要么拣着菜要么在水池边刷碗。

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可以看见自己,他推开门,留出一道正好适合他身形的门缝猫着腰钻了进去。

油烟味伴着葱香味,烤肉味随着他鼻息的缩放一股脑儿的涌进去。他使劲儿地咽了几口口水,佝偻着腰贴着墙沿,向某个视线死角处快速挪去。

一个刚刚刷完碗的人端着水盆从后门走过,陡然间感到门缝间窜进的嗖嗖凉意,皱着眉对一个正在拣菜的人喊道:

“阿沁,你回来怎么不关门!你想冷死我们啊!”

他身子猛然一绷,抱着膝盖蹲坐在厨房的死角处一动都不敢动,下半张脸埋在膝盖中,黑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那个人关上门,骂骂咧咧的一巴掌甩在那个也许叫阿沁的人身上。阿沁嘟囔着不明白门为什么又开了。

一股香味倏地攥住他的鼻子,牵引着他的目光,咕哝的口水和咕咚的空肚声奏出一曲饥饿交响曲,曲调的延长将瞳孔中的影像逐渐放大——一只热腾腾的烧鸡正摆动着气息在前方诱惑着他。

“你是谁?”他入神地盯着那只流满油水的烧鸡噎着口水时,身边忽然传来询问声。

他身子一时间颤抖不已,一只手在深灰色的毛毯下紧紧握成拳,一只脚悄悄的往后挪移,整个身子却自动的如同一只被惊吓的小猫,全身炸起,随时准bèi

跳起。但即便他自己都承认此刻除非有一顿美食,否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力qì

主动离开的。

他扭过脖子,看见黑乎乎的一片。那是这个人身上布满黑色胸毛的胸脯,仿佛一只从深山老林中走出的棕熊般硕大的体魄,黑色的胡须一直绵延到胸部,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味。黑色的头发在双鬓处扎成两条垂落在肩膀的麻花辫,大约两只烧鸡大小的头颅上镶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珠,此刻这两只眼睛中满是好奇。

那人的声音嗡嗡地响彻在耳边的同时,那边那个也许叫做阿沁的人猛然间站起,大踏步地走到他身边,高大的身躯上那双凶厉的眼睛明确无误的告sù

他,这个人现在很生气。

“刚才是不是你偷偷进门却忘记关门?”

阿沁瞪着眼睛盯着他,那个仿佛棕熊般硕大的体魄伸出手臂横档在阿沁身前:

“小乞丐而已,你还想怎么着?想揍他?回去!”

阿沁望了一眼棕熊,眼中凶厉瞬间消散,笑着道:

“吓唬一下而已。这就回去。”说着便回身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争辩,只是低着头,偶尔小心翼翼地掀起眼帘望一眼那粗大的臂膀,孔武有力的身躯,棕熊般的体魄。然后,那如混乱的钟摆般颤抖的身躯显示着此刻他恐惧的内心。

那棕熊见这小乞丐半天都不说话,但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此时需yào

什么。于是笑着转身拿起菜盘,菜盘上热乎乎的烧鸡正流着油水香味四溢:

“想不想吃烧鸡?”

他倔强地摇了摇头,只是不停上下的咽喉以及咕咕的空肚打鼓声出卖了他真实的意图。

棕熊眯着眼睛逗弄道:

“告sù

我,你叫什么?我就给你吃。很美味的烧鸡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免费品尝,超值享shòu

。”

隐藏在深灰色毛毯下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他几乎快忍不住想从棕熊手上抢过那只烧鸡。

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中闪露的渴望触动着棕熊。

“我先吃,吃完了告sù

你好不好?”

棕熊一愣,倒不是因为这个提议,而是那声音,清脆稚嫩,像一只黄莺的啼叫。“莫非是个女孩儿?”棕熊仔细看了看小家伙的脸,那是一张不知dào

被什么颜料涂抹的小脸,只有一双眼睛在厨房间的灯火中摇曳闪亮,根本看不出小家伙的性别。

棕熊愣的时间有些长,而那双眼睛中的渴望渐渐趋向湮灭,反而另一种眼神开始扩散,渴望之后的疯狂。

眼见那小家伙掩藏在深灰色毛毯下的手形渐渐在毯子上显现出一块凸起的形状。棕熊赶忙将烧鸡放在他的面前,眨了眨那似乎浑浊黯淡的眼睛,笑着道:

“吃吧。”

一双黑泥染过般的黑手倏地从深灰色的毛毯中伸出,抓起烧鸡也不管此刻的胃部的痉挛,一口白牙狠狠地咬了下去,肉汁饱满,鲜嫩无比,满口留香。

饿了很久的肚子接连地塞进了大块大块的鸡肉,眨眼的工夫,那只烧鸡就只剩下一地的骷髅架子。

棕熊望着地上干干净净连一丝肉屑都无,仿佛洗刷过的鸡骨头,又笑了。他的笑容并不是那种块头很大裂开大嘴粗鲁的笑,反而有点贵族似地温和微笑。

“我叫林萧。”顿了顿,将最后一块肉咽进肚子里,他又说道:“男孩。”

棕熊伸出手,宽厚的手掌肉肉的温暖轻轻的拍在林萧的头上:

“你叫我老饕餮就行了。”

“老?”林萧瞪着眼睛,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是哪两个字。

“老饕餮。记不住也没关系,记住棕熊两个字就可以。你可以叫我棕熊。这的人都这么叫。”老饕餮刚说完,那边的厨子们哄堂大笑,有**喊道:

“老饕餮,上次叫你棕熊的人可不是被你一甩手扔出去了嘛。我们可不敢叫啊。”

老饕餮讪讪地挠了挠头,对林萧解释道:

“下次我把他扔出去。”

林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眸眼中璀璨如星

日升西落,眨眼间,已过三年。当年还在垃圾箱里刨食夜睡污水潭的小男孩转眼间已经长成了半大少年。

从后门里哧溜着进了厨房,浓浓的食物香味依旧诱惑着他的胃。只是现在他已经不用像从前那样偷偷摸摸,只要他说上一声,这里的厨子们都会给他捎带上好吃的新鲜伙食。

老饕餮顶着一只高高的厨师帽,正热火朝天的炒着菜。

林萧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肉脯,递给洗菜的阿沁,转身问道:

“老头儿,今天要办大宴么?”

老饕餮呵呵笑道:

“是啊,小林萧待会儿可是要穿上小西服,做个侍应生。早知dào

今天这宴会这么大牌,就是多花些钱也该再招揽几个帅小伙儿的。”

那边立马有人接道:

“等咱家的小林萧长大了,那肯定是个一等一的帅哥,那些个少女,贵妇还不是一个个叉开腿哎哟得嘞,油闷大虾,上菜咯。”

厨房间众**笑。老饕餮一脸怒气地望着那个净瞎说的厨子,但没人当回事儿,没看见老头子的嘴角也含着笑的嘛。

林萧脸蛋羞红,讪讪的挠了挠头。

与三年前在黑暗中行走,在污水中过日子,在街角中徘徊的脏兮兮幼童相比,如今的林萧已是未长开但雏形已现的翩翩美少年。

“砰!砰!砰!”夜空下绽放的烟花一如多年前的夜晚。然而此刻站在厨房后门已经换了一身侍应生小西服的林萧心境早已非当年惶惶不可终日。他很开心,这些年。

那宽厚的手掌,温和的笑容,那些有意无意的玩笑,那每日都会给他做的各色小吃点心的厨子们都是他快乐的来源。

偶尔他都会怀疑这一切的发生是不是真实,可每当老饕餮如同长辈般的谆谆教导在耳畔响起时,他便知dào

这一切都是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他是幸福的。

站在栏杆前仰望天空中烟花绚烂璀璨的林萧看了眼天穹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色,默默地许下自己的小幸福。

他转身拉开门,背脊忽然一凉,那一刹间,他有种被人窥视的错觉。他侧头望了一眼巷口处明亮的路灯,那里此时正站着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似乎感受到林萧的目光,偏过头看了一眼咧着嘴点头笑了笑。

那是个很平常的人,笑容温和,带着抱歉的神情。

林萧心想,也许是个错觉吧。

如果他离的更近一些,或许就能看见那人在灯下的影子是扭动的,如同一条蜿蜒的蛇

威严的面孔平静如水,微笑的弧度刚好表达自身对谦恭者的礼貌。

素净的白色长裙随风略略摆起,略低于丈夫的极尽自若的侧头,面对那些沿着猩红地毯拾阶而上的庆贺者保持自身多年经lì

后的成熟与典雅。

然而,那并立相伴的双腿在微风中似是弱不禁风纤弱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牵绊相握的双手在酒店门前照映的灯光下汗渍涔涔。

十三年岁月变迁,从最初满腹才学所带出的心高气傲,却在职场上屡屡碰壁,甚至屈辱着携带新婚的妻子一起跪在侮辱者的门前赔礼道歉,一句:

“女人给我睡一晚,明儿你就可以重新工作。”

他愤nù

地搬起侮辱者门前的花盆狠狠地砸在那人的头部,仓惶间拉着年轻貌美的妻子疯狂地奔跑在别墅前寂静黑夜下长长的公路。望着身边女子惨白的面容,回望自身恋爱求婚时的意气风发,美好憧憬。他不禁仰天怒骂,天无眼,地不公。

而后,从黑暗的尽头踢踏踢踏着漫步而出优雅步履,鲜红裙摆微微鼓荡,如同暗夜里盛放的玫瑰,只一眼便觉着满身是刺,偏偏却如此引人心动。

“我给你天的眼睛,地的公允。十三年后,你妻子腹中的孩子便是我此后的仆从,他将为我完成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茫然地望着夜风中转身而去的红色裙摆,而后发出神经质地嘶喊:

“滚!天无眼!地不公!”

夜色的尽头,他与妻子瞪大的眼眸中浮现深红的厅堂,红色裙摆懒懒的半躺在长沙发上,朱红色的嘴唇微微翕合:

“十三年后,我来领走他。记住哦,我叫魔·朱然。”

幽暗的水纹随着她话语的结束将一切掩盖。

此年他站在这门前,回想那年的遭遇,依旧清晰如昨日。

原以为那只是梦中的梦魇,然而当成为父亲的那一刻,从幽暗中传来呓语般的话语:

“她的十三周岁,我将带走她。”

那时以连自己都诧异的运气向上火速攀爬的自己,终于崩溃了所有的信念。

多年来,妻子与自己多番造人,但每每无果。前往医院诊察,才知dào

无论自己还是妻子都此生无缘怀孕一事。纵使自己那时已经是商业巨擘,然而一望见越来越美丽的女儿,不知多少次与妻子相拥而泣。

“这就是代价。”耳畔中忽然响起轻淡的男子声音。他猛地一震,妻子也在同时转向他,两人知dào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黑色的长车如同多年前红色裙摆自黑夜的尽头忽然而现般,缓缓驶入酒店的广场。

他松开妻子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

一步步地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身后优雅姿态的妻子已经隐隐啜泣,他的心也随着这啜泣和一步一落的阶梯渐渐沉落。

“我来带走她。”一身白衣如雪,轻淡话语声中从车中走出温润如玉笑容温暖的男子。

而后,他的眼眸忽然有了透视的功能,他看见,长车中那袭红色的裙摆正慵懒地倚在座背上望着他

门被推开,巨大的身形在厨房的后巷中出现。

巷口的灯嗤嗤作响,黑色的身形扭动着躯体向巷子尽头的巨大身形一摇一摆而来。

“饕餮。宁无双死了。”身形扭动着腾起烟雾,弥漫在小范围的雾气中一张如同被压扁的蛇脸出现在老饕餮的眼前。

老饕餮此时已经素白的眉轻轻一抖,似乎没料到那个争斗多年敢提着一把朴刀便挑zhàn

诸天之首的彪悍女子,死了。

“所以,林有缺被你杀了吗?你以真身降临此世间已逾二十年。难道全力的你还杀不死一个重伤不治的病患?”蛇脸上金黄色的眼眸流淌着嗜血的残忍,吐出的话语伴着嘶嘶声在这深夜中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说什么?”老饕餮眉毛渐渐蹙起,隐然间积聚着丝丝怒气。

“唉,你这吃货,终究不是个好的追踪者。所以,让我来解决这个祸患吧。”蛇脸冷笑着提议道。

“滚!”老饕餮低声怒吼。随着他的怒吼,本就有些晦暗不明的天空突然墨云层层渲染叠叠铺陈在天空之中。

蛇脸面色微变,即便自己嗤笑对面的大块头是个吃货,但真的对决起来,以他的能力根本毫无胜算。

“你应当知dào

魔·朱然,还有天·北宸就在附近。别忘了,上次零镜碎裂,宇宙崩缩之时,天、魔、兽三方订下的规矩。难道你想破坏规则!”蛇脸终究是玩弄阴谋的诡秘生灵,在老饕餮将要怒气勃发之时搬出了可以制约他,保护自己的话语。

“我不许你伤害他。他根本不知dào

那些事情。”虽然依旧声色俱厉,但忌惮着一向以随心所欲视随意毁坏一个世界为乐的诸魔之首——魔·朱然,老饕餮终究将自己已经挥洒出的庞大身体从天穹中收缩回体内。

“你要知dào

,既然朱然在这,必然会顺手除去这个隐患。不,不,不要急。我有个提议,知dào

投影者协议吗?也许你可以和朱然商量着,让这个叫林萧的孩子代替那酒店中的姑娘。反正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便让他试一试又何妨。即便在其中死去,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有何关联。你根本不能护着他一生,他流淌着先锋之主和先锋之后共同承载的血脉,注定他如果不在庸碌中死于我们之手,便耀眼于某个世界之中成为另一个如同他父亲般可以与诸天之首硬抗三招而不死的强dà

存zài

。”蛇脸噼里啪啦地提议时,长车中慵懒的红裙女子面色一丝惘然之色忽然闪出,嘴角扬起的弧度中几不可闻的话语在车厢内一闪而过:

“有缺。你还活着啊。真好。”

“你有什么阴谋?”饕餮实在是太熟悉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同伴,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可说。总之,不会伤害到他,甚至在关键时刻还可以保他一命。”蛇脸微笑着摇摇头,心底却暗自欢喜,知dào

这个吃货已经动意。毕竟,朱然的疯狂与神经质几乎可以媲美诸天里那个以爱的名义疯狂灭世然后又创世的梵天。而面对疯子,即便强dà

如他们也必须在可转圜的余地下退避三舍,逃出十条大马路之外。

“好。”饕餮沉吟许久,权衡利弊,痛下心肠,一口答yīng



这一答yīng

,饕餮与蛇脸之间突然出现一条绿线一条黄线。

这是契约之意,从此后饕餮不得干扰林萧的成长,而蛇脸也不能随意的杀死林萧

楔子(下)

无论魔与人,天与人,兽与兽之间达成怎样的协议。

这个夜晚,他们终究只是配角而已。

大厅之上金碧辉煌,人声鼎沸。近百桌的宴席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林萧整了整行装,仔细地听着另一位侍应生的叮咛,小脸蛋上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在这满厅非富即贵,名流如织的人群中穿梭。更何况今日的宴席主人还是那个常常在电视上与各国政界,商界对话互动的大人物。

这让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生怕出了错丢了“老饕餮”的脸面。

依据店里那些厨师谈天说地中透露出的话语信息分析,这次大人物千金的生日宴会之所以在老头儿这家刚刚扩建重开的酒店举办,完全是因为那对夫妻冲着老头儿的“饕餮”之名而来。

不可否认,若在这座城市里选出一位厨神级的人物,那肯定是有“饕餮”之名的老头儿。偶尔林萧甚至认为,老饕餮对于餐饮的造诣在全世界也是排的上号。只不过,林萧的老饕餮同志一向很低调,很温和。根本不屑于与那些跳梁小丑一争胜负。

遗憾的是,三年时光,老饕餮的厨艺林萧只学会了跟老头拇指大小的那么一点点。而老饕餮的真zhèng

厨艺就像他的身躯一样,让人望而生畏,继而敬慕不已。

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在厨艺上的悟性,林萧轻轻托着托盘穿行在宴席之间。

许多只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人此刻就在这大厅之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心中羡慕的同时多多少少带着一丝自卑与眉宇间偶尔流露的厌恶。

神思中似乎听见多年前醉酒摇晃的人站在高楼天台指着车流如龙,忙碌于世间名利的人群,沉吟后悲悯的声音:

“繁华似锦,不轨人流;萧条如风,血泪成河。”

他低下头,轻声将不知所踪的人所说的话道出,心间一时愁绪云渺,不明心境

而此刻离大厅之上搭建的舞台最近的那桌,一位妙龄少女睁着仿佛漾出水波的明眸百无聊赖地望着满厅来来往往互相寒暄搭讪的人,心中也是愁云满布,眉宇间嫌恶之色越发浓郁。

当那些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冒出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各种可以左耳进右耳出过滤到空气中的废话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她便会堆起礼貌性的温柔笑容巧妙地隐去眉宇间的郁闷,做出即有些距离又能让人感到温暖的应答。

她讨厌这种虚伪的交流,正如她喜欢温润如玉,话语平淡却饱含着让人温馨的男子一样。

只是这样的男子,在实jì

上刚刚上初中的小女生身边又怎么会出现,即便出现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注意到这样的小女生呢?哪怕这小女生已经初具将来可以颠倒众生的青涩风情。但,依旧是小女生。

等到这些亲戚朋友渐次离开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暗暗腹诽着这满厅为她庆生的人。撇了撇嘴,她低下头将纤纤手指伸到桌布后面,将它撑开,凸起的桌布上各种各样的形状次第出现,她撅着嘴,嘴边笑意满满。

然后她听见身旁桌椅拉开的声音

微蹙的眉头间,梨花带雨般怯弱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束带绑起,直垂到腰际。如星点墨般乌黑的眼眸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些围拢在身边阿谀奉承之流的厌恶和不耐烦。

林萧视线中甚至看见她眼眶中微微泛起的水波。

他的心陡然一跳。那泫然而泣的神情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回头想再看一眼,可人头攒动中,那身影早已湮没于众人之中。

那刻,他蓦然想起井底之蛙,以及白天鹅。

“白天鹅是天生的丑小鸭,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半尺见方的井底之蛙,看见也永远得不到,甚至会因为那瞬间的惊艳,埋葬一生的信仰。”

他想叹息,脑海中回荡的却是那人苍然的声音

“美丽的姑娘,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轻淡的声音在桌椅拉开之后,荡漾在她的耳边。

她的手木然一顿,偏过头,看见白衣如雪温润如玉。

她的心蓦然一顿,再回复,颠倒了红尘倒影,似看穿了信仰与祈祷。

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男子听力极好,在这嘈杂的人声中依旧听见了那轻如蚊蚋来自少女砰砰跳动的心中引出的单字清音。

桌布下她的双手绞在一起,绞啊,绞啊。那颗懵懂的心也跟着绞啊绞。

我应该跟他说什么呢?为什么他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话?哎呀,我应该说什么啊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聊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乱糟糟的。

她承认自己真的每天都在祈祷上苍给自己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但那真的是一种祈求,而所谓祈求更多时候被解释为奢望。

然而当这奢望忽然间降临到自己身边时,她完全乱了分寸。

“姑娘,不要绞咯,桌子都要被你拖走了。”

“啊!”她惊惶着抬起头,手指迅速的从桌布下抽出,双手摆放在膝盖上,面容羞涩,微微泛着殷红,仿佛将要熟落的果实。

“我叫北宸。你叫什么?”

“北宸。这名字真好听。”这名字一出男子的口,她的耳朵就像有个急切的小人一样倏地跳到男子的嘴边,把这名字满身一抱,转身就飞奔回自己的耳朵中,生怕男子将这名字收回。

她胡思乱想着,越想越惊奇,越惊奇越匪夷所思。

以至于她都快忘记男子名字后面的对她的问。直到那声音在耳边又一次回荡着:

“我待会儿再来哦。美丽的姑娘。”

她突然想起那个问题,张了张嘴轻声说出名字,却发xiàn

那人早已去了另一个方向,她怅然若失地将目光随着那身影一直远去到再也不在视线中。她提起裙摆正打算站起追上去,她知dào

羞涩的背后所包含的矜持,那是这些年被家庭教育所着重交代的。然而当梦中幻想一朝成为现实,她的心和渐渐增长的叛逆终于要促使她走出违背父母意愿的一步。

可这时,被称为父亲的人站在她身旁说:

“坐着。宴会开始了。忘记这些年学的礼仪规范了?”

她埋怨地看着父亲,撒娇似的话语刚刚启开嘴唇,她忽然望见父亲眼眸深处涵盖的她似乎能够理解又不能确切明晓的含义。她偏过头,看见侧身站在桌前的母亲哀怨的表情。

想到宴会之先,父母对自己的殷殷嘱托,她的目光转回到北宸消失的方向,心中忽然以为明白了那白衣如雪温润如玉的出现,与消失。

她方才跃动至高空欢舞的心猛然间摔在了万丈深渊下,碎裂开

宴席已经过了一半,北宸依旧没有回来。父母端着酒杯与那些客人觥筹交错。说到底,这场借着她生日名义举办的酒会实jì

上主角根本不是自己。

少女的心性又是叛逆的季节,总是那样的跳脱,再添置了属于女人独有的感性思维模式,她无法违逆父母的意思,但此刻心中那颗碎了的水晶又愈合了,碎裂的缝隙点点连合,又回到了那颗在高空欢舞的跳跃的心。

她蘸着汤汁儿,嘴里呢喃着北宸的名字,同时心里想着这名字是什么样的字。然后一大堆的“北宸”随着她手指的勾勒,渐渐在桌布上沁出水渍。

看着桌面上的字,她露出甜蜜的笑。

她是那样的专注于那两个字,满满的心里沉甸甸的都装着这两个字,这个名儿。

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徘徊着脚步到她桌前俊美少年眼角流过的泪。

更没有听见那颗刚刚在她心间碎裂过的水晶般剔透的心在少年的心中也嘭的炸裂开。

“初恋是多么美好,多么纯净。”达成新的协议,北宸远望着少年那雾气迷蒙的茫然目光,不禁浅笑感叹。

饕餮手里捧着旧日林萧披着的深灰色毛毯,看着酒桌边忧愁的少年默然无语

“这还给你。”饕餮将深灰色的毛毯递给林萧。

林萧目光游离不定,心中起伏不定。

“你走吧。”老饕餮沉默了片刻,张开嘴以平淡却不容置疑的音调将早已决定的事告sù

身前的孩子。

“什么?为什么!”林萧陡然间觉得天旋地转,思维刹那间回转又瞬间完全不存zài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是机械的大声问道。

“没有为什么。你走就是。”饕餮望着他,眼神冰冷。

林萧从未见过饕餮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绝望完全笼罩在他心上。比那倏忽间出现又倏忽间消失的爱情更加绝望。

他不知dào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厨房。应该去哀求和撒娇么,让老头儿心软,使自己留下来。

可为什么要去哀求?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

“砰!砰!砰!”烟花炸响在天空中,璀璨的焰火绽放一瞬间的绚丽多彩。火的一瞬,冷灰的一生。

他将毯子包裹在身上,像三年前那样。

没有人送他,那些厨子们都在饕餮的目光下不敢说话。

他回过头望了眼这待了三年的地方。心若死灰,无可再燃。

井底之蛙,即便看见天空,终究还是要在井底的吗?

他问自己,眼泪滴滴流落。

他撞上的那冰冷眼神,真的是那个有着棕熊般雄壮体魄却宽厚善良笑容温和的老人吗?真的是那个背着自己在公园里放烟花,哈哈大笑如同真zhèng

父亲般的人吗?

为什么,自己想要的什么都留不下来?

他想起最初的时候,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冷笑着对自己说的话:

“除了你自己,一切经lì

的都不会留存下来。”

他站在巷口回身,希望看到那个硕大的身躯从那窄小的门中走出来,挥着手笑着说:“小子,我跟你开玩笑呢。回来,我给你做烧鸡吃,我刚想出个新的法子。”他好想听见那声音。

晚风卷起街道上飘零的孤独,蹲坐很久的少年始终没有等到那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泪水模糊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前方黑黢黢的道路,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当初,那徘徊边缘属于自己的空旷。

黑夜的尽头,耸立的高楼上那巨大的身影一直注视着少年的身形,轻轻的叹息,他的身后一道缝隙渐渐开裂。

他走进去,回头再看一眼迷茫踉跄失魂的少年,低声道:

“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

风从高楼间吹过,没有人知dào

,这个城市中曾落下一位能够只手遮天的生命

林萧走在长长的冷清泛着死白月光的街道上,觉得天地之大,无可容身之处。又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怜。转念想,自己比那些一直刨食的人要幸运的多。至少,自己跳出过井,看见了井底之外的天空。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他的身旁。

“咦?”轿车忽然停下,天空的云层遮蔽了月光,黑黢黢的街道上只有远处昏暗跳跃的灯火。

轿车的车门突然打开,里面有人说道:

“上车。”

那声音如同一条嘶嘶扭动的响尾蛇。使他浑身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本能地摇头,拔腿就跑。

然而等他迈步的时候,车门内忽然伸出一只手,仿若兰花般优雅,细腻,纤长。似乎是眨眼间一道黑色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在门前,那是个如同18世界贵族管家般男性,他弯着臂膀,那只手扶在他的手臂上。

那是个大约20岁左右的女子,她的长发高高盘起,红色的眼眸带着贵族似特有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跟我走。”

林萧拢紧深灰色毛毯往后退,那双红色的眼眸让他不寒而栗,即便这女子是他见过的最高贵典雅的女性。

女子扫了一眼他包裹在身上的深灰色毛毯,对管家样的人说:

“我要了。”

“是。”

也不见这人有什么动作,林萧只觉得自己身上陡然一轻,再看那女子手上已经拿着他那身深灰色的毛毯。

“还给我!”林萧虽然惧怕,但依旧喊了出来,那是那个叫父亲的人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

“跟我走。”那女子重新坐上车,冷漠的语调带着上位者的命令式。

林萧没有说话踌躇了一会儿,那车门内没有催促声,似乎确信他不会逃离,会走近,而后进入。

他踱着步子走上前,弓着腰钻进车厢内。

车子缓缓前行。

女子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睡着,那双肤如凝脂的手,即便在这黑森的幽暗中依旧散发着晕白的淡光。

“想活的更好吗?”林萧浑身一颤,是那个最初让他打颤的声音,如同蛇在吐信般。

幽暗中,一双泛着金黄色的阴冷蛇眼在他眼前缓缓睁开。

“你,你是谁?”

“签下这份契约,你就能活出更好的未来。无论是北宸,老头儿,还是少女。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冰冷的话语中渗透着刺骨的寒冷。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dào

,你,你是谁!”林萧缩紧自己的身子,恐惧着问道。

身边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三年也没把你变的更自信。你还真是井底之蛙。”

“按下手印也行。”那蛇眼从黑暗中伸出一双干枯的手,左手上拿着羊皮纸,纸上血色印染着无法看懂的文字。右手上放着一块猩红的印泥。

“这是什么?”

“魔鬼契约。”

“我不和魔鬼签契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让我下车!”他嘶吼着,使劲儿地拍打着车窗。

“你没有家。”女子瞥了眼手中深灰色的毛毯,淡淡地说道。

他想说他还有家,但手却停止了拍打。

是啊,老头儿就在刚才将自己赶出了曾以为会一直温暖的那个家。至于多年前已经模糊了身影丢弃自己的那个死鬼老爹也不知dào

现在在何处流Lang。

繁华世间,千万屋宇,哪座是他的家,哪一盏灯只为等待着他而熄灭?

家在哪?

那多年前离去的小巷前,灰色墙壁上那明亮的灯火房间,原以为自己拥有了,可现在冰冷与孤独重新缠绵。

“如果你和我签订契约,什么都会有。哪怕你想变成白天鹅都可以。”那蛇眼继xù

诱惑道。“只要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一切都将会成真。”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灵魂?”少年静默了很久,开口问道,语调平静。

身边的冷漠女子抚摸着深灰色毛毯的手微微一顿,仅仅一瞬间。

“不,不,那是人类自己搞出的做法。我们只要你按个手印就行。什么都不需yào

。”蛇眼摇了摇自己不知dào

在什么地方的头,两只眼睛在空气中晃啊晃的解释道。

“手印?”他看了一眼那契约。即便在黑暗中,那字体依旧清晰的映在自己的瞳孔上,那上面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

“上面讲了什么?”

“只有一句话:奉献,投影者的力量,我的眼睛。”

“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不懂。”那蛇眼老实答道,随即问道:“你签还是不签?”

“真的什么都会有?”

“真的。”蛇眼言辞恳切。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在印泥上狠狠地按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大拇指上全是血一样粘稠的东西,然后在契约上留下了自己的指印。

女子伸出手,将毛毯重新披在少年的身上。

精致冷漠的面容上勾起圆润的弧线:

“投影者契约成立。”

林萧意识陡然晕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将自己拖走,仿佛灵魂被勾住,撕扯着要从肉体中剥离。他想高声喊叫,可没有声音,只有冷冷的蛇眼依旧盯着他。

那昏暗里突然散逸出莫名的香气,像是一朵清冷的白莲**绽放,他不懂为何这世界里明明有很美很美的东西,但最后留在自己手心,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那寒冷彻骨的眼神。

眼眸中最终倒映的只是那蛇眼下开合的嘴唇:

“我是谎言之兽,骐蛇。”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这契约真好签。”骐蛇眯着眼睛盯着契约看了半晌,将契约卷好,递给朱然。她转过凝视少年消失座位的视线,接过契约,打开车窗,伸出手,张开。

月色迷茫,清风徐徐,那契约在风中渐渐化成灰烬:

“签订又怎样,都是傀儡而已。”

这一刻,骐蛇浑身一个冷战,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这此刻丢弃了慵懒,面容冷漠的诸魔之首的这句话语中。

北宸牵着少女的手,少女低着头,眼角带着甜蜜的弧度,那宽厚的手掌是从未经lì

过的某种潜藏心底的梦中情愫,也许他和那些贪恋自己容颜的他们一样,只是偶尔请容许我小小的幻想,一出属于自己的梦境。不论这梦是否真切的只是一场缱绻过后的绵延惆怅。她看见月光照映在自己的脚边,那银白色--如梦。

北宸突然松开少女的手,少女霍然抬头,眼神挣扎着,火热被掩盖,留下梦碎的残忍清晰。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放开自己的手。

她想在他开口前给他一个微笑,可脸孔上的美丽苍白的无力。

北宸微笑着对少女说:

“恭喜你们,你自由了。”

少女的身后,她的父母脸上流露出狂喜的神情。

自由又怎样,没有你的陪伴,那自由只是布满裂痕的瓷器,一碰就碎。

她只是那样看着他,真的希望给一个以后再见的眼神,可眼睛无法假装着说谎。

他站在风中,温和的对她笑

少女眼看着北宸越走越远,泪水终于如断线珍珠般颗颗坠落,梦碎的现实终于让她追了上去:

“我叫清璃!越清璃!”

北宸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身形虚无飘渺,如同轻烟般消散。

晚风吹拂,越清璃双脚横摆在地面上,视线的焦点全数在北宸消失的地方。她的父母在身后不知dào

该如何劝解。

目光中忽然闪过一抹银白,她猛然回头望着父母决然道:

“我要跟他走!”

一根白色如雪的白桦木杖从地底突兀地伸出,她扑上前紧紧地握住,仰起脸泪眼朦胧,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见——银白色的月光,可那绽放开的烟火,却依旧绚烂夺去它所有的光彩。

她的容颜上忽然绽放开白莲般美丽的笑,像是蓦然回首时那一刹间的温婉,安静,明丽——即便你烟火曾那么张狂,可最终依旧刹那已成灰,零落的灰烬仰望的却是万载不灭的银白——我所要的只是那一次属于自己的理由。

即便我知dào

,那人,别有用心。

“白天鹅和井底之蛙其实都一样。”朦胧波荡的幽暗中泛着淡淡白光的冷漠女子盖棺定论。

“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呢?”风中残留着梦呓般的呢喃低语。

街道上一个醉鬼一步三摇地看着前方晃荡波动的车影,晃了晃脑袋,举起酒瓶卷着舌头大喊:

“干杯!”

“砰!”远处的天空,烟花爆裂,又是一场夺目的绚烂。

卷楔

剧烈的界风从前方淡蓝色的波纹上咆哮着扑向青衫。

青衫若万仞山峰,不动分毫。

眉目如星,敛神聚气,深不可测。

他的身后崇拜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这道身影,窃窃私语。

“不愧是修罗王座下第一魔帅,居然可以硬抗界风啊。”

“是啊,是啊。要是我们,早被界风撕得粉碎了。”

“这次有云海潮率领,别说第三层这样胭脂满溢女人当家的琉璃境,就是一统九层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胡说什么呢,小心恶枭啄了你的头。”

“没,没吧。你别吓唬我。”

严厉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乱嚼舌根的兵士,副将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身后密密麻麻的修罗大军,悉悉索索的军团在他的目光下瞬间平静。

抬起头望了一眼远方扑翅横飞于层隙中的巨大禽类,那是唯一能够在每层之间的缝隙中自由行动的生命体。据说它们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是来自最高议会的窥视之眼,能够看到九层内所有的事物,还能分辨谁说了诛心的话语。

他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在各层军界中流传的怪异说法,眼神挑衅似地冷看着那只恶枭:你来啊,你要是敢来,管保你这恶畜尸首两分。

“嗷”的一声尖啸,那深紫色的眼眸似乎感应到了那密密麻麻脆弱生物中的恶意,那只恶枭猛然加速扑向拥挤的军团中。

军团中的兵士骚动不安,不知dào

怎么会引起这个受到最高议会青睐的巨大恶魔的注意。

“肯定是你说的,被恶枭听见了,这恶魔要来吃你了。”

“别,别,我怕。”

副将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刀,双手握柄,弓腰面朝那扑棱而来的巨大飞禽,低声吼道:“来啊,来啊。”

那巨大平展的翅膀遮天蔽日的向他们扑来,深紫色的眼眸中充满着俯视低层生物的轻蔑。

离恶枭近的军士已经踉跄着后退,他们的一后退,立马产生连锁反应,整个军团阵势陡然散乱。然而没有人逃跑,因为这是每层之间的层隙,除了他们脚下的这片用大禁术积聚凝固的土地外,四处完全属于虚空。

副将的眼睛渐渐变的血红,心中呐喊:“你来啊,你来啊,让你看看魔帅的厉害。恶畜!”

尖喙张开的同时,一道深紫色的罡风从恶枭的双翅间呼啸着削向军团。

深紫色罡风即将冲入军团的刹那,威严的声音从界风间传来:

“孽畜,还不退去!”

那音波如同实质与深紫色罡风猛然对撞,在军士眼中强dà

无匹,几乎无人可敌的恶枭罡风居然连爆裂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音波完全吞噬,余波更是砰然击打在恶枭的身上,翅翼间迸裂出道道深紫色的血光,凄厉的啸声,在层隙中悲鸣。

“嘿,见识到魔帅的厉害了吧。哼!”副将收起长刀,嘴角带着一丝得yì

的笑。

军团兵士愣愣地看着恶枭凄然的模样,虽然看见魔帅正面对抗界风丝毫无损已经是敬畏无比,但此刻只是一句话就将这纵横层隙时不时闯入各境内大肆吞吃人群的恶魔击溃,这一刻,没有人再怀疑这次的行动能否成功。

“魔帅万岁!魔帅万岁!魔帅万岁!”身后如Lang的称颂声从他的耳边飞梭而去。

站在身后的那些兵士又有谁看见他眼眸中那丝追忆的温柔

灵境,总观城,全境台。

此日乃是整个死亡地界最盛大的日子,千年一次的“夺层大会”此刻正在激烈的展开。

全境台的高台上九张座椅上坐着八个人,除了第八层十方境以外,从零层到第七层的八位统治者或代理统治者都已端坐椅中,目光森严俯视前方的五块区域。

“不知灵王觉得这五阵中哪境会第一个出来?”坐于左首第一座位的平然境的文相对端坐中央位置的灵境之主问道。

灵王身材肥硕,坐在位置上如同一座肉山。这是个整日里都笑呵呵的王者,深受灵境总观城民众的爱戴。他呵呵笑道:

“文相,我只把这当戏看,谁出不是出啊。”

文相清癯的身子一颤,面皮一抽,暗骂道:“猪头。”

嘴上却说道:“要我看啊,这次估计还是静慈境先出来。”

灵王笑容不变,却并不搭腔。倒是灵王右手边的女子,容貌秀丽端坐,缓声道:“文相谬赞。本次大会,平然境也是不错的。”

文相笑道:“景庵主实在是羞煞老夫,老夫岂不知自家儿郎的斤两?与静慈境相比,那就是米粒与明珠的差距。明珠独有,米粒可是数不胜数啊。”

灵王挪了挪身子,那座椅咯吱咯吱一顿响,文相皱眉都觉得为这椅子心疼。灵王笑着道:“莫恼,莫恼。文相不过玩笑。安心看这大会便是。”

这话却是对其余几境的当家人说的。

景庵主淡声道:“文相且勿妄自菲薄,这各境的优劣根本没个标准,各有所长。静慈境胜在灵巧,倒是在这阵中占了少许便宜。要真是生死对决,不见得能够抵住以杀戮为妙的修罗境。”

修罗王窝在座椅中,并不答话,景庵主并不着恼,知dào

这修罗境的王者此刻元神并不在此处,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偷睡。

不知过了多久,修罗王身子微微一动,一双眼眸蓦然张开,电闪雷鸣。

“恭喜修罗王踏入归境期。”灵王在修罗**醒的那刻便笑着祝hè道。

一边的文相心中陡然一跳,跟着灵王张口祝hè。心中却是暗暗戒备,知dào

灵王是在警告自己。

“不知这个猪头到底达到什么境界了?”文相心中疑惑。

其余各境纷纷祝hè修罗王踏入归境期。

“一入归境,便是元神不侵,身具天地引动之能。日后修罗境再多一高手,待百年后的‘十方功德’,我们倒是要小心了。”一位须发皆白,随风飘飘的老者捋须笑道。

“可不知浮山大师是否能活到那天了。”修罗王冷笑了一声。

浮山大师点头道:“老了,倒是不知修罗王原来有此野心,倒是小瞧。原以为修罗王年纪轻轻,当知忍耐,原是毛躁着。若得闲暇,我修禅境可恭候修罗王与我等师兄弟共同参悟禅之法门。”

“不说,不说。你们赤裸裸的在这盛会上说着这些大煞风景的话语,实在是误了这场好戏。等大会结束,离了我灵境,随便你们怎么折腾。瞧瞧,文相倒是说得对,果然静慈境先出来了。来,来,看戏看戏。”灵王笑着道。

“灵王海涵,灵王倒是心宽体胖,似我修禅境的弥勒大师,笑口常开。”

“是嘛,弥勒大师已隐逝多年,我这身心可比不得弥勒大师。只是秉持乐观而已。”灵王一句话让高台上各境当家人暗自偷笑。

浮山大师却是面皮微红。

当年修禅境弥勒大师虽然已入除尊者之外最高的锻灵期,可说是当时九层有数的高手,却因贪吃,不幸撑死。多年来一直是各境中的笑谈。

修罗王冷着一张脸,俯瞰着台下欢欣鼓舞的人群,目光渐渐游移到五阵中的琉璃阵:

“坊主来此,不知何人当家?可是妙心仙子?”

那边一直沉默不语,面容幽愁平添一份怜惜幽婉的琉璃境坊主妙祭仙子轻叹道:

“还请修罗王手下留情。只是不知何人领军?”

“云海潮。”

云海潮望着淡蓝界风之内的琼楼玉宇,心中却是心绪澎湃。

“魔帅,我们还要等多久,兵士们都等不及想冲入琉璃境大肆屠杀了。”副将站止于云海潮五步之外询问道。

“等。”青衫猎猎鼓起,身后冲天的杀气已经隐隐搅动层隙间的云层,千年等待只为了这一次的杀戮

“云海潮?第一魔帅?听说是个情种。修罗王派他前去,可是与琉璃境中某位仙子有联系?当年他尚且年少,在我灵境居然单枪匹马就敢闯入铁丐城,杀的铁丐城八百白袍丢盔卸甲,可算是一时豪杰。不知现如今可曾达到归境期?”灵王听到这名字倒是回忆起多年前的旧事随口问道。

“已入锻灵期。”修罗王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众人一片哗然。

妙祭仙子更是花容失色,知dào

此次琉璃境已是覆灭在即,根本无力抵御。即便云海潮顾念与妙心当年的情谊,但以修罗王铁石心肠,恐怕一场杀戮大战在所难免。

“修罗王瞒的好啊。锻灵期这千年来已然不多,九层之内,已知的不过半百。能够行走于世间的,却着实不多。有此大将,修罗王百年后的‘十方功德’看来是稳操胜券了。”饶是灵王一向乐观,也是被修罗王的话惊骇到。

修罗王抱臂于胸前傲然道:“即便没有云海潮,百年后的‘十方功德’依旧属于本王。”

“虽然十方功德与我灵境并无关联,我灵王也对那天界之说没有什么兴趣,可也是要提醒修罗王一句,低调做人。”灵王哈哈一笑。

修罗王点了点头:“多谢灵王教诲。”

“哟,平然境也出阵了。文相,回去代我向平然堡主道贺,待他出关,还请移驾灵境,我做东,为他祝hè。”灵王笑意盎然的对文相说道。

文相连连点头,满面春光,知dào

此次不必担心修罗境夺了平然境的第二层。只是,他转头望了一眼闭眼愁苦的妙祭仙子,心中暗暗叹息,却是无奈。

修罗境这千年突飞猛进,再加上云海潮这锻灵期高手,还有这阵中的第二魔帅——扶山鹏,以及未曾来此的第三,第四魔帅,恐怕修罗境大势已现,如果修罗王野心过大,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平然境与静慈境。他看了一眼冷冰冰的修罗王又望了一眼身边乐呵呵的灵王,暗暗盘算,日后该如何权衡利弊,又该在这死亡地界的争霸战中占有一席之地。

正在他算计这其中的长短利益时,修罗境第二魔帅——扶山鹏大步迈出修罗阵,跪拜台前大声道:

“末将已破修罗阵,请陛下下令!”

修罗王长身而起,意气风发朗笑道:

“踏平琉璃境,覆灭琉璃坊。凡抵抗者杀无赦!凡投降者皆为死徒!妙祭仙子,我修罗境第五层此后就多多拜托仙子啦。哈哈哈!”

妙祭神色颓然。琉璃境覆灭,日后迁居第五层怕是再过千年就是第七层,永世不得超生。没有琉璃境的无名阁,琉璃境从此已然退出死亡地界的争霸舞台。只恨自己资质平庸,妹妹妙心为情障所阻,这琉璃境只怕再也无翻身之日。

修罗王话音落下的同时,屈臂一拳,拳罡在空气中破开,层层音波直扑琉璃阵,却是要拳杀琉璃阵中的妙玄仙子。

“修罗王,你不要欺人太甚!”妙祭大怒,可在这总观城中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妙玄仙子连尸首都不见的消散。

灵王拍手道:“修罗王这一拳能够用出,实在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总观城中血漏石封印所有攻击性能力,不知修罗王如何用出此拳。”灵王虽笑,却已经站起,一股威压如同万丈山峰自座椅上铺天盖地击向修罗王。

修罗王怡然不惧,从袖中掏出一具金破蟾尸体扔在地上。

威压陡然消失,灵王看着金破蟾哈哈大笑:

“天下间还剩两只金破蟾!”随后大步离去。

众人根本没有注意这唯一能够破解血漏石的奇兽,都震撼于方才从灵王身上冲天而出的威压,那威压已然处于——锻灵期顶峰!

没有人看见修罗王背后流淌出的汗水,刚才他贸然一击,只不过是希望以此立威。虽然知dào

这个整日笑呵呵的胖子实力强悍,但看今日他踏入归境期,胖子第一时间发觉便可知一二,只是没能想到这胖子却已经屹然站立于锻灵期顶峰,随时有可能进入尊者级别。

而死亡地界中已知尊者级别,仅三人!

在灵王震慑群雄之时,云海潮面前已经对着他狂啸多时的界风忽然间消声匿迹,那淡蓝色的波纹也瞬间消失。

等候多时的修罗大军已然明白,第二魔帅成功在琉璃境之前破阵。

广大的琉璃境大地仿佛轻纱尽去的少女,此刻已是无处遮羞的暴露在这群九层中最嗜杀的魔鬼眼前。

青衫举手,一指那片肥沃的土地,沉声道:

“杀!”

琉璃境,琉璃坊。

坊中数千位最后的守卫者忍着悲痛守护着琉璃坊最后的阵地。

琉璃境自建立以来,依靠琉璃坊的无名阁一直稳坐九层中的第三层,多年来秉持着和平共处的原则。然而其土地肥沃,山川湖泊更是拥有让人觊觎的丰富资源,更重yào

的是那无名阁中传闻拥有能够参破死亡地界真zhèng

存zài

的秘密,一直为各层野心勃勃者虎视眈眈。

到得这千年,妙祭仙子资质平庸,身为坊主,竟然没有进入无名阁的资格。其妹妙心却是天纵之姿,本待其成年便可进入无名阁修习**,岂知最后却因情之一字,破了天赋。而对于整个琉璃境其他成员和民众,居然没有资质足够的人。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修罗境当时刚刚即位的修罗王直接对死亡地界全体宣bù

,琉璃境已是修罗境之物,谁敢染指,那便准bèi

承shòu修罗境百万军团!

“多年未见,你可好?”云海潮挥手间将琉璃境有数的高手尽数击杀后,对副将下了屠杀令,老马识途般转入琉璃境中的青冥岛。

“姐姐愧对琉璃境呢。”清音徐徐,女子美艳不可方物,然而眼中却是痴痴呆呆,答非所问。

云海潮暗暗叹息。

远处琉璃坊大火烈烈燃烧,数千坊中守卫者无一投降尽数战斗至死。屹立万年有余的琉璃坊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可能成为死亡地界争霸的主角之一。

妙心坐在石凳上,指着对面的石凳说:“坐。”

“我”

“不用说,我都知dào

。你是想让我帮你算卦?请端坐于此,待本仙子为你卜卦。”妙心嘻嘻笑道,翻手间拿出一叠卦纸,在那翻翻捡捡。

云海潮心中哀痛,情不能自己的一把握住女子的手,妙心手掌一颤。

“妙心,我定会治好你的病情。哪怕清醒后你知dào

所有的真相,我也甘愿受死。”

“娃娃。”妙心眨了眨眼睛,愣由云海潮握住自己的手,目光却是游移在云海潮的背后,那里有个女婴

琉璃境覆灭的当日,修罗境第一魔帅云海潮携琉璃境妙心仙子飘然远去。

修罗王震怒。发布修罗王令,悬赏云海潮人头——五千万灵铢兼修罗境上将一职。

同日,修罗王巡视琉璃境时于青冥岛拾到一名女婴,取名“越清璃”。

琉璃境七百万民众十不存一,剩余民众,除了一部分在妙景仙子的率领下突pò

重围与妙祭仙子会合前往第五层原修罗境外,其余三十余万民众尽数贬为死徒。

死徒者,非死不可活。

次日,修罗王独自进入无名阁,从此多年未出。

琉璃坊遗迹内于当日突然崛起一井,井中腾起碑文——持戮井。

第二魔帅扶山鹏晋升为第一魔帅,发布第一修罗令:

凡新入死亡地界第三层者,皆为死徒!

第001章:那年初至

整个头颅带着一阵阵晕眩,撕裂开的眼眸里只有漆黑的完全消失了所有光线的无所知的空间。

空气阴冷,带着丝丝缕缕淡漠的血腥气息从鼻翼间穿入肺腑,这味道似有还无。仿佛身周的一切都被禁锢在某个隐蔽的空间中。

但他知dào

,这空间迟早会打开,因为那阴冷的气息带着的是新鲜可以呼吸的空气。

“咳咳”从胸腔中咳出的气息让他突然发觉自己依旧活着,那种憋在心肺间难以自抑的恐惧,似乎也随着这两声咳嗽,消失大半。

左手抚摸着胸口,那股微弱的跃动虽然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久,但那的确是心脏的跳动。右手伸到脊背,一寸寸的将手能够抚摸到的每一处细细触摸,那种从背后撕裂自己的恐怖仿佛从未曾发生过,光滑的背脊,触手滑腻,恍若女子。

他喘了口气,眸眼中没有光线的此刻,他并没有什么害pà

与不安。对于多年前那些四处游荡于城市边缘,露宿于荒郊野岭的他而言,这反而带着一股久违的亲切。

等到喘息逐渐平定,内心的回声重新剧烈跳动时,他才有精力回想那件无可揣测,像是神话又似乎梦魇的事情。

尚未等他细细回忆那个身旁冷漠的女子,那双阴冷的蛇眼。眼前的黑暗忽然炸亮,像是红日在漆黑夜空中骤然跃出的那抹惊艳——他的脸上流下液体,温热带着血腥味,他伸手在脸蛋上摸了摸,血浸满他的手。

“杀!”耳边传来凛冽杀伐的声音。

随后他看见漫山遍野奔逃的人群,那些人赤裸着身子,茫然无措,他们相互哭喊不知dào

自己犯下怎样的错误而遭到身后——黑色的铅云从他们的身后层层推进,泛着冰冷金属色泽的盔甲,高高扬起又迅速落下并带着一长串血花的刀,嗷嗷鸣叫似虎又像是象一样踢踏在地面,尘土飞扬中奔行在人群中的坐骑。

那是他无法确知数目的军旅,而他们的身前则是远远超过他们数倍的手无寸铁的人群。

死亡。这是他此刻卧倒在黑暗中唯一的感觉。

屠杀。

彻底的屠杀。

那队队军旅在每个队伍中间那个头盔上镶着银边的人命令下,带着一股漠视生命的死亡气息疯狂的收割着人群。

哭喊,嘶吼,凄厉的尖叫。

淡去的不是他们手下长刀落下的速度,而是奔逃人群的数目。

“扑”的一声,他吓的赶忙缩了缩身子,就着外间突然涌入的光线,一具不断从脖颈处喷涌血浆的尸首正在他眼前一抖一抖。

头!

他浑身战栗,这是一具没有头颅的躯壳。

逃!一定要逃!此刻他心中只剩下这样的信念,强烈的求生意识促使他推开眼前的尸体,双脚猛的在地上一蹬,全身肌肉紧绷,疯狂的向前奔跑。

他睁开的眼睛仰望天空,天色昏暗,淡漠的血红阴翳在整个苍穹之上,甚至他看见仰起的脸孔之上,那奇怪的漂浮在天空的大地。

呼呼的风声从背后冷冷地割向他,他的脊背冷意纠缠,仿佛赤裸的身躯在荒原上忘我的奔驰。随后他才发xiàn

,此时在追杀中奔驰的自己是一具赤条条的肉,和漫山遍野哭号的人群一样,不着寸缕。

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全力的奔跑,像是多年前偷盗时被举止粗鲁长相凶残的中年大婶拿着笤帚从一尾巷的巷口一直追到九尾巷才甩开追逐,那时他也如今日般全力的奔跑。

只是那年时节,秋日的雨水淅淅沥沥的在巷弄间的屋檐上滴答滴答。

如今这时节,淡淡血红的天空里飘着的大地上不断洒落的却是时不时从眼帘下迸溅至头顶数尺高的血雨。

血,血,血

尸体,断肢,残臂

恐惧的眼眸,不解的面容,空洞的眼眶

他跌跌撞撞的在这些与他同样茫然于此刻处境,但却永无机会再去明白,只留给一息的机会给那些能够逃离的人,在未来明晓这前因后果的事后,能够有一日想起他们这些长眠于此的人,以一纸告之这生死轮转的前尘后缘。

不知dào

他摔了多少次的跟头,曾经在称赞中羞涩涨红的帅气容颜下实jì

有少许骄傲的得yì

心思的躯体已经被血染了一层又一层。

多少次那冰冷的带着抽刀便可摧发的刀锋在他身后就差那丝丝分毫便可斩断他头颅,不知多少次他听见背后与冰冷的风截然相反的热热的响鼻声,又有多少次脊背上那些血痕下可惜的叹息声。

逃,逃,逃!

跑,跑,跑!

他的耳边渐渐的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模糊的视线下淡漠的血红,消失了背后时不时会扼腕但次数却越来越少的叹息声。

他不知dào

,离他四百米不到的距离处,盔甲银边的男子高坐在狮碧兽上,伸手于背后,抽出弓箭,弯弓搭箭,冷厉的目光凝聚的焦点正是他不断奔跑的身影。

“嘣!”

闪电是白色的,这箭是白色的闪电。闪电是火红的,这箭是血红的火。闪电是眨眼间转瞬及至的,这箭是肆虐在决堤的江河中摧枯拉朽的洪流。

“死去。”盔甲银边的男子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仿佛他是一具行将就木,顷刻熄灭生命之火的将死之人,亦或是一具已经注定死亡的尸首。

男子转过脸孔,将视线聚焦到那些速度不断下降但依旧奔逃的人群,他们的行踪似乎越来越倾向于一个聚拢的合流。他举起手,握紧的拳头笔直的立在苍穹之下,而后猛地挥下!

遮天蔽日!

蝗虫般的箭枝突然从奔逃的人群四周疯狂的攒射而出,痛苦绝望的惨叫弥漫在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更是将整个大地笼罩。

盔甲银边的男子凌厉线条下的面孔上在那些血中突然绽放出一抹羞涩的笑容。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忽然成为害羞的小草,那强烈的对比在这张脸上竟然奇妙的共存。

“他要逃走了!”然而不等他笑容完全绽放,身边的亲卫忽然高声喊叫,那叫声除了惊讶更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可置信!

血色的雨滴随着脚步已经渐渐失去了那种最初的恐惧,他似乎开始习惯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

那支闪电般的箭枝从弓弦上飞驰向他。

疲累至极的他已经连回头的意志都没有,此时充斥于脑海中的只是垂下头后不断向前跃动的双腿,那双赤裸着的如玉般的脚踝在血污中踉跄着奔行,那笨拙的脚步如同上了锈的机械,失去了那种圆润与灵活。

“啪”他终于跌倒在地面上,整张脸重重地扎在了血水中,满目皆是红色,猩红的色泽充斥他的瞳孔。

他抬起头,挣扎着想站立,然后继xù

奔跑。

“砰!”

扬起的脸孔上浮现出惘然的神色,他看见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地方,一双黑色的胶鞋浮在大地上。

“怎么会有人不肯走?”他的脑海中掠过这丝念头。

然后,他听见了刀鞘的声音,慷慨激昂,像是一曲金戈铁马的战地乐曲。那双黑色的胶鞋慢慢地在半空中拖着,仿佛胶鞋的主人被什么东西束缚了脚踝,他甚至能够听见金铁相交的鸣声。他被血污模糊的眼瞳努力的想上前看一眼,他望见那双胶鞋的背后空无一物。

胶鞋缓缓踱着步子,他始终觉得那步子迈的相当缓慢,就像很多年前他在墙角上看见的那只不停向上慢慢努力爬行的蜗牛。

时间似乎早已禁锢,顿止在某个瞬间,他的眼前那滴血水停顿在双目之间,却始终未曾落下。割裂的空气或者时间,已经使他早已混乱的头脑更加的迷乱。

“这是什么?”他惊骇的目光中那一滴血水还在双眼间停顿,但他清晰的看见自己眼孔中的模糊在褪去,还原成自己原先那双明澈的眼眸。

这时,那双黑色胶鞋在他身前轻轻向前跨出一步。

滴。

血水落下,他的头颅又一次砸在血污中,嘴齿割裂的疼。

他想转过脸看看那双胶鞋的上面那张脸,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好奇一个人的脸是一件多么Lang费时间和生命的事。

他突然间感到背后奇痒无比,他扭过头,眼睛向脊背上瞥,可什么也没能看见。

耳边忽然传来话语:“迟暮伤,一箭横空。”

那双胶鞋就在他大腿旁站止,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止!”男人吐出一个字。

而后他看见那只火一般的箭枝。

那箭在空气中猛然停下,浮在半空中。

箭枝顿止的那刻,他有种沧桑岁月的奇异情绪蔓延在他的感知中

银边头盔的男子听到亲卫那声猝然而响的惊叫,转过脸,看见那个站在四百米远的男子。

他的眉头皱起,一双鹰隼般的凛冽杀气横溢的眼眸骤然眯起,眯起那一瞬间,远处男子的第一句话传来,等到他完全眯起,迸裂出一股浓烈的几乎成为实质的杀气时,第二句话落入他的耳畔。

“你是谁?”隔着四百米,他们的侧方那些赤裸身躯的人群依旧在死亡中挣扎,在攒射中倒向血泊。

他们的身边只有站着的亲卫,趴倒在地上正努力抬起头血污满面的少年。

黑胶鞋的手从拢起的袖子中伸出,轻轻的将眼前的箭握住扔在地上:

“迟暮伤,杀孽过重,如夜行悬空绳索,半步不稳,命丧无处可埋。”

黑胶鞋微微偏头,“望”了一眼,远处与死神挣命的人群,扬起手,遥遥指向人群密集处,嘴唇翕合间吐出字符:

“困。”

攒射的箭枝在那些濒临崩溃,凝聚于死亡气息中无可遏制的恐惧者四周忽然顿止,如同先前迟暮伤的那支一箭横空。

“时间停止?”随着黑胶鞋手指方向投射自己视线的少年怔怔地望着那些突然浮在半空进退不得的箭枝,心中一时间惊讶莫名

“这些人是我修罗境死徒之选,我自觉修罗境还无需平然境代替接收。如此的屠杀之师,恐怕不是一向以不屠手无寸铁民众的武相所令。倒是像极了你这平然境‘死亡修罗’的手段。”即便话语中含义带着谴责的意味,但他的话声却如平缓流淌的小河,让人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湮修罗。”迟暮伤终于确定此刻站在面前的是那个行踪诡秘的大地之子,时间的旅者,修罗境除修罗王外,唯一冠以修罗为号的——湮修罗。

一个很多人都无法确知其真实力量的强dà

存zài



“九层内,湮修罗是无法估量的存zài

,他不在尊者级别,可又能够随时动用只有尊者才能操控的时间。他是修罗境这十年来最可怕的人。”迟暮伤的脑海中回忆起武相在一次密谈中对他讲的话。

“你想如何?”迟暮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于这样一个人而言,他的手底下真章虽多,但尚不足以将一个连武相都断言最可怕的强者予以斩杀的地步。

“我带走他们。并且以后每次新入之人,我都会来接。你们挑起战争的罪责,扶山鹏将在战场上与你们仔细商量。”

“你!”迟暮伤无言以对,倘使没有武相的那句评断,或许他还会对这个十年来九层内最神mì

的存zài

做出试探。

然而他最信奉的武相给出的评断已经让他没有足够的胆气去赌,赌一个一万训liàn

有素的军旅被全数斩杀的可能性。即便他已经进入观缘中期,并且具有某些特殊的能力。

因为,这个人叫——湮修罗。

“放不由你,不放亦要放。为你这一万兵士考lǜ

,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湮修罗俯下身子,伸出手拍了拍林萧的头:

“欢迎光临——死亡地界。”

林萧抬起头望着天空,但邃远的天空中却浮着一块看不见尽头的陆地,陆地的底座上在目力所及之处偶尔还会掉落看着很小的碎片,碎片落在地上,大地一片火海。

这是个没有太阳的世界。

猎猎的篝火在山包下逐一燃起,从一个点渐渐扩展到整个能够以目力望见的每一寸土地上。

在一堆堆“噼里啪啦响”着的篝火旁,疲惫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取暖。偶尔有几个人穿梭往来给篝火加柴。锅子里煮着用不知dào

什么样的植物根株煮成的糊糊飘着阵阵异香。锅子是那队军旅停止屠杀,撤tuì

时留下的。

或许是因为白天四处奔逃的太累了,也许还带着对前途命运的茫然无知,大家都莫不作声,只是狼吞虎咽地吃着粗陋的食物。时不时的从远处还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声,那嚎叫声总让一些人心底寒凉,恍若又将经lì

那场从天边突然冲出,举刀就砍的血腥屠杀。

“呕”有不少体质虚弱的人瘫倒在混着血浆尚有些黏糊的土地上,不停的呕吐,然而他们始终没有出声说话,只是不停的干呕。

林萧蹲坐在一团篝火旁,手里捧着一颗像是山芋一样的植物,小口小口的吃着,热腾腾的食物进入肚子里,他终于有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他的身边围着几个人,赤条条的在大地上随意坐着。

“你觉得像是做梦吗?一觉醒来,原本身穿布衣,却成了赤裸躯壳?”林萧正自感慨活着真好,身旁呼啦啦喝了一大碗锅子里糊糊的男子,抹着嘴问他。

“这是什么地方啊?”林萧对面显然哭过的年轻人红着眼睛低声询问众人。

“我记得我刚刚在酒店洗完澡,然后突然心悸。等睁开眼睛就到这个地方了。”一个男子加入话题中讲述了自己那一刹的感觉,抬起头看了一下天空,不禁张嘴小声骂道:

“还尼玛没有太阳。我日!”

这男子身边失去一条腿半卧在地上的人苦笑道:

“我清楚的记得我是被人从山崖上推下去的,可一睁开眼,却变成了一个杀戮场。那山崖,我年年都会去崖底练剑,那只是被石头堆砌的荒地,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我们脚下的这个地方。”

“对啊,这是什么地方啊。”嗡嗡声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所有幸存者都希望知dào

一个确切的答案。

“死亡地界。”林萧想起湮修罗对自己说的那句欢迎词里提到的名词。但他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dào

这个名词代表什么。

一些人渐渐将视线投向一处山包,小山包上站着穿着黑色胶鞋,双目罩着一条黑色眼罩的男子。

作为视线的聚焦点,湮修罗缺乏作为焦点的自觉,站在山包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啪,啪,啪”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踢踏声,一些人听到这声音立即哭出声儿来,那么多的人,嘤嘤切切。

对面那个刚刚喝了一口汤的红着眼睛的年轻人听到这啪啪声,哇一声将汤全部吐了出来,泪水瞬间就在脸上绽开了花。

林萧一时无语,相对这些被救的时候懵懂无知的人,他毕竟亲身经lì

了当时的事情,虽然是作为一个路人。

湮修罗。

一个单枪匹马便能退却一万军旅的强者。

林萧相信,只要这个人还在,那么他们便能免招杀戮。

这种盲目,让他感到一丝安心和温暖

恐惧弥漫在旷野之中,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的方向,至于是希望还是绝望,这已经无法去猜测,也许麻木更多的笼在心坎上。连死都已经经lì

过,难道还有比死更加可怕的事吗?

或许有,但那也只能在活下去之后。

而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啪啪啪声到底是什么了。

经lì

过那些最痛苦之后,麻木是唯一的良方,即便治标不治本。

第002章:岁月晦暗(上)

阵阵踏破山川的震动从东北方向沿着大地的脉搏惊惧着如惊弓之鸟的人群。

“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离震动最近的人从前方颤声大喊,绝望再次弥漫了人群。

林萧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山包上的人,那人没有动作,依旧静静地面向山川震动的方向。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间回荡起一股凛冽如刀的呼号声:

“铁马饮歌,踏山阙!”

随着这声从远方传来,可声响之处如在身前的号子声,众人的眼前一片银色的雪光飞驰而来。

没有太阳的天空,也没有绝对的黑暗,篝火猎猎燃起的大地上,光四处零散,飘零的风中,那银装铁马上端坐的银甲呈一条密线渐渐围住整个人群。

人群中惊慌失措的心惊者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

林萧此刻的情绪出奇的平静,他不躲不避不逃,站在篝火火光的映照中,眼眸只是倔强地投射在山包上。

“这是错误的倔强。”他的内心有声音谴责

人群四散逃窜,那银色的军甲骑乘着银装铁马穿插在又一次崩塌生存信念的人堆中。

沉默者对凄惨者,长刀从刀鞘中拔出,将刀柄倒置,马蹄迸溅的血浆中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血泊里,瑟瑟发抖。

一骑从林萧的身侧冲过去,有些奇怪的偏头望了一眼这站立不动的少年,不明白溃散的人群里为何有着这样安静的人。

骑兵从身旁飞驰而去,没有抽刀砍向自己的那刻,林萧知dào

自己对山包上那个人的盲目信任幸运的压中了宝。

他长吐了一口气,身体放松,脊背上白日里被刀风割裂的皮肤上此刻浸满汗液。

他下意识地看着被刀柄击打在地上的人,视线穿过那些颤抖着哭泣或者喜极而泣的人流,望见在他百米远外站在火光摇曳下笑容温暖面色干净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看向这边这个与自己一样站着不动因而没有受到伤害的少年,嘴角的弧度又温暖了少许,点头。

林萧眉头一挑,回敬一个笑,只是他的面容上尚有血污,望着甚是狰狞。

心头却是自我安慰道:“原来不止我一个意识到湮修罗才是真zhèng

的指向标啊。看来我不是白痴,还是蛮有眼力劲儿的。”

人群渐渐意识到这些骑兵似乎和白天的那群刽子手并不是一伙的,而且只要不动或者不撒开腿跑动就不会被击倒。

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溃散,停下自己的脚步,等待着来自陌生群体意向的表露。

沉默的骑兵队伍中一匹骏马从队伍中出列,踏声沉闷,四蹄齐动的飞驰,一眨眼的工夫奔上了山包。

骏马上的人翻身落地,半跪于地:

“修罗境东北边防军,铁甲营三营上尉,左野率军迎接湮修罗大人。”

湮修罗示意左野起身,开口说道:

“我不便治你的罪,回去向东北军督查室自呈。”

左野身形不动,似乎并不把修罗境军旅中最恐怖的督查室当做一回事:

“启禀大人,此地已经进入平然境腹地,根据第二魔帅与平然境武相刚刚签订的协议,我军不能随意进入他境,否则视同侵略。”

“协议只是一张纸。这些人是宝。任由他境军队对本境将来的子民随意屠戮,这几乎等同于叛境。”黑色的眼罩望着身前笔直站立的年轻上尉,湮修罗对于新的协议所带来的喘息心中非常认可,但此刻唯有敲打才能让这群死板的军人对以后赤身出现在平然境与修罗境界口的人有一份同为同胞的心。

“属下明白。”

这时一个士兵爬上山坡向左野与湮修罗报gào



“根据黄星台传递的今年分配到修罗境的人口数据七万三千一百零八人,经过清点,活着的还剩下九千四百三十三人。平然境屠戮了六万三千六百七十五人。是历年来最高。报gào

完毕。”

左野面皮一抽:“大人!”

“你只要把这九千四百三十三人安全的带到非徒谷就可以。其余的事情,我会知会第二魔帅,向平然境武相索要赔偿。现在带他们走吧。”湮修罗挥手示意可以整队离开。

左野抱拳道:

“请大人放心,但有战事发生,我铁甲营三营必当戮力而终,为修罗境新生人群提供确实的保护!”

望着左野骑马飞驰下了山坡,湮修罗沉吟良久自语道:

“确实的保护,的的确确是戮力而终。”

“各位听着,现在以我手上的长刀为标的物,四十岁以下者在左边,以上者在右边。”左野高坐在马鞍上,骏马嘶鸣,吐气开声。

九千四百三十三人围绕着左野站立在大地中央高高举起的长刀,按照军士给出的指示一一站好。

站位稍显凌乱,有军士站在一处巨石上清点着两边的人数:

“营长!四十岁以上十一个人。其余全部为四十岁以下。”

左野心中默默计算了前几年入境的人数年龄段,舒了一口气,至少这群人的年岁不算太老: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左野。这里是死亡地界,是人意wài

死亡之后入葬之处。你们来自不同的文化区,各人历史背景等有着显著的差别。但是当你们呼吸到这片大地上空气开始,你们所有的过去都已经湮灭,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死亡地界第三境修罗境的子民。”

“意wài

死亡入葬之处?那就是说,我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个叫骐蛇的魔鬼手里?”林萧整合着左野给出的信息,对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听到左野的安全保证,人群中爆fā

出欢呼声,虽然依旧有些许人对这片大地的存zài

有着各自的疑惑,但此刻众人所向,也不得不一起高声欢呼。

左野坐在马匹上,微笑着看着这群从死亡然后又死亡此刻才有点活着感觉的欢呼人群,等了片刻,伸手在空气中下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满yì

于自己的控zhì

力,左野笑容更甚:“待会儿我们会给大家分发服饰,然后跟随我军进入修罗境。”

随着他话语的是不断分发到各人手里的服饰。

衣服是短布粗麻衫,基本上属于遮羞但没有多少暖意的廉价服装。每套服装的背后都有一个大大的“死”字。

根据左野的解释,这是死亡地界的简化。

大概是有了左野的安全保证,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健壮的人翻了翻发到手中的服饰,瓮声瓮气地喊道:

“这一点都不保暖,我要穿卡拉狄!”

“这位来自席慕星球的朋友,死亡地界不生产卡拉狄牌运动暖阳装。”左野微笑着回答道。

“这地方连个太阳都没有,我们会冻死的。我要求议会给出解释!”这位想必是个喜欢诉诸于政治的人。

“这位来自议界的朋友,死亡地界的太阳已经消失很久了,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至于议会呵呵,以后有机会你会看到的。”左野的笑容依旧灿烂。

接下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开始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左野笑着一一解释,但熟悉他的士兵都知dào

,这位上尉已经处在爆fā

的边缘。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死的人实在是太多,恐怕他并不介yì

用挎在腰际的长刀给这些废话无数的人一个血的回答。

“我有个提问,我们还能活着吗?”此刻一个声音在左野前方传出。

这句话一出,方才还像一窝鸭子呱呱喳喳乱糟糟的人群顿时安静。

左野眉头轻轻皱起,抬头望了一眼山包上依旧站着的湮修罗,回想刚才在山包上他说的话,神情渐冷。

人群中的视线一直注意着这个叫左野的军士,望见他冷下的面容,心下惴惴不安。甚至有人已经准bèi

继xù

奔逃。

左野突然笑着道:“当然!”

人群再次欢呼。

只有少许的人意识到这个回答的水分。

于是有人再次问道:“我们可以现在离开,不用你们保护么?”

得到的回答是:“绝对不能。没有修罗境军队的保护,后果只能是再次四处逃窜,被人像大白菜一样随意折辱。”

众人最终沉寂下来,穿好衣服,默默地跟随着骑兵队伍。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山包上的人还在,回头对山包上的人喊了一声: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一个人的声音很微弱,但当整个活下来的人群集体转身面向山包高喊时,声威阵阵。

然而山包上的人却毫无表情,神色木然地望着另一片天空。

人群渐去渐远,夹杂在人群中的林萧最后一次回望那个已经看不清晰的山包,思绪翻腾起难以言述的失落感

湮修罗神色木然地望着的另一片天空下,整齐的黑色狮虎/骑军安静地远望,而后远送着这些即将迈入更深黑暗的“幸福”人群。

迟暮伤神色恭敬的侧站在队伍的第二列,他的前方,一袭白色长衫的平然境军方最高首领,与文官系统最高首领并称文武二相的武相,远望着湮修罗伸出双手嘴中喃喃,随着湮修罗的低语,巨大的天棺出现在漂浮的大地之下。

“天棺!”黑色狮虎/骑军一片骚动。

“暮伤,你做的不错。以后都这样做。”武相眼看着自己千里迢迢而来的目标已经祭出那具拥有化灵之能的天棺,转过头,拍了拍迟暮伤的肩。

“是,大人。”

回答的那一瞬间,远方的天棺突然爆fā

出紫色的光,笼罩着一片区域。

那片区域曾经被屠戮而亡的那些新入死亡地界的人,纷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对天长吼

呼出一口闷气,林萧抬起头,脏乱的面容上密布着汗水。

他的四周许多人已经连走道的力qì

都没有,死活不愿继xù

向前。

一天一夜,这只完全如同新生儿般对整个死亡地界懵懂无知的人群,脚步不歇的跟随铁甲营的骑军行走在不见炊烟,不遇人烟的荒野上。

没有吃食,没有水源,没有一切耗费一天一夜时间之后所必须的任何物质。

直到有人昏倒在地面上,才有一些人喊叫着要求休息。

左野听到后面兵士的报gào

后,举目四望,这里距离平然境与修罗境的界口——腐泥古墟已经没有多少路。

暗暗恼怒于这群人的龟速,但湮修罗的严令,令他不敢对此作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举手示意队伍原地休息。

他跳下马匹,挤过随意坐在荒野地面上的人群,往那几个突然昏倒在地的人走去。

“你其实不愿意我们跟着,对吗?”他微微一愣,转过脸看着说话的人。

那人与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行为不太一样,他蹲在地上,低着头,并没有看着左野。

左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人,心中给出洁癖两个字。并且有些意wài

自己居然没能在九千四百三十三人中第一时间发xiàn

这个鹤立鸡群般面色平静的年轻人,暗自责怪自己的失职。

那人全身上下除了双脚以外所有的地方都与地面保持着距离,而那双脚上更是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碎布料。

那布料色泽暗黑,是被血泡过后渐渐透去所有水分的颜色。

左野笑了笑,顺势蹲在地上回答道:

“上有所令,不得不为之。”

“能说说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吗?”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

正如他展现在身体各部分的相较于其他在危险境地下狼狈不堪模样的人所独有的整洁,他的神情安宁,面容精致,没有温暖的笑容但依旧让人一眼瞧去便暗生欢喜之意。

“你很漂亮。如果你没有被分配到修罗境,而是在静慈境,那些女修士会很欢喜与你双修。”左野望着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由衷的赞叹道。

“你看不出我是个女人吗?”那人带着嘲讽的表情问道。

左野下意识的往他的胸口看去,平平整整,没有丝毫凸起,如果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人胸口平成这幅模样,他不信这样的女人会拥有着现如今在他眼前表露出的嘲讽神情:

“你是个男人。修罗境这些年几乎没有几个女人能够从大屠杀中死里逃生。”他咽了咽口水,喉咙中有些发痒,而后干燥的厉害,如果此刻是在军休时间,他大概会扑上去。

那人站起身子,四周人群有些奇怪此刻不休息,站着做什么。

之后,一片咽喉上下的蠕动声。

那人一颗纽扣,两颗纽扣,三颗纽扣

他的动作很慢,举止优雅,带着某种让人心绪平定的特殊节奏。

雪白色的锁骨,雪白色的皮肤,黑暗色泽的绷带或者说是碎布料

裹的严严实实。

但此刻,随着他的伸到背后的手,将碎布料一层一层的松开,那平整的胸部逐渐突出独属于女性才能拥有的独特魅力。

以至于忘记站起身子,而仰着头看他动作的左野心中闪过念头:

“她是怎么把这么大的东西用那么碎的布遮掩的如此平整?”

远处,林萧偏着头看着此刻已经成为中心的女子,望着她脱去绑在胸口的黑暗色泽的绷带,一对丰满的玉兔暴露在冷风吹拂的荒野上,暴露在四周眼神渐渐迷茫而后出现欲望色泽的男人中。

绵羊在群狼之中。

左野愣愣地盯着那对玉兔,看着顶端鲜嫩的小颗粒,有些拎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在做什么。

“看够了吗?”女子的声音清冷,没有情绪的波动。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此刻的举动是种多么大的引诱。

左野下意识的回答道:

“不,得慢慢呃,不是。我不知dào

你是个女人。对不起。”

他浑身一震,冷风吹在脸面上凉意不知为何突然重了很多。

他深呼了一口气,平定心绪,站起身子弯下腰对女子鞠躬道歉:

“抱歉,以前几乎没有女性能活下来。虽然我不知dào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身为军人,我对我刚才的言行向你表示歉意。”

“我的要求很简单。保证我这一路的安全。我可以将这身子予你。”

左野心神一慌,方才平静下的情绪登时再次泛起涟漪:

“这我想”

他还没有说完,那女人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作为你的奴仆。我做了这样的事,大概这些人不会再放过我。”

左野此刻神色忽然平静下来,沉默着。

四周喘息声越发的浓重。

他承认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同时也很愚蠢。

她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和因为优势而产生的劣势,再而对他具备的优势。

只是,她其实在赌。

他望了眼站在自己身前,亭亭玉立的上半身不着寸缕的女子。

此刻仔细瞧去,才看见她耳郭处有两个小小的耳洞,她的头发显然在战乱中用什么器具匆忙修理过,面容秀丽端庄,如果不是此刻的行为,倘使是在街道上遇见,只会以为是个含苞待放羞涩的姑娘。

“我只能把你送到非徒谷。之后的事我没有权利做主。”

女子点点头,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衣物,尚未穿上,左野已从下属手中取过干净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我没有资格动你。因为你是这些年来第二个活着离开大屠杀的女人,以后会有很多人向你询问。你叫什么?”

“叶素言。”她系好衣衫,左野迈开步子向前。

“那个人叫什么?”叶素言突然开口问道。

“哪个人?”左野头也不回的回问。

“另外一个活下来的女人。”

“司丽雅。来自地球。你会见到她的。”

“我来自月星。”

林萧远望着女子举动之后所带来的直接效益,心里尚有疑惑,他尚不能具备看情况便能猜测具体事由的能力。

“她很聪明。”身边坐着那个在山包前与他对视而笑的少年。

“是嘛?不过很漂亮。”林萧挑了挑眉,赞美道

叶素言只是前行路途中的一个香艳的小插曲。

当休息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延长之后,左野下令必须起身赶路,否则他不介yì

将掉队的人放在马背上扔在更远的荒野中,自生自灭。

并非没有人在路途中要求食物或者**之类让他感到好笑的匪夷所思请求。

他微微探头鼻子在那散乱的发丝中闻到淡淡的清香,心中不由想到:

“那些男人比这女人要笨多了。能在那种死亡竞赛般的混乱仓惶中活下来,不简单啊。只是不知dào

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司丽雅。”

林萧身边的少年叫做萧启翰。来自他从没有听说过的迷界。

萧启翰是个思维缜密,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丰富信息量的人。

这是不长时间接触下来,林萧对他的感觉。

依据萧启翰对信息整合分析后所理解的情形看:

“那个叫左野的人在这个世界是意wài

身死之人入葬之处的说法大体没有错误。我问过一些人,想必你也听说过,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相当突兀。都是突然意wài

死亡。”

“呃我是有听说了一些,但我听到有一个人是心悸而死。”

“吸毒。”萧启翰的话语不容置疑,神色笃定。

“然后,这些人来自不同的世界。比如我来自迷界,你来自月星,还有其他的什么席慕星球,议界等等。这大多数是稍加思索便能知dào

的情况。”萧启翰一边走一边低声向林萧说道。

林萧很想说,自己虽然疑惑但没有产生什么更深层次的理解。

但后来想想这话很容易被人看扁,也就没有说。

“我们现在能知dào

的都是对现在情况没有具体帮zhù

的。我们真zhèng

要知dào

的是,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场大屠杀又是因为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现在走的这片大地的主人和此刻护送我们的人处在对立。”他在“此刻”两个字上特地加了重音。

“你是说,他们会杀了我们?”林萧皱了皱眉,小声道。

“不会。”萧启翰的语气很笃定。

“为什么?”林萧继xù

追问。

“他们需yào

我们。其他的,不知dào

。”萧启翰别过脸,开始怀念自己以前在学校时只是附和但不提问的小喽啰们。神色有些不耐烦,他对林萧的感官是:

“这个家伙很烦。”

如果他知dào

林萧过去的生活中常常问父亲,然后听父亲讲道理的情形。也许会产生一丝认同。

当然更多的恐怕是:

“果然很烦。”

这条漫长的路途,左野很庆幸没有发生预期的袭击。

当看见整列排出的身穿蓝色服饰一脸轻挑的御灵师以及御灵师最前方抱臂怒目瞪着他的少女时,他不禁苦笑着伸手喊道:

“御灵师准bèi

!界口开启!铁甲营全体都有,列阵!”

随着他一道道命令的发布,整个人群开始嗡嗡地窃窃私语。

“界口?”萧启翰皱了皱眉,突然仰起头看了眼漂浮在头顶的陆地,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恐怕我们所要去的修罗境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下面。”

他的话语声落下很久,却没有听见预料中的追问,不禁有些诧异,侧身瞅了一眼身边的林萧。

林萧没有听见萧启翰的话,他背着整个人群,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望去。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片土地上的某个地方有什么在回音着某句话,那句话很熟悉,甚至微有些恐惧:

“投影者,我的眼。”

金戈铁马的嘶鸣声随着脚步的落下渐渐消弭无踪。

戴着眼罩的湮修罗从平然境狮虎/骑军大营门前站起,对前方一直陪着自己说话的武相说道:

“你比文相要守信。”

“你亲自来堵我的门,我又打不过你,难不成非得派人去屠掉那批人?这事儿不值当。”武相微笑着说道。

“很好。那战场上再见吧。”湮修罗淡淡地说道,随手在身前化了一个圆圈,一步踏进其中,消失不见。

“武相大人”迟暮伤一步上前想开口说些什么。

“随他去吧。本来就打不过。那战场上再见吧。时间的旅者,湮修罗。”

他背着手目光投射在营帐前高高耸立的军旗,军旗上白色的狮子在风中呼呼呐喊。

第003章:岁月晦暗(下)

站在御灵师最前端的女孩儿年纪大约十三四岁,有一张带着些许小雀斑的圆脸,没有明显的身材。

在左野的眼里,自己的这个妹妹与此刻虚拥在怀里的这个女人相比,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更何况

左殷瞪着眼围着战马转来转去,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叶素言身上打量,时不时的还低下头看看自己,原本就有些担心哥哥的安危,如今又是如此一个从面容到身材甚至于气质都把自己甩在十万八千里路以外。

她伸出手一把抓在叶素言的胳膊上,叶素言眉头微蹙,尚来不及反应,身子一个翻滚竟然被这小姑娘从马匹上生生摔在地上。

衣服并没有在摔落在地时扯破,避免了春光再露。

她趴在地上,微微抬起头望向左野,希望这个答yīng

保护自己的男子能够站出来。

左野虽然清楚自己妹妹的脾气但十足没有料到,在这种万分紧急,随时有可能被后方平然境大军追击而来的情况下,她依旧如此任性妄为,不禁叱喝道:

“殷殷,不要胡闹。”

他的神情严肃,眉宇间更渗出一丝寒意。

左殷脖子一昂,撅着嘴,哼哼道:

“我不要这女人做我嫂子!”

话说完,还弯下腰一脚踹在叶素言的臂膀上,叶素言一声痛叫却如同呻吟一般。神情更不复在荒野上的清冷端庄,带着楚楚可怜的凄婉神色,凄凄哀哀地只是看着左野。

萧启翰挤到前面,望着叶素言的神情,不禁皱起眉头。

左野手已经放在自己的腰间长刀刀柄上,再次叱喝道:

“殷殷再胡闹,回去关你禁闭。”

左殷恨恨地望着叶素言那张流出泪水的模样,俯身轻声在叶素言的耳边说道:

“你以为你这样装模作样就能被我哥喜欢?我也是女人,你很恶心。”说完她站起身子,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做出更出轨的事情,回身望了满满当当围拢着的人群,上前两步双手挎着腰骂道:

“看什么看,一群废物!”

林萧正在此刻挤到了前面,他压下心头如影随形的恐惧,希望能够尽早前往那个叫做修罗境的地方。只是方从人群中探出头,便被一大堆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四周逃出而后被护送的人群听到左殷的话,群情愤慨,纷纷指责,甚至有人提出对其进行处罚,因为不懂礼数,不知尊老爱幼。

萧启翰伸手把愣愣地站在前方被唾沫星子喷了满脸而至于不知所措的林萧拖到后面笑着道:

“你脾气也太好了吧,这种侮辱都可以承shòu。难不成你还等着唾面自干。那可是丞相的脾气。”

“你就别笑话我了。这女的可真够厉害的,一人独对我数数,一,二,三二十多男的,这是舌战群儒啊。”林萧抹干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脸惊奇的看着此刻场面上的激烈争吵景象,不禁感慨道。

然而,萧启翰并没有他这样的闲情逸致,扯了扯林萧的衣袖,附耳低语道:

“准bèi

好逃跑。”

“为什么?”林萧一愣,不解地看着萧启翰。

“左野是个知dào

分寸的人,一个知dào

分寸的人是不会让一个女子在公众场合下对自己保护的人做出这种泼妇骂街行为的。这样纵容的原因只能有一个,他的甜言蜜语效用至此结束,而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总之不会有**的那种。你听明白了没有?”萧启翰偏头看着一脸迷茫的林萧,不禁再次怀念曾经校园内的颇为默契的小弟们。

他不禁怀疑在大屠杀中林萧的站位是不是一个偶然,以至于让他以为这是个与自己至少接近的人。事实上,这家伙很烦而且有点笨。

林萧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不想逃。”他朝人群外围悄悄将他们包围成一个圈的骑军望了望,以及前方不远处那群蓝衣人喃喃声中一圈又一圈ru白色光圈在原本空旷的荒野上出现:

“况且,凭我们两个,你觉得有可能从这群军人手里逃出去吗?即便逃出去,我们去哪?这一路走来,你和我都知dào

漫漫荒野连根毛都没有。况且,你不饿吗?你挺聪明的,连我这么个迟钝的家伙都能明白的事儿,我就不信你闹不明白。”

萧启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你至少不笨。”

林萧不想逃,除了客观因素的确很难做到这点以外,也存zài

自己内心方才听见的那个回音。

回音在旷野上回荡,他不愿意问别人。他绝不是迟钝的人,反而相当敏感于某些事情,确信自己是唯一能听见这个回音的人。

如此笃定的判断,仅仅是因为死前最后的那双金黄色眼睛。

平然境有这样的回音,他就要躲。

他不知dào

为什么要躲,但人类天生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本能地选择逃避。

“我们可能会死。”萧启翰抬起头远远望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复清冷表情的叶素言,接着说道:

“甚至生不如死。”

“你喜欢她?”林萧问了句毫不相干的问题。

“她很聪明,起先以为做作,但现在发觉她真的很聪明。喂,我们在讨论生死的问题,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萧启翰对这个不笨的家伙再次生出很烦的念头。

“我们不是已经死了么。所以,死就死吧。我看他们还能怎么让我们死。不过,你经lì

过什么?对世界这么悲观?我经lì

过背叛,欺骗等等,也没这么悲观。”林萧好奇地问道。

萧启翰充耳不闻的神情让他感到自讨没趣。

只是此刻萧启翰的视线越过人群,投射在那个紧了紧衣服的窈窕女子身上,良久轻轻地说道:

“我很喜欢聪明的女子。”

声音细如蚊蚋,他自己都有些不确信是否说过,更遑论站在身旁饶有兴趣望着那ru白色的光圈渐渐化作一道巨型门框的林萧。

“喂,萧启翰。”

“嗯?”

“你说我们是不是真死了?”

“我确信。”

“那你还怕什么。”林萧撇了撇嘴。

“这家伙真的迟钝还是在装傻?也对,死都死了,还怕什么。管它岁月如歌还是晦暗如墨。存zài

下去便是最好的选择。”萧启翰露出微笑,“我居然要这个家伙提醒。这些日子的引导和分析做出的领导者形象全部丢光了。”

左野伸出手,将女子拉上马匹,轻声道:

“我不管你将来会做什么,但不要试图伤害我的妹妹。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

“她是你妹妹。呵呵。我知dào

了。”叶素言低着头,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长刀平平的伸出,指着前方在御灵师的帮zhù

下开阖的巨门,巨门后凶恶狰狞的巨大禽类望着巨门前满满的人群,露出贪婪的目光。

“修罗境,出发!”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片蓝色的光芒从土层中显露而出,大地震颤。

从天空中往下看,蓝色的光芒成一个特殊的符号,符号内正是那些被骑军此刻围成一个圈的新入死亡地界的人群

“是御灵师的禁地术。”狮虎/骑军大营内,武相端坐于长案前,长案上摆放着一盆清水,清水中波光粼粼,晃荡中浮现出此刻平然境与修罗境界口处的情景。

“湮修罗,你还真是审慎啊。看来你们真的已经打不下去了。那,便休战吧。迟暮伤,狮虎/骑军大营向前推进十公里。从明日起严禁任何人超过狮虎/骑军大营所在区域,凡越过此区域者,格杀勿论。严密监视无名山包下的尸骸,一旦有异常情况,立即汇报,不得有误!”

“遵令,大人!”

作为铁甲营三营的长官,这次行动的直接执行人,左野也被禁地术的出现骇了一跳。他的骏马旁圆脸的少女插着腰先是恨恨地看了一眼叶素言,而后哈哈大笑道:

“哥哥,你也没想到吧。这次用的是禁地术哦。要直接从界口穿越到修罗境呢。我师尊说了,要保证每一个活下来的人活着。”

“大人也这样说。难道修罗境已经危及到这种状况了吗?”左野内心骇然,更是隐隐觉察到费去御灵师原本便相当宝贵的术元之力施展耗费巨大的禁地术背后的巨大危机

修罗王入无名阁的第十七年冬一月,争战十年有余的修罗境与平然境。各自派出代表第三魔帅和文相在双方西南界口处签订停战协议。

其余各境纷纷撤出各自摇旗呐喊的军队。

灵境灵王提出九层最高统治者以和平的名义欢聚一堂,被修罗境第一魔帅扶山鹏婉言拒绝。

第三魔帅与文相把酒言欢后,回到修罗大殿整整屠杀了一千死徒,方才消了恨意。

同月,神奇的天棺出现在平然境狮虎骑军大营前方十公里以外的无名山包上。平然境武相自承不如湮修罗远矣,同时下令狮虎/骑军大营向前推进十公里。

同月,最新一批修罗境死徒在铁甲营三营左野的带领下进入修罗境东北方向的非徒谷。

非徒谷,死徒之地。

第004章:此岁流年多歧路

死亡地界,第三层,修罗境。

这是张若悬来到非徒谷的第六年,冬将过,春光将降的日子里,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淡红的土地上溅起无数的水花,上百名身着死徒囚衣的人搭着链条在这雨水中呼喝着艰难前行。

“非死无生,那就怪不得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咯。”做为在非徒谷熬了六年才得以升职的张若悬而言,这年这时节的小雨是惬意而悠闲的。

小嘴里含着一根牙签,捻着牙签的根,挑着齿隙间的肥肉,咂巴着嘴巴,脸带笑意的望着那上百名死徒将汗水和着雨水裹挟在时不时飞溅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的模样,对比自己昨日小炕上那具赤裸滑腻的躯体和那销魂的小嘴,此刻的张若悬正是意气风发时。

气喘吁吁的爬上立在非徒谷的那座排列十九阶,每阶之上都雕镂着一只修罗浮雕的高台。

杀伐者,仁慈者,奸佞者,忠诚者,威严者每一只都代表着一个统治阶层,在非徒谷这座高台的最高层阶上雕镂的是一个怒目持戈的修罗。

在修罗境怒目持戈的修罗是位属上三层的统治者。

张若悬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那怒目持戈的修罗十九阶,心里一阵寒凉,他对自己的斤两很清楚,能够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趋炎附势,谗上媚下,做足了一个坏了良心的坏坯子所做的所有事情之后,才因为前些天刚刚死在铡刀下的凌若虚大人所留下的空缺,得以成为第七个由死徒做到第四阶忠诚者,从此基本与“非死无生”这四个字再无关联的修罗境正式臣民,是一件可以膜拜天地之大德所带来的真zhèng

希望。而这希望已经是那位不怎么出现在非徒谷但显然权势滔天的主子能赐给他的最大赏赐。

他恭恭敬敬的在第四层阶梯上对着十九阶没有人的阶梯浮雕跪伏,口中念念有词:

“小人张若悬,由怒目持戈者,非徒谷的唯一将军——伏戌波,降下赦令,允许小人成为下三层的一员自由修罗民众,并荣耀成为管理死徒人口的津梁校尉。小人必定日夜尽心,兢兢业业,努力保证死徒人口的完整,对于新入的死徒必然每位登记在册,绝不疏忽。感谢伟大的修罗王,感谢揽阅千古的湮修罗大人,感谢强dà

的第一魔帅,感谢非徒谷唯一的统治者第四上将。”

将这一段冗长的感谢语说完,张若悬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将自己肥大的身躯艰难的在只有两脚宽的台阶上转过,此刻他的脚下,一排修罗兵士已然跪伏在地,其中一位兵士手捧托盘,盘中正蹲伏着一只闭眼灵兽——校尉盲鼠。

看着托盘上那只全身黑毛,鼠须颤抖的校尉盲鼠,张若悬那张小嘴洋溢出无可抑制的笑意。他伸出自己的左臂,将自己那厚厚的衣袖缛起,一直到小臂处,露出自己肥厚粗大满是绒毛的臂膀,伸到校尉盲鼠的面前。

那只一直只是鼠须颤抖没有什么动静的校尉盲鼠在张若悬的手臂凑到自己面前时,忽然后肢站立,前爪紧握,仰天尖啸,啸意尖利刺耳,张若悬登时骇然,心中几乎肝胆俱裂,砰一声瘫倒在地,然而不等他重新站起,那只校尉盲鼠腾地如电般扑向他的手臂,他惊觉手臂间一股刺冷,似乎有什么液体正被那咬在自己臂膀的小东西吸入,还未等他惊叫,一股火辣的热意从校尉盲鼠的嘴中反哺回自己的身体内。

冷热相聚,在他身体中互相纠缠,他那薄弱的意志力根本就经受不了这两股差距极大的气息,啊的一声昏倒在地。

此刻,左臂上的咬啮痕迹已然消失,那只校尉盲鼠抖抖胡须,转身跳回托盘中,头也不回的在托盘中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张若悬浑浑噩噩的在阶梯上醒来,甫一清醒尚未对自己正式成为修罗境正式民众感到高兴,身旁清瘦面容清秀带着一种冷进骨子内漠然神色的津梁校尉副官不识抬举地提醒道:

“半小时之后,大地絮飞之时,九千四百三十三位新入死徒将抵达谷内。请大人造册清点,以备查验。”

张若悬愕然于这陡然出现在肩头的工作,抬头先是看了一眼静静看着自己的副官,心中腹诽这万年不变神情的面瘫。而后仰起脸望着头顶巨大的陆地下嶙峋的巨大土堆中逐渐向空气中伸展出白色飞絮,不禁暗骂脱了死徒籍依旧劳碌命的自个儿是个多么悲催的人

整个飞地上的人都不敢说话,便是一直以来以分析为乐或者说以此为癖好的萧启翰都非常乖巧。

铁甲营骑军士兵并没有对他们这群人做出出格的事情,那位初次见面便敢与上百个男人对骂,狂泄各种祖宗亲朋美好祝愿的圆脸雀斑姑娘也没有再次撩拨这群已经从死亡绝望中渐渐转入未知恐惧的人群。

倘若这世间真是一个可以翻覆的世界,那为何九千四百三十三个来自不同世界群体意wài

死亡而至于乱入的人,没有一个是从所谓可持单剑飞天,可独语喃喃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亦或是能招手间便能移山倒海等等这种神mì

世界而来的呢?

因此,当这个世界的规律颠覆以往一切定式常理之时,多数人选择逃避与恐惧。而非直面这血流漂杵却又异常真实可触的事实。

包括萧启翰。

唯独林萧不再此列。

林萧安静地坐在凸出地面而后抛离地面的飞地上,保持愣愣的发呆状态,心中却细细凝神那若隐若现的回音是否依然。

他终究是一个被欺骗以至于突然看见所谓神mì

事件开端直至结果的人。

毕竟他是那唯一的参与者,唯一的承担者。

他并不能深切的明了现在所坐着的土地与那个投影者契约拥有多大的联系,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够以平淡的心理接受一块陆地陡然从大地之上呼啦啦飞驰,而后钻进一片白茫茫。

白茫茫中青色的莽莽森林突兀伸出的枝桠就在脸庞的侧面刮出浅浅的血痕。

白茫茫中蔚蓝的波澜大海上安静摇着尾巴在海水浅层自在悠游的鱼,偶有鱼跃此时海,溅起点点水花,冰冷湿润带着一丝腥味就在鼻翼间微微的抽搐。

白茫茫中金色的初生红日依旧安详端坐在地平线上,仿佛每个世界必然拥有的爱,漫漫挥洒着生命所必有的温暖

有人忽然间流下眼泪,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砸起微带草香的土腥味。

有人抱膝仰着脸呆呆地看着艳阳天上那漂浮的白云,眼中无限追忆着心中四起的过往。

有人

左殷诧异地回望身后安静的人群,感受到此刻弥漫而出深深的追忆情绪,不知为何心底突兀的拥有一丝哀切。

她仰起脸,望着在哥哥怀中入睡的清冷女子,女子眼角流下泪。

她伸出手,泪落在手心,凝结成轻灵的水珠,在飞驰的土地上拉扯着飞离掌间,徒留下丝丝水润之意:

“哥哥为什么他们这么悲伤。”她的声音带着迷惘。

左野面色柔和地望着怀中深睡的女子,望着她清冷的面容下隐藏着努力而聪慧的心,轻声道:

“殷殷,记住,这便是我们没有再归往生的原因。”

因为我们不懂追忆,不懂怀恋,不懂遗憾。

多年后,也许会有很多人议论这次行动耗费稀少御灵师都觉得贵重无比的灵力施展强dà

的禁地术,而后再施展穿越之术,经lì

时间的回廊,望见即便千万年来都没有多少人能够真实看见的时间之廊中独有的美丽是否值当。

但左野知dào

,怀中的女子终有一日会在这世界绽放自己的辉煌。

那在回廊上才能飘落的泪水,从他眼前消散,他看见,那蓝色的昏暗记忆

林萧抹去泪水,耳边早已没有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回音,他知dào

自己暂时摆脱了那恐惧的时光。

他站起身子,飞驰的大地上唯有他的身形缓缓前行。

他转着头将四周人的表情纷纷放入眼中,突然间心又回到了过往。

回到那个在漫长路途上跟在高大男子身后的小小身影。

那男子稀疏的胡茬,沧桑明亮的眼眸,就那么带着小小的自己,对自己说:

“林萧,时光逝水,带走的不是追溯,而是经lì

。”

他称那个男子为:父亲

校园的银杏树斑驳的影下,年轻的少年带着邪魅的笑望着胆怯伸出小手交着保护费的同学。

少年的身前,三个各色鲜明模样的小喽啰呵呵对他喊着:

“大哥,俺们今天又可以买好吃的给小佳佳带去啦。”

白色床单上躺着骨瘦如柴的小女孩。

他用保护费买来的那些食物掉落在地上,中年护士哀叹着将白色的布蒙在女孩儿的面容上,遮住了天,也遮住了他所有的世界。

小喽啰们,追着他,身后的声音不停的喊着:

“大哥,俺们还在啊,俺们还在啊”

他睁开眼,泪水尚肆意在脸面,但看见身前蹲坐着的十三四岁少年伸出的手,手指纤长白皙,少年说:

“萧启翰,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他抬起头久久凝视着天空,天空蔚蓝没有深色巨大的陆地只有一张素颜的凄婉面容:

“萧启翰,你就是个流氓,我恨你!”

“阿琪,可我爱你。”

他伸出手,握着少年的手,点点头

时光的回廊,斑驳的过往,我们终能看见遗憾,再一次清晰而来。

这一次,我们愿意并肩,为了再次活着的理由。

第005章:此岁流年多歧路(下)

推开镂空雕画着流星飞掠的蓝色窗户,呼啸凛冽的寒风猛地咆哮着灌进房中。

青衫点染片片雪花,雪落屋内,水线杂乱呈列。

望着远处晦暗天宇下漂浮的巨大陆地,紧皱的眉宇间缠绕忧愁,沿着沉坠入颧骨的眼袋,点点赤黄色的斑点缀在苍老的脸颊,宽厚的鼻梁隐隐刻痕着多年试验所造成的伤害,伤痕已经露出与身体机能所相当的年岁,开裂的嘴角朝着长垂的耳朵如同蜿蜒的蛇绞出一条浅浅的早已入肉的细线。

“咳咳”抬手半握拳抵在嘴唇处轻轻的咳嗽,身后传来责备的女声:

“怎么还开窗,宁老都说要御寒、防风、多喝药汤。快关上。冻着了可怎么办。”面朝窗户的脸孔上扯起无奈的笑容,背后伸出同样苍老但纤瘦的手将窗户合上,漫天的雪飘飘洒洒间只落在蓝窗外,簌簌的雪花压低冬梅枝头的声音从他侧过脸的耳旁一瞬响开:

“雪压冬梅枝,铁城今年又可以再解救些人了吧。”他接过从对面递来的水杯,皱着眉头艰苦的饮下杯中的苦涩汤汁儿,心里想道。

“今年的死徒新人有多少?两万有吗?”被身边的银霜白首搀扶着卧在床头,他轻声问道。

女子坐在床边,从床柜上的药罐中往床下的瓷盆倾倒积累两天的药渣,听到他的话语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他哑然失笑,无奈的挠了挠自己已经光秃的头顶:

“让你受罪了。这些年。”他望着她同样被岁月侵蚀的消了过往青春的面容,干裂的嘴唇翕合间吐出话语。

女子搅拌药罐残渣的手微微一顿,转过脸面容上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固执到敢在修罗殿上被第三魔帅愤nù

之下割去鼻子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要在非徒谷内建设一座能够让生命得到最低保障城市的人,会突然温柔的对自己说这样一句话。

她从不避讳自己在他面前那脆弱到无比神经质般的泪腺,鼻翼酸楚间泪珠已然滚滚而落。

“所以,告sù

我有多少人吧。”他笑着轻声道。

女人扑哧一声笑出,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嗷嗷地叫疼。

女人不依不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多年总算了解身边男人的性子,她终究开口道:

“今年比以往要少很多。因为第三魔帅与平然境的文相签订合约,三军实jì

上都戒备森严,边界形势紧张,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将新入死徒接进修罗境。只有九千四百三十三人。”她说完,看着他的表情,从忧愁的苦闷到愤nù

的积蓄:

“如果不是湮修罗突然降临平然境,恐怕这次一个活的都不会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更多的事实叙述出。

“他们怎么能这样。不管死徒是做什么的,终归是我修罗境臣民一员。怎么能让平然境随意屠戮。不行,我要去见伏戌波,我要问问他这个非徒谷最高长官是怎么做的!”他愤然掀开被子,满面怒意着光着脚便要往门前处走。

女人一把拉住他的臂膀,轻声道:

“他也尽lì

了。今年有个女孩儿活下来了。”

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霍然转身,与苍老的年岁完全不符的清亮如水的眸孔中满漾着惊喜的涛Lang:

“你说的是真的?像小雅一样,又有一个活下来了?”

“嗯,像司丽雅一样活下来的女孩儿。现在已经在返回修罗境的路上了。”她笑着说道,对于身前这个以争取死徒更大生存几率的老人而言,多年来最大的遗憾便是每次能够安全抵达修罗境的新入女性死徒仅有那叫司丽雅的女子。再没有一例。

“伏戌波做的其实很尽心了,他这些年还是很配合你的。这次,甚至动用了御灵师,使用了禁地术,通过时光走廊回返修罗境的。”她接着说道。

“哼,你别总为他说好话。就他那武痴的性子,根本不会。更何况动用御灵师,摩林那个老娘们对门下的御灵师抠门的要死,怎么会被他一个武痴请的动。也只有湮修罗才有这个能力。”他冷哼了一声,声起之时一股久违的上位者威严重新复燃,她看着唯有此刻才会大声说话的他,心中却是微有些酸楚。

堂堂修罗境魔帅之下第一儒将,青衫白扇当年风姿可迎风光霁月,可于万军之中挥手决胜。到如今却深深被非徒谷的死徒事业折磨成病体缠身,无药不成活地步的老人。

“希望他们的到来能够给我们更多的力量吧。”他只是那一刹的威严,而后又回复到颓然皱眉忧愁的神态。

“那些新人一定会理解我们的做法,并支持我们的。”她抹着泪花徒然地重复着多少年的话语。

他看着这个女人,伸出手像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揉揉那从乌黑至于花白的发丝:

“会的。我相信那个女孩儿的活着是个好兆头。当年,司丽雅的出现便是这样。”

“嗯。”她垂下依旧容易害羞的面容,轻声回应道。

窗外,风雪尚挥舞。院落里灰色的胶鞋陡然落在白装银裹的地面上,黑色的眼罩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蓝色的窗棂,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迈开步子走进对面的院落。

院子里没有风雪,没有花草,没有屋宇。

死气沉沉,荒芜虚尽,独有一清冷如莲的女子盘坐在地面上。

“司丽雅,那个女孩儿叫叶素言。”湮修罗望着这张每年冬梅压枝时方能看见的不变容颜,沉吟片刻说道。

“你当年承诺我,若有一日有能在杀戮场上活下的女子出现,范小花便可以出狱,我则随你离去助你修行更高层次的心能之术。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女子睁开眼,静静凝视着同样不变容颜永远被黑色眼罩遮住天宇遮住眼帘的男子,说道。

她的话语刚出,背后荒芜的土层上突然剧烈的晃动,其势如奔雷,如山崩,如轰洪一时山崩地裂,一股绝强的气息在土层中翻滚:

“不,不,不!我不服!我不服!”

揣着双手在衣袖中的憨厚男子从院落门前走进,对着湮修罗低头表达敬意,而后抬起头目光越过荒芜虚尽上唯一的清冷色泽,直直地盯着那片波动的土层。

土层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

“伏戌波!我要和你再战!再战!伏戌波!”

“与我随行三年,三年后,我自还你自由。从此后九层死亡地界只要你有能力,随你出入,修罗境将不再禁锢你的能力。”湮修罗似乎没有感受到土地的晃动,依旧音声平稳地说道。

“好。”没有任何迟疑,对面的女子站起身子,答yīng

道。

“提前恭喜你可以成为自由身,我给你的喜礼是——杀死他。”伏戌波笑容憨厚,人畜无害的模样,笑眯眯的对女子说道。

司丽雅轻轻地跺了跺脚:

“闭嘴。”

脚下的晃动立即停顿。她静静地看着笑容憨憨地男子,这个装似地球高原上黝黑皮肤种田的淳朴农民般的人,声音清冽:

“如果你杀了他,我回来之日,这片骨葬之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

湮修罗忽然笑了起来:

“叶素言和你很像。只是她会演,很聪明。如果不是知dào

她的内心,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同胞姐妹。”

他的身后,伏戌波笑着点头应声道:

“等你有机缘成为第四魔帅,你再说埋了我这把老骨头的话。”

远远地目送戴着轻纱笠帽的女子跟着那个诡秘强dà

的人渐渐消失在三年时光中,伏戌波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奇诡的笑容:

“空的世界,也需yào

一枚清冷的种子。”

他转过身,望着死寂荒芜的院落,叹息道:

“三日之后,我们再战。”

轰轰声中不断扬起落下的土块里暴戾的声音无间断地高喊:

“伏戌波!我不服!我不服!”

“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范小花,说出这话的你,当时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你连个女人都不如吧。靠女人出卖自身保命秘密才得以存活的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挑zhàn

。湮修罗大人,假如你真是怀揣着那样的心思,这三年你会成长,也会种下失败的因果。这是个连信念都可以放qì

以追求至极大道的女人啊。这荒芜的世界,你真的看到了她的内心也是如此吗?”伏戌波眯着眼睛回想这些年看到的关于这个第一个在杀戮场中活下的女子所做的一切,心中隐隐期盼三年后她荣光满身的归来。

“此岁流年,不多歧路,谁敢攀那大道之峰。”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轻声道。

“疯子。”他看着那女子曾盘坐的地面,轻声叱道。

“懦夫。”他瞥了一眼大地之下被深深压制也保护了许多年的男子,鄙夷道。

“痴子。”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笼在袖中的双手,笑道

时光走廊中,蓝色的波纹从远处漫溢而来,左野对着身后满坐流泪的人喊道:

“修罗境!非徒谷!”

林萧与萧启翰对望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坚定如火的生之意念,相视一笑。

第006章:冬雪独开一线花

张若悬在非徒谷六年,每年都能看见大地飞絮的情景,悲戚是他那些年岁里最大的情绪。

可是现在他仰着头远望着头顶漂浮的巨大陆地底部开始不断飞下白色的雪花,满脸的笑容,虽然依旧有少许感慨又有一批人进入这个能够让人死去活来的地方,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他一边仰头看着,一边将袖子翻卷朝上,肥大的手不断抚摸那块被盲鼠咬到的地方。那是多么美妙的咬啊,只是那么咬一下下,就能从此脱离死徒籍成为修罗境普通臣民,更值得兴奋的是

他回头故作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他的目光下纷纷低下头表露出恭敬神色的兵士,心中微有些失望,没有找到现成的可以展现自己官威的触霉头的人,不过片刻心中还是得yì

道:

“哈,饶是你们生来便是修罗臣民,到最后,将来还不是得听老子训斥。”

正在他又一次自得yì

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之时,那个面色清秀偏偏总是一色儿的冷漠副官第二次提醒道:

“大人,还有一分钟。”

张若悬略有些嫌恶地望了一眼这个在三任津梁校尉手底下做副官的人,心中虽然不断腹诽,但还是点头嗯嗯了两声。

毕竟前三任一任囚禁,一任调任他方,一任斩杀在刑场。偏偏这个家伙一直活得滋润非常。以自己死前练就的那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招子,他敢百分之九十的确定这个叫做轩风的冷漠年轻人背景深厚,拥有可以无视津梁校尉的底气。

事实也证明这个推论大体正确。无论是他背后的背景还是其自身所具备的实力,都不是自己这个连爬个坡都喘半天气儿的人所能招惹的。

张若悬呼哧呼哧的深呼吸了几次,整了整自个儿的妆容,可惜现在没有个丑角在身前伺候着,要是有这么个丑角给自己点头哈腰,拍上几记舒服的马屁,那这小官当的也就绝对心体舒泰。

他默默地瞟了一眼身旁一脸寒冰表情的清秀男人,不禁低声嘀咕着:

“可惜了这副漂亮皮囊。得多水啊。”

他自在着小小意yin了一把,又抬眼正准bèi

看向轩风,却见轩风眼神平静的扫了自己一眼。心里登时暗骂自己嘴贱。同时再次对自己要抓紧时间找个伺候自个儿衬出自己官威的小弟的日程蹭蹭地提到了第二要务。

“大人,属下先去安排谷内各营的安全整顿工作,并检查新建的宿营地是否设施完备。”轩风抬脚上前,抱拳半躬着身子说道。

“嗯,这是我津梁司局的重yào

工作,小轩要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升职。”张若悬打着哈哈挥了挥手。

心里暗催促道:“最好升到前线去,就你那水准留在非徒谷做津梁校尉的副官,得多憋啊。你快去吧,快努力工作吧。死的越远越好。”

恍惚一刹那的错位,白茫茫的世界中此起彼伏的各**景引动的种种情绪忽然间如起伏涨落的潮水呼啦啦间化作远望的一池平静。

冰凉凉的感触落在额头上,林萧想象着从最好到最坏的各种情景,只是没想到一片雪花在他的头从光幕中探出的瞬间凉在他脏乱的皮囊上。

他看着纷扬的雪花像是许多年里都未曾忘记的那些寒冷。

一时间怔怔地望着雪飘散,顿止了脚步,那延后在光幕中的脚步始终没能在最初的启动时间里迈出。他忽然间想再逃,逃到不属于寒雪,不属于平然境那游魂般跗骨声音的地方。

惊惶是萧启翰在林萧面容上看见的表情,他抬手搂住林萧的肩膀,眼睛看着地面上融化成水线的雪,和突然迸裂出的血浆,轻声道:

“活下去。不管这是什么路。”

林萧神情恍惚,记忆,那数年的冬夜记忆就在这飞舞飘洒的雪花中重新涌入他的思绪中:

“林萧,看见雪了没有?那不是雪,那是血。不想和僵冷死去的动物尸体一个下场,就得挣命的活着,怎么活不重yào

,只要命在。”

“只要命在。”他真的不愿意回忆那为了这句话,独自在凄寒的世界里郁郁而行,荒凉的旧城,孤魂般游荡的醉鬼,闪烁不定的灯火,明明亮亮间狰狞面目的可怖大婶

“父亲。”他低声喃喃

血浆迸裂的地方是一个瘦骨如柴,衣衫单薄的死徒扛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在寒冷中被身旁穿着裘衣的黑衣人,一顿长鞭抽出,长鞭上带着一粒粒坚硬的铁钉,忽然铁钉中的一枚啪一声化作一把长刀,刀落之处,颅劈。

“啊!”新入的死徒们爆fā

出恐惧的叫喊,他们仓惶的转身想回转到某个安宁的地方,比如那光幕中挑动心绪的白茫茫世界。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往那方才走出的地方跑,那片光幕始终未能再出现。

左野从仆从手中接过贵重浓毛的裘衣,披在叶素言的身上,对自己的妹妹说:

“谁反抗,扔进死沼三天。”此刻他终于回复了原本的冷厉性子。

左殷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转身抬起小手对着那群惊慌失措的男人们指了指:

“动的呢,就得不死不活。不动的呢,也许会活的很好哦。”

“这才是你原本的性子么,我没说错,你真的不愿意我们跟着你们。”叶素言沉默了一路,安睡了一路,此刻被陡然出现的寒冷沁了心骨,颤动着惊醒,先是感到身上披上的温暖裘衣,而后是那句凛冽地杀戾话语。

“你不一样。”左野策动马匹,低下头细细地看着那清冷的容颜,半晌轻笑道。

“原来,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小的纪念品。”叶素言不知猜测到什么微笑着说道。

“有时候装作聪明其实是一种愚蠢。”左野抬起头看着从远处摇摇晃晃领着一群士兵的肥猪一般的男人,皱着眉头说道。心中却在想,这是从哪调上来的一头猪?非徒谷没人了?

“你说她蠢么?和小雅真的像吗?”女人望着水镜中非徒谷外围荒原上突然从光幕中冒出的衣衫整洁但面容憔悴乱糟糟的新入死徒,手在水镜上方虚拨,镜中照映出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马匹上两人的对话也沿着密布在非徒谷各处的地谷回荡在此刻房中两人的耳边。他们知dào

此刻在非徒谷内城里,铁城中,外寮间有不少人也在听看着这一次的死徒大迁徙。

“反正就她一个人活下来,蠢也变成聪明。”躺在床铺上的老人没有看水镜里发生的一切,盯着天花板上蠕动的蠕虫,良久之后,回应道。

女人察觉老人内心的惆怅,抚平水镜中的一切影像,回转身子来到老人的床前安慰道:

“小雅和湮修罗离去未必不是好事。起码范小花可以出来,振奋一次人心。况且就三年。”

“范小花?一坨烂泥罢了。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说出这种话的男人,我真不敢相信会变成一个让小雅保护的废物!”老人恨恨地拍打着床沿,情绪充满失望和恨铁不成钢。

女人沉默着,知dào

范小花的确太让他失望。

她转过身子将蓝色的窗户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望着对面院落内安宁稳定的土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就死了,你就不能说些好话么。不管如何,没有我们,他也未必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自古颠扑不破的真理!等我病好了,我要去选一个新的人,来领导这场革mìng

!”老人面色潮红的大喊道。

女人关上窗户,眼睛已经湿润,她突然问出一句多少年来都没有问出的话:

“御潮,你真的从没有怀疑过这场革mìng

本身就是一次属于你个人的荒诞梦想吗?”

名为燕御潮的老人,昔日的魔帅之下第一儒将话音陡然卡在嗓中,怔然无语良久,低声重复道:

“没有怀疑过。没有,没有阿音,我真的没有怀疑过。它一定会成功的,不管是我还是未来的那些人。”

“可是过去呢?过去和我们一起上书修罗殿的同道呢?御潮没有谁愿意相信你的理想,只剩下一个在逐渐庞大力量下膨胀出争胜心,欲望心的废物。还有你自己。”似乎是憋在心中很久,名为阿音的苍老女人歇斯底里地对着那个老人嘶喊道:

“你醒醒吧。这群人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你何必要为了让他们再一次活过来而费尽心思呢?这里是修罗境,这里是死亡地界。这里是没有**的世界。你不是当年那个在追求自由中慷慨激昂的独立领袖了。你已经死了,死在一次意wài

。然后才来到这个世界。你要抱着你的梦到什么时候?小雅说是被范小花折磨到如今这种要靠出卖自己秘密才能存活下来的凄苦境地,还不如说是被你逼成这样的。被你这个同样来自地球的所谓领袖逼迫的。鲁德该醒了。”

多少年没有人叫出这个在另一个世界被无数人敬仰和崇拜的名字了?

七十年还是一百年?

自己是死了还是活了?

自己是第一儒将还是****的领袖?

燕御潮抱着枕头失声痛哭。

活着,我还有梦。为了自由

萧启翰搂着林萧小心翼翼的避过那些在地面上凝结着的血块,向着前方走去。

左野翻身下马,将叶素言抱下马背,对色咪咪看着怀中女子的张若悬说道:

“一共九千四百三十三人,其中一个女人,七个四十岁向上。根据伏戌波将军的命令,这个女人直接送入内城小良楼,等待询问。”

张若悬点头哈腰着表示听到,搓着手快步上前,一脸色相的握着那滑腻冰冷的小手谄笑道:

“欢迎来到非徒谷。美丽的姑娘。”

叶素言的身后有一个粗粝的声音高喊道:

“欢迎来到非徒谷,这里将是你们的天堂,或者地狱!”

第007章:冬雪独开一线花(中)

林萧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空荡荡的脑壳里满是落满地面的白色雪花。它们如同银光蝶一般从头顶上那块巨大的陆地下方千条丝万垂绦上扑跌着翅膀飞舞。

萧启翰朝四周打量了一会儿,方才那突然迸裂出血色的死人所带来的慌乱已经在光幕背后缓慢呼哧着白色气息的骑军所拥有的冷血气质压制的毫无动静。

萧启翰抽了抽鼻子,蹙着眉头低下头看着不知为何突然蹲下的林萧:

“喂,怎么了?现在逃跑基本没有可能性。你装死么?”

“你怎么成我了。”林萧心里想道,可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滚,那抽搐着痉挛的胃酸不断地冲击着自己的口腔,别说开口说话,恐怕只是裂开一点小小的缝隙,那大股的酸味就会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他只能勉力抬起手,嘴唇紧紧地咬着,甚至舌尖都能感觉出一丝腥味。手无力的在空气中摇摆了两下。

萧启翰意识到,这家伙似乎得了病?

只是这病的太蹊跷了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被惶恐因为沉寂的时候闹腾开呢?

他猫下腰,将手套进林萧的臂弯,拉起他,重新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他听见后面隐隐约约传来议论的声音。

萧启翰满脸黑线,一脸的不自在。不过他倒是听出那些讨论的声音来自于——骑军?他一愣,偏过头,那正低着头对他们两人指指点点的骑兵望见当事人看着自己这边,一时好不尴尬。

很年轻的兵,鼻子与嘴唇间刚刚生出浅浅的绒毛,咧着嘴心虚的笑。

萧启翰判断出,至少这个时候,骑军只是用来监视或者整顿秩序的,并不是准bèi

展开屠杀。

他放下心来,身边的林萧一个趔趄,脸色苍白地重重地往地上倒下去。

萧启翰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只是没想到林萧的身子骨虽轻,这体重带来的惯性依旧把自己也带倒在地。

“噗”“噗”“噗”三声。萧启翰掩在雪里面的头有些晕眩,耳畔却响起了骚动的惊呼声:

“血!”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适应这种血的生活呢?”左殷站在御灵师队伍的尾端,回身正好kàn

见冲天而起的三股血柱,血柱的来源方向倒不是哪个骑军突然痛下杀手,而是一个倒在雪地里的人背部喷涌起来的。

“估计这人穿越光幕的时候与真实界口的连接点产生了交接,普通人的身体怎么能受的住界风的撕裂能力。唉,刚死没多久,又要死了。”身旁刚刚从御灵门内赶来服侍左殷的老妪望见这一幕,感叹道。

“秦姆,他活不下来了么?”左殷只是注意了一下血柱的方向,她更愿意去了解的是那群又骚动起来的新入死徒。然而被她亲切称为秦姆的老妪曾经也是死徒中的一员,当然是琉璃境覆灭之前的修罗境死徒。尚存zài

少许的悲悯意识。所以更关注于少年的死活。

“没有可能了吧。”老妪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个感慨,向来对人的感情没什么概念的小姐会问自己。

左殷“哦”了一声,撇了撇嘴,觉得没什么意思,正准bèi

转身随老妪经过非徒谷回到御灵门,视线的余光中忽然被什么一闪。

她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要迈开脚步向那个少年走去,也许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对闪亮的东西拥有无法抗拒痴迷?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看尽纷繁洗尽铅华?

总之她走了几步,脚一深一浅的踩在一小会儿工夫便虚厚了大地几公分的雪中,站在少年摔倒在地面上隐藏在雪中的面孔前方。

林萧意识在摔倒的那一刹,便已经陷入昏迷。

所以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都是听萧启翰给自己讲的。

萧启翰抬起头,摇了摇脑袋甩掉积满在脸上的雪花,然后看见那个像是苹果脸又或者是柿子脸大概还是包子脸,带着些许雀斑正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死活不知的林萧的姑娘。

左殷只是在萧启翰抬头的时候给了个表示注意了一下的眼神以外,所有的目光注意力都在没有动弹的林萧那三处被血染成曼陀罗般的背部。

然后脑子里想到哥哥在路上和她说的关于这些死徒大概的处置方式以及来自师尊所说一个都不能死的话语。她回头望了远处背对着自己正被那头肥猪揩油的女人,心里忽然觉得无聊修liàn

生活或许会有些新鲜的事儿可以干了。

她问小跑上前的秦姆:

“师尊有说让我回去么?”

“这,门主倒是没有讲。”

“噢。那,我准bèi

待在非徒谷一段时间。”左殷抱臂胸前,眼睛盯着仿佛死去的林萧,嘴角扬起一丝恶魔一般玩味儿的笑。

“可是小姐”老妪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小跑到远处左野处,向他请示。

“她想做什么?”左野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明白自己这个古怪而且脾气暴躁还喜欢乱吃醋的妹妹,干嘛要留在这个满是男人,极少女人的地方。

他可不愿意自己本来就古怪的妹妹被扔进内城或者是铁城那种疯子待的地方。所以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老妪得了少爷的表态,转告给左殷。

左殷没理会她的喋喋不休,反而对远处的几个骑军士兵招了招手:

“你们来一下,把这个人带到非徒谷的金针室,看能不能治活。”那几个士兵策马上前,在马背上侧倾着身子大略看了看林萧的背,说道:

“二小姐,这恐怕活不成了。”

“不治治怎么知dào

。快点,别磨蹭,小心我告sù

我哥,你们欺负我。”

那几个士兵皱着眉头一脸为难,说实话调戏左殷的下场是没有下场,因为没谁愿意调戏一个既无长相也无身材而且脾气暴躁的女人,或者说是女生?

左野与张若悬聊了聊非徒谷大体的情况,正准bèi

告辞望见那边几个士兵被妹妹使唤着。苦笑着对张若悬说道:

“那还请张大人多多照顾了。叶小姐就拜托你了。”

在津梁校尉张若悬眼里,叶素言是个女人,不记录津梁人口档案的女人。

在生前只是乡间一霸,欺男霸女的恶人张若悬眼中,叶素言是不能触碰的女人。

他深知,在非徒谷这座不知将存zài

多少年但必然一直保持男多女少不平衡状况的大牢似的土地上,一个能够逃脱杀戮场的女人,是一件多么奇异而至于唯有惊诧的探究其中奥秘的心思,而绝不会拥有太多**这类属于人类本能的神经反应。

但,他依旧表现出一副色与魂授,猥琐下流的外在表达。

他用肥厚的手握住那冰凉的纤细滑腻,稍稍用力的握放在自己的手心,那里积蓄多年的厚实脂肪带来的暖意换来了对面女子眼中的谢意。

左野拍了拍张若悬的肩,声音说不出有怎样的情感:

“带好。”

张若悬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请长官放心。”

“那谁,拿把伞来,下着雪怎么能给美丽的姑娘淋着,那可是罪过。”一张黑色的伞在她的头上展开,张若悬的身子过于肥大,没有站进伞中,倒是松开手弓下腰指着前方道:

“姑娘跟我来,我亲自送您去内城。”

直到这时,不曾开过口的叶素言轻声道:

“多谢大人。”

“哟,借你吉言。能在这地儿听到谢谢,真不容易。”张若悬呵呵笑着引着叶素言一路朝着风雪的远方行去。

雪越下越大,像飞舞的冷蝶,闪烁着银白的光,簌簌的从天上落在地面,渐渐厚实了整片大地。

“我们来吧。张大人还请回。”雪上七八道黑色人影从风雪中踏步而出,步履坚定,富有属于军队的韵味。

说话的人穿着黑色的宽大裘衣,毛绒绒的衣领上落满了冰。

雪从天而降,触碰到他的身子,没有融化反而纷纷结成冰碴,以至于他除了一张脸以外,全身上下那黑色的外表之处挂着浅淡的冰。

叶素言心中暗暗吃惊于这人的体温。眼眸迎上这人的深蓝色眼睛,其中并未曾将心中的情绪流露出半分,依旧秉持着一直以来所具备的冷冽,不咄咄逼人,也不刻意的低头媚眼。

张若悬松开她的手,笑着说道:

“有景上人一路陪伴,总好过我这身肥猪模样。那就拜托景上人,本官还要处理谷内新增人口登记,这就先走一步。再见。”他喋喋不休的将这些官样话说了个麻溜,这走道的步子也是相当迅速麻利。几乎在再见二字落下的瞬间,他那肥大的身躯已经蹭蹭地倒退了好几步,回身一个作揖。

整条路上就感到一阵微当的晃动,还有逐渐远去的呼哧声。

景上人的身后传来几声轻笑,对于这个新上任的津梁校尉,滑稽肥猪似的溜须拍马之辈,内城的人基本上抱持着厌恶乃至见一次便唾骂一次。

张若悬不知多少次都拧着心的期待自己成长到一定地位,可以彻底铲除这帮清高的内城人。

“我滴滴你个滴滴,清高?怎么不去非徒谷外面,不就是一群有特殊能力的家伙。拽什么拽!”然而,这些在当年还是死徒小别队队长张若悬同志醉酒后家中怒骂的话,不知被哪个有心人传到内城。

当时脾气火爆并且对荣誉置身于怀的景上人独自一人将张若悬吊在外寮的木桩上,悬众三天。

丢尽了张若悬的脸面。

如今张若悬成为津梁校尉,下达的第一个私人命令是:

杀掉当年看过他悬众的死徒。理由是:腹诽之罪。

但终究不能得罪内城,所以内城的人照样对张若悬抱着看小丑的心态。

景上人颜容刚硬,有着一股独属于军人的铁血气质,话语却相当温和,反而有种书生气:

“在下景暗屏,奉家尊之命,前来迎接叶小姐。这边风雪大,还请叶小姐移步内城,家尊在城内府上以备好衣食住行,静等。”

“家尊?”叶素言起先还能与景暗屏对视,随后便低下头,看着脚尖。回城的一路上竟然没有再与景暗屏对过眼。

“家尊乃是内城小思楼的楼主,是在下的师傅。我们这都称其为家尊,谓之视师如父。”景暗屏并排随行,解释道。随后一路稍稍讲了讲非徒谷大体的事由。

在风雪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飘飞的大雪中,只有与叶素言并排随行的景暗屏温和声音在路上隐隐响起。

第008章:冬雪独开一线花(下)

张若悬气喘吁吁地的赶回非徒谷登记新入死徒的岗口,那边左野正与左殷激烈的争吵。

张若悬此刻刚升任津梁校尉的那股得yì

劲儿早就不知dào

丢到哪个倒霉孩子的脑袋里去装屎了。又回复到自己夹着尾巴做人的猥琐形象,这当然也符合他一贯的气质。

所以他即便心里暗骂不已,还是快步上前,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若悬还没走近,就看到左野气的发抖的面容一闪而过的狠戾,随后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左殷的脸上。

这一下不仅打楞了左殷,还打静了窃窃私语的人群以及正呼哧呼哧喘着气的张若悬。至于萧启翰则垂着头,表示自己此刻的鸵鸟心态。

林萧嘛,完全可以无视他。

“你以为全修罗境就属你最贵,是朵花儿?左殷,你是我左野的妹妹,我的妹妹不是任性的小孩子。非徒谷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待的吗?你置我左家声誉于何处,更何况还要救这么一个死活不知的人。”他说着一脚踢在林萧的头上,萧启翰心头大骇,生怕林萧被踢出个好歹,或者突然踢醒了,那事情绝对就大条了。

还好林萧装死装的好,依旧没一丝动弹的意思。

萧启翰直到现在都没注意到林萧刚才突然倒下的原因来源于背后的那三处曼陀罗般盛开的血花。这对于一向以观察和推断为生活趣味的他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只不过,他现在完全被这一对兄妹的争吵所吸引。

以至于当他想起叶素言的时候,叶素言早已消失在茫茫飞雪中。

“我不管。我只是想治疗他,我想看看,这家伙被界风割裂之后还能不能活,甚至可以通过他了解到界风的具体威力,这对于我们御灵师,以及军队未来的战略方针都有一定的意义。难道对于以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誉的哥哥,根本就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懦夫!”左殷没有一颗眼泪落下,她除了疼以外,丝毫没有要哭泣的意思。依旧倔强的陈述着自己要求留下的原因:

“我相信即便是师尊如果知dào

我的想法,也会同意我留在非徒谷的。非徒谷又不是治安混乱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修罗境除了修罗大殿以外防卫最森严的地方了!难道这样的地方,哥哥也认为无法保护我么!至于这个人,不过是个试验品而已,我怎么可能对这样一个低下的死徒产生兴趣。我可不像哥哥你”

左野浑身颤抖,努力的遏制自己拔刀杀人的冲动。

他从未听过这样赤裸裸的侮辱,而且这对自己军队最高信念的侮辱还是来自自己最宠爱的妹妹!

“我绝不容许你在非徒谷!”他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对背后的亲卫挥手道:

“抓住左殷,给我押送回御灵门。”

“你们敢!”左殷还未出声,那个从御灵门赶过来实jì

上伺候左殷有十年的老妪跳到左殷面前,怒目圆睁大喊道。

萧启翰嘴角抽搐的快要遏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心里想如果这时候林萧能够稍微抬头与自己对视一眼,自己保证会捂着肚子痛并快乐的大笑。笑到和林萧一样卧倒雪地半小时不动弹也值得。

这件事的争吵本身并没有那么多搞笑的成分,甚至对话中透露的相当一部分信息,对于善于整合信息的萧启翰而言更是弥足珍贵。

但,这里面牵涉到林萧,那就相当的让萧启翰觉得好笑。

萧启翰作为一个生前办黑社会,做校园老大去帮zhù

得了病的小女孩,终究是个善良的人。更何况生前的他是那个校园内十三年学制生涯中唯一一个十三年都是成绩榜第一名的神童级别的人。作为神童,他具有相当多的怪癖,他认为林萧是个怪人,会演会装会二逼的会傻不拉几问十万个为什么的怪蛋,实jì

上他自己也属于此类。

所以,我们不得不包容他奇怪的笑点问题。

“林萧啊。林萧,你得吃多少狗屎,才能有这么个狗屎运啊。你听听哈,这多像俩小媳妇儿争夫的戏码啊。哇擦擦。太好笑了。”萧启翰捂着肚子低着头浑身颤抖,眼泪都被挤了出来,天知dào

他从哪里联想到的二女争夫。

“你!”他正低着头强忍着笑意特别辛苦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站起来!”左殷脸色有些难看,于是将自己火气准bèi

找个人丢一下,恰好此刻萧启翰颤抖的身子让她看到了希望。

萧启翰承认自己在演技这方面需yào

像某个到现在还装死的家伙学习。

反正他是绝不相信左野兄妹在争吵中所谓的林萧要死了之类的话。

哪个亲爹知dào

他这种自信是从哪来的

自从回来就没插上话的张若悬此刻终于借着空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长官,我认为,小姐留在非徒谷的确不对,不不,小姐不要误会。不过呢,非徒谷是伏戌波大人的治下,像小姐这样的豪门族类,又是御灵门掌教的明珠宝贝,要暂居我非徒谷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向伏戌波大人请示。”

左殷张着嘴吼了半天萧启翰,甚至蹲下身子扯掉了萧启翰的裤子,将他的大鸟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放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萧启翰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悔恨之意:

“这侮辱人格!”

左野则背对着左殷和老妪,至于那几个亲卫望着老妪根本不知dào

怎么动手,长官并没有催促,那便相互僵持着呗。

其他的新入死徒井然有序的登记造册,不怎么关心这次争吵。毕竟他们发xiàn

这个地方和初至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这种看法来自于步出光幕那刻被很多人看到的那被杀死的死徒。

左野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脑门上,砸了砸嘴连忙快步向前: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向伏将军报道。”竟然不再管左殷的事情。

这一下包括张若悬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态度的意思是什么?

默认还是依旧刚才押解的命令?

“我只是提出个建议,哪让你真去找伏戌波大人啊。你他娘的能不能长点脑子啊。”张若悬苦着脸挤着自己的眉毛,心里破口大骂

事情最终的解决是在伏戌波的手上做出的:

“左殷作为御灵门掌上明珠,在生活中依旧处处为修罗境伟大事业尽心尽lì

,献计献策。心地赤忱,忠心可嘉。故特批左殷为非徒谷二等客卿,并将未痊愈前的林萧交由她全程跟踪治疗。”

“左野作为修罗境新一代的军人,对修罗境忠心耿耿,面对侮辱军方的话语,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也做到了大义灭亲的壮举。故,允许他从本将军亲卫中挑选两名上等士兵。”

“这稀泥和的真”无力吐槽的张若悬指了指到现在还没动弹的林萧,让津梁校尉的衙役将他送到金针室(即医院)进行治疗。

他远望着还没有排完队伍的新入非徒谷的死徒,莫名其妙的长叹了一口气。叹息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没来由。不由再一次长叹。

多年后,张若悬才知dào

自己叹息的是什么。

如果问那年漫天雪絮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不是争吵,不是两个倒在地上的少年,也不是那个叫做叶素言的女人。

而是那个已经长守范小花多年的女人,司丽雅。

虽然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几次,但她的突然离去依旧让他怅然若失了很久,直到那天的到来。

雪依旧在下,只是渐渐的小下去。

无论是左野还是左殷,是伏戌波还是燕御潮或者张若悬,都认为这次新入死徒的日子只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它改变的只是明天,却没有改变整个未来的趋势。他们认为司丽雅的离去,是这一日最大的损失。

很多年后,一个人拍着林萧的肩问道:

“你刚去那会儿,什么感觉?”

“雪。”林萧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大概我们还忘记了谁,萧启翰?

“我只是笑一下而已,用不着关禁闭这么严重吧。”某个第一天便被关黑狱的家伙深切的慰问着每一个值得自己慰问的人的家属。

“啊切。天真冷啊。”张若悬捏了捏红彤彤的鼻子,望了一眼远处被雪层层覆盖的巨大山体,又打了一个喷嚏,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将自己肥厚的爪子拢在袖中,缩着脖子在风雪中向外寮的城门处走去

司丽雅离去的院子里,安稳不动的大地忽然间再次剧烈颤动,一朵白色小花顶着土屑摇晃在空气中。

诡异莫名。

“伏戌波,可敢一战!”

大地之下,沉闷的声音通过埋藏在非徒谷各处的地谷回荡在各个有分量的人耳畔。

每个人都在等待被邀约的那个人的回应,良久之后,一个声音从地谷中传进众人的耳中,也进了院子那朵小花所扎根的土地中。语气平淡,就像说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般:

“那就三日后吧。”

第009章:野涂,小脚,一病房

院子里站着被一袭淡青色裘衣拢着的唇红齿白,肤白眸深,清澈如水的小女孩。她吸了吸鼻子,微微蹙着眉头听着被风雪过后的厚雪铺满门道的屋子内传出的咆哮声。

咆哮声音声相当尖锐,如同一个人在情绪崩溃之后的歇斯底里:

“你是我儿子!你给他送什么!你给他送什么!他给你什么好处!他给我们母子带来什么好处!他就是个混蛋!王八蛋”话语粗鲁,暴戾,没有一丝一毫她印象中一直保持温和持家笑容如暖风和煦的女人形象,反而像极了书本中在菜市场上插着腰破口大骂的泼妇。

她撇了撇嘴,跺了跺脚,以便自己苦等半小时后渐冷的身子有少许的热量流动。百无聊赖的继xù

听着屋子内已经持续许久的咒骂以及那个一直保持平和语气的声音。

“他是我父亲。没有他,就没有我。所以我要送他冬日的煤炉。”屋子内的陈设简单,一张倚靠在墙壁的暖炕上坐着盖着棉被的女子。女子约摸三十岁左右,表情愤nù

,以至于一张秀丽的容颜生生摧残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炕前蹲着穿着灰黑色棉衣的青年,神色安宁的解释着自己的做法。

女子听到儿子的解释,沉默无语。

青年拾掇了少许干火柴扔进炕下的火炉,炉中火色渐紫,慢慢的暖热了整张炕。他抬起手在炕上摸了摸,探出温度,已经适合母亲的体质,缩回手从棉衣内抽出一张折叠着的白色纸条,展开。

纸条上用黑色的笔墨画着一只有着鼓囊的怪鸟。

他看了看那鸟的形状,伸出手在空气中临摹着虚画片刻,感觉自己对这种符鸟的画法已经了然于心,正准bèi

扔进火炉中,炕上传来母亲的又一番话题,声音没有方才那么歇斯底里,但依旧让他紧了紧眉:

“那你为什么给那个死老头送煤炉!啊!”

他抬起头,将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容对着母亲,松展自己紧皱的眉,声音依旧平静道:

“他是我爷爷。”

女人无话可说,只得伸出手捶打在床沿,神色狰狞:

“都是他们害的,都是他们害的!”

他低着头将手中的怪鸟图扔进火炉,那张纸一入火炉便被燃烧许久渐起爆裂之音的焰火吞噬。

“嗤啦”一声,如同野地中熊熊烈火被倾盆大雨淋灭,整个火炉登时连一丝火星都不复燃:

“这冷凝符效果不错,等下次我去正经坊里做工的时候,买些符纸,回来自己试着做做看。这样又可以省下一笔费用。”他站起身子拍了拍手,颜面上绽放出温暖如春的笑容,干净明亮:

“娘,生活会好的。这些年我不也一样好好的活下来了嘛。”

“我们可是弥罗八族中的云之一族,我们是修罗境的上层贵族啊。过这种生活,以后等我们回到修罗云洲的时候,是要被那些人耻笑的。”女人的泪水在眼眶内转悠着滴滴落下,声音悲戚,感情上却有着一丝自傲。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知dào

母亲一直怪罪着父亲与爷爷的具体缘由,也明白母亲最放不下的便是多年前的上流生活。只是自己只在那大殿中住了两年多,后来因为族叔违背修罗王之令,更丝毫不顾及家族颜面,与亡国之虏私奔。震惊了整个九层,修罗王在进入无名阁之前,只下达了两个命令,其中之一,便是将弥罗八族中的云之一族全族流放非徒谷,云海潮不归,云之一族不得出谷。

父亲与爷爷居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便束手就擒,使刚刚嫁入云族三年的母亲大失所望。

非徒谷的生活在自己看来,至少没有被亏待,至少没有成为死徒一般无命可惜的地步。

“我先出去了,幼晴还在外面等我。”他见母亲的情绪渐渐平稳,俯身上前搂着母亲说道,“放心好啦,总有一天,我们云族会回到修罗云洲的。”

木门的轴转开的声音显出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象,屋内母亲声音还有着哽咽:

“外边天冷,多穿些衣服,别冻着。”

“哎。”他回身应道,带上门,吐出一口气。

身后那袭淡青色小身影飞奔着扑上他的脊背,被冻的通红的小脸蛋在他的脸上蹭了蹭,暖暖的吐出气息,亲昵的话音在耳边响起:

“野涂哥哥。又被骂了啊。姨娘怎么最近总是在骂呀,我都不敢到你家了。”

云野涂是他的名字,云海潮是他族内的叔叔。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在小姑娘的头发上揉了揉,笑着道:

“你又知dào

啦。没事儿的。她是我娘,不骂我骂谁?是吧。如果是幼晴骂我,我一定会回嘴的啦。”

“切。骗人。”幼晴抬起手打掉那只在头发上乱动的手,嘴里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像一只八爪鱼一般盘抱在云野涂的身上,“野涂哥哥你今天准bèi

讲什么故事给小脚听啊,我好久都没见到小脚了。”

“暂时保密。”他跨着步子在厚厚的积雪中一步一步艰难走出院子,朝右边的道路上一个小院子的门槛上望了一眼。

“哇,这么冷的天,他还是坐在门槛上看书哎。好傻,他不知dào

冷的么?”幼晴随着野涂的视线看见那个自从遇见云野涂之后便一年四季每天都坐在门槛上看书的少年人,惊讶道。

“他很怪。不过应该很聪明。”云野涂看了一会儿说道。然后用手托了托小姑娘的小屁股调笑道:

“幼晴的屁股越来越翘了哦。该要大姑娘了,该找婆家了。”

“我才不要。我就要野涂哥哥了。”小姑娘显然不愿意吃亏,盘在云野涂脖子上冷冰冰的小手蹭的一下塞进了他的脖子,他浑身一个寒颤:

“别,别,我求饶。我求饶。”

青年和小女孩的嬉闹声渐渐远去,风雪又在天空中掀起新的飘舞。

坐在门槛上的少年人将书本最后一页看完,合上书,抬起头望着更高处的巨大陆地,以及更远处渺茫于白色雾霭无法清晰明辨的山峰,久久不曾低头。

直到一张如同鬼魅般狰狞的面容在他的肩头探出,声音粘糯,清清甜甜:

“书怀,饭做好了。我们吃饭吧。”

他站起身子轻声嗯了一声,不看一眼背后的女子,转身走进院子。

院外的天已擦黑,院内一点如豆灯哧溜亮起。

鬼魅女子见夫君始终不肯正眼自己,不由心情低落,神情黯淡。

“不来吃饭吗?饭快凉了。”屋内传来男子的声音,她立即展颜而笑,开心着喊到:

“我这就来。”

这是铁城的四尾巷。这里住着两个从未说过话的男子,一个叫云野涂。一个叫越书怀。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看到他们走到历史的舞台上,或执笔或提戈,书画一出独属自己的江山画卷。

只是此刻,他们尚是被母亲诉苦,被妻子郁闷的落魄人

推开白色帘布,云野涂牵着幼晴的小手走进白色的世界。

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以及白色床铺上躺着的身穿白色病服的面容病态般苍白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头偏对着墙壁一侧,墙壁上开着一扇白色的窗户,窗户外飘着雪。

“小脚,我们又来看你啦。”小脚听到床边传来的声音,转过脸扯起一个苍白的笑容,点点头。

在幼晴看来,小脚是非徒谷铁城内最可怜的人,不会说话,自从出生起便一直待在金针室的病床上,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虽然自己也没有怎么见过非徒谷更外面的世界,听说外面有广袤的草原,有满身都是火的火族人,有总是拿着一根大棒子到处吆喝着耍把戏的禅人

不过自己总算还能在铁城里随意走动,还能吃到好吃的来自其他世界的棒棒糖,水果萨拉。

可小脚什么都没有,她每天只能吃白色的糯米,除了这个吃什么吐什么。

按着金针室那个每次见到她都要拿出棒棒糖给出一个猥琐笑容猥琐模样的老爷爷——宁老变态的说法:

“小丫头得的病应该是从外世界带来的,如果猜测无误,她在出生时受到了外世界能量波动的影响,导致躯体整个崩坏。这辈子除非有光宗的人给予赐予之福,否则没有机会看到天空上的漂浮大地了。”

“小脚。”幼晴语气低落的伸出小手拉着病床上女孩儿的手,轻轻摇晃。

女孩儿笑了笑,转过脸落在那扇白色窗户外白色的雪花间。

然后幼晴爬到病床上,将自己的小身子塞进被子里,舒服的呢哝了一声,开始每隔几天便像总结一样絮叨着自己这几天又做了什么事情,外边的战争又持续到什么情况,内城的小西楼里那个漂亮的姐姐被谁谁带走做了媳妇儿等等。

云野涂坐在旁边的床铺上,微笑着听着这些幼晴和他讲了很多遍的事情。

眸子里的神色也渐渐移向窗户外的飘雪,或者说是飘絮。微微有些出神。

正在幼晴兴高采烈的絮絮叨叨,外间天色渐黑的时,金针室执行处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

从执行处推出的车子上,被白色被单盖着身子的林萧依旧昏迷不醒。

他的身旁,苹果脸的左殷神色则颇为疑惑: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啊?我把他身子都翻遍了,也没瞧见。哎?他两腿之间的是个什么东东?我怎么没见过?”

然后她转过脸向刚出了执行处准bèi

洗手的宁老变态问道:

“宁老,他身体怎么样?”

“你确定是被界风刮到?这家伙命真够硬的。”宁老是个胡子眉毛一把抓的邋遢小老头,声音却并不小气,反而有种天然的浑厚感,听着相当舒坦。

“我的侍从说的。当然这不是重点,反正活下来了,我肯定可以慢慢研究出来的。我想问的是,他两腿之间的那坨是什么啊?可以割下来研究么?”左殷眨着自己并不漂亮的眼睛,天真无邪的问着一个让人蛋碎的问题以及让宁老夹紧双腿,屁股下似乎有股冷风嗖嗖吹过。

“御灵门真的都是一群白痴吗?连最基本的生理知识都不普及!还是这丫头实在是蠢到一定境界?她哥哥难道从没给她见过?”

他几乎将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摆手道:

“不能割,坚决不能。割了,那是要变成殿囚(即太监,在修罗境,只有修罗大殿可以使用太监,所以称为殿囚)的。”

“哦。我似乎明白了。那我去看看他,对了,以后我大约是要在这住上好些日子的。我呢,比较喜欢理解人类的情感,所以会有很多问题请教你。还请多多帮zhù

。”左殷得到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望着原本只是猥琐但突然间就变成苦逼像的宁老,皱着眉头说道。

“天啊,御灵门都是这群白痴吗?上次来了一个谢残篇就得了,怎么这次这个更离谱,连人都不准bèi

当了?我的天啊!”宁老点着头,心中呼号,一时间风声萧萧,雪飘飘。

第010章:野涂,小脚,一病房(下)

挠着脑袋掀开布帘走出房间,房内幼晴窝在小脚的身边,继xù

唧唧喳喳。

云野涂摸了摸鼻子,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听着里面那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却能持续两个小时的惊人诉说,无奈地笑了笑。

他心里想着这会儿应该可以买到一些吃食,抬起脚步正准bèi

向金针室大门走去。

对门的白色布帘此刻被人掀开,探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苹果脸,脸上带着沮丧的神情。

他眉头一挑,看着那面容似有相识。

左殷此刻不知该用什么心情表达自己今天一个下午的探究,以她在御灵门一直以来都相当得到赞许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探究精神,和一旦对什么事情产生兴趣便会从浅入深,层层盘剥,抽丝剥茧般非得弄懂弄通,然而,这次她栽了。

栽在荒原上雪地中那一刹间在眼前闪过的银光,栽在此刻在病房中依旧昏迷不醒被绷带裹成尸粽一样的少年。

“可恶。那个一闪而过的光到底是什么啊?”她皱着眉低声嘟囔着。

“左”对面忽然传来声音,只有一个单音。

“咦?啊,不是?”她将视线投射到对面青年的身上,青年人看清她的面容反而不确定起来。

“我是姓左。你是谁?铁城?内城?”她神色有些不耐烦,对于她而言,男人这种东西是一个值得探究的神奇物种,但只限于实验性质。或者简单说来,无论是少年,中年人,老年人,帅哥,衰男在她眼里都是,可以让她任意摆弄但绝不会产生情感的死物。

除了哥哥左野。

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游移不定,但大体范围是在自己的面部。

她确信自己脸面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她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啊,没什么。大概是认错人了。不管怎么说,左族的人都不会出现在非徒谷的。”云野涂笑了笑,眼神依旧盯着左殷的脸。

“行了。认错了,还看着我,眼神已经出卖你了。我是左族的人。谁规定左族的人不能在非徒谷出现?你吗?无聊!”左殷一听到左族不能出现在非徒谷就想到下午在荒原上与哥哥的争吵,脸登时黑了下来,剜了一眼云野涂,转身朝大门口处走去。

云野涂摸了摸鼻子,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还真是左族的人,不过看来不是被流放来的。不知dào

是左族哪一将门之后。弥罗八族嘛,的确是个很值得怀念的名词。哎?我怀念个屁啊,都快忘了那时候的事儿了。”

看着少女脚步轻盈的远去,云野涂转过脸看着对面的布帘,突然很好奇,里面住着什么人,会让一向对非徒谷事务敬而远之的左族族人待在非徒谷。而且看样子,像是要待很久的样子。

想着,他偷偷将四周的动静都注意了一下,发xiàn

这个时段根本没什么人。惦着脚,缩着手像是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对门。

黑色的世界。

孤独的柏油路。

前方,越发瘦削的背影。

他低着,瘦小的身子在那虽然瘦削却依旧巨大的身子旁背后显得那么的渺小。

“林萧,走快点。看这天,是要变了。要是走不动道,我可不会背你的。”背影还是背影,不曾回头。话音还是那个满是沧桑感情的声音。

他迈开小脚,追上去抓住背影的衣摆,瑟瑟发抖的身子颤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折磨着他的胃,几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远处的风卷积着乌云,如嘶吼的巨兽扑面而来。场景陡然一变。

霓虹灯箱闪烁着的“赌”字,他小小的身子缩在门外的角落里,眼睛盯着门。突然门被推开,几个大汉将一个人从里面扔出来:

“没钱还他滴滴的赌,还作弊,不想活了!”

等到大汉骂骂咧咧的回到赌场内,他才撒开脚丫子扑到那在地上滚着的身体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满脸青紫的男人,稀疏的胡茬,睁着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任由男孩肆意的哭泣,再也不像以前一个巴掌,怒骂不做孬种。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要是你母亲还在,她肯定会拿刀砍死我的。呵呵林萧,你娘最恨我赌了。我这辈子赌了好多,每次都赢,自信啊,太自信了。结果最后的赌,输了。你娘,大约死去了吧。”他看着天空的星辰,一颗流星忽然从天的一头璀璨闪过,周围惊异的叫声此起彼伏。

“主又如何。”沉默良久,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自语道:

“还不是一样要死。”

他抬起自己的头,看着趴伏在胸膛的男孩,伸出手掌轻轻拍着:

“林萧,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哭泣的男孩,年岁尚小,点了点头,却不明白其中的意味。

“父亲说的很多话,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不能完全明白。那些场景常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无论时间,无论地点。仿佛我这一生都不能脱离那场自幼年开始便不断在黑暗中迁徙的阴影。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那个夜晚之后便独自离开,再也不管我。任我一个小孩儿在孤冷的世界中流Lang。”很多年后,林萧站在满是星辰的大海间,对着身前安宁静谧的女子问道

“父亲么?始终没能完全摆脱进入死亡地界所带来的外世界因素?居然是个死徒啊。父亲呵呵。”云野涂站在床边,望着少年昏迷的俊美容颜上流淌出的泪水以及那如同梦呓般的“父亲”,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那个固执的母亲,挂着温和笑容拥有安静神情的他,突然多了些唏嘘与感慨。

“野涂?怎么你也对这个死徒有兴趣?”从背后传来宁老的声音。

他转过脸望着显然又没有睡足觉,眼屎堆积在眼眶边缘的宁老,笑着道:

“他似乎很特殊,我还没看过有死徒进入金针室病房。”

宁老走到床边,掀开白被单,伸出自己干枯的手,在林萧心脏处停顿,偏头看着云野涂,神情凝重:

“这孩子是被左族的那个御灵门尊首的掌上明珠左二小姐扔到这来的。这姑娘,长的不咋地,偏偏对研究这类事情相当感兴趣,非要探究这孩子被界风之能扯过之后,还能不能活。”

“被界风之能扯了一下?”云野涂惊讶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林萧脸上,有些难以置信会有人被界风扯过,能完整无缺的躺在病床上。

“是啊。这是左二小姐的侍从说的。我查看了一下,他体内的确有股乱流之力,曾经横冲直撞,后来他背后突然开裂了三个伤口,才逐渐稳住。不过据说血是喷出来的。总之,这个小子要是能活下来,心气毅力都有的话,说不定将来在非徒谷里能成一人物。这运气,老头子活了百年,即便是锻灵期能够直抗界风的,也只有你族中的那位。其他的人,没一个活的,直接扯着就消失了。”宁老顿了顿继xù

说道:

“不过奇怪的是,这小子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孕育。这个能量波动很奇特,应该是从外世界带来的。但又可以肯定不是司丽雅那种能量波动。没有攻击性,或者说,没有魂。”宁老似乎也被自己的话吓到,神情陡然一变。

云野涂几乎张着嘴就要喊出来。

“没有魂!真的么?”背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然后一个身影奔到床畔,神情兴奋无比,听到这样一个颠覆外世界进入死亡地界常识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而是颇为亢奋:

“我就说,肯定有研究价值,肯定有研究价值。能被界风扯到,而不死。现在还没有魂。哈哈,看来我随意的一个人类慈念,就救下了一个未来的试验体。哇哈哈,太开心了。等我研究出来,我一定要通告天下,我们修罗大军从此可以横行无阻,再也不用担心那层界之间的界风啦。”左殷呼啦啦的说了一大通。

宁老直到她说完,沉声道:

“左殷,这件事不许透露给任何人。特别是军方。而且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魂。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话”他望着沉睡中的少年,邋遢的面部表情越发的沉郁:

“死亡地界的规则恐怕就会被破开。那样的话,三大尊者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修罗境将面临灭顶之灾。”

“没,没那么恐怖吧。只是研究一下而已,不会惊动那三个传说吧。还,灭顶之灾?”左殷和云野涂对视了一眼,磕磕巴巴地问道。

“以为你没感情呢。原来还是会恐惧的啊。”宁老表情突然一变,又回复到猥琐模样,笑嘻嘻地说道。却是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人,只是讨厌那种感情的宣泄罢了。”左殷垂着头,嗫嚅道。

此刻的她才有了少许这个年龄段的少女气息,而不是呆盲。

云野涂走出房门,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听到。回到室内,低声道:

“宁老,如果要保密,是不是需yào

做些什么。”

“这,你我会向津宗府要求,调你到金针室帮忙的。这事儿,必须保密。我还需yào

观察几天。”宁老听到这个青年人的话,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的确吐露了太多信息。“不愧是云族的人,即便已经被流放,可体内依旧流淌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对有利势态绝对的掌握。”他心中暗暗想到。犹豫了片刻,答yīng

这个年轻人的要求。

“我可以做符术。我学的是术法。摩诃**在流放时被废除,所以,我才修习术元之力。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zhù

和教诲。”云野涂步步紧逼。

“那,好吧。我教你术法。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宁老的额头冒出汗珠,他不禁瞪了一眼明显又兴奋开的左殷,心中暗暗苦恼该怎么解决床铺上这个麻烦少年。可是作为修罗境数一数二的术法大家,他的好奇之心几乎不下于左殷,否则也不会安心在非徒谷这种被修罗境各地各种鄙夷各种嫌弃的地方待了十多年。以他术法上的成就,足以在一个十万人的军团中就任副参谋长一职。而不是在非徒谷的金针室内做一个邋里邋遢的,还常被幼晴暗鄙视为老变态的医生。

“野涂,那就拜托你了。”他掀开门帘,脚步停顿,忽然说道。

“嗯,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云野涂望着林萧,心中却浮现出那对着窗外一看便看了许多年的苍白脸颊下安静的脸,“小脚,似乎也受到了外世界的能量。”

“这二者会有什么关系吗?”他不禁开始无来由的联想。

宁老此刻也同样想到了小脚。然后步履匆匆的离开金针室向另一个地方走去,风带起衣袂,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云间尽头。

“你的术法到什么程度了?”左殷摩拳擦掌地问着沉思中的云野涂。

“你是左野的妹妹?”

“喂,我的问话永远是可以省略的么?”

“的确有了感情,变的可爱很多。”云野涂笑了笑,不再理会少女的怒容,转过身朝着对门走去。

“幼晴,我们该走咯。”小脚转过脸,笑容安宁。望着那张笑脸,再看看那隐藏在被单下半虚化的双脚,云野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幼晴嘟囔着嘴拍了拍小脚的身子,想了会儿说道:

“小脚,我们下次来看你哦。三天后听说要有比试,到时候我央求野涂哥哥带我去看,回来我讲给你听。是伏戌波大人和一个叫什么花的打呢。我走咯。”幼晴有些不舍地摇了摇小脚的手,小脚微笑着努努嘴,表示明白,并示意她早些回去。

幼晴神情颇为郁闷地点了点头,然后几乎一步三回首的走到云野涂身边,拉着他的手,对床上的小脚摇了摇小手:

“小脚,我们下次来看你哦。再见。”

“小脚好可怜的,野涂哥哥,你说那个什么光宗的赐予之福能帮到小脚吗?”风雪中幼晴双手盘在云野涂的脖子上,担忧地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光宗是净土境的宗门,在世间行走的一向只有两三人。而且据说赐予之福的施法者是要损耗相当于三百年修行的能力。我听说,光宗在世间行走这么多年,得到赐予之福的不过寥寥数人。不过,我想既然赐予之福能够将一个没有修行能力的人改造成天纵之才,也许能够改变小脚也说不定。”云野涂想了想说道。

“哎,对了,野涂哥哥,你觉得那个叫什么花的会不会得到过赐予之福啊,不然,他一个死徒怎么能修liàn

到那种厉害程度呢?”

“叫范小花啦。他修liàn

到什么程度你难道看过啊。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好不好。别总那么八卦好不好。”云野涂颇为无奈这个一张口就唧唧喳喳不停的女孩儿。

“可是他是死徒唉,死徒能够修liàn

,本来就很厉害啊。我觉得,他一定超级厉害的。肯定是的!哼哼!”幼晴想了想,辩解道。

“是啊,是啊,幼晴是预言大师,你说他厉害就厉害咯。反正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知dào

他到底有多厉害。快点回去睡觉吧。”站在幼晴家门口,将幼晴从肩膀上放到地上,云野涂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催促道。

“嗯,野涂哥哥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扑进家人的怀抱中,云野涂将手操进棉衣的口袋中,慢走在铁城南城区的街道上,雪在经lì

了五个小时的纷纷扬扬之后,终于停歇。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在晚间时刻便会向修罗境下压少许的巨大陆地,那千丝万绦上白色的飞絮早已消失,仅仅剩下光秃秃的长条,等待着下一次飞絮的增长和普降。

“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他吐出一口气,“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家给老娘解释没买吃食的原因吧。现在的小店啊,太不敬业了。”

漂浮大陆的巨大投影下,青年人嘟嘟囔囔的在铁城万籁俱寂的街道上逐渐远去。

(晚安,各位。求收藏。)

第011章:篱笆墙影,脆如纸

两只黄雀扑棱着翅膀划过半个天空,天空一层淡白从遥远的视野中喷薄而出。

铁城的清晨,袅袅炊烟从南至北,从东至西,在红色斑蝥鹊的啾啾声中腾挪摇荡。

铁城作为修罗境流放于非徒谷的群体栖身之地,是一座四方城。

城中央耸立着一座七层高的朱漆木楼“鼎元馆”,楼顶四檐悬挂四方风铃,铃色各不相同,分别代表着东火,南水,西土,北木。木楼顶端则嵌着一颗采摘自死亡地界九层中的第五层,原属修罗境的琉璃境中央大地罗刹海底五千米处,三千年一颗的流连珠。

一颗流连珠可定邦,定势。亦能以平常吸收元力速度的十倍吸收四周元力,供修术者修liàn

所用。

木楼的最顶层,宁老盘坐在楼栏之侧,身前半块方石上一壶打开盖子的清茶已经只余渣滓。

宁老面容憔悴,神情凝重,似有难以抉择的问题无处排解。

“宁老好兴致啊,大清早就在这品茗观晨雾,像我这样的懒虫可万万比不上啊。”声音爽朗的老人从光线黯淡的楼中走出,望了一眼半块方石上早已没了热气的茶壶笑着说道。

“嘿,你就别挤兑我了。我向来无事不登你这七层楼的。问你家小书童,说老爷正在早睡,不便打扰,还请先生等候。嘿嘿,早睡我可一晚上都没入眠,愁啊。”宁老与老人相当熟识,故而揶揄着老人的作息时间和喜欢特立独行创造新名词的怪癖。

老人乃是鼎元馆馆主,非徒谷三百元术师首席长老,吴梓潇。

他同时也是内城小慈楼的供奉。

清晨的明亮,显出他的装束模样,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面带笑意。

与邋里邋遢,神色凄然的宁老形成鲜明对比。

吴梓潇盘腿坐下,随手拿过对面的茶杯和茶壶,见壶中只剩湿润的茶叶,轻笑着在茶壶上以手一挥,只听汩汩的水声突然在茶壶中响起,不过片刻工夫,一壶热意蒸腾的清茶被放置在方石之上。

“喝一杯,这日子过着过着就邋遢了。大清早陪你喝茶,算是破天荒第一次。”吴梓潇抬手在空中一转,一只茶杯滴溜溜的凭空出现,倒满茶水,推到宁老面前,说道。

“你就是喜欢得瑟,会这点隔空取物的勾当,能抵个什么用。我枯坐这儿一夜,就愁一件事儿,如果范小花赢了怎么办?”宁老饮啜一口清茶,咂摸着味道,开口说道。

吴梓潇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

“你就愁这么个破事儿?难道你认为范小花会赢?”他摇了摇头,神色笃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伏戌波是什么实力,你还不清楚?回心期巅峰!”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范小花,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人物。作为一个小小的死徒,凭借着半卷摩诃残篇,便由魂弱如残灯点点的废物,一路突pò

重重阻难,再加上那天大的机缘,成为十几年来第一个能有实力振臂高呼的死徒。如果这是在别的地方,说不得真能让他一口气颠覆了天地伦常。但这里是非徒谷,是修罗境最恶劣与凶悍的囚牢,所以,他能屠了五千左卫军,但敌不过伏戌波点出的一根手指。没有司丽雅这个女人,他早就魂归死狱,还能苟延馋喘至今天?”

“你就这么相信伏戌波的力量?范小花,这些年被司丽雅镇压在小定院,除了前天司丽雅随湮修罗远去时作出举动以外,潜心修liàn

,难保他没有新的突pò

。”宁老愁着脸反驳道。

“所以”吴梓潇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望着宁老,目光炯炯。

“我不愿非徒谷再起战乱,你给我小定院的钥匙,我察看察看他如今的实力。”宁老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亮如巨火。

远处炊烟渐没,街道上起早的商贩正挑担溜蹿于大街小巷,吆喝声忽远忽近,重重叠叠。

鼎元馆七楼的楼栏旁的方石对坐的两人却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吴梓潇放下顿止在空中的茶杯,叹息道:

“我不会允许你做那种事。你我从少年便相识,至如今都已到残烛之年。你这几年在燕御潮身边,不免受了他的蛊惑,认定了非徒谷没有自由,非要为了那飘渺的自由思虑穷尽。可是”他望了一眼宁老,宁老在他的目光下先是有些闪躲,随后不知思虑到什么,猛地昂起头,倔强地盯着他。

他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

“宁钊,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去,即便助范小花得了胜利,难道你就认为他能引导一场自由的革mìng

?内城的那几个老东西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没有强dà

力量作为后盾,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废人,能成的了什么大事。你我都是死亡地界的原住民,不是燕御潮那个外世界的理想主义者。我们清楚这世界的规则是什么。赢了第一场,那第二场呢?纵使范小花领导的革mìng

在非徒谷成功,对于辽阔的修罗境而言,它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朵Lang花,扑腾几下,终会被大Lang拍碎。镇守四方的七大帅,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一个不是站在武力世界最高点。宁钊,我以多年的交情奉劝你,不要做这种事。”

宁钊的目光在他的话语中渐渐有些犹豫:

“我”

“你为什么留在非徒谷,为的还不是探究出力量的源起,传承,得势,废业,成空。对于我们这种以研究为生存信念的人而言,非徒谷是个好地方。你,也不愿意就这么放qì

这一切,对吗?”吴梓潇望着宁钊渐渐低下的头,嘴角扬起一丝满yì

的笑容。

他站起身子,背对着宁钊:

“你好好想想这里面的利益关联,想想修罗境赖以生存的源泉之力是什么,想想我们这么多年来坚持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别把命丢在这种虚无的事情上,这不值得。”

他抬起脚步,缓缓走入依旧光线黯淡的黑暗中。

在他的腿跟即将迈入黑暗中时,方石前的宁钊抬起头,沉声道:

“我,不,要。”

吴梓潇的脚步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着神色坚定的老友

“噗嗤”云野涂吐出漱口水,正准bèi

转身回到屋子内,宁钊从院门处拐进院子,他在院子里站定,神色疑惑道:

“野涂,你家斜对门那小子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读书啊,怎么每次来这儿,都看到他,不知dào

的还以为是你们四尾巷的门童。”

“宁老心情看来不错,准bèi

过来教导我术元符术了?”

“呸。就你那三脚猫的术法境界,我三言两语就能给你打发了。我心情是不错,不过来这不是教你术法的。这是津宗府批下的调令,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宁老头的贴身随从啦。以后工作的地方不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而是我的金针室了。”宁钊从兜里掏出刚刚打津宗府那边拿过来的批文调令,交到云野涂手里。

云野涂看了看调令的日期,不禁咋舌道:

“这效率,五分钟就搞定啦。特权啊,腐败啊。”

“瞧你那得瑟模样。穷得瑟啥。我给你一个月六百灵币的薪酬,你得给我好好做事儿。要是没个正形儿,我可不会轻饶。”宁钊笑着拍了拍云野涂的背说道。

“行啊。”云野涂拿着调令进了屋,交给自己的母亲。

女人将那张纸随手扔在地上,一脸的不屑:

“一个医徒算个屁。想当年,我云族光御灵师就六个。”

云野涂苦笑着将调令从地上拾起,对外面的宁老抱歉地一笑。

宁钊摇着头叹了口气,对屋内这个女人他也有些了解,只是世道无常。

哪有不落的太阳,哪有不死的生灵。

他摆了摆手,示意云野涂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儿。

云野涂安慰了一会儿母亲,保证自己一定想尽办法完成云族复兴大业,将这个抱着云族复兴大梦的女人哄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带上门。

然后,吐了一口气。

“嘿嘿,有时候真觉得你脾气好的不行,这种蛮横无理的女人都能被你摆平,要是我年轻时,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她是我娘亲。还有,你最好别说我娘亲的坏话,因为你现在不年轻,可我年轻。”

宁钊挖了挖鼻孔哼了哼,不再多言:

“你和我去一个地方,我要做些事情。”

在巷子里一路前行,那个叫做越书怀的少年一如既往的低着头坐在门槛上拿着一本书细细地读着,丝毫不理会巷子里来来去去的人。

“挺怪。”宁钊说道。

“怪人多才。”云野涂笑道

“书怀,吃早饭了。”声音甜腻,与她那鬼魅般狰狞的面容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

“你先吃吧。我看完这段便去。”越书怀说道,肩头微微晃动。

女人抿着嘴,转身趿拉着腿一瘸一瘸的向院子里走去。

少年合上书本,抬起头望了一眼远处清晨尘光下依旧白雾渺渺的高耸山峰,突然说了一句:

“篱笆墙影,脆如纸。”

声音低沉,话落便消散在四尾巷的尘光中,觅无踪迹。

第012章:篱笆墙影,脆如纸(下)

云野涂的眉头紧紧皱起,抬手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宁钊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北城区,小定院。

那时,自己年岁尚小,并不清楚院中石土下被那个甫一出现在死亡地界便光耀杀戮场的女子生生压制,也是保护十多年的男子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的强悍至极。

毕竟自己的家族离开权力中心时间太久,而这个男人的陨落就如同他的崛起一般突兀,忽然间登高一呼:

“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自由者!”

忽然间,一直平稳的非徒谷**开,被欺凌成骨架子般的死徒们拿着铁锹,长棍,簸箕等等凡是可以伤害到人的东西,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

这个叫做范小花的男人,作为一个死徒却拥有让整个非徒谷震惊的实力,数次在死徒**却被正规军步步紧逼,死伤惨烈时,单枪匹马的杀出一条血路。

随着战事的旷日持久,作为非徒谷中修罗境流放人群栖身之所——铁城的陷落,内城那七个楼中的老家伙终于坐不住,派出各自的弟子对**的死徒进行镇压。然而那个浑身伤疤,面容粗狂的男人再次以雷霆手段彻底粉碎内城七个楼里的老家伙的如意算盘。

而后,内城的大门如同扯掉硬壳的河蚌,软绵绵地耷拉在死徒的面前。

如果,那天,参加修罗大殿常务军事会议的伏戌波没能及时赶到,或许如今这非徒谷便是死徒的天下。

当最后的三千军士被范小花一人屠戮殆尽之后,面容憨厚的男人出现在内城的城头,他只是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站在铁城大街小巷的死徒,淡淡道:

“凡参与此次**的死徒,全数绞死。”

浑身冒汗的记录官颤抖着将这句话记录在诏令上。

男人负手于城头问道:

“范小花,可敢一战?”

不知是什么原因,范小花接受了这一个要求。

也许连一招都没有,据说伏戌波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身形若闪电般倏忽间出现在范小花面前,对着他的肩轻轻一推。

半招,持续一个半月的非徒谷**演变成外寮那脆弱的篱笆墙前无数根立起的吊索,枯瘦的身躯死去,灵魂被死狱的气息纠合吞噬,全数绞死。

只有范小花活了下来。

因为在即将处死范小花的那天,那个叫做司丽雅的女人来到了非徒谷,望见在刑场上高喊:“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的瞬间苍老的男人。

而后她不知用什么方法让盛怒的伏戌波和痛骂范小花的七位老怪物同意由死刑改为囚禁。

随后,一晃数年,他长大,在成长过程中听到这个男人的故事。

以及,那个女人的能力。

那一场**,数十万死徒被绞死七万,战场死去十一万。

三万非徒谷正规军,被范小花一人屠戮了五千多。

也因为那场战争,死徒数量的大幅度减少,导致前线后勤军备消耗与补给速度不成正比,直接使前些日子的停战协议得以签订。

站在修罗境立场上讲,范小花不仅是叛军首领,更是罪无可赦的战争罪人。

偏偏这个据说被第三魔帅恨之入骨的男人,不仅没有英勇的死去,反而一直苟且的活着。

偏偏第三魔帅扬言要亲手宰了范小花,却听说了司丽雅之后,雷声大雨点小,最终不了了之。

偏偏那一场由这个男人引起的战争,最终光耀和赞颂的却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成为了一个不可置疑的传奇。

她的出现,直接让修罗境为之禁声。

她的出现,被称为,神的降临。

“神的降临真的有那么强dà

吗?”云野涂不止一次的自问。

“你是说司丽雅?那个女人,叫我说,是一个疯子一样的圣人。”宁老听到背后云野涂的低声自语,回答道。

“为什么这么说?”云野涂这才想起,当年的战争这个老人也有参与。

“据说,她割肉饲鹰。”宁老犹豫了片刻,看四周没有人,轻声道。

“那不是地球上所谓的佛祖觉悟吗?而且这和她替范小花求情有什么关联?”云野涂继xù

问道。

“你,待会儿就知dào

了。”宁老似乎忌惮着什么,没有再详细解释

“宁老要启开门,帮zhù

范小花?”蓝色窗棂前,女人望着远处低着头在空气中用钥匙捣来捣去的宁钊,皱眉自语道。

“蠢货。”燕御潮微眯着眼睛靠在床头,说道

宁钊用钥匙在空气中胡乱捣了许久,云野涂张开嘴正准bèi

吐槽,院子前突然间一圈篱笆墙突然出现,围拢着整个院子。

此刻,他们正站在院子外。

随后地面震颤,院子内的泥土翻滚,一座黑色的屋宇从土地深处渐渐升起。

“走吧。”宁钊等到地面的震动消失之后,背着手,对云野涂说了一声。

云野涂跟着宁钊走近屋子。

整个屋子表层被一层黑色胶质覆盖,没有门,没有窗。

宁老走上前在黑色胶质层上敲了三下,然后又用脚踢了七下。

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怀表,读着秒数。

“啪”的一声,黑色胶质层如同蠕动的蠕虫从中间向上下两个方向分开,一条笔直的道路展现在他们面前。

路途黑暗无边,一股阴冷扑面而来。

云野涂只走了几步,便闻到一股恶臭,仿佛粪坑里被搅拌后的味道。

“怎么像怪物的嘴啊。”

“呵呵,我们现在正走在这个怪物的肠道中,不臭才怪。”宁老笑着回答道。

“你怎么还能笑啊,这什么怪物啊?”云野涂苦着脸,以手遮着嘴问道。

“龙鹰。恶枭的远方亲戚。给,把这个含在舌根下面。”宁老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云野涂。

“刚才怎么不给我。”云野涂拿过来放置在自己的舌根之下,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充斥全身,那股恶臭味瞬间便消失了。

“你不是年轻嘛。”宁老笑道。

云野涂不禁想到一句流传于城中来自地球的俗语:

“自作孽,不可活。现世报,来得早。”

只好闷声不语,跟着宁老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的路程,一直的黑暗突然出现了微弱的光,光晕的辉映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双手举起贴靠在墙壁上。

宁老在影子前方十米处站定,声音在空洞洞的龙鹰肠道中回荡:

“范小花,好久不见。”

那身影霍然抬头,云野涂心神一震,几乎被那双金光爆射的眼眸摄去心魂。

“这就是观缘期的强者之能吗?即便被囚禁多年,一旦释fàng

出气势,依旧如此强dà

。范小花如此,那伏戌波将军呢?”云野涂心中震惊的同时,不禁自问道“那锻灵期的族叔,又有多强?”

“我只是一道影子而已。你当年给我的力量已经全部被这无尽的时光不停蠕动的龙鹰胃部全数吞噬。如果不是司丽雅日日灌输能量给我,又割肉饲这贪吃的货,我早被消化成一团水了。”范小花的声音浑厚,没有丝毫想象中的脆弱不堪。

但这不是现在云野涂注意的话,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侧站在范小花十米开外的老人,老人的面容在阴暗的光晕中阴晴不定。

“难道范小花的意思是”

宁钊摇了摇头说道:

“无论真zhèng

的范小花是死去还是躲藏在非徒谷的某个地方。两天后,你都必须迎战伏戌波。我待会儿给你一颗药丸,这能够助你超常发挥。只要你能够拖着伏戌波半个小时,那么我们便能够找到那件东西。”

宁钊转过身望着一时间呆立震惊无语的云野涂,笑道:

“你云族也有参与这件事。所以,你脱不掉这关系。”

云野涂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dào

该问什么。

这件事情已经超乎自己的预料,这似乎不是一个英雄的传说。

而是一个布局多年的——阴谋!

“他们出来了。你决定。”女人说道。

燕御潮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

“成败在此一举。”

内城是一座多边城,一共九个角。每个角上都有一座楼。

由东向西顺时针方向分别是:

小思楼,小宇楼,小桑楼,小阙楼,小盛楼,内院宅屋——大将军府,小良楼,小景楼,浮羽军衙。

此刻,大将军府内,面容憨厚的伏戌波坐在院中凉亭,手中玩着石球,听着亭中桌上摆放的留声符中传出的曲儿。

他的身前佝偻着腰的老人咳嗽着问道:

“老爷,这次要杀多少?”

“凡参与者,全数绞死。最强的那个,留下。”伏戌波哼了哼,沉声道。

“那司丽雅回来后,您打算怎么交代?毕竟她不知dào

被压制在小定院里的是个影子。真zhèng

的范小花早已”他没有继xù

说下去,反而等待着伏戌波的话。

“三年,我只剩下三年。在死前做一件维护修罗境千秋万代的事,比给那个女人一个交待要重yào

无数倍。我从未酣畅淋漓的战一场,与她一战,死也无憾。只是,懦夫终归是懦夫。永远不敢走到台前,只会做一个幕后鬼祟。无耻之极!”伏戌波的沉吟良久决断道。

“篱笆墙怎能与山石堆砌的墙壁相比。”老人干瘪的嘴扯开一个笑容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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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自由与苏醒

冬风吹拂开白色轻纱,轻纱掩映紫檀桌面绿竹笺那尚未干冷的浓黑墨汁,青蒿独制的硬笔搁在绿竹笺旁:

“折柳巷,折枝催离别,泪咽寒风间,晓愁笑。”

屋内空荡,无人,无声,无息。

窗外,沉静肃穆的军士将白色的封条贴在大门上。

同一刻,铁城内部南城,东区。一队队持戈军士闯入被记录在名单中的每一户。

没有争吵,没有哭天喊地的冤枉,没有抽刀对抗。

沉默是唯一的声息,从屋子内推出的人渐渐被聚集在铁城西坊中央的广场上。

广场在一个小时内搭建起的木台上,笼着轻纱的妙龄少女亭亭玉立,眼神平静安宁地望着那些同样沉静的同仁。

“大人,名单上的人都已经聚集到这里。”张若悬坐在座椅上,贪婪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前方柔弱身姿的少女,被遣派搜捕叛党的军士神色恭敬的在他身旁汇报道。

张若悬摆摆手,肥硕的身子艰难从座椅上站起,他走到少女身旁,谄媚中带着一丝自得:

“奉令,搜捕依附于叛党的人,总计一百二十四位。你是头儿。不过呢,遵照非徒谷唯一的长官大人,伏戌波将军的指令,后日中午,将于此台之上与范小花一决高下。若范小花胜,你们则有机会获得生的权利。若将军胜,范小花死之时,便是尔等死亡之刻。”因为兴奋的缘由,他的手颤抖着想去触碰这个非徒谷铁城内绝色的女子。

女子只是抬起眼帘,静静地望了一眼他肥猪般厚实脂肪的脸孔。

只一望,他的手竟然情不自禁的缩回,心中一阵怜惜,似是不忍猪手亵渎这娇颜弱女

“事情已经办妥。燕御潮夫妻二人,云族的云野涂,金针室的宁钊,不在此列。其余人等全部羁押于西坊,经裁定,为首者是云族的云筱淼。”老侍从轻轻咳嗽了一声,将刚刚得来的消息一一汇报给站在亭中,望着从清明时光忽变晦暗色泽天穹的伏戌波。

良久后,伏戌波转过头,神色微颓,认真问道:

“这样将他苦心经营十数年的自由事业,连根拔起,会不会太不重视他的选择,会不会没有丝毫起伏的平淡如水,会不会让他永生难忘——所谓理想,都是镜花水月?”

老侍从沉默片刻,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语气无波的回答道:

“强权之下,无自由。”

伏戌波神情先是一蹙,表情渐变为笑意浮现,化作朗笑长声:

“好一句,强权之下,无自由!燕御潮,本将军绝不会给你第二次自由的机会!”

“这个药丸你吃下去,休憩四十五小时后,你便能破开这千年镔铁铸就的铁栅栏。我将在门外等候你的归来。”宁钊从袖中拿出一粒大拇指大小的药丸透过铁栅栏间的缝隙递给卢瑟儿。

“它可以吃?它做什么?”卢瑟儿神情忽然从癫狂变作呆滞,傻傻地重复问着。

“能让你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你做过的那些事。”宁钊退后两步,眼神穿过盯着手中药丸傻笑的老头,望着囚室中皱着眉头似乎努力思索的萧启翰,过了片刻张嘴说道:

“里面的那位,照顾好卢瑟儿。”

萧启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嘴点了点头。

宁钊转过身面朝云野涂,说道:

“这就走吧。”

穿过暗淡的长廊,探出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宁钊站定身子,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怕以后没机会了。”

“我,想问的太多,那就不问了。只想说一句,他是不可战胜的。至少在这非徒谷,是这样。你不会赢的。”

“我从没想过赢,我要的只是那个机会。”宁钊吐出一口气,仰起头,昨日冬雪此刻却细雨如丝打在脸庞上,回答道。

“我要的只是那个机会。”床铺上已经知dào

伏戌波所作所为的燕御潮静静地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铁城的中央那高垒而成的鼎元馆上,吴梓潇望着栏杆外的细雨绵绵,望着yin雨霏霏下远处站立沉默的人群,自语道:

“这就是权力纷争的代价吗?这就是追寻自由的自由者最终成为阻碍自由的枷锁吗?你画了规范的圈,可这圈圈不住奔向自由的白凤。”

背后忽然传来沙哑的回应:

“圈不住,那就压,压不住,那就爆fā

。”

吴梓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望着躲在黑色长袍下的人。

那人安静地望着外面的雨,突然抬手,一张绿竹笺嗖的一下落在方石上:

“云族苗子不多,可惜了。”

“字是好字,人亦是好人。潜心所学若修习我术法,必然进境迅速。的确可惜了。”仔细将那墨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原本神色有些愁苦的吴梓潇,渐渐端正了面容,眉头蹙起,说道。

“伏戌波做出这场戏的目的你可懂?”那声音沙哑的人盘腿就地而坐问道。

“我只是修习术法的人,朝堂之事与我江湖无干。”吴梓潇冷声道。

“吴梓潇。伏戌波不是武痴。他没那么无耻。只是他身在朝堂,心却在江湖之上。他相待的地方不是非徒谷,而是那人飘然而去的潇洒。”

“宁钊会死吗?”

“不知dào

。”

“燕御潮会死吗?”

“不知dào

。”

“云族真的就此灭亡了?”

“他不死,便不亡。”

“自由真的重yào

到,连你这样身居庙堂之高,也要奋力而挣?”吴梓潇无法理解隐藏在黑暗中这个能够自由来去修罗境任何地方的人,正如他终究无法理解自己多年好友心中对自由的追逐。

“这城,终有一日我要让它成为废墟。燕御潮说过的话,我回应给你。”那人站起身子,身形没入黑暗中,回答道

“林萧,林萧”昏暗中有人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签了这契约,你便能什么都会拥有。”嘶嘶声使人毛骨悚然。

他浑身一震,霍然张目。

安静的房间内,是身边浅浅的呼吸声。

他艰难的转过脸,望见苹果脸庞上被洗去的纯净无暇。

“自由!自由!自由!”耳中渐渐传递进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女子睫毛微颤着睁开眼睛,睡眼惺忪,而后惊乍道:

“嘿,试验体,你醒啦!”

“试试验体?”林萧呆呆地看着那张脸从纯净无暇重新点缀着点点雀斑的面容,怔然无语。

第014章:外城新居

沿着四角雨燕在蒙蒙细雨中飞驰的痕迹,走出黑狱狱所的一老一少时不时仰起脸任由雨水击打在脸面上,仔细的计算着四角雨燕的飞掠方向,转角弧度。

非徒谷的黑狱只是一间极普通的狱所,其中关押的人物自贩夫走卒到位居高堂,从萧启翰这样只是偷笑便被莫名其妙关进黑狱的小虾米,也有曾经的非徒谷手握重权的大人物。

简单的黑狱,普通的黑狱,杂乱的黑狱。

然而黑狱与普通狱所依旧有着区别,它从来就没有狱卒守护。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自由进入。只是若想出来,却非得拥有一套极复杂的路径图,此图每日一变,而且变化自由。

这自由便是天空中的四角雨燕,它们飞翔的天空弧度便是走出黑狱的路径。

能自由出入的人即便是伏戌波也必须老老实实,小心翼翼跟着四角雨燕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被黑狱石板下暗藏的异兽拖入黑暗中,唯有啃噬之声隐约传来。

当左脚踏足在黑狱大门外的泥路上,云野涂回身望着一路行来的笔直长廊,额头虚惊的汗液混杂着雨水,湿濡了他的面孔:

“谁能想到,这笔直的路,有怎样的艰难困阻。”

“没有什么事儿,别自个儿来。如果没有我那老友给的路径图,我也不敢从这里走上一遭。”宁钊抬手抹去额角的水渍,略微想了想,继xù

说道:

“接下来和我去趟外寮吧。”

“我不太相信,伏戌波不知dào

这些事情。地谷能够传达我们说的任何话。”云野涂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张嘴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自己明知,这路走下去,前方是黑暗的可能性远远大于重整云族辉煌的小概率。只是,一念想到家中盘腿无日无夜不再骂咧的母亲,一思到城市另一处沉默无言的老父亲,还有那个被伏戌波送进北区某个院子里做金丝雀般驯养的姐姐。

他终究强自说服自己,跟着身前的人,去做明知惘然的事情。

“他知dào

才好。不知dào

,我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没人看。那这场戏不演也罢。”宁钊抬脚在地面上狠狠地踩了踩,笑了起来。

二人对话期间,两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迎面而来。

来人中的一个身高马大的衙役看见笑意尚未敛去的宁钊,原本古板冰冷的脸上立即堆起满是真诚的笑容,但那笑容许是在阴森地待了太久的缘由,依旧让云野涂感到一阵不舒服。

宁钊不等那人说话,快步走上前笑呵呵地问道:

“老王头,小静子现在身体如何啦?”

“谢谢宁老,小妮子现在有回复到从前的生龙活虎,整天跟个男孩似的,四处溜达。想想她病恹恹时小猫似的顺从模样,有时候我真觉得当初不治拉倒。”老王头握着宁钊伸出的手,上下摇晃着继xù

说道,“早就准bèi

备点礼给您送去,您也知dào

刑狱衙一向是谷中最忙碌的地儿,三天两夜没个囫囵觉也是正常。所以,也就给您耽搁了。这遇着了,跟您约个时间,我好去您那。”

“不用,不用。这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本是我的职责。我一残年老头,也没说什么需求。你若是真去,可就辱没了我的良心啦。”宁钊饱含笑意的摇头道,“你这是去黑狱提人,怎么又有事儿发生了?”

“嗨,那可不是。不过我去黑狱倒不是提审犯人,倒是昨天有个新入非徒谷的毛头小子冲撞了左族二小姐,被关进黑狱蹲一天,消消气焰,我现在正准bèi

与兄弟把他给带出来,送到外寮。那就这么定了,过个时候,我去您那啊。这公家事忙,我先走一步。”老王头松开手,抱拳致意,错身而去。

“野涂,伏戌波决心下的很狠啊。”宁钊瞬间消敛了笑意,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刑狱衙的主事儿王黑鬼亲自提人,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这绝不可能。也就是说,你的计划其实已经泄露了。”云野涂侧身望着在黑狱笔直石板路上沉默行走的王黑鬼,忧虑道。

“他早就知dào

了。一直隐忍不发而已。司丽雅的威慑一旦消失,他当然要迅速的扯干净这所有的阴谋诡计。只是没想到他连黑狱里面被关押的人都不放过。老王头最擅长的就是刑讯逼供,杀气一旦溢出,不见血是不会散的。他刚才握我的手,冷森寒意,虽然笑意满面,眸子里却是冰冷漠然。黑狱里面的人估计要死很多。”宁钊音调低沉,语气有些沉闷。

“那个卢瑟儿”

“我根本不信伏戌波会告sù

老王头卢瑟儿是谁。所以不必担心。”宁钊眸眼昏沉的看着迷蒙世界,静静地说道。

“卢瑟儿,是那个人?”云野涂回忆在黑狱的某些细节,不确定的低声试探着问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伏戌波知,伏戌波身边那老东西知。其余人皆不知。所以,放在你心,不出你嘴。就足够了。”宁钊拢了拢衣服,“走吧,下面的事情还要棘手,得在明天之前都布置好。”

云野涂此刻神思已经完全混乱,这个自认十几年前布置下的阴谋,对立双方的最高首领其实心知肚明对方的招式,那又何必继xù

做下去呢?

最重yào

的是,这场被称为戏的真实事件,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非徒谷整个地域被分成四部分:

荒原,外寮,铁城,内城。

荒原之地,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兼有猛兽时而出没。是大部分死徒每日工作之处,每日都会有突然在荒原上倒下便再也爬不起来的人。

外寮,官方称之为外寮。死徒内部或铁城内城民众则称之为——外城。

外城环境相对于荒原之地自然要好上许多,土地肥沃。只是这外城生活的主要人群正是占非徒谷十分之九的死徒。因人数众多,在生存环境上亦是相当困苦。

萧启翰跟着王黑鬼走进外城内部,不禁被自己所见震的无言诉说。

瘦弱的身形,单薄的衣衫,脏乱的街道,恶臭满身的残疾醉鬼

趟过几处散发浓烈恶臭酸腐味的积水地,惦着脚尖如同芭蕾舞蹈演员般行在泥地,最后王黑鬼推开一扇相较而言还算干净的有限的屋子对萧启翰说:

“这屋的主人前些日子死在荒原上,房子空了。原本就是分发给你们新入死徒的,不过你小子一来就犯事儿,所以就把这间屋给你了。明天自然会有人过来领你去工作的。这个牌子拿好,上面的号码记住。以后有什么事儿,把这牌子上的白色纸戳破,自然会有人给你收尸的。”

“收收尸?”萧启翰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

“哦,忘记告sù

你,你死前戳白纸,没死别戳,戳了你要没死,来的人会把你杀死。”王黑鬼裂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将牌子塞进萧启翰的手上,抓着他的肩,扭着将萧启翰的身子面朝大门,用力一推:

“小子,好好享shòu

这最后的宁静吧。”

屋子内臭气轰天,隐有蚊蝇交杂。冬日尚有蚊蝇,可见这屋中臭气据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王黑鬼离去,萧启翰蹲坐在地上,看着手上的铭牌,怔怔地呆立良久,吐出一口气:

“算了,先收拾收拾吧。走一步是一步。”

然而等他点上破烂桌子上的油灯,残光如豆,只能照映一小块地方。他拿着油灯将整个房子大略看了一遍,那胸腹中的酸便不可遏止地向口腔中涌动。

一张床,床上躺着早已蚊蝇滋生,蛆虫四窜的尸体。

一张椅,椅子上挂着半条被扯烂的灰绫,萧启翰确信这是白绫,只是长时间的灰尘积蓄,最后成了这灰不溜丢的模样。

一张破烂桌,也是唯一看起来像点样子,不至于恶心的物品。

还有一个立式柜,打开柜子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然后便是残衣败絮之后的那具不知dào

被人挖了多少次肉的骨架。

也就是说,这副骨架的原体,是被用来吃的。

萧启翰再也忍受不了这一次又一次的视觉和心灵冲击,哇的一声吐在了那具尸骨之上。

“咔”“咔”“咔”几声,那具尸骨竟然动了起来。

萧启翰跳着往后连退几步,神色戒备的盯着那具尸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一只小老鼠从尸骨中钻出,立在衣柜上黑漆漆的眼睛吱溜溜地也盯着萧启翰看。

“我去。”萧启翰勉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深呼吸了好几次。

这时,门外缩头缩脑的探进来一个人,那人鬼鬼祟祟的在门口踌躇不定。

“你是谁?”

“新来的。”

“这给你。”也不等萧启翰说声谢谢,那人哧溜一声像是一匹脱缰的烈马蹭蹭几步跨,便消失在四处迸溅的水泥塘尽头。

如果不是手上拿着笤帚,簸箕,萧启翰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这个人像看见瘟神一样。

他转过身无奈道:

“我是不是瘟神不知dào

,不过这屋倒的确像个鬼屋。光死人就两个。”

他将那块牌子放在灯火下,仔细看了看,发xiàn

上面有两个号码:

“九四二四,九四二五。”

“这么说,还有人和我同住咯?难道是林萧?”他皱了皱眉头,想到那个生死未卜的家伙,自语道:

“也不知那个混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015章:病房中的男女

林萧用手将床铺上的被子小心的往自己被绷带卷成木乃伊的上半身扯了扯,眼睛正视前方实jì

上以余光瞄着正站在病房门外一会儿看外面一会儿看里面林萧的左殷。

“你干什么呢!不准扯!”等左殷又一次回头看病房情况的时候,发xiàn

那床被自己扯到林萧脚踝的被单正以蜗牛的速度缓速回到林萧的小腹处,不由勃然大怒地吼道。

声音不算刺耳,偏偏炸响在林萧耳中,却是一阵叮叮咚咚的如同没有音乐节奏而至于杂乱无章的初学者。

你可以想象,一个第一次学习拉小提琴的人,那音调。

以及第一次敲鼓没有鼓点节奏的人,那音调。

再以及第一次吹小号没有乐感的人,那音调。

然后,把它们的这种音调结合在一起,就是林萧此刻耳中的音调或者说噪音。

林萧两手捏住耳郭下的小肉,闭着眼睛,眉头蹙紧,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被单也在几秒钟过后迅速的撤离他的小腹阵地,进入脚踝防线,后来干脆被某人直接扔在了地上,某人恶狠狠地说道:

“再扯,我就割了你!”

她没说割了什么,但作为曾经被老饕餮手底下那帮无良厨师各种小段子熏陶过的林萧,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某个关键战略要地,假如人的身体是一个国家,那么这个独属于男人的关键部位就是经济中心。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没有这个,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等若是苟延残喘顺带永无顺差逆差之分。

他松开捏着耳郭的手,迅疾无比的挡在某关键战略要地。

苦着脸,不敢睁眼。心里想着,自己是做了什么冤孽事儿,一醒来先是被一娘们认定是试验体,然后这娘们在非**平等和无道德观念的理念下强行让一个除了绷带连条内裤都没穿的爷们等于是赤条条的坐着,不许动,还不许拿衣服。

“我说姑奶奶,你真不知dào

今天这气候没个零下四五度,也得是遇水成冰的日子啊。”林萧被这冷飕飕的气候直接冻的浑身渐渐颤抖,仅有的一点暖意也在刚才左殷的威胁下变成赤裸裸的冷意。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哎?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不满的嘛!”左殷走到房门口四处张望着,除了看见对门白色布帘缝隙中那个面色苍白侧身盯着墙壁看的姑娘外,一个人影都没有。而外面却时不时传来喧闹声,像是一场每年都在御灵门举行的弟子大赛时的那种热闹。可是自己又不能随意走开,在刚才林萧醒来之后的一小段时间,两人斗智斗勇,没有硝烟的战斗完全掩盖在了平静如水的表层下。一旦自己走开,以林萧刚才挥舞拳头表示愤慨的能力,完全有可能就地逃跑。

等了半天没有人跑进金针室告sù

她外面的情况,她只好撇撇嘴,转身回房,正好听见林萧的嘀咕声,自然而然的插开腰准bèi

瞪着眼睛咬着牙问道。

林萧头一扬,望着天花板。他倒是想自己抱着双腿这样,但这个曾经在平然境插腰一人独战二十多位男子完全属于胡搅蛮缠型,而且还是那种不通世故偏偏实力强悍的泼妇级骂手,他唯一的表示就是没有表示。更何况,全身绷带不知是哪个脑残绑的,那些以减肥为终身第一要务的女子常穿的瘦身裤的腰带都没这么紧。

他一想到那场骂战最后的结局是:这位从出现便臭着脸并且牛逼哄哄实jì

长的实在不咋地堪称人类美学艺术史上奇葩的女人掌心向上,独留食指在寒风中,对着某块巨大的石块向上挑了挑,而后那块足够两个成年**小并且绝对硬实的石块嗖的升上天,又嗖的一下如同月夜天穹上突pò

艰难险阻拖着长长火色尾巴的陨石,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这个女人拍了拍手,问了句:

“还有谁想跟我吵的?”

众人望着那块跑到未知处旅游一趟,归来后震天动地的巨大石头下歪七八倒呻吟的小草和凹出的那个坑,明智的选择了噤声。

强悍不需yào

理由,彪悍更不需yào

理由。

有实力就是王,没实力就是王八蛋。

所以,林萧可不愿意吵着吵着被某人一个销魂小指一勾,勾出的三魂七魄全数被压摧成一片片碎渣。

想是这么想着,林萧的眼色还是在左殷那张苹果雀斑脸上的逡巡了一圈,心里暗暗勾勒出左殷熟睡时那张纯净无瑕的苹果小脸,心中颇为纳闷:

“美人多事儿?不过也没那么美啊。当然比起奇葩一样的雀斑点点的确要好kàn

了那么一点点。但比较起那位雍容华贵,冷艳绝色的车中女王,一个雏儿根本不够看啊。好吧,我很邪恶。额我邪恶什么了我?注1”

或许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也或许是早年孤独但自由的生活所带来的影响,昏昏然中没有做一个梦,也没有被什么绝世高人梦授机宜,只有那个嘶嘶声里最关键的那句话,猛然醒来的林萧。内心慢慢的发生着新奇的变化,并且在以后的岁月中常常反复。如同一个国王手底下的两个政党,打压这个扶持那个,打压那个扶持这个般反反复复。这且是后话。

对于自己为什么昏倒,昏倒之后发生什么,他一概不知。

身边这位此刻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绷带怔怔发呆?有点像是

“我擦!你要做什么!这是非礼,非礼!”

左殷抬起放在绷带上的头,嘴里含着某物含含糊糊一脸无知模样地问道:

“什么是非礼?”

林萧浑身抽搐着,一脸认命的无力摆了摆手,声音虚弱道:

“随你便吧。你让我去死吧。”

“你不能死的。我还要用你做研究。”刺啦一声,左殷咬开,林萧浑身一个激灵。

刺啦再一声,林萧嘶的一阵冷抽。

随后透骨的寒凉在某人扯去所有绷带之后汹涌澎湃地冲击着林萧脆弱的身体。

“你身子比我还漂亮。在雪地里倒是没注意。不过这不是重点,给我把身子翻过来!快点!我要研究啦!”

“女王陛下,饶了我吧。”林萧感到屁股蛋蛋上那扁扁的肉骨头贴着,唯一能够感受到热气的地方似乎来自于某个女性关键战略阵地。只是,林萧不懂。

他心里想到的是,如果老饕餮的那几个喜欢谈论和扮演叫傻曼的厨师来的话,应该能知dào

一些自己懵懂但绝对没明白的事儿。

冰凉的小手贴在更加冰凉的脊背上,左殷手被冷意颤动的一缩,不禁说道:

“你身子怎么这么冷?”

“感谢寒风,感谢她的触觉,姑奶奶终于知dào

这个冷是真的冷。这泼妇少女还真是一朵艺术史上的奇葩啊。”注2。

林萧无力的将手摊开,虚弱地回应道:

“我没穿衣服,很冷。”

“为什么我不冷啊?”

“你祖宗八代都是奇葩,不仅是艺术史上的,也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奇葩!你不穿衣服试试!老子怎么悲催到这个地步。什么狗屁骐蛇,谎言之兽。死了就算了,差点再死一次,被万人敌救下就不计较了,还尼玛被这个变态奇珍异宝像个尸体一样摆弄来摆弄去。你姥姥的什么都会有,你姥姥的白天鹅”林萧此刻心灵坚石上早已藕断丝连,如果再来一次冲击,难保他不会成为他所知dào

的第一个意wài

死亡后又意wài

死亡的人。

“给我穿件衣服或者盖个被子行不?如果实在不成,至少开个暖气吧。”林萧掉转过头,侧仰着脑袋,泪流满面,满脸惨白,颤抖着声音祈求道。

“给我摆好姿势,不许动来动去。”啪的一声,某人类进化史上的奇葩一巴掌拍在林萧的屁股上喊道。

林萧哀恸地一脸砸在枕头上,呜呜地声音将话语都变的模糊不清:

“奴敦呼的啦,就木额晕了。”

“抬起头说话。”左殷瞪着眼睛又一巴掌拍在林萧光滑脆嫩的屁股上。

“我冻死的啦,就没有用了。”林萧用尽了力qì

,扯着嗓子高喊道。

“闭嘴!”这次是连续三个巴掌。

“啪”一个清晰的响指,林萧砸在枕头里的耳朵听见,身子也同时感受到阵阵暖意,眼角的余光感应到火红色的窜起。

“失火啦!”林萧大喊。

“大惊小怪。这是术法,你们这些外世界的人就会瞎嚷嚷。你们都没有这些东西的么?”床品四周涌起火焰,火焰跳跃刺啦,可那些木质的床铺和桌柜却没有着火。

“挺好玩的哈。”林萧好奇的伸手在那火焰上两点与红色不太相同的蓝色小点上指去。

“不要!”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就连铁城的广场上都一时为之一怔。

“叫你不要动。这个小火是从御灵门灵圃里挑出的火焰兽,你点的是它的眼睛,烧你的是它的嘴。你真是从界风之中逃脱的人?怎么这么笨啊。就连我这样被门内的师姐妹在背后称为呆疯子的人都知dào

,火是不能碰的。你居然还伸手去摸。真够笨。”

“原来你知dào

你是呆子啊。”林萧心中暗暗说道,那颗藕断丝连的坚石小心肝开始缓慢的缝合,“原来这世界还没抛弃我们这些正常人,我又看见光明了。哈利路亚!”林萧在心中默默忍受着痛楚地哭泣道。

注1:想象不出那种模样的同学请脑补漫画萌态。

注2:这个段子的原话来自于《爱情公寓》陆展博送林宛瑜变形金刚珍藏版时说的话。“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曾小贤。”贼贱啊!

(这段写的很欢乐,反正我自己是乐着的。当然也有点小邪恶。因为人物性格方面的设定是随着故事情节逐步丰满的,所以,如果你们觉得与前面人物性格似乎有些转换太快的话你们可以当没看见。(*^__^*)嘻嘻……求鲜花,求收藏,求点击。晚安,各位。)

第016章:雨中赎罪者

小雨淅淅沥沥从空中飘落,笼着整片大地,犹如迷烟一般稠密的雨丝将前方泥泞的小道掩罩在雨水湿润的眼睑。从黑狱前的泥泞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全身被雨水透湿的一老一少缓步走进外城的城门小道上。

外城的城门在雨水的滴答滴答声中被披着雨具的专门管理外城治安的治衙衙司柳子非由内向外的推开。

城门以方石砌制,长宽各有五米,两道门扇相合便是一块被术法师用摩诃大家的精纯功力幻化的灵线精雕细琢,布置着可在关键时刻毁去整个外城的阵法巨方青色石门。

柳子非身居非徒谷职制下的第七位,常年居住在外城,也唯有他每年无需前往大将军府述职报gào

,而是伏戌波亲自到这里考察,以至于他认识的铁城和内城的人相当稀少。

柳子非在来到非徒谷担任治衙衙司之前,属于修罗境已经撤了番号的“丁武军”一员,军衔为少校,统领一个团级战斗力。本身实力已经在识定中期。

以柳子非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修罗殿禁卫军的一员,即便下放到别的战区依照他的资历也可以谋得中校一职,成为五千旅级战斗力的副旅先锋。

“柳衙司好气力,这门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推开的,而且上面禁制颇多。看柳衙司脸不红气不喘,相当轻松啊。老朽武力低微,就没这能力咯。”宁钊神色泰然地走近城门,抱拳向柳子非招呼道。

柳子非是个面容颇为老成的年轻人,倘若陌生人看见这位衙司,一眼看去肯定会认为这人四十岁左右,实jì

上宁钊却知dào

这位柳衙司今年秋季才满二十四岁,并且他是弥罗八族中景族附属族柳族现任族长的第三子,如果在非徒谷功绩卓越,那将来很有可能成为统领一个军的大督军。

只是

柳子非伸手抹去头上的雨水,神色局促不安地诺诺道:

“哪有。非徒谷的人都知dào

,宁老的医术出神入化。可小子知dào

,宁老的术法更是连鼎元馆的吴梓潇首席都赞不绝口的。”

只是,这孩子生性内向,不爱说话,在很多场合下都有失当之处。

或许这也是为何这孩子放qì

成为修罗殿禁卫军一员,反而跟随伏戌波来到非徒谷做一个小小治衙衙司的缘由。

宁钊一边评断着这个颇让自己喜爱的年轻人,一边拍了拍柳子非的肩说道:

“这雨恐怕要下好些时候,最近外城的死徒多有冻伤。这是金针室新进的学徒,我带他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顺便给他带带能力。老咯,以后这天下啊,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柳子非低着头,神色依旧有些畏畏缩缩,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小道上一边抹着雨水,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城那青石堆砌而成的厚实城墙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道:

“宁老身体依旧康健,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外城走一遭,给死徒免费诊疗,是个好人。”

宁钊看了一眼躲避了他眼神的柳子非,心里却又多了一层判断。转过头对仰着头看城墙上瞭望台的云野涂喊道:

“野涂,走了。”

柳子非望着这个小跑着进了门的年轻人,看着他从身边走过,跟着宁钊从门洞中重新进入雨中,突然对还剩一个背影的云野涂喊道:

“喂,这里有雨具,你们拿着么?”

雨中的年轻人身子向前,手往后摆了摆,消失在雨幕中。

“大人,宁老这次来的挺匆忙的。以前也不带人来的,这次还带个年轻人,感觉有点奇怪。最重yào

的是没有医疗箱。”

柳子非点了点头,皱着眉想了会儿说道:

“你们注意着些就好。反正死徒也没能力推开青门。不过那个年轻人叫野涂?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他思索无果,摇了摇头,喊了一声:

“全体都有,各司其职,怠工者,一律杖责五十!”

“遵命长官!哟!”

“柳子非你认识吗?”宁钊从袖间抽出一块手帕捂着鼻子,声音在雨中有些失真。

“小时候似乎在族中大典上见过。好像他父亲是柳族的族长吧,挺沉默的一个人。”云野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是个有毅力,有实力,有担当,没野心,没气势,没手腕的未来将才。可以说是伏戌波最忠诚的一条不咬人的狗。”宁钊轻声说道。

“不咬人的狗不是好狗。”云野涂笑了笑,说道。

“不咬人也不叫的狗才是最难缠的。”宁钊带着云野涂在散发着恶臭的泥泞小道上七拐八转,来到一座茅草顶棚几乎被寒风吹散的茅草屋。

宁钊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面色黝黑骨架颇大的男子打开门:

“宁老,你怎么来了。快进,快进。这毛毛雨虽小,但特别难受。”

“雨天向来不做工的,你们也能休息休息。”

“我宁可雨天也做工,这房子烂成这样,也没个人来修整。几次委托信衙的衙役兄弟给建工衙说道说道,总听不到水响声儿。”

云野涂探脑袋进来,表情一愣,望着满地的在宁钊和那男子脚下叮叮当当的瓷碗,罐子,瓷盆里面积满了从屋梁上滴下的水滴。

“这积的水最后怎么处理?”

“喝了呗。能怎样。除了宁老有这善心,常给我们看病,哪个非徒谷的大人不对我们避之不及,生怕我们身上有什么传给他们,好像他们有多高贵似的。特别是那些以前也是死徒的混蛋,一个个得yì

洋洋,以为自己从此就高人一等了。还不是伏戌波脚下的一个会跳的蚂蚱。尤其是那个张若悬,肥猪一样,溜须拍马无所不能,整一个人渣。他落难的时候,还是我照顾他的。现在升了官,做了津梁校尉,居然他姥姥的翻脸不认人了。给他的个鸟蛋!”

云野涂摸了摸鼻子自我承认刚才就不该挑起话题,好家伙,活生生的问一句,答十句。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回答了那么老段长时间的话,这啰嗦劲儿,下次给幼晴讲这事儿,幼晴肯定不相信还有人比她更会说。

宁钊一直笑眯眯的席地而坐听着这男人讲话,不过宁钊倒没有招呼云野涂也席地而坐:

“裘爷,这次来除了看看城里是否有隐病爆fā

的征兆以外,还有一件事儿,还请你通知大伙一声。”

“宁老您说,只要你招呼,我裘碧思肯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宁老对我可是有生之大恩的。我相信那群兄弟们也会像我老裘一样”他的话说着说着忽然间硬生生的卡在喉咙眼里,神色更是震惊到难以置信。

“范小花要回来了。多年前的誓约你还记得吗?”宁老望着一滴一滴缓慢滴落在瓷盆中荡起水波的雨水,缓缓说道。

云野涂正想着,这个男人的名字居然叫求必死,然后又觉得这男人挺牛气,起码吹起牛来似乎挺有话。

然而裘碧思突然禁了声,整张黧黑的脸竟然呈现出肉眼看见的苍白,他的语调不知是激动还是畏惧而产生极大的颤抖波动:

“他他不是死了吗?不是说,死了吗?死了,死了”他喃喃重复着,似乎根本不愿相信这个从宁钊口中说出的消息是真实可信的。

“没有死。那是伏戌波为了压制你们的叛乱之心,而假造的消息。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知dào

这件事。”宁钊脸不红心不跳的叙述着一个九分真一分假的话,“我现在只问一句,当年在叛逃自由军之前在范小花面前说的誓言是否还记得?”

“只要自由还未争取,我便将附身于生死之间。只要正义还未来临,我便将在黑暗中蛰伏等待光明。只要生命还在,我将为自由献上自己的生命,为了我们的自由与正义。”裘碧思胸口急速起伏,可口中的话语依旧清晰,依旧拥有一种希望。

“那你愿意为自由献身么?”宁钊再次问道。

“愿意!”裘碧思伸出手,握拳重重地击打在左胸,沉声道。

此刻,他神色的苍白与突然的激动和对过去的缅怀构成一副让云野涂无法看清的画面。

宁钊拍了拍手,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裘碧思:

“看完后,将它烧毁。联系各处的人,凡是愿意参加的,都发放武器。这些年你们偷偷潜藏的武器足够使用了。凡是不愿参加的,派一个有组织能力的人将他们全部调遣到荒原上,另外留下种子。”

“他会赢吗?”裘碧思看完纸张上的内容,抬起头望着站起来的宁钊,神色忽然迷茫问道。

“一定会赢。因为有你们。”宁钊笑了笑,坚定地说道

“地谷?”云野涂离开那茅草屋之后,再次问道。

“那茅草屋是唯一一处没有地谷辐射的地方。再说,没有人可以在杜绝流血情况下换取任何的自由。而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最后活着的,才是真zhèng

的自由者。而我们和他们,都是这条路上的积骨。”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改变逆来顺受的奴隶,明知不可胜,依旧愿意为这个理想奋战。”云野涂问道。

“因为这是人生的起点。”宁钊望着从青门间走入外城的王黑鬼和那个在黑狱中躲在卢瑟儿背后的少年,对他们笑了笑,转身说道。

远处王黑鬼看见这边的宁钊,摇了摇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小表。领着那少年朝更远处走去。

“看到没有,那少年,以后便是自由者。”宁钊说道。

“那我”云野涂终于决定问出这个一路上都藏在心底的疑问。

“你脱离不了,仅仅是因为,这次的行动最高指挥,是你的姐姐。而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传话筒。仅此而已。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我们会金针室看看那个没有魂的人,是不是醒来。也许他会给我们一个新的惊喜也说不定。”

风雨中,裘碧思走进一家又一家死徒之屋。

望着头顶上被乌云遮掩的隐约巨大陆地,长吸一口气,笑着喊道:

“滚你姥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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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雨中决断

“宁老先回吧,我回城里把幼晴接过去,她一天不见小脚,都会不高兴的。”云野涂停下脚步说道。

“野涂啊,这借口要找点能听的,不虚伪不圣人。”宁钊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道上,听到身后的云野涂那蹩脚的借口,立即洞察这个年轻人的内心世界的波涛汹涌,“去吧。该安排的都排妥当了,该给你看的也都看全了,该跑不掉的也终究没机会再跑掉了。”宁钊摆摆手,在小雨中转了个弯儿向金针室方向走去。

云野涂眯着眼睛望着老人的背影,联系这半天看到的听到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踌躇了片刻,还是选择迈开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宁钊刚走进金针室的大门,就被从长廊内突然冲出来的黑影一击撞翻在外面的石板地上,还没等他感受自己身体是否有受伤,同时跌倒在地的黑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从地上拖起来,又是跳的又是摇的喊道:

“他,他又昏过去了,宁老头,那个家伙又昏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啊,万一死了,我的研究就彻底没戏了呀。”

“慢着慢着点儿,哎哎哎,别扯,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别慌。”宁钊被左殷一路火急火燎的拉到病房门前,推开那扇久不关但此刻却关上的门,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一片火红色,他神情一变,瞪了一眼神色看似焦急实jì

上相当兴奋的左殷,不禁斥责道:

“胡闹。”说着挣脱开左殷卡在胸前的手,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划了几个虚无的符文,嘴里同时叱道:

“灭!”

如宁静大海般温柔的蓝从符文间绽放出光辉,将那片火红尽数扑灭,吱一声那只御灵门的珍奇异兽也在蓝纹中化为烟灰。

“这就是御灵门天才少女的控术能力?你简直是辱没你师尊的名声。”宁钊神情严肃地训斥道。

“先看看臭小子的身子有没有问题吧。然后你在想想骂我师尊的后果吧。哼!”左殷见屋内的火色一瞬间便被这个老头熄灭,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而后跳着脚进了屋子,听到老头的话,转头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宁钊皱着眉走进屋子,望着在床铺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林萧,不禁手抚额头气愤的连连叹息。

“怎么救不了了?怎么没用啊。我就给他几下而已。”左殷望着又一动不动的气若游丝的林萧,撇着嘴抱怨道。

“他醒来过?”宁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用痛楚使自己的心绪平静片刻之后问道。

“嗯”左殷将林萧醒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讲述了一遍,然后追问道:“还能救不?”

宁钊没有回答,几步上前将林萧的身子翻开了一会儿,抽了抽鼻子嘴巴一张,神情轻松道:

“没事儿,就是被惊吓到了。过会儿就好了。”

“嘿嘿。”左殷神情陡然多云转晴,笑眯眯地用一种看自己心爱的玩具的眼神望着呼吸几乎只有进没有出的林萧。

宁钊叹了口气,给林萧重新上好药,扎好绷带,一切就绪之后对左殷招了招手说道:

“左二小姐,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吧。”

“不要。”左殷瞅了一眼糟老头的糟糕模样,干脆的拒绝道。

“出去,好么?”宁钊挑了挑眉毛,又一次说道。

“不要。”左殷蹲在地上,将手肘搁在床尾痴痴地注视着林萧,毫不犹疑的再次拒绝。

“你这么看着他,他也不会醒来,难不成你爱上他了?”宁钊表情默然地将左殷看林萧的眼神尽数纳入眼中,突然发问道。

“什么是爱?”左殷神色迷茫地问道。见宁钊的神情有些奇怪,继xù

说道:

“他是我发xiàn

的,是我的试验体,我要好好的研究。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刚才也给你说了,他是个很可恶的家伙。为了我的新发xiàn

,我必须时刻看着他,决不能允许他逃跑。不然的话,我留在这儿的唯一目的也就彻底废掉了。你想想,因为他是死徒的身份,所以我只能留在非徒谷,我留在非徒谷的时间如果用来在师尊那里修liàn

,我又可以得到提高。因此,我决不能让自己的工夫白费,我必须看着他,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我的眼皮底下!”左殷说着说着渐渐亢奋起来,那种来自于御灵门尊主最为喜爱的执拗劲儿,此刻在宁钊的视野中完全展现。

宁钊结舌半天,喉间上下摆动特想问一句“上厕所你也跟着啊。”

他瞥了一眼神情亢奋满脸桃花,面容上的小雀斑愈加明显的左殷,可以想象这个彪悍而且嘛事儿都不当回事儿的姑娘一定会给出那个不属于正常人考lǜ

范畴的答案。只得无奈地说了一句:

“御灵门就没个正常人。”

“所以你是医生,我师尊老人家是一门之主。不过你的术法水准的确很高哎。你是什么级别啊?”左殷那双在亢奋下依旧有些呆滞的眼睛此刻突然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求知之光,眼神灼灼如阳。

“你师尊是什么级别,我就是什么级别。”宁钊摇了摇头说着转身离开病房。

“哦,和师尊一个级别啊。咦?那不是归境了?”左殷愣了愣,那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的脑袋转悠着终于明白这个老头儿之所以在修罗境拥有很大的名气是源自什么样的底气。

锻灵期之下便是归境。

天下归境,于江湖可开山立派,于朝堂可无需跪拜,于军中可掌雄兵十万

将要在非徒谷再次掀起一场叛乱的事,对于身怀可敌万人实力的宁钊而言,是件轻松而随意的事情,所以他可以和左殷斗嘴,可以隐晦的揶揄御灵门掌门,可以穿着湿答答的衣服走进小脚的房间帮小姑娘检查身体状况顺便聊聊天

然而这样的事放在那些没有万人敌实力,对伏戌波多年威压下产生畏惧心理的人们而言,叛乱显然不是一件轻松到能够随意把生命不当一回事儿的地步,更何况外城西处地儿至今还留存着一些绞架,上面早已成骷髅的叛乱死徒随时都在风中用呼啸声告诫那些敢于一怒拔剑的人。

那是死亡的代价。即便他们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跌跌撞撞地奔逃在通往青门方向的泥路上,几只闻到血腥味的乌鸦呱呱着盘旋在他的头顶。他已经没有精神怒骂这些噪舌,并且必然使对方能够轻易找到自己的死亡之鸟。

左肩上被钝器撕裂开的血口还在汩汩的留着血,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与头顶乌黑死寂眼眸的乌鸦一样给那个不知dào

在什么地方隐秘狞笑的修liàn

者留下自己的线索。

“怎么可能!”直到此刻他也不愿相信曾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死徒怎么会摩诃**!是谁传授给他们的!阿鲁这个混蛋居然是修liàn

者,修liàn

者!”他的神情充满着愤nù

与不甘,那个唯唯诺诺的任他打骂的懦弱少年居然身具属于修liàn

者才有资格修习的摩诃**。

当他发xiàn

这件事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举报!

每次回想起张若悬那头肥猪趾高气扬的到外城奚落他们这些曾经共事的死徒工头,他的不甘更是深深隐藏在心底,却每时每刻折磨着他的心。

“自由,老子只要举报了你们,老子就是修罗境正经的良民,也一样可以自由。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想通过暴力与鲜血来换取自由。我的自由,只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喘着粗气,细雨迷蒙的视野中渐渐显露了泥土路尽头那安静的青门,他心中一阵狂喜,忍着痛发狂似地向青门处冲去。

“嘣”一声轻响,他欣喜的目光还没有从眸底消失,他张了张嘴徒劳地想发出声音,然而只有沽呵沽呵的血从喉间往外冒。脚步渐渐迟缓,他即将死寂的眼睛望着就在不远处经过的衙役,努力的伸出手,想要做些什么。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他倾倒下的身子落在这只手的手臂上,避免了尸体沉闷倒向地面的声音。

钝器从他的颈部划拉开,那颗头颅凝滞在空中,从虚无处又伸出一只黑瘦的手一把抓住头颅。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悄无声息地朝巷子尽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拖着尸体向巷子深处退去。

“呱呱”几只乌鸦在雨中朦胧的天空中括噪着,一个衙役丢下手中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大纸,抬起头抱怨道:

“习皮剌也真是的,早不请假晚不请假,非得在今天请,害得老子睡不了大炕,冷风冷雨的瞎哆嗦。”

“我们就算了,职责所在。除了这些死亡之鸟喜欢大雨天四处找食儿以外,还有谁喜欢啊。”身边一个拄着枪杆百无聊赖的衙役接过话茬说道。

“为了修罗。”柳子非擦干湿濡的长刀,沉声说道。

“为了修罗!”衙役们的精神陡然一震,高声喊道

桌面上放着的头颅尚流着新鲜的血,裘碧思手中用劣质的钢材制造的刀具上血在蔓延着,湿润雨中的土地。

他呼哧着气,粗壮的臂膀抓起那颗打算告密的脑袋对站在雨中的同仁高声喊道:

“那人将要归来!我们将要自由!为了自由!战!”

“为了自由!战!”数百名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死徒拿着各色工具做成的武器在雨中齐声大喊。

青门之前,长相老成,性子沉默的柳子非拔出身上的刀,他的身后数十位衙役也纷纷拔出长刀。

前方,细雨纷纷中,数千人的队伍带着一股心生畏惧之意的杀气缓缓走来。

柳子非弯下腰,双手握紧刀柄,双眸凝视前方显然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死徒,回身命令道:

“凡叛者,杀无赦。”

“哟!”背后衙役神情坚毅。

第018章:痴子狂徒

经年未曾清理的木色旧坂木上积淀的灰尘忽然间噗噗地跳起,随着振幅的逐步接近,灰尘匆匆腾跃,弥漫在阴霾天空降下的光线透过白色镂空的窗棂安静多时的梯道上。

灰色的胶鞋抬起重重地落在久时未曾有人踏足过的长廊,早已弥漫开的灰尘在光线的阴沉照映下,布满整条米黄色墙壁包裹的廊道。

长廊左起的第四间房中,白色老旧的门背后,燕御潮躺在床铺上闭着眼假寐,女人安静坐在蓝色流星飞掠的窗棂前望着窗外多年不变的风光,以及风光下那拿着干净手帕低着头咳喘的佝偻老狗。

“咚——咚——咚——”缓而长的敲门节奏在外间那人的手指关节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那声音恍惚地如同流年岁月下晨起尘落的悠远念想。

女人看着风光下老狗抬起脸将那张纵横千沟万壑的老脸展现在冬日雨后风光下,放进女人未曾追随年岁增长而渐老的清澈眸眼中,而后展颜,咧嘴,露出一口血淋漓的老牙。

女人默然转过对望的面孔,沉默等待着床铺上假寐老人的话。

燕御潮闭着眼,始终未曾掀开,未曾因那张老旧的门在经年之后突然被人敲起而惊诧,未曾因打开的窗扇上飞掠的流星一颗颗缓缓消逝,未曾因身旁女人眼角渐老的皱纹上隆起的一颗颗蓝色星辰模样的瘤子。

漫长的时间,门外的人不急不躁缓缓敲击旧门,荡起的灰尘在空气中游荡。

悠长的时间,门内的人紧闭的双眸似乎真的沉沉睡去。

单调风光下那佝偻身子的老狗拖着微有晃荡的脚晃悠着出了院门,站在门前的泥泞长街上,望着对门那缺了清傲莲花后渐变荒芜的院落,以及隐藏在土层下抬起头冷冷望着外间世界的囚徒。

“开吧。”许久之后,老人睁开眼,望着晦暗的天花板上织起网格的蜘蛛,静静地开口道。

女人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慢慢释fàng

出的灵力,将那张苍老颜容修整成一副勾勒着浅蓝星辰的妖媚容颜。

年轻的女人推开坐着的椅,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莲步款款,一步一星海,璀璨天际。

“多年以前,修罗星族灭族之际,王上曾单马驰骋只为一睹星圣女绝色容颜,只可惜,圣女一副枯朽残驱与焦土废墟化作一体,使王上喟然长叹,一怨之下,屠戮星族残余千民,从此享誉九层的星族被放进了陈列馆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只是,当年尚是一少督军的我,却见第一统帅的帐中在战事结束后突然多了一幼龄女童,再而后一晃十年,再见时却成老朽模样。想必星族圣术有残天之能,可夺岁月时光于任意星盘之中。今日有幸,能于此处得见星族最后一人,不枉伏戌波数年谋划。修罗境弥罗族伏戌波向您,星族圣女,致意。”

伏戌波身披灰色风衣,半屈膝于门前对站在门内的绝色少女致意。

“亡族之人,不忘将军当年如何屠戮族民,不敢受此礼。”圣女侧身,一改在燕御潮面前常年哭泣的柔弱,带着一股决然高傲冷声道。

“苟且之身,何故不受此礼?苟合之命,何故不受此礼?残败之人,何故不受此礼?自圣女枉顾族中民众性命,苟活至今,便早无圣女之名,愧对族中千万刀下鬼。”伏戌波依旧致礼,站起身子,憨厚的面容上绽放开笑意,话声平静问道。

“试问,没有将军顾,没有修罗王欲望之贪,没有殿上齐声红眼杀戮之色,我又何必舍千万民,持柄苟且之身,残败之命做一坐看天下风云半步不得出的囚徒?我,问心无愧。”圣女贝齿轻咬,冷漠的眼神毫不示弱的迎向这手上沾满族人鲜血的侩子手。

“哈哈。”伏戌波朗笑推开圣女,一步一开,步履所在便是曼荼花开,凛冽鲜红处自一点蔓延整座房间,那璀璨星河被血红之花步步紧逼,无声消逝。

门前站立的圣女在星河消逝之时,浑身一颤,软瘫在门侧,神色颓然,眸眼清澈瞬间苍老,老人斑纹在她的面容上层层绽放,如同死亡之花。

“她不过弱质女流,多年来也不过修到识定期,星辰之能根本无法自由绽放,星盘之术也是一知半解。若说星族最弱圣女,也不为过。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置她于死地!”燕御潮躺在床铺上,始终不动分毫,任由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被这个闻名九层的武痴逼成时日无多。直到伏戌波站在厅中展开双臂似是拥bào

般面容上显露痴狂的神情,再也忍不住说道。

伏戌波嘿嘿一笑,收拢手臂,臂膀返身之时,背后门前的女子那疯狂绽放着的老人斑突然间消失,只留下一张苍老的容颜,女人捂着心口,眼中泪水肆意流淌。

“谨遵大帅之令。”伏戌波神色肃然对床铺上睡着的老人致意,恭敬回道。

“想必你已控zhì

了局势。才能来到此处拿我入罪。他终究急躁太多,以为范小花释fàng

便有能力与你抗衡。”长叹一声,燕御潮缓缓说道。

“错,错,错。我并没有控zhì

局势,我甚至在外城只留下一队一百多人的治衙兵,在荒原上留下三百踏火骑军,在这铁城的西坊广场上留下一个肥的快流油的无能胖子。无论是内城的七个老东西,还是鼎元馆那个爱看戏还爱与他人虚与委蛇的所谓首席,都不能插手这件事。我不容许这场戏到最后看的人里面没有”他顿了顿,神色平静地望着躺在床铺上的老人,继xù

说道:

“你——燕御潮。”

“所以你要让我离开这里?你不会忘记我一旦离开这座院子,即便这些年被你借宁钊之手诡秘的降下无数毒术,摧残我的身子,但我依旧拥有独廊境界,我可不是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还要被你吸收能力的识定期。”燕御潮躺在床铺上冷声说道。

“还有一个事情,你没有提醒我,那就是在十二年前,你借范小花在非徒谷的屠戮,得到了魂段之能。如果我的魂段之能给我的信息没错的话,你的魂段之力已经进入到定心。”伏戌波讥笑之色一闪而过,提醒道。

“你既然已经知dào

,也敢放我出去。伏戌波,不知该说你性子浮躁如往昔,还是说你已经自信可以独自抗衡一个普通的独廊期,一个身具魂段之力的独廊期,以及一个已经进入归境期的术法大家。”燕御潮沉默片刻,沉声道。

“你们都叫我武痴,什么是武痴?武痴就是即便面对只手遮天,也敢痴狂捅出一个窟窿!”伏戌波傲然说道,“所以,我不仅会让你出去,还会给你丹药助你恢复实力,说不定你还能在这短短时间内突pò

独廊进入回心期。那我将更加期待。”

“你这个疯子!”燕御潮不禁被伏戌波的癫狂痴语震惊勃然变色。

“狂徒!”燕御潮喘息着沉声说道。

“那你敢与狂徒一战否?”伏戌波满面笑意的一字一句平静问道。

“战!”燕御潮咬牙应下

佝偻腰身咳嗽着的老狗,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转过脸,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道:

“他答yīng

了?”

“不答yīng

,他便一辈子没有自由的方向了。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真的就是星族圣女。更让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女人的实力还如此差劲。他怎么样?”伏戌波站在大道上,看着荒芜院落中的土层。

“安静的很。”老狗笑着说道。

“难得,没像条乱吠的狗,瞎叫唤。明天,我很期待啊。”伏戌波张开嘴,打了个呵欠说道。

“我想,很多人都很期待。不管是老家伙还是殿上人。”老狗敛去笑容点头说道。

“真搞不懂,一个站在权势高峰上有数的人,最后却会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葬送了一生。我看痴子这个称呼应该送给他。”伏戌波摩挲着手心里那颗蓝色的珠子,感受中其中的星辰之力,一步一摆的走在道上,说道。

“外世界的人,一向不安分。他们始终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拳头大的才有话语权。”伏戌波将手拢在袖子中,一片血色光芒在袖口上一闪而过。身侧的老狗微微扫了一眼,回答道。

“老狗,在任何一个世界上都是拳头大的有话语权。只不过我们修罗境更明目张胆而已。除了那个高高在上,所有的人都可以靠拳头站到自己能站到的位置。只要你够胆,够野,够强,够狠。”伏戌波摇了摇头,沉吟片刻说道。

“外城的柳子非能不能抵住那群暴乱而且有少数已经得到摩诃**传承的死徒?”

“如果连这个都抵挡不住,他有什么资格在我手底下做治衙,有什么资格在将来成为统领一方的大将军,又有什么资格”伏戌波抬起头转过脸望着外城的方向,似乎能听见那处的激烈战斗所具有的血脉砰张的呐喊,以及使人心醉的血腥之气,良久之后他缓缓吐出戛然而止的那句话:

“弑父杀兄,谋朝篡位。”

第019章:艰难战场

漫漫枯草连绵的非徒谷荒原上,十多匹轻装骑兵正蹄声阵阵,奔驰在积汪着深浅不一水坑,在马匹有力量的脚力下,迸溅的水花纷纷扬扬的打在骑兵身上,甚至黑色的泥点啪的紧贴在雨水湿濡了的脸面上。

为首的骑兵弯着腰,眯着眼睛,手中的马鞭不断的抽打在马腹间,他胯下的骏马沉默着驰骋向远处渐渐在雨雾中显出黑色身影的城池。

就在此刻提前前往城池方向报备的兵士骑着马逆向而来,雨水击打在他的身上,却掩饰不了他焦急的神情:

“长官,青门被关上,箭塔上没有人,里面隐约有喊杀声。我实力弱小,启不开青门。请长官速速前去。”

为首的长官面容俊雅,神色颇为冷漠,正是津梁校尉张若悬的副官,那位时刻被张若悬暗中腹诽的轩风。他抬首将报备士兵的话听完,多年行军的经验使他意识到外城中多达数万的死徒恐怕已经**。

“萧白朗!速速前往铁城,向铁城近卫军长官报知外城**,请他立即调集兵马前来镇压。裴绯月!速速前往荒原死徒集散地,通知那边的长官,随时注意死徒情况,防止**发生。其余人等,持弩手上弩箭,持戈手提戈蓄力,跟我来。”

被轩风点名报gào

情况的兵士面容青稚,嘴角上一层淡淡的绒毛,他得到命令后,马缰一拉,转过马头,二话不说,马鞭挥舞,朝着铁城方向,绝尘而去。

另一个勒马转向,朝着来时的方向,那处正被今日雨中依旧工作的重罪死徒聚拢集散地,踏马而去

“砰!”柳子非被侧身如同一匹重装铁骑般冲撞而来的巨人一肩摔在城墙上。来不及疼痛,他右手持刀,横置额前,“乓”的一声,一把不知dào

从何处飞来的菜刀带着一股远远超过一般死徒具备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他的刀身上,刀身在这股力量下不禁呻吟,柳子非清楚的看见面对自己眼睛的这面刀身出现了丝丝缝隙,可想而知正对这把菜刀的长刀另一侧被摧残成什么模样。

远处扔出菜刀的人见城墙下被战友撞摔的柳治衙,居然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能提刀挡住自己这一记灌注了全部力量的菜刀暗器,不禁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骂道:

“命还真娘的硬。滚!”他浑身虽然无力,但依旧提起刚才为了发射菜刀暗器而放下的铁锤,一锤子飞起,长链在空中展开,砰的一下将一个就要一刀劈下砍去战友脑袋的军士,撞了个头破血流。

“娘的,一个个怎么都死不了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骂咧道。

“王启年,别大意,这些家伙至少也是破武期。虽然宁老头说破武期也不过是我们普通人蛮力的二十倍而已,但是称之为铜头铁臂总不为过。一定不能放过一次机会,一次杀不成就杀第二次。”裘碧思一把抓住冲到他身前的军士,眼珠通红聚气凝神,强dà

的力量在僵持片刻之后,将这个军士的脑袋从脖颈上扯下,一股血液冲天而起,猩红热辣的血喷涌到他的脸上,如同死狱中传说的尸人,狰狞如恶兽。那强dà

的杀伐气息,与常年战斗的修罗境军士相比,甚至略胜一筹。

“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强?到底是谁给他们摩诃**,那个扯掉艾璐思头颅的家伙至少也是破武境界。妈的,说不定是记印。干!”早年前在“丁武军”中便是小兵,上过战场,扛过大旗的李蛟河拿着刀像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般疯狂杀着面前比自己还要疯狂的死徒,然而他面对的都是些普通货色,别说破武,连摩诃境界中最低的淬身都没有,基本上是一刀一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他注意到裘碧思的时候,那边刚刚和王启年说完话的裘碧思也望见了这个疯狂杀戮战友的敌人。

两人的眼神在战场空气中相撞,迸溅出的火花如同燃爆开的炸药仓。

即便李蛟河那刀起刀落的频率相当的快,身前的手中拿着各种形状“武器”的死徒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中,但是整个外城青门处的衙役只有四十个人,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不见减少反而逐渐有更多人加入的死徒大军,间隙中抬头看一眼,所看见的也只有攒动的人头,甚至连远处的茅草屋上都不断飞檐走壁着看似消瘦无力手拿菜刀或者锄头之类的新加入者。

双方在人数上的差距相当大,倘若治衙这边再没有援军,那么他们面临的结局必然是被死徒大海完全湮没。即便扑腾起几许Lang花,也必定阻挡不了死徒冲出外城重现当年第一次死徒**的血腥场景。

柳子非贴着墙壁勉强站直身子,喘着粗气,雨水沾湿他的额头发丝,他抬起头望着前方咧着嘴露出一口烟熏黄牙的巨大汉子,眼神渐渐冷厉,嘴角却爬上了一丝笑意,他低声笑道:

“有趣。”

巨大汉子力大无穷,身形因为常年累月闪躲各种监工的长鞭抽打,反而没有一般巨人的笨重,却带着如同瘦小人的灵动。

他是裘碧思特地挑选出的对抗柳子非的人,皮糙肉厚,身形灵活,力大无穷。正是一辆天恩地赐的重型人形重骑。

柳子非趁着巨大汉子一步一个脚印向自己走来的间隙,向整个战场上望了一圈,虽然人数少的可怜,但每个衙役都是破武境界,甚至有几个还是记印期,对付一群没什么能力的死徒,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

他看着那不断涌动向青门的人头,和逐渐缩减的防卫圈,以及那几个显然得到了摩诃**修liàn

秘籍的死徒,神色不禁一颓。

只是一瞬间,他便重新焕发生机,眼神灼灼地盯着已经侧身准bèi

再次向他撞击的巨大汉子,低声道:

“死也要拉个垫背。”

他垂下头,张开腿,弯下腰,手中的长刀被扔在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

“龙大,你其实就是个傻子。让你看看,天赋巨力的你与真zhèng

拥有可敌百人力量的识定期是怎样的差距。”

龙大正是那个巨大汉子的名字。龙大并不理会柳子非的话,他也并非是傻子,积蓄力量,而后蹬腿,后腿一步砸进土层内,猛地加速,像一匹高速奔驰在荒野上追逐猎物的凶兽,带着无可匹敌,一往无前的蛮力再次冲向前方摆出一副非防非攻姿态的柳子非。

就在他启动之时,柳子非双手在胸前突然结印,嘴中念念有词。

龙大的脚还差三步便能将身子靠近柳子非。

柳子非手印越打越快,额头上汗珠混杂着雨水滴滴滚落。

当龙大的巨大冲力带来的强风扫到柳子非的额头,掀开他湿濡贴紧的头发。

柳子非双手中指搭尖,如同正三角形,五指张开,嘴唇开合。

此刻,龙大的身子已经触碰到了柳子非瘦弱的身体,一股天赋巨力的蛮横力量狠狠地如同一方巨石从天而降般砸在胸腔。

柳子非喉间一甜,血脉涌动,声出:

“封冰!”

龙大的正感受着撞击在他人肉体上的畅快感时,突然感到全身一股寒意从前方接触的身子上逆向而来,他意识到对方那个手印带来的能力,也同时想到对方识定期的境界。暗道一声不好,立即向后退,想脱离这片寒冷。

脑中暗叫的同时神经已经下达后退指令,然而终归身子过于巨大,体格过于雄健,身体的同步协调始终与神经的下达速度有一定的差距。

就是这几秒的差距,葬送了他的性命。

龙大眼睛睁得如同铜铃般巨大,张着想叫的嘴中那口黄牙似乎还往外吐出一口气,带着烟熏的恶臭味,然而那股吐气开声还未有音便被一片冰蓝彻底封堵。

柳子非面色苍白,阵阵痛楚在身体各部分翻来覆去,他凝视着被冰冻成冰棍的龙大,笑容虚弱,蹲下身子提起那把破碎的刀,倒置刀柄,沉声喝道:

“死吧!”

刀柄狠狠地扎在冰块上,喀嚓嚓声间歇轻响,龙大从外而内冰冻了整个五脏六腑的躯体如同破碎了的玻璃,成为了不可再拼复的碎渣。

整个战场面朝柳子非与龙大战斗地方的区域,突然寂静。

“识定!”裘碧思愣愣地望着那边厢面容苍白,却带着胜利微笑的柳子非,和他身前碎成渣子的曾经的巨大身躯,震惊之余,不免心下骇然。

“好,就是现在。”李蛟河脚下步伐一变,滑步间在电闪火石之间提着刀一跃而起,双手在空中倒持刀柄,冷灵流着血迹的长刀劈向木楞发呆的裘碧思。

“老裘,小心!”王启年震惊之余,还意识到现在是生死存亡之时,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心中也在感慨龙大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依旧时刻注意周边的情况。

眼见那个刀法精明,杀气凌厉的军士就要劈到裘碧思,撩起铁锤,长链飞驰,向空中的李蛟河砸去。

第020章:虚弱识定

就在流星锤势大力沉的在空中即将击打在李蛟河脑袋上时,忽然从未知方向“嗖”地一下,有一道黑影擦过李蛟河的发丝,那丝寒意渗的李蛟河手一颤,刀势一偏,被反应过来的裘碧思抬手闷哼中一把抓住。

那道黑影来势极其猛烈,尖簇一点寒光闪烁,王启年只感到自己手中挥舞的流星锤猛地一轻,随后铁锤方向一阵在杂乱战场上也能听到的沉闷响声。

铁锤掉落之处,已经偏离了李蛟河与裘碧思之间争斗地方几米远处,将一群刚刚涌上前准bèi

冲杀的死徒砸成了重伤,众人下意识的向后集体退了一步,仔细看去,才见到一根长箭穿破用铁水溶制而成的铁锤,箭尖即便在突pò

了厚实铁锤之后依旧含有极大的威力,尽然将长链的绞口击断。

这一箭的力道相当大,如同巨大弩机所特有的巨力。

死徒们怔怔地盯着那在地面上砸出浅浅一个坑的铁锤,想到这一箭如果射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浑身发冷,凭着一腔热血,为了所谓自由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突然间冷却了一半。

然而尚未等他们消化和产生新的想法,嗖嗖声,弩机嘣嘣声,不绝于耳,箭如雨般飞来,每一箭都透体而过,带着这些死徒不住后退,有些至死不瞑目的捂着胸前长箭望着天空尽头处的城墙上攀爬上来蹲着的弩手。

柳子非看着散落于四方但依旧可以说力道十足的弩箭,焦虑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宁,他在墙角下仰起头高声问道:

“是哪处友军?”

声音刚落,他看见一道巨大黑影从天而降,嘶鸣怒吼之声在空中远远传开,一匹骏马犹如天神下凡般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身居于马匹之上的人面朝战场冷声道:

“近卫军先锋营!凡现在投降者免于死刑,凡顽抗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辅以识定巅峰的力量,在整个战场上如同凭空惊雷,一声炸响,立kè

震住了几乎所有激烈厮杀的人。

然而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生死相搏开的裘碧思与李蛟河此刻早已没了身周的一切声音和影像,只有对方的一招一式,只有自己心中完全本能的战斗欲望。

裘碧思只凭着一副肉体凡驱,与手握利器的李蛟河搏斗。

二人同为记印期,一个是死徒蛟龙,曾背叛死徒自由大业,日日受死去的战友残魂冤屈呐喊夜不能寐,愿以身死换一场自由之火熊熊燃烧草原的赎罪者。

一个是身负才学,发誓要出人头地,做开疆扩土一方统领,却因不善言辞,性格耿直不懂溜须拍马只能在战场上扛旗,而后只能做看门衙役的退伍小兵。

正是风云际会,龙虎相争。

二人斗的难分难解,纠缠不休。

裘碧思瞅着机会一把抓住那把长刀,任由锋利的刀锋掀开皮层,流淌出鲜血,聚力提神,一声大喝,李蛟河手中长刀应声而断。

李蛟河见长刀已断,丝毫不惧,抽出残刀提臂灌力,借势向裘碧思手臂上斩去。

裘碧思闷哼一声,膀臂一展,像是要搂住李蛟河的脖颈一般亲昵的贴身而上,同时一只手从李蛟河的腋窝下突然伸出,如同橡皮泥一般缠绕在李蛟河的臂膀上,紧紧箍住,浑身力道一聚,只听喀拉拉声响,李蛟河提着刀的手臂筋骨寸断,断刀呛然落地。

李蛟河啊的一声惨叫,不等他反击,裘碧思得寸进尺地步步紧逼,另一只手卡住李蛟河的脖子,使得他无力呼吸,只能张嘴,整个面部都因缺氧而充血通红。

李蛟河生死之间,不敢有丝毫差池,脚上扑腾乱蹬,忍着右臂寸断的剧痛,提腿屈膝奋力朝裘碧思的命根处便是一记重击。

然而裘碧思死志坚毅,丝毫不为所动。

更让李蛟河惊讶的是,裘碧思下体之处尽然没有一丝一毫凸起之处,平整如女子。

裘碧思狰狞嘶吼的桀桀笑道:

“当年我叛逃便是为了女子,后来为了重归自由,老子做太监已经十一年了。想杀我,先绞死你!”

裘碧思声色具厉,神情狰狞如凶兽,咬牙切齿,手上力道更加强劲。

就在此刻,一道凌厉强风自李蛟河的身侧携着一往无前的杀气,在裘碧思的肩头处扎出一道穿身越体的血洞。那道强风破开他的肩头后又向前一路扎出三个人的身子才堪堪停下,竟然是一根白色长枪,长枪此刻早已血满如浆。

柳子非望着自己射出的那道长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

“呼,这把式总算没丢干净。”

高头大马上的人正是轩风,轩风转过脸看了一眼柳子非,神情冷漠:

“好枪法。”

裘碧思在臂膀无处借力的形式下不得已松开快要被他勒死的李蛟河,李蛟河软倒在地上,四周尽是死徒,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给他一刀。

所有人都望着那根依旧颤抖着的长枪,心中震撼无言,甚至有种心胆俱裂的无力感。

裘碧思恨恨地望了一眼李蛟河,而后抬起头,面色狠戾地喊道:

“在自由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此言一出,死徒骚动,隐隐然神情变化,似乎又有再战的蠢蠢欲动。

“救出那个兵士,没有他,我恐怕已经被裘碧思用这种扼断气脉的方式搞死。千万别开城门,一旦开启城门,势必引起整个非徒谷的暴乱,我不愿成为千古罪人。轩风,拜托了。”柳子非在刚才杀死龙大的时候,动用了自己还未曾修liàn

熟练的属于识定期的摩诃念力,再加上刚才为了解救李蛟河也同时威慑死徒而掷出的一枪,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再也无法支撑,说完这句话竟然直接靠着墙壁软倒下去。

轩风默默地看着柳子非闭着眼睛笑容安详地缓缓倒下,又默默地转过头,望着远处在人山人海的死徒中央昏倒的李蛟河,再默默地数了数站在裘碧思身边的那些明显拥有摩诃**的死徒,默默地抽出搭在马腹处的长刀,笔直地伸出对准似乎又将开始**的死徒,张开嘴默默地骂道:

“滚你蛋子的柳子非!老子不是神!”

“我去鼎门处探查过了,那边战斗激烈,离铁城也最近,但是没有援军。没道理近卫军舍近求远。我认为这个人在诈我们。”长的贼眉鼠眼的精瘦汉子从人群中挤出,对裘碧思说道。

裘碧思站着,身边围拢着一群与他一样身具摩诃**的死徒,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正念念有词的为他治疗伤势,这人明显是拥有治疗系术法的术士。

轩风注意到裘碧思身旁的术士,深吸了一口气,咧着嘴冷声道:

“待遇还挺高。不过,再强dà

的治疗术,也不能起死回生。”

裘碧思眼睛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缓缓拔出长刀的轩风,望见这个一出场便夺去所有人光彩也顺带夺取数条战友性命的陌生冷漠男子,黝黑的额头上眉毛微微蹙起,问道:

“你确定没有近卫军?”

“我确定。”那精瘦汉子毫不犹豫的干脆回应道。

“调集一批人到鼎门,抓紧时间拿下鼎门,即便是这人虚晃的一枪,但也要防备近卫军突然集结,必须尽快控zhì

外城。否则今天的兄弟们就白死了。这个家伙,我来对付。”听到精瘦汉子毫不迟疑,笃定无比的回答,裘碧思心中权衡片刻,斩金截铁地决断道。

“裘老大,这个人让我来对付。”裘碧思摸了摸已经开始发痒长出肉芽的肩膀,对那个术士笑着表示感谢,一步踏出正准bèi

向冷漠男子挑zhàn

,旁边伸出一只布满死人尸斑的手臂,面色阴冷的倒三角眼睛的汉子阴声恻恻说道。

“那好,这里留给你,我留大部分人给你,他们人数不多,要尽量速战速决。如若争斗不胜,不要盲目,拖住那家伙,我解决鼎门的衙役,会立即前来助你。”裘碧思迟疑了一下,见阴沉汉子神色绝然,沉吟片刻,答yīng

道。

“知dào

。”阴冷汉子话声落下,裘碧思等人脚下冷意顿生,阴冷汉子抬起脚在地上轻轻一踩,空气中元气波动,一阵阵冤魂鬼魅叫声突然在众人耳中回荡。

“先杀了那个昏倒的小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裘碧思转过身正准bèi

离去时忽然掉转头对阴冷汉子提醒道。

“放心,他肯定会生不如死。”阴冷汉子阴冷笑声桀桀而起。

“死灵术法?妈的,哪来的这些死徒怪物。这不是要我命嘛。”轩风神色虽有不满,但依旧轻踢马腹,朝着那个阴冷汉子走去。

随着他的马儿一步步向前,那些死徒并没有围堵,反而自觉让开道路,留下一道可容马儿走道的宽路。

而同时,除开死去的艾璐思和昏迷不醒的李蛟河,柳子非。其余的治衙衙门下的衙役纷纷围着青门建起一道防线。

防线外围,死徒们的眼神再次充满狠戾,新的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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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死亡空间

呼哧着喷吐出白色粗气的战马不时地打着响鼻,马蹄躁动不安的踢踏在被压低了的草地上。

马鞍上的青稚少年早已跳下马背,脚下生风的急进前方军营中已过数分钟。

突然间营中一阵骚动,非徒谷铁城近卫军三千人纷纷提枪上马,整装待发。为首者骑着一匹毛色光洁,黑如浓墨,眼神暴戾的神驰骏马,马背上单手持缰的中年人,面色沉郁,声音洪亮:

“五百人守护营地,其余人等与我随行,镇压**。”

“哟!”

马蹄声踢踏在地面上,如山崩,震撼大地。

两千五百人的近卫军在中年人的率领下疾驰如电,向外城鼎门方向行去。

近卫军军营与外城之间有三条主干道,三条道路上此刻分别有三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拿着白色的手帕捂着嘴咳喘。

中年人一马当先,速度奇快,如电闪雷奔,不到片刻便进入主干道上枯坐老者的视线中。

老者将手帕揣进兜里,拍了拍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缓缓站起,如同平常老者一般迈开颤巍巍的脚步在奔驰的马蹄声中迎头而上。

“此路不通。”佝偻着腰身的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满是千沟万壑的老脸上绽放着一朵褶皱层层开放的笑容之花,疾风几乎掠进他的身形之时,他开声平静说道。

然而中年人操纵的骏马丝毫不在乎老者的生命,竟然四蹄齐力,高跃苍穹,他的身后两千五百军士精良的马术一一在老者的头顶上演,一匹又一匹骏马飞驰在他的脑袋上方,它们携带的风和马骚味弥散在他的嗅觉之中。

“我说:此路不通。”老者脸色平静,丝毫不担心万一哪个兵士的马术失去平时的水准,在接二连三的空中飞马过程中,再次说道。

话音刚落,一座百丈山峰在中年人的前方拔地而起,然而中年人怡然不惧,一手持缰,另一只手迅速抽出背后的长刀,双脚在马背上用力一点,马嘶长悲。

高跃而起,一声暴喝,刀光银色忽然间闪耀翠绿之颜,刀锋锐利,力劈山峰。

山峰在这暴喝声中,寸寸断裂,几乎以瞬间的速度化作齑粉。

中年人将长刀置回身后,其胯下骏马四蹄疾飞,如飞天际,跃上空中,将他接到马鞍之上。落地不定,无间隙地继xù

向外城冲去。

他的身后,两千五百骑军随后奔驰。

“唉——”长长的叹息声在疾风中清晰无误的响彻于他们的耳边,那个苍老的还带着咳喘声的声音,重复着说道:

“我说:此路不通。”

一座千丈山峰突然从天而降,外城与铁城之间偌大的荒野上,被这山峰牢牢缚住,两千五百骑马匹在山峰降临之时,纷纷躁动不安,无论骑兵如何控zhì

,都无法平复它们的心绪。

中年人怔然望着就在自己马匹前方一个马鼻处傲然而立的陡现山峰,眼中热泪盈眶,长叹道:

“我为千古罪人。非我之过,实令之强势。”

佝偻着身子的老者转过身,听着从风中传来的中年人感叹,笑着说道:

“回营。”

数万人的叛乱在短短的间歇之后再次由一柄突然从一破屋顶上飞出的锄头燃起。

厮杀声,呐喊声,痛楚声,凄号声,声声入耳。

轩风翻身下马,神思凝滞,眼中除了对面站着的阴冷汉子,再无其他场景。

耳中所听,鼻息间所闻皆成了无知无相。

阴冷汉子手中拿着灰黑色的木杖,眼神阴冷,如冰封着的极地雪原。

阴冷汉子张开嘴,神色认真地说道:

“死术师,门寄魂,记印期。以方便你死后知dào

是谁收了你魂魄。”

轩风冷冷地与门寄魂的眼神对峙,精气神从知dào

他是死术士开始,便不断提升。

门寄魂则任由轩风提升自己的战斗力,对于他的不声不响,报以无所谓的阴冷笑意。

就在门寄魂念力锁定轩风位置,感应他四周元气波动时,轩风身形突然一动,电闪雷鸣间那把一直挂在他腰际的长刀冰冷寒意已经在门寄魂的脖颈间隐隐散发。

长刀顺势横劈,然而长刀所劈之处尽全数落空,仿佛轩风的这一记蓄势已久的招式只是劈在了空气中。

“看来你并不懂死术士的真谛。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因为你的不了解,将直接葬送你的命!”身后传来门寄魂桀桀的笑声,以及喉咙中口水上下翻转的恶心声音,这一刻门寄魂已然出招。

一直游离在青门附近的那些被门寄魂召集而来的冤鬼魂魄突然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疯狂的冲向正准bèi

反击的轩风。

那阴冷的声音猛然喝道:

“死亡空间!”

轩风霍然变色!

“失算了。”伏戌波仰着头望着前方大门头上颠三倒四的“金针室”三个大字,懊恼道。

“是外世界的异能者。应该来自于旧世界。”他的身边空气元力一阵波动中,咳喘着的佝偻老狗显出自己的身形。

“把我们那位正义感十足的近卫军统领拦下了?他的实力也在成长啊,不错。可以劈去你百分之一的真身。只是正义感太足了,话说为什么我身边除了你,没有一个正常人,都是带着极大执念的痴人。”伏戌波背着手边说边走向金针室。

“死亡空间的力量,已经超出死亡地界的法则。那个人悲剧了。”老狗没有回答伏戌波的话,反而笑着说出已经被伏戌波抛开的话题。

“所以,我从不担心那些小家伙们对付不了一帮没脑子的只会做痴人愚蠢大梦的自由者。”伏戌波撩起厚厚的门帘,门内光线明亮,走廊上站着苹果脸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嘟囔道:

“老头,来病人了。”

“这是?”伏戌波望着说完话便正眼不瞧自己掀开门帘回身房内的少女,疑惑地问道。

“左族二小姐。御灵门掌门明珠,左殷。是你让她留在这做实验的。”老狗尚未开口,从走廊的尽头处缓缓走出穿着一身淡蓝色术士长袍,面容干净,丝毫没有过去邋里邋遢模样,有着一副中年人模样,声音却相当苍老的男子。

宁钊步履沉重,表情却平静如水,沧桑的眼眸穿过这长廊,望向门口微笑的男人。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就是说那个被界风刮了一下却没死的少年也在这咯?瞧我这记性。唉唉,贵人多忘事儿。话说宁老,突然变的这么衣冠禽兽,我还真有些不习惯。那请吧。”伏戌波侧过身子,弯腰斜指着大门,憨厚的面容上笑容真诚。

宁钊步伐缓慢,慢慢的走向前方,他看着掀开门帘重新站到门前,眨着眼睛透露出强烈好奇意味的左殷,在她的身侧后方,那个身内无魂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头发呆,时不时无奈地看一眼左殷的背影。

宁钊平静如水的面容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石子,哗的波动开,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脚步突然轻快起来,似乎只这一眼,他的身上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老狗疑惑地注视着宁钊的行动从迟缓突然灵动,偏着头也望了一眼带着雀斑的苹果脸姑娘,同时一条隐秘的细线从他的身体中蜿蜒而出,细线搭在左殷的身上,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宁钊,似乎不明白这个女孩儿能有什么值得宁钊如此放心。

宁钊笑着将老狗这在他们这种层次下完全属于光明正大的举动一一放在眼中,见这只老狗眉头紧锁,神思凝重,不由心中乐开了花。

在经过小脚房间时,宁钊迟疑片刻,踌躇一会儿,低着头掀开门帘。

心中微微一震,第一次看见女孩儿没有将脸朝着墙壁,而是痴痴地望着门口,望着他的脸。

他温和的笑容,如同一位慈爱的父亲,他张着嘴,口型变换,无声无息。

白色的帘布在门前晃荡着,外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有对门的那个少女又开始折磨起那个可怜的少年声音时不时在寂静的长廊上回荡。

小脚眼中泪水四溢,沾湿了枕巾。

那个一直为自己病情四处奔波,最终来到这个绝望之所,可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在刚才对自己说:

“女儿,我爱你。”

死亡的气息封堵着他的全部,轩风第一次感到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挫败感。

无论他的长刀劈向何方,冤魂摧裂复又重生,而后冲向他张开各种齿状的血口撕咬着他的身体。

那种疼痛,非是身体的受力,以他已经在识定期巅峰的实力,根本不惧怕任何外在的力量击打。可是作为死亡地界原住民,与外世界的人相比最大的弱点便在于,原住民的魂灵是可以被一种类似于湮灭能量的术法所融合消融,而后被同化。用某些外世界人的话说,这种消融可以称之为:夺舍。

这种夺舍只能作用于原住民,外世界的人虽然也是带着魂魄进入死亡地界,却几乎都是残魂。

七窍六魂,为死亡地界的标准魂魄。

但大部分外世界人的魂魄往往只有一魂,一魄。

其余的魂魄,在机缘巧合之下,以大毅力大机缘才能够在修liàn

摩诃**中,得到死亡地界法则的眷顾,可以窥探到魂段的力量。

拥有魂段力量的人,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外世界的人,在理想状态下都可以说在死亡地界只要不惹上锻灵期及以上,完全可以横着走。

但是,死亡地界数千万人众,拥有魂段之能的,据传闻,不超过三百人。其中大部分还在摩诃境与净土境,这两个隐居世间神mì

莫测的世界中。

轩风此刻竟然无理由的生出从未曾有过的情绪:贪婪的懒惰。

祈求死亡地界法则的眷顾,此刻让自己能够突pò

识定,进入观缘,而后再破观缘,进入独廊,领悟传说中的魂段之能。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他心神陡然一清,冷漠的眼神杀气四溢的望着那些不知怎么忽然间乱了章法的冤魂恶鬼,浑身一震,熟悉的力量重新回归身体,他逮住这突然出现的机遇,扔下长刀,手印搭在胸前,一声暴喝:

“破!”

由冤魂恶鬼积聚而成的死亡空间砰然炸响!

第022章:死灵王座

砰然炸响的死亡空间那些冤魂恶鬼化作黑色的胶状黏液,如同洒水机一般向四周大片地域的死徒身上溅去。胶状物一旦黏在人身上,倏忽间便消失在身体表层,片刻之后,大批死徒捂着身上被喷溅到的部位疯狂的嘶喊,双手拼命地抓在身上的各处,血色淋漓。

力qì

大的人甚至一把将自己的皮连着肉一同撕开,甩手扔在地上,那肉色由鲜红迅速化为黑色,原本饱满的肉质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化作干瘪的皮层。

恐慌刹那间在战斗中扩散开来,凡是被黑色胶状物溅射到的人都恍如没有眼睛的瞎子失了方向感般四处乱抓乱挠,抓耳挠腮之下,一层皮一层肉的往地面上掉。他们踉踉跄跄地嘶痛中奔走着,没走多少步,他们的身子从最初被迸溅到的地方开始,黑色转为惨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那些血红的肉则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不过一会儿,骷髅架子上残存着少许肉渣站在了战场上,呜呜的风声带着寒意沁透了其他未曾遭此毒手的死徒。

即便已经见惯了令人作呕的战场,残肢断臂死不瞑目的尸体,在夜间鬼喊的无头尸人。眼前的这幕场景依旧让不少修罗境正规军退伍下来的衙役毛骨悚然。

“死术!”轩风浑身上下都被黑色胶质物覆盖,如同一个在沼泽堆中沉浮了数年的尸骸,散发着属于冤魂的尸臭。

没有人敢靠近场中央依靠长刀才能站着身子,明显体力不支的轩风。他身上的黑色胶质物不断的蠕动,如同恶心的蛆虫,只是它们使出浑身解数,对识定巅峰实力下被应用的“破”字法诀所带来的强dà

防护力,毫无办法。

轩风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看到了刚才场地上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些人都是**分子,死有余辜,但如此痛苦的死亡依旧让他感到不忍,甚至隐隐生出愤nù

的情感。

只是此刻死术的始作俑者门寄魂,已经没有力qì

说话,他倒在地上,双眼瞪的老大,嘴中不断吐出黑色的胶质物,那些胶质物与轩风身上的胶质物又有所不同,散发着甜甜的气息,但拥有着各种模样神情的面容,它们不停的狰狞嘶吼,而后张开尖牙利齿的嘴一口咬在门寄魂的身上,门寄魂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被他自己召唤出的冤魂吞噬成一副黑墨油亮的骷髅架。

那个黑墨油亮的骷髅架躺在地上良久未动,整个战场也都寂静如夜,无人说话,也没有人与对手厮杀,都将视线投映在被黑色胶质物覆盖却始终可以听到粗壮喘息声的轩风。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的同时,自觉的向后退着,留下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数十人的骷髅架,一个昏倒在地却没人动也没有被黑色胶质物覆盖的李蛟河,一个黑墨油亮的骷髅架,以及突然抬起头露出冷漠眼神的轩风。

风声呜呜的吹,卷起冬雪下残存的枯叶,静谧的青门前,**的死徒与镇压的军士沉寂如墓。

“咔”一声轻响,轩风神色微变,望着地面上那具门寄魂的骷髅架子啪啪嗒嗒的从地上缓缓站起,一点绿色幽火在它黑洞洞的眼窝中倏然亮起。

“尸人。”轩风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不由的暗自打起退堂鼓。这种心理对于一向做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他而言,极其少见。

那骷髅架子扭着头,喀拉拉的声音刺地众人心中颤栗。它眼窝朝什么方向,什么方向的人就急急的往后倒退,前面的人向后,后面的人却使劲儿的将前方的人要推出去。

恐惧是此时弥漫在战场上的唯一情绪。

那具骷髅架子却没有对任何人进行攻击性行为,它仿佛一个新生的幼儿,对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那幽然点着的绿色火苗,轩风清晰的看到其中蕴藏着的懵懂无知。

然而还未等他分辨出是否需yào

出手之时,头顶上方那漂浮的巨大陆地上一片阴影从上空扑落而来。

“死灵王座。”伏戌波眯着眼睛望着那片黑幕的降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场大戏下毫无价值的小角色会引起这个只在自家田地玩耍从不肯主动踏足他方的死灵术法大家。宁钊站在他的身边,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对于救死扶伤活人肌骨的治疗系术法大家,他体内积蓄的元力本能地抗拒和厌恶这种属于炼魂的死糜气息。体内的元力蠢蠢欲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佝偻着身子的老狗向前跨上一步,宁钊陡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元力波动顿时平静。他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老狗,老狗低下头,掏出手帕轻声咳嗽。

鼎元馆中吴梓潇站在栏杆前,他的身后属于鼎元馆的数百术士拥挤在大厅中,神色戒备地望着外间逐渐黑下来的天空。

同时,内城的七座楼中,依次爆fā

出七股绝强的气息,气息在空中交合缠绕化作一条蛇兽马身的巨兽,咆哮着扑向那股死糜黑幕。

黑幕无声无息,巨兽仰天长啸张口咬在黑幕上,然而不等它发威,它具有的那股强dà

气息瞬间便化为乌有,连一声悲鸣都未曾发出。

内城中七座楼内枯坐多年的七个老怪纷纷在自己座台上吐出鲜血:

“锻灵巅峰。这不是死灵王座的力量,这是死狱的气息。是哪个大魔要降临九层?”

黑幕逐步将整个外城笼罩,那股绝望的死糜气息疯狂的侵蚀着战场上的生灵之力,如同一条张口巨口海量入食的鲸鱼。

在这肉眼无法看到的世界里,一道青色的光从青门方向逆袭而来,然而那道光只是一闪便被黑色吞噬。

轩风此刻只能感受到他身周的那些附着胶状黑色物质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努力的要钻进他的身体内,侵吞他的生命之力。他不得已再次强行启用识定期的“破”字法诀,破字诀的力量随着他拍向自己胸口的手反噬到自身,浑身颤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黑色物质的蠕动速度再次减慢。

不知过了多久,那块黑幕忽然间以无法感觉的速度无声在空中凝聚。

那种凝聚毫无声息,瞬间天色透亮,回复到午间雨后的阴沉。

众人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但等他们注意场上动静时,低声惊呼此起彼伏,肉眼所见之处竟然凭空出现了好几块空旷的地域,在黑幕来临之前,这些地域上都占满着吃惊的人,而此刻这上面的人无声消失。

消失的不止是死徒,还有从外墙爬上来的弩手与持戈手,他们不知是否因为站的位置太过靠近上方,无一幸免全数消失。

而青门下的三十多人却得以借助青门上的封印力量,侥幸得活。

“这个骷髅架子不错,本座要带回死地。”安静诡秘的青门前方,黑玉般骷髅架子旁一个面色苍白,却异常俊美的尖耳男子仔细看了看门寄魂的骷髅架子之后,笑着说道。

“死灵王座亲自前来,本将军最近手痒,不知能否与死灵王座较量一番。”空中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内城方向飞驰而来,声波含着巨大的威慑力,所经之处枯草俯首,人群弯腰,就连以巨石堆砌而成的城墙都摇摇欲坠。

然而这样的力量在死灵王座的眼中仅仅是一句:

“小伎俩也敢弄大斧?回去练练吧。你们修罗境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湮修罗勉强可以留下本座,你伏戌波可没这个资格。”

死灵王座瞟一眼都欠奉,伸手在懵懂无知的黑玉般骷髅架子上一拂,整个架子凭空消失,而后步履优雅的迈天而上。

而那股集结了伏戌波十成力量的声波击打在死灵王座背后,死灵王座步调不变,依旧不急不缓的朝天空迈去。

然而就在他准bèi

迈步进入天空中的某个节点时,他忽然转过头朝非徒谷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眉尖一挑,低声嘟囔道:

“无魂者?”似乎不太相信那一闪而逝的感应,他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摇了摇头,走进了节点之中,消失在天际之间。

“死灵王座。总有一日,本将军要让你的死地成为你的埋骨之所!”伏戌波憨厚的面容上蕴含着几乎勃发的羞怒之意。

宁钊根本不害pà

伏戌波将怒意转移到自己身上,假意皱起眉头说道:

“估计你死了,他还能活的惬意自得。”

伏戌波冷哼一声,沉声道:

“别以为你是归境期,我就杀不死你。明天中午,我要让你的自由春秋大梦化作太阳,永远的消失!”说完伏戌波胸口急喘的拂袖而去。

“祝你明天好运。”老狗带着笑意弯腰说道。

“谢谢。”宁钊看着这个从伏戌波在修罗境中崭露头角开始便一直跟随在旁的老仆,联想起流传于九层多年的传言,再联系刚才老狗一个跨步便抵住了锻灵期的死灵王座那散逸而出的强dà

死糜气息,眼皮轻跳,随口试探着问道:

“你是封胥?”

“呵呵。”老狗佝偻着腰,转身向伏戌波离去的方向慢慢走着,良久之后他的声音在宁钊耳边响起:

“封胥是老狗,老狗不是封胥。”

这句话宁钊听懂了,突然明白伏戌波敢以回心期实力单挑自己这个归境期和两个低他一个等级独廊期的原因。

望着远处渐渐变亮的天空下,那座高耸入云名为“封胥”的高山,宁钊忽然朗声长笑。

第023章:野望之心

“砰”的一声响,轩风沉默地望着那个扔下武器的死徒,这名死徒明显被战场上接二连三发生的诡异崩溃了一颗反叛的心,面色惨白,嘴角处漫溢出的酸液苦水都茫然不知,浑身哆嗦着不停颤抖着牙齿重复着:

“魔鬼魔鬼”他的音调渐渐拔高,扔掉武器所产生的声响在这寂静空白的世界显得格外响亮。

蓦然一个明显气息不匀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音声虚弱,仿佛久病的残烛之人:

“凡放下屠刀者,活命。凡继xù

叛乱者,杀——无——赦!”

轩风转过头,皱着眉看着撑着墙壁艰难站起身子的柳子非,听着他口中的话,双眸渐渐眯起。

柳子非喘着气,抬起眼,面容苍白,见轩风盯着自己,神情似有所思,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表示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体。

轩风努了努嘴,伸手搭在头上,十指紧紧扣在自己的头皮上,神色一凝,眼中决断之色一闪而过,一片血花散逸在空中。同时那笼罩在他身上蠕动许久的黑色胶状物,嘶叫着连着那块已经脱离头颅的头皮被轩风远远的甩在了战场某处冒着青烟的地方,“嗤啦”声此起彼伏,伴着火烧的尖叫声在一股散发着恶臭的黑烟腾起中消散无踪。

然而,战场上大部分人的目光依旧呆滞无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柳子非的话语,也没有在意轩风的模样已经如同一个在血池中浸泡过的血人。

他们与那个丢下武器的人一样对方才的恐惧抱着无数惊惧之意。

轩风咬紧牙关,忍受着头皮被撕裂之后的巨大痛楚,张开嘴,声音在逐渐提高音调的颤抖中一字一句承诺道:

“凡投降者,一律不杀。凡继xù

**者,有种再来!”

此刻在青门附近的街头巷尾,草棚泥墙上依旧有着远远超过衙役兵力的**死徒,甚至在死灵王座降临之后,那几个身具摩诃**的修liàn

者死徒依然健在,没有一个被死灵王座的强dà

死糜气息所吞噬。

轩风冷漠的目光在战场上一一扫过,青门下的衙役起伏不定的胸口下是浸满汗水紧握长刀准bèi

随时再次战斗。

柳子非提着一口气,将手贴在墙壁上,耐心的等待着死徒可能做出的回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死徒们依旧沉默,修liàn

者死徒们相互对看了一眼,不知是因为死灵王座无上气息摧残了他们的信心,还是那对于死灵王座来说毫无威胁,实jì

上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却强dà

到可以任意碾压自己的属于伏戌波的威压。

他们蹲下身子,低下头,放下自己武器。

“乒乒乓乓”各种精致的,简陋的武器纷纷被其主人扔在了地上,跪倒在地的死徒将自己的头颅重新放置在了,撕去头皮血流如注眼神冷漠的男子手中。

没有人质疑放下屠刀后是否能够存活。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生死一旦放qì

,那么便不再属于自己。

拔剑一怒为自己的自由,的确热血,甚至可以说是壮烈。

可是当自己所面对的是无论如何撼动都只是徒劳的强势时,所谓尊严抵不过一句:

“活命。”

柳子非长吁了一口气,强行提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砰的一声重新昏倒在了地面上,昏厥前最后的念头是:

“妈的,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轩风站在战场中央,望着脚下黑压压垂下头跪倒在地的众人,噬入骨髓的疼痛所撕裂的心口上忽然从最深处漫溢出一种让自己陌生而又渴望的情绪:

他思索良久之后,终于明白那是怎样的情绪,那种情绪叫做:

野望之心。

他浑身猛然一颤,眼前突然袭来一片黑暗。

尚未等他明白,他的意识已经来到一处陌生的虚无空间,上下四方,漆暗无边,无声无息。

也许从未响过,也许那一刹间他的确听见一声“啪”。

毫无光线的空间内一点光从极小点中唰的充满了他的视野,那光如同生命一般跃动着生的气息,无限地从那极点中穿过他的身体,那温度充满着炙热的气息,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这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就是来自于已经消失许久时光的太阳。

“天界。”他闭上眼睛,吐出声音,面部生出陶醉的表情。

唰唰声响彻耳畔,他睁开眼睛,望见极点处一条蜷缩的蛇正阴冷的安眠。

只一眼,他便在瞬息间明白,那是死亡地界连锻灵期都可遇不可求的能够傲啸天下的力量源泉——魂门。

只要自己唤醒这条安眠的蛇,得到它的承认,自己便能够进入到梦寐以求的魂门中,找寻属于自己灵魂深处潜藏的天赋之能,魂段之力。

自己在这一刹间,数年未曾突pò

的识定期巅峰境界被那光的力量捅破,而后抵达观缘期,直到观缘中期才堪堪停止了属于摩诃**修liàn

者特有的摩元增长。

他小心翼翼的迈开脚步,朝着那安眠的蛇走去,然而不等他靠近,那蛇似乎感受到陌生人气息闯入到自己禁地,猛然睁开眼,如同一道闪电般电射向轩风,咧开的血盆大口中一股死糜气息吞噬了轩风的意识。

“啊!”轩风满身汗液的惊醒。

身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长官,轩风长官醒来了。”

轩风的意识一片空白,眼神发愣的望着此刻在自己眼前晃动着的模糊身影,有隐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却不清晰。

柳子非拄着拐杖弯下腰凝神细看轩风不断变化着眸色的眼眸,拍了拍脑袋转身说道:

“拿一桶凉水来,给轩风长官浇上,他丢魂了。”

“哗”的一声一桶透骨冰冷的冬水浇在了轩风的身上,轩风一个冷颤,空白的意识忽然间涌入无数的画面。

柳子非望着轩风眼眸平定而后迅速冷漠,挑了挑眉说道:

“总算是活过来了。这桶水功德无量。”

轩风压下自己内心的激动,恢复意识的他此刻悄悄运转摩元,发xiàn

自己的境界已经完全稳定在观缘中期,而在身体的某一个只有在不经意间才能发xiàn

的地方,一条蜷着身子的蛇正闭着眼睛沉睡。

“裘碧思抓到了么?”他停顿了一秒静了静神思,立即问道。

“近卫军已经入驻外城开始搜捕裘碧思,但暂时还没找到。**的死徒已经全数押解到黑狱中关押,荒原上的那批被老匹夫牢牢看着没闹出大乱子。总体而言整个外城死徒都很安分。”柳子非心中暗赞了一声这个一直以来都如同面瘫面无表情且不声不响的男子。

“现在什么时候了?”轩风接着问道。

“夜时九点。”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回答道。

“大人!”屋子中的众将士纷纷行礼恭敬道。

轩风在床上连忙弯腰,被伏戌波急忙搀起,示意不必。

老狗则在伏戌波身后伸出一只脚踢在柳子非腿上,罕见的没有咳喘着笑道:

“小家伙干的不错。”

“谢大人。”柳子非向伏戌波说道。

伏戌波坐在床头,摆了摆手说道:

“的确不错。当然如果没有死灵王座的插手,你们要想不缺胳膊少腿的只是昏迷而已,几乎不可能。现在能这样,真的很不错。做的都很好,这就是修罗境的风格,面对敌人绝不低头,宁死不退一步。”

轩风脸皮微热,却只能生生受下这一句赞赏。

“轩风尤其不错,而且非徒谷又添一名观缘期将领,可喜可贺。”伏戌波拍了拍轩风的肩膀,笑着恭贺道。

“大人栽培有方。”轩风低着头说道,话音落下,他耳边略过一个嘟囔地油腻恶心的声音,声音很小,不过依旧被他听到:

“惨咧。小爷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祈祷啊,让这小子越滚越远吧。”

轩风嘴角边掠过一丝笑意,这声音的主人对他来说相当熟悉,正是津梁校尉张若悬。

伏戌波显然也听见这句抱怨声,笑了笑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你们的身子都要养好,那个还在昏迷中的李蛟河下士,等醒来之后,我将破格擢升其为上士,及治衙衙门的副官。这次**我们高度关注,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各处的**原因和大体情况。近卫军等有关部门正在密切注意老死徒和新死徒之间的情况,你们只要安心养好身子,以后会有更多立功的机会。在此,也向各位透露一个消息,半年后,第六统帅将率领第六集团军下属六方师部征讨盘踞于修罗境北部的荒族。到时候可能会向各区抽调精锐,组成先锋军,我将向军方推荐你们,让你们拥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希望各位努力奋战,为我修罗境早日统一及日后的对外战争中不断胜利贡献自己的力量。修罗王万岁!”

“修罗王万岁!修罗境万岁!修罗军万岁!伏将军万岁!”兴奋在屋子中弥漫开,参加了这场战役的众位衙役喜色满面的高声呼喊。

走出房门,伏戌波的笑容迅疾消失,望着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苦着脸的张若悬示意同行,张若悬连忙跟在他身旁向铁城方向走去。

伏戌波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问道:

“统计结果如何?”

“启禀大人,死徒**人数总计一万四千七百人,死去一万一千三百一十四人。其中大部分是在死灵王座降临时消失的。这批**部分都是熟练工,即便从今晚开始训liàn

那些新入的死徒,从生疏到熟练也需yào

四个月的时间。而军方给出的后勤订单,三个月之后就得充入军备库,从时间上计算,我们哪怕夜以继日,除了吃饭所有的时间都在赶工,也不可能完成这批订单。”

伏戌波抿着嘴,神色平静,但拧起的眉头依旧显露出他内心的焦虑:

“死灵王座,迟早一天,本将军要把你挫骨扬灰!”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立即将所有的新入死徒带进工作流程中,要尽快让他们熟练工作方式。可以暂时停止开采矿山,将矿工也一起投入到生产中。再安排大量的质量与技术监管,对所有生产出来的武器和装备进行检测,确保质量。我将向军方解释这次行动的缘由,试着在统帅部那边拖延些时日。但作为津梁校尉,张若悬,本将军对你寄予厚望,相信你一定可以妥善完成这个任务。作为一个死徒,啊,现在已经是修罗境正式臣民,你一定要谨记自己的使命和为谁服wù

的宗旨。我相当看好你。”伏戌波拍了拍不停点头哈腰,满脸汗水,身心俱受压力的张若悬,鼓励道。

“下官必定竭尽全力,费尽心思,努力为修罗境的建设添砖加瓦。为实现修罗境统一努力!努力!努力!”张若悬握紧拳头嘴皮子噼里啪啦地说道。

伏戌波望着他心惊胆战的模样,哈哈一笑。撇下张若悬,和咳喘着的老狗步入黑夜中,消失无踪。

良久之后,一阵冷风吹过张若悬的身子,全身一个冷战,他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地自言自语道:

“惨咧。小爷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啊。我可怎么办哟!”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铁城与外城之间的大道上只有呼呼的冷风与惊惶失措的胖子那无尽的悲吟。

第024章:巷中人

铁城南城四尾巷的巷口,一道身影晃晃悠悠的在黑夜中郁郁而行,低低的叹息声时不时的响起。

云野涂神色焦虑,回到铁城没多久便知dào

今早城中发生的事情,等到他赶到北区姐姐幽居软禁的院子,看见上面的白色大封条,明白宁钊和自己说的事情的确是真的。

流放十多年的云族为了昔日的荣耀,最终加入了一场为了自由而战的叛乱中,并且从街头巷尾所传,自己的那位以冷傲响彻修罗境的姐姐是这运动的最高领袖。他在中午带着幼晴偷偷去了西坊广场上看过,姐姐跪在高高的木台上,神色虔诚的膜拜,高台下那些卷入到这次叛乱中的人也同样跪拜。

这些人中有他的亲人,熟识的朋友,以及教会他第一个术法的抠门老头等等。他们面色恭敬虔诚,带着一丝狂热,嘴中念念有词的祈祷着。

只是使云野涂郁闷的是无论他怎么听都不明白这些人在膜拜谁,又在祈祷什么。以至于幼晴打着呵欠说道:

“他们好无聊哦。”

幼晴的家族也是流放一族,只是因为流放时间即将结束的原因,以及在非徒谷某衙门担任某个职位的家族成员,他们并没有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因而年幼的幼晴也完全不清楚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反而很好奇,当然最终感到无聊。

让云野涂困惑的是,他的母亲以及自己都没有被抓捕,甚至当他因为幼晴的碎碎念而被巡逻的兵士发xiàn

,那些兵士明知自己是云族人,却摆了摆手呵斥着让他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多事等等。并没有如自己预料一般五花大绑。

等到他一路冥思苦想如何解救家族成员对策时,又传来外城死徒**的消息。**的首领正是早上看到的那个有着怪异名字且罗里吧嗦的裘碧思。

虽然早有预料,但对于这件事的发生以及突然携带无上君威降临非徒谷的死灵王座,云野涂依然有着深深的懊恼和自此昏厥的欲望。

所幸,裘碧思没有被搜捕到。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云野涂不知dào

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点庆幸,还有些遗憾。相当复杂,更复杂的是,自己庆幸的情绪怎么感觉都比遗憾要多。

这一点同样让趴在他身上唧唧喳喳的幼晴感应到,她撅着嘴问道:

“野涂哥哥,我说的灰鸭子的故事不好听么?你怎么都没有话讲啊。”

“好听。幼晴讲的故事都好听。”云野涂皱着眉头一边思考着,一边随口答道。

“敷衍。我生气了。不理你了。”幼晴撇了撇嘴,将腮帮子鼓的老大老大,并且不停的重重喘着气,见云野涂始终没有哄自己的意思,终于跳下云野涂的背部,大声道:

“野涂哥哥坏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坏蛋!哼!”然后在云野涂一脸茫然的表情下提起自己的裙裾小跑着消失在长长的街道上,街道上还隐约传来小丫头的啜泣声。

云野涂愣了好一会儿,拍着头咧着嘴说道:

“让我死了算了。今年是我的不幸年么?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摊上啊。”

回想着今天一天的遭遇,对于一直以来都对所谓云族荣耀极为不屑,对术法饱含无限热忱的云野涂而言,真是糟糕的一天,也是新奇的一天。

踏步即将走进院子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那个总是大呼小叫,专门陪小丫头片子戏耍的家伙。对,就是你。”

云野涂转过身子,漆黑的夜中完全看不清那个声音的身影,但他本能的觉得这是个傲慢的家伙,而且极其没有礼貌。

“书呆子?读书不知典么?你说话很不礼貌。必须向我道歉。”云野涂皱着眉头说道。

“果然是和小孩子玩多了,说话都是这么幼稚。不跟你废话,我就问一句,想保你云族人吗?”

云野涂神色一凝,沉默。

书呆子依旧站在黑暗中,没有闪出身形,安静地仿佛从来没出过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野涂神色凝重地认真问道:

“你有办法?”

“有。”书呆子很干脆的回答道。

“你是锻灵期?没想到啊,原来我身边还有这么一高手啊?劫囚?”云野涂听到对面传来的言简意赅的干脆,突然神色一松,反而调侃起来。

“没和你开玩笑。我要是锻灵期还要待在非徒谷?你当我是傻子啊,天地逍遥岂不是更加快活。”书呆子声音不变,反驳道“那你说个毛线,牛可谁都会吹。不过吹的这么义正言辞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很有腔调嘛。”云野涂虽然一直都认为书呆子是个聪明人,但是他也知dào

几句关于书生的话:什么“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书生治国,轻叹拉唱,声应人不动”等等。

因此根本不相信这个书呆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只是书呆子显然修养极好,无论云野涂怎么挖苦,依旧语调平稳地说道:

“我知dào

你云族流放的原因。不过你肯定不知dào

,这次伏戌波费尽了心机,做出这么多事,其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伏戌波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他身边那条老狗?好像你决策了他似的,还给我搞这么神mì

兮兮的。你要是知dào

,不会自己去干啊。找我做什么,切。”云野涂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想,但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某种小心思下产生的情绪,继xù

揶揄道。

“因为这是关于你们云族那个叛逃的曾经的第一魔帅云海潮。你说,这不关你的事,又能关谁的事?难道你从来就不好奇,为什么云海潮的叛逃,使得修罗王大出血的给出千万灵铢的悬赏和上将一职,而且死活不论。你不想知dào

吗?云族的少主。听闻你的名字野涂,还是这位修罗境第一武力巅峰亲自起的,名字中更寄寓着他对你的期望,希望你能够成为自由的人。野涂,野涂。生于野,身在野,涂天抹地,自由自在。”书呆子毫无停顿的说完,随即沉默,等待着对面青年人消化完这大量信息。

云野涂浑身如同被冷水浇灌过一般,愣愣地望着黑暗中看不到身影的人,怔然良久,他才艰难开口,声音沙哑低沉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第025章:云族老母

微微仰着头望着无时无刻不在头顶漂浮的巨大陆地,即便是深沉的黑夜那陆地底部万千绦丝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在天穹猎猎呼啸的高风的摧裂下,飘来荡去,如同女孩儿明亮的眼睛眨呀眨呀。

女孩儿抽了抽鼻子,蹲在地上眨着眼睛,鼻子间酸酸楚楚的,扭了扭冷凉的身子,将小脸低下,继xù

着持续了一个下午的动作——盯着院子的大门。

她总在想,那个坏蛋,那个不听自己说话的坏蛋,那个敷衍自己的坏蛋好多好多各种坏蛋,总之都是指着一个坏蛋。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他难道真的厌恶自己了么?

他难道不知dào

幼晴连每天晚睡时最喜欢听的小故事,都不肯听的在这里等他么?

她蹭了蹭脚,在院子的土上使劲儿的蹭,猛地站起身子,跳着拼命地跺着脚,然后身后屋子内正一心一意安静织着衣服的女人听见从屋外女儿的嚎啕大哭。

“幼晴腻着野涂,这孩子”她放下衣服,站起身子笑着摇头说道。

屋子内的男人轻声咳了咳,叹息道:

“没事儿,明天早上又会跑去那边院子找野涂的。又不是第一次闹。”

女人抿着嘴,垂下眼帘,柔声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知dào

知dào

”她嗫嚅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坊间已经传遍了云族叛乱的消息,晚间丈夫归家也是唉声叹气的,只是自己一个常年做惯了家庭内务的女人突然问起外面的事儿,总归让丈夫觉着自己多管了闲事。

男人见妻子这副模样,心中藏着掖着的事儿也不大愿意继xù

匿着:

“事儿是真的。但野涂那小子和他母亲却没有被抓。我知dào

的事儿不比你在街坊邻居间听到的风言风语来的准确,能确定的就是西坊广场上戒严,铁城警卫营封锁了那块地方,说是明天中午给伏将军用来比武的场地,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不过,我是亲眼见着云族的人被押进去的。外城那边下午死徒**,然后死灵王座突然降临,非徒谷的这世道哼”他哼了声,听在女人的耳朵里自然有着别的意思:

“我们还能在半年后离开非徒谷么?幸亏**被压制了,不然再经lì

一次那年的战乱,我可受不住。”女人终归是常年做惯了妇人事的妇人,只是一瞬间,就将云族的生死扔在一边,关心着自己的生死。

男人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拍了拍妻子的肩说道:

“放心好了。伏将军‘武痴’的名号不是骗来的,哪那么容易败。范小花再怎么修liàn

,我就不信被生生压制了数年的废物还能反了天不成。”

“你以为你谁啊别吹了,快去看看幼晴,外面很冷,把她带回来,哄哄睡吧。”女人愁起的眉头在丈夫的话语中舒展开,笑着催促着男人将小宝贝带回家。

幼晴窝在父亲的怀里,小脑袋时不时还回头眼巴巴地期待着某人突然出现在院门前的道歉。

然而直到屋门被父亲合上,她也没能够看到那个身影悄然从院门内迈入

云野涂身子微有些颤抖,垂落在双腿处的双手紧握着拳,整张脸孔所拥具的憎恶表情所带出的情绪,即便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情绪。

站在阴暗深处的男子嘴角扯起一丝微笑,他的眼角间隐秘着一颗青色的小点,小点散发出只有他能看见的光线,如同夜视仪般将对面邻居的表情波动全数落在眼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向前迈出两步,自己的身影依旧藏匿在黑暗中,再次开口道:

“我们虽然目标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希望能够和你合zuò

。”

云野涂听着从对面传来的声音,嘴唇因为情绪波动而开始干裂,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沙哑:

“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和你合zuò

?”

“你没有。但你身后那个人有。”书呆子在黑暗中抬起手指着那道门透出的一点缝隙间隐藏的双眼,笃定地说道。

“我身后?”云野涂转过头,望着拉开门的母亲,而后视线下移,望见那双早已被割断的双腿,竟然奇迹般的重新生长出,一时间震惊无语。

“你是谁?对我云族事情如此了解,对伏戌波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母亲眼眸乌黑发亮,声调更是异常清晰有力,隐隐有一种凛冽之气。

“难道老妈是扮猪吃老虎?”云野涂走到母亲身边,将这个岁月模糊了尊严和脾性的女子搀扶到院中,上下打量着在屋内灯光下显出模糊剪影的称之为母亲的人,心里不禁揣测着。

“我是谁从来就不重yào

。”黑暗中的人依旧故作神mì

的不肯现身,亦不肯诚恳说出自己的来历。

“很重yào

。我需yào

知dào

,我们到底在和谁合zuò

。一旦失败,想必你也知dào

我们将面临的是什么下场。”女子冷声强调道。

“你们的下场在云海潮死之前,永远不是消亡。”书呆子摇着在黑暗中的手指,笑着说道。

“告sù

我!年轻人,你在四尾巷这么多年,到底所图何事?”女人面色一沉,不依不饶地厉声问道。

然而不等书呆子开口,她的语气又忽然缓和下来:

“或者你可以告sù

我,你能做到什么,而我们需yào

配合你做什么。”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曾经在云族高高在上的女人会如此直截了当。

情不自禁地道出一声:“爽快!三件事:第一,你们云族在高台之上祈祷死亡地界规则虚无的力量在我需yào

的时候借我一半,我会帮zhù

你们。”

“好。”沉吟片刻,女人爽利地同意。

“第二,宁钊不能死,伏戌波更不能死。无论是否成功,你必须保证这两人的活。”

“如果成功,伏戌波必死,宁钊是我的盟友,怎么可能让他死去。”女人说道。

“哄小孩子的那套就不要再欺瞒我了,狡兔死,良狗烹。这种斩草除根正是你们云族的强势所在。宁钊不能死,否则你们面临七大帅轮番征讨,没有一个归境期的术法大家,恐怕也吃力的很。”

“可以。”似乎意识到叛乱成功后也会面对无休止的征伐所带来的伤病困扰,女人犹豫了片刻,接受了这个条件。

“最后一件事:如果失败,请你们尽lì

活下去。”女人等了片刻却等到对面传来这样的话语,云野涂和她一时脸色有些吃惊。

“呵呵,我只是不愿意云海潮最后发疯罢了。一旦他发疯,这修罗境能阻止他的没有几个,这对我的计划很不利。然而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伏戌波几乎了解一切非徒谷的事宜,我只能保证我的身份绝不会泄露,但我不保证你明天忽然间爆fā

不在伏戌波的计划中。这个人一向喜欢将所有的角色都放在一个棋盘上,然后一战定胜负。”

“这个老朽自然晓得。”女人忍不住还是问道,“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们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要诉诸暴力,这真是一件非常糟蹋游戏有趣程度的事情。我图什么?我图九阶之上。”书呆子的声音飘忽中消失在黑暗中,隐约从黑暗深处传来那个鬼魅般妻子劝慰的声音。

女人手紧紧地抓着云野涂的手腕,云野涂这时才发xiàn

母亲的脸色忽然惨白如纸,手上更是汗液浸湿。

“娘”云野涂吃惊地望着这一幕。

“儿啊,扶着娘进去。他可能真的是锻灵期,可是他会是谁?会是谁呢?九阶之上,这”女人喃喃自语着,眼神几乎失去焦距。

“九阶之上,岂不是说,他要成为”云野涂想到九阶之上便是什么层次,心神俱震,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着深沉的黑暗。

第026章:众生所需,独生所有

“他是谁?”伏戌波坐在屋堂内,歪着脑袋皱着眉头自问道。

“我从未感受过他的力量。既然云家老母认为他已经到了锻灵期,那可以认为他便是锻灵期。只是,为何死灵王座降临时,他没有为了强者尊严去压制呢?”老狗沉默着听着伏戌波的自言自语,面色没有一丝表情,平静无波。

“可怕的未知者。我”伏戌波望着石板地上鲜艳的花纹,眼睛渐渐眯起,猛然爆射出两道气旋飞刃,刃风所经之地,那厚硬的石板全部化作齑粉:

“更加兴奋和期待了!”

“是的,主人,我也一样。”老狗抬起头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透过屋顶望见远方,狂风卷积着乌云,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宁钊盘腿坐在高台之上,沉寂在空明的境界中,安静地等待着第二日的到来。

蓝色窗棂内,已经回复绝色容颜的女子趴在床边安静地沉睡着。床铺上老者的身子正在一次又一次不可承shòu的灵力冲击,面容上却显出一种越发自信的笑容。

摇了摇自己的手臂,龙鹰肚子中的男子,伸出手邪笑着一拳将防御力无比强dà

的龙鹰胃部打出一个大洞,龙鹰凄号着却无能为力的任由腹中的男子,一步一步,一拳一拳地将自己的器官撕扯着,狞笑声振聋发聩。

黑狱中,苍老的男子,沉闭许久的双目忽然睁开,一种青色从眼底一闪而逝。他低下头望着自己苍老的手臂,咧开嘴邪邪一笑:

“我是范小花。”他的低语吐出,却在刹那间砰然炸响在整个黑狱中。

然而寂静的黑狱中,只有无数惨遭分尸的那些曾经的囚徒尸首在血泊中静静地望着无知的世界

条纹闪烁着忽明忽暗光泽的长丝在风中摇摆起舞,如柳丝飞旋。

黑夜深处只有两个病号,一个研究者的金针室中,小脚迷迷糊糊地强撑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墙壁处锁紧的窗户,窗户外寒风的呼啸阵阵入耳。

她的耳边除了寒风的声音外还夹杂着另外两个人的打闹声。

那是来自于对门的对话。在这短短几天内,一直几乎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金针室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原本宁静的氛围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偶尔听着他们的话,她会轻轻地皱起眉头,随后在话语中扬起微笑的弧度。

他们的声音都很年轻,应该都是年岁长于自己的少男少女。

“明天早上你就背着我,去那边看比武。”这是那个女孩儿的声音,野蛮而且强悍。

“我是病号哎,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折磨我啊。”这是那个男孩儿的声音,他总是一副弱弱的语调,似乎从未曾听过他展现出一种属于男子的霸气。

“死开。混蛋!”女孩儿毫不留情地开口骂道,冷冷的声调。

不知为何,有时候自己会觉得听到的和如果可以真实看见的肯定不是一种场景。小脚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默默地听着对面的不断传来的吵闹声,脑海里却在担心着父亲明日的安危。

宁钊要去做什么,她不知dào



与整个非徒谷的众生几乎一辈子都没有可能离开这如同无间地狱般折磨的世界,他们的悲哀与自己相比,似乎还少上许多。毕竟自己连脚都没有,更何况走出去看看哪怕是非徒谷的平淡。遑论非徒谷之外世间的美好纷繁。

羡慕幼晴有一个云野涂无怨无悔的宠爱,羡慕这少男少女之间的打骂。

那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直到今天才真zhèng

的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他的耻辱吧。小脚神色怅然。还未等她继xù

深入的胡思乱想下去,对面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所幸她的耳朵不知为何相当灵敏,可以听见春日花开的声音,夏日蝴蝶轻拍翅膀的声音,秋日枯叶落地的声音,冬日飘雪的声音。那是异常灵敏的听力,只是自己却不能够说话。

“喂,你是第一个跟我睡觉的男人哎,你说,你要不要负责啊?”女孩儿的声音闷闷地,似乎被什么物体遮住了嘴。

“拜托,是你强行要跟我睡一个被窝的好不好。你妹啊,这么个泼妇模样,居然晚上要抱着木偶才能睡觉!”少年很显然不情愿负责什么的,痛苦地喊道。

“哎?我是木偶?我才不要咧!”少年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要扮演的角色,一下子叫唤了起来。

“切。你这混蛋,告sù

你,本小姐叫左殷。你最好给我记到脑子里面去,以后再叫我泼妇什么的,我和你没完。我会把你切片研究,我一定要研究出你到底是什么构成,居然可以抗击界风!”对哦,能够抗衡界风的少年。好强dà

的少年啊。小脚忽然想起这些天经常被少女提到的关于少年抗衡界风的事情。她虽然不知dào

界风是什么模样,到底有多大的威能。但也曾听幼晴絮絮叨叨的故事中听闻全九层只有不到十个手指头的人可以在界风中横行无忌。

而一般人要进入界风,然后从界风中进入另外一层世界,无一例外全部被撕扯成渣滓。后来因为各层之间相互交流的迫切需yào

,一代又一代的术法大家研究如何避过界风产生一条能够无忌通行的路径。

在两千年前,终于有一位术法大家找到了一条路径。只是这条路径并不稳定,因为在界风附近,经常被层隙间的恶枭琢破,用以吃里面行走的人。

随之,各地的术法大师们纷纷开立宗门,研究可以避开恶枭和界风的通行大道。因此世间原本日益颓微的术士又重新焕发新的生机,逐渐在各境中拥有了一定的地位,而在以战养战的修罗境,更因为修罗王的野心勃勃,术法在境内更是蔚为壮观,甚至隐隐间有凌驾军方的超然地位。但,这终究是末法,不管是战争需yào

还是经济交往需yào

,通过界风才是最佳的道路。

界风地域广大,而由宗门各自开辟出的道路实jì

上与界风地域相比,简直如蚍蜉与大树,无可相较。所以各境在这千年中仍然热衷于研究如何通过界风,锻灵期当然没人敢找来切片,所以很多人在寻找可以自由出入界风的恶枭来做研究。只是恶枭以族群而生,动则数十只,别说捕捉,不被成为它们的口中食就算万分庆幸了。

因此对于界风通道的研究一直处于理论上的探究,未能实jì

做出准确数据应验。

这个少年如果真的能够自由通行界风的话,肯定会成为各大境争相抢夺的宝贝。从他们这些日子的对话可以听出,这少年也是九死一生,不过终归是第一个没死在界风中的人。

“那你研究出了没啊?”少年嘟囔着打着呵欠问道。他似乎从来没问过自己被研究的具体原因,奇怪的少年。

“没有。”少女恶狠狠地说道,随后嘟囔着叫嚣道,“我肯定会研究出来的!你个混蛋,不相信我!”

“你这几天除了每天坐在我屁股上,有哪点像是做研究的模样啊?难不成你们这个让人生不如死的世界,做研究的都要这样么?”少年声音含糊着似乎要睡着,只是敷衍着说话。

“要你管!你给我朝那边去一点点。你占着好大一个位置!”少女的声音又开始清晰而且气呼呼的。

“那可以睡觉了么?我很困哎。”少年哦哦了两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询问道。

“好吧。把胳膊给我,不许动哦,要像个真zhèng

的木偶,要是夜里我被弄醒,有你好受!”少女哼哼着威胁道,少年嗯嗯了两下,继而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安静的世界,只有自己和对门那两个人的绵长呼吸声。

有人已经渐渐睡去,有人却刚刚醒来。

轩风从黑夜中再次醒来,满脸的汗水,恶梦在意识中翻来覆去的滚动,直到喘息平定,他才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不知为何已经迈入新境界的自己却不断的恶梦。他起身披上衣服,在黑暗中掀开门布,看见外面站在营房前凝望北方的面相老成的年轻人。

柳子非转过头看见轩风,笑着道:

“睡不着?”

“嗯。”轩风点了点头,外间的风呼呼的刮着,他紧了紧衣服。

两人沉默无言的站在夜空下,远处几对夜巡的兵士手持着火把安静的巡营。

“柳治衙在思念亲眷?北方的柳族一向是以精明名著境内。”轩风突然开口问道。

“呵呵。轩将军就不要取笑我了,你救了我一命,说来也算是共了患难的战友,还称呼什么官职,也太见外了。”柳子非轻笑着,随即说道:

“柳族的确是精明的一族,没有任何一个族类像柳族一样以盛产富商与奸诈者著称。也没有哪个族类像柳族一样在内斗的权力之争中,冷酷无情。”他的神色微有些悲伤,抬着头望着北方柳族所在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说来轩风是哪个族类?轩姓似乎并不常见,是哪个隐秘的幕后世家么?”柳子非顺势问道。

“轩风是底层平民,家中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轩风笑着说道,柳子非望着他的神色,见并无作伪成分,一时间也有些不确信。

“轩风说不得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强dà

的平民将军,官拜上将军,统领一方。开启轩族世家,成为上层家族的新成员。”柳子非咧着嘴笑道。

“这还得看明日一战。赢了,我们的权位就有了保障。败了”轩风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明天,伏将军一定会赢。”柳子非不等他说完,笃定道。神色隐隐有些癫狂。

“在非徒谷,没有人能够战胜的了将军。”轩风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一丝对那个被称为武痴之人的惧意。惧意将放之时,他体内那个盘蜷的蛇猛然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眸伴着无法明辨的速度一口吞下了轩风心口中的那个惧意意识。啪的一声,心口之上,一块不再血红的血块掉落,被一直等候的蛇一口吞吃。随后蛇蜿蜒盘旋着勒住心口,在缺失的心口处张开嘴,整个蛇腹渐渐撑开,从里面吐出一块黑色的碎片,碎片上浸满了它的液体,贴补在心口。

轩风无法感受到身体内部的事情,只有在黑色碎片贴补上心口的那瞬间,他整个身子猛然抽搐了一下,满脸惨白。

尚未等柳子非发xiàn

,这股强烈的触动就如出现般突兀间消失。

然而轩风却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惧意的失踪。他皱起眉头,心中思忖着,难道是那条蛇做了什么?

(求收藏,求鲜花,有什么求什么。然后今天一更。(*^__^*)嘻嘻……)

第027章:众生所需,独生所有(下)

荒原野草杂乱的铺陈在怪石嶙峋间,呼啸的寒风中夹杂着只在荒原中潜伏低啸此起彼伏,一只只荒野兽群呼哧着在黑暗中巡捕夜食,它们的眼睛散发着绿色的嗜血光芒。

突然一只荒野兽屈起前腿,前半截身子匍匐在地面上,长长的耳朵贴在石头上,它的一双眼睛清晰地看见眼前小石子上下不断的颤动。它抬起头疑惑地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黑暗发出戒备地低嘶。

它的四周越来越多的荒野兽感觉到地面的震颤,它们纷纷伸出前爪勾住地面上的石子,全身毛发炸起,一声声嘶吼渐渐高昂着警告黑暗中不断向它们这边前进的未知物。

空气中混杂着无数种荒野兽与荒原气息,然而此刻最浓郁的却是来自黑暗深处的血腥。

那种浓烈的血腥震慑着群兽,群兽似乎从未曾经lì

过如此大的血腥味,即便是荒原上的寒风都无法吹散,它们嘶吼着倒退,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暗深处,震颤的来源。

随着脚下土层中挑动的石子高度越来越高,甚至可以打到自己垂在地面上的腹部,那震颤的音律终于在它们眼中显露出身形。

衣衫褴褛,神色坚毅,浑身上下杀气十足,走在最前方的人群,每个人的手上都提着一颗割裂了身躯的人头,他们呼出的气息都拥有着让群兽感到惧怕的死亡气息。

一排又一排的人群在黑暗中沉默行走,没有声响,只有颤动的大地发出悲鸣。荒野兽群在这股煞气逼人的人群中惧怕不已,突然间四处逃窜,扑进野草丛中,有些聪慧地则绕着人群往他们来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丰盛的血食。

“多少?”近卫军营中刚刚起身的近卫军长官望着浑身是血的报信兵士,冷声问道。

“荒原上全部死徒集体叛变,重罪者全部被释fàng

,为首者是一个修liàn

者,叫阿鲁。粗略估计在一万四千人左右。”

“一万四千人,重罪者都是有修liàn

基础的人,有多少?”近卫军长官立即问道。

报信兵士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低着的头隐隐传来牙关上下颤动的声音:

“至少三千。”

营中众位将士听到这个数字倒抽一口冷气。

近卫军长官更是一掌拍在座椅上,寒声中也微有些颤抖:

“重罪者只能留一百个,这是非徒谷明文规定。怎么会出现三千!凌风徐到底隐匿了多少重yào

情报!一旦超过一百,就不是他的部队可以压制的,他脑袋难道被荒野兽咬过了!”

“大人希望能够利用他们的修liàn

能力,加速开采矿产,而且他们一向安分的很。一天二十三小时全部用来工作,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吃饭休憩,我们对他们的压制从来”

“够了!近卫军全体听令,提升警备,敲响警鼓。立kè

整军备马,同时派人通知内城七座楼,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另外立即派人将荒原死徒**的消息通知大将军。至于你拉出砍了!”近卫军长官站起身子,冷冷地看了一眼报信士兵,咬着牙命令道。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在整个非徒谷地域通过埋藏在除了荒原以外大多数地方的地谷,传出数公里远。

无数的人在夜色中被鼓声惊醒。

“出什么事了!”轩风正准bèi

回营感悟体内变化,听到鼓声向柳子非问道。

“管它出什么,先上马。鼓声是从近卫军传来的,恐怕我们今天白日所经lì

的只是导火索,现在的才是大戏。”柳子非拉过在营门处系着缰绳的马匹,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对轩风说道。

“云族老母居然有这等隐秘力量?”大将军府中,伏戌波站起身子,走出房间,仰着头望着荒原的方向,眉头微皱着说道。

“看来我们失算了。”老狗咳嗽着缓缓说道。

“不,没有失算。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都不算失算。只不过要多做出些调整罢了。一百个重罪者罢了。我相信那个正义感十足的家伙,可以解决他们。”伏戌波摇了摇头,笑容轻松。

“是三千个重罪者。”老狗一字一句得说道。

“啪”的一声,伏戌波一直玩弄的双石球从手中失手摔落在石板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老狗望着地面上因为话语中信息而突然乱了心的伏戌波失手放出的灵力损毁的石板,躬身站于身侧,不再多言。

“凌风徐——我要你碎尸万段!”伏戌波咬着牙恶狠狠的怒吼道。吼声震彻全城,四尾巷中的云族老母听到这声来自于愤nù

的吼叫,笑着将自己手中的木杖递到儿子的手中,敛去笑容沉声道:

“我来自于以术法而成为修罗境上层族类的——高族。现在我将我高族术法法诀全数传授给你,你要好生修liàn

,等日后能够找到歧路草,恢复摩元之力,便可以将术法与摩元之力结合在一起。这个木杖是先祖所传,名唤——雪鹤。具有引动天象的威力,更能带你在每月初九之日,于天空高罡之处飞翔。”

“摩元之力与术法根本不可能融合,更何况歧路草一直是传说中的药草,据传只在净土境净门后山药圃中有三株。母亲,你不是开玩笑吧?”云野涂望着手上的雪鹤,提出一个在整个九层都是常识的问题。

“你不一样。你被废掉的只是摩元之力的修为,但我在这之前已经将大部分的摩元贮藏在你体内的丹元之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修liàn

术法缓慢的原因之一。不过从今日起你拥有了雪鹤,便能够借助雪鹤的能力加倍修liàn

出纯粹的术元。而且,待会儿我要把你送进净土境。”云族老母解释着,声音却渐渐不再沉郁,有着一丝离别之意。

“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云野涂被母亲话语中的意思惊诧着喊到。

“因为你是唯一的火种。你是云野涂,你是云族的少主,你是云族未来复兴的希望,你也是唯一继承了高族与云族能力的人,最重yào

的是,你的存zài

才是云族存zài

的意义,才是你那位锻灵期族叔抛弃荣华富贵也要自由的背后支柱。孩子,我们都相信,只要你还在,我们云族就能重归修罗上族,甚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云族老母泪水在面容上肆意的流淌,声音哽咽着抚摸着云野涂的头,说道。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独自的活!”云野涂望着母亲几乎每日都会流出的泪水,第一次觉得这泪水并没有那么烦,嘶声追问。

“不要像死徒一样活,也不要像死徒一样死。不要像修罗境众生一样活,也不要像修罗境众生一样死。独活,才有复兴。记住,野涂,净土境内部宗门派别倾轧,是一个看似平静实jì

波澜起伏的危险世界,它与我们修罗境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一直是人前甜言,人后刀子。无论做什么,都要给我记住,谁欺侮你,你要十倍百倍的讨回!”云族老母一把抓住云野涂的肩,云野涂奋力挣脱,母亲的手却如同铁爪一般,根本挣脱不动。

她挥手在空气中喃喃自语,一道清光蓦然炸亮在云野涂眼前,同时他听见一个愤nù

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传来:

“云族老母,你敢!”

云族老母下定决心要将儿子送进净土境,让他有时间在未来修liàn

成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术摩相合的力量。她用力一推,大喊道:

“不到锻灵,绝不可出现在净土之外!”

“砰”的一声,一道巨大的山峰之影,沉沉压制而来,那股绝强的力量将云族老母的身骨完全压碎,断碎之声传进云野涂耳中:

“不!”

“我们不会赢的,但我们终将赢。”云族老母笑容安详,血污满面,对黑色的巨大山影说道,而后永久的闭上了眼睛。

老狗站在清光消散的光点中,望着地上云族老母被压碎了身体,一声长叹回荡在空空的房间。

“我无法想象,云族到底下了多大的赌注。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自由进入净土境,净土境又是谁在什么时候与高族接触,并且给了他们秘道咒语?”伏戌波颤抖着身子汗液如雨地问道。

吴梓潇坐在长案前,手持毫笔,默然良久,缓缓说道:

“老狗压制她的时候,就发xiàn

她体内的术元早已消耗一空,生命力也随之流逝。想必这个秘道咒语是要用生命之力启用的。为了一个云野涂,陪上了整个云族,包括一个锻灵期的魔帅。我们真的看走了眼。非徒谷这潭水远不是我们所了解的那么清澈,里面很浑,很浑。”

“很浑那本将军就让它更浑!”伏戌波倚靠在座椅上,喘着气,面色苍白,疯狂的癫狂之色充满他愤nù

的面容。

“那下令吧。即便毁了这死徒之城,我也愿意奉陪。”吴梓潇的身后白色的幔布间,三百术元师从**上缓缓站起。

(这周有点私事儿要处理,只能一天一更了,下周会恢复每天两更的。依旧厚脸皮求收藏求鲜花)

第028章:弃徒唐雄

三千重罪者神色坚毅,步履坚定,眼神沉静,默然望着前方黑暗道路的远处,闪闪亮亮着涌向这边的那批秩序井然的军队。

骏马匆匆踢踏在地面上的触感通过地面从远处传来,甚至修liàn

小术法因而目力视野远超旁人的重罪者能够透过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感受到呛然拔出的长刀闪过的冰冷寒光。

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脚步的前行,也没有因此加快步履的速度,依旧保持着旧有的速度。

他们知dào

,无论早还是迟,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的军队终将在前方的某一个地方相遇,继而决定一场真zhèng

的生死对决。

不是一人一匹,不是一剑一刀,不是光明正大。

是处心积虑十二年,是忍辱负重十二年,是无可退路十二年。

十二年时光风沙他们的容颜,消磨他们的肉体,蚀噬他们的光明。

岁月最终打造出的不是埋葬在沙堆下为战友未报生死仇便愤然化作枯骨的泪水。

那些泪水早已在长鞭的笞打中,在监工狰狞的怒骂中,在吃不饱穿不暖的生命中,流出tian舐进嘴唇,即便流也不要流给这些吃人的恶者。

即便哭也要在战友的坟前祭奠凌风徐的人头,那些面容惊惧而死监工人头时,放声痛哭。

所有的生与死,所有的胜与败,所有的十二年点点滴滴。

都将在不远的某个时刻得到印证,得到尊严的重归。

他们的身后,万千死徒垂着头,用自己缺烂的牙齿,满口深黄隐含腥味的牙齿,狠命地咬下去。

咬啮在自己软软的舌头上,血水沉默地伴着断裂的半截舌头被吐出在荒原草野上。

如果败,那也要不声不响。

如果输,那也要不哭不降。

舌头缺了,可以用牙齿去咬。

牙齿失了,舌头再也无用。

我们软过,颓过,怂过。

我们曾经面对强dà

的敌人屈辱的跪过,眼睁睁望着那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单枪匹马挑zhàn

如同神一般存zài

的威严。

他失败了,却成为了尊严。

我们胜利了,却终究被出卖了尊严。

如今,我们不仅不要跪,我们还要站着。

即便死,也要挺直腰杆,尊严的死。

“云母逝去了。”最前方身形健硕的男子在黑暗中说道。

“她说:我们不会赢的,但我们终将赢!”男子侧耳倾听,将听到的声音转述给身后沉默的两千九百九十九位重罪者。

重罪者,皆具有修liàn

之能,或为小道术,或为术法之能,或为摩诃**,亦或者是天赋异能。

只因身在修罗境,终身为死徒。

死徒者,非死无生。

“她已经死去,死人的话无需祷告。我们只要胜利,为了自由与尊严,再多的尸骨都只是铺陈的路基。”身形瘦小,声音昏沉但眼神似狼的男子脚步不停,一字一句说道。

“那分道扬镳吧。祝你们能抵住鼎元馆将要设立的大阵,为我们的胜利博一个先机。”身形健硕的男子偏着头看着瘦小男子及他身后六十位担当敢死队角色的一干人等说道。

“击溃即可,裘碧思未曾死去,他将重新带领真zhèng

的外城骨干与你们在城前会合。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瘦小男子将手上一直提着的头颅别在腰间,苍老的双手在头颅的嘴唇处用力掰开,将一只手伸进去,从里面掏出一根短小的木杖,那六十位站在他身后将与他一同担当争取时间的重罪者,也在同一时刻做出同样的动作。

“我明白。”健硕男子丝毫不眷恋地大踏步向前,声音低沉却依旧传进了瘦小男子的耳中。

长长的队伍渐渐远离,空气中弥漫着吐出的鲜血血腥气息,瘦小男子远远望着那些可能再也看不见的身形,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身带领这一批人朝着另一个将要出现的战场走去。

“唐雄,如果遇见内城的人,你会不会手下留情?”某个暗自修liàn

的时间段,健硕的男子阿鲁曾经问道。

“我会杀光他们。”名唤唐雄的瘦小男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唐雄,你信念崩溃的那年,其实心中早已种下了深深的仇恨种子,今夜便是你获取最后尊严的时刻。”阿鲁提着头颅,领着身后的重罪者与死徒们,向灯火越加鲜明的地方踏去

砰然声中,内城几乎不曾打开过的巨大城门随着一声清音缓缓被人推开。

门后的笔直的长街石板上,七种不同颜色的服饰层次分明的站着,最前方四男三女望着门外来自鼎元馆的术法信者,来自大将军军营的信使,踏步迈出。

“鼎元馆吴梓潇首席恳请七楼老祖宗予以援手,三千重罪者破开囚牢正向外城进发。”

“大将军伏戌波军令:凡隶属我非徒谷之民,皆需保我非徒谷治安,修罗境军威奉献自己的力量。各楼除必要留守人员,和七位老怪以外,全数参加围剿,并于明日中午观看十二年前一战之约的最终结局。”

“谨遵大将军令。”七位各楼的首席弟子躬身抱拳接下大将军号令。

衣饰上绣着一个小小“景”字的小景楼首席弟子唐穹躬身拜后,偏头望向只说了一句鼎元馆需yào

援手之后便安静站在大将军信使后面的白衣男子,问道:

“唐雄在哪?”

“你与我来便是。”白衣男子神色安静,甚至可以认为毫无表情。

“大将军府方面还请其余各楼的众位师兄弟,师姐妹多多相助。我奉家尊之命,必须前往清理门户。小景楼的众位子弟,与我前往襄助鼎元馆。”

“是!”随后身穿紫色衣饰的四十多名小景楼弟子跟着唐穹,与那个来自鼎元馆的人朝某个必然要战一场的地点行去

“唐雄这么多年都没有死去。孽徒,真zhèng

很是长命啊。”小良楼的顶层,七位常年蜷缩在内城的老怪们聚合在一起,人称唐裂狼的小景楼楼主盘坐在**上,感应到远处荒原中突然出现的那股熟悉的独属于自己门下的术法波动,沉默良久,悠然慨叹道。

“他当年天资可是十足的优质。”

“修罗境唯一一个从法术世界意wài

身死而入的外世界人,如何不优秀。可惜了。那个叶素言如今安好?”其中一个带着面纱的老怪对一直闭目沉思的老怪问道。

“入我楼中之后,提笔手书一帖。”闭目沉思的老怪良久之后缓声说道。

“什么手书?难道又是一个司丽雅?”另外几个疑惑道。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老怪望着身前袅袅升腾的檀香,声音在空荡的房内荡开。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现在急需晴天啊,求收藏,求鲜花,各种满地打滚求啊!!!)

第029章:弃徒唐雄(中)

苍老粗粝的手掌抚摩在即便在血水中浸润却依旧冰寒刺骨,布满干裂后结痂般坚硬的木纹,随着五根因为常年劳作而粗大到显得弯曲僵硬的手指慢慢合拢,整个木杖上腾挪起青色的烟雾,烟雾如同清水烧透之后沸点顿开,发出噗噗的气泡般起灭的声响。

这声响,好久远。

瘦小拥有狼一般凶厉眼神的男子,非徒谷内城小景楼的弃徒唐雄闭着眼睛沉默的坐在荒野尽头,他的前方白色的大幕早已在半小时之前便由那群历年只为修习而活的强dà

术士们,扯拉着铺开。

那是一张可以包裹进一只荒野上最大的巨兽——猛侗的幕布。

腾挪的青色烟雾散发着淡淡的腥味,腥味撩拨着他的眼角,觑着眼角开裂的缝隙一丝丝的钻进他的眼球。

黑色的眼球,凶厉的眼神,狼一般残忍的视点。

清晰,明亮,有力,凛冽,杀气腾腾。

只是在此刻,那眼神在这噗噗的声响,在这腾起的青烟熏气之中,微微有些许失神,失神在紧闭的眼皮下,失神在流进嘴角沾了味蕾的咸涩苦泪。

这味道,好熟悉。

他的身后六十位跟随而来的重罪者或站或卧或躺或坐,各有各的姿势,或持节手印,或十指紧扣着几乎连指甲都戳进木杖中,或安静地望着前方开始在幕布上持笔绘写的术士。

人人无话,无人前去阻止,仿佛这对面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毫无关联。

幕布的前方,吴梓潇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五百米开外那群此刻神情木然,却必然隐藏着疯狂如野兽般执念的人群,同样没有动作。

双方各做各的,挥写符术的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的书如同在创造一幅传世的书法。流出苦涩眼泪换手握紧木杖继xù

毫无动静的仿佛真的沉浸在对过去记忆的追往。

不像是一场掀起便酷烈远甚普通战场的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

倒像是双方约好在此地共同切磋,以友谊为主的术法比赛。

直到

唐穹是小景楼的首席弟子,自小修liàn

清狼术法,术元已经在观缘数年之久,这几年他常常觉得自己丹元之中的术元之能躁动不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突pò

而进入独廊期,然而那种躁动不安却总是缺少一个足以挑动术元膨胀而至于爆裂的点。

他曾经进入小景楼中的第七层,向老怪物唐裂狼请教其中道理,唐裂狼没有说话,盘坐在**之上,在面前袅娜的烟雾中用手指引动烟雾勾勒一个字符。

他看见那字符的游动,陡然发觉已经平息许久的术元再次涌动出燥意。

噬魂般的血狼眼神,凌厉的如同平然境舒默铁铺独有的庆良刀,只一眼,便仿佛割裂了身躯,断碎了血管。

他喘着气,声音低沉如扑噬猎物的野兽,口齿清晰,啮齿紧咬:

“唐——雄。”

“如果他死在岁月的折磨中,那他也活在你的心中,你将终生止步于他的恐惧之下,独廊无望。所幸,他够狠,够狂,够坚毅。任尔摧枯拉朽,我自巍然不动。依旧活着,所以,唐穹,等待他的归来,然后与他一战。让我看看,我的首席弟子,苦修数年之后,是否有足够的心性,战胜自己的恐惧。”

记忆中的话语在脑海中微微起伏波动,他远眺前方,视野中那张瘦削的几乎无法辨识曾经的容颜上,那双从未改变过的噬魂般凶厉的眼睛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霍然张开:

“唐穹。”

戏谑的笑容绽开在那个瘦削男子的面皮上,但那双眼睛毫无笑意,反而越发的寒意渗人

“他恨你。”身边白衣首席,与宁钊自小长大的归境期术法大家吴梓潇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也恨他。”他闭着嘴,良久吴梓潇笑着又说道。

“那这场争斗,似乎与我鼎元馆毫无关联,变成小景楼门户内的你死我活。或许,我们应该离开,去支援需yào

我们的地方。”吴梓潇眸子渐渐发亮,凝视着对面在死徒世界中,那样凄号苦厉的岁月中依旧修liàn

了一身精纯术法的男子,说道。

“我是奉家尊之命,前来襄助鼎元馆尽lì

歼灭**分子,为了非徒谷的宁静。顺便,除去令小景楼蒙羞的弃徒。”

“弃徒。不是叛徒。你打你的,其余的六十个重罪者,我会一一收拾。想不到,范小花不是唯一的那个强者,有这么多。还修liàn

着各种术法,如果缓而用之,并非不能成为修罗境的一支战斗军种。”吴梓潇眼神逡巡在站起身子的唐雄身后那批重罪者,他的眼眸中显出的是各种色泽的烟雾腾挪在他们的身上。

那只有他才能看见的烟雾,实jì

上是他们术法境界高低,层次高低的另一种表现。

只不过这种表现,只有进入归境期的术法大家才能看懂。

在他的眼中,那个狼一般凶厉冰冷眼神的男子上腾起的雾已经隐约成型,一头巨大的青色浓毛狼正对天嘶吼。

他偏头仔细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位小景楼首席弟子,身上的烟雾也已经成型,只是无论清晰度还是大小都远远弱于对面的男子。

“努力获胜吧。他们要用血换取尊严,你要用血夺回攀登权势和力量的令箭。势均力敌的你们,在此之战后,将决定谁才是真zhèng

的小景楼首席。是你这个从小修习清狼术法的唐穹,还是这个从外世界横空而入半道傲然居于巅峰的弃徒。数年前,在范小花叛乱之前,你们的未曾决出。现在,在非徒谷四处燃起战火的脚下舞台上,为必将引动的更大战火开始一个新的序曲。我将见证你的胜,或者你的死。”吴梓潇微笑着缓缓说道,而后悄然转身,绕过幕布,走入白色幕布后的黑暗中。

下一刻,光猛然在幕布上乍亮。

死亡地界如果拥有太阳,那这光就是太阳。

光亮起的瞬间,两声大喝同时响彻在荒野之上:

“清狼!”

“狼术!”

(第一更)

第030章:弃徒唐雄(下)

暴喝声炸响在荒野的下一瞬间,唐穹身后的幕布上由鼎元馆术师书写的符文在光亮中蜿蜒游动。

整块幕布如同一盆注满清水的水盆,符文则是水盆中的鱼,摇尾漫游却被规矩在固定的空间。

符文逐个亮起,巨大幕布背后三百鼎元馆术师盘坐在荒野泥土上,任由泥点沾满自己雪白的衣饰,昂着头目光湛亮,瞳孔清明,凝聚许久的庞大元力伴随他们嘴中咒语的呢喃,从四面八方疯狂的涌入幕布之上。

而后,字符在幕布上一一分裂,分裂成无数的笔画,随着更多元力的充入,笔画线条渐渐又凝结。

一声响彻天宇的嘶吼声在凝结完备的线条中,向幕布外横跨而出。

对面六十位重罪者,神色严肃,望着对面那块可以包裹进一只荒野巨兽——猛侗的幕布内真的走出了一只狰狞巨兽。

巨兽浑身雪白,如绸缎般柔顺的毛发拢贴着它的身子,张开的尖牙巨口中一股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谁的呼唤,惊醒我千年的睡梦。”

吴梓潇眼珠子此刻瞪的老大,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来自于老狗给予的召唤幕布居然会召唤出这位几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老祖宗。

巨兽昂起脖子对天穹嘶吼,天穹回应,远处深空中激荡的乌云卷积而来,电闪雷鸣间一道粗如百年古树的闪电从苍穹之中横劈而落。

“雪雷。”吴梓潇嘴唇微张,看着那道闪电劈在对面的阵地上,一阵光炫刺眼闪过。

六十位重罪者刹那间灰飞烟灭。

他清楚的记得刚才查看这些重罪者的境界时,除了已经迈入独廊的唐雄以外,最高的已经是观缘初期。

然而这种在死亡地界已经可以算是强者境界的实力,在这个老祖宗般长存千万年的巨兽嘶吼中,瞬间化作青烟,连块皮都没留下。

“老狗,他家是开挂的吧!这么变态的家伙都可以通过这个幕布召唤出来,要是放战场上不可想象。”没等他回过神,身后三百术士此起彼伏的虚弱声音传入他耳中,他回头一看,没有一个还能安稳坐在**上。

召唤出这个老祖宗般长存的巨兽,竟然耗干了三百观缘期术士全部元力。

而且从幕布召唤术的学理推究,这被召唤出的也只是一道虚影,还不是真zhèng

的巨兽。如果用更加高级的碎影召唤术,或许能够真的召唤出这个恐怖的家伙。但那样做的后果必然是一场人与兽的战争。

鼎元馆的典籍库中一直有死亡巨兽顶峰实力接近尊者的资料。

尊者之能,可毁灭死亡地界一切,归于混沌。

如此看来,巨兽脚下正在战斗的两位小景楼同门所展现的兽形术,完全是小小巫。

“幸不辱命。不过这帮子术士倒是有些本领,居然把延奇巨兽给召唤出来,希望能撑的时间长一些,可惜支撑不到明天中午,否则有延奇巨兽帮zhù

,一旦死灵王座突然降临非徒谷收取亡灵之力,也有抗衡之力。”老狗咳嗽着很难得的说了一串溜儿的话。

“延奇巨兽,可是接近锻灵顶峰的力量。如果能够吸取它的力量,本将军明日一战将会更加得力。”伏戌波根本没有提取到老狗话语中的中心意思,而是站在鼎元馆的顶层栏杆前痴痴地望着那只雪白的巨兽,感受着从它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强dà

威压,那种威压在已经进入魂门的伏戌波而言,并不算什么,反而是上好的补品。

“那你还是放qì

这种想法吧。延奇巨兽如果真身召唤,是与尊者相当的力量,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吸收和消化的。”老狗摊开手,无奈说道

延奇巨兽踏出脚步,纯黑的眼眸望着脚下战斗中的两个小人,张口问道:

“谁惊醒了我的睡梦?”

唐穹直觉自己身体的骨骼正在这巨兽的威压下寸寸裂断,至于和他贴身肉战的唐雄身子早已血流如注,但是他的眼神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到这些,依旧如同噬魂的狼眼,充满着凶厉和血腥。

“我一个术师,跟他肉搏,真憋屈。”唐穹无力开口,一旦开口,那股漾积在喉隙间的血将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所谓一口老血喷出,很有可能在他开口的时候发生。

唐雄此刻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早已注定要战一场的争斗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与他同来的重罪者们全部身死魂灭。

他的脑海中所激荡起的Lang花中,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从海面上升腾,每一个气泡中都有一段独属于他的记忆,这些记忆中最常出现的是两个字:

“修liàn

。”

多年以前,那时的修罗境还在第五层,他作为可能是唯一来自于术士外世界的意wài

身死者,被偶然路过死徒矿场的唐裂狼慧眼所识,通过各种途径甚至交换了相当数量的利益之后,他一个死徒进入了小景楼。

非徒谷的内城是术法门派中的一个特例,它是由七个门派受修罗境修罗殿委托协同非徒谷长官管理死徒而建立的城市。之后这七个门派在初期相互陌生到熟悉的阶段过后,猛然间同气连声,在整个修罗境以内城的声音集体说话。

因此它们成为了第一个术法联盟。

唐雄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其他六座楼的嫉妒,反而受到了七个老怪物的集体宠爱,他本身便是天资聪颖之人,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术法从淬身一路修习到识定。这个时间只有短短三年。

而整个死亡地界修习到识定期的术师无一不是经过刻苦修liàn

,经年累月数十年才能达到。

一时间他成为了一个奇迹。

如同后来无上降临死亡地界的司丽雅一般。

只是这种奇迹最后的结局,被废去一身术元,辛苦修liàn

多年的能力一夕间化作乌有。

原因仅仅是,内城七座楼的首席弟子对他的嫉妒,最终迫使唐裂狼亲手废去他的术元之力。唐裂狼事后面对他的质问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因为你是唐雄,是死徒,是我的试验品。”

(第二更)

第031章:兽雄与炮弹重击

淡漠的语气,毫无表情的面容,冷漠的眼神。

刻印在他的骨头中,伴随着漫长的死徒生涯,一直持续到那个夜晚。

有人敲开他的牢门,黑色的纬纱遮掩了他的面容,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小小的牢房中荡开,也荡尽了他内心的所有沉郁,转化做新的动力,为了复仇:

“清狼术法。”

乓的一声巨响,他以元力凝聚成型的巨狼被那只嗷嗷嘶吼的小一号的狼狠狠的扑倒在地面,力量的蓄积使得那匹狼将巨狼完全砸进了泥土中。

唐穹与小狼之间的联系使得他认知到,对面蛮力十足的瘦小男子实jì

上内伤比自己要严重许多。

他心中一喜,便欲抽身退出,让小狼继xù

撕咬那只奄奄一息的巨狼。

然而对面的人却突然加重了手中拳头的力量,更加疯狂的击打在自己身上。

砰砰声接连响起,他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单薄的身子似乎再也承shòu不住这种重锤,终于当一根肋骨喀嚓一声断裂开,他喷出的鲜血绽放在唐雄冷漠目光下的面容中,如断线的风筝远远的飞了出去。

同时,他体内与小狼之间的联系突然间断开,他浑身颤动,飞出去的那一段时间,他望见那只巨狼眼中闪过的狡黠,而后巨狼的巨爪锋利的向上撕开了小狼的腹部。

他眼前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忘了,唐穹只是一个术士,却没有近身搏斗的能力。也真够急躁的,居然被唐雄给欺身而上,这辈子就在唐雄的阴影下活吧。”唐裂狼望着水镜中倒飞吐血而昏迷的唐穹,又望望那只比初时更加清晰的巨狼,不禁叹息道:

“唐雄是个好苗子啊。只可惜不容于人。”

“独廊期中期,一场战斗就能提升一阶,这口气他憋的还真久,还真够浓的。”小思楼那位被针线缝合了嘴角的楼主许风顺嘿嘿说道

唐雄蹲在地上,鲜血顺着他身体的伤口不断滴落在地面上。

头顶上方那只延奇巨兽再次开腔问道:

“谁惊醒我千年睡梦?”

他勉强转过头望向身后,除了风空荡荡无人。

那批与他同来的人终究在战斗中消失了。

而后他回头望向那个站在幕布后,安静望着他的白衣老者,望着他手中逐渐亮起的球状闪电,在他的后面那群熟悉的衣饰聚合在一起,一匹匹新狼不停的从他们的气息中跃空而落,嘶吼着,朝向他。

即便他们很弱小,可如今他却很虚弱。

他抬起头,上面巨大的头颅镶嵌着的纯黑眼眸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低下头。

四目相对。

如同一瞬,似过一生。

吴梓潇忽然想起鼎元馆典藏中在召唤术的最后备注的那句话:

“任何被召唤的巨兽,都有一定几率成为宠兽,服从于术士。故,世间有兽师一脉。”

唐雄无意识的念道:

“冲魂,定魄,封神,归境,往岁。”

“嗷”的一声长吼,延奇巨兽猛然垂下头,巨口张裂,一口吞下身下的人。

刹那间,无数光点从它身上散逸,而后它的整个身形同时消失无踪。

吴梓潇愣愣地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亦或是祝福:

“兽者之雄。愿你之往生,彼之永恒。”

首位之人在黑暗中高高的抬起手,五指张开,背后一万多死徒蹲下身子,从各自手上的头颅或者躯干中,抽取出自己的武器。

粗糙,奇异,怪形。

即便如此,依旧渗满罪恶者的鲜血。

工具的锋利与否从来和罪恶者的罪恶程度无关。

阿鲁朝前跨出一步,站立在此处相对于前方低洼而言略高的高地上,荒野的草带着锋锐的叶沿,稍不留神便会刮出血口。

只是这双坚石般粗壮的大腿,如同它们根系间杂乱无章的岩石般,无论如何摆舞都不能割开哪怕一丝血隙。

抽取出的武器,那些沉默的人群,单膝蹲在地面,将自己的工具一一摆放在身下的岩石上。而后粗粝的工具磨砺在砂石上,刺啦刺啦的响声聚合着更多同样的声响,充溢在骏马奔腾敲合在地面上的驰骋。

长龙般蜿蜒的火光伴随着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

阿鲁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重罪者们。

沉默的面容,坚毅的目光,如同他们在荒野深处的矿山上愤nù

站起反抗时的模样般。

表情未曾有丝毫变化,因为不悔。

随后,啪啪声伴着冲天而起的血水,那些死去割裂的头颅被一一捏碎,成为一滩不忍视之的恶心烂泥。

他忽然似有所觉,微微偏头看向左侧数公里远处突然迸发出可比红日的璀璨白光,那只巨兽的身子即便在数公里以外,那威压依旧像是施予在己身。

那直面巨兽的他们恐怕无力承担。

粗大的闪电从天而落,劈出的光,震撼了整个大地。

奔驰的军队也不得不减弱速度,防止马匹忽然躁动而至狂乱。

他心中默然叹息,明白这一场战役的结局似乎终究落在了云族老母的预言之中。

然而他的嘴角却扬起笑容的弧度,在干涩瘦削的面容上,温馨的如同冬日暖阳。

“那么,各位,按计划进行吧。”

他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骏马,和为首的那个熟悉的军官,张开双臂,双脚在地面上力挫顿止,屈膝,蹲身。

“砰”那声响如同崩炸的山谷,随着声响的崩炸的则是数百名一同跃入高空,随后如同炮弹一般准确落在近卫军军旅中,那一重又一重的重击,此起彼伏的跃起。

所落之处,兵马皆作烂泥。

重铠亦无可挡。

一时间,重罪者炮弹般的准确定点,以蓄积十足的力量进行毁灭性击打的能力,马嘶人哀,慌乱无措。

阿鲁的每次落点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一般,通过几个起落之后,那张熟悉的军官面容终于清晰。

那人面色在火光下呈现着诡异的红,而后在他伸出手抽出头颅中武器时,一片寒光自前方挥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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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叛罪者,除死无生

长刀带着刀风势大力沉,飞驰横劈向他的脖颈处,阿鲁迅疾的缩了头,一直拎在手上的那颗死去却始终闭不得眼睛的头颅,那双已经灰暗下去的眼眸猛然间如同一簇鬼火般骤然亮起。

亮起的那刻,对面的寒光也已经砍在了他的额头上,虽然早有准bèi

,但那来自对方身体内蕴含了许久的力量依旧庞大的不可思议,似乎这些年一直在等待自己这堆对于对方而言只是堆积军功荣誉的叛乱者。

他粗壮的大腿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缓冲,被那股横劈而来砍在额头上的刀直直的推飞了出去。

顺着飞出去的空中弧线,他将手中那颗已经亮起鬼火的头颅扔了出去。

整个已经混乱的战场上,起先在突袭下造成死伤的近卫军,毕竟是正规军队出身,稍稍乱了会儿,便重新集结成队。

而后,重罪者们突袭产生的优势似乎受到了对方的猛烈反击。

反击的表现形式,来自于从后方上弩箭的嗡嗡声。

三百弩手蹲着身子,借着弩机上的十字准星,砰砰声,一根根绷紧了弩弦如同脱缰的群兽朝着血食疯狂的飞驰而去。

嗡嗡的蝗虫般的弩箭声音,在上空穿梭了整个战场,百分之七十的准确度使得这波弩箭纷纷得到了最大化的功效。

如果,没有那些个忽然间从死徒人群中不断扔出去的头颅的话。

那么这批还在砂石上磨着粗糙武器的死徒必然已经与数公里外的同伴一样,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消失无踪。

头颅全部由剩余的重罪者扔出。

在决定坚决不束手待毙,而是迎头挣脱一条宿命的裂隙的那刻开始,他们就利用自己是拥有普通人没有的那些能力给各自手上的头颅加持了各种防御能量。

一时间各种光彩在空中绽放,虽然微弱但是却将那波从军队后方攒射而来的弩箭全数遮蔽在半空中。

“重罪者什么时候会防御术了?娘的,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冒出来的?”近卫军弩弓营长官原本微笑的脸,似乎看见射出的弩箭深深扎在那群该死的死徒身上,听见他们的跪地求饶,像十二年前一样。然而他只来得及笑出表情瞬间便了脸,愤nù

和恼恨夹杂在他那张普通大众脸,呈现着属于重拳出击却打在空气中的无奈之后的恼羞成怒。

于是,前方的朴刀营抽出的朴刀刀手们,甩着步子向那群先行落入他们阵地中的重罪者杀去。

此起彼伏的杀戮声只来自于军队,他们的敌人却沉默异常。

即便朴刀挥舞着刺进身体,破开那一层层的力量波纹,可求饶或者呼喊哪怕是鼓劲儿的呼喝声,丝毫也无。

他们沉默着,神情坚毅,带着一往无前。

冲刺在每一个可以遇到的敌人中。

抢过士兵的刀,反手砍去对方的头,挥洒出的热血沾满他们的身体,一个个如同修罗沙场走出的屠夫,带着冲天的杀气。

然而修罗境的军队永远不惧怕恶战,不惧怕死战。

军队的荣誉高于生命,军人的荣誉高于一切,战死在沙场是最高的荣誉。

所谓马革裹尸,所谓战死沙场,所谓白骨封侯。

正是他们军人的最高法则。

相互间的厮杀,惨烈在各个能够看见的角落。

骑军的冲锋,带出的血光,却像是永远也割不完的绫罗果树,无论来回冲锋几次,都会看到下一波的死徒奋勇向前,悍不畏死。

假使,我们还能活,活出尊严,我们也不要这生死的杀戮。

假使,我们还能熬,熬出人格,我们也不要这挣命的前行。

假使,我们还能笑,笑出内心,我们也不要这沉默的面容。

可是,我们活不得,我们熬不得,我们笑不出。

我们要的是尊严,是平凡,是身死前最普通的人生。

“去死吧!”长刀上凛冽的寒光倒映出沉默的面容,即便死,也要带上你这饶舌的罪恶者。

士兵的眼睛瞪的老大,他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空间,时间都远离了自己,虚幻了自己,似乎原本积蓄全力的身子一下子空了,连魂都没有。

为什么对面这个已经被劈去半个脑袋只剩下一只眼睛的人,咧着嘴笑?

噌然的磨砺粗糙武器的声音消失在战场前方的高坡上,那些一心一意蹲在草地中,用砂石磨着武器的死徒们,默默站起身子。

身前那批重罪者用各自的能力构筑的防御墙,在第六次骑兵冲锋中轰然倒塌。

死徒们将武器搁在手中,而后咧开嘴,无声的呐喊着向高头大马上的骑兵冲去。

骑兵身下冲刺的马匹突然站立起来,对天嘶吼,痛苦的嘶吼声下是数十把武器插入身体,轰然落地的骑兵怔然站立,倏忽间便感到四周的杀气,来不及对自己的坐骑道别,握紧刀柄,向四周战开。

“弩箭手,发射!”弩营的营长在后方,看见那道道五彩斑斓防御墙在骑兵的冲刺下终于崩碎,手向下一挥,高声下达命令。

蝗虫般的嗡嗡声再次于半空中响起,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防御术的抵挡,弩箭的箭簇纷纷扎在了死徒们的身上。

单薄身子再风中摇晃着,高高举起将要落下的武器,在箭簇的深入中,被迎面而来的长刀砍去了脑袋。

这时,那颗被阿鲁扔出去的头颅,诡异的眼眸在沉寂于战场许久之后,忽然间炸雷般崩碎了四周百米内的所有可见活物。

近卫军长官吃惊地看着那颗头颅炸开的地方,正位于弩箭营前方不远,炸裂后的世界,厮杀依旧激烈,然而嗡嗡声彻底的消失在战场上。

阿鲁满yì

的笑着,拍了拍身下的土地,猛然蹦起,携着属于真zhèng

摩诃**力量的强dà

实力,冲向面色惨然的近卫军长官。

他要的不是打败这个人,而是要杀死他。

在近卫军长官吃惊的一刹间,早已在战场上边战边向这处靠近的十个身处识定期的重罪者完成了包围。

随着阿鲁的出击,十个人也同时展开了自己的进攻。

“悠元阵。”近卫军长官是在战场上经lì

过无数厮杀的人,第一眼便看出这是战场上常用的战阵。以一人为首,其余人等各自以防守,攻击为主要手段,对强dà

的人进行压制和干扰。

可以说是最无耻的战斗方式。

然而,平然境的武相曾经说过一句话:

谁如果说战场无耻,那他根本没资格成为军人

等到周边搜索的外城士兵彻底远去,安静了整个城市的时候,萧启翰咕噜着唾液,故作镇静的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按在某块石板上,用力向下压,喀拉拉的轻响,他闪避过身子,望着黑洞洞的洞口深处,满身是血面色黝黑骨架颇大的男子咬着牙从里面的台阶上缓缓爬出。

“有水么?”他捂着胸口处的伤口,问道。

“有。”萧启翰连忙从桌子上将中午在附近汲出的水,倒在灰暗的杯子中,递过去。

咕哝咕哝,几口之后,男子喝光了所有的水,似乎水源给了他足够的气力和元气,他原本黝黑皮肤却依旧惨白渗满汗珠的面容迅速的恢复了光泽。

更让萧启翰吃惊的是,这个人身上的那道狰狞的伤口也在水进了胃部之后,几个呼吸间渐渐淡去了伤痕。

仿佛这水拥有圣力一般,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男子站起身子,宽大的手掌拍在萧启翰的肩头,然后提着他的身子,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似乎根本不在意可能会遇见的城防军。

“萧启翰。我觉得你很可怜。”萧启翰深吸了几口气,故作平静的说道。

“是很可怜。死徒?那跟着我去挣一个尊严的命吧。”

萧启翰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那你是谁?”

“裘碧思。”男人放下萧启翰,望着前方拿着长枪,神色冷洌的城防军,微微偏着头,瞥了一眼萧启翰,说道:

“知dào

摩诃**么?”

萧启翰摇了摇头。

“那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秒杀。哈——。”朗笑中,裘碧思大踏步冲上,挥手间数道飓风在他身前卷起。

城防军怡然不惧,也同时冲向他,他们的身后,手持标枪的士兵更是攒足了力qì

将尖锐可以钉在地上拔不出来的标枪向他扔来。

而后,萧启翰看见了上辈子从来没看过的战斗场景。

飓风突然间装备在裘碧思身上,裘碧思的整个臂膀如同钢铁般生生长(zhang)长(chang)了数米,在天空一个划拉,将那批尖锐的标枪尽数收入怀中,随后用力扔出,像是上辈子看奥运比赛铅球项目那种方式。

只不过,铅球只有一个,但标枪却有几十把。

“笃笃笃——”连续的几声闷响之后,那群身上披着轻甲的城防军全数倒地,血噗着飞出。

裘碧思转过头看了一眼萧启翰,裂开嘴笑了笑。

回过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tian了tian嘴唇,望着那些血液,喃喃道:

“Lang费太可惜了。这个叫做飓风的摩诃**就是这点不好,要不断的添加液体,也不知dào

是什么道理。”

不管是什么道理,裘碧思还是走上前,喝起那些血液

“自由者们,阿鲁应该已经与近卫军战斗了,所以,轮到我们将中午没有做完的事儿,全数做完了。”站在一处秘密的茅草屋中,裘碧思对真zhèng

的骨干们说道。

骨干们沉默着离开屋子,开始对青门的第二次攻击。

只是这次,没有柳子非,没有轩风。

只有普通的城防军,和治衙的其余衙役。

而死徒们,则是强dà

的摩诃**修liàn

者,不过片刻,一边倒的屠杀结束。

青门,第二次在死徒的手中被缓缓打开。

“我们去哪?”萧启翰快步走上前,问着裘碧思。

“战场。”裘碧思沉声说道。

“为什么?”萧启翰有些摸不清状况的问道。

“因为自由。”裘碧思伸手提着萧启翰的肩,脚下生风的向那处厮杀场上奔行而去。

而他的身后,火光肆虐了整个外城,无数死徒的凄厉哭号在其中嘶喊。

“叛罪者,除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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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所谓伟大事业的起步

远方的火光冲天而起,身边一直默声不语的卫护官心里血滴滴的疼,颤着身子几乎要哭出眼泪,以表达内心的纠葛和对某位长官败家行为的控诉:

“将军大人,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修罗殿的评论么?外城烧毁,这也不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吧?况且,虽说伟大的第三魔帅大人已经与平然境的那个卑鄙无耻的文相签订了和平协议,可是几个月之后,北方军区对荒族的征伐即将开始。你真的认为这样死伤无数可以熟练操控锻炼武器,制造军需的工种,不会被修罗殿质问么?”

卫护官的职责相当于修罗殿的监管,然而伏戌波的强势以及非徒谷特殊的存zài

意义,导致卫护官这个直接由修罗殿任命的官员,在非徒谷一直是个路人的存zài

,他也很自觉的老实待在自己的府衙,吃些小菜,喝点小酒什么的,小日子过的也算是惬意。

只是,当外城的火光肆虐了半边天的时候,伏戌波的功绩,地位,能力在修罗殿眼里还是相当重yào

的,更何况伏戌波的背后还站着在整个死亡地界九层都可以说是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狂战疯子组建而成的左卫军,作为后盾。

无论修罗殿怎么震怒,对于军权已经凌驾于王权的修罗境而言,拳头的大小正是说话声大小的直接表现。

卫护官只是一个文官,别说摩诃**,就是平时杀之鸡鸭什么的,都没有任何底气的人,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将成为伏戌波黑锅的背负者了。

被深情控诉着的伏戌波将军,皱着眉头等身边匆匆从府衙中赶来的卫护官一大套废话说完后,望着火光的脸转过来,淡淡的表情,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历史会证明我做的是否正确。当然,我确信你看不见那天了。”

卫护官自己虽然一直认为自己被派遣到非徒谷是个悲催的事情,但要想成为卫护官,本身就要拥有强dà

的信念,这种信念的来源正是对修罗境伟大事业的极端狂热和忠诚。

“可是你不能将伟大的修罗境大业付之一炬啊!”

伏戌波侧着脸望着神情暴走而至于对他大喊的卫护官,吹了个唿哨之后慢慢说道:

“如果我说,这项伟大事业正式起步是从这场大火开始的,你信还是不信?”

“不信!”吃惊于从伏戌波嘴中吐露出的话语,卫护官毫不迟疑地回复道。

“那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修罗殿卫护官,我以修罗境二十四阶层第十九阶层头衔所有者——怒目持戈,宣bù

你的职位至此无效,忠诚的卫护官同志,你的官职已经被剥夺。明天我会派人将你送回老家的。战场不适合你这样的文人。”伏戌波拍了拍卫护官的肩膀,看着他的面色从暴怒瞬间转变成惨白色,想了想又添加了一句:

“真的,相信我,战场不适合你这样的文人。”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后浮羽军近卫兵将已经完全不知dào

如何反驳的卫护官两肩一提,拖着离开了鼎元馆。

远远传来卫护官的怒吼声:

“背叛伟大事业,伏戌波你不得好死!”

伏戌波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

“我要是能好死,就不是武痴了口牙。”

他想了想继xù

说道:

“至于伟大事业么?统一整个九层,找到天界的存zài

?还是先将修罗境的叛党剿灭再说吧。”

老狗沉默站于黑暗深处,此刻迈步而出,轻声提醒道:

“外城的消失,北方军团会对你的这一行为,极端愤nù

。毕竟北方战略筹划近一年时间,第三魔帅忍着恶心与文相签订停战协议,都是为了这场能够一举平定北方荒族的战略意图。”

“没有关系。张若悬会做好这一切的,你以为整个北方军团都认为现在是讨伐荒族的最好时机么?总之,我所要拔出的这批**的分子才是修罗境真zhèng

的灾患。虽然我只能做到治标,但震慑到了,就足够了。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吧。”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望着远方的大火,和更加远方正在拼命厮杀着的近卫军,接着说道:

“历史会证明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正确的。不管《天罗秘史》上会给我冠以什么样的罪孽头衔,我筹划了十多年的事情,是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哪怕这个人是修罗殿三把椅子中某个坐着的人。”

“可是,如此作为,损失太过严重了,几乎已经崩溃整个非徒谷内部体系的完善能力。”老狗能够理解伏戌波如此焦急的原因,然而终归他不是一座死山,是活生生站着可以咳嗽说话的人。

“重建新的秩序。”

当身后突然出现的数千名忠实于自由,也完全是亡命死徒,要死磕到底的死徒们攻击波冲入时,整个近卫军阵势在前后双方的夹击下,彻底粉碎。

那个被伏戌波称为“正义感十足”的近卫军长官,在“悠元阵”的车轮战中快要耗干气力时,被猫着身子钻进战场如同影子般神出鬼没割去数个士兵头颅的,刺术修liàn

者,用一把匕首在无法冷静的时候,刺穿了整个肺叶。等到近卫军长官挥舞着长刀用尽最后的力qì

杀掉这个卑鄙的刺客时,重罪者中的一员抡起圆乎乎不知用什么东西熔炼的大铁块夯中了脑袋。

“他死的很冤枉。识定期的能力,却死在卑劣的刺客手下。”老狗叹息道。

“话说识定期什么的,在战场上还是有两下子的。不过,碰见一群修liàn

者,还是会战阵的修liàn

者,也不过是炮灰的命罢了。那么,他们胜利会师。我们的浮羽军是不是也应该准bèi

好杀戮了呢?”伏戌波转过身望着身后从左卫军挑选出的精锐,组成的专属于大将军府的五百浮羽军士,笑着问道。

“谨遵将军之令!”

五百浮羽军全身装甲,武器全数长刀,戴着钢盔,以真zhèng

的军人之姿,守卫在铁城大门之前。

或许是那股强烈到可以目视的浓郁杀气,裘碧思清点战场人员后,对身旁的阿鲁说道:

“浮羽军才是我们真zhèng

的敌人。”

“那么”

“继xù

,杀。”裘碧思将萧启翰扔在马背上,笑着转头对开始休养的死徒们说道。

第034章:火种与坑爹的预言

战场上弥散着让人恶心的恶臭味,萧启翰捏着鼻子问道:

“我一个新来的也要参加你们的狂欢么?”

似乎觉得这个少年嘴里的狂欢二字非常可笑,那些还能说话的重罪者们纷纷开怀大笑着,而他们身后那批已经自我割去舌头的死徒们也发出荷荷的如同鼓风机般的可怖声响。

萧启翰从来就不是白痴,否则前世也不可能直到他死去都没将学校第一的头衔让出去,也不可能成为那个学区最大的混混。

他问出这句话,自然有他的用意,他的想法略微有些复杂。

他考lǜ

的是真zhèng

的军队,虽然近卫军也是强力的军队,但相比于裘碧思皱着眉头,语气中担忧情绪显露无疑的“浮羽军”而言,自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他希望能够在这个明显已经乱了秩序的地方活下去,正如他和林萧约定好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执着而努力的活下去。

他可没有想法在这批看起来相当强dà

而且冷血的可以无视外城无数死徒,以一句叛罪者,非死无生,便草菅人命,用一把大火毁去无数的性命。

这样的群体,说亡命之徒已经不算是过分的话,过分的话可能是丧心病狂。

裘碧思在收拾战场的时候,给他略微提到了他们的生存环境和战斗理念。

萧启翰心中的结论只有四个字:

“狗屁不通。”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真zhèng

的进入死徒的生存环境。假使他和裘碧思他们一样已经做为死徒数年的话,说不定也会被憋出一肚子的变态思维。

然而,他出现的时间点,不存zài

假使这样的话语。

他能够结合足够的信息去分析出足够的情报,而后做出统筹性的安排。

却没有心思陪同一群杀人狂去做疯狂的事情。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阿鲁等人顺势问其了裘碧思这个少年是谁?

为什么还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

裘碧思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探过头在少年的耳旁轻声耳语道:

“要想活下去,就老实的闭着嘴。不然,你救了我的命,并不足以让他们缺失了杀你的借口。既然我可以做出枉顾性命的行为,你就应当认识到,我也可以不顾情谊的,将你的脑袋挂在战马上。”

萧启翰一震,却没有看向裘碧思那张笑容满面的脸,而是趴在马背上,安静的点了点头。

裘碧思满yì

于他的做法,转身对剩下的人说道:

“救了我一命。然后,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可以继承理念的年轻人么?假使我们死去,也应该有个人为了自由继xù

奋战不是么?”

阿鲁荷荷的大笑着,他的脸面一直是沉默,或许是这场战斗并没有损失太多,还能继xù

前进。虽然唐雄那边已经彻底覆没,然而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那块白色的幕布所散发的光,至少需yào

上百名术士同时吟唱才能使用。

“那我们也要死的痛快才行。让这个娃娃代替我们传承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语已经明确无误的对裘碧思做出将一个普通死徒,还是没有经lì

过生死历练的死徒带入战场的质疑。

裘碧思那对于继承者的辩词在他的想法中更是可笑至极。

“那你认为我们就必将赢得这场胜利么?”裘碧思从来没有轻视过对手,毕竟那个人是伏戌波,是号称武痴,多年争斗只败过一场;白手起家建立了震慑群雄的修liàn

者大军——左卫军;以及敢单枪匹马横扫一个战场的,修罗境二十四阶层位至十九阶——怒目持戈者,甚至非徒谷一直有传闻,修罗殿的第四魔帅这个缺了许多年的位置,是为他留着的。

面对这样一个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万钧的敌人,裘碧思从接过宁钊的计划书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谓冷血毁去一座城市,让火海葬送无数死徒性命之类的话,无非是为了让伏戌波的力量逐步减弱,至少可以在某段时间内,拥有休生养息的缓冲时间。

否则,只要伏戌波在非徒谷一天,那么他们的****就没有任何可能,任何理由得到成功。

无论他们现在取得的阶段性胜利有多么的璀璨,真zhèng

决定他们生死的还是在次日中午那场擂台上。

燕御潮,宁钊,范小花VS伏戌波。

不管胜败,按照宁钊的计划,他们这批死徒都有机会穿过铁城,向铁城更深处那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黑森林中逃逸,而后依据黑森林找寻能够彻底毁掉这片地狱般存zài

的地域。

“既然赢不了,那我们打什么?”质问是如此质问,但说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或者质疑,阿鲁坐在野草堆中,休憩着身子,叼着一根草,看着裘碧思问道。

“留下火种,和给火种生存的养分。”裘碧思回想起宁钊计划中的话语,说道。

“所以,你选择这个一不知dào

根底,二不知dào

能力,三毛还没长齐,一看就是富家少爷一样,白白净净的少年,做你的额,火种?裘老大,你开玩笑也有个谱好不好。”阿鲁说着站起身子,叼着草根,一步步向战马上看着他的萧启翰走去。

“阿鲁!”裘碧思沉声喊道。

“我不会同意带着这家伙上战场,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至少不会拖队伍的后腿,即便到最后与浮羽军之间的战斗惨烈的死伤殆尽,剩下的人也能突pò

包围圈,向黑森林方向撤tuì

。为了他,我们肯定要死掉一大批兄弟。凭什么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家伙,送掉一批多年并肩作战战友的生命?裘老大,你得给我们个理由!”阿鲁昂着头,萧启翰抬起脸也看着裘碧思,他同样很好奇自己凭什么让这个裘碧思,如此看重。

“记得那个预言么?”裘碧思视线一一望去,那些死徒们一样看着他,等待着他给出一个能够让他们信服的理由。

即便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信念,但为自由这个理念去死,和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少年去死,本身就不是可以同等看待的。

“逝去的花,将开放在黑色瀚海上,Lang涛的起伏,将摧毁一切阻挡的山崖。这是魏老临终前留下的话语。”

“滚!老子才不信。就因为这小子名字里面有个翰字,你就认为他能带领我们走向自由?你脑子进水了,老子没!”阿鲁突然暴起,吼道。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个少年的性命我必将送入黑森林中。”裘碧思话语并没有因为阿鲁的嘶吼而出现波澜,反而越发的坚定。

“要是现在杀了他,这个所谓的预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吧。”阿鲁的心里想着,神色一凛,抬手便向萧启翰的额头拍去。

萧启翰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在阿鲁这个修liàn

者眼里,他的速度依旧慢的如同乌龟。

让人感到诧异的是,不断强调少年重yào

性的裘碧思眼睁睁看着阿鲁的手拍在萧启翰的天灵盖上,竟然毫无动静,神色漠然的望着发生的一切。

似乎,他自己也在怀疑这套说法是否站的住脚,或者

为了证明他的说法。

阿鲁确定自己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萧启翰的头盖骨上,甚至他的手还感触到骨壳的碎裂。

轻风吹拂,坑爹的事情发生。

萧启翰眨了眨眼睛,神色清明的望着目瞪口呆的阿鲁。

“没没死?”死徒和重罪者们很清楚阿鲁的实力,一个普通未曾修liàn

过任何**的人,在阿鲁要命的一掌下,居然没有死。

他们吃惊地望着这一幕,萧启翰也很吃惊自己没有死掉,裘碧思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他住的地方是魏老曾经住过的茅屋,你们忘记魏老的屋子是什么屋子了么?”

“瘟屋。”作为数年的死徒,每个人都知dào

裘碧思口里的魏老是个什么样的人,吃人肉,喝人血,行鬼道。

他所待的茅屋,即便是伏戌波都不愿走进去,除了黑狱的狱官王黑头仗着自己曾经出入过嶂山打磨出的体质,可以勉强进去待一会儿。

其他人,进去就是死。

非徒谷是死徒之城,是地狱之城,是无**,无自由的世界。

这一点没有人否认,但总有那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死徒,能够在不引出乱子的情况下,受到一定的礼遇。原因在于他们有着特殊能力。

这些特殊能力拥有者中,比较正常的就会成为重罪者,扔进荒原做最苦的活,吃最差的饭,想尽办法折磨他们的体质。

至于魏老这种特殊能力中的特殊能力者,得到了非徒谷官方的礼遇。

如果不是魏老自己不想成为修罗境正式一员的话,说不定现在战场上早已有各种瘟疫流行。

当然司丽雅是个例外。她的出现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她的强dà

也已经基本上可以无视锻灵期以下所有级别。

只是但凡有点怪异能耐的人,似乎都对所谓自由没有什么兴趣,只要给个什么地方落脚,就可以宅里面宅一辈子,研究什么的一辈子。

比如魏老,一辈子就在那茅屋蹲着,研究各种瘟疫。

比如司丽雅,坐在小定院里,一坐就是十二年。

精神力量的强dà

已经可以摒弃一切外在的诱惑。

“那你怎么能进瘟屋没有事情呢?如果按照你说的话推断。”其他人没有开口,萧启翰这个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的当事人问道。

“这个。”裘碧思张开嘴从舌根处拿出一粒丹药,碧幽幽的,“宁老给的避瘟丸。”

“那我还要问,既然城防军的人知dào

这个瘟屋一进去就死,为什么看见我在里面活得好好的,没有想法?你别告sù

我,他们根本没想到。”萧启翰突然发觉自己和林萧的“十万个为什么”有的一拼,或许每一个人在生死问题上都会爆fā

出如此强烈的求知欲望吧。

“那就要问你了。或者王黑鬼,给了你什么。”裘碧思笑着问道。

“这个。”萧启翰从怀里掏出那个王黑鬼给的号码牌。

裘碧思拿着这个号码牌,摸了摸上面的记号,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疑惑:

“他怎么在你的号码牌上嵌置了阵法?”

“什么阵法?”

“虚无。”虚无之阵,是指凡是带着敌意的人都看不见持有者的存zài



“王黑鬼是内奸?不带这么搞的。”阿鲁惊乍道。

“也许,可能。总之,对于萧启翰,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么?不管王黑鬼给的是什么,总要这小子能活在里面。既然他活的好好的,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魏老留下的预言。”裘碧思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之后回到最初问题的核心,说道。

“唉,火种就火种。老子虽然不信,但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阿鲁终究在魏老的预言中,动摇了。

萧启翰其实挺想笑的,他觉得这个世界很恶搞。这种模棱两可的预言也能相信,不过好歹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那股清风是怎么回事儿?貌似是因为那股风,自己才没被拍成饼的吧。

望见萧启翰疑惑的目光朝自己扫来,裘碧思心虚的晃悠着脑袋说:

“大家休息好了,就准bèi

上路吧。轻松点。我们不是去送死,是为了自由。”

“我敢肯定,这预言也是有水分的,而且,这话相当没经过大脑考lǜ

。”萧启翰默默吐槽道。

ps:“小远同志,你确定这种水准的剧情不会被骂作坑爹么?”林萧趴在病床上,对某个殚精竭虑思考前传写完后,怎么安排猪脚情节的某人问道。

“啊啊,也许会吧。不管啦。反正又没有错。谁说我的小说必须符合逻辑的。至于坑爹吗,肯定是不会的啦。没看见最后裘碧思是心虚的吗。哎?他为什么心虚。你问我,我哪知dào

。等以后填坑的时候再慢慢想吧。”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尼玛我不是猪脚嘛!为什么十几万字下来,我都是打酱油的角色啊!”

“所以这是前传啊。你以为前传是做什么的?就是给不知dào

怎么安排猪脚剧情的我坑爹用的啊。”

那个啥,被坑的读者朋友们,请赐予我鲜花,收藏什么的吧,我保证让你们坑的感觉很有水平的。

第035章:自私的伟大自由

彰显武力与杀戮,是修罗境存zài

的唯一至高意义。

除此之外,一切冠以伟大事业而凌驾于其上的行为,一律抹杀。

——《修罗密文》扉页翻检着手中落满灰尘的厚实典籍,望着扉页上据说以第一个提出伟大事业而被处以绞刑的魔帅身体中的血污为墨,以他的肋骨为笔,由传承至今依旧能够对修罗境产生极大影响力的天女一族首任族长亲笔书写的字句。

在伏戌波近乎于侮辱性的给予一粒药丸,而逐步恢复身体机能,甚至在一刻钟以前得以突pò

独廊期,半只脚已然进入了能够劈山断水的回心期。境界自然不能得到稳定,所以燕御潮不得不拾起多年来都不曾继xù

仔细阅读过的《修罗密文》。

静心凝气,调动体内元力的波动,依循固定的摩诃运行路线,自天庭经过三山,五水,七印,通窜于摩元之中,构成一副能在体内自成系统的环路。虽然这种环路还不能彻底摒弃外在元力的滋补,但也能够在普通战斗中具备无可匹敌的状态。

普通战斗。

中午将要面临的当然不是普通战斗,而是生死之战。

胜则生,也有可能死。

败则必死无疑。

燕御潮通过那颗丹丸修整了自己的经络,恢复本身的实力,倘若此刻再给予他十万雄兵,当年的儒雅大帅正可归来。

然则,如今他早已孑然一身,身旁除了见不得光的前星族圣女,已无一兵一卒。

“伟大事业,自由远远胜于杀戮与武力的彰显。”他苍劲有力的手指抚摩着《修罗密文》扉页上的每个字句,说道。

“所以,你必然要离去,死于这累世的诅咒。”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话语,响彻在安静的屋宇。

燕御潮合上书本,微微一笑,望着这个多年前的敌人,沉默无言。

全身包裹在黑色绸纱,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是唯一裸露在空气中的存zài



“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否则明日午后便再也没有你的任何可触摸的遗迹存zài

于这个被诅咒的世界。”黑衣人没有看向床铺上的燕御潮,眸子定定地凝视着,眼眸中胜放着怒火之光的绝色女子:

“星族灭族之际,王上非常不满于你私自藏匿星族圣女的作为,可那时的你携凯旋之师,威震境内。便是一向倨傲的扶山鹏在你面前也不得不报以微笑。人人都说,燕御潮将成为修罗境第一位位列魔帅的外世界进入者。王上私下虽然对于你将星族圣女置于你的阴影下,报以保护的姿态非常厌恶。但也不止一次在修罗殿上对你的功绩不吝赞赏。我记得当时云海潮还是南方军团的大帅,扶山鹏也只是一个军团新晋的上将。论功,论资历,论能力,他们没有一人能够抵得上你。不,不,或许云海潮是个例外”

黑衣人伸出隐藏在黑色绸纱下的手,黑色的长套遮掩了他手臂的色泽模样,在星族圣女怒意勃发的眼神中,轻柔地抚摸在她的头顶上,声音的味道忽然间变的没有那么多的追忆,反而多了一丝欣喜的意味:

“你终归要死去。云族老母可以将她那个寄予厚望的儿子送入净土境,那我也可以带走这星族的圣女。强dà

的力量被封印,得不到释fàng

,是一种亵渎。”

“我不相信你的诺言,你的承诺与银雪湖中的珊瑚一般,经不起验证,一个Lang花就能碎灭。”燕御潮垂着头,思虑良久后缓缓拒绝道。

“那你希望她就此之后与你同死?在我手中,总好过落在伏戌波手里,伏戌波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们都很清楚。对于一个疯子而言,只有不断的挑zhàn

才是他最终的宿命。如此说来,他还真是最符合《修罗密文》扉页上的那句话——彰显武力与杀戮,是修罗境存zài

的唯一至高意义。”黑衣人的手顺着女子柔顺的发丝滑过她泫然欲滴的眼睛,光洁滑腻的肌肤,小巧挺立的鼻梁,落在那点鲜艳朱唇上,轻轻一按。

星族圣女全身突然绽放出无尽的星辉,星辰密布的空间中,她的身躯却在不断的缩减。

燕御潮静静地望着星族圣女眸子中最后的璀璨,直到星辰尽去,悠然叹息。

黑衣人忽然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

“你们终究上不得台面,没有对敌的一往无前,胜利必然镜中花,水中月。”

“那你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肯以真实面目现身于此,相较之下,我们要比你来的光明。”燕御潮愠怒道。

黑衣人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听到燕御潮的话语,停下脚步,上半身转向燕御潮,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摇晃道:

“不要将我与你们相比,我是为了伟大事业,你是为了个人私欲。无论从动机还是存zài

于历史的评断,我都要比你们高尚的多。”

“卑劣者。我是为了伟大的自由。”燕御潮低声怒斥道。

“请,不要侮辱,伟大和自由这两个词。云族有资格,你没有资格说。”黑衣人声音渐冷,眸子内也不在如先前那般轻飘飘,如针芒般直视燕御潮。

面对这双璀璨夺目更胜于星族圣女的眼眸,燕御潮似乎也默认自己的某种内在欲望,偏过头,避开了黑衣人的目光。

“我终将会为你毁去这座城市。”黑衣人轻笑一声,身形缓缓消逝在房间中,他的脚下九星连珠的阵法闪溢的辉光,随着他的消失,渐渐晦暗下去。

“九星。是说你能使用星族秘典么?或者,你的力量已经无限趋近于锻灵期了?希望这次你的诺言能让苟活者,得到一次勇敢的理由。”燕御潮离开床铺,穿上衣裳,静静地望着那晦暗了的阵法,许久之后,缓缓自语道

“我讨厌这个该死的女人。”伏戌波走在前往西坊的路径上,对身边的老狗表述道。

“我们杀不死她。”老狗的笑容轻松随意。

“所以,我只能说”伏戌波抬起头,望着渐亮的天穹,愤愤不平道:

“我讨厌。”

第036章:黑森林

非徒谷的建立由来已久,自第五层时代开始,延绵了数百年历史。

上一次每千年举办一次的“换层大会”中,扶山鹏先琉璃境自阵中而出,导致整个琉璃境被云海潮一举摧毁,数百万琉璃民众枉死,伏尸千里,满境尽坏。

少部分琉璃境民众随着琉璃境的妙景仙子突围而出,他们的突围相当惹人怀疑,竟然从最不可能处突围而去,以至于后人一直暗自揣测这是否是云海潮的恻隐之心作怪。

而那处最不可能处,如今被建设成一座地狱一般的城市——非徒谷。

非徒谷整个地域南狭北宽。

铁城四座大门,其余东,北,西三门常年开启,唯有南门从未曾开启过。

原因在于南门之外,是莽莽无际的黑森林。

常年阴暗潮湿,黑森林深处自琉璃境留下的典籍所记载,还盘踞着一批强dà

的巨兽,只不过黑森林太过茂密庞大,生态体系早已自成系统,以至于修罗境在此建立非徒谷十多年,尚未有人看到过巨兽的踪影。

老狗曾经奉修罗殿密令,独自进入黑森林探究当年逃窜出琉璃境的那批琉璃遗民是怎样进入当时的修罗境,现在的琉璃境。

这次探查时间跨度长达七年,以至于范小花**之时,老狗未能亲身参与。

等到老狗一无所获而出之后,伏戌波上报修罗殿黑森林莽莽无边,七年时光都不能踏足其边沿。

修罗殿认定黑森林是一片游离在另一片空间的世界,甚至推测黑森林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兽元空间。

对此老狗的看法是:

“放屁。里面黑不拉几的,别说是巨兽,连根毛都没有。像是完全死寂的世界,生气全无。”

在这天光渐亮的时刻,黑森林依旧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色阴翳下,如同一只匍匐沉睡的巨兽,带着深入脊骨的寒冷冲击着每一个敢于走入其中的生命。

此刻,寂静无声的世界中,沙沙声激荡起的步伐规律缓缓跃动,一道人影从黑森林中缓缓迈入渐渐明亮的天穹之下。

面容苍白,穿着得体,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优雅,高贵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

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他的面容闪过病态的红焰,望着那道紧紧关闭的南门,他那好kàn

的眉头蓦然皱起:

“如果能够进去那就太好了。多么鲜美的血食啊。唉,不能进入,早知dào

迟些来了,现在似乎还很早。”他看了看这道完全将山谷两边峭壁缝合的相当严实的大门,嘴里咕哝道。

“魏老说,要带多少人进去来着?三千?还是两千。唉,睡的太久,记忆力很差劲儿啊。”他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很不雅观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肘搁在大腿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大门,等待着它的打开,然后将出来的那批瘦骨嶙峋的人带入黑森林。

“和人类有什么好交流的。无聊透顶。做吃食多好,说起来,好久没吃血食了。也不知dào

现在琉璃境的姑娘是不是依旧美味如初。嘿嘿。”男子咧着嘴笑起,两根长长的尖牙随着他的笑容显露在空气中。

老狗朝着南门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伏戌波注意到他的神情问道:

“怎么?”

“似乎有种熟悉的气息在南门方向扩散,不过相当清淡。”老狗细细地咀嚼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味道,说道。

“黑森林?”伏戌波望了一眼南门方向,诧异道,“你不是说黑森林死气沉沉,毛都没有一个吗,怎么还会有熟悉的气息。你唬人呢?”

“死气也是一种气息。主人。”老狗迈开脚步,觉得需yào

前去确认,声音钻进伏戌波耳朵中,回答道。

男子拍了拍自己衣服,恢复到优雅的姿容和仪态,静静地望着南门的开启,从里面咳嗽着走出的老东西,笑意随着老狗容颜的逐渐清晰慢慢敛去,冰霜般的表情成了他此刻唯一能够释fàng

出的情绪:

“老狗——”

“原来是你,上次你的影子没被我揍够是不?血蝠公爵。”老狗笑着站在门前,看着这个在黑森林中被他揍了三次的巨兽,问道。

“我不是来和你打斗的。有本事,我们挑个日子,你到黑森林里来,我用真身亲自和你打。”血蝠巨兽勉强压住心中见到仇人的怒火,想到自己走出黑森林的目的,说道。

“那我倒是好奇,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巨兽已经觉得黑森林的空间已经小到容不下你们庞大的沉睡身躯,所以出来找寻空间的么?外面很危险,孩子家家的还是回家睡回笼觉比较实在。”老狗的笑容不减,却是已经在赶人了。

“你!”血蝠巨兽毕竟是巨兽中的一个比较强悍的存zài

,如果不是因为魏老的请求,他才懒得跑那么远,跟一座山打交道。

偏偏这座山,还曾经把他的投影揍的找不着北,被那些没有沉睡的巨兽笑话了数年。

“你不过就是一座在罗刹海中一块吸取海之能量修liàn

成精的山石,侥幸被人类当做第二替身,才能离了死体化作凡躯,你拽什么拽!还不是一座破山,真以为自己能够越长越高,捅破了天啊!”血蝠巨兽的嘴不仅能吸收血气,更是恶毒非常。老狗的底细魏老曾经告sù

过他,至于一截残驱的魏老是怎么知dào

的,血蝠巨兽懒得去追究,打不过能说就行。

谁说嘴炮的终极目标是板砖。

哪怕是板砖,身后拥有黑森林的天然加成,他又是以一半真身前来,不信斗不过这个喜欢拿板砖拍人的老病秧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想法也是相当的自我,经lì

过无数次战斗和三次挨揍经lì

的血蝠巨兽还是能够理解自己接下来的动作,转身,哧溜溜的逃窜进了黑森林深处。

老狗再怎么折腾他,也杀不死他,但是板砖落在身上是很疼的。

对于这个疼痛,他深有体会。

老狗的笑意收敛入容,眼神渐渐冰寒,山石天然的透射能力,瞬间穿透黑森林方圆百里之地,灵识中清楚的映出数只沉睡的巨兽霍然张目,将目光投向打扰他们睡梦的老狗。

老狗根本不管这群巨兽的愤nù

,他在黑森林待了七年,虽然终究没有找到黑森林的兽元空间,但也了解这群懒散爱睡觉的巨兽的习惯,除非你自己去招惹或者术士启用召唤幕布召唤它们,否则很少有像血蝠巨兽这样自动自觉溜达出来的另类。

他的目光在黑森林百里之内扫视数分钟,但那个奸猾的血蝠巨兽不知dào

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值此伏戌波大事将了的关键时刻,他不敢掉以轻心,几乎不轻易离开黑森林的巨兽居然会主动跑出来,本身就是值得密切关注的事宜。他必须守在南门,如果血蝠巨兽目的是为了扰乱非徒谷的话,那他无论如何都得对其进行阻拦。

可是,他皱起眉头,没有自己的帮zhù

,伏戌波如何在三个强者中完成逆天击杀,更何况,死去这么多人,冤魂所具有的诱惑力已经足够死灵王座再次无上降临。即便已经筹谋数年,但任何事情都不会按照计划一一进行,否则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黑森林深处,血蝠巨兽的真身翻了个身子,对蹲在他嘴旁的半截骷髅架子问道:

“干啥让我面对这个喜欢拿板砖拍人的石头啊。你不知dào

我讨厌这家伙讨厌的要死。”

魏老荷荷着,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黑森林的北方深处,那里的城池中有无数死徒正在向南门而来。

他清楚老狗守护着南门,那就没有人可以从南门逃出,但如果有实力相当的家伙和老狗对打呢?

他喀拉拉的将骷髅架子朝向血蝠巨兽,血蝠公爵望着他荷荷诡异的笑容,如果不是身子过于庞大,他恨不得立即跳出数公里远,逃得远远的,哭丧着脸说道:

“喂,喂,我不是打不过他,但特么的他的板砖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唉。”

魏老知dào

这个奸猾的家伙不是怕老狗的揍,而是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或者说威胁的手段。

魏老颤巍巍的,抖抖索索的,那抖索的模样看的血蝠公爵深恐他一个不小心就散落成了骨头架子,那样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安稳的去睡大觉了。

然而魏老这样抖索在他面前无数次,每次他都眼巴巴等着魏老自动化作骨头渣子,可惜每次魏老都顽强的活了下来,而且还能从他的颤抖中掏出不知dào

在哪揣着的,能够引诱他的好东西。

血蝠巨兽最好奇的就是这个老不死的骷髅架子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藏在骷髅肚子里的,那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神奇的人类。哦,不,是神奇的骷髅架子。

望着那簇闪闪发光,放射着鲜红醇香的血食,血蝠公爵tian了tian嘴唇,眼中流露出贪婪和渴望的眼神。

魏老荷荷地像是要吐出什么话,只是缺少必要的发声器官,他的声音只能通过心灵沟通联络到血蝠巨兽的脑袋里:

“一颗新鲜出炉的来自修禅境腐血食,这可是千年才能攒聚成一块的宝贝哦,吃一颗,能让你睡上一百年肚子不会饿。”

“为了能够好好的睡觉,我挨一次打就是。是不是把那批家伙带进黑森林就可以?老狗不会追进来么?”血蝠公爵终究是只巨兽,而且和正常的巨兽一样,贪睡好吃。无限的智商也在无尽的睡梦中退化成只知dào

吃的憨货,再奸猾也不够魏老的奸诈。不过它还是问了个值得注意的问题,用以证明自己不是笨蛋,也不是只知dào

出工不出力的吃白食,是有头脑和智商滴。

“不会,他挡住你就可以了,追进来他负担不起那种损失。他终究是块依靠伏戌波而存zài

的石头,伏戌波死了,他也就没有扑腾的能力了。”

“话说伏戌波什么的,我不关心哈。不过我睡这么久,黑森林外面多了座城市我还真不知dào

,而且以前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琉璃境跑黑森林撒野。”他瞥了一眼魏老,心里暗自嘀咕“你也是不长眼的,可恨老子心好。”

“琉璃境早就覆灭了。现在死亡地界第三层是修罗一族当家,修罗境通过换层大会,得到了第三层的统治权,至于琉璃境则退到第五层去了。”作为第五层时就是死徒的魏老叹息道:

“所以说,你们这帮子就知dào

吃和睡的憨货,以后被人灭了都不知dào

。”

“谁敢灭黑森林!他当我黑森林体系是刷经验的副本啊!兽元空间睡着的那些老巨兽,随便哪个出去也是堪比三大尊者的级别。切!”血蝠公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吐露的信息多了点,虽然身边这家伙是个骷髅架子,但架不住过段时间就往黑森林迁移的那些人类啊。

它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小意地问道:

“我刚才说什么了么?”

“我没听到。”某骷髅架子无耻地回答道,心里却乐开了花。

毕竟是相处许久的同伴,血蝠公爵当然清楚魏老的回答是吸饱了水的海绵,水分十足。所以也算是破罐子破摔的叫嚷道:

“听到又怎样,你又不能去!再告sù

你一个消息,已经有人被拉进兽元空间了。是人哦,听说是延奇老怪物的儿子白延奇拉进去的,说是对上眼了,要做他的宠兽。说不定,以后我们巨兽一族还能靠人类称霸死亡地界呢。”

“伟大的黑森林,请原谅憨货的意yin。”魏老伸出白渗渗的骷髅爪子在身前划了一个三角符号,默默祷告道。

“切。黑森林才不会回应你这个伪劣的死灵骷髅呢,好好的不死去死亡沼泽,跑黑森林里来。也不知dào

死灵王座是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你的存zài

。话说,你是不是没有灵魂的骷髅架子啊,是不是啊,是不是啊”血蝠公爵突然想起死亡地界任何种族都知dào

的传言,兴奋地问道。

“我特么没灵魂,我附体个屁啊!”魏老的愤nù

声音在血蝠公爵脑海中嗡嗡作响。

“你说,真的有那种没有灵魂跑到死亡地界的么?凡是没有灵魂的都被死亡地界的法则碾压无踪了。要真有,那可是颠覆死亡地界法则的存zài

啊,得被多少人觊觎啊,绝对宝贝。摩诃**,术士之能,术元之力,还有神奇的泯术,都能够学习。我的天,说不定我们巨兽一族的兽元也能存zài

于他体内呢。”

“做梦。”魏老无情地打击着某个抱着巨兽一族强dà

意yin梦想的奸猾但依旧是憨货的憨货。

第037章:安静的军营

睡梦中哈喇子流了一枕头的林萧被一声身旁的尖叫惊醒,没等闹明白怎么回事儿,一顿拳打脚踢已经无情地击打在了他的腰腹处,那柔软的肌骨在粉拳的暴打下疼痛难忍,粉拳似乎不过瘾,还用手指捏住腰腹的软肉,咬牙切齿用力的揪着:

“混蛋,混蛋,睡觉流口水!混蛋不知dào

我睡你旁边啊,全流我头上了啊。你个混蛋!我要解剖你,我一定要把你解剖成碎片,切片研究!”

林萧抹去嘴角的哈喇子,然后一把抓住那只不断打着自己的粉拳,腆着脸柔声说了一句:

“我爱你。”

然而这句他自己说的都相当勉强学自电视剧里面情节的终极必杀,面对终极防御的左殷,以更加剧烈的疼痛做出了她的回应:

“滚!最讨厌情啊爱的了,还不如切片研究来的开心。哈哈。”

“果duàn

泼妇。”林萧心中默默吐槽。

“果duàn

女博士。”林萧心中继xù

吐槽。

“果duàn

嫁不出去。”林萧吐槽,下一刻他发觉自己犯了个错,这句话他说出了口。

“娶我的男人,要么比我强,要么比我聪明。否则他凭什么娶我!”左殷也不是纯粹啥都不知dào

的傻瓜,听到林萧的话,立即回复道。当然除了嘴中如此彪悍的回答,手上的动作也不轻柔。

“我说,天也亮了。你揪地也够狠的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吃吃饭啥的。我这两天几乎没吃东西哎。饿死我了。”林萧揉了揉自己咕噜咕噜叫着的肚子,心里想起老饕餮的美味佳肴,不禁更加饿了,tian着嘴唇,嘴里似乎已经塞进了美味无比的食物。

只是某个对研究具有狂热爱好的女性,以这样的话语“你饿死鬼投胎啊!”结束了他的白日梦。

“那怎么办?你不是让我背你去什么擂台去看戏的吗?我不吃饱了,怎么背你去啊。”林萧现在极为饥饿,而且他发xiàn

无论他如何反抗,最后都会被泼妇的强dà

彪悍的逻辑所击败。

当反抗成为挨揍及痛苦的源泉,那只好换个思维方式,顺从好了。至少不会被打以及骂。而且必须承认睡觉的时候,林萧偶然睁开眼睛,的的确确发xiàn

自己身旁睡着的泼妇不是那种泯然于大众的普通面容,而是一张清秀灵气十足的小萝莉面容。

可是,他看着现在正整理着衣服,一脸愤nù

的满脸雀斑的面貌普通,毫无身材美感的女孩儿,长叹了一口气。

再想到这姑娘三番两次的切片研究说法,他耷拉着脑袋又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我带你去吃饭好了。”左殷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望见林萧叹气的表情,说道。

“去哪吃啊?”

“军营。”左殷的回答让林萧一愣,“军营是食堂?”

“我又不认识这个地方,就认识军营那条道儿,不去那吃,难不成我们就这么饿死啊。也不知dào

那个死老头去哪了。”

“死丫头。”林萧心中默默鄙视道。

空气中淡淡的水汽味道让许久未曾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林萧,相当满yì



安静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清晨的晨光从未知处倾斜下来,落满整条以石板铺就的道路上。

“怎么都没人?”左殷对非徒谷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dào

这里是全天劳碌的地方。

“或许都还在睡觉?或许跑到什么擂台去看比赛了?”

“去死。不是比赛,是战斗。战斗!再说了,非徒谷全天候都有死徒做工的,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铁城吧。不过”左殷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和街道四周关闭严实的门,以及偶尔偷偷开个门缝什么玩偷窥的居民。对自己给出的理由有点不那么确定了。

“哎,管他呢,先吃饭要紧。话说我也是死徒,死徒是做什么的啊?”林萧的十万个为什么程序随时启动。

左殷撇了撇嘴,摸了摸小肚子,感觉里面空荡荡的,和街道上的情景差不多。抿着嘴,突然伸出手拉住林萧的手,回头说了一声:

“别乱叫。我觉得有问题。”

“那你拉拉我手呼呼做做什么么么——”林萧把最后一个么字吐完,脑袋发昏,眼睛发花,所谓眼冒金星也算是再次经lì

了一次。

还没等他回过神,摇摇晃晃的他就被左殷拽着几乎是拖着进了前面的军营。

“空的。”林萧咕哝一声,说道。

“我没瞎。不用你提醒。”左殷没好气的说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连军队都不见了?难道又**了?”

左殷撅着嘴,随意地坐在军营厨房的门口,至于某个林姓人物则已经毫不迟疑的钻进厨房,开始掌大勺了。

“非徒谷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左野在荒野上与她的对话此刻在脑海中来回的滚屏波动。

她望着空荡荡的军营,心里那种不安如同攥着心般不断涌动。

“那里肯定最安全。至少”她回头透过厨房间的门帘望着里面哼着歌看似快乐无比的少年,想到:

“可以让他安全的做我的试验品。”

“咦?军营里面还有人?挺香的嘛。”几个身穿军装的兵士牵着马匹从军营大门走了进来。

“柳子非?”左殷望着那张老成的脸,将脑海中的某个被她恶作剧般火烧的憨厚少年与眼前的人合拢在一起。

“你是?”柳子非身后是轩风等一批参加了外城一战的人,原本准bèi

前去支援近卫军,结果近卫军兵败的消息半道上传来,同时伏戌波的将令也抵达,要求他们立kè

回到铁城,不用管外城和死徒的**。

等到他们奔波了一夜回到城内一看,军营空荡荡的除了坐在厨房门前的普通女孩儿。

普通女孩儿。

“女的?”轩风看到左殷,一时间有些惊诧。

“我是左殷。”左殷知dào

自己易容,这个小时候被自己欺负的柳族二少爷根本不认识自己了,所幸自报家门。

“我可不信,左殷在御灵门好好的,跑着鸟不拉屎,现在还四处**的地方做什么?就她那种一根筋死到底的脾气”他的话没说完,一块不知dào

从拿来的板状物体已经从左殷的手上飞奔而来。

“你是左殷。”柳子非躲过那块飞来的板状物体,一字一句道:

“我——信。这暴脾气可没改。”

咻的一声,另一块板状物体从天而落,这次左殷用上了术法,那块板状物体像是有追踪功能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柳子非悲愤之下,挡住脸大喊了声:

“说好了,别打脸!”

或许是这句话的作用,原本愁眉苦脸的众人纷纷笑出声来,就连向来颇为吝啬笑容的轩风也不禁莞尔。

这时厨房的门帘被人掀开,里面走出清瘦的少年。

少年模样俊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咂摸着嘴叫嚷道:

“泼妇,吃饭啦。”

“去死!”柳子非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这少年死定了,结果左殷仅仅只是拿手在他的腰腹处狠狠地揪了一下。

仅此而已。

那少年夸张的一声大叫,让柳子非不禁老脸通红,这皮比自己厚实多了。

轩风除了一开始对非徒谷出现女性表示了诧异,等到林萧跑出来后,目光已经完全在他身上了。

大大的“死”字服饰,是左殷在金针室库房里翻出来的,按照左殷对林萧所讲:

“死徒配死服,很正常。”

轩风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柳子非注意到身后几人的手势,伸出手按在轩风手上,摇了摇头,轻声道:

“没有摩诃**的底子,而且左殷看起来很熟悉他。不是**分子。估计是新来的死徒。白白净净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多年劳作的模样。看那笑容,你们觉得会有死徒有这样的笑么?”

“铁城不会出现死徒的。”轩风相信柳子非的判断,但此时正值关键时期,说什么也不想放过一个死徒。

“我问问。提醒一句,这姑娘是左族的二小姐,也是御灵门的掌上明珠,蛮横的紧,别惹着了。我估计少年没什么事儿。”柳子非思虑了少许片刻,提议自己去试探着问问。

那边,左殷和林萧已经稀里哗啦的吃起食物来,这两个人瞎闹瞎玩的搞了两三天,尽打嘴炮,嘛事儿没干一个。(林萧:小远同志,你敢说你不是在吐槽自己的剧情编排?小远:望天中)早已饥肠辘辘,无论左殷脑子里想着什么,在食物的香气中,一律化作食欲,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扫荡劲儿,让一干站在军营门口的众位兵士,集体在想:

“这得多少天没吃饭啊?别是哪个死徒营房里翻出来的哦。”

柳子非是其中的例外,他熟识左殷,少年时期,被还是幼小孩童的左殷拿火捉弄过的事情,至今记忆犹新,那种恐惧自然消解无踪,剩下的只是对那个时期的单纯缅怀罢了。

左殷从小饭量就很大,偏偏吃不胖,一顿不吃饿的慌就是指她这样的奇葩存zài



如果他知dào

左殷这一回因为林萧的原因,而忘记了吃饭,然后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大概会对林萧刮目相看,得多大的魅力才能让左殷这样一个吃货忘记吃呢。

答案自然不会被他知dào

,对于他的询问,左殷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的试验品。”

林萧咕噜吃着,听到这么一句实在但是相当蔑视**的话语,呜呜呜的表达强烈抗议。

抗议的结果是,光溜溜的大碗递到他的面前,左家二小姐淡淡地说了句:

“再来一碗。”

林萧狼吞虎咽了最后一口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脸吃惊,张着嘴说道:

“你还吃?不怕胖啊。”

“胖不是目标,吃才是我的追求。”左殷打了个饱嗝,将自己好吃的师尊说过的话,回应道。末了还赞赏道:

“你也不是没什么用嘛,厨艺不错哦。我在考lǜ

不做试验品,你也可以做本小姐的御厨。嗯嗯,值得考lǜ

。”

林萧哭丧着脸夸张喊道:

“那还是让我去做试验品吧。”

“切片哦。”

“那就切吧!”这句话倒不是林萧说的,而是轩风拔出长刀,寒风煞起,直劈林萧。

第038章:所谓天才【求收藏】

长刀所向应当所向披靡,观缘期的实力带动力量的释fàng

,应当一击而斩。

轩风在拔刀之前,已经进行了推断,御灵门掌门的掌上明珠,如此年轻,那么绝不能抵挡住自己的刀式,那个少年必然死在自己的刀下。即便最后被这少女怪罪,但想来也不会引起御灵门掌门的震怒。

一个有可能是**分子的死徒所带来的眼下极为迫切的情势,和只有一点点概率会发生的来自于御灵门掌门的怒火。

轩风果duàn

选择拔刀。

实jì

情况与他本身的推断有着不小的差距。

姑娘出手了,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那出手的威力,似乎有那么点不符合常理。

自己似乎太自以为是也说不定。他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眼前却迸发出一簇火,两簇火,三簇火

轰隆隆间从天上莫名其妙的掉落了一块陨石,两块陨石,三块陨石

轩风望着突然在前方炫耀起火光的紫色焰火,同时闪避着从天而降的各种陨石,他望向柳子非的眼睛中已经充满了挫败感。

柳子非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左殷伸出手指头,对着空气连点数下,完全没有吟唱时间,几乎瞬发的十多发紫色焰火冲向轩风。

轩风摩诃**已经到了观缘期,闪避这些来自于记印期的术法,应当说相当轻松。

理想状态下,观缘期可以在三招之内击杀任何观缘期以下非泯术修liàn

者。

这是指理想状态下,而左殷之所以被御灵门掌门和四个老不死的捧在手心里像祖宗一样供着,还专门有个老仆伺候着,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左家二小姐。

左家在世俗中的势力再强dà

,也不干术法宗门一丁点屁事儿。

完全是因为左殷的强dà

控元天赋。

死亡地界,流行的战斗**分为三种:

摩诃**,术元之能,术法之力。

摩诃**以外练筋骨,内敛元气,近战强势,远程则必须依靠念力的操控。

术元之能则放qì

皮肉的打磨,而专注于精神力量的沟通,从修liàn

之初就以操控天地元气为终极目标,念力的攻击手段使他们的主要战斗方式,初期相当鸡肋,但一旦突pò

到观缘,那么就是一种质的飞跃,远程攻击几乎是每一个同等级摩诃**修liàn

者的恶梦。

术法之力因为名字与术元之能相近,况且其主要的修liàn

方式也与术元之能有一定联系,所以一般世面见得比较少的人,往往将这两样混为一谈。实jì

上,术法之力,是以积蓄天地间元力,以内悟体心的修liàn

方式,寻找人体极限力量的存zài

,他们需yào

吟唱才能做到攻击,而且大部分术法之力的修liàn

者在初期都会修习一段时间的摩诃**,具有一定的近战能力。

相比较而言,术元修liàn

者不到观缘很少出现在世间,而且术元修liàn

要艰难困苦许多,精神世界的沟通导致修liàn

者精神错乱的也不在少数。

术法之力则要相对简单许多,内悟体心似乎玄妙实jì

上就是理论加实践的路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左殷总是嚷嚷着实验,切片研究的原因。

左殷却是术元之能与术法之力完美结合的天才型人物。

控元,修元,瞬发,再加上她对理论体系建构的狂热求知欲。

御灵门一众老不死早已暗自决定以后要靠这个丫头发扬光大。

狼狈躲过不知dào

多少次的火焰球,和不知dào

从哪掉下来那么多的陨石,轩风第一次被折磨到气喘吁吁。

左殷的声音在场上响起,那种倨傲的语调是林萧从未曾听过的:

“观缘又如何,一样是渣。”

轩风掩饰住心中的愠怒,喘息平定之后,抬起头,冷冷地望着抱着膝盖坐在厨房前的左殷,提起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营。

“切。别以为是观缘了,就能肆无忌惮,我要是没点水准,师尊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在外。笨蛋。”左殷气呼呼地说道,等她看见自己那只递到林萧手里的碗依旧空空如也之后,大喊道:

“我还要吃啊!混蛋!”

柳子非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看着左殷这种近乎于折辱的行为,望着轩风依旧平稳行走出去的背影,他想了想说道:

“他也是无心之失,又不认识,况且现在非徒谷内部乱成一锅粥,伏将军根本不管,一心等待着中午的到来,并且就在前些时候强行命令我们回到非徒谷,不许出战。他看见死徒冒然出手情有可原,你也用不着以这样的言语折辱他吧。”

“我不管。谁让他欺负我的试验品来着。还想杀了林萧,我没召唤出我的火焰兽很给他面子了。”左殷嘟囔道,她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过火,毕竟左家是世家大族,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政治智慧的。

旁边某刚刚烧好又一顿饭菜,对前因后果不是很了解的林萧,听到火焰兽,不禁说道:

“那什么火焰兽不是死了么?”

“去死!”

“吃完之后,跟我们去西坊吧,那里有军队护持,相对于外城一片废墟,铁城内部还算安定。军队大部分都已经迁移进了铁城各处。”柳子非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

囫囵吞枣般含混着吃完了又一碗饭菜的左殷打了又一个饱嗝之后,站起身子,对林萧招了招手:

“站到前面,背我去西坊。”

“这边不是有马吗。”林萧尚未开口,柳子非不太了解里面的情况,指着马匹说道。

“他答yīng

我的。”左殷指了指林萧。

柳子非看向林萧,那批一直处在打酱油状态的士兵也齐齐把头转向他,目光中的意思很分明:

“男子气概何在?”

于是,林萧在这种眼神压力下,很开心地——摇了摇头。

然后,那只大碗扣在了他的头上

前面柳子非等人牵着马儿向铁城方向走去,左殷则优哉游哉的趴在林萧的背上,无视林萧的悲催目光以及气喘吁吁的模样,催促道:

“快点快点,他们都到前面去了。”

林萧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何种原因忽然男子气概似乎又有了,于是咬牙切齿的暗暗发誓道:

“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尝尝被人扣碗的滋味儿!”

第039章:左殷的预感更】

晨光初开在非徒谷大地之上,城市犹自安静如夜。

林萧跟着柳子非委派的一位小兵,背着死活都不肯离开他脊背,两只手像是深海中章鱼的魔爪一般牢牢地钳在他的脖子上,勒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能松开些吗,女王陛下。我要被你卡死在半道上,附近可没有人愿意背着你走那么远的路啊。唉?或许”

林萧的声音在呼吸有点困难的基础上,带着点嘶哑,听的前面领路的小兵肩膀不住的抽动。

他的话音稍稍一顿,前面的人身形也顿时一激灵。

林萧扯着嗓子提起音调:“前面”

后面的内容尚未说出,小兵的脚步瞬间赶得上飞檐走壁的盗贼,速度之快,眨眼的工夫,只留下一个被尘灰噗起的背影。

林萧微张着嘴,心中感慨:

“这要是去演戏,绝对反派偷窥的最佳人选啊。”

想归想,他还得背着死赖着但始终不出声的左殷向前走。

好歹半道上左殷的手稍稍松开了些,空气流通带来的舒爽感迅速的通过林萧的几次大呼吸灌进肺中。

“喂,混蛋,你待会儿离打架的地方远点儿,别被伤到。”左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边响起,嘴唇吐出话语带来的气息,吹拂在林萧的脖颈,林萧一阵痒痒,嚷嚷道:

“别吹,别吹痒呢,痒呢呵呵”

“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离打架的地方远些。我总觉得今天打架没那么简单,而且外面死徒还在**,混蛋,你可别死掉。”左殷一巴掌拍在林萧头上,喊道。

“你怪怪的,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啦?那你下来走几步。我可累着呢。不就打架嘛,我以前也打过啊,我的反应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哟。别小看人。”林萧抖了抖身子,托着左殷的屁股往上抬了抬,满不在乎地说道。

“要是要是有人追着你,你就要拼命的跑,听到了吗?拼命的跑。”左殷直接无视了林萧的自信,语气渐渐弱了下去,担忧成了她语调中最大的情绪因素。

“你到底怎么了?”林萧扭过头望了一眼左殷,左殷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空,神情忧虑。

“我也不知dào

。混蛋,要不,我们不去那边看打架了好不好。我这里有一张可以去御灵门的符咒,我带你去御灵门。”左殷低下头,一脸期待地说道。

“你吃错药了吧。这不像风格啊,怎么忽然间变的这么会为他人考lǜ

啦。你不是天天喊着要解剖么?想匡我去你的那个什么御灵门,然后我就再也甭想出来,天天被你剖来剖去了是吧。”林萧皱了皱眉,坚决地说道:

“不去。”

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头一缩,生怕背着的女孩儿一巴掌拍下来,这在金针室中短短的两天,已经经lì

了无数次类似事件。

这次这个理论依旧成立,只是,那手落下来,轻轻地。

“到底怎么了?”林萧手一松,将左殷扔在了地上。

左殷不惊不炸,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似乎离西坊越近,她的情绪越加的低落。

左殷揉着屁股,望着林萧,不说话。

林萧最讨厌别人说话留一半,这会憋死他。

“说啊。别以为你很牛,我以前都是让着你的。”

“我看见,你不能被我解剖。”等了好一会儿,左殷神色恍惚地说道。

“哇,那太好了。”林萧喜色溢于言表。

“你会死。”左殷等到林萧兴奋劲儿过了之后,一字一句说道。

林萧愣了愣,下意识地说道: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不是的,其实现在你们的形态是以另一种方式生存zài

另一个世界罢了。但我说的死,是真zhèng

的死亡,是比进入死亡地界的死亡更可怕。是真zhèng

的虚无,没有意识,没有感触彻底的消失。”左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缓缓站起身子,神色始终阴郁着。

她望着林萧,林萧眼皮微跳着看着她。

两人看了半晌,林萧忽然转过脸,闷声道:

“那我宁可虚无,也不要被你解剖。”

说完,一声不吭地向西坊方向走去,丢开了身后的女孩儿。

任由抬起头呆呆望着天穹上渐渐变大的阴翳,神色更加沉郁的女孩儿在街道上,呆立。

“神经病。一会儿兴奋地跟个哈巴狗似的,一会儿又沉郁地跟快下雨的阴天似的。死神马的,当然不能,我和萧启翰可约好了要努力活下去的。哎?那我去什么西坊啊,直接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林萧站在岔道口,四处张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别说人影,就是鸡犬什么的都是一无所有。

死寂如渊。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跑出去,什么都不知dào

,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似乎外面还**,要是出去就死掉,那就很不合算了。

至于左殷突然神经病似的劝慰,林萧认为这完全是脑子坏掉了。

所以,他选择左拐。

那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的尽头,安静地站着许多人,和许多跪着的人。

“这就是西坊广场?”林萧一眼便看见给他们领路但中途速度开溜的小兵,伸出手向小兵一边挥舞,一边自语道。

“左小姐呢?”小兵看见林萧,小跑着上来询问道。

“在后面吧”林萧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就甩开了左殷,面对小兵的询问,撇着嘴,回头指了指不知dào

什么方向的地方,说道。

小兵望着空荡荡始终不见人影的街道,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搭在林萧肩膀上,霍然下压,吼声震的林萧耳朵几乎幻听:

“找去!”

“不用了。”左殷从街道口如风一般,飞掠而来。

一身装束完全与刚才迥然相别,甚至连贴在自己面部的易容装,也被扯了下来,显出一张清丽端秀的模样。

林萧张了张嘴,尴尬地想做些什么,左殷却连瞥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径直踏进了西坊广场。

林萧一愣,心里暗自嘀咕道:

“真不准bèi

拉我做解剖实验了?怎么感觉怪怪的。不过,这模样真心不错,可惜身材依旧平庸啊。”

ps.签约了,今天五更,补昨天的,以及签约了加更一章。持续到23点,我睡会儿,醒来继xù



第040章:左殷的预感(下)【第二更】

黑压压的人群跪拜在水洼中,湿漉漉的身子如同筛子般滚颤着。

左殷掀开眼帘朝跪拜方向那方木头搭架成的简易高台看了一眼。

瞳孔微微一缩,呆呆地有些失神,似乎没想到高台上的白衣,竟是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

林萧从后面追上来,望着这一群跪伏在地的人,试探着向小兵问道:

“拜神仪式?”

“他们是**分子。大部分都是云族人。她是云筱淼,当年云族的长公主。”小兵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女子,眼中有着无限的怜惜,随即叹息着回答道。

“云族的公主。哦怪不得这么大牌,不过她也可以打架?”林萧显然不太明白实jì

情况,想了想,对小兵问道。

小兵干脆利落的翻了个白眼。

林萧问小兵的话,左殷全数听在耳朵里,望着高台上的女人,一袭白衣,风姿绰约,站在高台上,微微昂着头,目光清澈如水,隐然间有一丝独属于弥罗八族的高傲。

“云族么?”左殷低声自语道。

这个族类在弥罗八族中,虽然还没有达到掩盖在卷帙浩繁的故纸堆内,但差不多接近于不可言说的程度。

如果不是自己曾经在御灵门的藏经阁中研读《术法编年史》,其中有一段关于修罗境境内素以术法闻名的高族,而后带着考据心理,将高族从古至今的历史全数翻检了一遍。

在这翻检中,她读到了这一段关于云族的历史。

这是一支显赫数百年的大族,从权势而言,那位即便讳莫如深也依旧传说于家丁杂役间的第一魔帅,是这个家族在整个修罗境最高的权势地位。

几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统领着现如今七大军团中的两大军团,更因为其锻灵期的强dà

实力,为整个死亡地界忌惮。

然而最终,为了一个女人,他在权势的Lang花中抽身而出,飘然远去。

随后,这个从朝堂一直延伸到民间的豪门望族,一夜间在修罗王的震怒中,被连根拔起,毫无反抗力,全族尽数贬为贱民。

更残酷的是,族内所有修liàn

摩诃**的长老子弟全部被废去功力,从此除了真zhèng

的高门大族,无人知晓他们到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的哪一个方向。

孰料,今日却在这**四方的非徒谷铁城内,得以亲见。

“他们怎么会叛乱?”左殷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在修罗王雷霆怒火中几乎毫无反抗力的昔日望族,在这小小的非徒谷叛乱能有多大的价值。

即便面对成功,面对日后七大帅的轮番征讨,难道依靠此时跪伏在广场上的区区百人,抗衡可能数万乃至百万的铁血军旅?

狂妄或者愚蠢?

左殷无法理解,她虽然是左族嫡系,但自幼年起便被御灵门的老怪物当宝贝似的死皮赖脸要去御灵门做了关门弟子。

豪门大族的那种权势纷争,利益纠葛几乎很少涉及到她。

左殷转过身来,询问道:

“知dào

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我所知dào

的就是,外面的死徒**其实就是云族领导的。其他的情况我就完全不知dào

了。”小兵挠了挠头,抱歉地回答道。

“混蛋,跟我走,我们挑个地方吧。”左殷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失望的情绪,对林萧看了一眼,说道。

“你不是劝我逃走的么?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林萧对现在发生的一切,完全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

他甚至对于这个世界的大概,因为缺少足够的信息,也仅仅保持在前往非徒谷的那一路所知所闻。

“要是萧启翰在就好了。至少他能胡诌点东西出来。”他一边想着那个干净少年面对他十万个为什么似的追问,嘴角扬起的无奈笑容。一边跟着左殷一路朝着高台附近走去。

高台四周除了正前方黑压压跪着一大批云族或者与云族叛乱有联系的人以外,其余三面都是空荡荡的。

显然这场即将发生的战斗并没有谁过来观战或者怎么样。

“混蛋。”左殷站在距离高台比较远的地方,轻声喊道。

“做什么?”林萧凑到她面前,问道。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待在我身边,不许跑。你是我的试验体,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听着左殷又一次重复这个稀奇古怪,不知dào

那个脑神经打错线的莫名其妙话语,林萧掏了掏耳朵,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知dào

了,大小姐。另外拜托,我有名字的,我叫林萧。不是混蛋。”

左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实在让林萧觉得有些吃不消。

当一个在两天内,不断折磨或者打闹,而且很二,很愣,很残暴的家伙,突然变成说话做事都带着神mì

气息,换谁谁都觉得这人要不有毛病,要不就是真心需yào

去换个脑子。

林萧不在乎这些,他想一直活下去。

从父亲牵着他的手,到恶魔的签约,在到平然境的杀戮,他只想安心地活着。虽然他不知dào

该怎么活下去,不过至少多年累积的底层经验让他明白,依靠一个不招人白眼的靠山,往往是一个人能否摆脱底层命运的好方法。

如果这个靠山脾气古怪,甚至可以说野蛮,那么顺从,是比较容易得到帮zhù

的自我保护。

即便这种自我保护,很受男人的鄙视。

但如果不这样,或许他早就在金针室内被切片了。

左殷见林萧无所谓的态度,一股憋了许久的怒意,蹭的涌上心头,低声骂道:

“混蛋,我让你跟着就跟着,别废话。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混蛋。”

“你还想保护我怎么滴?”林萧突然觉得逗弄一下这个大小姐也不错。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如果不是你的特殊体质,很有研究价值,我才不会理会你的死活。”左殷斜视着林萧,声音冷漠的像是一大块冰贴在脊梁上一样,寒意渗人。

林萧连连点头说道:

“嗯嗯,嗯嗯。明白,明白。”

第041章:天选者与昔日的传奇【第三更】

等待的时光总是感觉慢悠悠的,左殷坐在小兵搬来的椅子上,望着高台上的人,思绪不知飘在何处,连林萧好几次的嘀咕声都没有入进耳中。

他们不知dào

外面在发生什么,虽然小兵说,军队已经在铁城附近的荒原上与**的死徒交战,死伤累累。然而脚下这片叫做西坊的铁城西区,却安静的只有四周浅浅的祷告声。

“喂!”一声大喊在左殷耳边炸响,左殷皱着眉头,开口便骂道:

“混蛋,你干什么啊!”

“我叫你几声,你都不睬我,我只好用这种方式咯。”林萧假装无辜地说道。

“是不是没修理你,你皮痒痒了?”左殷说着提起屁股底下的椅子,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具有淑女形象的,随手在手上一划拉,向林萧扔了过去。

林萧暗骂倒霉催的,灵活的闪避过这张椅子,椅子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然而,即便这样的打闹,也没有让那些祷告的人有一丝抬头的欲望,甚至瞥都不瞥一眼。

林萧咧着嘴,腆着脸小声道:

“别,别打。我认错,我认错还不成么?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他们在祷告什么,我们自打来这,他们就跪在地上,还有高台上的那个漂亮姑娘,一直低声叽里咕噜的,祷告啥呢?真的拜神啊?你们这世界既然有时空静止,那是不是说有神啊?”

他的问正如萧启翰所说,很烦人。

假使左殷和萧启翰认识的时候,是另一种和谐美好的状况,那么她一定会同意萧启翰对林萧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跟他半毛钱没关系的八卦精神所带来的烦恼,深表认同。

可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对路子,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左殷对林萧这种精神报以非常大气的认可:

“这么烦,怎么不去做八婆啊!”

“姑娘,我投错胎了。”林萧那欠扁的声音迅速的回答道。

左殷咬着牙,努力克制自己现在暴走的情绪,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

“那你就应该闭嘴!”

林萧张了张口,左殷那可以剜掉他身上任何一块肉的眼神瞬间杀上他的将要翕动的嘴。

林萧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连牙带嘴唇完全合闭,抿着嘴,眼珠子咕噜噜地朝各处看着。

左殷见他没有继xù

八婆下去的欲望,松了一口气。

情绪因为自身具有的某个强烈直觉导致紧张的心情,在这小小的发泄中,竟然得到了一些释fàng



她保持此刻的心情,正准bèi

用静气凝神的方法平息自己内心莫名焦虑,那个该死的声音又一次犯贱地响起来:

“我”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彻底暴走的姑娘,全身猛然间爆fā

出一股强烈的光波,这种光波之剧烈,让那些低着头的祈祷者纷纷侧目。

“天选者!”云筱淼望着突然从侧方暴起的女子身体间散发出的强dà

威能,不禁低声惊呼。

这股强烈的光波瞬间充溢在整个西坊,所产生的威能,甚至使得不少屋宇的房顶不断碎裂塌陷。

“这又是谁?居然是天选者!”伏戌波刚刚从西坊附近的休息室中走出来,被这强烈的光,闪耀的眼睛都无法张开,可内心的惊讶丝毫不亚于云筱淼。

已经在前往西坊路途中的宁钊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眨巴了好几次,才游移不定地确定,这是一个天选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北区冲天而起,一个男子在半空中高声喊道:

“伏戌波,来吧!”

“战。”伏戌波一跃而上站在高台的广场上,挥手对着暴走的姑娘一个清心定神的元力输送,安抚着左殷的暴走心态:

“天选者。哈哈。”

他朗笑一声之后,此刻也无暇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抬起头视线投向远方,望着从远处于浮空中迈步而来的范小花,望着那张让任何人都会妒忌发狂的面容,脸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的目光从那张脸向下,看见范小花从龙鹰肚子中出来后,流着血的双肩。

望着那双腿膝盖骨上偌大的孔洞,面目上闪过一丝怨怒,抬手间食指对空,连点四次。

范小花在伏戌波抬手的瞬间,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原本想侧让的身体,顿了顿还是停滞在了半空中,任由四个光点环绕在自己的肩胛骨和双腿膝盖处。

一阵酥痒从这四个地方融入筋脉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出新生的肉芽,肉芽勃然生长,等到他落定于高台之上时,他的身躯已经消失了所有的伤痕,一副完美充满爆fā

力的身体呈现在高台匍匐祈祷,此刻却纷纷抬头的人群眼中。

人群悉悉索索地响起各种低声细语,林萧扶着不知是否因为刚才突然的暴走,导致身子虚弱的左殷,诧异地望着这群一直沉默寡言,就知dào

不断重复着他怎么也听不懂讲什么的祈祷语人群,忽然间会动了,会说话了。

这让他盯着走上高台的范小花,着重看了好久,良久之后,不无嫉妒地自语道:

“我擦,还真帅啊。”

暂且不管一直处在打酱油状态的承担吐槽任务的主角那种蛋疼的表现。

范小花的出现之所以让祈祷了两日的人群突然开始低声细语,杂音杂语此起彼伏,是有原因的。

对于经lì

过多年前“第一次死徒**”的铁城人,范小花不仅是死徒的英雄,似乎从某种层面上讲,也是整个非徒谷的英雄。

他是个传奇。

传奇的似乎早已死去,然而此刻却突然出现。

这是个传奇重现或者传奇陌路的时刻,这是他们那个时代非徒谷的最强音。

正是这个帅气的男子以自身绝强的毅力和缜密的算计,硬是将自己原本孱弱不堪的身子,在三年时间内从修行者最低的淬身,一路通过破武,记印,识定,直逼观缘期,成为死徒中第一个在非徒谷这种完全没有渠道学习摩诃**的世界中,得到了一个机缘,和一线给予其他死徒的希望。

所以他趁着伏戌波离开非徒谷前往修罗殿述职的事迹,掀起了一场争取自由的**,那是一场在修罗境境内都绝少人知dào

的**。

此役,上万名死徒死在了非徒谷军旅的屠刀下,无数的死徒在黑狱中日日哭号,夜夜惨啸。

最后这批**的死徒全部在伏戌波的严酷命令下被分尸悬众。

而这个叫做范小花的男人,更是一个人独自屠杀掉了整整五千非徒谷军队。

范小花最后在伏戌波的铁血之下,被迫接受一战之约,战毕,横空悬索,庶几无音。

伏戌波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给你时间,再战。”

第042章:战【第四更】

他们理解非徒谷的不仁,明白在这个高压的世界中呐喊出:

“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需yào

多大的勇气。

即便在某些人眼中,范小花免不了被打上莽撞,个人英雄主义等等负面的标签。但没有人否认,没有他,他们心中的那种勇气也无法真实的释fàng

出来。

当范小花出现之后,所有的死徒心中都有了生的希望。

所以第二次**开始,并在此刻正在铁城外持续进行着。

“多年前,你与我之战,今日思之,甚是酣畅。”伏戌波眯起眼,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战!”范小花吐出这句话的瞬间,万里晴空之中,横空一道霹雳,一把大斧从天而降,大斧砰的一声砸在高台上,裂缝陡生,一缕缕电弧在大斧四周噼里啪啦的交响。

正在此刻黯然神伤的进入西坊的轩风猛然看见那把大斧,脸色顿变:

“难道是那个人?”

伏戌波望着那电弧满布的大斧,嘴角抽搐,声音低沉:

“原来燕御潮,宁钊,云族,都不是你真zhèng

的靠山。世间事,我是真的无法尽知啊。说出那个人的下落!”

话音落下,他脚步向前一步踏出,整个木制高台砰然碎裂,站在高台上的三个人却凌空而立于天际之间。

沉默不语的云筱淼,神色微微有些激动,那把大斧,似乎证明了某个在他们家族传递的传言,那个人,真的回到了修罗境。

张若悬迷迷糊糊的昏里昏气的从津梁校尉府衙赶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轩风的问话,也没过滤一下脑子,直哈哈的问道:

“谁啊?”

轩风扭头冷冷地看着张若悬,张若悬被他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浑身又开始哆嗦开的,话语带着哭音道:

“我就问一句嘛,一句”

轩风忍住心中波动,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高台上憨厚的男子,别人是否知dào

什么,他不知dào

,但他知dào

这一件事,这个大斧的出现,意味着——那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男人真的如同传闻一般回到了修罗境。

范小花根本不准bèi

回答伏戌波的问题,毫不迟疑大吼一声:

“战!”

声波在空气中仿佛毫无涟漪一平如镜的水池被扔进了一块需yào

抱着的大石头,激起的Lang花足以掩盖一个人的所有进攻。

Lang花起,范小花身形陡失,下一刻那把大斧已经被他横握于手,电弧交加的斧刃砰然炸响在伏戌波的眼前,伏戌波眉头紧锁,右手迅速弹出,食指与中指在斧刃的电弧之风即将割到面皮的瞬间夹住那巨力之下隐然勃发出的疯狂战意。

“忍命术。以积蓄为器,器大则爆fā

之力大,器小则爆fā

之力小。大器者,可使出器中十倍的力量,器弱者,仅能爆fā

自己积蓄的本力。以魂元为器,淬炼身体杂质,以杂质投入器中,再经淬炼,反哺自身,便能达到锻体炼魄之能。能生生造出这样一门**必然是个惊采绝艳的天才。绝不是范小花这头莽夫能想的出来,更何况他连什么是魂元,什么是摩元,什么是术元估计都是懵懂无知。若有机会,我们这帮老骨头倒是应该去见识见识这个天才。”

铁城“鼎元馆”附近九层相垒的观星台上,一帮衣冠不整,风烛残年的老者正远观这场战斗。其中一位身穿紫色七星袍的老者对这场战斗的内在本意更是直达本质。

一番话说出,众人纷纷点头。

一个猥琐的老头探头探脑的在后面瞪大了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一时未察,被后面的一个老头一脚踹在屁股上,骨碌着翻到前面,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猥琐老头也不着恼,嘻嘻哈哈站起身子还回头半鞠了个似是而非的躬,以表示感谢那个将他推到前台的人。

那紫色七星袍的老者面含笑意说道:

“余老头,你不是从来都不屑于这些打斗的吗?今天怎么抽空过来一看?吴梓潇没有邀请你去协助他吗?”

“呃这个我们是研究者,是学者,是**的深入观察者,又不是吴梓潇那种亲自上战场的白痴,我才没心情陪着他到处溜达,万一我死了怎么办,那可是观星台的损失啊。嘿嘿。”这些老头却是修罗境黄星台在非徒谷的一帮观测术士,以理论为主,平时闭门谢客,如若不是今天有这场大戏,便是伏戌波也很难请动这帮子老学究。

“天选者。你们都看见了吧。很难得一见啊。”紫袍老者将目光从伏戌波与范小花的战斗情形中移开,望着那个躺在少年怀中的女娃子,说道。

“是啊,是啊,要是能够把她带去研究,我们肯定能够研究更牛叉的武器。”余老头听到紫袍老人的话,连连点头。

“哼。这个范小花必败无疑。各位还是准bèi

记录伏戌波的元力波动,和他的招式,他可是个永远挖不完的金矿。至于待会儿的燕御潮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一场一场的看。”紫袍老人转过视线,重新关注起天际间正在发生的战斗。

“对,对,对,一定要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这些个研究了多少年**的老头纷纷从自己油腻的,破烂的脏兮兮的衣兜或者长袖中掏出一本本不知dào

被翻阅了多少次的笔记本,抬手就在上面勾画,一时间整个观星台上全都是璀璨的微弱白光。如果这个情形让术法大家看见,一定会痛呼这群败家子儿,居然使用术元之力做笔录摘抄,这简直是侮辱了术的伟大。

余老头却没有做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做这种事儿。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一架单筒望远镜,在镜孔中观看了一阵,扭头对紫色七星袍的老者说了一句话:

“伏戌波已经到达回心期巅峰了。”

紫色七星袍的老者愣了愣,良久“哦”了一声,只是面目上有些颓然之色:

“我们似乎又错过了他的成长啊。”

“老狗存zài

的越久,他的力量就越强。我们除了记录他的元力波动,然后进行计算,分析以外,其实也做不到太多的推断。”余老头理解紫色七星袍老者的颓然之意的由来,不禁安慰道。

第043章:左手屠魔,右手成道【第五更】

就在此刻,高台上,伏戌波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朗笑一声:

“管你是谁,来战,便战!范小花放qì

你的大斧吧,让我看看忍命术到底能爆fā

出怎样的强者力量!来吧!”

他双指灌力,那丝丝缕缕的电弧竟然毫无阻碍的被双指全数吸收,随着电弧的逐步消失,大斧上开始传出细小的碎裂声。

乒的一声,大斧崩碎!

大斧崩碎的一瞬,范小花果duàn

地放qì

紧握的斧柄,脚步蹭蹭的撤出一丈远。就在他撤出的下一秒,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大斧劈山之势所形成的巨Lang般的烟沫中探出,手指短粗细嫩,那是一只婴儿的小手,张着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抓,又张了张,似乎疑惑为什么没能抓住想要抓住的东西,停顿了一下,猛然间缩回。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青色手掌从烟沫中携着一股让人心悸的血腥气息直扑已经立足于高台上的范小花。范小花似乎已经料到这一招的出现,全身紧绷,整个身体的内部血肉正以超高的速度急速颤动,颤动中那些血肉如同被两座可以紧密合缝齿隙相错合的大山生生压实。

台下的众人此刻眼中这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正呈现出是急速变矮的趋势,范小花的身子竟然从一米八的身高在眨眼间凝成一位一米四不到的侏儒模样。即便是侏儒,也没有人敢于小看这个侏儒的实力。

他面色微凝,左肩一晃,闪过那扑身而来的巨大手掌,那手掌仿佛拥有眼睛一般,一击落空,立即转向降低几个位置重新扑来。

范小花身形一错,再次避开这只手掌,只在众人以为他又一次闪过去的瞬间,他的左手倏忽间出现在那只手掌的上端,并指为爪,霍然冲下,光芒爆裂,啪啪啪声响中,众人只听见手掌骨骼尽碎的挫骨之声,不禁心中一寒,同时又有少许的窃喜。

而在烟沫的背后,众人只能看见背影的伏戌波,双手抱臂于胸前,而他的双肘处则分出两只手掌,一只婴儿柔嫩滑腻甚至隐隐有奶香味的手,一只正在崩碎噗噗爆血的青色狰狞手。

“左手屠魔,右手成道。”伏戌波眼波不兴的透过正逐渐消散的烟沫中浮现的那个低了许多的男子,缓缓说道。

范小花抬头望去,见到伏戌波身上的造型,一时怔然无语。

“左魔你修成,右道你始终还是婴儿模样。看来你杀戮心依旧强烈,没能消融。”紫色七星袍老人远远地望着伏戌波的造型,蹙眉喃喃道:

“那你这些年,进入回心期,又产生了怎样的强dà

天赋?”

“范小花,多年前,你忍命术未能有成,让我看看你如今的你,在小定院中养蓄休眠多年的你,是否真的有那种力量可以将我一击必杀。”伏戌波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那青色手掌迸裂的痛楚,面色淡然的说道,“拿出你的忍命术吧,别总是用这种不痛不痒的低下手段。”

范小花张开口,说话的速度相当缓慢,每一个字仿佛是被体内的什么东西生生捅出来一样,声音更是充满了生涩顿滞的诡异感:

“少废话战!”

“战”字一出,他的身形突然投射出数道影子,每道影子又分裂出两个影子。

伏戌波眉头紧皱,面孔上显现出一股勃然怒意,暴喝道:

“欺人太甚!”

“怎么回事?怎么始终没用忍命术?他还在等什么?明智点的选择就是尽量将伏戌波的招式引出,但那也得有余力啊。怎么用这种根本没作用的‘瞬影’?难道他这些年有了新的体悟?”紫色七星袍的老者眉皱如川,对于眼下范小花所作出的选择茫然不解。

“他体内能量并不在最佳状态,似乎消耗了许多。”一个老者戴着一双深蓝色的眼镜,镜框上盘踞着一条蓝色的小虫,虫尾上原本应该有七种颜色,但此刻只有四种颜色。

这是“观星台”在非徒谷新发xiàn

经过改良后的一种铃虫,只要让它盘踞在深蓝色眼镜的镜框,它便能随着佩戴者的眼睛所注视凝神的方向所产生的元力波动进行分析,然后用自己尾端的色彩作出元力判断。

无论是谁的元力,处在最佳状态的都是七色齐出,一般出现五色就算是一般状态,如果是四色,那么这个人肯定在应战之前受过损伤。

“不仅如此,方才上台时,伏戌波还动用自己的元力为他疗伤,如果舍弃这一层关系,那么他的元力消耗量应该在第三种色泽上。他到底做了什么?”老者身边另外一个老头子也佩戴着眼睛和蓝色的小虫,提出了质疑。

“一定要查出来。”紫衣七星袍的老者转过脸,对台上守卫的卫士命令道。

“我不能容许这种不公平的战斗出现。”紫衣七星袍老者强调道。

余老头听着紫衣七星袍老者的话心中暗暗腹诽道:

“滚你个蛋子,你阴险,你狡诈,你最他娘娘的不是东西。人前君子,人后下毒使绊子。老子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

“这影响了我们对伏戌波的判断。”另外一个老者想了想,补充道。

余老头脸上神色一片肃然,点点头,心底暗暗比了个中指:

“一丘之貉。”

伏戌波盛怒之下,终于冷声道:

“侮辱武道者,死!”

死字方出,他迈步向前,一步步如山蠢动,整个高台都在这脚步声中喀拉拉摧裂。每步踏出,挡在面前的范小花影子在步伐的波动中尽数化为空气。

范小花低着头,始终不言语,任由伏戌波一步步逼近自己。

伏戌波的脚步终于来到自己的面前,范小花眼中闪过一丝绝然,霍然抬头大吼一声:

“伏戌波,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我败于今日,日后必有人十倍,百倍讨之!”

“去死!”伏戌波抬臂间,怒意勃发,憨厚的面容尽显狰狞神色,只是无人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眸此刻也呈现出另外一种隐秘的淡银色。

一掌拍下,对于已经将身体凝滞成一尊连空气都不能容纳的范小花而言这一招并不能至自己于死地,但他知dào

,这个叫做伏戌波的人,对武道的痴迷已经呈现一种病态,所有侮辱武道的人,只要还活着,必定被他生生折磨。

这是个外表憨厚,实jì

内心已经偏执扭曲到令人极度惧怕的疯子。

(五更完成,求收藏,求鲜花。晚安。)

第044章:无魂者【求收藏】

揉了揉眼角,将那粒清晨睡醒之后没有抹去的眼屎弹出去,林萧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左殷闭着眼睛,不算短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清秀端丽的容颜时不时的会流露出一丝痛苦。

“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神经呢。”林萧嘟囔着,拿手轻轻拍了拍左殷的脊背。

直到她的呼吸逐渐正常之后,林萧吐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已经成为齑粉的木台之上的天际间,保持着姿势已经接近半小时的三个人。歪了歪脑袋,偏着头看了一眼那双黑色的胶鞋,停驻在半空中。

只有一双黑色的胶鞋,别说是脸面,连腿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林萧还是第一时间就知dào

这个黑色胶鞋是谁。

湮修罗。

林萧将左殷抱起放在新搬来的椅子上,然后四处张望,原本懵懂无知的神态逐渐被惊讶和疑惑所覆盖。

整个西坊,似乎已经完全处在了某个停滞时间流动的时空一般。

除了自己能够甩胳膊甩腿,还能抹眼屎以外,所有的人都保持在一种姿势。

嘴巴张的几乎能够塞进去两个鸡蛋的黑脸大叔;泪水将落未落的清秀少女;一手抓住刀柄,一只脚屈起准bèi

冲向什么地方的士兵…

“又是时间停止?像便秘一样。”林萧翻了翻白眼。

黑胶鞋出现在伏戌波一巴掌将要拍在范小花身上的那个千钧一发之际。

蓦然从天际深远处传来冷冽的单音:

“止。”

瞬间一切时间都在这一个单字中停顿。

……

“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深远世界的高空中,剧烈的界风汹涌着击打在黑色长衫笼罩着的湮修罗身上。

那双被眼罩遮蔽的双眸偏了偏,身边坐着在虚空中,能够撕裂万物,为死亡地界各层强者都惧怕的界风,一旦扑向这个冷艳女子身周半尺见方,便倏忽间绕开,朝着两边涌去。

司丽雅垂着头,芊芊玉手绕着自己的发丝,轻轻一拔,将一根长发摊放在手掌上,声音淡然:

“谢谢。”

话音落下,她朝着非徒谷的方向,一挥手,将那根长发扔了出去。

“舍不得他死去?所以才想强行将两个合体?”湮修罗望着那根长发自高空之中,徐徐落下。

……

林萧拼命地摇着身边始终昏迷不醒,却能够轻颤着睫毛的左殷,嘴里不停地喊道:

“喂,喂,泼妇,快看,快看,神仙哎。”

可是在湮修罗的时间法则之下,除了不知dào

什么原因可以自由走动的林萧,所有的人都无力动作。

林萧本身也对此疑惑不解,他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在平然境,自己在湮修罗的那句“止”字中,动作等等所有的一切都突然停顿下来的。

“难不成,我真的体质特殊?被那什么界风的刮过?”

神仙自然没有,神奇的事情倒是正在发生。

从半空中飘出一根长发,发丝细长,以林萧的目力自然是见不到的。

但如果一个动都不能动的人,被一根不断变长的长发卷着朝西坊之地飞驰而来。

至少在林萧眼里,大概可以称为神仙能力,简称神能。

那根长发卷着的是一个面带笑容,邋里邋遢的老头,老头口角还流着长长的哈喇子,在空中就那么飘啊飘的。

时间虽然静止不动,但人的内心和一些情绪还是能够被有心人看见的。

伏戌波愤nù

之下的眼睛自然只是盯着范小花,可范小花在那瞬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中途开小差般的偏了偏头,所以他看见了那个从半空中被一根长发卷过来的人。

眼眸中那种决死的光瞬间融化,几乎同时,他的眼中燃起一团熊熊火焰,那是兴奋。

哈喇子老头的方向正是范小花的方向,两具各自都有思想意识的身体,渐渐靠在一起。

林萧捂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情不自禁地道了声:

“我擦。合体了。分裂女武神啊!”

随着哈喇子老头目愣愣的,不知自愿还是被迫的扯进范小花已经壮实的可以形容为压缩饼干般实体的身子,一股能量波动蓦然爆fā



林萧再次体现了自己的不同,凡是被能量波动触及到的人群无一例外全部被弹开。

唯独林萧站在左殷身前,张开双臂,呆呆地看着那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将自己湮没,却无法伤害到自己半分。

在波动触及林萧身体的时候,林萧的背后那几道在左殷老仆嘴里被称作为界风所刮,而至于背部血液迸裂,喷发而出,而后在他的背后留下伤疤疤口的血洞,突然间如同活物一般,从脊背处纷纷睁开。

睁开,如同紧闭的双眸,受到强光刺激,而开阖。

疤口睁开的下一刻,那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就像找不到发泄口乱流的洪流,忽然发觉一道深深的河沟可以承担自己的暴走般。

庞大的光波力量全数通过林萧身后的疤口,涌入林萧的身体。

林萧挠了挠头,回身看了一眼依旧只能颤动双眸却始终睁不开的左殷,那强烈的光波却随着他的转身也转了个弯儿,继xù

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林萧转过身,突然发xiàn

,整个广场上的那股强烈的能量全数消失。

同时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着一样,他顺着感觉的方向投去视线。

范小花的眼神凶厉的好像要一巴掌拍死他一样。

伏戌波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眼中惊讶莫名,完全搞不懂那股强烈的能量波动为何不涌入自己原本主子的身体,反而拼命地冲击进入一个少年的身子。

最惊讶的还是,这少年吸收了如此庞大的力量似乎完全没有被撑爆了的感觉,甚至看他双眼发呆的模样,似乎还不知dào

自己吸收了几乎等于范小花十年功力的能量。

“被界风刮到的那小子?”伏戌波看着那张脸,再联系到林萧身后的左殷,突然想起这少年是谁。



“这少年我认识。”湮修罗站在虚空中,随手挥荡开界风的嘶吼,他的前方数只恶枭浑身打着颤,羽毛在空中零落,连扑棱翅膀的能力似乎都消失了,只是不断的颤抖。

“我要杀了他。”司丽雅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话中语气虽然杀意凛然,然而话音却依旧淡淡的,使人不知dào

她是否只是开玩笑。

“我估计你杀不死他。三年时间,你待在我身边,我是不会放走你的。这少年…”湮修罗皱了皱眉头,那双被眼罩遮蔽的双眸忽然散逸出淡蓝色的光,一路沿着方才黑发的方向冲入非徒谷,在所有人未曾察觉的境况下,将林萧全身上下如同x光般透析的干干净净。

湮修罗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司丽雅好kàn

的眉毛微微皱起,问道:

“怎么?”

湮修罗沉默良久,才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

“无魂者。”

第045章:泪【求收藏】

“这次伏戌波失算了。”司丽雅听着湮修罗难以置信的话语后,说道。

“不断挑zhàn

是武痴的理念,人越多,实力越强劲,越兴奋。”湮修罗收回凝视非徒谷方向的视线,回转过身,望着界风肆虐的虚空另一侧,缓缓开裂出的缝隙,对司丽雅的话语中深藏的涵义,挑明道。

司丽雅在虚空中站起身子,抹平自己衣袖上的褶皱,目光也同时定在那处突然开裂的缝隙。

界风狂乱吹拂着,带起的能量波动,抽打在缝隙中踏出的那只脚踝上,毫无声息地将那只脚踝完全吞噬,连一丝碎片都没有。

缝隙深黑,里面传来间隔十来分钟才传出的心跳声:

“我带着诚意来到这里。”

“修罗境不需yào

你的诚意。我的天棺可以代替你的作为。”虚空中的空间原本应该是无形无质,然而随着那双已经脱去黑胶鞋露出白皙皮层的脚面向前踏出,整个空间忽然抖动起来,界风可撕扯万物的力量刹那间被这踏出的一脚阻滞。

那些在远处瑟瑟发抖,连动都不敢动的恶枭更是发出惊惶的凄厉嚎哭,砰砰间血肉炸开,在整个空间内被那强dà

的力量碾压成齑粉。

空间裂缝中的声音在这强dà

到无可抵御的力量中,也不禁有些发憷,声线流出带着惧意:

“我真的带着…诚意而来…”

“我说:时间如水,波涌不止。”湮修罗伸出手指,修长的手指,指着缝隙,声调罕有的带着感**彩,然而听着缝隙中人的耳中,几乎肝胆俱裂。

湮修罗话声落下,一点蓝光从他的指尖蓦然射出,那道裂缝急忙合拢,然而蓝光速度之迅疾,完全超出了缝隙中那个人的预料。

无坚不摧之力,带着时间流逝的操控力,生生将即将合拢的空间琢出一道裂痕,无声地钻了进去。

“啊!”凄惨的叫声从缝隙中传出,下一刻,声音从成人蓦然变成幼童的声音。

湮修罗回头看了一眼,在他控zhì

了这片空间之后,依旧浑不在意能够自由走动在空间中的司丽雅,冷漠的脸面上忽然扯开一丝笑意。

至于那道缝隙中的生命则完全在时间流逝中,一路回行,成为手无寸力的婴孩儿。

“死灵王座。听闻是最强dà

的死灵术士,你就这么轻易地消弱他苦修百年的功力,是否太残忍了。”司丽雅在虚空中伸手扯过一片可以灼烧一切,但在她的芊芊玉手中却连一丝浅浅的灼烧痕迹都消磨不出已经实质化的空间碎片,在手中一边把玩着感受着其中的能量波动痕迹,一边瞥了一眼已经合拢的缝隙说道。

“没什么。撑过两天,他就能恢复时间流逝之前的力量了。不过,但愿他在这两天内,不会被死灵沼泽中的那群觊觎他浑厚纯粹死灵能量无数时日的下属撕成碎片吧。他很讨厌,死灵沼泽乱一点,对修罗境没什么坏处。”湮修罗向非徒谷方向招了招手,那双黑色胶鞋忽然重新包拢住他的脚。

“威胁已经解决,那么,我们走吧。”湮修罗顿了顿,接着说道:

“与我一样,可以操控时间的天人。”

司丽雅扔掉碎片,似乎并没有听出湮修罗话语中的含义,回头望了一眼非徒谷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死了,我便自由了。可我从不希望这自由到来。宁愿一直枯坐在那院子中,看着他茹毛饮血。宁可自己割肉喂鹰,看着他懊恼的眼神。”

“一切都结束了,从你答yīng

我再有一个女子逃过大屠杀,随我修行开始,就注定你的自由必将到来。而他必将死去。”

湮修罗伸手抓住司丽雅的手,缓缓踏进虚空的更深处。

整个虚空中消失了他们的身影良久之后,啪嗒一声响动,无数的空间碎片蓦然崩溃。

是日,修罗境北方荒族原野之上,天降异火,焚尽草野。

十万荒族死于此天灾,荒族首席大萨满举起自己骷髅铸就的权杖,直指南方湿润的牧场,对百万荒族发出向南的旨意。

同日,修罗境北方军团大帅陆秋池率领三千火骑兵深入荒族原野三百里,屠灭二十多部落后,回军整戈备战。

一封加急文书通过军方秘密通道直达修罗殿,第三魔帅震怒,派遣修罗殿殿卫军军长急速前往非徒谷,同时调动北方军团第四师一万两千人,立即前往非徒谷平叛:

“如若无法镇压,予以第四师团,踏平非徒谷之权责。修罗十九阶——怒目持戈者伏戌波擅离职守,着令平乱之后,前往修罗殿请罪。”



黑色胶鞋突然消失,林萧清楚地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尚未等他反应过来,从木台的天际上蓦然爆fā

一声怒吼:

“拿命来!”

他霍然转身,视野中却看见一张巨大的手掌,瞬间充盈整个眼眶,黑暗扑面而来。

手掌伸过来的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后面蓦然响起:

“祝伤!”

一道紫色的光如同科幻大片中爆射出来的激光枪般,从他的身侧无声迅疾地掠过,掠过的瞬间,那灼热的灼烧感几乎让林萧浑身爆裂。

“天选者又如何,挡我者死!”暴戾的声音在倏然拍下的手掌中,和林萧脸面咫尺之地,却如隔天涯一般,被那道紫光猛烈的弹开。

林萧懵神中,身子突然被人猛力一扯,耳边传来左殷焦急的声音:

“混球,快走!有多远逃多远!”

一句话结束,林萧已经被左殷猛然爆fā

出的力量一把拽上了天空,直直地向南方飞去。

那暴戾的声音恨意滔滔,怒意勃发:

“哪里逃!”



林萧睁着眼睛,耳畔回荡着左殷最后的话语,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浮起那个似乎很久没有想起的男人苍凉的声音:

“哪一天,有人放qì

自己的性命,也要解救你于危难,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在那一刻,你的性命重于他的生命。”

仰起的脸,看着天空之上漂浮的巨大陆地,陆地下那飘舞着的长须,似乎突然延长到能够在他脸颊上拂过,像那些年追逐在河畔被暖风吹拂的温暖。

“泼妇…你在救我吗?即便我是你的试验品,也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啊。”心中默默想着,他的眼角啪嗒滴下一课晶莹的泪珠。

只是,没有奇迹发生,他无能为力,在长空中飞驰着。

忽然间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落在一个人的怀中,那人说:

“无魂的小子,我就知dào

你是个祸害。”

而后脖颈上一记手刀狠劈下来,林萧又一次昏厥过去。

宁钊抱着林萧昏过去的身体,落在西坊边沿,将怀中的少年放置在一处墙角,扭了扭脖子,抬头望着范小花暴戾的面容下对左殷如同疯狗一般不断地攻击,摇头叹息。

“这场争斗,现在才刚刚开始。”身旁蓦然走出甩开士兵,疾步而来的燕御潮。

木台上方的天际间,伏戌波静静地望着范小花不断暴走地攻击,没有丝毫偷袭的意思。

他的侧方,一直没有出手的云族公主云筱淼柔声提醒道:

“伏将军,他们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伏戌波转过脸,看着那张淡雅颜容,脸面上显露着不忍的神情:

“忘记,今天不止是范小花,还有你们哪。”

他看着抬起手向天际祷告的云筱淼,广场上数百人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句响彻天宇的祈祷:

“观——虚——空——镜!”

声音响起的同时,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也在天际间砰然炸响:

“天归!”

身后一道黑影猛然爆fā

出强dà

的气息向他冲击而来。

一圈烟雾在他身周再次腾起,一只婴儿般白皙滑腻的手长长的伸出,迎向那道黑影:

“燕御潮!”

……

左殷急速向后退去,手指尖在空气中不住的点动,无数的紫色光点在她身前形成,又被对面疯狂而来的范小花拳头一一击碎,那张融合了卢瑟儿的身体后显得苍老许多的容颜,此刻狰狞异常。

左殷脸面上汗液不断滴落,浑身颤抖,即便以她的天赋,也无法坚持长达半个小时不间断的攻击。

然而前方这个咬牙切齿的男子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时间。

她多次想抽出其中一只手,将怀中的那张卷轴打开,逃离这个疯狂男人的攻击。

只是范小花的出击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声音的速度,破空之声砰砰而来,好几次几乎要击中她的身体,她知dào

一旦被这暴怒的男子击中,以自己记印期的实力,即便加成了天选者的优势,对上独廊期巅峰的摩诃**,根本是以卵击石,迟早落败。

实力的差距过于巨大,勉力抵挡到现在几乎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急速的消耗,元力在丹元中的积蓄也在急速消融。

她银牙在舌尖一咬,疼痛一闪而过,血液蓦然在她嘴中燃烧开。

就在这时,那只拳头趁着她疼痛而停滞的一瞬,猛地击打在她的身体上,一股撕扯她身体的力量随着那拳头击打在身子的一闪间,疯狂地在身体内炸开。

她瞪大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我毫不犹豫的把混蛋抛出去,让他逃得越远越好?为什么,我明明看到这个时候范小花应该死在了伏戌波手里,可我怎么会被击中呢?”

带着这疑惑,她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重重地飞击在墙面上,随即范小花的拳头在她已经失去焦点的视野中,狠狠地将她的腹部嵌进了墙面上,墙面在他的力量下,瞬间崩碎。

……

“你是天选者呢。”是谁在轻笑着点着自己的头,那个翘着辫子撅着嘴的女孩儿是谁?

“殷殷,记住哦,如果哪天有打不过的人,就把这个拿出来,只要说一句——啊呀呀。就可以瞬间逃逸。”是谁将那张像鬼画符般涂鸦的卷轴塞进自己的手中,一脸慈爱笑容的拍着自己气鼓鼓的小脸?

“泼妇!你就是泼妇!”好熟悉的声音啊,可这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温馨?明明自己很生气,却怎么也不肯像对那些冒犯过自己的人一样,烧成灰烬,冷漠地离开。

是因为试验品的原因么?

范小花望着那张失去焦距,渐渐死灰的眼眸,冷笑着伸出手将那颗清秀端丽的脸蛋用力一扭。

血从少女的嘴中溢出,范小花狞笑着却看见一滴晶莹的泪花从少女的眼角滑过。

“这就是哥哥说的,眼泪么?哥哥,我有眼泪了。可为什么我会哭呢?谁让我哭了?眼前漆黑的世界,是哪里?”她的意识跳动着渐渐缓慢,而后停止。

范小花抛下左殷的尸体,转过身,望了一眼在天际间打斗的两个人,随即将视线从他们身上转移,投向了那个躺在墙角边昏迷过去的少年。

无声笑着向他大踏步走去。

第046章:重吟投影者【求收藏】

昏厥中的头颅,猛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勒住,提至半空中。

肆虐开的狂风撕扯着自己的面容,无数的细小沙砾在风卷中击打在自己的面皮上,疼痛一波接着一波。

脖颈处那只手的力道比先前又大了一些,耳畔不断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嗡嗡嗡……

无法分辨声音的语调,音色乃至话语。

小腹处一阵剧痛,明明那种痛楚已经能够让自己从昏迷的意识中觉醒,意识却好像一直抵触醒来。

那种抵触的内部情绪,好熟悉。

一束昏暗的浅黄光斑,不知从何处忽然射进自己的意识。或许它一直就在自己的意识中。

阴沉的声音在脑海中随着浅黄光斑逐渐扩大,那声音像是被干扰的电波般杂乱无章,断断续续:

“投……我……的眼……”

喀拉喀拉声在胸腔处响起,有人用重拳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腹处,那只粗糙的手在胸腹间来回搅动。

应该醒来,他想着。

意识依旧沉睡,不肯那样容易的被自己唤醒。

“没用……”昏沉的脑海中在浅黄色光斑扩大却始终不能明辨的语调中,插进一句淡漠的话语。

“井底之蛙,跳出,也还是井底之蛙。”那声音继xù

说着。

“我不是井底之蛙。我不是井底之蛙。我不是井底之蛙…”是自己的声音么?

那么小,重复着。

脑海中的浅黄色光忽然一颤,似乎被什么在外面狠狠地撞击。

那先前的阴沉声音突然间加快了语速,听清了,好熟悉的声音:

“投影者,我的眼。”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那让自己说不出是迷恋还是厌恶的高傲语调:

“动,就毁掉。”

不知dào

这句话是不是对自己说,可自己的身体真的在下一刻不动了。

耳畔的声音逐渐清晰,只是断断续续,可以听出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暴戾的语气,气急败坏: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男子似乎只说了两遍,而后他的声调突然拔高,尖利起来,恐惧的情绪即便自己昏厥,意识中乱入着各种声音也依旧可以感受到。

浅黄色光斑已经充溢在自己的脑海中,他忽然间看见了一切。

浅黄色的世界中心,一只金色的眼珠,正阴冷地望着他。

眼珠的中心,无数能量波动疯狂的涌入金色的眼睑中,那庞大的能量很陌生,像是从身体外面被什么不断吸入一般,而且吸收的速度越来越快。

以眼珠为中心的形成了一片不停运转的漩涡,漩涡内间歇性的会显出不同人的影像。

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好像全知全能的神,俯视着,不带任何感情看着这些人的影像不断地被吸收进金黄色的眼眸中。

那阴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够了吧?”像是在征求谁的意见。

他是谁?这声音好熟悉。

那女声印象也很深刻。

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有什么记忆忽然被人从脑海中剥夺了。

自己全知全能,却看不到那个说话的人隐藏在脑海中的何方。

明明整个脑海空间都被浅黄色光充溢了,可还是看不到那两个声音从何处发出。

“我们不能干涉太多。否则就失去投影者的意义。”又一个声音插入进来,似乎也有印象。

好像这些声音一直都存zài

似的,都好熟悉。

新插入的声音很温和,温和的即便是说话,都觉得很温暖,整个脑海中似乎都洋溢出一股浓浓的暖意,像是冬日午后的融融暖阳。

浅黄色的世界轰隆隆开,外面似乎有谁不断地用力量撞击,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透过浅黄色世界在脑海中响起,那声音陌生,不是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没有任何印象:

“天魔离开死亡地界!”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拼命的寻找,看见了那玫瑰般的艳红女子。

女子依旧如初见时冷漠高傲,精致的面容上扬起冷漠的弧线,与那个夜晚黑色轿车中一样:

“既然看见我了,那你应该醒了。投影者。”

“我讨厌给先锋之主的儿子擦屁股,如果不是投影者条约,我宁可你现在就被外面的人杀掉。”阴沉的声音随即响起,自己似乎全知全能的感知迅疾移向声音的来源——那只金黄色的眼睛。

阴冷如旧。

“好了,被选中的少年人,快回去吧。命运选择你,那你就甭想轻易的死去。不过以后,别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力量都没有就陷入生死边缘。”温和的声音温暖的语调,伴着浅黄色的光辉在脑海中爆射,一刹间,自己的那全知全能忽然间消失。

自己最后的全知全能看见的是那女子优雅的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侧着身子将那淡淡地眼神定格在自己的眼眸中,他听见那女子的声音:

“我给你足够支撑一天的力量,尽量逃走。命运会安排你遇见真zhèng

可以教导你的人。命运的少年,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希望,那天早点到来。”

话语结束的瞬间,黑暗如潮涌般袭来。

他霍然张目!

眼睛睁开的那瞬间,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剧烈的疼痛感也从身体各部分侵袭至感知中,几乎使他再次晕厥。

然而一道光忽然从意识深处向整个身体各个部位扩散开,暖洋洋的光,所经之处,剧烈的痛楚全数消失,同时他感受到一股蕴藏在自己体内的强dà

力量正在蓄势待发。

动了动手指头,他视野中的模糊景象逐渐清晰,一个苍老不似人形的身躯瞪大了眼睛跪在自己的身前。

那身形的一只手还插在自己的左胸心脏处,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手已经握住了心脏,只要稍稍用点力qì

,便会将自己的生命彻底捏爆,终结。

“我怎么动啊。”林萧心里想着,意念起,下一刻,那只插进自己胸腔的手臂就被从左胸处射出的光湮没。

林萧扯了扯面皮想表示惊讶,却发xiàn

自己的身子动作依旧迟钝,似乎身体的意识还没有彻底回归。

但已经可以清晰明辨世界色彩的眼睛却看见,那道莫名其妙从身体内部射出的光沿着那只手如同一条蜿蜒的蛇,带着一股迥然于身体内部温暖的阴冷,吞噬了前方不似人形的人整个身子,下一秒,这个人就完全消失在他的眼前。

暴喝声在他意识因为前方的人消失而空白的间隙突然炸响在天际间。

他抬起头,看见木台上方的半空中,那个憨厚男子胸腔间陡然伸出的一只巨大的青色手掌,手掌五指尖利,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朝着前方血流满面的男子狠狠地抓去。

“天虚!”浑厚的声音从半空的另一处响起,一道ru白色的光柱自天穹之上猛然落下,直直地击打在伏戌波的天灵盖上。

伏戌波身形猛然一颤,右手举过头顶,一个无形的挥舞,那个已经衣衫不整的术法大家宁钊被狠狠地劈飞出去。

伏戌波劈飞宁钊的下一刻,脚步向前一错,闪过燕御潮招式,同时那只婴儿般的手掌诡异地从他身体前方消失,出现在燕御潮后面,猛然一插。

燕御潮神色瞬间惨白,嘶喊声隐隐间震颤着整个西坊广场。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打斗,林萧都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转头看见那片惨白面容却依旧执着喃喃祈祷的人,才意识到,不对在何处。

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一般的圈,将整个西坊遮蔽,而整个西坊内的建筑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早就被伏戌波等人拆成了废墟。

他突然想起自己昏迷的原因,是被一个人扔出去。

他站起身子,无所顾忌地在废墟中寻找那个泼妇。

那个泼妇似乎不在这里,那个向自己出手的人去哪了?

这样想来,泼妇似乎救了自己三条命。

他觉得自己是个毫无存zài

感的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在罩子中四处翻检。

半空有人不断打斗,轰隆隆巨响此起彼伏,那是大地被谁砸开的声音。

他想起那高傲女子离去时的话:

“尽量逃走。”

“但也得找到泼妇才行吧。好歹她救了自己三条命。”他嘟囔着。在一众苦苦抵御着回心期与独廊期战斗波动的普罗大众惊讶的眼神中,似乎完全不受这几个如果没有那个罩子格挡,完全可以把非徒谷的整片土地给翻来覆去搅和无数遍的强者战斗影响。

罩子外的轩风和柳子非开始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在这片已经成为废墟的战场上有这么一个毫无感触所知的人,四处溜达着找一个已经在他们眼中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少女的少年。

直到有一个小兵碰了碰柳子非,结结巴巴地说道:

“长官,有……有……个人……在罩子里面……随意…走……走动。”

柳子非皱着眉头,斥责道:

“瞎说什么,除了独廊期以上,没有人能够在不依靠群体的力量在这个到处充斥着乱力的…那……不是……轩风……是你要杀的那个小子。”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顺着小兵手伸出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林萧时而皱眉,时而沉思,但绝对自由自在的,在罩子里面跑来跑去。

第047章: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

这里也没有。

林萧抬起一直低着翻找左殷的头,看着天际间依旧打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眼睛里不断闪现过他们体内散发出的各种应该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气息波动。

这是方才无意中瞥一眼伏戌波阴沉着脸一巴掌向偷袭他的,不断被拍出去又如小强一般爬回来继xù

孜孜不倦,一往无前搞偷袭的宁钊挥去时,他的瞳孔中突然显露出伏戌波挥手时的痕迹。

他确定这个能力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个女人给自己的所谓一天的力量么?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他么又能逃到哪?我今天才出来逛哎。算了,还是继xù

找泼妇吧,至少她的那个什么卷轴可以逃逸……的吧?”

然而,除了激斗的中心地带,他几乎将整个西坊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xiàn

左殷。他脑子里根本没有想过左殷会死。

那么牛逼哄哄,随手往天上一挥,就多少块陨石轰隆隆飞来的人,哪那么容易死啊。

所以他没有去注意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广场上几百人跪着,此刻已经有很多人气息全无的倒地而亡。

独廊期,回心期,归境期的打斗所带来的能量波动,依靠众人力量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也是有极限的,而此刻那极限早已到达,不少人吐出大股鲜血,就此死去。

他们对这个在罩子里面能量乱流中优哉游哉瞎晃悠的少年产生的疑惑,绝不亚于已经脸都气白了的轩风等人。

甚至不少人在死之前,脑海中最后一个意念是:

“这小子还是人么?他感受不到那些强dà

的能量波动么?”

可惜他们至死也没能明白林萧的奇特之处。

伏戌波,燕御潮,宁钊同样不明白。

他们虽然打斗的厉害,可以说稍一分神就有生死的危险,但体力元力等等还是需yào

间歇性的休憩,即便这休憩的时间其实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因此他们也在间歇中看见这个“无魂者”不惧任何能量的走动。

无魂者是传说中的存zài



但逆天也得有个限度吧。

一个连最基础的淬身期都没有,哪怕刚才吸收了范小花能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化完毕啊。特别是归境期的宁钊,他的眼界要比伏戌波来的更高些,对元力的波动更敏感些,而且对少年身体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少年确确实实没有修liàn

过摩诃**,术法等等。

所谓吸收,在他看来也只是被少年身体内不知名的那种波动吸收进去了,甚至可以说少年现在依旧是手无缚鸡之力,你看他满面汗水,气喘吁吁地搬动石头的模样,哪点像修liàn

者。

以至于伏戌波张嘴嘟囔道:

“我现在不想打,我想解剖这小子。”

武痴都不想打了,想看看林萧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在这种强dà

的威压下,恍若未觉的随意走动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啊,伏戌波。”燕御潮也同样很郁闷。

最郁闷的其实使他们自己,燕御潮和伏戌波都已经命入魂段,但是在战斗中使用,却根本使用不了。

而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来源似乎就是这个少年。

“他么的!老子不打了!”伏戌波一摆手,飞快的向后退去,喊道。

“我同意。”燕御潮喘着气,招手说道。

宁钊很无奈,筹划十多年的大战,最后却被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年,闹成一出“不打了”的闹剧,“奇葩啊!”他感叹道。

云筱淼弱弱得问道:

“我们云族……”

“这个修罗殿决定。我现在就想解剖这小子。”伏戌波恶狠狠地盯着又埋首挖石头找人的林萧,说道。

“哦也。”云筱淼拍着手,降落在地面上。

而某个一直隐身随时准bèi

出手的书生,狠狠地瞪了一眼林萧,黯然退走,回到四尾巷中,毫不犹疑的将自己的丑妻拉进了一道突然裂开的门,一脚踏进去,声音说不出的颓废和怨毒:“别让我知dào

你小子是谁,破坏我的好事!”

“崩坏了。”观星台上的紫衣七星袍老人从余老头手上拿过望远镜,看着西坊中突然停止的一切,不禁感叹道。

“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这小子,似乎挺有趣,我喜欢。”余老头笑着道。

“要不,你把他抓来?”紫衣七星袍老者瞥了余老头一眼,说道。

“算了。归境期,回心期,独廊期乱战的乱流都对他毫无影响,我可没那本事。”

“可这少年,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啊,身上一点元力波动都没有。”戴着眼镜的老者疑惑道。

“想必这正是伏戌波他们暂且罢战的主要原因吧。范小花羞辱武道和这小子想必,简直云泥之别啊。他死的也算不冤。只是你们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么?”有一个挤到前面的老头感慨了一番问道。

“好像把那小子提起来,然后用拳头狠狠的夯了几下,突然间,就没动静了。好像是从他把一只手插进这小子的胸腔开始。后面你们也都看见了,一道光从小子的体内闪出,然后彻底湮灭了已经死掉的范小花。”余老头挠了挠脑袋,回想着说道。

“伤脑筋啊。这娘希匹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一干以研究为终生信念的老头,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研究依旧是很苍白啊。

从此之后,观星台老头疯狂研究世界的构成和各种奇怪事件,并且努力研发各种科技,不断完爆平然境的鹿阁。以至于鹿阁的阁主惊呼:

“你们开挂了吧!世界是要崩坏了啊!”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回到西坊的广场上,伏戌波与燕御潮还有宁钊已经看着林萧在废墟里面翻箱倒柜一般的,找了半个多小时的东西,而且这小子还没有抬过一次头,可见其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找东西上面。“他找什么啊?”伏戌波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小姑娘吧。是左家二小姐,被范小花杀了。”宁钊想了想说道。

“哦。耶?死了!”伏戌波先是没注意,突然反应过来,喊道。

“啥?谁死了?”少年脸上脏乱的像是从下水道出来一样,抬起头问道。

然后他看着一众人又问道:“耶?你们打完了啊?怎么不打了?”

第048章:无能为蝼蚁【求收藏】

伏戌波望着那张被灰尘覆盖的清秀脸蛋,以及那张脸蛋上无辜的眨巴眨巴的眼睛。一股怒气不可遏止的从体内蓬勃而出,他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就地一巴掌拍死这小子的念头,回答道:

“不打了。你小子奇葩的,我们都没兴趣打了。”

“额”林萧伸手抹了一把脸,笑着望了一圈四周看着他的人,正准bèi

说点啥,却发xiàn

现场的气氛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

比如说那位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老大爷为什么要用一双死了爹娘的悲怨眼神看着自己呢?而那位脱了鞋子露出光脚丫子的大叔,已经站起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自己奔跑而来,然后他就以百米冲刺速度十倍的速度飞了出去,整个身子在天空中炸出一地的血花。伏戌波一巴掌把他给拍飞了。

“话说,你们这么看着我,我压力很大啊。”林萧和对面的三个老爷们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终于抵挡不住他们眼中的款款深情,那深情如同火山中的岩浆,几乎将他彻底的熔成浆水,他偏过头去说道。

“我用了十二年的时间筹划的可以一举平定修罗境内乱根源,奠定修罗境至少百年的计划,在最后的关头被你这格格不入的小子破坏的一塌糊涂。我不看着你,我难道看死掉的范小花啊!”伏戌波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怨念很深哎。这不能怪我哦,是泼妇非得让我把她背过来的。话说我本来只是准bèi

做一个普通的死徒,虽然我不知dào

死徒是做什么的。好好的活下去,但是泼妇破坏了我的一切愿景。所以,你要怨的话,去找泼妇吧。”

林萧真心觉得自己很冤枉。

自己嘛事儿都不懂,突然被骐蛇丢到这个世界,先是一场大屠杀,然后就是莫名其妙脊背上向外喷血,喷掉了半条命,被塞进那个明明就是医院,偏偏取个金针室破名字的病房,唯一陪着自己的还是一个泼妇,而且除了整体念叨着解剖以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一句关于这个世界的有关情况。

然后在泼妇的强逼下,背着要身材没身材,要模样,额……泼妇本来模样还是挺不错的。跑到这个打架的地方。

谁知dào

这还关系到面前这个长相很憨厚,眼神很凶厉的家伙十二年的谋划啊。

我才是无辜的好不好。林萧特想对这帮子依旧盯着他看,并且眼神越来越奇怪的人抱怨。

他仰起脸,望着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父亲失踪之后那段漫长的一个人在世界行走的时光,那时自己就是靠这种没心没肺的方式,才能坚强活下去的吧。

不然,老饕餮也不可能遇到自己,自怨自艾的话早就死在那个胖大婶的扫帚下了。

人嘛,乐观一点比较好。

这才是自己。要是整天板着一张,像对面这三个人一般的脸,那岂不是要郁闷死。

“你们要打的话,可以继xù

,我要找人了。说不定泼妇被你们这些破坏公物的人压在那块石头下呢。”林萧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灰尘噗噗的淹了伏戌波三个人一脸。

林萧迈开脚步,准bèi

向另外一个方向继xù

找寻。

背后传来宁钊的声音:

“小子,别找了,左丫头被范小花杀了。”

林萧眉头一挑,转过身子,勉强笑道:

“我才不信,她那么牛逼哄哄,陨石都能随意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那个什么狗屁范小花,能打得过她?你们有点大脑好不好。”

林萧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身子已经颤抖了,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哗哗的滑落,满脸的泪水。

从他醒来,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其实早就把整个西坊,刨除木台中心以外,全部翻检了两遍,现在是第三遍。

如果泼妇还活着,一定会站在安全的地方,用手指在天空中点啊点的,那些个又大有重还冒着火的陨石从天而降,在这片土地上砸出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大坑。

她既然把自己扔出去,那自然会走的。

她说过,她有一张卷轴,也许就像游戏里的回城卷轴一样的东西,可以随时离开。

也许她就打开卷轴就走了也说不定。

“你们……骗我的吧。”他圆睁着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他希望这些人的嘴里吐出的是:是的,骗你的。

就像那天夜晚,老饕餮让他滚出酒店,他所期待的一样。

只是,他们摇头,老饕餮没有走到后门向他招手。

“除了你自己,一切经lì

的都不会留存下来。”那个叫做父亲的人说过的话,又一次重复在他的脑海中。

他抹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不——信!”

说完他转身,用自己的手再次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废墟翻开,他的力量大的惊人,即便看起来比他整个人还要大上几号的石头,他随手就翻开。

他自己自然知dào

这是那个冷漠女子临走前留在身体内可以维持一天的能量。

但,伏戌波等人不知dào



他们看着少年毫不间断,近乎痴狂地执着寻找,而力量与他们用死亡地界常识性的眼光看完全不符合少年应该拥有的,都是异常吃惊。

“你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qì

。”宁钊毕竟是治疗过林萧的人,吃惊之后,开腔道。

燕御潮伸出手就想向林萧抓去,林萧背着他们,却好似感应到了他伸出的手,挥出一只手,狠狠地击打在燕御潮的手上,那力道之强,瞬间就将已经半只脚进入回心期的燕御潮接连退后十多步,才堪堪止住后腿的趋势。

宁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

正如自己没有办法解释着少年为什么没有魂魄一样。

伏戌波面色一沉,他可是很清楚燕御潮的实力有多么强dà

,即便只是去抓一下,但也会带上属于回心期的气息威压。

可是这种威压,少年丝毫不觉,而且还狠狠地予以还击。

甚至燕御潮连退十多步,少年却依旧稳稳当当地翻找着。

这种实力,已经让他消磨掉的武痴劲头,重新翻涌了上来。

宁钊注意到伏戌波的眼神中突然耀起的熊熊烈火的兴奋之光,心中暗自叹息,不得已站出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左殷的尸体,在那边。”

林萧听到他的话,转过身,看了宁钊一眼。

宁钊却被那赤红的双目吓了一跳。

心中却暗自揣测着,少年是否喜欢上这泼辣而且没有常识的左族二小姐。

他不知dào

所以只能揣测,少年的心思。

可少年自己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喜欢上这个身材差劲儿,有点脸蛋但脾气绝坏的女生。

自己只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况且她的实力那么牛逼,自己要是靠着她吃吃喝喝,不愁这一世的欢欢喜喜。

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少年而言,他的野心始终只有一句话:

“好好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

什么投影者我的眼,这些弄不懂,弄不通的狗屁东西都见鬼去吧。

少年毕竟不是天性凉薄之人,感恩之心始终存zài



只是自己卑微如蝼蚁,很多事情无法去做。

他一步一步向宁钊指的方向走去,那个地方的已经成为废墟,自己刚才在那边也翻找过。

其实当自己开始翻找的时候,已经有了她死去的潜意识了吧。

少年心中想着,脚步却渐渐加快。

伏戌波上前一步,想挡住少年,那颗武痴的心此刻非常想酣畅淋漓的战一场。

燕御潮和宁钊见他的举动,迅速做出应对,横挡在他身前。

宁钊更是开口道:

“不少这一刻,你可别忘了,我们只是暂时不斗而已,如果你要继xù

,我和燕御潮自然继xù

奉陪。”

伏戌波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却也没有继xù

向前。

他也想看看这少年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或者说,他还想知dào

少年能够创造什么违逆这个世界自古以来便存zài

的法则。

死亡地界的生命一旦死亡,那就是真zhèng

的消逝。

即便是传说中永恒存zài

的十方舍尊都不能违逆这个法则。

至于那个死灵王座其实也只是搜集他人的残魂给一种根本不能称之为生命的傀儡罢了。

他的常识告sù

自己,这少年绝不能。

可不知dào

为何,他心里却隐隐间希望少年能做出什么。

比如,复活。

第049章:生亦何欢,死亦何哀【求收藏】

林萧将那块厚厚的石板毫不费力的掀开。

他突然间觉得那个冷漠女子留给自己这样强dà

的能量,实jì

上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寻找。

石板掀开倒向另一面,砸起厚厚的尘土。

血肉黏在石板上,林萧视如不见,站着盯着那副已经被压成一团肉泥的残躯。

死亡地界没有太阳临近中午的冬日,天光不知从何处将整个大地都可以照映的通亮,虽然隐约间有一丝淡漠的红。

远处还隐约间传来厮杀声,那厮杀声已经持续了很久,也许还将持续下去。

冷风带着血腥味冲击着他的嗅觉,肉泥般恶心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视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动,不哭,不喊。

面容上平静如水,内心古井无波。

甚至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这样对情绪的绝对把握。

现在,任何人都不要打扰自己,就这样安静的看着。

看着这少女化作肉泥,看着这少女插着腰在平然境的大地上对着二十多个新入死徒指指点点的嘶吼谩骂,看着这少女趴在自己的床头安静地睡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蹲下身子,看着那团肉泥,伸出手从血肉模糊的衣服中翻出那张鬼画符一样的纸张。

翻开那张其实应该是羊皮卷的纸张,望着上面的字迹,他忽然笑道:

“你写的很难看啊。泼妇。不过我收下了,你说的,要带我走的。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dào

你到底是怎么知dào

我需yào

逃走,这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说,要带我走的。”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听在那些一直默默看着少年行动的人耳朵里,却有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那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压抑笼罩在他们的心底。

林萧顿了顿,抿了抿嘴,将那张有着血污鬼画符般的卷轴揣进自己的怀里,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卷涌起的波动,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要——带我走的!”

压抑的情绪在最后四个字中终于爆fā

出来:

“你说,要带我走的!”

沉默的悲伤,顷刻间包涌着他的全身,他几乎是嘶吼着对着那团肉泥大喊。

喊得绝望,喊得冰寒,喊得让一干围观众人浑身发颤。

那猛然间从他体内爆fā

出的绝望,化作铺天盖地的威压,瞬间将整个非徒谷大地覆盖。

甚至连伏戌波等人在这威压下不得不屈膝,他们内心的则波涛汹涌:

“好强dà

的威压,好绝望的悲伤,几乎可以媲美锻灵期巅峰。他到底是谁!”

这威压不断扩散,那个可以阻挡归境期与回心期打斗所造成的能量乱流,由云族众人布置下的观虚空镜,也在这威压下瞬间碎裂。

非徒谷无数的建筑乃至铁城,内城的城墙都在这威压下摇摇欲坠。

那些根本无法抵御这种威压的人,纷纷瘫倒在地,根本无力站起抵御。

内城的七个老怪物连手布下的防御罩罩在整个内城,但是在这威压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化作齑粉。七个老怪物更是伤上加伤,昏死过去。

其中一座小楼内的某个院子中,被带入内城之后,书写了一贴: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叶素言,感受到这股威压,全身震颤着软瘫在地,那威压中的绝望完全渗入她的身体内,像是不断钻入地底深处的钻土机,疯狂地向她内心的最隐秘处深入。

无数的绝望画面从她内心深处层层波动,她举起手按着自己的脑袋,提起全身的力qì

向地面猛烈的撞去……

绝望的威压密布在非徒谷,而后更是向南方飘动。

一直盘坐在南门与黑森林之间的老狗,仰起头,感受这绝望而产生的强dà

威压,却没有像南门一样摇摇欲坠,反而站起身子,一步步向黑森林方向走去,那股威压似乎拥有意识一般,跟着他朝着黑森林碾压过去。

黑森林边缘的沉睡着的巨兽感受到这股强势的威压,躁动不安,浑身颤抖着,甚至有实力低微的骨肉尽碎,休养几百年才能把失去的补回来。

这股威压在老狗的引导下,沿着黑森林的方向一直朝着深处蔓延而去。

就在这股威压将黑森林内沉睡多年的巨兽惊扰的鸡飞狗跳之时,一道白光从黑森林的某处霍然散开,迅速的将整个黑森林包裹住,白光所经之处,躁动不安的巨兽很快便安静下来,重新陷入沉睡。

白光与绝望的威压触碰的瞬间,白光颤抖着勉力抵挡这绝望的力量。然而这由可以随意摧毁任何世界的十三诸魔之首——魔?朱然留下的能量实在是超出白光的预料,白光只是抵挡片刻,就全线崩溃。

绝望威压迅速的沿着白光崩溃的方向继xù

碾压下去,白光仓惶而逃,即将被绝望威压吞噬的刹那间,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黑森林深处蓦然响起,如晨钟暮鼓,如金钟大吕: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天下攘攘,唯心是安!”

老狗停止脚步,在黑森林中将目光投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随着声音绽放的是一柄滴滴长鸣的剑,剑身颤抖不已的升上半空,而后向四周挥舞一圈,剑光所及之处,绝望威压瞬间消融。

剑光绽放之时,声声嘶吼从黑森林各处啸声九天。

那些由兽元空间古兽所释fàng

出的力量联合剑光,终于将绝望威压赶出黑森林。

然而绝望威压依旧笼罩在非徒谷上方,伏戌波等人满身汗液的已经匍匐在地,如果这威压还将继xù

下去,那么难保没有人不会心胆俱裂而死。

铁城的荒原上,浮羽军早已血染愣甲,此刻与自己的敌人,那些为了尊严挣命而活的死徒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匍匐在地,别说杀敌,连抬起手的力量都没有。

萧启翰全身骨头以清脆无比的声音寸寸裂开。

若不是裘碧思千钧一发之际,给他喂服一颗元气丹,他早已魂消魄散。

这种情况在非徒谷处处可见。

这绝望的威压,从出现到结束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

直到那柄从黑森林深处腾起的剑光带着那句当头棒喝一般的话语: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天下攘攘,唯心是安。”

这句话冲破绝望威压的重重阻挡,开悟一般顿时炸响在随时会走火入魔的林萧耳畔。

林萧神思陡然一清,绝望威压瞬间消失。

林萧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心中情绪,将左殷那已如肉泥般的身子抱起,搁在怀中,站起身子,回头望了一眼伏戌波等人。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平静如水,然而看在伏戌波等人眼中却是暗藏杀机。

林萧看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日之仇,终身不忘。”

随后他转身对天大喊道:

“何人阻我!”

一个人的声音在天际间回荡道:

“若有缘,黑森林相见。”

“可能活他人之命!”林萧声嘶力竭。

“死亡地界法则所限,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你之事由,我已尽知,你可随此剑,来我身边。我送你前往御灵门,为她安葬。”

长剑挥空而来,半尺见方之内,万物俯首。

然而,在长剑光芒笼盖下的林萧却怡然不惧,只是静静地抱着左殷,跟随着长剑离去的方向大踏步迈去,身形渐渐拔高,同时速度逐渐加快,不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天际间。

西坊众人却依旧匍匐在地,不敢逾矩。

那股突然从黑森林方向扑及而来的威压,并没有随着林萧的离去而消失,反而在此处盘桓良久。

突然一道白光从威压中爆射而出,直抵左殷身死之地,光芒所照之处,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浮在半空当中。

清音波荡,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

“本无意干扰非徒谷事物,只是今日之事已经引起黑森林古兽的震怒,所以请非徒谷长官将剩余死徒全数送入黑森林。”

伏戌波在这威压下虽然只有匍匐,无法抬头,但是天性的痴狂,还是让他勉力开口质问道:

“你是何人,胆敢插手我修罗境事物!”

“那你可去修罗殿问一声,古兽造乱,何人可担?”

“干扰黑森林是那少年所为,与我修罗境非徒谷何干。他已随长剑而去,罪魁祸首入了黑森林,我又何必为此释fàng

这些死徒,死徒所存,原本就是死亡地界法则所定,即便是三大尊者,也无权更改千古法则!”伏戌波咬着牙据理力争。

“那我自取便是。”那女声听闻伏戌波所言,冷哼了一声,再无兴趣与其言语,留下这句蛮横的话语之后,那道白光倏然变大,冲向铁城荒原之处,将剩下的死徒全数包裹进光束之中,如电射一般飞驰而去。

白光横贯天穹之际,那女声再次开口道:

“云族所为,与云海潮毫无关联,上将军请便。”

匍匐众人心中震颤,伏戌波更是面色一暗,知dào

那个长剑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族众人则心胆俱裂,云筱淼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何如,何如,弃家如敝。”

第050章:断指明志【终章】【求收藏】

林萧随长剑腾空而去,进入终年黑暗的黑森林中,无数沉睡于地底的巨兽迫于其身体无意识散发出的绝对上位者气息,不敢有丝毫动作。

在黑暗中跟着剑光行走数小时之后,耳边隐隐传来瀑布动山撼地之声,转角间,一片仙境般美妙世界在他眼前展开,一袭青衫微笑着站在一座茅草屋前。

林萧上前,无视身体内已经渐渐消失的能量,和对面男子无时无刻都在运转的元力波动,急问道:

“你可以活她的命吗?”

“我方才便说过,即便三大尊者都不能违逆死亡地界法则。除了安葬一途,以别无他法。”青衫猎猎,男子望着少年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湮灭,摇头不语。

“那我要去御灵门,她的师门在那。”林萧凝视着左殷已经血肉模糊的面容,仿佛看见那点点雀斑的少女蛮横无礼,光影变化中,少女的模样又变作那秀丽端庄,带着浅浅的酒窝安静的睡着。

“恕我无能为力。”青衫男子说道。

“你不是说可以将我送去御灵门的吗?”林萧震惊于青衫男子的话语,厉声问道。

“我是说过,只因当时你已心乱,走火入魔之征兆随时有可能重新点燃你的死志,如若不给你一个牵绊,你又有何能力跋涉远来至此。”青衫男子望着少年,继xù

说道:

“这一路,想必你心中早已有所决断。御灵门所在,我虽能将你送入,但这少女之死,必然引起御灵门四老的震怒。到时候牵涉至你,你手无缚鸡之力,身上所得力量,也是外界所予,现在已经逐渐消失。我何必将你拖出虎口,又送入狼群之中。此处山清水秀,你又是难得一见的无魂者,身上拥有的秘密比这死亡地界还要多,不如留在此处,陪伴我夫妻二人。”

“我——不——要!”少年此刻心中只有将左殷送回御灵门的念头,对于青衫男子说的话语,根本听不进耳中。

“无妨。”青衫男子伸手向林萧招了招,林萧感到胸腹间一阵动荡,那张羊皮卷纸倏地飞出,落在青衫男子的手中。

青衫男子不等林萧说话便笑着说道:

“卷轴先保存于我处,没有向导,失去力量的你,在这莽莽黑森林根本存活不了,更何况寻找到那个隐匿于高山峻岭间的御灵门。”

林萧虽然气愤青衫男子这种卑劣的行为,但一念方才一路所行,所观,知dào

这处名为黑森林之地,的确如青衫男子所说凶险非常。而此处山清水秀,也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正在他思量之际,从茅草屋中又走出一位三十左右妇人,眼神痴痴呆呆,然而所言所讲却条理清晰,怪异非常:

“若你留下,我可让夫君教授你这世间力量。你是一外世界之人,即便能够出去,也不明这世间法则规律,不如留在此处,由我与夫君二人教导你。等到一日,你能独自在这黑森林中存活下来,我便许你离去。”

林萧耳中听着女子的话,心中权衡利弊之下,望了一眼怀中少女的尸首,叹息道:

“泼妇,等我技艺有成,但使我一日得活,我便要将你送回御灵门,安葬。纵使天下都与我为敌,我也要为你杀尽仇敌。”

随后他抬起头,对青衫男子与中年妇人回答道:

“好。”

青衫男子耳中听着他对少女所说一番话,微微皱过眉头,心下略有一丝不喜,但偏头看着妻子轻摇臻首表示无妨。

只好暗自叹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少年那邋遢脏乱模样下却明亮澈净的眸子,知dào

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得清闲。

心下想着,神色也略有些无奈,但还是踏前一步说道:

“既然你答yīng

了,那便随我先将这少女安葬吧。”

林萧随青衫男子来到一处绿野之地,选了一处风光旖旎的地方,将左殷的尸首放在草地上,然后蹲下身子,回绝了青衫男子的帮zhù

,用自己的双手,将草地上的土层挖开。

土堆由少积多,渐渐在他身侧垒起一座小土包,少年徒手挖出一个容许一人平躺的大坑之后,站起身子,回身对青衫男子问道:

“你能召唤陨石么?”

青衫男子一愣,看了一眼被搁置在地上的少女尸首,又望了一眼抽着鼻子等着他回答的少年,虽不解其意,但依旧挥手在天穹之间一招,一颗大约一座茅草屋大小的陨石从天呼啸而来。

陨石如同有意识一般并没有落入地面,反而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悠着。

林萧心中此刻也没有什么对这陨石能在天际间悬浮,并没有轰隆一声粗鲁地落在地上的惊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青衫男子,随后低下身子,将左殷的尸体抱起,向前走到墓坑旁。

他将左殷放入墓穴之中,拿着那把从青衫男子处借来的长剑,在陨石上比划了两下,偏着头眼神问着青衫男子,这长剑是否锋利到可以劈下一块陨石。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

随后火花四溅,一块约为枕头大小的陨石石块劈落在地。

林萧拿起那块孤零零脱离了主体的陨石碎块,蹲下身子,一只手捧着左殷那颗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头,另一只手将那块陨石小心翼翼地放在左殷脑袋的下面,随即双手捧着左殷的尸体轻轻地搁在那块陨石块上,轻声说道:

“虽然你总是说要解剖我,可你却救了我三次命。这份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短短几日时光,我也不知你到底欢喜什么,但每次你都喜欢召唤出陨石,大约是你钟爱的,所以给你做个陨石枕头。还有如果世间还有另外一处黄泉之地,你不要在这样蛮横无礼,那边大约也不会有我这样被你打骂也不争辩的废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扒拉着泥土,从左殷的脚开始慢慢向上缓慢而又持续地将她的尸体填埋。

墓穴将满之际,他忽然想起什么,随手拿起长剑,寒光一闪,脸上血气一滞,瞬间惨白,一声痛哼,却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用剑斩断一截。丢开长剑,右手举着那一截断指,对忍着剧痛笑着对墓穴中的女生说道:

“我还要为你报仇,所以不能将自己解剖了给你。但用一截微不足道地手指聊表心意还是可以的。不准骂我抠门。”

语气说不出是否真的如话语中字句一般轻松带点小幽默,只是听在青衫男子的耳中,却生生带着一根刺痛心底的伤痛。

林萧将断指放在左殷尚未被泥土掩盖的头颅旁边,然后又想了想,丝毫不管左手无名指血水四溢,将那些已经填起的泥土又重新挖出。

直到看见那双相对于身子而言还算完整的手,他才停止了动作,将那根断指放在左殷小腹上,然后将那双手搁在断指上,笑着说道:

“解剖解剖,总该放在手上嘛。”

又看了会儿左殷的尸体,眼中流露的目光中有些不舍,但终究撇过头,抹去了眼中的泪水,重新将一副笑容展露在墓穴前。

用泥土掩盖住左殷永远沉睡下去的面容后,林萧拔起长剑劈向剩下的陨石,将其分成一大一小两份,大的那份压在墓穴之上,小的则被他用长剑刻下字迹:

“御灵门左殷之墓”。

字并不好kàn

,而且还是月星的通行字体,并非这死亡地界字体,以至于青衫男子看了半晌不解其意,不过也未曾多问,只看这少年继xù

作为。

林萧将墓碑正正当当地插在墓穴前后,立在墓前良久,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父亲曾说:若有人舍了命也要你活,那这人无论做过什么,都值得你感恩戴德。老饕餮也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林萧,在左殷墓前对天发誓:只要我林萧不死,便是仇人在天涯海角,也要提其头颅,祭拜于墓前。待我得了你师门所在,必身穿缟素,抬棺回你师门,葬在师门之中。”

在微风中卷着落叶的风声中,这话音显得并不大,也无多少悲愤情绪,反而平平淡淡。

然而青衫男子却知dào

这种隐藏住的情绪才是最可怕的执念。

等到林萧一切事由结束,青衫男子才慨叹道:

“重情至此,不枉她救你一场。”

林萧抿着嘴最后看了一眼左殷的墓碑,深吸了一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转身,望着青衫男子说道:

“以后你便是我师父,我叫林萧。你叫什么?”

青衫男子望着林萧那张血迹斑驳的脸,听着他平静的话语,不知为何,突然朗声大笑,笑声惬意畅怀,一字一句道:

“云——海——潮。”

……

修罗王入无名阁十七年冬一月,非徒谷长官,修罗境十九阶——怒目持戈者,修罗境上将军——伏戌波,未能及时平定死徒**,致使**死徒为贼人所掠,在北方军团持戈而来之际,被随军的殿卫军军长押解回修罗殿。曾经的弥罗八族——云族,除已被送入净土境云野涂,和‘不知所踪’的云海潮外,全数斩首。

云族历史至此湮灭。

非徒谷铁城遗留民众尽数迁移至修罗境西方大守城中安居。

非徒谷津梁校尉张若悬被调遣至北方后备军担任马夫长。

非徒谷治衙衙司柳子非,津梁衙门副官轩风,治衙衙役李蛟河调入北方军团第六军先锋军。

非徒谷黑狱狱长王黑鬼斩首。

非徒谷金针室室长宁钊,鉴于此人归境期术法大家身份,予以押解回修罗殿,等候发落。

前大帅燕御潮煽动叛乱,动摇国本,予以五马分尸,其尸身示众百日,百姓可食其肉,割其骨。

观星台,鼎元馆,内城七楼非修罗境军方所统领,着令脱离非徒谷,迁移他方。

非徒谷一切全数销毁,着北方军团第四师部驻守封胥山前,警备黑森林,一旦有所动静,可深入剿灭叛匪。

三日之后,修罗殿向全死亡地界统治阶层发布修罗杀令:

“得林萧头颅者,赏金千万灵铢,中将一职!”

……

数日之后,北方第四师部士兵闯入金针室,无故失踪。

而后,第四师部再遣兵士前往,皆不得出。

师部无奈,以火焚之,大火燃烧一天一夜,化作黑土废墟。

士兵前往探查,发xiàn

无脚幼女遗骸一具。未等师部长官前来,遗骸霍然张目,赤血红珠撕裂兵勇,冲天而去,从此身影消匿,不知所踪。

黑森林深处,血蝠公爵与魏老迎战老狗,老狗不知何故实力锐减,二人联合将其打跑,率领一众残余死徒进入黑森林更深处,亦不知所踪。

……

修罗境十七年冬一月,非徒谷废置。

第十九阶怒目持戈者伏戌波爵位降为十七阶痴悔者,软禁于修罗殿,三年不得出。

叛军贼首林萧,撼摇国本,罪孽当诛,奈何不得其踪。

——《修罗秘史》【前传《死徒之城》终】ps:明天休息一日,整理新篇章的思路,努力规避前传中的问题,尽量能给你们带来一个不错的故事。

第001章:荒漠孤旅,猫伴少年

森森雾气从荒漠的阴沉低云中向北方缓缓推进,刺骨的冷风如同倒刺的长鞭抽打在包裹着一层厚厚长袍的旅人身上,带着遍地的细小沙砾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咯吱着车轮的马车车厢中。

青葱似的鬃毛在一路风霜中纠合在一起,掩去了原本惹人艳羡的可价值数万灵铢骏马之神骏,留下逐渐呼哧着乏力的疲惫。

“啪”的一声响,马车前端坐着的马夫拉着缰绳,挥舞着马鞭抽打在马身上,力道十足,青骢马哀嚎阵阵,得来的却是更多的长鞭。

青骢马勉力踏着马蹄在荒漠的坚石细砂砾上行走,速度却不知不觉中渐渐缓了下来。

马夫抬头望了望天边的阴云,阴云压着远方的天穹,天与地只留着一线,呈在他的眼帘下,熟识荒漠天气的马夫望着那道线,心下计算良久,不禁叹了口气,转头隔着帘布对车厢内的人说道:

“马力疲乏,天气也不适合继xù

赶路,今晚恐怕要委屈主子在荒漠里再多睡一晚。待我往前走段路,有处小型绿洲,可以稍事歇息,缓缓疲累。”

马儿继xù

缓行向前,车厢中却良久未曾传出话来,马夫哀叹了一声,正打算便是让这两匹青骢马最后白沫阵阵也要将车厢内几乎病危的主子送到北方荒族的新城——撒叶。

车厢内传来轻声的咳喘,嘶哑地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马儿要紧,便在前方歇息吧。我还撑得住。”

马夫犹豫了片刻,车厢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他的游移不定,语气略微严厉了些:

“听我的。”

马夫不得已,拉着马缰,挥着马鞭,在疲累的几乎失去神采的青骢马缓蹄中,向前方一处小型绿洲驶去。

车厢颤颤巍巍,车厢外噼里啪啦,车厢内却有一盏琉璃翠灯倏然亮起,点点光亮却毫无颤抖之意。

车厢空间窄小,除帘布处供人出入以外,其余三面全部都是一格一格的书格子,格子中放满了各种书籍。

车厢内也没有座椅,只有一层厚厚的棉毯摊放在车板上,一堆大大小小散发着油墨清香味道的书册杂乱无章的堆放在棉毯上。

车厢中的主人则裹着一层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的厚裘衣,蜷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

琉璃翠灯的灯火投映在模糊不清的面容上,而那双露在帽子下黯淡无光的乌黑双眸则静静地看着灯火,不知过了多久,主子才皱着眉头,勉力探出身子,伸出纤瘦白皙的手,在绿莹莹的光亮中将一本页面枯黄的书册拾起,在灯火中一字一句的轻声细读:

“修罗新历十七年春四月,北方军团第四兵团被布置在格勒沙丘的杜科萨满全数召告为荒藤,总计七千人。

修罗新历十七年春五月,北方军团第三兵团在奇摩沙地被荒族萨满艾利克以血祭为代价全数歼灭,总计六千四百人。

修罗新历十七年夏六月,北方军团副帅南摩在营帐中遭到暗杀,死时全身脓液沸腾,死不瞑目。

修罗历十七年夏七月”

主子轻声咳喘着,却不再读下去,这一本书早已阅读了无数次,上面的每一句话早已记印在自己心中。

修罗境千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杀戮军团,在十年内一败于平然境武相之手,二败在平然境文相之谋,都比不上三年前在荒族大萨满萨拉丁的手底下弃甲十万,荒族并不孱弱的军队甚至一度威胁到弥罗八族中镇守北方的殷族主城:殷花。

若非湮修罗突然降临荒族圣城——特洛兹,与萨拉丁约赌,迫使萨拉丁在权衡利弊下放qì

攻陷北方,否则现如今的修罗境北方战线大概依旧在战火纷飞中,甚至弥罗八族在云族灭亡后能否继xù

统治着修罗境都在模棱两可之间。

纤瘦的手指苍白无力,捻着纸页,目光凝视着琉璃翠灯灯罩上每隔半小时便会流动一次的浮雕,陷入深深地思考中

距离那疲乏惫懒拖动着车厢缓缓前行的青骢马前方,大约半小时左右路程处,一片约摸数百平米的绿洲在远方阴沉天穹下,摇曳摆舞着少许的绿树,绿树泛着枯黄,围绕着一池清潭。

清潭水光透亮,风沙在阴风中卷积,落在清潭之中,瞬间便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中消融。

几条在荒漠上行走觅食的角腹蛇,用几乎已经退化成装饰品的利爪牢牢地钩在绿树的树根,昂着头吐着开叉的粉色舌头,一双阴冷的眼珠警惕地盯视着绿洲中某处积满沙砾石子的地面。

噗噗几声闷响,那处积满沙砾石子的地面被一团黑漆漆圆乎乎的东西顶开。

只听一声哎唷的呻吟声,那黑漆漆圆乎乎的东西瞬间又跌回地底,那几条角腹蛇并没有蠕动着进行攻击,反而迅速地低下头,眼神中充满恐惧地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地底下,砰砰几声响,一个听着颇为惫懒的声音嚷嚷着:

“再多没有了。嗅什么嗅,我就带了一块血精石。”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倾听什么,不过片刻又嚷道:

“你告密就告密,我怕你不成。又不是第一次出逃。”

那几条角腹蛇在他声音的停顿间隙,头颅压的更低,几乎要埋进浅浅的土层内,直到那块地面又被黑漆漆圆乎乎的东西顶开,它们才重新昂起蛇首,眼神警惕中带着惊异,望着地底下冒出来的东西。

地面刚刚顶开,那个黑漆漆圆乎乎的东西掩藏在地底的身子向后一倾,嘴里哎哟哟叫着的同时,一只白色雪绒般蓬松有着狐狸模样的动物从地底一跃而上,四只小爪刚一落地,后爪便忙不迭地划拉着将一堆沙砾往那处又被顶开的地面缝隙中填。

狐狸咧着嘴,黑溜溜地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玩虐地眼神先是往后瞥了一眼,而后转头对那几条忽然振奋起精神的伺机扑食的角腹蛇轻蔑地瞟了瞟。

角腹蛇们一直是这片绿洲的王者,几乎从未经lì

过什么来自除人类以外的生物挑衅,一时间在这轻蔑的神色中,盘着尾端直立而起,纷纷张开蛇口,对着那只狐狸模样的动物低声嘶鸣。

黑漆漆圆乎乎的东西终于在历经艰辛之后探出全部妆容,却是一个面容清秀,洋溢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少年。

少年伸手撑着地面,正准bèi

一跃而上之时,前面那只被他顺拐出来的奸猾小家伙突然身子一闪,哧溜着向最近的一颗树上窜去。

少年脑子里还在思索着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爬树的疑惑时,血腥气息以及空气中喷射出的毒液气息混杂着直冲他的颜面。

少年啊咧着怪叫一声,匆忙从自己那套灰蒙蒙看不出色彩的衣服中掏出一颗碧色的小药丸,迅速地扔进了嘴里,碧色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从体内猛然辐射而出,形成一道距离少年身子大约五公分左右的人形绿色护罩。

那数道可以将一个数百人部落全数化作白骨的剧毒,在空气中沿着轨迹溅射在那道薄薄的肉眼可见的绿色护罩上,嗤嗤声四起,一阵轻烟袅袅而升。

少年插着腰,咧着嘴嚣张地喊道:

“区区蛇毒,能奈我何?小爷我有碧元护体,专门抵御你们这些阴险毒辣的蛇类。”

角腹蛇虽然毒性强烈,但是毕竟只是一般野兽,并无多大智慧,自然不懂这个在地底下忽上忽下的嚣张少年到底在叫唤着什么。

望着那些喷射出的毒汁并没有放倒这个怎么看都不算强壮的人类,角腹蛇的野兽本能智慧,迅速做出反应。一条角腹蛇蜿蜒着低声嘶鸣向窜上树顶,趴在树荫中看戏的小狐狸模样的动物奔去。

另外几条则见远攻不成,快速蠕动身子试图将这个奇怪的人类缠成麻花,然后加倍的注射毒液。

角腹蛇毕竟是荒漠中处于生物链前端的强dà

存zài

,在这片相当熟悉的绿洲中蠕动地速度快如闪电,少年插着腰还在自鸣得yì

的时候,一条蛇已经弹射而起,张着嘴从空中飞向他。

少年见这角腹蛇不按常理出牌,心中一惊,慌忙急退,偏头对那只正tian着爪子,颇为悠然自得的小狐狸模样的动物大喊道:

“我偷偷带你出来,很冒风险的。你难道要看着我死啊。我最怕蛇啦!”

小狐狸一样的动物却置若罔闻,tian完左爪,瞥了一眼那条已经盘上树的角腹蛇,眼皮一搭,又伸出右爪,伸出细小粉嫩的小舌头,tian舐着。

少年见这个实jì

上被自己拐带出来的小家伙,一副倨傲的模样,心里郁闷,望着那几条角腹蛇几乎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恨恨地喊道:

“见死不救是吧。我们绝交!”

话音刚落,他温暖的笑容瞬间敛去,两只手迅疾如风在空中留下片片残影,几乎在眨眼的工夫间,那几条攻击他的角腹蛇就被他全数捏住七寸,手上用力,喀拉数声,全数毙命。

直到此刻,那由于出手速度极快而在空中留下的残影才渐渐退去。

少年哼了哼,抓着那几条已经气息全无的角腹蛇,昂着头说道:

“今晚吃蛇羹,我一滴汤汁儿都不会留给你。”

小狐狸一样的动物听着少年的话,那条盘绕上来的角腹蛇正准bèi

展开身子缠绕它,它看都未曾看一眼那条孤军奋战的角腹蛇,轻蔑的眼神盯着站在树下晃悠着身子和自己对视的人类,那眼神的轻视,将少年气地哇哇大叫。

角腹蛇倏地冲上来,小狐狸一样的动物,头偏了偏,伸出一爪,像拍一只死物一样,轻轻在那凑过来的冰冷皮肤上靠了一下。

少年眉头紧皱,一脸不忍地说道:

“暴力分子!看着那么美,怎么这么喜欢血腥呢。被你这么一拍,晚上又少一份蛇羹了。”

小狐狸一样的动物神情悠闲自得的伸出白色染着少许血液的爪子,在树枝上蹭了蹭,抬起爪看了看,很人性化地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满yì

自己洁白的爪子上染上这低劣生命的血迹,嫌恶地用后身在树枝上轻轻一震,那条已经被拍成肉酱的角腹蛇沉沉坠落,噗砸起一层浅浅的尘烟。

随后一道雪白身影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跃入清澈见底的清潭中,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清洗起自己的身子。

少年望了望自己手上皮肉俱在的角腹蛇,又看了看那条被拍成肉酱的角腹蛇,叹了口气道:

“惹谁不好,非要惹这暴力分子。算了,谁让你智商低下呢。我就勉为其难把你做成一小锅蛇汤,给它补补身子吧。”

他俯下身子,偏头看向绿洲的另一侧,敏锐的耳朵中听见了从远处渐渐而来的马蹄声。

“很轻,疲惫,乏力。”

他抬起头对在清潭中游戏的小狐狸似的动物问道:

“暴力,这地儿离荒族圣城多远?”

暴力咂摸着嘴登上岸,甩了甩身子,蓬松的雪白绒毛在清水的洗涤下,柔顺光滑,如同锦缎一般:

“小延奇送错地方了。离这儿最近的是荒族的新城——撒叶。至于圣城特洛兹,与这里离着四百多公里,中间还隔着一片流动瀚海。”

“什么!这混球亏我每天好吃好喝地待它,血精石可不是那么容易采集到的。”少年气愤无比地喊道。

暴力丝毫不管某个被骗的家伙如何的暴跳如雷,自顾自的继xù

说道:

“另外,刚才在地底没看错的话,它还偷走了你放在左边口袋右下角处的小型储物袋,袋子里似乎装着三块血精石吧。话说这也不能怪小延奇,这三年来你可以说抠门抠到了天怒兽怨的地步,半个黑森林几乎都被你坑过。任谁被坑个三年,也会知dào

怎么从抠货手里顺走点东西。”

tian了tian爪子,暴力嘀咕着挺甜,不顾某个被称为抠货的家伙耷拉着脑袋,在那闷声不吭地将那几条倒霉催的角腹蛇撕扯成一块块的肉:

“也不知dào

你受了什么刺激,对自己的东西几乎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你那个师傅和师娘也不靠谱,教你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嘛。对了,最后再次强调一句:我不叫暴力,我是兽元空间中的王者血脉,古兽皇族,别用这么低俗的名字称呼我。本王的名字叫——古森。不许再叫错咯。”

古森优雅地迈着脚步,走向绿洲的边缘,而后在听见身后抠货的声音后,脚下爪子一歪,回过头咧开嘴,露出细密尖利的牙齿,眼珠圆瞪,全身锦缎般的雪白绒毛瞬间炸起:

“你再说一遍!”

“暴力的确不好听,不符合你的品位。明明就是一只猫,还厚脸皮称自己是古兽皇族。切,所以我决定叫你小森森呢,还是森森呢?还是森森呢。或者,猫森森?”

“卖萌可耻。更何况你根本不符合古兽的美型。所以,受死吧,你这个抠货!”古森彻底暴走,扬起白色的小爪子在少年面前一飞。

片刻之后

“这几串要烤的嫩一点,不许放孜然粉。”古森笑眯眯地转过身子,优雅地迈着步子,像一只高傲的——猫。

而某个受到刺激后变得极为抠门的抠货少年则惨兮兮地捂着脸面上的那道猫爪留下的痕迹,不情不愿地将古森挑选的品质极佳的蛇肉一一串起,放在从兜里面隐藏的储物袋中,掏出的小火炉上,滋溜溜地烤起来:

“明明就是一只猫。”

古森听着身后的嘟囔声轻蔑地笑了笑,如同巡视领地的野兽之王,平静地望着远处而来的旅者。

前方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前端坐着的苍老马夫,显露在脸面上的惊讶与警戒也已经清晰可见

“猫?”老马夫在这条通往荒族深处的偏僻小道上行走多年,各色荒漠上的动物都见过,哪怕哪天从地底下冒出一只巨兽出来,他也不会惊讶到情不自禁地喊出来,他会一声不吭立马掉转马头迅速逃走。

这片绿洲他曾经每年至少停歇十次,对这个地方各个季节可能出现的生物都了如指掌。

雪白蓬松的绒毛,孤傲的眼神,即便相对于人类而言的渺小,可依然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一般,俯瞰着芸芸众生。

老马夫低声惊呼,那两匹原本疲乏无力几乎要口吐白沫的青骢马,在那小小生物的眼神中,似乎眨眼间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如同狂热的信徒一般,四蹄狂奔,冲向那片绿洲,或者是那只渺小的生命。

“猫?”车厢突然剧烈的晃荡开,一直进行思索的主子,被这剧烈的晃动惊动,耳中正好捕掠到老马夫的声音,微微一愣。

马鸣声对天长嘶,老马夫掀开帘布脸上尚且带着惊讶的表情:

“马匹忽然发狂,让主子受惊了。”

轻声咳喘片刻,望着老马夫一脸紧张模样,主子隐藏在长袍下的面容扬起一丝笑意:

“没事儿的。我听到你说猫?”

“嗯嗯,前面有一只”老马夫咽了咽口水,想伸手指出方向,身子却似乎像被定住了一般。

一只雪白蓬松绒毛的小猫跃上了马车,迈着优雅的步伐,视老马夫如无物一般,走进了车厢中。

黑亮的眼珠中闪露着慵懒的神情,望了望那双原本在绿莹莹灯火中黯淡无光的眼眸,此刻却逐渐亮起。并且那双纤瘦白皙的手指不停无意识地抽动,似乎在忍耐着某种心绪。

小猫眯着眼睛伸出小舌头提着爪子tian了tian,轻轻地喵了一声,倏地一下子钻到那主子的身前,垫着小爪子用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地蹭着车厢主人的胸口。

老马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半天才将刚才那句话吐出来:

“猫。”

车厢主人咳喘着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溢满了开心:

“好漂亮的小猫咪啊。”

而后原本无力的手,在如此萌物的刺激下,无法抑制心中的兴奋感,一把将那小猫咪紧紧地搂在怀里。

老马夫眼角跳了跳,继xù

保持木桩状态,嘴皮抽了抽,他那不算老花的眼睛分明看见这个小猫咪,在被主子抱在怀里的时候,用那小脑袋更加用力地挤了挤主子的胸。

“绝对是未**的雏儿,不过身上一股死气。不管啦,哇哈哈,再次离开死气沉沉的古兽空间,就能遇到这么个漂亮姑娘,赚足啦。哈哈。这胸可真软啊。”

第002章:荒漠孤旅,猫伴少年(下)

金黄色的油滴,在逐渐泛出香醇肉香的蛇肉上翻滚着,滴滴落在小火炉上,发出嗤嗤的响声。

香味在荒漠无时无刻都在鼓猎的寒风中,穿过绿荫,掠过沙砾,钻进马车,直到攥住了抱着小猫咪不撒手的车厢主子那嗅觉灵敏的鼻子。

老马夫看着主子眼中流露出的渴望,看了一眼不停蹭着主子胸脯的无节操猫咪,总觉着里面有什么猫腻。

“角腹蛇可不是一般的蛇类,剧毒无比,一滴毒汁便可使一个普通人半身不遂。”老马夫站在少年人跟前,低着头扫了一眼那已经烤出金黄油脂,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蛇肉串,以及小火炉旁边另外一个火势稍旺的火炉上嘟嘟作响的炖出一锅浓郁香味的蛇羹。

心中暗暗钦佩的同时,也对这个出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随身带着锅碗瓢盆还有一只举止相当不雅观的小猫咪,如同出来郊游般轻松写意,一脸阳光笑容的少年产生了疑惑。

“没事儿,毒液什么的都在这呢。”少年翻了翻肉汁浓郁香醇的蛇肉串,递给这个出现在面前,满面风霜,飘零着银丝的老者,招呼道:

“尝尝,现杀现烤,可香了。”

老马夫面色不变,接过那串蛇肉串,眼睛却盯着少年另一只搁在地上的手旁边,那只被盖子封着的透明杯子,杯子高度大约有成人手掌长度,已经有小半杯的无色液体在其中静静沉淀。

这一小杯,如果倾倒在少年背后的绿洲清潭中,在十年内足以保证经过此处歇息取水饮用者,全数死亡。

无论这清潭是否为活水。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年纪看来也不大啊。”老马夫凝神观察着少年,少年神情一直处于欢乐状态,嘴角洋溢的笑容,即便是从未曾见过太阳的人都觉得这笑容有种阳光的味道。

“老丈怎么不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放心,没有毒的。”少年掀开另一个小火炉上一直炖着蛇羹的锅,俯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不由自主地说道:

“真香。老丈,你也喝些,我一个人可喝不了这么一大锅汤,还有好多蛇肉呢。”

老马夫摇了摇头,神情谨慎。

少年见老马夫拒绝,也不以为意,耸了耸肩,拿大汤勺在锅子里搅拌了会儿,尝了尝味道。

入口鲜美,对于已经在黑森林吃了三年素食的少年而言,第四次出逃,虽然过程平乏,剧情也没有以前那么曲折,但这结局除了小延奇送错地方并且顺走了他一袋子血精石以外,可以说是历次出逃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从黑森林到这北荒长达十多天的路途,师傅和师娘都没有突然间出现把自己又抓回去。

结局最好的出逃,还不用再顾忌黑森林巨兽的禁止食动物血肉的规矩,可以明目张胆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肉食,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时刻享shòu

到的更幸福呢。

“真不喝么?”见老马夫连自己递给他的蛇肉串都没有吃,少年撇了撇嘴,抬着下巴撅着嘴向马车指了指,意思是问那里面的人吃不吃。

老马夫心中有些恼怒这少年的无礼,不知底细的少年,对于车厢中身份金贵的主子而言,是相当危险的存zài



然而能够炖烧角腹蛇蛇羹的少年,他感到有心无力。

他没有任何把握将这个只是被角腹蛇蛇爪在脸上抓一下,便能够将至少五条角腹蛇杀死并炖出一锅鲜美蛇羹的少年,轻松击杀。

“荒族人?”老马夫任由手上的蛇串在风中渐渐失去韧性和香气,试探着问道。

少年捧着大碗咕噜咕噜喝下鲜汤,摇了摇头。

“商人?”老马夫紧了紧手,暗自提升着自己的气息,蓄积着力量。

少年抹了一把嘴,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迷路了,本来是要去荒族圣城,去看看半年后举行的大萨满选举,但一不小心被坑爹的带路人,带错方向了。”

“圣城特洛兹。你一个少年,带着一只猫。那只猫是你的吧?”老马夫没有放松警惕,有身份还好,但少年给出的却是一个游客这样模糊的身份。

哪有独自一人上路走这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至于所谓带路人,他根本不相信,此刻他几乎已经断定这是一个来自敌对势力的杀手。

“嗯,是我的猫。哎?对了,小森森,你的蛇肉串好了,再不吃,我可吃光咯。”少年一拍脑门,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顿蛇羹份额中有那么一点点是属于某个给他清秀脸蛋上一爪子的猫咪,急忙对着那边的车厢呼喊道。

老马夫暗道不好,心中暗暗责怪自己防患意识薄弱,转身疾驰冲向车厢。

车厢中的主子身子一向虚弱,这些日子更是生受着不少苦痛,根本毫无防范能力,而那只从见到起便似乎有种种奇怪能力并且相当灵性的猫咪,说不定会将主子杀死。

还未等他到达低着头噘着青草的马匹处,车厢上的帘子被人掀开,车中包裹着厚厚裘衣,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双明亮双眸的主子,抱着那只正扒拉着小爪子想往肉香处蹿的猫咪,走出车厢。

老马夫急忙赶上,蹲下身子,作为台阶让主子缓步下车。

少年看到这一幕,嘴里轻声一句切。

耳中却响起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心灵传音,其声愤nù

,其腔怨怼,其调悲怆:

“你是故yì

的吧!你是故yì

的吧!你就是故yì

的吧!我的蛇肉都没有了。抠门的少年,等待我的惩罚吧!”

少年嘴角笑容更甚,一副属于刚才猫咪姿态的悠然自得。

老马夫等到主子落下地,搀扶着虚弱的主子,向少年走去。

老马夫眼角余光始终注意着那只此刻不再往外扒拉着爪子,反而窝进主子怀里,眼神更是凄凄惨惨戚戚,就像是谁夺走了它的初恋小猫一般。

老马夫那见多识广的阅历,突然间也觉得不够用了,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人性化的动物,那眼神中袒露出的凄婉,便是他这样沧桑变迁都有所明悟的人也觉得这小猫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猫咪是你的么?能送给我吗?好可爱啊。”从车厢中走下的主子一路轻声咳喘着,明亮的眼眸真切的洋溢着雀跃,走到少年身前,毫不理会老仆从不停的眼神暗示,干脆利落地提出自己的问题与请求。

少年挠了挠头,先是望了望远处低着头吃草的青骢马,然后视线又停留在车厢上,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面前这个声音嘶哑的陌生人身上。

若非主子离这身份不明的少年距离不远,老马夫真想拔出衣服内的刀子挖了那双在主子身上上下滑溜扫视的眼珠。

陌生人不慌不乱,大大方方地站在少年面前,任由少年将自己根本看不出性别更何况身形的身子用好奇或者说有点市侩的眼神扫荡无数次。

等待良久之后,少年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伸手指了指那辆马车,又指了指眼含威胁的老马夫毫无客套地说道:

“送你肯定不行,不过你要是把那马车和这个老丈丢给我,送我去圣城特洛兹,这只又蠢又笨还贪吃的小猫丢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嘛。”

“你才吃货,你才蠢蛋,你才笨!嗯嗯,等我享shòu

完这姑娘的美味芬芳之后,我一定会让你意识到触怒一个高贵的古兽皇族尊严的下场!”小猫咪窝在陌生人的怀里,眼神依旧凄婉哀恸,但那几乎让少年耳鸣的心灵传声充满了愤nù

与狠戾。

老马夫没有说话,他知dào

自己的主子除了身子弱外,是个非常有决断力的人。

陌生人笑了笑,虽然看不见这个人的容颜,但少年从那双明眸中已经看到了答案:

“不可能。虽然我很喜欢这只猫咪,咳咳但我不得不让它从此与你共伴天涯。”

声音嘶哑,还间杂着咳喘声,但那份立马做出决断的魄力,让少年觉得这个陌生人还是挺知dào

什么是必需品什么是奢侈品。

“这姑娘我喜欢,有魄力。跟那些唧唧歪歪的女人不一样。想必味道必然很是美味。”形如小猫,状如狐狸,实则为古兽皇族的小猫咪,赞叹的同时,依旧不忘表达自己要将这女子化作口腹之物的执念。

陌生人虽然这么说,但是却没有立即将小猫咪送还给少年,也没有立即转身离开,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等待着少年接下来的属于双方共赢的条件。

少年耸了耸肩,回头望了望天地一线已经被乌云完全封闭,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既然你不要,那就把猫咪还给我好了。反正有没有你的马车,我都无所谓。”

“你不仅抠门,还学会无赖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你把我要回去,我还怎么享用这姑娘啊!你这个抠门市侩,毫无节操,毫无同情心的冷血野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咩!”

无视小猫咪那几乎要吃了他的眼神,少年一边叫着小森森,一边从陌生人怀里接过猫咪。

陌生人眼中虽然流露出一丝不舍,动作上到没有扭扭捏捏阻止少年的行为。

陌生人轻声咳喘着转过身子,长袍在地面上拖拽着,老马夫瞪了一眼少年,而后搀扶着自己的主子向车厢处走去。

“还能活多久?是个姑娘?”少年等到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向小猫咪轻声问道。

小猫咪翻了翻眼珠,白了他一眼,随即在他怀里懒懒地翻了个身,不屑搭话。

“你要是告sù

我,我就让你在她身边一直等到你享用完毕。”少年抚摩着小猫咪的身子,诱惑道。

“最多还能活三个月。而且她身子极度畏惧寒冷,也不知dào

为什么不好生休养着,还巴巴得往寒冷的北荒跑。姑娘确定无疑,而且还是个未曾**的雏儿。你有没有兴趣,要不,先让你开个苞,然后我再享用。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嘛。”小猫咪嘿嘿笑道,偏偏那模样依旧可以让一大堆喜欢萌物的姑娘欢呼雀跃。

“好你祖宗。没兴趣。”少年望着笼罩在长袍下的少女颤抖背影,笑着骂道。

“主子,天地一线已经封闭。晚上委屈主子睡在车厢里,老仆必定加倍防范那小子的。”老马夫掀开帘布,对弯下腰正准bèi

重新进入车厢内的少女说道。

少女轻声咳了一声,转身坐在车厢前侧,没有说话。

帘布缓缓落下,她的视野逐渐变小,但那少年投射过来的视线,却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你不喊一声吗?机会难得啊,要是我们这么走下去,至少还要走七八天的才能到撒叶。你不累我还累呢。”小猫咪咂摸着小嘴,说道。

“切,你要是将你那个只听你说,压根就没让我见识过的庞大极速的真身原形,变换在我身前,到撒叶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少年不屑道。

“我可是被你拐带出来的!我要是现出真身,你想让那帮低劣的生物对我俯首贴耳,毕恭毕敬,不吓死它们才怪。再说,我老爹要是知dào

我没在兽元空间好好修liàn

,偷跑出来跟你这个抠货四处游玩,你想让我从此禁足在家,等几万万年之后我老爹死翘翘了,才有希望出来?你想憋死我啊。”小猫咪愤愤不平地抗议并解释道。

“怕被你老爹抓,才是实话。你这家伙走个路都像是巡视领地的自大狂,我才不信你不喜欢被吹捧奉承。一大吃货。不过,你不能显出真身,这路途似乎也蛮遥远的。你刚才怎么不说,这买卖亏死了。”少年想了想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可以免费搭乘的好机会。

“急什么急,天地一线已经闭合,夜晚将至,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了。”小猫咪打着哈哈,从少年身上跳下来,甩了甩脖子,晃晃悠悠的开始找宿营地。

“你准bèi

晚上享用了她?那敢情好,顺便把那老头也吃了。呃我不认识路,还是不要吃了。”少年挠了挠头,望着远处坐在车驾前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的老马夫,耳边传来小猫咪的欢呼雀跃声音:

“哇嚓咧,这种荒郊野地,居然也有峰谷眠地。速度在这里扎营,本王爷今晚就寝于此了。”

修罗境的北荒之地,如同修罗境其余各处一般,仰头便是一块巨大的漂浮陆地。

当远处的漂浮陆地与修罗境大地在某一处以错影的方式闭合在一起时,便是夜色降临北荒之地。

绿莹莹的琉璃翠灯照映着小小的车厢,依旧蜷缩着身子的少女翻看着那满满一车的书,将一本《殷族通史》阅读完毕,少女提笔在书页上写道:

“欢颜堆满纸,翻卷尽食人。一路一杀,走狗权贵。”

笔迹并不娟秀,反而有种杀伐气,透彻纸背。

写下这句话,她便丢下笔,将这本书扔到了车厢角落,再也不看一眼。

呆呆地看着琉璃翠灯上的浮雕又换了一幅——山峡水道独舟人,看着那在湍急的峡谷中依旧成竹在胸的蓑笠人,不由的幽幽叹了口气。

轻声咳喘着,向另一个写着子集的书格伸出手,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缩回手,从身后的某个写着怪谈奇说的书格中抽出一本书,翻找了片刻,指尖定格在一张页面上,那上面写着:

“形似狐,状似猫,行如虎,此为异兽——怜庚。”

而后一只似是而非的动物图像被著述人画在页面上,下面还有六个字:

“怜庚者,古兽也。”

“古兽么?可是真的很可爱啊。”少女望着上面的话语,回想着那只雪白蓬松绒毛,不断用小脑袋拱着自己胸部的小家伙,笑了笑,低声道。

“咋咧?又睹物思情啦?”小猫咪睡了一觉醒来,发xiàn

抱着自己的少年并没有睡去,反而望着一粒晶莹透亮的珠子怔怔出神。

“看看而已,记住自己为什么要不断出逃。”少年将那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挂着的浅色袋子,说道。

小猫咪很清楚这珠子对于少年的重yào

性,这是除了那张被少年师傅抹去了传送符咒的卷轴之外,那个被埋葬在黑森林深处绿野之地叫左殷的少女留下的唯一东西。

那是一颗眼泪。

死亡地界原住民,没有眼泪。

眼泪若有,便是动了情。

泪落,即是九死一生。

少年并不知dào

这个典故,只知dào

她救了自己三条命。

而自己能做的,只是复仇。

“林萧,你太累了。”

小猫咪望着林萧渐渐沉睡下去与白日所见的阳光少年截然相反的悲苦容颜,轻声道。

第003章:小小少年,无良小猫

掩在裘衣下的鼻子忽然无意识地抽了抽,一股ru香随着鼻翼的抽动瞬间攥住了入梦沉眠的神经。

不知dào

琉璃翠灯换了几幅图的深夜,那些翻着翻着便让自己的意识迷迷糊糊遁入梦乡的书,随着自己揉着惺忪朦胧的睡眼,咂摸着舌尖的苦涩味道,慵懒迷糊着撑开的懒腰,纷纷掉落在车板上,发出噗噗啪啪的响声。

一缕清光伴着老马夫的问候唤醒了她尚处于迷糊状态的意识:

“主子夜间晚睡了,再睡会儿,养养神。老仆这就去做些吃食。”

她揉了揉掩在裘帽下的发丝,眨了眨眼睛,像是未曾离开家时的娇憨劲儿,咂摸着鼻息间那股ru香:

“好香啊,我想吃”

老马夫看着主子依旧半梦半醒的状态,听着她说出的想法,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笑容肆意阳光的少年抱着那只小猫咪坐在绿洲中,一阵阵地怪叫也随即传入耳中:

“啊咧,放点这个哇哈哈,这个也要放点。唔——我的厨艺不减当年啊。”

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老马夫实jì

上一夜都未曾安眠,始终对这少年抱着警惕之心。

主子能力毋庸置疑,家族内部一直对此赞誉有加。

他也一向钦佩主子在一向重男轻女的家族中能以女流之辈,况且年岁尚在花季,便被委派现如今前往荒族新城撒叶进行家族对外事务交涉的重任。

但在他看来即便如此主子依旧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对某些事物例如昨日的猫咪,以及现在又开始嘟嘟烹煮泛着ru香味的汤汁,缺少必要的警惕性。

他正准bèi

劝说主子不要想着吃这陌生少年做的食物,车厢内的少女双手撑地,两腿跪在车板上,突突地快爬了几步,睫毛颤抖着迎向外间的清光:

“他们在做什么好吃的啊?”

“是ru食。用蛇羹的剩汤添加一些特殊的调味品,再用小火炖上半小时左右的一种美味食物。因为其汤呈ru白色,其味道有一种ru香,所以称之为ru食。”老马夫回答道,顿了顿又提醒道:

“主子,我这就去做点吃食。”

少女在车厢口处蜷缩好两条腿,已然清亮的眼眸眨啊眨,嘴里也咂啊咂,对老仆人的提议置若罔闻,只是将自己的视野缩小至那块冒着烟的地儿:

“很香哩。”

“可是主子”老马夫试着做最后的努力。

“没事的,相信我,他不是坏人。”少女拍了拍胸口,力道稍微重了些,轻咳着说道

“嗨,老丈,早上好。起来锻炼身体啦。”林萧一边做着三年来从未间断的早操,一边向神色游移不定的老马夫打着招呼。

老马夫点了点头,勉强扯起一个笑容,看着少年蹦蹦跳跳的模样,问道:

“你做的这是?”

“天天早操。我师傅特地帮我生造出来的,看着很别扭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已经很熟练了,所以现在要是不做做的话,还真有点不习惯。”林萧跨着双腿,挺胸撅屁股,脑袋昂向天空,双手伸直,做出一个相当怪异的姿势,回答道。

“是有点别扭。”老马夫摇了摇头,眉头微皱,对这个所谓的“天天早操”评价道。

“老丈要不要一起做做?”林萧换了个动作,这个动作相当诡异,在老马夫眼里少年的胸腔生生下陷了至少三厘米,以至于少年气息并不能保持连续匀称,整张脸涨的通红。

老马夫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就不受这个罪了。

他正思索着怎么开口问少年舀一碗ru食给主子食用,冷不丁地耳旁传来少年骤然冷下来的声音,气息匀称:

“那老丈,大清早的,跋涉而来所谓何事?”

老马夫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看马车到少年脚下的距离,对这个所谓“跋涉”一词的使用范围,突然有了一点新的感悟。

“不会是没有早餐吃,想蹭吃蹭喝吧。”抱臂于胸前的少年,笑容微敛,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地笑意。

老马夫那黝黑苍老的面容也经不住一阵滚烧,但心里也对这少年突然间的神情语气变化感到莫名其妙:

“我付钱。”他从衣袋里拿出钱袋子,那阵乒乒乓乓灵铢的击撞声,响彻在某少年的耳中,堪比黑森林中让无数大家族趋之若鹜也要听一曲歌喉的巨兽倾刹所展现的美妙。

老马夫低下头打开钱袋子,一边翻检着一边问道:

“一碗ru食多少灵铢?一百灵铢够吗?哎?”

一片阴翳在他问的时候,突然遮挡了自己脚下的光线,咕哝声也同时伴着某少年的呼吸,咫尺可闻。

“灵铢?小森森,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带?”探出脑袋,眼睛发亮的市侩少年看着那钱袋子里堆积的散发香气的灵铢币,心灵传音向小猫咪问道。

“啊咧?”半天没有回应,少年几乎与老马夫同时发出声音。

老马夫手一缩,将钱袋子牢牢地收在手上,一脸警惕地望着神色近乎于痴迷贪婪的少年。

林萧翻了翻白眼,倒不是对老马夫,而是对某个无良好色小猫咪那已经掉落一地的节操,表示鄙夷。

小猫咪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窝在少女丰润的胸口处,时不时的咂咂小嘴儿,小脑袋蹭啊蹭。

少女虽然已经知dào

这个形似狐,状似猫,行如虎的小家伙,可能是传说中一旦显出真身,便是锻灵期也要避其锋芒的古兽,依旧带着雀跃。

那肉肉的小肚子,毛茸茸的尖耳朵,忽闪忽闪的黑亮眼珠子,粉嫩嫩的小舌头。

少女再次用力将小猫咪紧紧抱着,轻轻摇晃着身子,虽然面部表情依旧掩盖在裘衣中,但那眼神散溢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已经足以让不良小猫咪,无视某抠门少年投射而来的无奈目光以及那句问话,光明正大的又拱了拱小脑袋。

“不用这么喜欢我,我都有点舍不得享用了啦。可怜的姑娘,唉。”

老马夫耷拉着脑袋无奈地看了看自家主子绝非虚假的喜悦,不禁暗自头疼。

当他将面孔重新望向也一样表达出无奈神色的贪婪怪异少年时,他不禁更加头疼。

这茫茫沙海,他们何必相逢在这荒野之处。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低声下气只为一碗价值绝对低于一百灵铢币的ru食呢?

从少年刚才的动作和神情看,这一百灵铢币是否能换来一碗香气四溢的ru食,还是个有待商榷的问题。

“这ru食很香,我家主子身子弱,我这些日子给她吃的食物都是一些干粮。所以,我想向你买一碗ru食,给我家主子补补身子。”

原本神情无奈甚至看起来还有点气急败坏模样的少年,在听到老马夫的一席话后,忽然间变了脸色,神情肃然,眼神清亮透底,丝毫无市侩模样,说的话也是义正词严,甚至让老马夫都觉得在自己眨个眼睛的工夫,眼前站着的是另一个人了:

“老丈,你怎么不早说呢。师傅教导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也说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身子虚弱,当然要补啊。至于钱这种事,我们毕竟共宿了一夜嘛,怎么说都是熟人了。我怎么能要呢。”

老马夫被少年的一席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对于他话语中的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观音菩萨之类的更是莫名其妙。

等少年一席话完毕,老马夫倒是捕捉到了这话语里的中心意思,不用付钱。

他舒了一口气,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少年那市侩贪婪的目光,再添上昨日煮着至少五条角腹蛇带来的神mì

实力,依旧让他感到提心吊胆。

否则他也不会在少年探出脑袋看钱袋子时,迅疾缩手防备,却没有上前叱喝。

马车前端,已经坐在车沿上抱着小猫咪的少女,望着少年变脸的速度,和中气十足故yì

说给她听的义正言辞话语,扑哧轻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抚摩着小猫咪的绒毛,对小猫咪说道:

“小家伙,你那个主人好记仇啊。不是好人,不过嘛,这市侩变脸的模样,还是挺逗趣儿的。看在一碗ru食和你的份上,我便让老仆顺带你们一程便是。你说好不好?”

小猫咪闭着眼睛,身子往她胸前又用力挤了挤。

她轻拍着小猫咪的脑袋,轻声咳喘着,笑着说道:

“你也是小腹黑,坏家伙。”

“喵”某只小猫咪发出一声饱含着委屈的叫声。

第004章:萧雪劈柴人,炉薪一点火

放目远眺,天地闭合处早已留出一片阴风卷云。

绿洲已然远去,青骢马提溜着蹄子,在苍黄砾白间随着哟哟的摧促声,朝着阴风卷云的天地尽头奔行而去。

车厢依旧一簇琉璃翠灯,泛着青色的光芒,洒了一地的斑斓空隙。

光影交错间,一刹黑一刹青,少女嘶哑的笑声,在提着小爪子好奇逗弄不停转悠着图案的灯罩,或委屈或憨态可掬般瞄瞄叫唤的小猫咪,各种蒙灯放灯的行为中,回荡在车厢中。

那一地零散书本,也随着小猫咪一不留意踩到墨汁之后,梅花朵朵开散。

车厢外笑容肆意的少年郎,甩着脱去鞋袜的脚丫子,在路面光线下剪出各色影像。

老马夫又甩出一鞭子之后,靠在车架上,微眯着眼睛,偷偷看着少年的模样和举止,延续了一路的怒气在车厢内的笑声中渐渐消弭。

“主子,好些年没这么笑过了。”

他转回视线望着天地尽头的阴沉云堆,心中回想着这几年在主子身边鞍前马后,看着主子为了挣出一个自身价值所作出的种种努力,和这努力背后强行敛去的少女姿态,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少年回头看了看被布帘遮住的车厢,心中传递着来自小猫咪的种种话语,挑了挑浓黑的眉毛,思考了片刻,忽然对老马夫问道:

“老丈,早晨她喝ru食的时候,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得多少天没吃过这样的食物了啊?你既然知dào

她身子虚弱,干嘛还带着她走这荒野之地呢?”

老马夫黝黑的面皮微微发烫,他可清楚记得那顿仍有余香留口的早餐,吃成狼吞虎咽行状的,除了主子,还包括自己。

从东方徽镜湖畔柳丝拂面,穿过莽莽岚山长势喜人的草甸,沿着横贯修罗境东北向的玉叶长河,跋涉千丈高山雪顶

出门时家族内精养的耐力十足可跋涉千里的黑羽神骏在路程中段之时,疲累惊吓癫狂而亡。眼前载着他们继xù

向荒族所居的极北之处奔驰的青骢马已经是第四批脚力了。

一路行来,抵达北方殷族首府殷花,原以为,凭着弥罗八族共同进退的宗旨,主子可以在这百废待兴的城市中得到充足的休憩。

匆匆在马行中凭着多年来饲养马匹的经验,挑选了两匹在耐力上较好的青骢马,给主子买了一身从头到脚遮盖的严严实实长袍,而后在主子近乎于责骂的话语中,自己几乎马不停蹄的重新上路。

老马夫隐约知dào

主子如此不顾病体的急切所为何来,但主子的身子之弱,依旧让他不免对家族内的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产生怨怼之心。

沉默良久,少年见他始终不答话,面容悲戚,再联系自己已经知dào

的少女临近死亡的信息,心中不免也有些同情,脸上时刻挂着的笑容逐渐敛去,陷入默然。

林萧微微思考一番,又心灵传音给小猫咪,追问了几个问题后,抿着嘴,忽而轻轻一笑,伸手一把搂过暗自神伤叹息的老马夫,摇晃着老马夫的身子,说道:

“也许我有办法,能够帮zhù

她调养身子。”

老马夫木然一怔,偏头望着少年怔怔发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他侧了侧身子,看着少年不变的笑容,和眼眸中不同于初见时的戏佻,反而真诚恳切。

脑海中也没有对少年的话语做出多少分析,至于少年的种种神mì

,此刻在这事关主子生死的境况下,全数丢在了脑后,勉强遏制自己一把抓住少年的冲动,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问道:

“你你真能救我家主子?”

望着这个年纪足以当自己爷爷的老者,黝黑的面容上流下的泪水和眼中期冀的眼神。林萧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个决定所产生的结果,可能会超出想象的让自己——满足,一种被需yào

的满足。

“你真要救的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别忘了你自己还是个病秧子呢。”小猫咪在那些书本上欢快地跳跃着,留下一幅幅足以让无数对这一车厢书籍趋之若鹜的人撕心裂肺叫骂的萌派画风,在少女笑声不断,咳喘也不停歇的间隙中提醒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森森,这是我父亲告sù

我的。反正大萨满选举还在半年之后,留着身子在撒叶待一段时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吧。至于我的身子,不过是五个大封印罢了,暂时要不了我的命。”林萧思考时便下了决断,迅疾回答道。

“复仇呢?你积蓄了三年的能量,现在正是冲击第一个大封印的关键时刻,你就这么白白Lang费掉?Lang费在一个注定被我享用的猎物身上?以你市侩贪婪的性情,怎么也做不来这悲春伤秋,妇人之事啊?”小猫咪停下脚步,仰起脸对着少女瞄瞄叫着,心里对林萧这番举动疑惑道。

“啊咧?我在你心目中就这德行啊?”林萧避而不答,反而对自己在这个古兽皇族心目中的形象地位与自己自我认知的显著差别,表示惊讶异常。

“你以为呢?”小猫咪咬牙切齿道,“你这贪婪市侩的德行,是我们整个黑森林被你荼毒三年的巨兽古兽同胞们对你的一致评断,属于最高评断,一切上诉请求全数驳回。”

“我一直以为我很善良,真的,很善良。”少年脸不燥,心不乱的回答道。

从小猫咪那里得到自己在广大巨兽眼泪叭啦饱受荼毒之后所做出的评价,林萧心里不免有些郁闷。显露在表面上的神情也不再保持着诚恳自信,反而有些懊恼。

林萧脸面上的每一丝动静都被老马夫收在眼底。

见这个不知底细但愿意救助主子,也许是主子除了那个撒叶城名声远播的萨都以外,唯一能在现在这种危急状况将她从病危中解救出来的少年表情忽然懊恼起来,心里一个咯噔,没有冲动地做出掐着少年脖子,怒骂骗子的举动。

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伙子,你说的那个是真的吗?”

“啊咧?哦,是的。我可以帮zhù

你主子调养。”林萧连忙点头,他决定在小猫咪那边没能得到的自我安慰,要在这个老马夫的毕恭毕敬中挽救回来。

老马夫松了口气,脸上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扬起头,双手交错摆放在胸口处,对着天穹恭敬地咧嘴笑道:

“天女修罗保佑。主子有救了。”

“那小伙子,你怎么知dào

我家主子的病况?”他低下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奇怪地问道。

“这个我吧,其实,那个,啊咧,那个是撒叶吧?”少年嘴上不知dào

该如何说出有力的让人可信的理由,总不能暴露车厢内的那个卖萌好色小猫咪是传说中的古兽吧,这个事儿要是透露出去,指不定有多少麻烦事儿,得一股脑儿的往自己这儿塞呢。

“林抠货,知dào

我们黑森林广大常住居民对你的另一句评价是什么吗?”小猫咪将脑袋贴在少女的心脏处,同时从身体内向少女心脏处输入了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气息入体,迅速地融入少女的血脉运行中,以古兽强dà

的体脉血液气息对少女的阴寒体质进行缓慢梳理。

“你还想打击我啊?不过嘛,你可以说说看。”

“你所撒的谎永远会被你的下一句无脑话语颠覆。所以,友情提示,做个本分的贪婪小抠货,别学人家玩故弄玄虚。你的谎言太蹩脚了。”小猫咪“喵”一声,抬起小脸蛋,挂着暖暖的笑容,望着少女忽然间有些惊异地眼神。

“林抠货,我觉得女孩子敏感有时候不是啥好事咧。她好像感觉到我给她的温润气息了。”小猫咪瞪圆了黑眼睛,星星亮亮的眼眸,逐渐也闪亮着少女的眸子,心里嘀咕道。

老马夫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撒叶城是否快抵达这件事儿上了,相对于主子的身体,荒族新城撒叶根本连葱都算不上。

林萧缩了缩头,见老马夫注意力并没有被自己这段蹩脚的话题转移开,不禁认同黑森林众生的评断似乎有那么点可信。

“算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强求。只要你能救得了我家主子,我池迦可在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为你做一件事。”池迦突然跪在车架前,身子整个伏贴在地,一字一句道。

“我虽然不能说,但既然主动提出,那必然会尽lì

而为。绝不负老丈如此大礼。”林萧被池迦老马夫这个大礼骇了一跳,急忙也跪下身子,伏贴在地,瓮声瓮气道,语调的坚定,让老马夫似乎看见了一线希望。

车厢内,少女搂着小猫咪,眼望着琉璃翠灯上的画卷——萧雪劈柴人,炉薪一点火。耳中听着车厢外老仆压抑地泣声,和笑容惫懒的少年不知所措地安慰,伸出苍白的手抚摩着小猫咪暖软的身子,低声喃喃自语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娘亲,我不会那样轻易的死去,必会让你得到应得的荣耀。无论我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荆棘丛林。”

她缓缓低下头,靠在小猫咪毛柔柔的身子,裘衣摩挲着猫咪的绒毛,黯淡的眸光一闪而逝,瞬间坚定如万载不移的千丈高山。

外间阴风渐强,乌云层层推进,一场荒原上罕见的大雨即将倾盆而来。

林萧站起身子,一手紧紧抓着车厢上的横杆,一手搭棚于额头向乌云背后深深望去。

“撒叶!”老马夫池迦长声大喊道,长鞭挥下,一声长长的——“驾”声中,青骢马似乎也意识到它们的任务即将完成,撒开四蹄,向坐立在荒原第一线的荒族新城——撒叶,狂奔而去。

“你还要我怎么说,你才肯暂时放下你的执念?林萧,你是无魂之体,想要在短短几年内单枪匹马于天涯海角复仇,根本不可能!我在这里实话明说,我在你前胸后背,左右胳膊,以及心口处各自以符道,术元,术法,泯术,萨满之音,刻画了五道封印。等哪一天你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开这些封印,那死亡地界,锻灵期以下,随你屠戮。但一天不解开,你的力量就一天不会稳定!”

那个一向温和的青衫人,在自己强行突pò

记印期失败后,以极其罕见的强硬态度做出了这样一个无情的断语。

“既然我不能自己解开,那我就找能够解开的人,学习解开的方法。泼妇,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路,就从这里开始!”林萧迎着阴云之风,独然而立,望着那渐渐从微末变得阔大的城池,暗暗说道。

“萨满之术,我来了!”

第005章:撒叶城的孤独者

三年前修罗境北方军团丢盔卸甲十万有余,抱头鼠窜狼狈撤离,损失了修罗境铁血军团最后的赫赫威名。

战事结束之后,荒族人为了纪念这场战争以及死去的族人,在大萨满萨拉丁的强行推动下,用短短一个月时间在北荒瀚海的最南端,建起一座巍峨雄城,这座城市的建设时间之短暂,市政设施之完善,军备之强dà

。让整个死亡地界各境的统治者瞠目结舌。

它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了修罗境北方军团的胸口前方,只需轻轻一送,便是又一场浩大生死战。

荒族来去如风有若盗匪般的飞射军,驻扎在撒叶城。

一旦修罗殿与荒族开战,这支人数只有八千以机动性的完美震彻死亡地界的弓骑军,可以在四小时之内疾驰至北方军团最前端的重镇——枫野镇。而这段距离在三年前战事未开之前,荒族军队至少需yào

一周的时间才能抵达。

北方军团军团长曾经指着殷族族长的鼻子骂道:

“有本事你派你殷族儿郎把这头浑身都是刺的刺头砍掉,老子就发兵平了北荒。要是没本事砍,你他娘的就给我老老实实闭嘴,回你的胭脂堆里,继xù

烂醉如泥去!”

这根刺扎在北方军团的心头,三年来日思夜想,如何才能拔掉这根簇新顽固的钉子。

北方军团前任大帅——陆秋池,在卸任后对接任的年轻将军说道:

“如果撒叶是雄狮,那么九大萨满就是它的利爪。宰了他们,即便飞射军机动性再强,我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这座雄浑巨大却又生机勃勃的新兴城市,随着修罗殿与萨满祭祀厅之间虚情假意的和平谈判之后,开始迎来送往来自于各境的商人,逐步成为修罗境又一座吸金能力极强的综合性城市。

这里更是许多冒险者的乐园,再加上荒族人一向尚武,做任何事情动则便刀枪无眼,棍棒无情。

以至于这座城市每日都会有不少人死于械斗,因此形成了一个从未在荒族内部出现的新兴职业——仁殓者。

他们一般幽居于市井小巷中,用一块朽木雕琢的木板挂在屋檐上,上面以荒族字体或者修罗殿字体写着——“仁”。

在深夜时分从各自的居所中走出,收殓来自于城主府或者街道上的尸首。

无论这些尸首有无亲戚,都会被他们整理之后,抬到撒叶城西南处,曾经的战场上一一安葬。

此刻林萧就站在一间隐藏在市井小巷中的仁堂屋檐下,望着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形成密密麻麻雨幕的大雨,怔怔发呆。

小猫咪丢给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掩藏在厚厚裘衣下,不停轻声咳喘的少女。

当少女得知自己可以将小猫咪留在身边之后,那份情不自禁的雀跃欢呼声,让林萧感到一丝满足,被需yào

的满足感。

老马夫池迦神情焦虑地望着林萧,当得到林萧处理完一些事情便会前往他们下榻之地,进行诊断的回应后,才略微放下心。

林萧看的出老马夫即便放下心来还是不太信任自己会再回头,直到自己指了指那只假寐实jì

上正心花怒放的小猫咪,表示即便不为他主子的身体,自己也得把小宠物给取回。

老马夫这才依依不舍的坐在马车上与他挥手告别

手上提着刚刚从书店里买来的《荒族地理》,《荒族萨满简析》,《圣哲教院的沙子》。

这三本书,据那位口若悬河十多分钟的书店店员介shào

,是能够在十天内使得一个陌生人对荒族从上到下都可以有一个大概模糊印象的启蒙读物。

也只有撒叶城这样的开放型城市才会有这样的书籍,方便那些初来乍到的商人。

于是,本来只是想逛一逛撒叶城的林萧,在书店店员几乎不曾歇口的推销中,昏昏然掏出老马夫买ru食所付的灵铢币,买下了这三本书。

林萧脑子里想着老马夫池迦临走之前那殷殷嘱托,和恨不得亲自尾随他办事儿的冲动劲儿,不由得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似乎真的做了件了不得而且肯定甩不掉的好事儿,心中也略微怀带着一丝忽悠老马夫自己出去办事儿,实jì

上是闲逛的谎言所产生的歉疚。

“我还真仁慈啊。”林萧自我感叹道,“居然没和他谈价钱。唉,这真是亏本亏大了。”

感叹结束,那本来就经不起撩拨的歉疚,瞬间被某抠货少年的市侩轻易抹去。

“无节操抠货少年,后悔了吧!”与他心灵相通的小猫咪此刻正在一座散发着新装修成功后浓烈气息的大宅院里,吃着在北荒罕见的来自于深海的鱿鱼块,感应到林萧有些悔恨的情绪,不禁打击道。

“你个吃货,你还是想想怎么享用你的美餐吧。话说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吗?除了在最初的时候对我的决定表示一点点的反对意思之后,貌似之后的你尽是心花怒放,阳光温暖好心情嘛。”林萧回忆着从提议帮zhù

少女治疗,到与小猫咪分离这段时间,这只吃货并且绝对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一直处在某种莫名的喜悦中。

“你懂什么。你知dào

我在这姑娘身上发xiàn

什么了吗?阴寒之躯,先天阴寒,这是其一。强dà

如同你一样的深沉执念,执念越强的人味道越美味,这是其二。最后,她还是处子,身上有股淡淡的兰花香,应该是从东方而来,对于我们位于黑森林方向的古兽而言,所有东方古兽统治区域的生物,都是绝好的补品。当然,这其实是种心理安慰罢了。”

小猫咪喵喵晃着脑袋,小爪子踩着块鱿鱼片,俯下身子大口大口的狠狠撕咬,像是野兽狰狞着食用血食一般,然而配上它此刻娇小毛茸茸忽闪忽闪的黑眼珠,让少女自觉地忽略掉那并不符合猫咪食用原则的吃相,只觉得它相当可爱:

“小猫咪今晚和我一起睡觉哦。”

“喵——喵”小猫咪瞬间被这话彻底秒杀,一块鱿鱼块卡在小喉咙内,想吐却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去,扑闪着犹如黑宝石般晶亮的黑眼睛,傻傻地望着依旧裹着一层厚厚裘衣的少女,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行为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这可是你自找的哦,羊入虎口神马的,古兽皇族最喜欢啦。

“我怎么听着你的话,感觉自己也是你食谱中一道丰盛的餐点呢?什么叫做和我一样强dà

的执念?”林萧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心灵感应中直接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他一口气瞬间就憋在胸腔内,好半天才“噗”的一声吐出来,在唰唰雨幕,噼里啪啦迸溅水珠的青石板前,开怀大笑。

仁堂内坐在兽皮铺就的座椅中,正安心看书的“仁殓者”中年人,被门前躲雨少年肆无忌惮的笑声从书海中拉出来,诧异地望着少年时不时弯下的腰,以及听在耳中的“活该,活该。”之类的奇怪话语,不禁站起身子,走到门前,好心向少年提议道:

“呃你好,小伙子。从这向前左拐,有个小巷,朝里面大约走一百米左右,有一家来自灵境的诊所,你现在应该”他顿了顿,“蛮需yào

的。”

“啊咧?”林萧脸蛋刹那间红红火火,心灵感应中小猫咪几乎笑翻了的嘲笑声更是加剧了他此刻的尴尬。

中年人看到林萧脸上突然一片嫣红,呈现病态的模样,关切而又诚恳地说道:

“灵境诊所内的医生,医术高超,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我觉得你应当早点过去,看你这样子,似乎病的不轻。唉,撒叶城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更何况这么大的暴雨,也难怪你会感冒了。”

“以及犯神经了。”他心里接着想到。

少年几乎羞愧自惭,恨不得此刻重回黑森林中通向北荒瀚海的秘道,那里的幽暗正是掩藏自己此刻尴尬情绪的最好场所。

不等磅礴大雨销声匿迹,他一把抱住自己从书店买来的书,低着头,冲进雨幕中,在青石板路上飞奔而去。

后面还有中年**声地呼喊声:

“小伙子你走错方向啦。”

此声一出,他直觉少年的速度忽然间又加快了几分,几乎一眨眼间便融入了烟雨弥漫的雨水中,消失于巷道的尽头。

他站在门前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两脚在台阶上不丁不八地站着,视线从天空逐渐下移到脚下的石板,忽然神色微微一愣,眉头蹙起,眼目中疑惑之色大增,不禁自语道:

“咦?这少年留下的气息怎么怪怪的?”

然而不等他仔细分辨这气息中的不寻常,雨势忽然间更加狂乱,在阴风的卷积下,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脑门上,如同荒原上的细小沙砾般砸在额头上阵阵生疼,雨水穿过他的身体一直击打到门内,而少年留下的气息也在这雨水的肆无忌惮中消失无踪。

中年人抱着头快步退逃回屋内怒骂道:

“什么破天,居然下雨。不知dào

这里是北荒啊!”

抱着几本书英勇冲锋在大雨弥漫的撒叶城街道上的林萧,在冰冷的雨水冲击下,面容依旧殷红如血,那火辣辣的灼烧感越加的剧烈。

以至于一直通过心灵感应嘲笑他的小猫咪,渐渐的也意识到不对劲:

“林抠货,你浑身的血液在灼烧翻滚,怎么回事?时间应该还没到啊?”

林萧沉默不语,饶是他在黑森林一向以脸皮厚,心黑,抠门,贪婪著称,但正如黑森林那帮子被他坑的不轻的巨兽所言:

“这小子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自我准bèi

充分,脸皮厚实的和钻龟的坚甲一般拿锻灵期的元力都别想轰开。但是如果自我准bèi

不充分,那脸皮就薄得和一层浸了水的纸一样,轻轻一点,便成渣滓了。”

所以在陌生人面前他依旧保持着被骐蛇丢到这个世界之前羞涩的性格,特别是第一时间对他的某些行为作出理智判断,偏偏还说的相当正经的人,这种不知该说是缺陷还是优点的性格模式便会更加明显。

他满耳朵都是方才在屋檐下,中年人神色正常,语气正经,关切诚恳的目光交杂着吐露的话语。

羞臊是他此刻唯一的情绪。

甚至掩盖了他身体内部已经不仅仅在脸孔上显出灼烧感,而是扩散至全身的灼热。以及小猫咪通过心灵感应感受到他体内不正常情况惊讶及焦急的呼喊。

通通被忽略。

撒叶城在城市中心有两条交叉成十字型的主干道,所有建筑都沿着这两条主干道建设,在建设过程中,自然间杂着各条相对于主干道而言略窄的路径。

罕见的瓢泼大雨在今日突然降落在这地处北荒最南端,却依旧属于干旱荒漠地区的新兴城市。

雨水所经之处,已经将大多数行人商贩赶进了茶楼酒坊赌场。

整个城市只有少许人还在狂风暴雨中艰难行走。

灰布长袍遮掩了干瘦高大的身躯,风霜渐入了他苍劲的发丝,沧桑起伏的沟壑在他青灰色的面庞上留下道道渐渐老去的痕迹,只有那双深沉睿智的黑瞳中泛溢着不属于老者的光彩,那是即便在以修心为功课的修禅境都少见的仁慈与充实。

修禅境那位吃撑而死的弥勒大师曾说过:

“内心充满光的人,风雪不侵,雨水不沾,天不降雷,地不震土。”

长袍随风猎猎鼓摆,一层淡淡的气息从内向外散发,将所有的风霜雨露尽数挡在身外。

然而这一身气息的波动却毫无调动体内能量的感应,似乎自然而发,天生而成。

老者腋下夹着一本书本边沿都已经脆黄的古旧书卷,在风雨中缓缓前行。

他眯着眼睛望向雨雾的更深处,雨幕的遮掩使他的目光无法投射到更远的地方。

一道黑影忽然从雨幕中冲出,所经之处狂烈的雨水竟然全数蒸发成烟。

老者心下一惊,在那道身影将要冲过自己身侧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挡住那道身影继xù

前冲的趋势。

手臂只是轻轻一碰,一股灼烧感迅疾透过灰色长袍在手臂上留下灼痛感。

他本能的将手一缩,夹在腋下的书无意间跌落在地,无暇顾及古旧书卷在风雨中惨遭侵蚀。

他迅速的将手掌抵在黑影的额头处,不顾那由于体内剧烈燃烧所带来的灼痛感,沉默无言的带着黑影在因雨势磅礴而空空如也的街道上绕起圈圈。

一圈,两圈,三圈不知转了多少圈后

直到手掌上的灼烧感为雨水的冰冷凉意所浸透,老者才停止转动,那黑影低哼了一声,紧紧抱在怀中始终不撒手的书本一一洒落在地。

黑影意识被来自体内的灼烧感即将湮没的时刻,断断续续道:

“书”

老者神色平静,将少年扶着,俯下身子,将落在地上的书本一一拾起。

随后将少年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在风雨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不知是无意间忘记或是什么原因,他腋下掉落在地的那本书卷被遗落在风雨中,页面随着风不停的翻卷,仿佛天穹之上有人在一一翻看,书卷最终定格在一纸湿透的页面上:

“我将舍弃鲜花与赞扬,牵绊与眷恋,走孤独的长路,寻永恒的苍穹。”

第006章:迷茫前路

略微抬头盯着油灯的晕黄光亮逐渐弱去,伴着屋外仍在绵延狂啸的倾盆暴雨,老者那双平和的目光渐渐闭合至留下一条缝隙。

呼吸平缓,拂过桌面,触碰到那簇孤弱的灯火,却如漫漫黄沙流动着掩埋所有的土层一般,倏然间就要灭去。

伸出手拿着镊子夹着油灯的灯芯,向上稍稍拔了一段,灯光在明灭瞬间忽然重放光芒,那晕染的灯火范围偏离了桌子周围向外又稍稍扩展了些许。

老者睁开眼睛,望着灯火复盛,温和地笑了笑。

他低下头,放下手中的镊子,重新提起尖墨笔,吸足了墨瓶中的墨汁,酝酿了片刻,在呈放在桌面上的空白书卷上,以流畅的线条体,优美的笔势,将浓黑的墨汁化作字句,记录下自己的感悟:

“微弱点滴,亦能汇聚深海;星火一瞬,亦能燎原千里。”

“不以卑微为自渎之由,不以高贵为自傲之因。人世所居,当宽和仁厚。”

啪一声轻响,“仁厚”二字随着尖墨笔那早已歪裂开的笔尖,彻底断裂而染上一层笔尖流泻而出的浓郁墨汁,墨汁贪印而泅,将这两字沾染的几乎无法辨识。

老者神色一怔,随即笑了笑,放下断裂的尖墨笔,将这页新写的书卷举起,前后缓缓鼓动着。

轻风微拂,字句渐干,但那仁厚二字,却终究被点墨所污,不见清爽。

老者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子,对全身肢体做了个活动。

喀拉一声,老者眉头一皱,声音尚在耳畔,余音未远,仔细感受了片刻,却没有发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适。

“这是哪?”声音微弱,带着深沉睡眠后的无意识喃喃呓语。

老者这才想起床铺上的少年,自嘲一笑,而后走到床铺前,俯下身子,看着正在轻颤着睫毛的少年,笑着回答道:

“素缘堂。”

少年耳畔传来温和的声音,这声音如同温润暖玉轻缓融心,滑入耳中,流进心识。

这股暖融之意如同压缩至极致的点,在黑暗沉睡的意识中,安静沉放。

而后在沉放的下一刻像是有谁忽然间撤去它所有的外力束缚,随即在识海中霍然炸亮,黑沉浓郁沉眠的识海瞬间在这暖光中被惊醒。

璀璨星河般清亮明眸猛然睁开。

“醒来就先喝点干奶茶,暖暖胃。北荒瀚海干旱寒冷,你这忽冷忽热的体质,还需好好调理才能安稳的生活下去。”林萧望着上方不远处青灰色面庞,耳中听着老者的话,怔然许久,张了张嘴,嘴唇干涩,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你是谁?”

老者一手拿着一碗泛着浓香的干奶茶,坐在床沿,一手抓着林萧的肩膀,将他扶正了身子,笑着回答道:

“萨都,一个司祭,也是一个仁殓师。”

“萨满祭祀厅的司祭?”林萧接过一直放在温水中温养的干奶茶,低下头喝了一口,感觉一股淡淡的羊腥味活着奶香的暖意顺着食道,暖和着自己冰凉的身子,略微一愣,问道。

“嗯。我去给你做些吃的,这里是你在暴雨中依旧紧紧抱着的书本,一共三本,应该没少吧。很不错的书。”萨都站起身子,将那几本已经烘干了的书籍放在床边,拍了拍书面,赞叹道。

“嗯。”林萧没有看向那三本书,应了一声后,陷入沉默。

四顾而视之后,发觉这个屋子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相当简陋与单调。

除了书桌,自己坐着的床铺,还有两把椅子外,放眼望去,整个屋子最多的东西,却是一摞摞的书卷。

有簇新的似乎还未来得及翻看的新书,也有毛边粗糙泛着褶皱的旧书,甚至还有少量在林萧得自师傅教导所形成的认知中极少见的羊书卷。

羊书卷,其实就是羊皮纸累积而成的古旧书本,对于现如今已经非常流行的纸页,羊书卷更多的则被大家族放置在书房中以体现家族底蕴的一种低调炫耀方式。

即便是自己师傅的草屋中,羊书卷的存zài

也是极其稀少的。

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那些羊书卷几乎都有所损毁,因此每当天气干爽时,师傅与师娘就会和自己一起将那些羊书卷拿出屋子,摊开放在屋前干爽的地面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护理着。

林萧此刻很想回黑森林将自己的那个师傅领过来看看这个小屋子内,被主人随意置放的羊书卷,哪有半点值得珍贵珍惜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分明是将这些堪称历史级的古董当做随处可见的地摊货罢了。

至少,林萧那少的可怜的死亡地界认知可没告sù

他,羊书卷是可以放在地上当地毯用的。

他相信自己师傅对死亡地界大部分常识性知识讲座肯定不会偏离真zhèng

民众生活的。但像眼前这人一样毫不介yì

,丝毫没有保护珍贵文物自觉性的行为,林萧除了瞠目结舌保持沉默以外,没有任何想多话的欲望,生怕自己一口开,就会成为一个维权话唠。

“好多书啊还有羊书卷。”林萧眼睁睁看着萨都从屋外走进来,湿漉漉的鞋子啪得踩在一本被撕扯的差不多没几张羊皮纸的羊书卷之后,因惊讶而产生的咕哝声终归没有忍住,神色疼痛,像是那脚踩在自己心口一般,心中不停嘀咕着这都是钱啊之类话语,说道。

萨都注意到林萧的眼神和话语中着重强调的“羊书卷”三个字,明白少年为什么一副肉疼僵硬表情,将手上的食物放在桌上,笑着解释道:

“这些都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况且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羊书卷太过贵重,书写也不方便。相比现在的纸页,这种过时的东西,除了那些大家族为了彰显自身的所谓底蕴外,没有什么人会当一回事儿。羊书卷本身不具备考据和珍藏的价值,只因为古人以此为记载历史的载体,因此才有了它的存zài

。就我认识的几个家族内珍藏羊书卷的人,连羊书卷上写的是什么都不懂。那羊书卷存zài

的意义还不如一张废纸。”

“可是这都是钱啊。”林萧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在不是羊书卷的纸页缝隙间走动着,一脸肉疼地说道。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可你何曾听说过,阶梯变成等值货币的?”萨都显然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顿了顿,萨都指了指桌上的纸页,说道:

“羊书卷所记载的内容,将它重新编译之后,以现代文辞进行解读,记录在这个纸页上,被众生所阅览,才是真zhèng

的意义所在。否则你将它永远珍藏,除了作为装饰品外,你能看到一点一滴现实含义么?哪怕仅仅是为了满足阅读性的娱乐。”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觉得这些都是钱。你不屑,不如送给我吧。”林萧呼啦呼啦喝着汤,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瞪圆了眼睛,满眼小星星地对萨都说道。

萨都哈哈大笑。

林萧满脸希冀地望着萨都那沟壑丛生的脸蛋随着笑容的肆意,而变成一朵绽放的菊花,并且等待着从萨都嘴中吐露出一个必将让自己兴奋无比的答案。

“不可以。”萨都笑着回绝道。

“啊咧?你不是说都没用了嘛。你不是说珍藏无价值嘛。难道你其实是拿我开涮的?”林萧话一出口,暗道自己不够谨慎,这个叫萨都的,具体是个什么人,有什么能力,他一概不知。

可自己居然在“有,不一定万能。没有,却万万不能。”的钱眼里,一个倒栽葱一般嘎嘎大笑的畅游进去,直接问出了这样一句无脑话语。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事事算计,整天斤斤计较,估计早就累死在和黑森林里那群越来越狡猾的巨兽捉迷藏一般,乐趣与苦涩并存的漫长战斗中了。

“果然是没有脑袋的人啊。突然觉得我们伟大的古兽和巨兽居然会被你坑害了三年,世间果真一物降一物咩?喵”在漫长的意识沉眠中,断了联系的小猫咪在林萧意识恢复的第一时间内,便重新与林萧联系上,继xù

做起看客来。

只是此刻,它躺在暖暖的裘衣中,贴着泛着女子处子体香的内衣,感受着从少女身上不断散发出的热意,终于忍不住对自己这个伴当的智商产生一丝怀疑。

“有些羊书卷还是有用的,等过段时间我便将它们全数送给你也不妨事的。”萨都笑着说道。

林萧张着嘴,愣了一下,欣喜若狂地说道:

“那等多久?我半年后要去圣城特洛兹,看大萨满选举呢。”

“应该会在那个时候送给你的吧。”萨都神情微微一凝,既而缓和,笑道。

微弱的灯光现出漫漫逐渐拉长的光晕,床铺上的少年早已安然入睡,萨都拿着一只新的尖墨笔在那本大部分空白的纸面上奋笔疾书,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放下笔,站起身子,推开房门,外间狂躁了一天一夜的雨已经停歇了好久。

雨水洗涮人间污秽过后的清爽气息,随着微风拂过他的鼻息。

他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屋外远方黑沉沉的天空,那里有一道光,只有修习萨满之术并领悟其中真意的人才能看到。

光呈黑紫色,时而粗壮,时而细小,时而高跃苍穹,时而低行半空,变幻无常。

他看了许久,直到那道光柱忽然消匿,才轻声低语道:

“萨拉丁,半年之后,你真的能继xù

坐在那个位置上吗?大萨满又如何,终究不过浮生一蝼蚁罢了。”

声音落下,沉默良久之后,萨都脸面上显出迷茫神色,仰起头望着黑沉的苍穹,和苍穹之上漂浮的大陆,喃喃自问道:

“我们的路,真的一样过吗?我所坚持的与你所坚持的,在死亡地界的法则之眼下,其实并无差别?”

无人回应,只有阴翳庞大的悬浮陆地无声冷瞰着这老者的神情。

荒漠阴风掠过他的额头,银霜发丝在空中疏狂若离。

第007章:今生忆前尘

晨间清光洒映,天穹高远,便是看似静止不动的巨大漂浮陆地,在这个暴雨冲刷侵蚀之后的城市上方,似乎也向更高远处上升了一段距离。

空阔广远的天空,露出少见的湛蓝色泽,随着微风一一浸染着早起吆喝的城市居民。

少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在羊书卷上摇摇晃晃如同走钢丝般一点一点的向屋门处移动。

一只大脚丫子啪的一声,踩在羊书卷上,不等少年尖叫声从喉咙中放出,那只大脚丫子跨出一大步,踩在了另一本羊书卷上,而脚丫子的底部更是粘着一片被扯下来的羊皮纸。

萨都打开屋门,仰头望了望天空,回身看向屋内,笑着说道:

“好久没这么好的天气了。”

他心情因为天气在暴雨之后骤然变得如此清爽感到高兴,但某个抠货少年浑身却像寒霜倾打的茄子,恹恹无语。

“都是钱啊。萨都老丈。”少年哭丧着一张脸,良久之后看着很像是没心没肺缺心眼笑着的萨都,说道。

萨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个少年的抠门,他此刻算是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等成为你的财富时,你再心疼吧。你先和我到前面的客厅,给你诊断一下身子。”

“诊断身子?那还是算了吧。这身子有什么毛病我不敢说一清二楚,我那个师傅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以我现在的水准也猜不透。但大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是知dào

的。像昨天那种情况,其实只是突发”林萧的话说了半截,便戛然而止。

他看见这个叫做萨都的司祭,走出屋外地那一瞬间,不知是眼花还是真的发生在眼前——他的目光竟然在那个瞬间穿透了老者的身躯。

或者说,老者原本实体的身躯在那一瞬间成了光雾,变化成了虚幻。

下一刻,老者的脚步落在院子中,林萧的目光也重新回到正常的视线轨迹。

“你”林萧张开嘴发声,怕被前面的人听到,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惊讶着就叫出来。

早先在黑森林受教时,他的师傅就不止一次地敲打他:

“世间大能者,虽不多,但皆有气息举止可略循探查,却绝不能多言。”

“倘若多言如何?”林萧秉持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追问道。

青衫鼓荡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少年,一字一句,冷冷道:

“几——可——死。”

林萧使劲儿地眨着眼睛,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嘴里除了一个单音词以外,无法明确也不敢诉说自己前一刻所见的神奇。

便是清晨光明初露后,便和少女一同起身,做完早操的小猫咪。借助心灵感应望见这一幕,饶是它见多识广,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异象,惊骇到忘记嚼碎小爪子下面的鱼干,以至于喂食的少女以为它吃饱了,一把将它抄起,搂在怀中一顿温存。被抱得痛并快乐着的小猫咪勉强在嗯嗯声后说了一句:“林萧你好像撞到宝了。”

萨都走了几步,耳畔除了清风吹拂的声音,并没有听到身后少年那声短促压抑地惊讶声。

他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少年呆呆直视自己的目光,奇怪道:

“难道你不饿吗?”

少年怔怔出神一秒左右,才察觉这种直视一个大能者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急忙收回目光,胡乱点着头,面带惊异一路小跑着冲到萨都身前。

萨都看着他从屋内跑到屋外的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一点都没有那种抠货的计较劲儿,而且就这一路小跑来,那些铺在屋子内的羊书卷,已经被少年不知dào

踩了多少脚。

萨都倒没什么心思跟少年打趣儿,只是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头,微笑着。

这举动让少年前行的脚忽然间一顿,低下头面色怔然。

萨都问道:

“怎么?”

少年低着头摇了摇脑袋,闷声回答道:

“没什么。”

萨都隐约觉得是自己伸手抚摩少年发丝的动作,让少年心理产生了某种变化,不着痕迹的将手往下移动,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赞道:

“骨骼根基不错。”

林萧抬起头,笑容并不是肆意地展开,略微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萨都看到少年眼眸一闪而逝的惘然。

“走,去吃点东西,我们好好谈一谈。说来,我到现在还不知dào

你叫什么名字。”萨都松开手,笑着问道。

“林林左肃。”林萧将在出逃前便想好的名字告知萨都。

三年前修罗境对他的修罗杀令,还在延续着。虽然在荒族内用本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以防万一,他也只得在名字上欺骗老者。

“林左肃。名字不错。”萨都笑了笑,与少年并排走着。

“林左肃。林抠货,难不成你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去纪念死去的人?而且在刚才这个神奇老头揉弄你头发的亲昵模样时,我感到你心灵的颤动,自从我和你心灵锁链绞合在一起以来,我可从未感到过你的这种情绪啊。搞得本王爷我差点哭了。”小猫咪在毛毯上跳着,挠着小爪子向上够弄着不停移动的狗尾巴草,喵喵地叫着,心里则奇怪地问道。

“他手掌很厚,很暖。”良久之后,林萧才淡淡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解释。

“我怎么感觉到淡淡的忧伤?”小猫咪向上用力一跃,将那根不断逗弄自己的狗尾巴草一把压在毛毯上,喵喵地向蹲着的少女讨好。

撒叶城的街道全部以青石板铺就,没有泥泞的泥土小道,排水功能也比较完善,若非昨日暴雨连绵,排水管道第一次接受如此大剂量大速率的考验,所谓积汪水洼这类事情,是决不会在以后再次发生的。

所以,当萨都领着林萧穿过前厅,直接走上街道时,林萧看着街道上干爽如同昨日的雨只是干燥剂一般,丝毫没有对今日的路面产生任何影响,无一滴水渍的青石板,不禁暗自感叹道: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黑森林那穷诡的道路,简直要坑死爹啊。”

此刻撒叶城中央大道上耸立的巨大钟楼上,时针刚刚从时光缝隙中缓慢移动到七,铛铛钟鸣声从此刻开始一直到晚间18时止,每隔一小时都将响彻一次全城。

这个钟楼的建立,也是最为荒族人所诟病的,但却是那些从外地赶来做生意的商人最喜欢的细节。

七点的时光,林萧看着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和各种声调的吆喝叫卖声,清香汗臭味儿交杂的气息,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未曾来到死亡地界之前所在的世界。

这让刚才被萨都轻轻亲昵抚摸头发而产生的某种思念情绪,在强行压抑下之后,再次勃发而出。

“老饕餮。”他低下头,眼睛微微湿润,轻声自语道。

林萧跟着萨都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第一次感受着属于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幕,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琳琅满目排列在店铺展示栏前的物品,还有那些相互问候的话音,以及突然在街道某处爆fā

一场战斗时,一大群人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一般蜂拥而去,加油吆喝声此起彼伏

“很热闹吧。”萨都和一个路人打了声招呼后,转头看向林萧笑着说道。

“嗯。很热闹。我没想到在这个城市能有这样的活力。”林萧在出逃之前,从师傅的秘密通讯渠道获得了不少现在修罗境各处的情报,对于荒族新城撒叶所处的敏感位置,自然有所耳闻。

“死亡地界虽然崇尚武力为尊,但大部分普通民众还是祈求每日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罢了。就像你们外世界的人一样,除了像司丽雅那样的天赋之人,大部分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萨都一边笑着与认识的人相互打着招呼,一边说道。

“我不是外世界的人。”林萧身子一震,勉力控zhì

自己的情绪,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萨都偏头望着他,林萧抬起头对视着老者平和的目光,毫不怯弱。

萨都点了点头,没有提出质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昨晚我写书至深夜,曾看到你睡梦中留下的泪。”

“你,想怎样?”林萧脚步一顿,面容一凛,冷声问道。

“林抠货,你脑子坏掉啦!这是大街上啊!这是荒族地盘啊。被他猜到又怎么样。难道还不许外世界的人在修罗境走动吗?能走动的多了去啦。你是不是要我爆粗口啊!”小猫咪听到老者的话,也是一惊,但是没想到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反应会这么大,这不是明摆着告sù

萨都,自己有问题么?

“不要紧,不要紧。我不说,你不说,还能有谁知dào

。况且修罗境这三年来入境的死徒,基本上不会强行用以劳役,反而有不少被释fàng

出来,安置在大守城。当然,能够跋涉千里来到这荒芜的北方荒原的,绝然不多。我没那心思为自己添堵,你是什么人,做什么事,与我无干。我只是尽我作为一个萨满司祭的职责罢了。”萨都从林萧的反应中自然看出这个少年身份的不合理之处,甚至也想到了那个被修罗杀令所牵涉的年轻“匪首”,不过他终究对这些事情从无介怀之意,所以依旧笑着解释道。

“林抠货,放轻松。要是他想对你做什么,昨晚有的是机会。当然现在机会也很大就是了。不过,你就不能先把你这冷冰冰的模样回复成笑脸吗?先好好跟着他,至少他不简单,也肯定不平凡。”小猫咪得益于兽元空间填鸭子教育所带来的开阔视野,和自己曾经仅有一次的生命历练所带来的宝贵经验,安慰和平复着少年的心。

林萧沉默了片刻,重新走上前,低声道了句:

“抱歉。我”

“没事,没事。任谁背负那种生命历程,都会如此敏感多疑的。”萨都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揉着他的发丝,意味深长,却又笑容满面地说道。

林萧站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臂膀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拍打着,目光怔然,神思中只有头顶上那宽厚温暖的手掌,揉弄着自己的发丝。

那感觉,熟悉而又温暖。

“父亲。老头子。”

宽阔,却依然拥挤的潮流中,除了萨都,和小猫咪,没有谁注意到一滴追忆的迷惘泪水掉落地面,砸起浅浅的灰。

“前面是一家非常好吃的餐厅,叫饕餮。”萨都揽着少年的肩膀,挤开人群,和重新展开笑容的少年一起望向近在眼前的红色屋瓦铸就的酒楼,咕哝着口水说道。

望着那硕大金灿的“饕餮”招牌二字,林萧震惊无言。

直到坐到酒楼的座椅上,林萧都保持着一副期望与惧怕交杂在一起神色。

这让萨都感到奇怪,但是他并没有多问。

少年笑容肆意?他没有看过。

少年敏感多疑,贪婪小气,他倒是在这不到一天的短短时间内,看的一清二楚。

“单纯的孩子。”萨都在心中默默想道。

“林抠货,你果然是有史以来我所见过的最笨的家伙了。你的老底和性子,我连偷窥都不需yào

,就知dào

这个老头把你已经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你动个眼神,他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你在黑森林作弄我们的鬼灵劲儿去哪了?你抠货的贪婪精明又去哪了?你已经丢了一地的节操怎么又拾回来了?你的阳光般温暖肆意的笑容呢?就你这个性格,还玩出逃,云海潮那个家伙居然还任由你逃出来复仇,你他娘的送死的吧!”小猫咪终于暴走,它见不得这个少年突然的脆弱。

“左殷!左殷!左殷!你的抬棺入御灵!”它通过心灵感应拼命地呼唤少年的理智,抛弃可笑的脆弱,完善他本有的执念。

“够了!”一声暴喝在吵吵闹闹的酒楼内忽然炸起,满堂俱静。

萨都站起身子,对酒楼内的客人说道:

“我刚才和他就某些事儿争辩了一路,老了嘛,唠叨比较正常。年轻人,火气旺。各位海涵,各位继xù

慢用。”

酒楼大部分客人一看这打招呼的是萨都,这个在撒叶城最著名的仁殓师,都点头表示理解。

见客人重新回到自由阔谈之中后,萨都坐下身子,关切地问道:

“林左肃,你没有什么事儿吧?”

“抱歉,让您担心了。我没事儿。刚才,抱歉。”林萧顿了顿,突然笑着说道:

“谢谢。”

萨都望着他的笑容,只觉得眼前一亮,温暖人心的阳光笑容铺洒在少年的脸上,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林萧说完后,想起刚才在酒楼间那些闲言碎语中传来的信息,比对着自己所知的情况,诚恳地向萨都询问道,并递上一张老马夫池迦临走前留下的地址:

“听这些人说,你是仁殓师?你早餐也曾想对我进行身体诊断。我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冒昧的邀请您,如若有空闲的话,和我前往这个地方,为一个人看一看病。”

仁殓师虽然在荒族内部还是一项新兴的职业。

但在荒族外,却是一项拥有古老历史的职业。能够成为“入殓师”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有着高超的医术,这种医术极少去治疗活人,大部分都是用来为将死之人进行治疗。

根据小猫咪的说法,少女的身子几乎濒临死亡,只是现在靠着小猫咪渡过去的生命气息,没有完全坏死崩坏罢了。

萨都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林萧,想了想道:

“那吃完后就去吧。”

林萧第一时间觉得不对劲儿,他还没见过萨都为一件事犹豫超过五秒钟的时刻,但见他答yīng

下来,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他依旧有些疑惑,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伟大精神再次作祟:

“如果您觉得这个地址有些不方便的话,我试着与那边说一声,换个地方。”

“没事。只是一些让人不胜其扰的苍蝇罢了。放心好了,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可不是会丢脸色的人哦。”萨都笑着对林萧眨了眨眼睛,打趣儿道。

“呵呵。”林萧笑容尴尬,挠了挠头。

“亲昵的过分了吧?”小猫咪对这种短短时间内便能从关系冰点又回升甚至还有节节升高的趋势,表示由衷的问候——“你妹的,比我还会感化人啊。这老头什么身份啊?”某只小猫咪愤愤不平道。

第008章:萨都司祭的另一面

“大概只是重名吧。味道也不太一样。”

出了酒楼大门,站在街道上,林萧仰起头回看了一眼“饕餮”的店名,咂摸着嘴里的味道,神色忽然轻松下来,不复任何低落情绪。

萨都抬起手,用灰色长衫的袖口抹干了嘴角上残留的汤汁儿,啧啧赞叹道:

“饕餮的美食冠绝死亡地界。可惜没机会去灵境总观城,饕餮总部,品尝饕餮亲自做的食物。听说那味道才叫真zhèng

的入口即舒,有人说,吃一口,恨不得把整个舌头都吞进肚子里。啧啧,夸张不夸张先不提,至少这店里的食物,我是百吃不厌啊。”

“这里只是一个分部?”林萧在招来的马车上,说了地址后,坐定位置向依旧在回味饕餮美味的萨都问道。

“嗯。三年前撒叶城一个月内建筑完成后,饕餮是第一批进入撒叶城的商家之一。饕餮是死亡地界相当著名的酒楼,有数百年历史。但是这个开遍除十方境以外所有境层的酒楼,只经营饮食,从不涉及其他行业。所谓酒楼店主之类,听说也都是代言人而已,真zhèng

的主家是谁,无人知晓”显然对饕餮美食相当热爱的萨都,对这方面有过查探,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天花乱坠。

林萧重新提起的心,在听说饕餮已经有了数百年历史之后,终于彻底放下。并且确信这只是重名罢了。而后,便津津有味地听着萨都讲述那些来自于各层各境的奇闻异事。

萨都口才了得,况且知识储备极其丰盛,各种怪异论诞都能信手拈来。

而林萧在黑森林的学习历程只有短短三年,可架不住云海潮学自兽元空间的棍棒加填鸭教育,只有拼命苦读满屋书籍,虽足不出户,但也可谓知晓相当一部分天下之事。

心情放轻松的林萧与滔滔不绝的萨都二人坐在马车上言谈甚欢,丝毫没有萨都预料中的枯坐对视,相看无言的尴尬场面发生。

等到他们下车的时候,林萧已经开始称呼萨都司祭为“老头儿”了。

“两位客官,再往前,就是官族区了。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是不许进去的。二位,在这就下车吧。”马夫拉着马缰停下马车,掀开布帘,对车中相谈甚是开心的忘年交说道。

“辛苦您了。这是车钱。”萨都将车费递到马夫手上,说道。

身后马儿嘶鸣的声音渐次远去,一老一少二人站在所谓官族区的主干道前,等待着向他们走来的役使询问。

役使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青灰色面皮的萨都司祭,手上的棍子啪地掉落在地,立马转过身,撒丫子向官族区深处奔去,扯着嗓子大喊道:

“萨都来啦!萨都来啦!萨都来啦!”

“看来你很受欢迎嘛。”林萧吃惊地望着这一幕,役使那可以说充满慌乱的嘶喊声,令他神色怪异地望了一眼身旁面色平静,似乎役使嘴里喊得名字与自己毫无关联的萨都,而后笑着问道。

萨都点了点头:

“以前,曾在这里跟他们颇为愉快的借了些东西。所以,记忆比较深刻,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萧琢磨着这话语中的意思,再联想到萨都曾经说过的一些话,神色渐渐有些惊讶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借的不会是羊书卷吧?”

萨都很爽快地回答道:

“嗯。猜对了。你在屋子里看见的大部分羊书卷,都是这个区域内住着的大家大户里的藏品。我只是借走,发挥一下这些羊书卷的余热罢了,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的情绪还是如此激动。真伤脑筋啊。”

林萧阳光般的笑容渐渐变得有种苦涩的意味,前方官族区的那些大家大户们,在役使的呼喊声中,纷纷停下各自的生活情趣,房门大开,一阵鸡飞狗跳。而后,群情激奋地如同看到偶像一般激动地向官族区街道前站着的某人冲了过来。

如果他们的表情不是愤nù

,激动,嘴里不是大喊着:

“哪呢?那个借不到改抢的抢劫匪徒在哪呢?老子劈死他!”

以及手里拿着的不是大杀伤性武器诸如笤帚,簸箕,长刀,甚至牵着有一人高的恶犬等等。

这种欢迎程度,一定会相当和谐与美满。

林萧被这官族区内气势汹汹的群众运动的可怕架势,心中咯噔一跳,几乎想拔腿就跑。虽然自己也曾被黑森林里那群巨兽像鬼子进村一般地毯式寻找,但像这样充满人性化并充溢着人类气息的架势,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当机立断地提议道:

“那个,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暂避锋芒比较好。啊咧?你找死啊。”

萨都回头对他笑了笑,示意这点小场面并不算什么,不仅没有与林萧一起奔逃出八条大马路,反而向前又疾走了几步,离向他冲来的人群又近了些。

林萧甚至能看到一些人因为肺活量比较大的缘故,骂咧声所溅出的唾沫星子已经相当准确地扫射到了萨都的脸上。

“林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老家伙似乎有点犯众怒。”小猫咪到没有跟着少女暂居的屋子主人冲出去凑热闹,反正它能通过林萧清楚的知dào

外面发生的一切,看着这场面的壮烈,几乎可以赶上它们黑森林同胞们征伐林萧的架势,不禁头皮发麻道。

“这老家伙,比我牛多了。师傅教导我,同类相残最是残酷。他能引起这么多同类的愤nù

,我觉得残酷两字儿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气魄,我觉得他要么是受虐狂;要么是神,对面则是一群猪,不是一个种类,所以才能如此大义凛然的站在最前方。啧啧,你说的没错,这家伙不简单。”林萧放轻松的心情终于让他喜欢看戏的情绪重新调动上来。

“我说的不简单不是这个好不好!你个猪脑子!”小猫咪已经没有办法继xù

以言语来挤兑这个脑子有时候会不正常的家伙。

“各位!”萨都平伸出两只手,向外一推。

群众们微微一顿,而后“你妹的,上次就是听他说教的,老子捐了数十万灵铢!”

“冲啊!”

等等诸如此类。

“你们还想要羊书卷吗?”

林萧捂着耳朵,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睛,但那听起来就像谁用指甲在黑板上来回划拉一样的尖利噪音,冲击着心灵,几乎让林萧崩溃。

并且这尖利声还颇为整齐,以层次叠加的方式依次响起,那是众人以家族为单位,停下奔行的脚步所发出的声音。

世界忽然整个安静下来。

这时林萧才稍稍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看四周的状况。

安静地喘息。

林萧再往他们的脚底下望去,才知dào

为什么听到那么刺耳的声音,这些人的脚上穿的都是带着尖头的鞋,除了脚丫子要套进的地方以外,鞋面,鞋底儿等等所有的地方都被钉上了钉子,而且——尖头朝上。

“真心凶残啊。果然同类的残酷是无与伦比的。他们这是准bèi

让这老头享shòu

蛮族十大酷刑之容嬷嬷的狞笑?”小猫咪被这些人脚上穿的鞋震地思维一片空白,然后想起已经灭族很久时间的蛮族曾经有过这样类似的酷刑。

“这尼玛要是踩上去,他不成筛子,我林萧名字倒过来写。”林萧被这片齐刷刷并且铁定是刚才役使警报拉响之后才突然装备的战略鞋子震的目瞪口呆。

没瞧见有些人一只脚穿着尖头鞋,一只脚还穿着居家长靴么。

“要!”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推出一个人,那人重重地咳了几声,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上前,酝酿了少许时间,神色严肃地大声道。

“好!”身后掌声雷鸣。

这个公推出来的人,却没有因为身后的巨大声势所带来的精神支持而趾高气扬,反而在喊出一声“要”之后,面色猛然间挎下来,几乎是哭丧着脸说道:

“萨都司祭,您好歹还回来些啊。您高高在上,何必和我们这群就知dào

打仗杀戮的粗人斤斤计较呢。况且,其他人家不说,我老爹可是和您曾经一起在祭祀厅学习过的同窗啊。说来俺还是您小辈呢。”

“切。”萨都司祭,这位公推出来的人嘴中高高在上的人物,从嘴隙间吐出一个单音词,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要是老克塞在家的话,我还能给你点面子。可据我所知,老克塞早就去北方阿克沁荒原狩猎巨兽去了吧。小辈么?能给我带来知识么?不能,那就给我滚回去。”萨都司祭顿了顿,又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只要我们还在一天,您就甭想踏进官族区一步!”那个老克塞的儿子,四十多岁的人,听到萨都司祭的话之后,面皮燥红,不知是被萨都那句“小辈么,能给我带来知识么?”羞愧的,还是自己没能在身后这帮子把自己推出来做交涉者的同一战壕战友面前树立威望而愤恨,总之他挺起胸膛,带着大无畏和视死如归的精神说道。

“不错,我欣赏你的勇气。也欣赏你视你老爹珍藏多年的羊书卷于无物,视你老爹暴戾血腥脾气如空气的勇气。非常欣赏。”萨都司祭拍了拍手,脸上神色平静,笑容温和,眼神平和。

“萨都司祭大人,小辈求您了,您也不愿看着我们被老族长打死吧。这些可都是古董啊。”老克塞的儿子终究骨气不够,一想到自己老爹在战场上有着“血腥撒帅”的称号,他就一阵胆寒。身后那帮好不容易因一时激愤而攒起声讨气势的一干群众,在小克塞窝囊的话语中,那种勇气也消弭的一干二净,纷纷讨饶。

“算了,逗弄你们这些小辈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这次来吧,不是借书,也不是还书的。你们让不让我进,我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耽误了里面某个姑娘的病情,我想城主大人会非常乐意请你们去吟春阁喝杯茶,欲仙欲死一番的。”萨都见敲打这群想把自己捅成筛子的小辈火候已经足够,再敲下去,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做的事宜上,会形成一股不小的困扰,语气和缓地将来意陈述道。

“难道是那位姑娘?”小克塞听到萨都并不是来借阅或者说抢夺羊书卷,而是解救某个姑娘之后,试探着问道。

那个萨都嘴里的姑娘,他还是知dào

一些的,现在正住在奥勒留家族。

昨天刚来,听说身子相当不好,到的时候,差点死掉。

至于对面这位,除了是一个萨满司祭以外,更是撒叶城平民区最尊敬的长者,仁殓师。医术方面自然也是撒叶城有数的权威之一。

当然对于他们而言,这个长者是个面目可憎的抢劫犯,丝毫没有作为长辈的自觉性。

“嗯。我是受这位小友的委托,前来诊治的。当然这姑娘的来历我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各位,我保证不会借阅谁家的羊书卷。”萨都微笑着说道。

“因为我们家的羊书卷都被你抢光了好不好。”不少人在听到最后的保证语后,心里默默嘀咕道。

众人身后一个仆役挤着人群,走到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片刻。

青年人听完仆役的话后,伸手排开众人,走到前方,对萨都司祭行了一个礼,转身朝向那边一直处在看戏状态的林萧说道:

“白采薇小姐,有请林左肃先生与萨都司祭。奥勒留家族热忱欢迎你们的到来。”

第009章:若有神,他便是吧

一对石制凶兽“弃羽”圆瞪双眸,狰狞巨口蹲坐在大门前,与对门的石制凶兽“裂斑”一同守护着各自的门户。

奥勒留家族居所与官族区中心区域相去甚远,宽阔的长长街道上,竟然只有两户人家。

“白采薇小姐身弱,喜静。三个半月以前,族长得知白采薇小姐将下榻奥勒留家族,便立即兴工动土,对家族大部分地域重新做了规划与修整,一周以前刚刚完工。所以宅院内尚有些装修后的气息,请两位海涵。”若不是穿着一双尖头鞋稍稍破坏了点青年人的形象,不然以他的举止言谈,不难想象他的脾性。

领着两人走进宅院,林萧瞅了瞅自己身上那套已经很久没洗的灰色长衫,又偏头看了看萨都那件灰土的袍子,望着庭院的绿水青山状,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你可没告sù

过我,这个地方如此富丽堂皇啊。”

“权势如浮云,富贵于我,亦是浮云。”小猫咪窝在白采薇的怀里,tian着爪子上遗留的鱼香味,回应道。

萨都望了一眼面容上微有些发憷模样的林萧,笑着说道:

“脱了衣服,都是肉。”

“哎哟,你说的怎么这么恶心。”林萧浑身一个哆嗦,一联想到肉之类的,头皮发麻,恶心道。

前方领路的青年人听到萨都的话语,特地转头对林萧解释道:

“萨都司祭,是撒叶城最博学的理论家。也是圣哲学派经典解释权者,他说的话向来是为普罗民众所喜乐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上层贵族对此不屑一顾。

林萧看着这青年人的解释,第一时间瞄了一眼萨都老头儿的脸色,老头儿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嘴角的笑容依旧平和。

林萧见老头儿没反应,不禁暗叹这老头儿脸皮之厚实,已经到山不惊水不扰的地步。而后追问道:

“圣哲学派又是什么?”

青年人张了张口正准bèi

解释,老头儿蓦然发声:

“圣者天听,愚者地闻。堕战仁定,始有萨满。”

青年人苦笑着对林萧说道:

“这一段正是《萨满简史》开篇第一句,圣哲学派,正是由此而来。不过若详细解释,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待林先生有空,我愿讲解一二。”

林萧笑着点头,不过暗地里却想:

“你自己都说了老头是权威解释者了,我还听你胡侃什么。而且这句话什么意思啊?没听懂。”

一路曲折回廊,长短小道,密林石子路

直走的林萧恨不得捧着脚丫子拼命揉弄:

“就这么个宅院,要那么多种路做什么啊!”

可看看前方青年和一直微笑不曾说话的老头儿,他们的脚步依旧平稳,不曾有半点波动。林萧低头叹息了一声,心里也不再多说什么,不为别的,就为了沦落在白采薇怀里的小猫咪,他也得咬牙走完这条道。

“我在黑森林三年,走的各种路都没有今天花样如此多杂繁复。大家族真烦人。怪不得师傅对云族灭亡一事,给出的态度从来就是不屑一顾。”心中渐渐对这路径的曲折快要忍无可忍之时,一片青松林翠从远方迎面而来。

青松林翠中,假山泉水潺潺流淌,一排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白色屋子泛着淡淡的装修气息呈现在林萧眼前。

白色屋宇的黑瓦屋檐下,全身依旧长袍罩身的白采薇,蜷着腿斜坐在屋前以木板铺就的走廊上,抱着小猫咪,眼含笑意地望向经过长远路程而来的人。

她的身边,老马夫池迦望见从黑松林中露出脸面的少年,一丝笑容浮现在他黯淡焦虑的面容上。

“小森森,看见主人,居然不欢迎!”林萧看着那只似乎比昨天胖了一点点,懒洋洋窝在少女丰润怀中假寐的小猫咪,一想到自己这一路行来的艰难困苦,对比这舒适与苦逼,气不打一处来,登时火大着疾步上前,伸出手,笑眯眯地喊道。

“喵”小猫咪睁开眼睛看了看逐渐走上前,在心底不知多少次咒骂的少年,懒洋洋的从暖和舒适的少女怀中抽出一只爪子,在空气中无力地摆动了两下,轻声叫唤了一声后,毫不在意少年敛去笑容后阴沉躁动的面容,缩回爪子毛茸茸的头反而向少女怀中更深丰润处拱了拱,重新闭上双眼。

“啊咧!”林萧左右看看,发xiàn

这边还真没有能够从少女手中夺走小猫咪的合适工具,挠了挠头,抹了一把一路行来积沉的汗水,暗暗说道:

“小森森,我们绝交!”

半晌之后,心灵感应中传来古兽懒洋洋的声音:

“下次出逃的时候,别拿我当幌子了啊。反正绝交什么的,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古兽而言,是很容易淡忘的事情。嗯嗯,很容易就将某人忘记。”

“你至少给我个面子,你也得有做宠物的自觉吧。见到主人,不应该兴奋地跳来跳去,扑进主人怀里的吗?”林萧哭丧着一张脸,坐在木地板上,耷拉着脑袋,心里说道。

“我又不是狗。而且,即便是宠物,我也是高傲的猫。懂?猫,优雅神mì

高傲。只有狗那种低劣的动物才会哈拉哈拉地流口水扑上去一顿乱tian。咦,恶心极了。”小猫咪睁开眼睛,朝坐在木板上情绪低落的林萧看了看,“真拿你没办法。”

松了松身子,白采薇笑着摸了摸小猫咪的绒毛,低下手,将小猫咪放到了地板上,看着小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高昂着头向少年走去。

和谐友爱——那是不可能的。

“哇哈哈,我终于逮到你了。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喵喵的猫叫声伴着某个忽然笑容满面,一脸诡计得逞得yì

洋洋模样的少年叫喊声,构成了一幅生动和谐友爱的——人与动物。

“呵呵。”白采薇低下头轻轻咳喘了两声,示意送上毛巾的老仆无需挂怀,转过脸看向从坐到木板上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老者,微笑道:

“萨都司祭。我是白采薇。”

萨都抬起头,朝着浑身被长袍包裹严实的少女深深看了半晌。

那种平和淡然的目光,缓缓融融的顺游在少女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萨都司祭所具有的医术,原本便是白采薇赶到撒叶城之后,将要去拜见的能者。

只是不曾想到陌生神mì

少年,阴差阳错下将这个撒叶城,或者说在修罗境上层统治者关于萨满祭祀厅文件中,处于边缘化却时不时能让一些人感到奇怪的老者,带到了自己面前。

白采薇卓越的记忆力使她第一时间,便搜索出了关于这个老者的信息,暗自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也不禁佩服这个老者的勇气和能力:

“修罗新历十一年冬,北荒瀚海圣城特洛兹发生政变,十大萨满之首——萨都,因与大萨满萨拉丁理念不合,怒斥萨拉丁为大**者,遭到贬谪成为萨满祭祀厅第一个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萨满降阶到最底层司祭的人。随后持鞭节流放北荒深蓝荒海放牧羊群,鞭节不落,不予回归圣城。

修罗新历十七年冬,传闻深蓝荒海忽然陷入半透明状态,数柱紫光柱冲天而起,化而为眼,腾挪天地,贯穿九层。不日之后,萨都面色青灰自深蓝荒海独自跋涉进入撒叶城,沉默数日后,组建仁殓师。以仁为名,以爱为义,行丧葬之事。同时,撒叶城各大家族惨遭萨都司祭洗劫,凡羊书卷全数取走,从未归还。各家族驻扎在圣城的长老向萨满祭祀厅提出抗议。那位性格暴躁与萨都一向政见不合的萨满祭祀厅代管厅长——奥斯曼萨满,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谁有资格让深蓝荒海一夜间成为人间天堂,那你们也可以这样做。”

这些都是来源于真zhèng

上层统治阶层才能知dào

的信息,虽然那位据说身高马大如同巨兽一般脾气暴躁的奥斯曼萨满驳回了撒叶城大家族的请求,但为了防止萨都种种能力的出现影响到萨满祭祀厅的威严,和大萨满萨拉丁的权威,竭力封锁深蓝荒海的异动,也同时告诫萨都不要轻举妄动。

以至于撒叶城的民众都以为这个萨都司祭,只不过是与那位被贬谪的萨都首席萨满重名而已。

许多民众不止一次惋惜的对萨都说:

“你要是改个名字,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以你的学识,肯定不是一个小小的司祭啊。”

即便如此,萨都的为人和处事以及高超的医术,依旧让他在撒叶城博了个好名声。

只是从没有哪个普通民众会认为这个每天早上都会步行到饕餮吃早餐,然后表达自己对美食热爱的糟老头,是曾经他们需yào

仰望的存zài



“白小姐。”

白采薇“啊”了一声,从沉思中回过神,眼眸明澈,清光如水,与对面老者平和的目光对视着。

老者沉默酝酿了一下措辞之后说道:

“先天阴寒之体,自幼年起遭逢大变,心神受损,执念所据,渐至痴狂。恕我直言,你此次从东方徽镜湖畔,跋涉万里而来,实在是思虑欠妥,以你的体质,颠簸到这里,而不死,不知该说是你命大,还是天则法眼之下要让你受尽折磨。三个月不到,我便可为白小姐安葬。”

白采薇伸手制止一脸怒容就要动手的池迦,轻声咳喘着,正要开口说话。对面的老者又说道:

“咳,乃是通经脉,畅内外气息的方式,你这样每次为了保持所谓淑女状而刻意压抑轻咳,本身便是对你自身的不尊重。白小姐,我不得不说,你背负的太多,若能一一放下,我还能帮衬着让你多残喘些时日。如若始终背负着你根本不能承担的重担,三个月,算长的了。”

白采薇蜷着腿,沉默良久,放声咳了半晌后,笑着说道:

“司祭所言的确在理,现在感觉的确好了很多。但我只是一弱女子,又生在修罗境这样的世间,身后所拥有的都是孤弱之人,如若我不一力承担,不难想象日后他们的境况将如何的悲凉。我已逝的娘亲曾经说过:高门大族,只有利益纠合,权势纷争,毫无人性可言,更没有所谓安宁之地。所以,我现如今坐在此处,只不过是为了让背后的人能够有个安宁之地,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娘亲过去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我现在已经很少去思虑了。”

这段长长的话语,让坐在一边紧紧抱着小猫咪的林萧听的有些怔然。

萨都抬起头看着风吹过黑松林,松针铺满的地面窸窸窣窣,间杂着栖息于内的鸟雀鸣叫,笑容微敛,面色平静,沉默良久。

白采薇顺着萨都的目光看向黑松林,耳畔听着那些鸟雀声,轻声道:

“如若这松林中的鸟雀是我背后的人,那我便是这遮掩了光保护着他们栖息的黑松林。一切的黑由我承担,他们只需安宁,我便安然自在。”

“小森森,如果萨都老头儿不肯救,我和你联手,能解救她吗?”林萧侧身看着少女被遮掩了的面容,低声喃喃道。

“你不是早就决定救她了吗?既然决定了,何必又婆婆妈妈的呢。还有,顺便提醒一句,老头儿的目光虽然毒辣,但是依旧抵不上本王爷的能力啊,毕竟我可是岁月悠远的古兽皇族啊!哈哈!”小猫咪晃了晃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仰着肚皮,眯着眼睛望着这些人,在心灵感应中说道。

“什么能力?别卖关子了,小森森。不说别的,便是她这种为了他人舍弃生命的做法,就值得我学习了。”林萧心里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可没有话里那样的大义凛然,分明有一种介于白痴与二逼之间的表情。

“是啊是啊,所以傻姑娘什么的,最好吃啦。当然,你就不要没事儿学这个,你要学的是杀伐果duàn

啊,这才是在死亡地界的王道啊!你个笨蛋,废材,懦弱的复仇者。昨晚跟她睡在一起的时候,我用兽元为她的身体经络进行了全面的梳理,虽然不能清除病根,只能做到延缓,但终归比这老头儿装逼放嘴炮来的强吧。话说,她的怀里真是丰润暖和啊。都舍不得享用了呢。”

化身小猫咪实jì

上是兽元空间古兽皇族的古森,俗称小森森的无良兽类,说完话后,挣脱开林萧的手,抖了抖毛发,晃荡着身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尾巴一扫一扫的走到白采薇身边,前爪收敛,后爪用力一蹬,扑进了那处丰润暖意肆意的波大胸怀中。

白采薇一愣,望见小猫咪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抬起头望了一眼少年,笑了笑,随即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面罩,轻声说了声谢谢。

林萧挠了挠头,笑着表示无妨。

直到这时候,萨都老头儿才将这黑松林看了个透彻,站起身子,衣袍长袖舞摆,对一直侧身站在廊上的奥勒留家族青年人道:

“准bèi

好我的食宿吧,今晚我为白小姐治疗。”

白采薇浑身一颤,原本萨都的沉默时间之长久,已经让她觉得无望,此刻听闻将要治疗自己,心中不禁喜极而泣,只是泪水无论如何都未曾掉落一滴。

死亡地界原住民,若有泪,必动情。

但动情,必面临生死,魂飞魄散。

“谢谢您。”白采薇放下怀中的猫咪,站起身子,对老者深深鞠躬道。

萨都摆了摆手说道:

“我只能试一试,根除病症绝无可能,除非有人耗费生命时光,并且生命元力要相当强健,不能老朽,而后强行对你进行生命灌注,否则你这身子骨终究会送了你的命。若非倒是能帮你根除。奥勒留家族的年轻人,还没问呢,你叫什么?”中间的一段话,他的声音极低,除了小猫咪听见了以外,没有人知dào

他糊弄过去的话语是什么。

小猫咪蹲坐在地板上,喵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老者的身体,心中暗自叹息。

“奥勒留·苏克。”青年人回答道。

“嗯嗯。苏克是吧。话说,你家族内还有羊书卷么?”萨都脸不红心不跳地问道。

“无耻至极。”小猫咪垂下头,不忍再看这老头的举止。

林萧低下头,面容尴尬,毕竟这老头儿是自己带过来的:

“比我师傅还厚脸皮啊。”

苏克浑身微微颤抖,面皮发颤,勉力平息自己想抬脚将这个脸皮奇厚无比的老头儿踹成筛子的冲动,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蹦出口道:

“萨都司祭,奥勒留家族的羊书卷剩余的一部分已经被家族族长带去圣城了。让您失望了。”

“哦。是挺失望的。本来还想借几本来着,最近有些地方资料不太全。唉,可惜啊。”萨都摇了摇头,叹息道。

“抱歉了。”苏克强笑着,身形举动颇为僵硬。

“真亏他能忍的住啊。这老头儿脸皮怕是金刚石做的吧!”小猫咪惊叹连连,而后对林萧说:

“拜他为师,说什么你都得和他好好相处下去,这厚黑能力,绝对是超一流啊。比你那个师傅还要牛。”

“厚黑?分明是厚脸皮,无耻之徒好不好。”林萧站起身子,偷偷地躲在池迦的背后,免得被某个无耻之尤的老头儿看见。

“哎,林左肃,过来,刚才在车上我们谈论的话题还没讲完哪。我们继xù

聊啊。”萨都招了招手,林萧感觉自己经过苏克身边的时候,犹如在火焰熊熊燃烧的滚筒上,一步一艰难的,拖着脚过去的。

萨都一把揽住林萧,在林萧耳畔轻声道:

“这姑娘我帮你救了哈,你今晚跟我去借羊书卷哈。别忘了,我昨晚可是说过,等我不用了之后,这些可都是你的钱哦。”

而后身后的众人看着被萨都搂着肩膀不一会儿工夫,身子一歪,踉跄着就要倒下去的林萧,一时间都有些莫名其妙。

“早知dào

这些都是从大家族内抢来的,我就是再贪财,也不能要啊。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嘛。”林萧心中泪流满面。

“迟了,你已经和他在一条船上了。而且很不凑巧的说一句,这条船在海中央,还是船底通了个洞的破船,等到老头儿不在之后,你将被大海湮没。恭喜你,你成功的迈入了识人不明受其祸害的不良境地。”

小猫咪适时地仰着小脸,喵喵对着白采薇叫着,心里对林萧说道。

白采薇抱起猫咪,朝林萧和萨都的背影看了几眼,低下头,对小猫咪轻声道:

“善者有报,对吗?小猫咪。”

而后抬起头目光凝视着那个高大老者的背影,掩盖在面罩下的嘴角扬起一丝温暖的微笑:

“一夜荒海变人间天堂。如果外世界说的神迹真的存zài

,那他大概便是那个神一样的人吧。”

“喵”

“你也是神呢,小猫咪。因为我好喜欢你哦。”白采薇狠狠地揉动着小猫咪的身子,欢声雀跃。

“萨都司祭去了奥勒留家族?今晚为白采薇小姐治疗?你们难道不知dào

萨都是个披着长袍的抢匪吗?赶快回家,立即将剩下的羊书卷全部藏起来,决不能让这个闻着鱼腥就兴奋的猫,找到一片羊皮纸!”城主府内,伏案批阅章程的城主听到下人的汇报后,神色激动地喊道。

第010章:娘

白采薇的闺房内,灯火通明,氤氲的雾气随着噼里啪啦柴火嘎嘣脆的焚烧,逐渐腾溢满屋。

白茫茫雾气中,隐约传来刻意放低声音的询问:

“小子,外面现在怎么样?那批役使还在屋子外面?”

池迦站在屋房门前,面容愁苦,瞥了一眼隐藏在弥漫雾气中赤身坐在庞大澡盆内的主子所在之处,偏头看了一眼将整张脸都贴在门缝,觑着缝隙向外张望巡视的少年。

少年贴着门缝,一直看到眼睛发酸发胀,也没能等到外面数十个拿着火把在门前五米处不断巡视的役使,更何况那个奥勒留家族苍白脸庞的青年人奥勒留·苏克,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外面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叹了口气,林萧对望着自己的池迦苦笑了一声后,转过身,走进茫茫雾气中,对正趴在被大火焚烧的澡盆下,鼓着腮帮子拼命吹气的老头儿说道:

“你还真是天怒人怨啊。为了防止你偷跑出去借羊书卷,苏克站在外面已经两个多小时了,那帮子拿着火把只巡视这座房子周围的役使,封堵之严密,就你这身子,我估计没什么戏可以偷溜出去。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别说我们俩大活人,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老头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涨红了脸,对着熊熊燃烧的柴火是又吹又扇,好不容易等那火势越发旺盛,甚至林萧都能听见澡盆内白采薇痛苦的呻吟声。

心下有些惶然,脑子里也不去考lǜ

怎么帮着老头儿出去借阅图书之类不着调的事儿,反而乱七八糟地想:

“这都两个多小时了,老头儿把火势撩拨的越发旺盛,这么烧下去,不是要煮人么?不过这澡盆是是什么做的啊,两个多小时,愣是一点烧毁的迹象也没有?”

萨都又吹了一会儿后,站起身子,一双眼睛被大火火烧火燎的熏的通红,鼓胀得像是猴子屁股一般,一眼看见正自愣神的林萧,不禁叱道:

“不是让你侦查敌情的吗?你站这儿做什么!”

林萧扯了扯萨都的衣角,神情颇为担忧地问道:

“白姑娘好歹是个大活人啊,你这么烧,不怕把白姑娘煮成人肉汤啊?”

萨都甩开林萧的手,望着蒸腾着雾气的澡盆,沉吟道:

“常人或许就这么被煮成肉汤了,因为如果不是先天阴寒体魄,又没有常年被人暗中算计着服用琉璃境罗刹海寒气逼人的鲇螺,在这样的热水澡盆内根本待不了。这姑娘这姑娘体内阴寒之气已经超过这些火势了,别看这水雾蒸腾,火烧火燎,你若伸手在水里摸一摸,你会发觉这水基本上没有完全热起来。”

顿了顿,他神情渐渐凝重道:

“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能延缓多久就多久,命数这东西,只能躲,却逃不得。总之,活便活,死便死。”说完后,毫不在意张着嘴一脸惊骇的林萧,转身往大门方向大步走去。

然后林萧就听见门前的低声嘟囔:

“早知dào

不这么大张旗鼓了。奥勒留家的小兔崽子,我记住了。总有一天,让你看看我萨都大爷的怒火,叫你知dào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森森,水真的很凉?那为什么我听见她的痛苦声?”林萧倒是一直止步于澡盆前,不愿逾矩一步,只能问问被少女抱着一起泡澡的小猫咪。

热气蒸腾的澡盆内,乌黑顺直的长发散乱铺陈在水面上,少女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苍白的面容显出一抹病态的嫣红,挺俏的鼻梁热气附着在上面瞬间凝冻,微张的小嘴贝齿轻颤着,低低地呼了一声,那声音细如蚊蚋,只有平躺在水面上时不时滑动两下的小猫咪听见:

“娘么?”小猫咪喃喃地道。

“小森森小森森”林萧得不到小猫咪的回应,又不愿意跨出脚步,他可不愿意治疗完成后,被老马夫池迦怒揍而死。

“没没事儿。水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她的呻吟是沉睡之后的梦呓,没关系的。如果有事儿,我会告sù

你的。老头儿这法子没错。林林萧?”

“嗯?”林萧心中诧异,小猫咪从来不叫他的本名,一直都是林抠货的瞎叫唤,突然听到它叫自己的本名,身子微微一颤,有点儿不自在。

“有有娘真的很好吗?”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小猫咪支支吾吾,低低地声音。

正在低着头蹲着身子拾掇药材的林萧浑身一抖,良久之后才说道:

“我没见过妈妈。”

林萧怔怔地蹲在地上,手上的药材簌簌地掉落在地上,而不自知。

心里默默地搜索着记忆中关于妈妈的回忆,然而十多年的人生经lì

中,母亲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承载对象,却缺席了他的整个生命历程:

“小森森,其实妈妈一直在我们身边不是吗?不然,我们何以能够活在这个世上也不对哦,其实我我已经死了,呵呵。”

他抬起头,望着被蒸腾雾气所掩盖的澡盆中询问的那个小小身影,以及那若隐若现臻首轻斜的少女,不知为何,眼眶内的湿润忽然模糊了眼前一切。

“要杀伐果duàn

啊!”

“要复仇啊!”

“不要懦弱啊!”小猫咪忽然大声地在他心中呐喊道。

当小猫咪在林萧心底大声喊叫的时候,温热的澡盆轻轻波荡的温水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忽然从水下探出,那是一只迥异于人间美态的手掌,它温柔地抚摩着被纤长青葱手指撩拨开发丝的美丽面容,那一直略微有丝痛楚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丝疑惑,而后渐趋平静安宁,安静祥和的笑容突然绽放在病态的容颜中,那张微白的嘴唇中虚弱地嘤咛:

“娘”

那只手忽而一颤,轻轻地捏了捏少女瘦削的脸,顿了顿,一声叹息在氤氲的雾气中轻不可闻。

随后咕哝一声,小猫咪一个倒栽葱深入水盆中,一股温润的暖融气息,从水盆底部少女蜷缩的双腿之间,充溢进整个澡盆。

“小森森!”林萧陡然发觉古森的生命气息在不断消弱,他甚至能够感应到黑森林深处那处神mì

的兽元空间中有一双冰冷的赤黄眸眼蓦然张开!

双腿登时一软,瘫倒在地,目光恍如失去焦距般痴痴望着澡盆正在发生的一切,而后牙关颤抖着俯下身子,低声抽泣

萨都骂咧了几句后,忽然神色一怔,偏头将老马夫池迦上上下下凝视了半晌,见这个比自己年龄小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先死的老马夫一脸古井无波地看着地板,嘴角扬起一丝诡秘的笑意,那笑意看在正好瞅到萨都的池迦眼里,不知为何背后一阵发麻,嗖嗖凉意像是刀锋相差毫厘地掠过脊背,不禁略带一丝戒备的低声问道:

“您,您要做什么?”

“你很忠心嘛,反正我已经被这帮子人看得死死的了。不如”

将自己那身灰土长袍和老马夫池迦的那身衣饰换置之后,萨都笑嘻嘻地转身朝雾气中走去,准bèi

将那个说不定已经偷看少女的少年拉出来,一起去做自己的正事儿。

老马夫池迦挠了挠头,突然疾步上前拉住萨都的衣服问道:

“您如果出去,被抓了,我家主子的病情怎么办?若不是以前便听闻过你的名气,主子也相信你,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这样胡搞!”话语到最后渐趋严厉,甚至隐隐间有些后悔。

萨都甩开他的手,抖了抖长袍,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不治,她能活仨月。我治,她至少能活这个数。”

他伸出手,张开五根黑乎乎,泛着一股烧焦木炭味儿的手指。

“五个月?”沉默片刻,池迦哀叹了一声:“主子她唉。”

“安啦,安啦。别人不知dào

,难道作为这位白族小姐的忠实仆从,你还不知dào

我的身份么?”眼睁睁看着萨都那五根黑漆漆的爪子抓在自己此刻灰土的衣服上,听着萨都的话语,池迦想到这个人曾经的身份和这几年在荒族撒叶城积淀出的偌大名头,点了点头。

“其它不敢说,至少让这姑娘,博一个安宁之地的时间,我还是能够做到的。”萨都转头走进浓浓雾色中,声音凝重,但那语气中的笃定,让池迦心中一直提吊着的心顿时松懈下来。

萨都走到澡盆旁,看了看盆底的火势,向前走了几步,抬手看都不看就将那只黑乎乎的爪子放进了水盆中,正准bèi

搅和,忽然神色一凝,转过头望见蹲在地上,捂着脸,双肩不停颤抖的林萧,低声喝问道:

“谁的生命气息?”

“小小森森”哽咽着不断掉落着眼泪的林萧,抬起满面泪流的脸,哭着说道。

“那只猫?不可能,这样强dà

的生命气息可不是一只猫能有的形如狐,状似猫,行如虎”萨都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关于古兽记载的描述,与此刻在澡盆内的猫似乎相当吻合,神色登时骇然,不敢相信地问道:

“怜怜庚?古兽怜庚?传说中隐藏在黑森林深处兽元空间中古兽之皇最宠爱的孩子——怜庚?”

他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将这个根本也不应该出现在荒族土地上的古兽为人所知的身份全数抛出,等待着少年的回答,希望从少年嘴中吐露出的真相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但颤抖着身子的少年神色痛楚,却将头颅重重地点了下去,萨都依旧放在水中的手猛然一颤,浑身一震,凝视着犹自哭泣伤心的少年良久后不禁痛声道:

“你要害死荒族众生了!”

第011章:若非如此岂肯与你天涯海角

在雾气蒸腾前等待良久,依旧未曾等到穿着自己衣饰走进去的萨都司祭,老马夫池迦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身后忽然传来门轴拉动的声音,一直侧立守候在门前的奥勒留·苏克,先是左右看了看,发xiàn

没有萨都司祭的身影,低声问道:

“池迦老者,白小姐的治疗还在进行中吗?”

老马夫池迦转过身子冷冷地望了一眼奥勒留·苏克,低声道:

“萨都司祭还在里面治疗,主子的身子相当弱,恐怕治疗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进来有什么事吗?”

奥勒留·苏克一听萨都司祭还在里面治疗,一直紧张的心一松,正准bèi

开口突然望见老马夫池迦的衣服似乎有点熟悉,而且好像有点过于松垮,刚刚掉落到心底的心噔地一声又重新提起:

“池迦老者,您的衣服”

“是奥勒留家的小兔崽子吗?在治疗之前我的三申五令,都是虚的是嘛?谁让你进来的,如果因为你的冲撞,让白小姐的治疗得不到预期的效果,你能担待的起吗?”萨都的身影伴随着喝问声从浓浓的雾气中缓缓显出。

奥勒留·苏克神情一怔,一直以来即便无耻时也保持谦和笑容,平和目光的萨都司祭,此刻却苍白着一张脸,神色间流露出的焦虑几乎没有任何掩盖的展现在脸上。

奥勒留·苏克正准bèi

关切的询问一下。

已经走到面前的老者,猛然一声大喝:

“滚出去!”

声威所至,竟然将屋外的数十位拿着火把巡逻的役使哀号遍地,全数掀翻在地。

屋中的奥勒留·苏克首当其冲,更是狼狈不堪的直接被萨都的怒吼冲击声,甩出房门,大门在他身体尚处于外面空气中,神色迷惑不已之时,轰然闭合。

“少爷少爷”奥勒留·苏克神情郁闷的撸去掉落黑松林时,零散在发丝上的松针,被役使搀扶着站起身子,蹙眉自言自语道:

“速去撒叶萨满厅什么意思?”

隐藏在萨都一声暴喝中的信息,不单单只传达给奥勒留·苏克。

那声怒吼,声威所经之处,竟然将整个官族区全数覆盖,只要能够派出人手能够夜间觐见萨满厅的人物,都在声威中感应到了这道信息。

官族区中心地带,有一处占地广阔的大宅院,宅院中所有的役使都举着火把,像防贼一样围绕着整个宅院的每一个地方,时不时还会有管家模样的**声囔囔:

“书在人在!书丢人亡!”

随后众位役使整齐划一的高喊:

“书在人在!书丢人亡!”

瞪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珠,手里拿着一根长棍,脚底穿着一双尖头鞋的撒叶城城主大人,小心翼翼,神色紧张地守护在自己座位上,时不时还会拿手摸一下自己左手边的隐藏机关,嘴里偶尔会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萨都老儿,休想再在老子手里夺走一张羊皮纸。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

话音刚落,萨都在奥勒留宅子内蓦然爆fā

出的声音顿时响彻在城主的耳畔。

城主大人被这声吼叫声惊骇地啪一声跌落在地,手上的长棍顺势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脚上。

城主大人脚上吃痛,下意识地伸手捧起脚,随后,整个城主宅院都听到了紧接着震天动地“滚出去”之后的凄厉嘶喊——“啊!”

不多久时间之后,官族区内相当一部分人琢磨良久之后,纷纷派出自家的役使,向萨满祭祀厅在撒叶城的办公地点赶去。

但让一众各家族成员感到震惊的却是,尊敬的城主大人,捂着手痛哼着从自家的宅院内匆匆奔出,那多年不曾运动略显臃肿的身子,在下一刻爆fā

出超乎寻常的敏捷,哧溜一声窜进了早已等候在门前的马车中:

“撒叶萨满厅!十万火急!”

“城主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城主大人虽然有点小吝啬,但人缘极好,所以很多撒叶城的家族都愿意与他毗邻为居。一个在大门口刚刚送走自己役使的老头见城主如此匆忙,不禁疑惑问道。

“没工夫瞎扯。不想死,赶快给我动用家族力量,巡逻整座城市!不得有误!”城主大人哼哼着,掀开马车车窗前的天鹅绒窗帘,对那个老头儿喊道,最后直接用上了官方命令。

一众家族登时感到似乎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有些嗅觉敏锐的家伙,根本不管一些依旧抱着:“会不会是萨都那老头儿放烟幕弹”等等言论,立即招呼自家的役使,跳上马车,追随着城主大人销魂痛楚的背影绝尘而去

“小森森。”林萧俯下身子,瞥了一眼那抹隐藏在如瀑乌黑发丝下的沟壑起伏,脸上微微一红,转过眼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过少女依旧沉睡的身躯,将此刻耷拉着脑袋虚弱无比的小猫咪从澡盆中捞出。

小猫咪睁着眼睛,张开嘴正准bèi

向少年吹捧自己几句,脑袋上却被少年重重地敲了一记,小猫咪抬起爪子捂着脑袋,痛苦的支吾着抗议道:

“不知dào

我现在很虚弱啊!”

林萧阴沉着一张脸,一向欢欢喜喜的脸孔此刻正积蓄着浓郁的乌云,那双明澈的显然哭了半晌的眸子,更是死死地盯着小猫咪,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愤nù

,浓烈地使得一向不怕少年的小猫咪不得不偏过脑袋,唯恐避之不及:

“别以为我怕你哈”某只小猫咪依旧嘴硬道。

“你知不知dào

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dào

动用自己的生命气息,是对自己的最大不尊重!你知不知dào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向师傅交代,怎么向你那个老爹交代!你知不知dào

,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在这片大地上行走”林萧吧嗒吧嗒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小猫咪的身上,隐隐间砸地小猫咪心间微微疼痛,甚至它觉得自己的眼珠中有什么想要滴出来一样。

“我我只是心疼她。”小猫咪声音低不可闻。

“那你怎么不心疼自己啊!你不是总是和我说不能有妇人之仁的嘛!你不是刚才还说要杀伐果duàn

,不要懦弱的嘛!怎么一转眼,你自己就这样做了啊!”林萧听到小猫咪的反驳,差点背过气去,不禁低吼道。

“唉。真拿你没办法。总是哭鼻子。平时笑一笑不是蛮好的嘛。”小猫咪躺在少年的怀中,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少年眼角下抹去泪花,然后想垫着后脚拍一拍少年的头,结果刚才消耗生命原力的后遗症爆fā

,脚下一软,啪地一声,竟然昏死了过去,眼睛将要闭紧的瞬间,望着少年关切和勉强扯起不愿让它失望的笑容,心里缓缓说道:

“正因为你这样懦弱,这样执着,这样善良,我才愿意舍弃王位,化身凡物,陪你天涯海角。若非如此,从未曾想要分离性别的我,又何必在三年前的夜色中初见你跪在那女人墓碑前痛哭失声的那刻,选择了此生唯有一次挑选的性向。”

林萧低着头看着因为消耗过多生命原力而陷入沉睡中的小猫咪,抽了抽鼻子,抬手抹去自己的泪花。

耳畔忽然传来那声声威震动的怒吼,心下恍然,匆匆擦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知dào

小猫咪消耗生命原力救助白采薇后昏倒,相比于待会儿面对的那个连自己那位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迈入尊者境界的师傅都忌惮不已,来自于黑森林兽元空间的古兽之皇,简直是不值一提。

他抬脚便准bèi

带着小猫咪离开此地,最好能在古兽之皇来到之前,可以避过这座城市,去荒芜的郊野,哪怕这次又被可能会随行而来的师傅抓回去,也无所谓。但坚决不能伤害到这数十万普通民众,况且这里还有一个小猫咪耗费生命原力都要救助的少女,决不能让小猫咪的生命原力白白Lang费。

“林左肃,其他的问题等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再谈论,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古兽之皇,还有多久能到?”将奥勒留·苏克吼出门之后,萨都脚下一个踉跄,浑身虚汗直冒,虚弱无比,匆匆回到澡盆前,毫不客气,神色凛然地问道。

“最多一个半小时。”林萧略微感应了一下,那头已然愤nù

的古兽之皇的大体方位,说道。又想了想,补充道:

“而且可能还会有一个锻灵期巅峰的高手随同而来。”

萨都冷冷地盯着少年看了半晌,同时心中计算着即便将整个撒叶城现有的萨满们力量整合成型,是否能够阻挡盛怒而来的古兽之皇:

“林左肃林左肃”他冷声重复了两遍后,厉声质问道:

“好一个林萧,你毁了非徒谷,还想要毁我荒族根基!”

“我我绝没有这想法。我只是,只是”林萧也知dào

小猫咪一时善意所做的事情,很难让眼前已经被荒族未来可能出现的覆灭而昏头的老者立即理解,定了定神,神色坚毅地说道:

“我愿与你们同生共死。以赎我罪。”

萨都心下一震,凝视着少年的双眸,清澈的眸子内毫无虚假,点了点头,重复着少年的话:

“以赎我罪,好!那我就要看看你怎么赎罪,怎么替我荒族众生赎回昔日安宁!”

第012章:交锋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马夫池迦大踏步从濛濛雾气中闯入,气势逼人:

“任何事都不能耽误我家主子的治疗!”

萨都反身望了一眼雾气朦胧的屋子,长袍猛然一挥,雾气登时散去,露出堆积在屋内的一摞摞书籍,随即说道:

“白姑娘的身子已无大碍。”

瞥了一眼窝在林萧怀中沉沉睡去的小猫咪,继xù

说道:

“你只要照着我给你的方子精心调养白姑娘的身体,让她安心静气休养半月有余,我保管你家主子不会再有任何危及生死的问题。然后”

老马夫池迦脸上忧虑的神色随着萨都的话,逐渐露出笑颜,搓着手,表情兴奋,正准bèi

感谢萨都的救治之时,萨都的话音陡然一沉,眼前突然一黑,一片灰蒙蒙的黑影从前方猛然袭向自己。

已经处于识定期的摩诃**,却在这丝毫没有任何气息流动的黑影中,无能为力,他眼前的感觉只有深深的黑暗,而后砰然倒地,直愣愣的眼神望着天花板,再无动作。

林萧陡然看见萨都突然出手,三下两除二便将一个识定期的老汉子摔倒在地,而且看样子还不能动,心下骇然,脚步稍稍向后移动了少许:

“池迦老头儿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哪那么容易死,太罗嗦了,让他昏过去而已。我们现在可没时间和他玩一对一问答。”萨都回身望了一眼睫毛微颤,面色已然红润,即将醒来的少女,脚下一错,长身而起,一把拉过少年,脚下生风,呼呼风声自少年耳畔呼啸而过。

不一会儿工夫,林萧全身颤抖,那种速度达到极致的境地,使他连记印期都没能闯过的孱弱身躯完全承shòu不了。

萨都拉着少年在街道上如同一道呼啸而去的风Lang,急急奔向撒叶城某个结合点,他也感应到少年身子的虚弱,一股暖气从体内分流,通过林萧被自己拉着的手腕处,传入少年的体内,护佑着他脆弱的肌体。

街道上的风击打在林萧的眼皮上,使得他眼皮无法掀开,除了紧紧抱住小猫咪,生怕它因此受了寒凉以外,他做不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能跟着萨都的牵扯往未知处奔去。

直到那股暖融气息从手腕处传入,他才略微觉得自己的身子得到了一点护佑。

他不禁在心底默默哀叹自己,三年来似乎依旧一事无成,除了淬身期和破武期莫名其妙的闯过去之后,之后的记印期始终无法闯入,以至于自己体魄孱弱的不成样子。

即便自己能耍得了一手好拳法,好掌法,凭着出手频率的快速能够抓住几条角腹蛇,但真和人打斗,他除了逃估计也没什么法子继xù

战斗的。

就在他心中默默咒怨着自己那个明明已经处于锻灵期巅峰的师傅,却不肯教导自己**法则运转,反而反其道而行,给自己身体做出五个大封印时,耳边忽然传来“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林萧眼皮一跳,勉强睁开眼睛,这才发xiàn

自己已经安安稳稳地站在一处亮着灯火的屋子前,屋内吵闹声此起彼伏,嘈杂得很。

屋前一只小雀鸟蹲在鸟笼内,正吧嗒着米粒大小的灰黑眼睛盯着自己的眸子看。

林萧与小雀鸟对视着,视野中不知为何那小雀鸟的身姿越来越大,渐渐快要充溢在整个视野中,就在这时一声叱喝在耳旁轰然炸响:

“别看那鸟,那是北荒翰鹊,具有慑人心魂的奇诡之能,一旦陷入就会被它吞去魂魄。”

萨都静静地站在屋前,没有步入其中,像是在等待里面的人出来一样。

“怪不得我觉得这小家伙越来越大。都快赶上火鸡了。”林萧甩了甩头,将残留在脑海中的巨大影像抛开,好奇地问道:

“不进去么?古兽之皇大约还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就来了。你不急么?”

“你急吗?”萨都问道。

“急,但我没实力啊,除了帮你做个预报,我唯一能做的事儿,差不多就是带着小猫咪能跑多远跑多远,至少不会让古兽之皇逼近这座城市。”林萧想了想说道。

“赎罪,原来是这么个赎法。嘿嘿我到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屁孩儿罢了。偶尔有那么一颗被激起的心,也不过昙花一现。”或许因为古兽之皇即将到来,盛怒之下说不定就要将这好不容易繁荣起来的新城市全数摧毁,萨都一向平静谦和的声调,也变得阴阳怪气,刻薄尖酸起来。

“我我我就是贪生怕死又怎样。我好歹还会想到怎么逃到无人处。你你呢,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然后Lang费时间的站在这里,算什么!”林萧被萨都的话一激,脖子一梗,涨红了脸说道。

萨都却没再理会少年的话语,回复古井无波,耐心地等待着屋内那帮子正在激烈争吵的人,讨论出一个结果。

等了半晌,少年感应着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离这座耸立在北荒的城市越来越近,心下渐渐着急,催促道:

“你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我可自己跑路咯。”

萨都看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屋内唾沫四溅争吵无休的各色人等,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林萧只感觉脖颈处突然一紧,眼前暗光一交杂,已经站在了嘈杂人声的中心处。

满堂正吵吵闹闹的人群,突然发觉会议桌上出现两道黑影,仿佛嗖地一下从大门外穿过了一样,一个个神情惊诧地纷纷吞下了自己要说的话。

满堂俱静。

林萧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着,如果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像看赤裸娇躯的扎在自己身上,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萨都微笑着站在会议桌上,将桌下这群尸位素餐的大家族和那群穿着萨满服饰站在屋子角落冷眼旁观的萨满们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随即缩回目光,转而朝会议桌最前方端坐在高高椅子上的年轻男子说道:

“多年不见,更添青春光彩啦。杜科。三年前格勒沙丘召告的荒藤所吸取的生命力,已经全数吸收了?”

高高座椅坐着的男子,面色明明相当清秀,给人的感觉却诡异非常,仿佛一张老人的脸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硬是要显出一张年轻容貌一般。然而看在眼中,分明是张二十来岁左右青年的面容。

叫做杜科的男子神情阴冷,先是略微朝林萧扫了一眼,随后似乎发xiàn

什么有趣的东西,眼中精光爆射,贪婪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林萧脸孔。

林萧登时就觉得浑身皮层发麻,像是被一条吐着蛇信嘶嘶觅食流着涎水的蛇在身体上缓缓爬过的恶心感觉。

萨都斜眼瞥了瞥林萧不停微微动着的身子,随即抬起头望向坐在高高座椅上的人,开口平静说道:

“怎么又想变成没毛的畜生了?”

杜科那双阴恻恻的目光陡然一缩,一斜,瞳孔一凝,直勾勾地盯着萨都沟壑崎岖的青灰色面容,开口说道:

“没毛的畜生才漂亮。”

话声落下,还抬起自己跟鸡爪子似的手,翘着兰花指缓缓抚摸着自己的面容,继xù

说道:

“哪像你这死老鬼,人家可青春着呢。”

林萧听着那尖尖的仿佛太监一般的嗓音,再经过杜科这看似撩人的动作一刺激,胃部登时一阵翻涌,几欲呕吐。

他躬下身子,捂着嘴巴勉强将已经涌到喉咙的酸楚不让它吐出来,结果听到下面那句话,他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将早中晚三顿饭菜全数吐在了身旁穿着贵气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

“是啊是啊,剖了人皮做身子的七八十岁老头儿,当然青春的很,如果我没看见那跟鸡爪一样枯瘦干瘪的手。”萨都撇了撇嘴,嘲讽道。

杜科那只抚摸着自己脸面的手本能地一缩,忍着林萧呕吐后留下的酸臭味,咬着牙,扯出一张笑容,用一种娇羞状的语态,娇滴滴地说道:

“不知曾经的萨都首席萨满大人,深夜将我们聚合在一起有何贵干?说来让人无奈啊,想当年萨都大人意气风发,敢单枪匹马挑zhàn

我们伟大的大萨满,荒族唯一的守护者——萨拉丁,是多么强dà

的自信才能做出”

他面色忽而一沉,再而一柔,一字一句娇声道:

“如此傻缺的行为呢。”

“我记得,三年前现如今代管萨满祭祀厅的奥斯曼萨满大人曾经给你明令禁止,使用萨满之术的吧。好像你也答yīng

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要用了”

他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将自己的身子缓缓探出,像一头阴沉伺机择食而噬的毒蛇,眼神恶毒,语调尖锐,咧着牙,阴笑着道:

“便剥夺萨满祭祀厅司祭资格,废去你一身道行,从此囚禁在深秋荒牢中,生生世世受那万蛇毒噬之苦。”

一干只能听着这两位对话的贵族,被杜科话语中的那股残酷惊骇地心中震颤,下意识地纷纷向后退了几步,他们可不愿意与这个即将被扔进深秋荒牢中永世不得翻身的前任首席萨满,现任小司祭一枚的萨都牵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这家伙一入撒叶城,就像抢匪一样将各大家族的羊书卷全数夺走,这些贵族早就对此恨之入骨。

然而即便杜科说出这样冷厉,残酷的话语,萨都表情依旧温和,不带半点惊恐,仿佛杜科嘴里说的那个要被处置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说完了。那便轮到我说了,是不?”

他先是长袖一挥,带着一股凝神静气的气息包裹住胃部正在翻江倒海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林萧,而后抬起眼,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古兽之皇,半小时之后,将降临撒叶城。”

第014章:圣哲者,大伪之人

森冷的寒风哗然间从屋外灌进祭祀厅中,北荒瀚海深夜奇寒无比的低温,让一干贵族纷纷调动自己家族传承的摩诃**,一道道各色或浓或淡的气息在深黑的天宇下,星星点点般闪动。

林萧朝四周瞧瞧这蓝色气息,看看那淡灰色气息,林林总总,可以说五彩斑斓,姹紫嫣红。心下着实羡慕的紧,搂抱着小猫咪的臂膀兴奋地一用力,小猫咪在他臂膀的挤压中,无意识的低声呻吟了一声。

林萧赶忙抬起头看着早在落脚后便掀开的屋顶外,深黑天空无边的四野,仔细通过小猫咪微弱的生命气息与自己锁铐在一起的心灵感应,感应着那道可以摧毁整个北荒瀚海不带打哈欠的强悍存zài

独有的气息。

“这里是撒叶城西北荒郊,离撒叶城至少一百公里,四周也是流沙之地,我和杜科联手也只能阻碍片刻。上古秘辛的记载,只说过一句话:古兽逆鳞,其子也。既然你能有幸将古兽之皇的这个”萨都似笑非笑地望了两眼昏迷不醒的小猫咪,“这个据说曾在净土境横扫四十多个门派湖泊鱼类的怜庚收服,那古兽之皇的盛怒还需yào

你来平息。”

林萧点了点头,反正这件事的最终解决还得靠自己或者是现在沉睡中的小猫咪,依靠人类哪怕是最亲近自然的萨满去对抗一只已经存zài

了无数年的古兽之皇,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躲不过,终将面对,那就问问一些好玩的问题呗,比如说:

“四四十多个湖泊?它做什么的啊?”

萨都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沉睡的小猫咪,杜科蹲在地上,沉思着拿手指在地面上划拉来划拉去,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神色似笑非笑,诡异莫名的问了句:

“是那个怜庚?”

“嗯。”萨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噗这小家伙最后被古兽之皇的侍卫长强行从净土境带走,走的时候,还死皮赖脸的咬着一条雪银狐鲨,死也不肯松口,非要吃完了再走。结果最后为了送走这位,净土境的那帮子修liàn

门派,用三天时间将净土境内几乎所有的雪银狐鲨聚集在一起,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了这位,这位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似乎后来还说:净土境的门派长老们太慈祥了,我下次还要来。”

杜科揉着肚子,在地上毫无风范的捧腹大笑。

引得一干不敢停留在杜科身边的贵族莫名其妙。

林萧垂着头望着沉睡中气息渐渐匀称,浑身雪白的小猫咪,联想着平时它吃鱼模样的那种小贪婪,扑哧一声,哈哈大笑。

“之后,就没有这位的消息了。想不到再出现,却在你身边了。”萨都微笑着对林萧说道。

林萧每每想到小猫咪被侍卫长大人拖走时,吧嗒着黑亮的眼珠,望着心爱的食物逐渐远离自己,痛苦眷恋可怜无辜地馋猫模样,就一阵笑意。

忽然他想起一个问题:

“那上次小呃猫咪出现是什么时候啊?”

“大约不记得了,我比较喜欢吃人,把他们的皮剥下来自己用,美白嘛。”杜科说着说着眼波流转,盈盈水光望着林萧,那一刻,林萧再也没有感觉到其中的阴冷,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态。

“杜科!”萨都一见林萧的眼神逐渐失神,对杜科严厉地喝道。

“切。逗弄逗弄罢了。等古兽之皇赶走,你还以为你能活么?”杜科站起身子,食指含在嘴里,故作扭捏地不屑道。

林萧浑身一松,俯下身子,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冷汗啪嗒啪嗒的地滴落在地面上,方才杜科的媚眼所带来的精神冲击根本不是身有五大封印的他所能抵御的,若不是萨都及时发xiàn

,说不得现在自己的精神已经被这个变化无常的杜科萨满搅动成神经错乱了。

“关于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呢,你可以问问这个一力保着你的老头儿,当然他也快死了就是。哼”杜科扬着头斜着眼看着林萧的举动,讥笑一声,将问题抛给萨都后,扭着腰肢向一干屏气凝神抵御寒风的贵族走去。

萨都叹了一口气,见林萧的眼神投向自己,心里暗笑这小子不知深浅,还不知dào

大祸临头,被杜科这个变态看上的,还没几个能安然活着。

但一想到这小子那股贪婪的市侩模样,和深藏心底的善良,不禁抬起头望了望北方深远处,目光悠远,那里深紫色的光柱不断地冲击着云霄。

“不用看了。即便冲击不成,以你现在的能力,也别想撼摇他的地位。”杜科随便找了个理由在一干贵族身上发泄了自己的郁闷后,神清气爽的重新回到萨都身边,看见他朝向北方圣城方向的目光,神情一黯,说道。

“我从未曾想撼摇他的位置。奥斯曼明白,所以他才任由我从深蓝荒海跋涉而归,组建仁殓师。杜科,你所走的是邪道,现在能用荒族的未来与大义压着,如若哪天荒族消失了,你该何去何从。”

“死老头,这个不用你管。反正度过这一劫,我就杀了你。”杜科神情突然凶恶,狰狞的面容上吐露出的话音,也不再带着那种故yì

扭捏的怪声调,尖着嗓子声色俱厉的嘶吼道。

“更何况,有萨拉丁在,有我们九大萨满在,修罗殿的军队即便再凶恶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杜科气息粗喘着,眼神凶厉。

萨都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那帮子瑟瑟发抖,眼神躲闪的贵族,意味深长地说道:

“攘外必先安内。所以,萨拉丁才要强行突pò

。杜科,我们其实都明白。”

杜科身子一震,回头望着那群偷偷看向这边的贵族,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他们敢!”

“关于怜庚的记载,我是在一张一千多年前流传下来的羊皮纸上看见的。”萨都不再去理会杜科突然冲向贵族们爆fā

的疯狂,伸手将目瞪口呆望着杜科举动的林萧拉到身边,捂住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黑暗袭来的最后,疯狂的杀戮血色与从地底深处突然噗噗喷出的面若桃花,粗如人身,流淌着粘稠液体的荒藤狞笑地将一个个贵族躯体勒紧,血肉四溅交杂成一幅诡异泣血的画面。

“林萧,记住,血是唯一能够洗净罪恶的承载体。”他忽然想起父亲曾经指着一具苍蝇飞舞的尸骸,对自己说的话

萨都安静地望着荒野上四处逃散的贵族们,慢慢松开捂着林萧眼睛的手,对他说道:

“万物平等,所以我选择普罗大众。死亡地界说透了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只不过修罗殿更直白,更血腥罢了。我大体上能猜出你说的那位可能会来到这里的锻灵期巅峰高手是谁,我相信他从没有对你讲过,死亡地界的真相。”

林萧忍着心中的惧意,和不断被刺激到的眼球,这种泯灭人性的杀戮,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底线:

“我只是想做一些自己事情,然后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好好的活下去?”萨都和杜科以及撕心裂肺哭喊不断地大贵族们一起抬起头,望向南方,那里一股亘古苍凉古老的气息正迅速地逼近此处。

“在死亡地界,这是个奢望。”萨都拉着林萧的手,走出屋子,向那古老气息即将降临的地方缓缓走去。

“在这个世界上,能救赎自己的已然是大德,倘若还能救得了众生,那便是外世界所谓的神也做不得的事情。”林萧愣愣地听着这番话语,不懂为何自己的一句期望,引出所谓拯救苍生。

就在此刻,林萧怀中一直沉睡的小猫咪忽然一动。

他低下头,欣喜地望着小猫咪缓缓睁开眼睛:

“喵我睡的很不舒服哎。”

小猫咪声音依旧虚弱,先是抱怨了一声自己沉睡的场所实在是很糟糕,随即偏了偏脑袋看了两眼萨都,首次在除了林萧之外的人前开口说话:

“老头儿,天行有常,强行逆改,是要遭天谴的。”

萨都并不意wài

这个千年前便做出啼笑皆非事宜的古兽皇族会口吐人言,反而笑着问道:

“你能听到我的内心所言?”

小猫咪抬起爪子,挣脱开林萧的搂抱,跳下地面,甩了甩脑袋,步履蹒跚地朝着那股熟悉的苍老气息走去,声音在空气中穿过风传入萨都的耳畔:

“我曾听闻父皇说过一句话:圣哲者,大伪之人。萨都,你所行之路,对比那个惹人厌恶的杜科,更是艰难百倍,一路荆棘,禁忌所在,天则之眼下的死亡地界,怎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天道法则。即便耗去你生命之源,你所救之人,也不过是一族之人。众生若为汪洋,你不过是取一瓢而自满的狂妄者罢了。你没有看见的深处,无尽的海水将淹没你所谓的道理。”

“因此,你们古兽一族才藏匿在异时空中,苟延残喘。”萨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若世间要我不得真识,我便逆天而行,一人不可,那便十人,十人不得,那便万人,直到千千万万生灵都知晓我意,明我心境,死亡地界之大道必能斗转星移,法则颠倒!”

“我,颠倒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荒原之上蓦然响起一道亘古苍凉的宏大声音。

萨都牵着林萧的手,杜科跟在他们的身后,抬起头,望向声音洪亮处那凝滞于虚空的男子,苍穹高远处,罡风猎猎,鼓猎着他一袭青衫。

“师傅?”

“父皇。”

第015章:众生之巅,蝼蚁之末

那道凝滞于虚空中的身影朝脚下微微扫了一眼,偌大的威压瞬间将那些依旧四处掠食的嗜血荒藤全数压垮,砰砰爆裂声中,杜科猛然跪倒在地,面容阴狠苍白,不甘不愿地捂着胸口,喉间一甜,一股血腥之气自胸腹间涌向嘴角。

林萧对这股威压却恍若未觉,仰起头,仔细凝视着这熟悉的身影,半晌后,在脑子里对小猫咪胡言乱语道:

“小森森,我师傅没这么装逼的,这是你爹吧?可为什么用我师傅的身影?想败坏我师傅的名声啊?”

古兽之皇最小的孩子——怜庚古兽,依旧保持着小猫咪的身形,俯下身子,贴在流动的沙丘之上,毕恭毕敬,虔诚地说道:

“孩儿鲁莽,使父皇担忧,孩儿愿一力担罪,但求父皇务必绕过此处异族众生。”

“臭小子,古兽之皇不能随意离开兽元空间,所以找到我,也好抓你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回去。他是借我的身子,无上降临罢了。”林萧正自诧异小森森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对自己师傅口称父皇之时,一道熟悉而又哭笑不得的声音猛然间在心中响起。

“啊咧?还有这回事儿?师傅你可从来没告sù

过我哎。话说你不会真把我抓回去吧。小森森也不会被它老爹带走吧?想想也是,你向来低调冷漠惯了的,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形式作风,装逼遭雷劈呢。”

“喀嚓!”一道粗大的雷光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划亮了整个黑暗视野。

自天穹之上如怒吼的电龙一般倏然间重重地劈砸在借用了云海潮身子的古兽之皇身上,古兽之皇身形挺拔,生生受了这一击,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小猫咪。

随即霍然抬首,眸眼间猛然迸射出炫目的光,以六合之势冲上云霄。一路卷风挟云,乘烟御雾般生生杀入九天之上。

一声嘶厉的咆哮,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形翻滚在层层云雾之中。

“啊咧?我有预言功能?”林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听师傅的话,这次估摸着没什么事儿,当然最后结局如何还得看看这个古兽之皇怎么说。

“有人想截留下古兽之皇,哼,一群跳梁小丑!”云海潮讥笑声在林萧心中响起。

下一刻,青衫陡然化作青色的风影,像一条盘旋怒龙,腾跃出渊,夭矫飞腾,直入云霄深处,那股蓦然爆fā

的气息,如同洪水冲堤般排山倒海,即便站在地面离真zhèng

打斗之处尚有极其高远的距离,但那轰鸣之声,依旧如同怒潮拍岸般阔大洪亮,震慑撼动着这片大地。

“小森森,是谁敢挑zhàn

我师傅和你老爹?”林萧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dào

。大约是三大尊者中的一个吧。也有可能是兽元空间中那个觊觎父皇皇位的野心勃勃,悍勇之辈。林萧父皇不肯说话我很担心这次这次要和你分别了。”小猫咪仰着头,望着以它的目力根本不可能看到真zhèng

打斗情况的天穹,神色凄迷,情绪低落,期期艾艾地说道。

“应该应该不会吧?你家大人没这么小气吧。”林萧偏着脑袋看着在他眼里黑漆漆一片的天穹,耳朵里轰轰隆隆的炸鸣声,不确定地问道。

“林萧我我”小猫咪声音从未有过的低,话语吞吞吐吐的,含糊不清。

林萧心中纳闷,但望着天穹之中在电闪雷鸣间忽然一闪而逝的,巨大游动的身形,和那道贴在那道身形上的熟悉身影,心下羡慕道:

“小森森,要是哪天我能解开五大封印,冲破归境,进入锻灵期,像师傅或者你老爹一样彪悍无dí

,你说要是泼妇还活着,看到那一幕的话一定会叫嚷着把我切片,切片的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肯定可以为她报仇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神色间怅然若失。

小猫咪转过身子,目光凄然地望着那张落落寡欢的面容,心中想起那个下定决心要陪着他天涯海角的夜晚,他一个人跪在黑暗中,抚着墓碑,低声放肆大哭的模样。

心下微微一痛。

“小森森,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支支吾吾的要说什么啊?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没没什么。等你的实力成长,如你师傅这样,以你那惫懒的性子,就算有着无魂之体,也不见得能在数十年之内达到。更何况我父皇的能力可是经过无数年的修行才得来的。你想也别想了。反正你的那些仇人又不会那么容易死去,你慢慢来就是。”小猫咪定了定慌乱的心,沉吟片刻说道。

“那你会和我一起的吧。”林萧突然低下头,视线穿过被高空之中动静所震撼的大地,惊乍下四下错乱无章流动的沙丘所猛烈卷刮起的飞沙走石,望向那只在雷鸣电闪中依旧昂着头高傲地看着自己的小猫咪,说道。

“嗯。”小猫咪听见林萧突然流露出的那种孤寂中寻求同行者的心,心下微微一震。即便知dào

这其中的含义并非自己理解的那样,但那股隐动的脆弱与委屈依旧在心底缓缓荡开,那三年来一直萦绕在心间的种种温暖与快乐瞬间涌动在心田,轻声呢喃地回应道。

“啊咧?你这回答好古怪哎,这神情也很别扭,你难道要哭了?”林萧得到回应后,心下欢喜,但一向敏感于孤独与无人陪伴的心依旧感应到了小猫咪此刻突然涌动的微妙情绪,不禁咋呼道。

“啊呸我堂堂古兽皇族王爷,怎么可能效仿某个总是哭鼻子的小屁孩儿。你可别忘了刚才萨都老头儿说的,我可是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伟大存zài

!哭鼻子什么的,才不是我的品性呢!”小猫咪连忙声色具厉的掩饰道。

“啊咧,你不提我倒是忘了,你这家伙那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如此搞笑的模样。看来那是因为你没有遇见你林萧主子,所以呢,屁滚尿流的被侍卫长拖回家,哈哈。”林萧虽然没见过小猫咪的真身,但一想到这家伙从来就没有掩饰过的猫科动物习性,和那对鱼类和美食的贪婪小迷糊模样,基本可以想象这家伙曾经如此轰动全死亡地界的第一次登场,是多么的闪亮与爆笑。

小猫咪四只小爪子突然蹬地,像一道风一般跳挪在空中,划过一道雪白的痕迹,扑到林萧的脸上,拿敛了利爪的爪子胡乱地抓挠。

一人一猫在这样严肃而且相当危险的境况下旁若无人的打闹,让一干神情更加惧怕的贵族看的是目瞪口呆,都不禁自语道:

“我擦咧,这得多粗大的神经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啊!”

萨都转身俯下身子,伸手抓住毫不掩饰憎恨与伤痛眼神,跪倒在地依旧颤抖不已杜科的肩膀,轻声道:

“古兽之皇,原本便非死亡地界之物,否则也不会在无数年前,被三大尊者联手赶往异时空。唉回去重新修liàn

荒藤吧。”

“我要杀了他们他们居然居然敢毁去我的美丽的容颜,和我可爱乖巧的儿女们我要杀了他们”杜科此刻一身修为在原本便偏激的情绪下,那已经数年未曾动过的回心期瓶颈,突然松了个小口。

萨都脸色一变,引动自己稀薄的生命之力,一股磅礴正大平和的气息随着他的手猛然拍向死亡地界人体九窍中最顶端的一窍——天窍,若和煦春风涌入杜科身体中,生生压制着那股不断撬动着回心期瓶颈的暴虐气息。

杜科在这股气息之下,全身止不住的剧烈颤动,眼珠黑白交杂转变,天旋地转中,怦然伏倒在地,就此昏厥过去。

那些一直看着这边动静的大贵族,发xiàn

了杜科这个恶魔的情况,突然激动地站起来,面带不善地望向这边。

轰然炸响的天空中,一道巨大的身影遮蔽了整个天穹,从高空中嘶吼着坠落,那股即便重伤的身躯所散发出的气息依旧让这批最高实力不超过观缘期的贵族们纷纷哎唷着跌倒在地。

狂乱的气息随着那巨大的身影越来越接近地面,吸引着整个流动沙丘更深的乱流。

眼看着自己脚下的流动沙丘流窜的速度越来越快,萨都抬起脚,在地面上重重地一踩,蓦然一声吟诵:

“龟裂!”

众人惊骇地望着自己脚下的沙丘在这声吟诵中,忽然全数变作相当长时间没有经受雨露滋润的干裂田地。

林萧好奇的在变的硬梆梆,有着千沟万壑一般缝隙的土地上轻轻踩了踩,见这地面很厚实,而后欢快地不停踩踏,大声囔囔着夸赞道:

“萨都老头儿,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啊。”

萨都笑了笑摆摆手,背过身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压抑着声音重重地咳着,一大块血块从嘴里吐在了手上。

他握紧拳头,勉强立直了身子,对不远处还在震惊于这种力量的大贵族高声说道:

“轻举妄动者,我不介yì

一一抹杀!”

这时这群惊惧不已的贵族们才想起来,这位现如今是个小小司祭的萨都,曾经可是敢单枪匹马挑zhàn

荒族守护者——大萨满萨拉丁的大人物。

传闻他当年的实力更在现如今代管圣城特洛兹萨满祭祀厅的奥斯曼大人之上。

被贬深蓝荒海之前,他是真zhèng

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左手圣哲教院,右手静灵堂,赫赫权势,凌驾于众生之巅,俯瞰芸芸蝼蚁。

第016章:哪怕世界厌弃,我与你共沉沦

那个高空中不断受到一个身影重拳冲击的,扭动嘶吼惨叫剧烈颤抖的巨大古兽,直到萨都厉声警告一干蠢蠢欲动,宵小鼠辈般的贵族后,浑身阵阵闷响,堪堪抵达距离地面十丈高的地方。

在四周一片抱头鼠窜,慌乱恐惧的声嘶中,蓦然在半空中——顿止。

仿佛时间的凝滞,恍若沧海桑田在转换的某一点生生被人卡住;

如同幻流奔涌的时空洪波突然被一座千丈高山拦腰截断无可突pò



又如青青树木上极速坠落的成熟果实忽然被一个盆兜住

时光在这一刻,于众人上方,静谧,紧闭了整个空间时段。

他仅踏出一步,天地法则似乎都畏惧着他的步伐,放缓自己永无止境奔流不息,一路前行的脚步,等待以至于悄然落在他的背后,凝视他的背影,不敢逾矩半步,恍若俯首贴耳满怀恭敬的仆从。

林萧霍然抬头,一眼便望见那在天空中缓缓从虚无中踏出的黑色胶鞋,以及从未变幻回荡在耳畔的金戈铁马之声,心下震骇不已。

“湮修罗!”

萨都噗地一声,软瘫在地,鲜血狂喷而出,捂着胸口,目眦欲裂地望着那个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男子。

心胆俱损。

永远遮掩了看向世间万物斑斓色彩的眼罩,永远毫无表情的冷漠面容,永远轻声一吐,便是整个世间都要为之停住脚步的时间法则。

时间的旅者——湮修罗。

他站在虚空中,偏着脑袋,黑色的眼罩看向借用着云海潮躯体的古兽之皇。

云海潮眼珠赤黄,如同冰冷俯瞰大地毫无感情波动的神祗一般,冷冷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古兽之皇?还是第一魔帅?”湮修罗的背后,一道裂隙在虚空中缓缓分开,从里面走出白莲一般淡雅神采的女子,朝着云海潮淡淡地问道。

完全静止的空间与时间中,那被湮修罗束缚住身躯的“云海潮”,微微一颤。

嘣一声轻响。

春开万物生,清风拂堤柳,水潺鱼虾戏。

“湮。你依旧荒芜着。”云海潮眼珠蓦然一转,重新获得身体的控zhì

权后,望着湮修罗迷惑不解的神情,没头没脑地说道。

“湮修罗大人如何,与你何干。你早已非修罗境第一魔帅,丧家之犬,无家之人,何德何能说”淡雅神采的女子面色忽而一换,神色间不见淡雅,反而尖利刻薄。

湮修罗抬起手,制止身后女子的话语,用自己特有的金属般声音缓缓说道:

“所以,湮感应到大人的气息,特地从摩诃境深渊百鬼府,来向大人讨教。”

“师傅!”林萧低声惊呼,小猫咪更是一身绒毛炸起,眼神凶厉地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带着眼罩的男子。

“你是要带我回去向修罗王请罪吗?”云海潮瞥了一眼地面上一脸担忧神色的徒弟,随即说道。

“单为心境。”湮修罗向前横跨一步,那像是锁链一般的金戈铁马之声,拖拽着在天空中发出尖利的音啸,刺人耳膜。

云海潮凝视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眼中精光一闪,沉吟片刻,回答道:

“好。待我了却此间事宜,助你冲破下一个险关。”

湮修罗微微点头,低下头的那刻感受到来自下方某个似乎不那么受抵触的目光,略略歪了歪脑袋,掩藏在黑色眼罩下似有还无的目光投向了,站立在荒原上年纪轻轻,略有些熟悉的少年,稍稍回想片刻后,淡淡地说道:

“你好。”

身后尖酸刻薄的女子眼睛跟随着他的目光,也将视线投射到林萧身上,神情疑惑,忽而神色变幻,重新化作淡雅模样,声音清冷:

“那个无魂者。左殷之死便是为了他。”

林萧抱着小猫咪,弯腰向虚空中望向他的湮修罗深深鞠了一躬,不曾言语。

湮修罗神情略有些疑惑,蹙眉想了片刻,表情重归平淡,点了点头,说道:

“我喜你,举手之劳罢了。”

这一番举动却是林萧感谢当年湮修罗在非徒谷伏戌波与燕御潮,宁钊等人战斗时,突然横插一脚,静止了时空,让茫然失措的少年得以寻到那具已然残破的尸首,随后绝望情绪伴随着几位真zhèng

可举手之间毁去整个死亡地界的大能帮zhù

下,蓦然爆fā

,再而得以引出隐居于黑森林中的云海潮,才有了现在身具五大封印,矢志复仇隐名为林左肃的林萧。(具体情节请浏览前传——死徒之城。作者友情提醒:珍爱生命,远离前传,若被毒死,概不负责。)“湮,稍等片刻。我这位友人,需yào

处理家事。去去就来。”云海潮青衫一转,在空中轻跨一步。

眸眼轮转,重归赤黄色冰冷无情若神祗般的眼神,冷冷地俯视着已经躺倒在地怯弱声嘶,但神色依旧凶厉的古兽,蓦然开声道:

“归尘。”

话音刚落,深黑的天穹中突然爆fā

出一层厚实的光波,如同一轮太阳腾跃而起。金红色的光芒充溢流动包裹在那只凶厉的古兽身上,古兽全身剧烈颤动,巨大的尾巴在深入骨髓的疼痛中,高高扬起,重重拍下,龟裂的大地闷声轰响。

刹那间,已被萨都禁锢的流沙重新出现在众人脚下,众人惊呼中,却发xiàn

这重新出现的流沙没有丝毫游动的迹象,竟然在这只古兽的一尾巴击打下,凝实了整个沙丘。

有些贵族颤抖着身子跪伏在地,神色虔诚,那金红色的光,充溢的温暖,像是传说中古老时光中被天界和十方舍尊一起隐藏起来的太阳。

一片狼藉的大地,血肉模糊,那些心中嫉恨的贵族们此刻都觉得心灵与身体同时得到那圣洁光辉的洗礼。

萨都勉强睁开眼睛,咳着鲜血,抬起头楞楞地望着天空中,浩大磅礴不刺眼的温暖融光,辉映在他苍老疲乏的脸孔上。

面容渐趋平静,目光柔和,凝视着那光芒的播撒,颤抖地手掌贴服在胸前,垂下头,低声轻呼道:

“天不亡我荒族众生!”

杜科在这金红色的光芒中,头痛欲裂的醒来,翻身跪拜,泪水肆意,那张清秀的面皮如同被人撕开一般,一块块的皮肤簌簌地掉落在地面上,苍老的面容在数十年后重新呈现在世间。

那冰冷如同神祗一般的眼眸,毫不在意视野之下蝼蚁众生的种种举动,凝神望着光芒中的古兽躯体中渐渐被逼出来的黑色污秽,那污秽似乎相当惧怕金红色的光芒,尖啸着龇牙咧嘴地想要重新钻回自己寄宿的身体。

古兽之皇吐气开声,低声喝道:

“灭!”

暖融融的光在古兽四周刹那间如同小型龙卷风一般,倏然间腾飞,一道道光刃纵横吞吐,那黑色的污秽之物瞬间被撕扯成一缕缕飞扬的破烂棉絮,凄厉的嘶嚎声伴着深深的怨恨在天地间不停地回荡:

“古景轩!你不得好死!”

一直蜷缩在林萧怀中的小猫咪听见这凄厉的嘶吼,猛然一震,浑身突然止不住的颤动。

林萧低下头关切地问道:

“小森森,怎么了?古景轩是你爹的名字么?”

“没没没什么。林萧,待会儿,我说闭上眼睛,你一定记住要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为什么啊?”林萧疑惑问道。

“你别那么烦,照我说的做!”小猫咪情绪似乎极为不稳,焦躁不安地喊道。

“嗯嗯。我听小森森的。”林萧虽然搞不明白小猫咪为什么要冲他发脾气,但小猫咪向来不曾害过他,所以还是愿意听从小猫咪的话。

金红色的光芒渐渐散逸,那只巨大的古兽昏昏然站起身子,神情迷惑不已,抬起头对上那赤黄色眼眸,声音稚嫩,像是刚刚会说话走步的小婴孩儿,奶声奶气地问道:

“俺怎么在这个地方捏?”

“速速归去。”冰冷眼眸扬手一挥,一座雕刻着各种珍奇异兽,散发着莫名香气的古朴巨大光门在空中出现,缓缓无声启开。

光门开启的刹那,一道光柱从门中直直迸射而出,罩在幼年古兽的身上,缓缓带着光柱中的古兽向光门处移去。

那古兽天真无邪的眼眸透明澈亮,好奇地一会儿蹲坐在光柱中,一会儿伸出爪子,摇动着尾巴贴在光柱上向下面的那些奇怪的小人望去。

它咧开嘴巴,想给这些小家伙打声招呼,结果一大堆小人儿突然拔腿就跑。

它迷迷糊糊地,咬着爪子,瘪着嘴像是要哭泣的模样。

它拿自己那两颗硕大的碧蓝眼珠,在这片自己稀里糊涂停留的大地上一一扫视着。

忽然它眼睛一亮,像是发xiàn

什么熟悉的东西一样,伸出爪子,不停地在光柱中兴奋地跳动着,对大地上那个即便化作小小身形,但依旧熟悉的昔日玩伴,张着血盆大口,情绪激动地喊叫着。

林萧面皮抽了抽,楞谁被一只横向长度超过两百米,面容狰狞,神色诡异,兴奋地流着口水的古兽看着,都会不自在,他咕哝了一声,颤抖着声音问道:

“小森森,它在喊什么啊?是要吃我么?你的真身也是这样么?”

小猫咪抬起头看了一眼不停叫着它名字的古兽,心中浮现出许多年前这个小家伙刚刚出生时的模样,回想着这个小家伙啊咧啊咧说话,跌跌撞撞,奶声奶气地缀着自己屁股后面四处跑动,一起调皮捣蛋的日子,猫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那只古兽看见小猫咪流露出的熟悉温和目光,更加兴奋地叫喊着。

只是它的叫喊声,始终无法穿透光柱,但小猫咪知dào

,它叫的是什么。

它叫的是:

“杏哥哥,杏哥哥。”

那称呼,有三年未曾有谁再叫过了。那名字,也有三年未曾有谁再提起。

追忆的迷惘神色,穿过千百年岁月的变迁,最后定格在此刻怀抱自己的人身上。

那个夜晚,自己无意间穿过那片绿野之地,在昏暗夜色中,看见抱着墓碑痛苦哭泣的少年。

好奇着那种被称为眼泪的神奇东西,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偷跑出兽元空间,来到他的身边。

或者变作一颗随风摇摆的飞絮,或者化作一朵在草野中绽放的小花,或者变成一只小狐狸从他身边嗖得一声一窜而去。

偷偷地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在黑森林中的人类,在他哭泣后躺睡在墓碑前偶尔梦呓的话语中,自己渐渐明白这墓地下长眠的人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不知为何,自己有一日忽然决定变作一只小猫咪出现在他的身边,并且告sù

他自己来自何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或许潜意识中它认为这会是一个新的历程。

好奇这个人,更好奇他的内心,最后狠下心思,将自己的灵魂锁链与他的生命纠缠在一起,并且暗暗选定了自己数千年来都未曾决定的性向。

只为,陪着他。让他不再孤独,不再痛哭,不再迷茫。

“林萧。哪怕全世界都会抛弃你,我也要抱着你,一起沉沦。”

它凝视着那张俊秀的脸孔,在心中低声呢喃。

第017章:控心者

那道呈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光门,将那只幼年古兽摄入其中之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留下一群神情虔诚,跪伏在地的芸芸众生。

冰冷如同神祗的赤黄眸眼,微微转动,看向引动自己借身降临这个世界的缘由。

小猫咪颤抖着身子,挣脱开少年的臂膀,跳跃到地面上,伏贴于地,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整个荒原上,只有那些呢喃地祈祷,和杜科不停掉落的泪水,一片寂静。

那眸眼在小猫咪身上静静凝视了片刻,像是在听自己孩子呢喃的诉说。

而后,把目光缓缓移向那个将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带到这世间来的少年。

林萧神色一凛,心中低声哀号道:

“师傅啊,救我。”

他整个身子都被这目光所蕴含的强dà

力量所束缚,而且这力量越来越大,不停的挤压着自己的身躯,像是愤nù

无比的人要捏爆他一般。

小猫咪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凝地望着正在对林萧施加报复的父亲。

冰冷的眸眼蓦然一变,第一次有了一丝变化,先是疑惑,而后询问,最后林萧整个身躯都被一股突然爆fā

出的力量提升至半空,声音苍然古朴,响动在他的心中:

“蝼蚁生灵,竟然想亵渎古兽皇族!不可饶恕!”

声音响动的时刻,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心中响起,却是自己那位师傅。

“古景轩,你若敢对我徒儿动手,我便将你黑森林中的低等巨兽全数屠戮。”

“云海潮,你敢威胁朕!”

“就是威胁你,怎样!小心我现在把你赶出我身体,让你的降临化为笑谈!”云海潮语气森然,竟有图穷匕首见的决然之意。

“大胆!小小蝼蚁也敢对朕如此,找死!”古兽之皇“大胆”二字初起,句式结尾之刻,林萧已然听见自己那位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踏入尊者境界的师傅,被古兽之皇攻击,中招之后低声嘶痛的声音。

“有事冲我来,你这个杂毛老畜生。胆小鼠辈,就知dào

自己躲在兽元空间,不敢真身降临,还要借我师傅的躯体。你这个装逼犯,你这个遭雷劈的装逼混球,放开我师傅。你要是敢伤害我师傅,我林萧发誓,一定要把你那个狗屁不通,用来苟延残喘让你做缩头乌龟的乌龟壳兽元空间,摧裂的干干净净。让你一根毛都没有”林萧心中一紧,怒声破口大骂道。

“噢?无数岁月以来,你是第二个这样辱骂朕的生命。”云海潮喘息声在心中传来,同时还有古兽之皇的冷笑声:

“你可知dào

,那个辱骂朕的生命现在如何?”

“****,老子管那个家伙死活,你他妈的有种冲老子来,占着人家的身子,还要强取豪夺,没人性,没道德,没本事!”

“那个生命现在在兽元空间日日夜夜受尽万兽噬咬。知dào

什么叫做万兽噬咬么,就像你们外世界地球上的一种刑罚——千刀万剐,只不过千刀万剐终究难免一死,朕的万兽噬咬,可是永远不会死去,生生世世都要受这被撕咬的痛苦。”古兽之皇淡淡地说道。

林萧浑身一颤,仿佛自己此刻已经被无数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或者古兽撕咬着,心下骇然,骂声稍稍停顿了一下。

“原来不过如此。”古兽之皇讥诮之声在林萧顿语的片刻响起。

“放你祖宗十八代的惊天大屁。老子是被骐蛇选中的人,会怕你一个缩头乌龟!笑掉老子大牙了,啊呸,笑掉你个大牙。”林萧灵机一动,忽然想起那个把自己抛进这个世界所谓“谎言之兽”骐蛇,心想这个叫骐蛇的说不定是个什么牛逼人物,哪怕它不牛逼,那个曾在非徒谷告诫自己,叫做魔·朱然的女人,至少比这个只会装逼的缩头乌龟强。

“骐蛇?那是什么物种?”然而古兽之皇的回应,让林萧心中无比郁闷,不禁暗自怒骂骐蛇和魔·朱然,对他们的名气产生深深地怀疑

站立在虚空中的湮修罗,微微垂着头,静静地看着方才略微挣扎颤动了片刻的云海潮,身后淡雅女子清冷的声音在耳畔拂过:

“云海潮被压制,对您不利。”

湮修罗回过头,黑色的眼罩遮掩了他的目光,和外间的世界。

但在淡雅女子眼中,那越发冷漠的眼神却像是摩诃境深渊寒雾纪中那沾之即裂化成碎冰渣滓的雾气,她勉强保持姿势的不变,与那层黑色的眼罩直直对视。

良久之后,湮修罗转过脸,抬手,伸出一根食指,向云海潮所处的空间上下轻点两下。

压制住云海潮本我意识的蠢蠢欲动,并且占据着云海潮身子,正在与林萧对话的古兽之皇,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赤黄眸眼看向湮修罗。

湮修罗歪了歪脑袋,表情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这个占据着云海潮身体的家伙为何可以在自己的空间禁锢术中自由移动。

下一刻,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在他黑色的眼罩前突然出现,那双冰冷的赤黄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似乎在嘲笑着区区一个人类,也想与古兽皇族的王者对抗。

他的讥讽之色还未消散,惊恐瞬间攀爬而上,嘴里荷荷地响动着,不可置信地望着湮修罗身后的女人,那个女人轻淡如莲的面容上,朱唇轻启,低声念道:

“滚心。”

跪伏在地的一众贵族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怒吼在高空中痛苦地惨叫,他们纷纷迷惑地抬起头,看见那个给予他们神迹一般光彩洗涤的男子,在半空中一会儿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会儿五指成骈戳向自己的眼窝,像是要挖出自己的眼眸一般

不一会儿工夫,这个青衫男子已经浑身浴血,衣衫凌乱,身上到处都是自己用手抠挖出的血痕,时不时的还会从嘴中冒出两个不同的声音。

一个愤nù

,一个冰冷。

“归还云大人的躯体,我便饶你灵魂降临下的虚弱。”女子站在低着头愣愣看着自己双手迷惑不解的湮修罗身后,对状若疯狂的“云海潮”说道,声音清冽,语气淡然。

“你是控心者!你是控心者!不可能,死亡地界法则之眼下怎么可以拥有操控心灵的控心者!你到底是谁!”捂着双眼在半空中痛苦嘶吼滚动的古兽之皇,依旧牢牢的控zhì

着身体的主导权,但那种锥心的疼痛感刺激的它根本没有机会出手,惩处这个敢于冒犯它无上威严的小小女子。

“司丽雅。”女子淡淡地说道。

话音落下,大地之上的那些贵族和一直泪流满面的杜科,以及早已陷入沉思中的萨都司祭都被这个名字霎时惊动。

一阵窃窃私语,悉悉索索间,那股躁动不安越发的扩散:

“她就是司丽雅啊”

“司丽雅!那个进入修罗境初始地点,视平然境铁骑如无物,独自一人穿过漫漫杀戮场后,迫使武痴伏戌波放qì

处死范小花,又守护范小花十多年的司丽雅!”

“那个外世界的司丽雅!”

萨都司祭勉力平息自己的心绪,今晚自己经受了太多的震撼,几乎与自己在深蓝荒海突然感悟到的天则之眼的震惊有的一拼。

然而当司丽雅这个名字横空出世,平淡吐出,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耳畔,那么所谓的天则之眼,也不过尔尔。

“修正世界倒影的,其实是你吗?”萨都司祭痴痴地望着浮在虚空中安宁淡然的女子,喃喃低语。

“司丽雅朕记住这名字了。你赢了。朕饶过尔等。”将这蝼蚁身躯,却拥有对自己心魂借体时进行束缚的控心者名字,深深地烙印在心中,古兽之皇同意归还身体。

眸眼轮转,云海潮喘着粗气,抬手抹去汗水,笑容虚弱地感谢道:

“谢谢你。司丽雅?初次见面,抱歉。”

“湮修罗大人有事向你请教,不愿你身死,故而出手相助罢了。”

“说话的语气都一样。这个司丽雅难不成以后会成为另一个女湮修罗?”一想到这个绝对有趋势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云海潮浑身一个激灵,然后看了一眼面目表情疑惑不已的湮修罗,又看了看表情淡然的司丽雅,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心中愁苦不已:

“有一个湮修罗,就够死亡地界九层忌惮的了,再多一个司丽雅,我擦。老古,啥时候你无上降临一下,宰了这小姑娘拉倒了。”

方才还就身体控zhì

权与古兽之皇你争我夺,放狠话,闹绝交等等各种版本光明正大亦或者阴暗龌龊行为的云海潮,在夺回控zhì

权后,重新在心底笑嘻嘻地对一脸郁闷的古景轩提议道。

“朕,迟早一天要降临此间,杀了这个女子。还有你那个小徒弟。不然古兽皇族颜面何存!”古景轩突然脸色重新倨傲起来,冷然道。

“装逼遭雷劈,你不装逼会死啊。”云海潮无奈道。

“行了,朕没心思待在你这个狭小的身子里了,朕的能力完全施展不开。快快让朕重新操控你身体,解决杏儿的问题。”古景轩一拍脑门,站起身子喊道。

“安啦,安啦。这就给你。警告!严厉警告:如果再打我徒弟的主意,我相信司丽雅会再次出手的。湮修罗可是一根筋的人,司丽雅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朕自有分寸。”眸眼间或一轮,重新变作冰冷的赤黄色。

古兽之皇深深地凝视着一脸古井无波,神色淡然地司丽雅,将她的模样刻印进心底,以便当自己真身降临时,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见这让自己受辱的女子。

他收回目光,随即瞥了一眼,神情依旧迷惑地湮修罗,心中暗道自己居然会败在这两个怪胎手上,真是流年不利啊。

想到流年不利,他转过身子,整了整行装,意念微微一扯,将一直被禁锢在半空中,不得上也不得下的林萧身上的束缚撤去。

砰的一声,沙土飞扬,林萧早已僵硬的身体眼睁睁看着无尽的黄沙遮掩了自己的视线,嘴一张,就有无数的流沙灌进嘴中。

就在他将要成为第一位身埋黄沙,死而再生,生而再死的无魂者时,从悉悉索索流动的黄沙中一只白色绒毛的小爪子穿过层层阻碍,不可思议的拉长了细小前腿,小爪子猛地抓住林萧勉力挣扎着向上伸出的小拇指。

这三年时光里经常听到的嬉笑声带着一丝嗔怪在心底响起:

“我不许你死。”

眼前骤然一黑,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某个错觉中似乎化作了光滑的手臂,劲气吐露,拉出,向天空一扬。

他睁开眼,在抛飞的轨迹中看见那只小猫咪回首的眼眸。

盈盈如水。

第018章:雏鹰当飞翔,空巢忆哺乳

林萧啪的一声跌落在地,屁股开瓣,捂着生疼的屁股,他苦着一张脸在心底暗暗责怪道:

“小森森,屁股很疼。”

然而心中却没有小猫咪的回音,林萧微微一怔,抬起头望向小猫咪,小猫咪的视线也在此刻转来。

小猫咪的目光凄婉,莹莹珠光闪烁积蓄在它的眼眶内,不舍与眷恋全数凝结纠合在这一眼。

林萧心中莫名的一空。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将要错过什么,而且像是此生都不会再拥有的错觉。

不顾屁股依旧隐隐作痛,他突然拔地而起,在逐渐重新开始流动开的漫漫黄沙中,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知吞吐了多少黄沙,也顾不得抹去,爬起来便发力朝着小猫咪飞快奔跑而去。

“不能不能”他的心底蓦然间反反复复只有这两个字。

那蹲立在黄沙上的小猫咪望着那个自己甘愿舍弃皇位,也要陪着生死与共,尚未强dà

,善良懦弱一直浮荡心底的少年。

颤抖着双肩,眼神执着,那失神的“不能”低语,在心底不断地重复在它的心间。

它颤着眸眼,想要闭上,断去自己最后的念想,却总是忍不住想冲迎上去,暖软着身子,蜷缩着爪子,安静温和地伏在他的怀中,闻他男儿气息,听他嘻嘻哈哈。

“杏儿,与朕归去!”虚浮在半空中的古兽之皇,隐忍的怒意,和被自己孩子方才密语自己的信息,所带来的震撼,渐渐将要勃发。

便是一再警告他不许对林萧下手的云海潮,都感到一丝不寻常。

云海潮透过古兽之皇的眼眸,望着自己唯一的徒弟此刻奔行的速度,不禁啧啧叹息道:

“奶奶的,小兔崽子,平时练功的时候也没见这么能跑。”

“要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这句话语中蕴藏的祈求之意让古兽之皇一愣,分开心神与云海潮说道:

“它是朕最宠爱的孩子,与一个人类整日晃荡,成何体统。”

“你个装逼犯,非得老子骂你,你才肯是嘛!你个老杂毛,你他娘的不是一睡醒就往我那边跑,让我媳妇儿给你做好吃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代我媳妇儿做主了,你要是不给他们俩一个机会,以后甭想吃我媳妇儿的清蒸萝卜汤。你妹,你是不是属兔子的,怎么喜欢吃萝卜汤。擦。”云海潮怨念登时爆fā

,狠狠地开骂道。

“朕不许!”古兽之皇冷声道。

“他娘的,非得老子跟你再拼一场是吧。别忘了老子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老子后面有湮修罗和司丽雅。你他娘的要是不答yīng

,老子还能把萨拉丁叫过来,四个人群殴你一个,老子就不信单挑不过你!”云海潮火气被这个油盐不进的木鱼脑袋撩拨开,将那些有的没的能够在这种状况下帮到自己的人全数捎带着对古兽之皇狠狠地威胁道。

或许是真的害pà

司丽雅的能力,或者刚才真的被滚心滚的心里发抖,一直保持冰冷神态和眸眼的古兽之皇,偷偷瞥了一眼司丽雅,生怕她突然暴起。

“你到底答不答yīng

!”云海潮也随着古兽之皇的眼眸瞥了一眼司丽雅。

司丽雅轻轻地向上微微掀了掀眼皮。

古兽之皇全身猛然一个激灵

林萧泪水肆意流淌着,喃喃自语着冲到小猫咪身前,一把抄起小猫咪,紧紧地搂在怀中,那股力道,让小猫咪蹙起眉头小声喊着:

“轻点。我会被你捏断的,抠货”

只是被它抱怨的少年已经情难自已,反而更加用力,无奈之下,小猫咪只好轻轻地将自己的臻首放在少年的脖颈下,温柔地摩挲着,眼眸中盈盈水光,将要泫然而泣。

少年的哽咽声在自己的耳畔又一次响起,只是这次,不知能否再回到这三年时光里,荏苒光阴,嬉笑怒骂。

或许这便是永别吧。它心中如是想着。

“林抠货,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了,会有真zhèng

的人陪伴你,这短暂的一生。”

林萧心头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的情绪忽然惶恐惊惧。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拥bào

了所有,却最终一一流逝。”那些一个人孤独行走的长路上,一次次茫然,一次次拥有又消失。

“除了你自己,一切经lì

的都不会留存下来。”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那句话,再一次回荡在思绪之中。

“井底之蛙,即便看见天空,终究还是要在井底的吗?”他喃喃自问。

不,不是这样的。

虽然我不知dào

你们为什么把我投映到这个时空,可我知dào

,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已经拥bào

的从怀中溜走。它们是我生活下去唯一的,唯一的温暖。

“不要不要走。我不想让你走。你说的,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你还要把我训liàn

成杀伐果duàn

,不懦弱,厚黑无耻的大坏蛋的。”林萧牙关颤抖着,仰起头突然对着天空大喊:

“师傅!师傅”

“没出息。”云海潮看着自己徒弟的模样,皱着眉头叹息道。

“真性情。”古兽之皇却提出迥然相反的评价。

“我擦。你脑子坏掉啦。这么懦弱的家伙,你居然说真性情?三观绝对不正啊!”云海潮讶异地惊呼道。

古兽之皇凝视着仰天长啸悲苦无助的少年,和少年脖颈下自己最宠爱的孩儿颤抖的温柔,轻声问道:

“云海潮,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不是你将身子借我降临的真zhèng

意图吗?”

云海潮一怔,继而沉默:“难得听你不用‘朕’,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去过兽元空间,知dào

里面的情况。杏儿是我最宠爱的孩子,如果它一直跟随着一个冷血残酷的人,那么我还不如将它带回兽元空间,那里的血色杀戮更适合磨砺它的性子。但如果是林萧这样的小子,呵呵,我到愿意它能够就这样跟随着他,安安心心,平平淡淡的生活着,至少生活会有点色彩。不必为了打打杀杀,生生死死,整日提心吊胆。”古兽之皇顿了顿,继xù

说道。

一番话说得云海潮沉思良久,声音略有些沉郁地提到:

“林萧身负一个血海深仇,他能够在短短三年内,将我书斋中数千本藏书全部看完,并记在脑子中,已然让我感到吃惊。若非他身子孱弱,况且又是世间罕有的无魂之体,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甚至越级斩杀一个观缘期的高手都绰绰有余。你真的决定将自己孩子留在这样一个注定要走上杀伐之路,披荆斩棘,甚至会成为整个世间都仇恨的人身边?”

“不是有你我嘛。”古兽之皇望着抱着自己孩子流泪倾诉的少年,第一次用云海潮的面容笑着说道。

“你真的这么想?你的性子我可熟悉,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反驳的。”云海潮怀疑道。

“你,湮修罗,司丽雅,还有下面闭目沉思的那个青灰面容的老者。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呵呵更何况你以不给我喝萝卜汤为杀手锏,我难道还有反驳的余地吗?”

“也是。这天下间像这小子一样,身后站着一个锻灵期高手,一个古兽之皇,还有整个黑森林,以及绝不会加害于他的湮修罗。即便他将整个死亡地界捅出一个大窟窿出来,我们都能给他兜着。除非这小子不知死活地撩拨十方舍尊,不然这世间还真没有谁能真zhèng

伤害得到他。现在想想真心羡慕这小子的运气啊。”云海潮咂摸着嘴,流着口水说道。

“杏儿。”正沉浸在突然真情大爆fā

,又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各种倾诉各种眷恋林萧怀中,无限伤感的小猫咪,心中猛然间响起父皇威严的声音。

小猫咪心下一抖,睁开眼睛,一滴眼泪吧嗒着从林萧眼角滑落,滴落在它的眼睛中:

“这就是眼泪么?现在想想,你好像为我也哭过好几回了啊。是不是每一个你觉得重yào

的人,你都会在失去的时候哭泣呢?你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可是,我要走了父皇不会让我留在你身边的。”它眨了眨眼睛,将那滴眼泪掩进自己的眼眸中,深深地凝藏在心底。

抬起头,望向方才被古兽之皇光波照耀,小古兽扑倒的地方,还有长长的拖拽痕迹,那个黑色怨念消失的空气中还隐约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恶臭感。

“娘,你在哪?”它在心底低声自问道。

“父皇,只要你不伤害他,我愿意和你走。”它的识海波荡无休,一只赤黄色眼眸浮现在其中,它的神识倏然回缩到识海中,跪伏在父亲面前恳求道。

“唉。雏鹰当飞翔,空巢忆哺ru。父皇思来想去,你这些年来只在外游历过一次。”眸眼柔和,陷入追忆中,笑着道:

“侍卫长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小手上还抓着一条雪银狐鲨,津津有味的吃着。朕那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的侍卫长,居然被你支使着去做一个苦力的搬运工,看他扛着一大箩筐,数百条雪银狐鲨,还有递上来的那封来自于净土宗老头儿的信,朕除了哭笑不得以外,也非常开心自己的孩子能在这样的世界中保持如此单纯执着的古兽信条。你母后离世得早,朕五个孩子中,你最调皮,最贪吃,也最单纯,是朕的小小开心果,朕真舍不得就这么把你丢给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年啊。若是哪天他知dào

你的真身呵呵”

古兽之皇并没有继xù

说下去,他最小的孩子,他的开心果,已经泣不成声。

“识海中流出的泪,终归是虚拟的。唉,死亡地界无数原住民想要一滴泪而不得,得之便是死亡之时。正如蜉蝣化羽,羽成便是寿终之刻。有得必有失,杏儿,父皇准你与这小子待在一起。直到你哪天厌恶了或者他身死,亦或朕死去。”

“父皇”

“去吧。死亡地界的天,已经不是那个天了。无魂者,控心者,圣哲者,天选者,纷纷出现。成住坏空,天则之下,已然开始崩塌。杏儿,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你的背后都有父皇与整个兽元空间为你撑腰。”

说到最后,古兽之皇的声音渐渐严厉,却充满着对子嗣的宠溺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省心的俩小犊子。”云海潮摇头笑着说道。

“那么接下来”古兽之皇漠然张口,声如亘古荒凉的古钟,苍凉悠远,响彻这片天地:

“众生抬眼,看这里,笑一个!”云海潮突然抢过身体控zhì

权,乘着古兽之皇转动惘然之眼的最后时刻,在空中大声说道。

“林抠货,快闭眼!”林萧还没来得及抹去泪花,匆忙在小猫咪的催促下闭上眼睛。

一干众人本能地听从空中的话语扬起脸,纷纷露出笑脸。

而后,一片闪目的光歘歘扫过。

天幕黑沉的撒叶城上空,突然狂风呼啸,雷声轰鸣。

天际闪耀着曲曲折折的电光,像一条条火蛇,疯狂舞动。

清晨时分,方才弱了势头的暴雨再次滂沱,雨点是蓝色的,仿佛无情的钢鞭,劈头盖脸打下来。到处是疾闪的蓝色线条,像凌厉的闪电,撕开层层夜幕

“臭小子,这次就不抓你回去了。自己好好在这世间游历,祝你早日解开五大封印。记住,你背后站着的是你师娘和师傅我。有条件就要闯,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闯”

“有你这么当师傅的么。居然唆使自己徒弟到处闯祸。”

“屁。还不是因为你三年惫懒性子的影响。你师父以前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株梨花压海棠的。”

“然后,就被师娘抓到黑森林做苦力去了。”林萧没心没肺地说道。

“找打。”云海潮笑着拍了拍少年的头,最后说了声:

“你师娘让我给你带句话:做事多动动脑子,学学厚脸皮,别整天像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的。”

“哪有,我很难得才哭的好吧。”林萧伸手抹了一把泪花。

“嗯嗯,是的,是的。呃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云海潮也不揭穿徒弟的谎言,笑着说道。

“有。”

“什么?”

“你屁股后面有个洞。”

扑哧一声,小猫咪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

云海潮老脸不红不臊,把裤子往上扯了扯,对一直等待自己的湮修罗二人,招了招手,光着个腚消失在深远的黑暗中。

“都怪你这个装逼犯,害的我也装了一回逼。”

“送朕回去。”黑暗的空间中,古兽之皇冷冷地说道

“林抠货,我留下来,你开不开心?”露出暖软肚子望着天穹消匿了身形的那三个人,小猫咪抬眼开口问道。

“小森森。刚才你老爹临走前对我交待说,以后要经常给你找雪银狐鲨,可是那种鱼貌似只有净土境有吧?而且听说已经被你吃的快绝种了哎。”

“我可不管。我老爹的话,你要是不听,小心我一生气离开你。”

“小森森,你的脾气越来越刁蛮了,像个女孩子。话说你不会是个姑娘吧。”林萧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将小猫咪举得高高的,朝它的胯下看了半晌:

“啊咧?小森森你这个毛毛底下到底是什么啊?看不清哎。”

“去死吧。你个林抠货。赶快想想怎么把这批昏死过去的人送回去吧。”

“啊咧?小森森,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是在哪啊?萨都老头说这是西北方向吧?”林萧极目远眺,将这片荒原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好半晌,神情疑惑地问道。

“大概,我们迷路了吧?”小猫咪窝在林萧怀里,蹙着白色的小眉毛,咬着小爪子迷糊道。

第019章:炽热沙海

撒叶城西北的荒原,流动沙海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股刺人嗅觉的硫磺味道。

起初只是从某处蠕动的沙丘中隙出,随着沙丘起伏频率的增大,那股硫磺味道渐渐将一片沙海之地,熏得火烧火燎,像是有谁在沙海的地底架起柴火,拼命的鼓动着鼓风机,吹扇着蒸腾着这片流动的沙海。

“哎哟嘶”林萧脚底板突然一热,仿佛被人用火燎了一下,急忙跳着脚,金鸡独立地站在沙海上,鼓着腮帮子对那只脚底板大口大口地吹着:

“怎么一下子突然热了?北荒瀚海到了夜间不都是凛寒气候吗?”林萧一边拿手对脚底板拼命的扇着风,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你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小猫咪四脚着地,肉垫微微向里缩起,神色戒备地朝着沙海的某处龇牙咧嘴。虽然它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嘴角边露出的两颗很少见的小虎牙,依旧出卖了它本身是只萌态可掬的小猫咪这样一个残酷事实。

林萧小心翼翼的将已经起了泡的脚放下,发觉方才一瞬间燎了一下的沙子又重新恢复了冰冷。

疑惑之色渐渐浓郁,鼻梁间皮肤的褶皱微微一动,对着小猫咪隐隐戒惧的方向吸了吸,视线循着那股逐渐浓烈开的硫磺味道,朝着连绵无尽的沙海深处投射而去。

“好浓郁的硫磺味道。这还是以前拿师傅放在炼丹房中的炼丹炉炒‘咔嘣脆豆’,把硫磺当木炭加火时,闻到过。”林萧皱着眉头,迈出脚步,朝那个方向疾走了几步,仔细地用鼻子寻找硫磺味道大体的位置。

“我闻不清。但我能感觉到那片沙海深处有什么生物正在向这里缓缓蠕动。”小猫咪白了一眼林萧后,低下头将耳朵贴在沙地上,两只白绒绒的小耳朵微微抖动着,煞是可爱。

“你不是古兽皇族的王爷么?沙海中能搞出这么大逆反天候的浓郁硫磺气息的,不是巨兽就是古兽了吧。”林萧吃力地将一干昏厥不醒的大贵族拖进那片四野开阔,只剩下地板残存着的祭祀厅,防止他们到时候被烫死。

“你个白痴,我现在身子虚弱,父皇离开之前也没有给我度入生命气息,别说是一只古兽,就是一只低等级的巨兽,现在也可以轻松把我束缚住,然后干掉。”倾听了片刻后,确定那只在沙海之下缓缓朝这边蠕动的生物,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靠近这片地域。

小猫咪冲上沙丘,牙齿咬着萨都的衣服,卖力地将他拖进祭祀厅。

“还剩多少人?”小猫咪将即便昏迷也依旧泪流满面,面目苍老,千沟万壑与萨都不相上下的老年杜科拖进祭祀厅后,向已经开始清点人数的林萧问道。

“不算我们俩,包括萨都和杜科在内,还有二十二个人。撒叶城的城主也还活着。其他丢在荒野上的人,已经被杜科那个变态用恶心的藤蔓不知dào

绞碎成多少截了,拼都拼不起来。刚才这里的血腥浓郁程度一点也不比现在的硫磺味道淡。”林萧瞥了一眼躺在地板上处在昏迷中却仍旧无意识痛哭着的杜科,浑身汗毛骤起,嘴巴一咧,后怕道。

“那怎么办?待会儿这东西就来了。这帮子人被我父皇用惘然之眼全数封闭了五感,没有杜科或者萨都,就凭我们俩?一个病号,一个被五大封印束缚住的不稳定废柴?怎么死都不知dào

啊。”小猫咪突然后悔刚才怎么光顾着感动,忘记让父皇至少将自己与林萧送回撒叶城。

林萧蹲在地上拔了一根在沙海中依旧茁壮成长的草,放在嘴里咬了咬,呸一声吐出来,苦着张脸说道:

“我还饿了呢。我不想饿死啊。”

“你能不能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脑子能不能正常点啊。刚才就应该让你师傅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好好整整。整天没个正形,就知dào

哭。”小猫咪迈着步子沿着整个房子的周边,低着头一一闻过,只可惜它为白采薇治疗时消耗的生命元力太过巨大,无法查探出这座能够短距离进行传输的祭祀厅隐藏着的元力qì

息波动,否则也不会引动古兽之皇,盛怒而来。

最后,败兴而回。

“你干什么呢?你父皇这个什么惘然之眼,束缚时间大概多久啊?干嘛用的?”林萧左思右想,都觉着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可能算不是办法的办法。

希望到时候,自己已经积蓄了三年准bèi

冲击左臂上封印的能量,能够起到一点作用。

撇了撇嘴,他索性不再去想,反而向小猫咪询问道。

“抹去他们对于父皇名字的记忆。古兽皇族的名字是不能随便为人所知的,如果被人知dào

,并且那个人正好懂得‘真名之言’,那被叫唤出来的古兽就必须服从那个人十年。这对于懒散的古兽而言,是兽生最大的凄惨。其他人不讲,萨都和杜科就很有可能懂得‘真名之言’。”小猫咪小跑着来到林萧身边,见他躺在地板上,嘴里叼着根杂草,优哉游哉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跳上他的胸口,抬起脚掌上厚厚的梅花瓣一样粉嫩嫩的肉垫,掌上生风地拍了下去。

“那怎么才能呼叫‘真名之言’?要不我把你老爹再叫过来?”林萧转动着眼珠,一点也不怕小猫咪肉呼呼小爪子拍下来,嘻嘻笑着问道。

“你试试看。”小猫咪趴在林萧胸口上,朝硫磺味道不断涌动的沙海深处,那只不知是怎样品性恶劣的家伙还在持续着,执着的向这边蠕动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丝讥笑之意说道。

“那算了。这次要不是那个司丽雅,你老爹肯定会痛下杀手。我吃饱了没事儿做啊,把他召唤过来。我不是自找麻烦嘛。”林萧一回想起那种被人要捏爆掉的痛苦感觉,浑身登时就觉着一阵酸痛,咧着牙说道。

“如果这个家伙是只巨兽就好了,最好智商很低,然后食欲不大。这样的话,再把它的真名骗到手。哎呀,林抠货,你发财啦,以后就有一个活火山一样的东西随你驱使了。”对林萧的不切实jì

想法表示深切鄙夷嘲弄的小猫咪,突然灵机一动,开始不断意yin着。

“唉。靠你还是不行啊。你就一宠物的命。既然你提出智商很低这个话题,我到希望它够理性,至少可能有一丝谈判的机会。机会,是掌握在拳头大的人手上,我们没有大拳头,弄几个蹩脚不容易穿帮的花拳绣腿应该不成问题。希望能够唬住这家伙吧。不然,小爷我,可就真的摆不平了。等这帮大腹便便的贵族醒来,估计已经全部在那家伙肚子里,黄泉相拥了吧。”林萧翻身而起,拍了拍屁股后,在祭祀厅内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这个撒叶城的祭祀厅,内部装饰极其简单,除了一张硕大的圆形会议桌,一座高高的处在台阶之上的萨满座椅以外,只有数间空间大约能够塞进一个成年**小的柜子。林萧不厌其烦地将柜子一一抽开,发xiàn

这里面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会吧,祭祀厅这么穷?连根像样的木杖都没有!”狠狠地将最后一格柜门摔上,林萧不禁仰天长叹。

“啊咧?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工夫啊。磷桦木,上好的术阵导体。不过该怎么把这该死的半截房梁拆下来啊?”林萧抬头一眼便看见一截光秃秃地探出半根木头的磷桦木梁,心下一喜,随即愁眉苦脸,痛骂道。

眼前骤然一亮,一道白色的弧线忽然从小猫咪方向飞掠而来,小猫咪挥出自己的小爪子,用尽气力,猛力击打在磷桦木上。

“轰”地一声,那半截磷桦木梁便砸在了某个正好被丢在它下方的倒霉贵族身上,绿色的胆汁噗噗喷出,林萧将凌空的小猫咪接住,望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好吧,又死一个。先扔出去。烫,烫死人了。小森森,你还有力qì

么?”将那个被磷桦木砸成便当的老头拖到屋子外面,林萧抓耳挠腮一路跳着窜回屋内。

“下面就看你的了。我记得你在黑森林从来没学过术阵啊?你确定你划出来的术阵,不是鬼画符般的涂鸦?”小猫咪软绵绵挪着身子,钻进林萧的怀里窝着,眼神虚弱,无精打采,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它所剩不多的气力。

“其他不敢说,这个术阵,我可是着力研究过的,虽然效果因为封印的关系不太乐观,但当年也是坑了黑森林无数巨兽的有力武器啊。”林萧洋洋自得道。

“好吧,我差点忘了,你不仅是个赖哭鬼,贪婪抠货,还是个大忽悠。希望你这次不要犯忽悠成功,结果下一句就自我穿帮的悲剧,否则我们就等着集体悲剧吧。”小猫咪先是眼睛一亮,而后眸子一暗,显然对少年那个奇葩一般的忽悠和反忽悠融合的让人无言以对的能力,表达了自己言语及精神上的支持与怀疑。

林萧撅着屁股,在几个贵族身上一阵摸索,扒光了他们除了内裤以外的所有衣服。

至于那些零零碎碎的比如灵铢币,金银首饰等等全部毫不犹豫揣进了兜里那个小小的储物袋中。

然后用这些衣服将小猫咪裹得严严实实,放在会议桌上。

小猫咪哼哼了几声,表示赞许,眼皮却禁不住虚弱的上下调戏,而后缓缓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林萧吐出一口气,将剩下的几件取自贵族身上的衣服裹在自己的鞋子上。

从自己衣兜里的储物袋中掏出一把银光闪闪,刀面上雕印着一只怒目修罗的匕首,拖着那根粗如成年人的磷桦木,一边大肆品评着一帮子被他扒地只剩下小裤裤的贵族肥硕满油的身材,反正这帮子人中现在就他一个人活蹦乱跳的,怕个毛。一边走几步就停下来上下跳跃,耳畔传来衣兜里满满当当来自于这些贵族身上的手饰钱币等等能够让他觉得可以使自己情绪更加饱满,并物有所值的东西。

“说东道西,人世一遭,图乐呵,图悲怆,无非钱银饱袋,或是空空如也。”哼着自己前世在流Lang途中听到街头卖艺老人唱的小曲儿,林萧欢欢喜喜地向硫磺味道已经浓郁地形成薄薄淡黄色雾气的沙海中迈出了第一步:

“啊咧!早知dào

不弄这些衣服了,这沙子也太烫了吧。可以做牛排啦。”使劲儿摇摆着手,扇向包裹着鞋子用来隔热,结果却迅速烧起来的衣服。

林萧被烟熏地咳声四响,眼巴巴地看着氤氲折曲的晕黄空气,愁眉苦脸,欲哭无泪地喊叫道。

第020章:借魔冲关

埋首于沙海深处,循着那股浓郁的血腥味道,释fàng

出自己摄取自深火荒海的火元力,不停蠕动着粗如水桶的长长身子向血食的方向,缓缓推移过去。

所经之处,炙热的气息刺激的周围空气嘶嘶作响。

离最近的那块散发着新鲜可人血腥味道的血食,还有十来米远。

它努力地拖着自己的身子,甩弄着自己厚实有力的大尾巴,一拱一拱地将沙海上放上锅子连火都不用点,就能炖红烧肉的沙子层层如Lang般起起伏伏。

它突然一顿,整个沙海顿时一声闷响,一股冲天热Lang从它身体的左上方,迸势如洪水破堤,下一刻哗然大响。

它抬起头向上挤了挤,细密的沙子顺着它覆盖着火红鳞片的身子,顺滑着渗入到更深的地层。

林萧百无聊赖地叼着根草,一双鞋丢在沙子上,已经隐隐泛红,一根被那只匕首削成木棍的磷桦木杖插在沙子中,泛着冷凝的色泽。

他盘着两只雪白柔嫩的脚丫子坐在地板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沙海中已经逼近此处的地底怪兽所在方位。

他发觉无论外面气息如何诡秘,这个祭祀厅都能够将那些诡秘不属于自然的气息全数遮挡在外面。

“好东西。可惜太大了,不然揣进兜里,以后出外野营就不用担心了。”林萧拍了拍祭祀厅用白桦木做成的地板,嘻嘻笑着自言自语道。

若非自己从储物袋里面东翻西找的拨拉出一副隔热垫,估计现在屋子前面那道不算完善但已经竭尽全力制作出来的鬼画符一般术阵,还在自己跳着脚呼扇着滚热热意中,蜗牛速度的刻画着。

“总算赶在这家伙之前画出来。不过,这家伙智商铁定不高。要是玩伏击的话,十个现在废材一般的我,都被吞掉了。智商不高,速度慢,现在撞到阵法外围停住动作,看的出来是个胆小的家伙。嗯嗯,希望会说人话,不然忽悠起来比较伤脑筋。”

林萧吐掉嘴里叼着的杂草,伸了个懒腰,手撑着地板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拈着外面已经快被烧成熔水的铁制鞋子,这鞋是他从城主脚上扒下来的,主要是上面的尖头钉子,看着相当有杀伤力,万一待会儿动起脚来说不定可以给这个显然块头很大的家伙一个小小的惊喜。

将两只鞋扔到地板上,祭祀厅的地板隔热性能极好,至少到现在这地板上的温度相当沁凉。

他拔出插在沙子上的磷桦木杖,面色一紧,一丝痛楚在俊秀的容颜上一闪而过,左臂上的封印隐然发亮,进一步加强了对他体内力量的束缚,那股如同锥子一般的锥痛感瞬间游走在整个身子。

勉强稳住身形,大滴大滴的汗液蒸腾在空气中,他喘着粗气,笑了笑,自嘲道:

“果然忍性不足啊。好歹你也是和我共用一个身子的,这么折磨我算是什么回事儿。我要是痛死了,你们这帮子封印也得报废啊。呼还好是左臂术法,还能忍着点。”

五指紧紧握着磷桦木杖,手指臂膀上青筋暴起,垂着头忍耐着痛楚引动左臂术法后,一波接着一波蜂拥至孱弱识海的精神冲击在识海中砰然炸开

一对硕大的红色眼珠布满着零乱晃亮的火星,从沙层中探出,盯着远处屋子内站在地板上撑着木杖大汗淋漓,表情痛苦的人类。

眼珠转悠片刻,将这片沙海中能够不通过眼前的阻力便能吃到的血食一一分辨,发觉被丢弃在外面的血食只有一两具能够下咽,其它的早被空气中残留的荒藤特有的味道吞噬的干干净净。

忿怒之色渐渐积蓄在眸子中,零乱晃亮时不时在眼球中自爆fā

出噼里啪啦声响的火星,在眼球中心的某个点的引动下,飘荡着围绕在这个小点的周围。

一双火红地凝视眸眼,瞬间成型。

咕哝声通过喉咙回荡在它的腹中,声音刚落,它的眸子蓦然一震,原本积聚在眼睛中心点的火星像是被谁用锤子狠狠地砸中一般,惊惶着四散逃窜开。

那个中心点突然膨胀开,黑色阴翳笼盖了整个眼睑,一层浓黑发臭的尸臭味道迅速的将整个沙海中的硫磺味道遮掩,那股味道浓郁的令人作呕。

即便已经昏迷失去五感知觉的一干贵族也在这浓烈的恶臭中,本能地释fàng

出自我保护机制,各色摩诃**的气罩纷纷张开,将恶臭味全力阻挡在罩子外沿。

那股恶臭仿佛有着意识一般,发觉那些泛着各种颜色的罩子,将自己挡在外面,不禁停顿了一下,随即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甚至空气中隐隐有尖啸的刺裂声音。

本能形成的气罩终究抵不上有着意识并且不断增强的尸气,未过多久,随着这些贵族各自摩诃**能力的高低,从低到高,纷纷被尸气破开,钻入他们的身体内,随着尸气入体,黑色的斑纹在这些人的身上如同盛开的花朵,不断绽放。

每绽放一处,他们的生命气息就被吸取一丝。

那股黑色气息凝聚地最强点,此刻却没有如同其他同行一样轻轻松松便获得血食,反而受到了极大的阻碍。无论它如何增强自己的能量,360度无死角进攻,始终不能刺破无形无色无质,甚至值得怀疑这里是否确定存zài

着的屏障,将自己生生阻挡在外。

这处罕见未曾被黑暗浓雾吞噬遮掩的地方,却是那个躺倒在地,双眼紧闭,神色木然,形容枯槁,青灰色泽面皮的萨都司祭

黑色阴翳遮掩的眸眼上,一处火星猝然跳动,不停撞击着黑色阴翳的某个点,那处黑色与其余地方相比要薄弱少许,而且还在不断消耗中。

黑色阴翳低低嘶吼一声,似乎不满火星地行为。

火星跳跃的振幅突然增大,从它的后方不停的涌动出更多的火星,它们积极地推动着前方的先行者,更加猛烈地撞击着那处越加薄弱的黑色阴翳。

“左臂术法唔真臭。”林萧被左臂封印所引动的束缚完全封住了五感,完全未曾感受到那些黑色的恶臭味道。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黑色气雾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林萧的存zài

,竟然从他身体内穿过,却不做任何停留,仿佛他就是空气般,毫无存zài

感。

林萧捂着鼻子,汗渍不停地滴落在地板上,浸出无数的黑色汗点。

每一滴汗点落地,他就感到体内束缚自己术法力量的封印微微松开一丝,虽然这一丝相对于整个封印而言,微不足道,但对于此刻急需yào

力量来引动外间沙海术阵真zhèng

力量的林萧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识海中,属于术法的那块封印区海,Lang涛翻滚,一座只有一棵小树苗的岛屿上,无数的水花砸在上面,砰砰作响,小树苗在狂暴的风Lang中摇动舞摆。

突然一股高达数十米的巨Lang哗然卷来,那股巨大的力量如同被人恶意指使一般,全数集中在一个点上,而后这个点带着无上威力狠狠地击中小树苗细弱的树干上的一点。

“喀嚓”一声,树苗裂开一道缝隙。

“噗”林萧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脑海中晃荡着无数的星星点点,满脑子都是不断冲击识海的强dà

锥痛感。

“还是不行。抠货别勉强自己。”小猫咪担忧的声音在心底荡漾开,林萧面色惨白地回身看了两眼小猫咪,它的身边那些黑色的浓雾逡巡试探着,时而猛烈冲击,时而停住流动细细打量,似乎不明白这个小小的东西为什么能够拥有那么强dà

的生命气息。

“我来吧。”小猫咪睁开眼睛,浑身上下蓦然爆fā

出一股磅礴浩大的威压,这股威压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地撕裂整个屋子内的浓郁的恶臭雾气。

雾气受到这股汹涌奔流的浩大威压的压制,决死之意猛然迸发,迅速从那些被侵染地人体内撤出,退到屋外,在空气中形成一张可怖的狰狞面容,嘶哑阴沉的声音伴随着某种咀嚼声响起:

“古兽”

“小森森”林萧软瘫在地,一脸懊恼神色,突然抬起右臂,将左臂衣袖全数撕扯,自暴自弃地用手拼命的抓扯着那道泛着青绿色的封印的手臂,然而除了刺破皮肤冒出的血珠,那道封印毫无动静,依旧完好无损。

他捂着脑袋,低声喊道:

“我真没用。”

“你太急了。只要使用一点点,就能够引动术阵,你却妄图借助这种忽然出现的黑暗力量,强行突pò

,根本是竭泽而渔。若非我体内突然莫名出现一股强dà

的生命气息,将我从沉眠中惊醒,你就要被这黑暗气息所吸引,堕落成魔了。你看看自己胸前封印,是不是出现黑色的符号,那是黑暗魔物的引动。这个家伙,来头不小。”小猫咪跳下桌面,昂着头,与那半空中形成的狰狞面容冷冷对视。

“鬼蜮魔物。是谁召唤你而来!你若说出,可绕你不死!”小猫咪神色无惧,强dà

的生命气息与黑暗气息在空气中隐隐对峙,相互气息绞合吞噬,引动整个天穹云层迅速地从各个方向朝此处涌来,竟然要逆转天象!

“无人召我而来。我本沉眠鬼蜮第九城,一日忽而醒来,脑中有一道信息突然出现,要求将这老者带离死亡地界。”鬼蜮魔物似乎不愿与小猫咪强dà

的生命气息多做纠缠,爽快地将自己来到死亡地界的原因托盘而出。

“萨都?”小猫咪不用看,便知dào

是萨都的原因。

“林抠货,我可以驱逐这个鬼蜮魔物,但是之后它借体而来的巨兽,我便没有办法对付了。那个巨兽我刚才醒来时感应到,是一只即将冲破天关进阶为古兽的强dà

兽类。现在我听你一句话:救不救这些人?若救,你就要重新引动术法封印。若不救,我现在便可以带你从容离开,随他们如何死亡。”小猫咪语气森然,气息微微收缩,似是随时准bèi

带着林萧迅速离开。

对于它而言,除了林萧的生死,其余人的生死根本不值得自己去注意。

即便这些其余人中有一个已经得到天则眷顾,但不知为何未能圆满得到天道力量的,所谓圣哲者——萨都。

圣哲者,大伪之人。

“如果堕落与我无干,那所谓地狱又有何存zài

意义呢?”六千年前搅动整个死亡地界九层腥风血雨,徒手踏平净土境十大名门的修禅境圣哲者陆乌巢在面对十方舍尊分身降临时,如是说道。

“从今尔后,死亡地界所有的圣哲者们,都将沿着我的道路,你们杀不绝,断不禁,我将在地狱看着尔等,颠覆天则之规,重正扭曲倒影!”嚣张地笑声在整个九层回荡十年之久。

第021章:五大封印

“救!”林萧抬起头,决然道。

话音刚落,小猫咪昂着的头,对天长啸,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灿烂光辉,在它全身盛放,就连它的长啸声,也亮得似在闪光。

天地雷声轰鸣滚滚,火红色的闪电从云层中轰然劈开浓浓黑云,一重又一重奔雷气势挟着无上天威,将那凝聚成狰狞模样的鬼蜮魔物撕裂成片,游离散落在各道闪电之间。

就在此刻,那两颗一直隐藏在沙地中的巨兽眼眸里,僵持不下的战斗,随着魔物气息陡然一弱,火色星星点点乘势杀入,迅速地将黑色阴翳撕扯开一块火红区域,无数的光点骤然壮大,如同狰狞血盆大口的野兽,大口大口的吞噬着黑色阴翳。

一声痛苦的惨叫嘶吼夹杂着呻吟似地欢乐,在沙海中凄然炸响,整个沙海温度一路攀升,炽热滚烫,仿佛一簇暴戾的烈焰轰然炸开。

“不好!这只巨兽要破天关!”小猫咪急忙引动天雷,雷声蓦然间发出一声如同人声的咆哮怒吼,四下呼啸,携着彪悍凌厉气势追杀那些只是劈散,暂时无法凝聚成体的鬼蜮魔物。期冀能够在巨兽破天关之前,将其驱逐出死亡地界。随后才能以自己古兽皇族的身份,看是否可以劝服这个桀骜不驯的野生巨兽。

然而事与愿违,那来自鬼蜮第九城的魔物,虽然只是以投影的方式借体降临,却异常顽强。

它既不嘶吼,也不咆哮,劈散游离在空气四周的碎片,在空气中如游龙一般,流动在各个闪电之间,无论天威如何嘶吼,也无法将它的每一块碎片击灭。

片刻之后以某处为中心点的黑雾骤然壮大,仰天嘶吼,重新凝聚成形的鬼蜮魔物,目光森然,与赫赫天威强硬对视。

无数道雷光伴着盛怒的嘶吼狠狠地劈在它的身影之上,然而那些雷光却如同江河入海,竟然再也掀不起它半点波动。

电闪雷鸣间,那只正疯狂冲击天关的巨兽眼中,那片黑色阴翳突然迸射而出,雷光电射一般闯进鬼蜮魔物的投影之上。

一双漆黑阴沉泛着死亡气息,犹如深渊炼狱般可怖的眼眸在苍穹怒吼的雷光下霍然张开!

林萧回头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不知何时眼眸睁开,神色木然望着天空异象,无声沉默的萨都。

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抓住手边的磷桦木杖,在电闪雷鸣中,高高举起,仰天吟诵:

“借我天音,命我神思,坏我青海,断我真元”

小猫咪听到这段诵吟,心中震撼,骇然失声:

“林萧!”

萨都眸眼微微一动,干裂的嘴唇吐出一声叹息,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泪,悄然而落,心中情绪莫名:

“苍生何辜。”

“男儿两行泪,一行为苍生,一行为红颜。”遥远的过去,那个抛弃自己突然消失在人海中的酒鬼父亲,如是说道。

“小森森,圣哲者,绝非大伪之人。师傅曾说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不经lì

人生喜怒哀乐,尽入于胸,倾之于天地,便能形成连天则都要抹杀的圣哲者。我是无魂者,可我却一直活得很好。因为我无力撼动整个死亡地界的法则,可圣哲者可以。你父皇不是说过:我,颠倒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所以,我愿意再次强行冲破封印,只为救他一命。这是为苍生,而非个人。小森森,放心我死不了。”

“林萧!”小猫咪浑身战栗,嘶喊着。

“故而,苍生蝼蚁!”一声宏大似是天威的声音蓦然间在整个天地间迅速的鼓荡开。

“谁在使用苍生蝼蚁?”遥远的圣城特洛兹,一位闭目冥思的苍老老者怔然开眼,狂奔至阳台之上,望着如石子入湖般,一波波浩瀚无匹的庞大术法波动在天空中极速扩散。衣袍一抖,神色凝重,喃喃吟诵,瞬间整个北荒瀚海一股厚重敦实的气息从地底喷薄而发,将那片被庞大术法波动所击撼的地域空间陡然束缚:

“震土!”

如同从地面上升起一层厚厚的幕布,那鼓荡向更深远空间的术法波动猛然被厚实的土象之力强力束缚在荒原沙海半径十公里区域,气息四处窜流,噼里啪啦炸响在林萧的头顶。

“拉里。”萨都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波动,松了口气,勉力抬起身子,望向一意孤行为自己的少年,眼神突然惊诧震骇,如同石化一般凝视着少年身上的异动:

“什么封印?”

识海中,术法封印区所在的海域上,海面波涛汹涌瞬间又呈现出平静无波,海风温柔吹拂着唯一的海岛上那株细弱的树苗,突然间一声喀嚓,小树苗上的枝叶悉悉索索间遍洒一地,那脆弱的枝干断裂成两半。

砰然声响,仿佛有灵魂从体内出窍一般,越过三山五岳,一路气势如虹向上急速攀沿,瞬息间气势升至巅峰,被一股薄而灵动的阻力阻挡了去路。眼看气势将落,突然间一道银色亮光乒乓作响如同一把呛然鸣音的匣中古剑,裹挟着一往无前,视三军如无物,一柄三尺青锋,破然间将那阻力一力撕开。

气势霎那间继xù

攀登,如夭矫蛟龙,九天腾跃,一怒云霄!

便是那与天威隐然分庭抗礼的鬼蜮魔物也被惊骇,惧意大增,忙不迭地逃离这气势的冲击范围。

然而那气势所攀,已然令它死意顿生,毁天灭地的气息生生将小猫咪引动的天威之力撕裂的粉身碎骨。

“林萧!”小猫咪腾身而起,跃至天穹,将被术法封印破开后突然勃发而出,势若山洪般带上半空的林萧抓住。

少年全身衣衫爆裂,浑身浴血,前胸后背,左臂右膀以及心口被人以无上法力刻画出的五大封印,此刻齐齐爆射出五道色泽各异的炫目光芒,芒锋所向,蕴含的强dà

气息砰砰间弹开了小猫咪试图阻截的身影。

五股倏然爆fā

出封印气息同行纠合,狠狠地撞击在小猫咪身上,小猫咪只觉喉头一甜,血腥味倏然上涌,噗的飞溅出一大口血,重重地落在祭祀厅地板上,浑身骨骼裂纹滋生,牵一发痛楚全身。

它神色痛苦凄然地望着五道各异的光彩环绕着林萧的身子,如同锥子一般不断锥刺着它们各自在林萧体表的封印处。

一抹乌黑在这五道光彩中无力挣扎着消失在林萧的身体中。

仿佛意识到自己此次死亡地界行走将要失败,待无声烙印在林萧体表的黑暗印记突然无息的失去联系,那只鬼蜮魔物狂吼着四处逃窜想寻找一处可以离开这个空间的缝隙。

林萧神情木然,恍若毫无知觉,浮在半空中,垂着头,脖颈处唯有那浅色放置着左殷眼泪的袋子,与他的黑发在各种气息乱流中肆意飘散。

左臂方向的气息最为强dà

,充沛,青色的光芒隐隐将其余四种光辉压制,引动天象气势如虹的正是它的杰作。

右臂方向弹射出的光束诡异莫名,它是唯一一道迸射入空气之后,直直刺向鬼蜮魔物的气息,紫色细长光束晃晃悠悠地插进鬼蜮魔物的体内,片刻之后,在鬼蜮魔物惊惶神情下又优哉游哉的离开,重新加入到对林萧少年身体的争抢中。

后背方向则如夜色霓虹灯火,晕染出层层迭起的蓝色光晕,晕色柔和,光芒稀薄但范围最大,跃至少年的头顶,像仙女散花一般缓缓落入其它几种色彩之中,而后掩去它所有的光彩。

前胸处金光璀璨,只有一个大大的金色“卐”字符号,气息敦厚,形质硬朗,但隐约有种莫名的暴戾在“卐”中隐隐噗动。

死亡地界人体具有九窍,最关键一窍正是心口处,称为阙窍。此处只有莹莹银白,银白光辉覆盖范围与占满整个脊背的蓝色光晕相比,如蝼蚁与大象的区别。

这五道左青,右紫,前金,后蓝,心银的璀璨光圈在纠合片刻之后,忽然极速向内压缩,凝聚成一个极其细小的点。

天穹之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蓦然一沉,四周空间瞬间一顿,死寂笼盖沙海,沙海炽热的高温在这死寂气息之下渐渐低落。

萨都勉力撑起身子,爬到目光失神凝视着半空中林萧的小猫咪身边,咳喘着用力喊道:

“快走他破开封印,身子过于孱弱,无法承shòu那股术法之能,要爆体啦!”

小猫咪摇了摇头,眼眸中凄婉,绝望交替纷呈。

“林萧林萧林萧你快醒醒,你答yīng

我一声啊父皇!父皇!”

它挣扎着抬起爪子,一点虚弱的莹光在爪尖跳跃,奇异的符号蕴藏着一股莫名的强dà

束缚在空气中艰难书写。

萨都神色怔然,听着小猫咪的低声喃喃,强行提起自己的能量想要去阻止,却发觉全身的气力都像是被谁抽去一般,酸软无力。

他颓然地伸出手,奋力向前,推开就要完成召唤的小猫咪,喊道:

“你父皇救不了他!你想让他被你父皇生生杀死吗!”

“怎么办你说啊!怎么办”小猫咪绝望的对着萨都嘶喊。

“我我不知dào

听天由命吧。”良久,萨都定定地望着半空中那已经压缩成青光一点凝聚在左臂,却如同闪亮在整个视野中。

而后,突然无声地膨胀开,仿佛黑洞一般强烈的气旋开始吸扯着四周的一切游动在空气中的粒子,向林萧的身体内疯狂的灌输。

萨都挥手将小猫咪死死压在身下,趴在地上,不敢再看。

崩一声鸣脆在空气中叮然作响。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林萧死寂一片的识海中响起,那平静的术法封印区海中,那株断裂成两半的小树苗从断裂处忽然逐节向上生长,只是重生后的小树苗断裂处却有明显的裂痕,主枝干也没有未曾被折断时那么粗壮。

林萧昏昏沉沉的在识海中飘荡,五道色彩各异的光芒在他的身后疯狂追逐着他的身影,尖锐刺耳的尖啸声回荡在死寂一片的识海上。

忽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心的声音清晰无误地如水晶般破碎。

似乎有什么,从此消失。

“混蛋,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有你好受哦。”

“泼妇”他伸手向那道虚无的影子招摇着,奋力的前扑上去,可手穿过她嬉笑的虚凝在识海上的身形,无形无感。

五大封印齐齐对着那道虚凝在识海上,早已香消玉殒的清秀无明显身材的少女尖啸嘶喊,戾气充溢在整个识海上,却无能为力,不甘不愿地重新退回各自的封印区海,销声匿迹。

小猫咪奋力挣开萨都身体的压制,抬起眼,半空中一抹晶莹脆亮蓦然划过。

“那是泪?”

【此处关于泼妇情节不明白的童鞋,请阅读《前传——死徒之城》友情提醒:如若被毒到,请以卷一的故事流畅度为准。《前传》会挑时间整改一番的。】

第022章:苍龙遗脉

下一刻,苍生蝼蚁引动的天地异象,轰然而至。

万丈闪鸣电幕苍然而落,整个天穹隐隐颤抖,所经之处,鬼蜮魔物勉力凝聚而成的狰狞面容连惊惧的骇然之意所交杂的尖啸都不曾嘶吼出,瞬息间无声而灭。

粗略画成的术阵,在万丈闪鸣电幕即将落入之时,霍然间清音长鸣,一直插在阵眼中的森蓝色泽的磷桦木杖,崩崩而裂,而后裂纹又延续至下一根,一直到第六根,才堪堪止住,而这时,整个术阵内除了突然爆fā

出青色萨满光幕的屋子外,沙海全数消失,便是沙海之下的土层上,一个深度数百米的焦黑大坑被生生轰开。

那只冲击天关准bèi

进阶的巨兽,低声咆哮中,全身熊熊烈火腾然蓬发,火海焦灼,从体外碾压向体内,痛苦的嘶嚎中,那万丈闪鸣电幕银光闪变,将整个火海瞬间卷入,无数电光火龙透过冲击天关之时开启的孔窍渗入巨兽体内,巨兽双眸痛苦异常,全身剧烈颤抖,血色冲天。

“嗷!”天地轰鸣,无数云层在这长啸中破开,声波所至,再次将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吞噬,傲啸间贯穿九层!

引动整个九层各境层面疯狂动荡。

萨都神色剧变,翻身而起,望着天际间那道身影,早已虚弱不堪的身躯瞬息间鼓荡开无情无意的冷漠气息,循着那道身影,冲然而上!

“苍龙!”小猫咪尚不及细想那抹晶莹脆亮似乎在何处见过,却被这一声对天长啸,震骇失声。

“苍苍龙!?”圣城特洛兹的那位老者,砰然跌落在地,那道攀越到九天之上,腾挪翻滚的银红间白的巨大身形,分明便是传说中拥有吞天噬地之能来自上古古兽之皇遗落在死亡地界的苍龙血脉。

那条银红间白的新生古兽皇者,盘旋虚浮在半空,银红眼眸如同神祗一般俯瞰着小猫咪,和从半空中跌落在小猫咪身侧昏迷不醒犹有泪痕的少年,良久之后,苍龙长啸一声,从唇中蓦然开声:

“咄!”

一道庞杂柔和的光源砰然撞在已然濒临生死的少年身上。

“朕乃上古皇族,你是古族一脉,朕不杀你。待朕归去兽元空间,重夺皇位,便与你独活。少年与你之牵绊,我已尽然知晓。少年之身世,便是以我之能,亦无法在因缘变迁中一一看清。古杏,朕度你生命原力,至今日后,你便是我苍龙一脉,与你父皇再无瓜葛。你可愿意?”苍龙目光森然,朝着一处突然自九层最底层蓦然急速冲击而来的强dà

气息望了一眼后,低头问道。

“生是古族人,死是古族魂。”小猫咪冷声道“你当知晓,你之父皇,与朕相比,如米粒与珠光,较而无量。朕与你独活,亦是砍去你之羁绊,从此可真zhèng

与此少年,共生同死,而不必心念逃离之苦。”苍龙摇摆尾端,对着天穹四周蓦然一震,一道寒光自天穹周壁猛然劈出,一道金戈铁鸣之音霍然炸响:

“苍龙,还不速速离去。”

“十方舍尊。”苍龙眸眼轮转,凝视着深黑虚空处,持戈而立的舍尊分身,傲然道:

“朕,即天地!尔僭越尊者之位,有辱天地!”

“死亡地界早无天界所在,你一苍龙之遗脉,与真zhèng

的兽·苍龙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也敢自称朕!”

“无论你是否愿意,朕之苍龙血脉便由你传承。从此死亡地界之法则与你再无关联。”苍龙茭白逆鳞,突然碎裂,无声无息消失于天地之间。

小猫咪浑身一颤,泪水滚落。

冰冷的眼眸瞥都未瞥从天穹周壁处连连划出淬冷光华的长戈,扭动着身躯,俯视着与自己拥有相似气息的苍老老者。

萨都抬眼,面色颤抖,与这冰冷双眸相互直视,而后他摇了摇头,强行将自己一身天则之伟力,尽数废除。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间他听见苍龙的一声叹息:

“既然如此,望你好自为之。”

他的神色渐渐平和,一身气息再无半点波动,重入沉眠之中

净土境,神池第九层,无数兽类悍不畏死地向站在大地上的男子冲击而去。

黑色的眼罩遮蔽他的目光,抬起修长的手指,神色冷漠地指向咆哮扑来的红火狰狞暴戾的猛兽,淡淡道:

“萨都,从此迈入锻灵期。”

身后抱臂而观的淡雅女子,轻声问道:

“那大人在深蓝荒海曾阻他接受天则降辉的举动岂不是白费了?”

“他将与历来圣哲者都不相同,他所走上的道路,平淡,却将真zhèng

拉开天则颠倒的大幕。”湮修罗神色罕见地微微一动,声音淡然道

咚然一声,整个死亡地界仿佛被谁一拳击中,九层急速颤动,每层悬浮大陆的陆基纷纷掉落。

一个阴寒的声音在整个死亡地界响起:

“苍龙何在!速速与我离去。”

“尔乃何人!竟敢命令朕!”

“兽·骐蛇。”阴寒话音刚落,一轮阴冷眸眼照映在苍龙身上,苍龙剧烈颤抖,竟无丝毫还击之力。

“十方舍尊,还不回到十方境,稳固九层。否则我不介yì

,插手九层。”

“遵令,大人。”十方舍尊咬着牙,持戈而默。

“林萧”阴寒眸眼望着正经lì

着无数场景变化冲击的少年,无声轻唤。

随即阴冷眸眼携带着苍龙消失于天地之间,而突然剧烈震动的九层也在刹那间重新稳定。

荒原之上,只留下深入百米的巨大焦黑大坑,昭告着世间,此夜剧变。

是夜,死亡地界亿万生灵都听到那声阴冷之声,次日,忽尔间全数忘却

荒凉的原野上,时光垂落的井绳将昏沉的红日缓缓拉入地平线下。

天地已经更换了时光的沧海,兜住了桑田的变换。

身前依旧是那个一手牵着自己,一手拎着酒瓶在荒野的柏油路上郁郁而行,满脸唏嘘胡茬,时而说出一番令自己似懂非懂话语的父亲

“偏执的思绪,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发泄,到了无法排除那天,便是你化身恶魔,从此行走世间,以仇恨相活如行尸走肉之日。”坐在高楼的高台上,远望夜空下霓虹璀璨,辉映着红男绿女无可质疑其缺失生命含义的纸醉金迷,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子缓缓吐出这句话,第一次对他提出一个真切的要求:

“林萧,你不要做这样的人。”

“那我做什么?做奥特曼么?我想打怪兽!”幼小的脑海中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没有那么多的辛酸苦辣,只有天真的问话。

男子洒然一笑,宽厚的手掌轻抚他的头:

“那是拯救世界的壮举,做了,就要承担。承担一个必须活下去的责任。”

“什么是必须活下去的责任啊?”

“无论经lì

了什么,哪怕天地间没有一个人与你同行,你也要为自己心中的那点信念,拼尽一生去追逐!”男子张开双臂,仰天傲然道。

年幼的林萧挠着头嘿嘿傻笑着,听不懂也不明白父亲心中那永不可知的信念

场景忽而一换,蹲坐在墙角的自己,在那如棕熊般体魄的男子温和的话语中,走入另一段人生旅程。

那个叫做饕餮的男子,如同父亲一样,喜爱用自己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摩着自己的头,他会在酒店打烊之后,点燃一根烟,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凝视着月色,而后对自己说:

“林萧,我知dào

一首词,我讲给你听,你要记着它。”

“好啊。”自己拿着一根香喷喷的鸡腿啃地满嘴油腻,笑嘻嘻地回答道。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做连江点点萍。”

自己心下一怔,抬起头望着朝自己看来的柔和目光,不知为何那日忽然觉得那话语,像是自己一生的注脚

“混球,快走,要逃得远远的。”

“你可不能死,我要用你做实验的。”

“把胳膊给我,不许动哦,要像个真zhèng

的木偶,要是夜里我被弄醒,有你好受!”

声音泼辣,好熟悉,又好陌生。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那么笨,那么傻。

为了一个实验品,就付出自己的生命。

还吹嘘自己多么的聪慧,实jì

上就是个大笨蛋,大笨蛋

“他怎么样?”小猫咪看着不停胡言乱语,神色转换频繁,泪珠滴滴滚落的少年,向萨都司祭问道。

“不容乐观。强行突pò

封印,照我当时看到的情况,他是要爆体而亡的。但不知为何,即将爆体时,那声嘣的脆音你听见了吗?好像有什么代他承shòu了突pò

封印后,不断漫溢出的术法能量。能活下来,已然大幸。”

“封印没有完全破开。”小猫咪探出爪子在少年重新穿好衣服的左臂上摸了摸,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几乎引动天象,并且铸就了一条上古古兽之皇遗脉的苍龙,也不能破开一道封印?”萨都司祭惊讶道。

“有人重新加持了封印。不是苍龙。苍龙给他的,和给我的一样重yào

,是对天则之法的窥探。萨都,你最需yào

这些。”小猫咪转开话题,抬眼正视着萨都司祭。

萨都摇了摇头:

“我不需yào

。顺其自然,才是我应该遵循的路。便如你所说,圣哲者,大伪之人。我现在还能做的,便是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至于天则之法,得失皆我命。至少我不认为,天则是借苍龙之手,将天则之眼的真切含义交到我手中。人生本来便没有圆满,若事事圆满,那便终生不圆满。还是留给我一个遗憾吧。”

“你能引动‘光沙’回到撒叶城么?”小猫咪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试试看吧。”萨都站起身子,挺直了腰杆,背着手,向阵法中心处走去。

小猫咪趴在林萧的胸前,听着他跳跃的心跳,咚咚如鼓,充满活力。

然而他的神情去充满着痛苦与纠结。

“林萧,那代你生受术法漫溢冲击的,其实是左殷的那滴眼泪吧?”它凝视着少年在昏迷中急剧变幻的面容表情,轻声说道。

“也许,愿意与你共沉沦的我,从此以后却再也无法为你流下一滴让你刻骨铭心的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萨都,得到眼泪的我,是圆满还是遗憾。”小猫咪睫毛颤抖,眼泪吧嗒吧嗒如珠落玉盘,滴滴脆动,击打在昏迷少年的胸口。

萨都司祭回身望见这一幕,眸光一暗,低声长叹。

第023章:苏醒的杜科

“不成。我的一身萨满修为全数废掉了。‘光沙’传送阵的刻画与当年我被流放去深蓝荒海已经不尽相同。我能看出修改的细节,却无法驱动它。估计得等杜科或者哪个小萨满醒来再说了。”萨都趴在尘烟弥漫的祭祀厅‘光沙’阵法处端详了半天,提着手指在地板上写写画画,不得不宣告由自己驱动‘光沙’的设想如无根野草,虚妄一场。

“林萧身子一直在不停哆嗦,我和他的心灵锁链被封印阻隔,没办法唤醒他的意识。你不是撒叶城最好的仁殓师吗?你快看看啊。”小猫咪整个身子贴服在林萧胸前,只觉得少年的身子在不停地抽搐,像是吃了黑森林中特有的罂粟果上瘾后的症状,对萨都催促道。

萨都先是走到昏死的身前,俯下身子,抬手在他的鼻息间探寻了片刻,感受到杜科的气息正在逐渐微弱的粗壮,知dào

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醒来。

萨都起身,正准bèi

朝小猫咪方向走去,突然蹙起眉头,目光回头望着那张已经不再青春年轻的,反而苍老地像是枯损失去养分的朽树,沟壑纵横,泪痕在其中留下一道道印记。

心中不禁怀疑醒来的杜科,还是不是以前的杜科。更何况杜科已经被古兽之皇废去了一身修为,能不能驱动“光沙”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希望只是废去了他的邪道修为,没有影响到他的萨满修为吧。”萨都视线在整个祭祀厅扫视了片刻,却再也没有发xiàn

一个小萨满。也就是说,如果杜科的萨满修为也被废去,那么他们这帮子缺胳膊少腿,心性不一,已然积怨的一干人,就得跋涉一百公里开外,按照正常脚力,至少要走上四天时间。

四天时间,哪怕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无法承shòu的损失,更何况这帮子真zhèng

对撒叶城进行管理的各方贵族。况且,他们还光着身子。

“这小子在我未曾醒来时,恐怕做了些了不得的贪婪举动吧。还真是个贪财的家伙啊。”

萨都眼皮一掀,朝抽搐幅度正在减缓的林萧浑身上下扫视了一会儿,而后曲眯着眼睛仔细观望了片刻林萧的两条浓黑弯眉之间的九窍之一——印窍,发xiàn

承载印窍的骨骼正在不合常理的微微跳动,心下了然,笑着道:

“林萧没事儿了。看来因祸得福,虽然封印破开后又重新封起,但那股能量还是遗留了一部分在他体内,而且很奇妙的是,这部分遗留在体内的能量正好与他的身体最大容量相契合。他这是要突pò

记印期了。”

“啊咧?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他就有自保能力了。不过我对你们人类的修liàn

等级方法不太明白,突pò

记印期需yào

多久啊?”小猫咪先是兴奋的跳起来,然后舌头俏皮的一吐,对踩着林萧身子表达兴奋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离开林萧身子,落在地面上,仰歪着脑袋问道。

“各人突pò

的快慢不等,快的瞬息就至,往往当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突然破开。慢的那就没法儿确定了,我所知最慢的是圣哲教院苦修士萨梅,他突pò

记印期用了十七年。”萨都眼看小猫咪方才兴奋的脸庞渐渐苦兮兮起来,连忙安慰道:

“就我刚才观察所看,林萧不会用那么长时间破境的。最多呃”他一时间也不知dào

怎么撒这个谎言,拢了拢灰白的发丝,瞟了一眼林萧,眼睛一亮:

“我能看看他的封印么?”

小猫咪不依不饶,抗议着萨都话题的转移,对着萨都“喵喵”地叫个不停,萨都面容先是一怔,眉头微微一挑,继而恍然大悟。

转过身子,视线投向昏暗天穹下,捂着脑袋低声哼哼的老者:

“杜科。”

杜科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像是没有听见萨都的呼唤般,头垂地越来越低,身子有节奏的抽搐着,显然古兽之皇以及它随后召唤出的光门对他的视觉、修为乃至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造成的极大困扰与疑惑还在持续影响着。

萨都瞅了一眼身后捂着爪子笑眯眯的小猫咪,咳了咳暗自提升气息波动,却发xiàn

识海中空寂默然,毫无动静。

这才想起悟自深蓝荒海的天则力量已经被自己全数散去,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尴尬地挠了挠略显凌乱的灰白发丝。他大踏步向前走到杜科身边,毫不犹豫地一个大脚丫子踢上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萨都全身近乎一半的气力都在这一脚上,干净利落。

杜科猝不及防下骨碌碌向前一趴,尘土飞扬,呛的他咳声连连,平沙落雁,狗儿啃泥。

“萨都你找死嘛!”杜科脑子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地板上,昏沉惘然的思绪瞬间念头通达,捂着脑门儿回身张口怒骂道。

萨都斜视着那帮即便昏死,身上的衣服被林萧扒得一干二净,却依旧没被北荒瀚海荒原上凌冽寒冷的气候冻成冰块,反而气息相继逐渐粗壮的贵族们,讥笑道:

“我死不死,现在你决定不了。先看看你一身修为在不在,看能不能驱动‘光沙’回到撒叶城。黎明将至,总不能让这些自认高人一等的优雅贵族们光着身子,光明正大的回城吧?那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至少还能追封个‘英勇杀敌’勋章,否则等着他们回去搞阴谋吧。”

杜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萨都,随即认识到自己没有赶尽杀绝是件多么错误的事情,然而自身引以为傲的“荒藤”召唤,已经被古兽之皇尽数废去,光凭萨满之术,可压制不住这帮子还有点实力的酒囊饭袋。

他将目光从那帮子开始渐渐清醒过来的贵族身上移开,转到盘膝坐在地板上的萨都,示意二人联手,趁这些家伙还没有完全清醒,全数抛尸荒野。

萨都苦笑着抬手指了指杜科腰上的大脚印,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杜科低头看了看还在腰腹间隐隐作疼地大脚丫印,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大包,不禁颓然叹了一口气。

眼珠子转了转,他突然爬起来,奔到祭祀厅的一个地方,拉开上面的抽屉,埋首在里面找了一会儿,而后阴笑着从里面拿出一罐灌满流脓犹自蠕动的黏稠恶心的矽砂虫玻璃罐。

萨都看着杜科那孤注一掷要将屠杀贵族的事情压制下去的执拗,对他那沟壑丛生的苍老脸皮上依旧隐约可见的泪痕表示怀疑,心下不禁想到:

“人若想死,必先发狂?难道他半天时间就没往外看一眼?沙子都没了,矽砂虫能把巨兽引来才怪。”

杜科神色阴冷笑意阴寒地在一干开始拍脑袋神色疑惑,或是陷入沉思继而忽然狂热起来,亦或对自己为何全身光溜表示震惊的贵族还未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走向了渐渐露出一丝光亮的外面。

“乓”一声,贵族们心下一惊,纷纷掉转脑袋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xiàn

那个恶魔一般的杜科?

“那老头是谁?杜杜科大人?”一个光着身子捂着自己胸前两块沉坠坠肉团的胖子,努了努嘴小声问道。

被问的那人拿眼稍稍一瞥胖子肥硕的肉,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胖子浑身一个冷颤,连忙摇头说道:

“我可没有那嗜好。”

那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胖子知dào

这家伙在官族区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听闻有乱癖,娈癖,同癖三大癖好,是个极其变态的人,被他看上的极少能够捂着屁股脱逃的。

男子嘴角扬起一丝诡秘的笑意,随即转开视线,神色渐渐疑惑:

“有点儿像?可杜科大人一直很帅气年轻的啊?”

在众位贵族切切喳喳的低声私语和暂且只是将疑惑目光投向自己的杜科,勉强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和可能出现身死的恐惧,阴沉着脸,抿着嘴,拧着眉,望着前方一望无垠深达数百米散发着硫磺味道的焦黑坑土,和坑土上裸露的岩石,沉默无语。

“城主大人,还有十九个贵族。以及萨都司祭和他带来的那个少年。小萨满们全部不见了。我记得好像那个青衫人呃叫什么来着?这个人怀疑是杜科大人吧?”一个面容中正少数没有被扒掉衣服的男子将整个祭祀厅情况一一看在眼下,对正在他身后穿衣服的城主一时清晰一时疑惑地说道。

城主气喘吁吁地将那件对于他来说明显小一号的衣服纽扣扣上,抬眼瞥了一眼那个站在祭祀厅边缘对着外面焦黑大坑默然无语的老者,神色肯定道:

“就是杜科大人。不过我们不是跑到沙海中了吗?外面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我记得我昏昏沉沉时,跪拜的地方还是流沙啊?难不成又转移过了?不是说‘光沙’一天之内只能来回转移一次么?”

说到后面,一干实jì

上唯他马首是瞻的贵族也纷纷蹙起眉头,开始开动脑子里不怎么多的书卷,推理这清光微露的地面上焦黑深达数百米还泛着一股浓烈硫磺味道的大坑,和周围裸露的岩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024章:迷惑

“啪啪”拍动手掌的声音将一众陷入沉思的人惊醒,萨都握着拳头靠着嘴唇重重地咳了咳,说道:

“各位也看见了,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众位可以献计献策,我相信杜科大人一定会采纳你们的意见,并且在回到撒叶城时,给你们记上一功的。”

杜科心下一惊,神色瞬间狰狞,万万没想到萨都会选择此刻落井下石,将自己推到风口Lang尖,如果让这帮早已对他不满的贵族知dào

自己连萨满术都已经无法动用的话,难保没有几个胆大心黑的家伙,孤注一掷,痛下杀手。

他眼珠一转,片刻间已然定计,准bèi

就是死也要拉着萨都垫背。

他神色阴冷的转过身子,就要利用自己还拥有的威慑力,震慑住这帮蠢蠢欲动的宵小贵族,却发xiàn

这些贵族听到萨都的话后,不仅没有恍然大悟要对自己下刀子的狠戾,反而纷纷腆着一张脸大声应和着萨都的话,提出种种意见。

杜科将迷惑的目光投向萨都,萨都对着他莫名一笑,笑容颇为高深莫测,意味深长。

萨都坐在地板上,伸出双手在空气中向下虚压,方才还喋喋不休,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的贵族们瞬间闭上了嘴巴,乖巧地像是刚刚入学的蒙童。

萨都什么时候有这威信了?这些贵族不是一向与他不对路子的吗?杜科正自对这种似乎突然间颠倒过来的状况迷惑不解时,耳畔响起萨都热络的招呼声:

“杜科,来,坐这边,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并保证各位贵族礼仪装束不会在回城时被平民们指指点点。而且我们还要对对口风,将今晚发生的事情想出一个适当而且合理的借口。”

杜科皱了皱眉,却望见一众贵族恍然大悟以及不再畏惧的眼神,心下忽然惶恐。

惴惴不安之下,浑身不自在地坐在萨都身边,听着萨都的高谈阔论,脑子里却在思考着自己昏迷过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出现现下这种情况。

当然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修为被废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这帮子欺软怕硬之辈,自然在先前的疑惑之后,便投以鄙夷甚至讥讽的笑意。

难道这些家伙就不怕自己回到撒叶城后,向圣城特洛兹萨满祭祀厅告状?

的确不会害pà

,废去一身修为的自己,在现如今代掌萨满厅已经逐渐显露要将教权与王权分离的世俗者——奥斯曼眼里,估计远远比不上一帮子整天嗷嗷嘶喊着强烈要求杀入南方殷族殷花城的军功贵族来的重yào



甚至以奥斯曼对自己的厌恶,自己很有可能被当做弃子,来维持萨满祭祀厅在撒叶城这个新兴城市的地位或者说讨好撒叶城的军功贵族。

如果大萨满萨拉丁闭关之前,传下的谕旨是让阿奎那代管祭祀厅就好了,以那家伙“大萨满权威高于一切!”的狂热,自己很有可能踩着撒叶城对自己虎视眈眈,桀骜不驯的贵族尸体,在萨满祭祀厅大萨满九人团的权位序列中再进一步

这样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结下的仇恨有多么的可怕,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将这帮子贵族杀光,越想越希望身边这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萨满九人团首席真的能够救自己一命。

可是,他抬起手抚摩着自己苍老的面容,手指尖泪水的痕迹还能触手感觉:

流出眼泪的自己,真的能避过死亡地界无数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原住民,流泪,即是身死之时。

不过自己似乎流出眼泪的时候,没有死啊。那是不是可以说,自己还有机会逃出这个诅咒?

他偷眼瞥了一下正唾沫四溅的萨都,心中想到:

圣哲者吗?

“那么接下来,请各位沉心静气,调整自己的摩诃**元力波动,保持最大的输出频率,待我与杜科大人将‘光沙’的萨满阵进行修改后,由各位输入摩诃元力,在夜色将散之前,赶回撒叶城。”

杜科为自己性命是否能够延续下去思来想去的时候,耳中传来萨都的高谈阔论的结束语。

众人点着头,而后一哄而散,纷纷寻找适合自己调理摩诃元力的地方,闭目沉思起来。

只有城主大人略带一丝疑惑的望了一眼一直盘膝,扯着嗓子和他们说话的萨都,不过他城府极深,面色不变,笑眯眯地跟着那些人一起找起地方来,将那抹疑惑隐藏在了深处。

“杜科,这‘光沙’修改细节你知dào

的吧?萨满修为还在的话,就赶快给我修改成以摩诃**元力驱动。你也是,怎么把小萨满无差别杀掉了呢?现在靠你一个人,‘光沙’能驱动才怪。”萨都压着声音责怪道,而且还很亲昵地搂住杜科的肩膀,杜科身子一僵:

“做做样子,那帮子贵族可不是傻蛋,说不定已经起疑,隐忍不发而已。联手比鱼死网破来的好。”

杜科忍着恶心,毕竟他几十年来都喜欢年轻青春活力四射的少年青年,哪天被一个糟老头搂着肩膀,举止如此亲昵,虽然现在自己也是糟老头,但心理转变可没有生理转变来得顺畅。

“你使了什么迷魂阵,这些贵族怎么乖得像是你手中的面团,揉捏搓扁,毫无怨言?”杜科终究对这个事情念念不忘,立即轻声问道。

“你昏死过去那段时间,我‘龟裂’了一次,震住他们了。不然你以为你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早被这些狼心狗肺大卸八块了。还有,你的萨满之术在那个情绪激烈的时候,即将突pò

回心期,我给你压下来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你的性子阴邪,气量小。但也希望你能记着我救你一命,别到时候突然给我背后使绊子,除非你再也不想在萨满术上前进一步。”萨都一口气将大体事情全数说完后,向杜科讨要起一张免死符。

杜科压下自己心中的窃喜,轻声发誓道:

“我以天则之下,荒族萨满进境为上,发誓如若有幸回到撒叶城,绝不会对萨都司祭下手,若违背此誓言,此生萨满术永远停留在第二层,窥不得萨满精要。”

萨都松开压着杜科的手,点了点头,面色平和准bèi

站起身子,只是双腿盘在地板上时间过久,发酸发胀,差点一个趔趄仰面跌倒,幸好杜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将自己也没了力量的事实暴露在一干闭目沉思的贵族眼中。

杜科随即开始对‘光沙’萨满阵,进行调试,分析其中的元力波动公式,和可以更改的细节。

萨都则走到祭祀厅边缘,俯下身子抱起小猫咪,坐在林萧身边,看着少年俊秀的面容上不停转变的神色,长长的睫毛紧紧闭着,颤抖不已。

心中突然想起小猫咪的声音:

“杜科的发誓真的有用?那帮子贵族怎么看都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特别是那个城主,分明已经看出你的虚弱了。不预备点手段?而且你的那套大坑是古兽之皇降下的惩罚,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小猫咪说到最后,黑亮的眼珠带着一丝气愤,“喵喵”叫唤着对萨都龇牙咧嘴,可惜它通体雪白皮毛柔软之极,一双眸子晶莹透亮,再怎样努力亮出小虎牙,也只显可爱,不见威势。

“杜科性子我了解,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依靠我。至于那帮子贵族,不用你父皇的名号压着,难道让他们以后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不过你的身子将养的如何?还能不能释fàng

出一次可以震慑他们的威压?”萨都伸手轻轻拍了拍扭动着身子不想让他触碰的小猫咪,笑着回应道。

“可以,但我可没有打算上你的贼船。你这老头儿,虽然是圣哲者,但我现在越来越发xiàn

,你这家伙的确是虚伪的很,大伪之人,果然没说错。所以我拒绝。”小猫咪挣脱开萨都的手,跳到地板上,神色鄙夷地斜斜瞥了一眼一脸苦笑的萨都说道。

“可林萧已经在我的船上了。难不成你还能抛弃他?”

“我随时可以带着他离开这里,你的算盘还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的,我可不愿意最后在你们荒族内斗中深陷进去,安生日子都过不了。”视线在林萧身上转来转去,在心口方向微微一顿,小猫咪原本凶恶拒绝合zuò

的态度忽然软化下来说道。

萨都点点头,这时又一次提到:

“我想看看林萧的封印,力量之强,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以我的博学,都从未在哪个羊书卷中看到过,破开一个封印,可以成就一条苍龙。能量充溢到可以引动至少境界在回心期的术法大家才能引动的‘苍生蝼蚁’。而这个小子,还仅仅处于冲刺记印期的阶段。说出去,他的无魂者体质,可是要引起整个大陆的觊觎。”

小猫咪想了想,抬眼看了看一脸神色恳切,眼神诚恳,垂着头微微有些学术专家意思的严肃萨都,歪了歪脑袋,点了点头说道:

“我曾听他说过,他来北荒的目的,是为了学会萨满术,以破开他身上的一个封印。你毕竟是北荒的圣哲者,而且还是一个似乎有点威望的萨满大师,希望你能够帮zhù

他。你也看见了,一个破开的封印中蕴含的力量之强势,对于他而言,真的非常重yào

。”

说到最后,小猫咪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恳求。

萨都吐了一口气,沉默点头,伸出颤抖枯槁的双手,开始将林萧身上爆衫之后由自己给他穿上的衣衫纽扣一颗一颗的解开。

兴奋?还是害pà

?小猫咪偏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盯着萨都那双干枯颤抖的手,疑惑不解。

第025章:临门,未入门,终不在门中

微微打了一个冷颤,杜科提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望着地面上繁复的方程公式,皱了皱眉尖。

多年不曾习练这些最基础的公式,自从成为九人萨满团中的一员之后,这些萨满阵法,自己再也未曾亲自研究过。

突然间,曾经任由自己辱骂,恶心的那些萨满祭司们一一消失之后,自己又像是回到了最初刚刚被选拔进入圣哲学院下属蒙学萨满院时,对着纷繁复杂大段大段的数理公式,伤神耗脑的幼年岁月。

苦笑着翻转自己那双无论怎么通过荒藤吸取他人生命力,都无法改变的属于苍老之人方有的枯瘦手臂,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

希望那些年的时光岁月里,为了能够将父母的境遇从低劣的奴隶提升为平民做出的捧着书本死记硬背,熬夜苦战的日子中,逐渐刻印在脑海中的知识,在如今这个老迈的脑海中还能够继xù

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吧。

他提着留着尖锐指甲的手指,正准bèi

埋头皱眉计算。

眼神无意中瞥到地板上似乎有另外一种笔迹,那是一套极为复杂的公式。

从元力二次,到线性方程,再经过空间遂遁组合,逐步向下依次解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大半个“光沙”阵。

杜科一路看下去,脑中多年未曾应用过的这些知识,随着这些公式的由简到繁,渐渐的开始清晰起来。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朝那个干瘦苍老的背影望了两眼,撇了撇嘴,却最终化作一声赞叹之意:

“我们都不如你。”

然而此刻被他暗自赞叹的干瘦苍老老者眉头紧皱,平和淡然的神情消失不见,只剩下疑惑,赞叹,惊艳等等各种属于一个以追求真理大道的人应该拥有的表情。

在这些复杂的表情中,最明显的表情都在他张开口吐出的那声压抑的低声赞叹中:

“惊才绝艳!”

小猫咪偏头看了看被解开上衣,赤裸着胸膛的林萧,又抬头望了望眼神越来越亮的萨都,情不自禁地问道:

“怎么?”

“我做首席萨满时,凭借着对萨满术的深刻理解,及对死亡地界大多数术道都有所涉猎的优势,执掌着萨满祭祀厅的喉舌——圣哲教院总共五十一年。在那五十一年中,我一直都在寻求能够将各种术道融合起来的方式。”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可苦寻一生,对于术道如何融合依旧一无所获。原本以为在深蓝荒海,得蒙天则眷顾,成为所谓圣哲者,能够参透这一法门。甚至完成术道的融合,将其简化,以便于惠顾更多的普罗大众。然而不可得,终究不可得。”

他摇了摇头,话语字句虽然是怅然若失,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失望之色。

那双不似老者的深黑星光般明亮的眸眼,绽放出的璀璨,已经完全被身前平躺着陷入记印期破境困难的少年所吸引。

“原先以为这一生,都将在几个遗憾中,尘归尘,土归土。却没料到,在今夜遇见了如此多的事情,而这个完美的融合,该怎么说你才能理解呢?”他喃喃自语着,眼神依旧停留在那呼吸平缓,似是将入沉睡的少年胸膛。

“这个封印有这么神奇?圣哲者,不都是能够一眼看清世事真相的大德,大伪之人吗?”小猫咪皱着白色细密的绒毛,咕哝着小嘴,心里暗暗吃惊。

“以讹传讹罢了。圣哲者,天选者,冥子,御魂者这些每隔长久岁月便会由死亡地界法则自行生成的被天则眷顾的人,其实相对于普通修liàn

者只是更多一层对天则的体悟或者其他特质而已。如果我说,做为圣哲者的我,其实还不如一个从未得到天则眷顾的云海潮,你信吗?”望着林萧胸膛上完美的封印刻画,颤抖着手,想去抚摩感触其中的完美,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的萨都,渐渐皱起眉头,陷入苦思。

“信啊。”小猫咪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不是有很多人都说,他是近百年来,死亡地界绝世的天纵之才,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如今的修罗境。我父皇说,他几乎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成为三大尊者之后,第一个凭借自己的能力迈入尊者境界的人。你和他比,不是自找没趣么。根本没法比。”

“是啊。古往今来,成为圣哲者的人,又有谁曾经触摸到尊者境界?据我所知,从未曾有过。即便那个号称最强圣哲者,甚至惊动十方舍尊分身降临才予以斩杀的陆乌巢,都从没有说过自己触摸到了那个境界哪怕一个点。所以,天则眷顾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大的方向罢了,真zhèng

决定你自己命运的,还是你自己啊。”

他顿了顿,慨叹道:

“死亡地界修liàn

九重阶。淬身,破武,记印,为初阶。识定,观缘,独廊,为中阶。回心,归境,锻灵为高阶。尊者一阶,无数年来,也只有三个。圣哲者,天选者,亦或者冥子,御魂者,又有几个曾经从归境,迈入锻灵的?历数前贤大德,凡是迈入锻灵期的,无一不是惊世之才,毅力之辈”

萨都没有再说下去,任由听他讲的津津有味,眼睛发亮的小猫咪如何摆出可怜兮兮或者凶恶模样,他都没有再开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静下心思,定气凝神。

睁开眼后,他扫了两眼林萧左臂右膀上一青,一紫两道华丽繁复的封印。

单从左臂上那道青色封印来看,刻画之人,似乎是一个崇尚正大硬朗细腻的画师,整个封印如同一幅霸气十足的山水画,乍一看气势恢宏,大气磅礴,充满着盎然生机,如同赫赫天威一般蕴含着极其丰富的莫测变化,却又时时在某些小细节上展露出自己的灵动。

但如若看向右膀上的那道紫色封印,却又觉得这个刻画之人是个诡秘阴森崇尚阴柔的绝望画师,整个封印只有两条蜿蜒纠缠的吐着信子的蛇,入眼却只觉得精神识海中一股股绝望层层叠加,又自行循环形成新的阴暗诡秘,不断冲击,撕裂着心绪,如同深陷鬼蜮,戾气重生,不可自拔。

它们的繁复,即便境界层次已经进入锻灵期的萨都,都不敢长久查看,深恐一旦陷入,便会在这繁密中迷失方向,最终要么被浩大光明融合,要么被阴森绝望吞噬。

所以他将目光最终转向那个占据了整个胸腔的符文,“卐”字符。

卍字符如一个蘸饱墨汁,调神养气,静气凝神,将精气神都拔升至最高点时,忽然下笔,笔走龙蛇,墨染,符成。

简单,凝炼。

一气呵成。

笔触简单,却凝缩着无尽的变化,但这样的变化却是浸yin笔端数年的萨都唯一不惧陷入其中的封印。

他眯着眼睛细细的观察着这个符文的走向,一边在心中暗暗印证着自己多年来对于术道的融合所形成的点滴感悟。

不知是不是刻画者的疏忽,萨都在研究中,突然发觉这个符文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瑕疵。

的确是一气呵成而书就的符文,但符文笔触间似乎在书写时有过一丝,游移。

只有一丝,甚至这一丝只是一闪而过,在攀升至最高顶点气势的一气倾泻中不具有任何阻拦意念挥发的作用。便如汹涌大海怒涛拍岸时,有一滴小水滴试图拦阻一样,毫无影响。

“或许刻画者,对符道的理解还未至巅峰,所以有这一丝的游移。不能如术法和泯术一样达到简中繁复,繁密至简。至少,就我对术法的理解,术法最终的路就是在简单中幻化出最繁复的术式。而泯术则正好相反,它的最初极其复杂,没有绝佳的天赋,和钻研透底的精神,要想学透,皓首穷经,青丝变霜白,都不一定能将其简化,但从繁复中最终形成一点一式即是泯术,却又是泯术修liàn

者终生追寻的道。”

他眉头紧锁,手指更是无意识地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偶尔还会嘀嘀咕咕含糊不清喃喃自语。

“那么,符道可能是这五个封印中惟一的破绽么?这个刻画出如此完美融合封印的人,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么?”

他突然抬手将林萧的衣衫重新穿好,而后站起身子,对闷闷不乐的小猫咪轻声道:

“回城之后,你和我带着林萧回我的住所,我现在看的只是术法和泯术,以及符道的封印。萨满术的封印我还没有看。但从我现在所观察到的情况来说刻画这五道封印的,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其境界之深,甚至有可能就是尊者境界。”

“切。这是云海潮为了防范林抠货找死行为,而刻画的五道大封印。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反正我到林抠货身边的时候,他就有这五大封印了。”小猫咪抬着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脸,撇了撇嘴继xù

说道,“再说了,如果真是尊者境界的话,你看这么长时间早就被里面蕴含的精神冲击摧裂的神经错乱了吧。”

“如果我告sù

你,凭借云海潮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刻画出这样完美的封印,你信不信?”

萨都听完小猫咪的一席话后,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良久沉默后,缓缓说道。

“你怎么知dào

?难道你达到云海潮的层次了?”小猫咪根本不相信萨都的话,讥讽道。

“我虽然只是在今夜见了云海潮一面,但从过往资料中来看,不说其它,哪怕云海潮天纵之姿已经到达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他也不可能将泯术研究到如此透彻,几乎堪称可以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

“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小猫咪对萨都话中的意思,渐渐不满,嘲讽道。

“这是圣哲者的直觉。”

“嫉妒而已。大伪之人,大伪之人。我呸呸呸。”小猫咪转过身子,将尾巴朝向萨都,摇晃着屁股,表示鄙夷。

萨都摇了摇头,没有再去争辩,有些事情,似乎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能刻画出这样完美封印的,除了尊者境界,没有任何锻灵期可以做到,哪怕他是临门一脚便可迈入尊者境界的云海潮。这一脚,此生之年,能否踏出,还在两可之间。如果这真是云海潮所刻画的,那么今夜出现在荒原上的他,绝不会仅仅惊动一个湮修罗,而应该是——”

“三大尊者!”

第026章:妥协辞令

在萨都先前写写画画推导出的公式引导下,尘封多年不曾使用的萨满阵修改参数等知识,思如泉涌,迅速在杜科脑海如同密密麻麻,有迹可循的蜘蛛网一般,渐渐地推演到摩诃**元力与萨满之术元力之间的转换方式。

杜科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望着地上计算良久之后,终于成功的转换公式,松了口气。

“我的萨满术被萨拉丁废去,境界虽然在,但推导出的公式,与利用现今萨满术的能量波动方程参数,推演出的公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没有你,这帮贵族能否穿越茫茫沙海,都是一个问题。”萨都温和的声音在杜科身旁响起。

杜科抬起头,瞥眼看了一会儿那帮还在沉思定神的贵族,撇了撇嘴,没有多言。

萨都笑了笑,朝小猫咪那边望了一眼,小猫咪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啪啪”掌声再起,萨都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各位,整理好你们的行装不要再抱怨东西丢失还有你对,就是你,请将你裤子下面的那把匕首给我扔出去。现在请城主大人首先向‘光沙’阵注入摩诃元力,根据计算,大概需yào

四兆元力,才能支持一次短距离有效传送。我希望各位注入元力的时候,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我想各位也不愿意在传送中突然出现意wài

,跑到其他地方,比如离这里不远的深春荒野。否则,我们就要再等一天的时间,才能够稳定‘光沙’的坐标。深春荒野可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除了沙蜃”

一干贵族起先还有些犹疑,他们并没有想到,注入‘光沙’的元力需yào

四兆。

“四兆?需yào

这么多?司祭大人,您不是在诳我们的吧。这相当于我们这些摩诃**修liàn

者全部实力的五分之四了。除了自保之力”城主捅了捅前面一个一直追随他的贵族,那个面色蜡黄,身材却颇为健壮的贵族无奈地走上前,提出自己的疑问。

萨都毫不犹豫打断他的问话,目光平和,一字一句问道:

“难不成你们还想做些什么?”

“当然不是。只是对这个有一点,一点疑惑罢了。”那个贵族眼珠子一转,连忙摆手说道。

“摩诃元力与萨满元力之间的转换,一直都不是一比一的比率。众所周知,摩诃**是死亡地界最普遍的修liàn

方式,以锻炼肉体为手段,增强个人精神与念力为目的。而萨满术,则一直是属于荒族萨满才能修习的修liàn

方式,为什么只能由萨满修liàn

,你们这些贵族为什么就不能修liàn

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对于萨满信念的虔诚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苛刻要求所带来的必然是它修liàn

力量的强dà

。”

萨都望了一眼,在人群中低着头沉思的城主,随即视线转移,扫视着一干贵族安静聆听的表情,接着说道:

“因此,在荒族与修罗殿的战役中,萨满们才能为各位的战友或者长辈们争取足够的时间,甚至还取得了几场关键性战役的胜利。比如,殚精竭虑为我们回到撒叶城计算转换公式的杜科大人,就曾经在‘格勒沙丘’,解决了一支准bèi

偷袭安克亚城的军团。奥特玛·拉比,当时你在安克亚城的吧。想想,如果没有杜科大人的荒藤,现在众位在何处?是修罗殿的大牢房,还是埋骨于砂石之中?”

巧妙的将话题引申到三年前的战争,除了加强他们对当时境况的追忆,更多却是出于对杜科的保护。

站在众人人堆中一直低着头的城主大人,心中自然明白这个萨都司祭的警告:

“不要以为你们军功贵族有多么强dà

,如果惹恼了萨满祭祀厅,没有荒藤的杜科的确成为无利齿的虎狼,但其它那几位可不是吃素的。”

心中叹息一声,知dào

自己撺掇手下试探萨都和杜科实力的事实,已经败露。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一旦萨满祭祀厅九大萨满之一的杜科身死,那么他们面临的怒火将会毁去这些年经过无数先辈血洒疆场才形成的家族势力。

无法承shòu之痛。

“至于摩诃**的能力,各位自己很清楚。除非迈入独廊期,否则想屠掉一只近万人装备精良,训liàn

有素的军队,困难可想而知。其实简单的说,无非是,摩诃元力与萨满元力转换比率是——十比一。啰嗦这么多,只是通过具象化的方式,让大家对这个结论有个抽象化的认识。那么,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可以一并提出外面天好像也在渐渐变亮,不急,我们可以慢慢答复。”

萨都神色平和,面带微笑,掸了掸身上灰袍的尘灰,低着头准bèi

坐下,竟是真的打算来一次漫长的问答会。

城主大人眼看萨都似乎真有一耗到底的态势,急忙排开众人,先是将那个提出疑问的手下一顿训斥,随后堆满笑脸,走到杜科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还请杜科大人帮zhù

属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杜科笑意阴沉的打断道:

“城主大人,无需如此恭敬。你我并不属于一个官职系统,哪敢让大人自称属下的。”

示好?还是再次敲打?

城主大人心中寻思片刻,便心如明镜。

直起身子,也不再自称属下,向杜科请教起如何注入摩诃元力,启动“光沙”。

杜科笑着为他指点,但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却恨不得将这帮必然会秋后算账的贵族全数解决。

然而他顾虑着自身实力的减弱与萨满祭祀厅的态度。

至于同样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机会的城主大人,站在离杜科稍远的地方,将手放在‘光沙’启动光柱之上,缓缓向里面输送自己的摩诃元力。

他的顾虑除了萨都那近乎于直白的威胁,还有萨都曾经“龟裂”所带来的震撼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假使萨都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虚弱,还具有濒死一击的能力,那么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这个赌不能下注。

更何况,萨满祭祀厅的怒火一旦燃烧,城主之位所带来的势力会脆弱的顷刻崩塌。

双方都有顾忌,最终在妥协中,将这一段火药味一点就燃的危险局面,通过萨都的三言两语,一一化解。

至于回到撒叶城之后会怎样图穷匕首见,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小猫咪趴在林萧胸口上,不断用心灵锁链刺激着阻碍他们沟通的封印,这是个小封印,是五个大封印在林萧破开术法封印又被重新加持封印后,突然形成的封印循环。

这种小型循环,似乎拥有自创天地的能力,完全不用外界力量的输入,自洽的世界体系,已经在小猫咪的探查中,显露出来。

然而这种惊世骇俗的变化,小猫咪发觉萨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出于保护林萧的目的,它最终决定将其隐瞒,等待林萧自己醒来后,再做打算。

小封印,如果强行破开,非常简单。但因为是自循环所产生的封印,使得小猫咪异常紧张,生怕一旦出现差错,林萧就此毙命。

一边悄悄地缓缓渗透能量刺激小封印,一边看着场中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刀光剑影,小猫咪突然想起曾经在皇室藏书阁看见的一句话:

“政治最基本素质是——懂得妥协。”

看来那位圣哲者萨都司祭的确是个厚黑无耻之徒。

“大伪之人啧啧,圣哲者”它心中啧啧叹道,不知是赞许还是对“圣哲者”这个如此不符合表面含义的字号所产生的嘲讽。

那道刺激小封印的气息突然一膣,而后仿佛戳破一张白纸一般容易,呆头呆脑地一路闯了进去。

小猫咪心下疑惑,继而欣喜,迅速指引着自己的心灵锁链气息,向林萧的心灵方向前去。

“林萧,林抠货,林市侩”它一边轻声呼唤着沉眠的少年,一边逐渐加大气息的输入。

心灵沟通重启之前,也要帮zhù

身体创伤严重的少年,进行经络的梳理。

不知呼唤了多少声,那道心灵锁链气息前行了多么深远,忽然间,传来了一声回应。

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回应,小猫咪惊愕欣喜之余,却突然发xiàn

自己那道心灵锁链气息仿佛脱离了自己控zhì

一般,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急速行去。

仿佛在黑暗世界茫然无措前行许久后,无意间一头雾水的闯入了仙境桃源一般。

小猫咪的神思中一片陌生的场景陡然降临。

“这是林萧的神识世界?”

第027章:记印——回忆的漫漫长河

“这里是”小猫咪疑惑着突然将它置入其中,展现在眼前的场景。

安宁,祥和,平静。

它怔怔然四顾,摇晃的秋千在暖阳下随着风轻轻舞摆,树荫微凉的高大槐树耸立在广场的中央,晴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射出斑斑点点的剪影。

温暖阳光照映在柔顺雪白的绒毛上,一丝慵懒朦胧的睡意自心头缓缓延伸。

它眯缝着眼睛,金色温和的风从耳畔吹拂,暖融的春光散发出一股阳光般蓬松的味道。

那种味道是它从未曾闻过的,舒适,写意,懒洋洋的。

它闭上眼睛,扬起脸,贪婪地嗅着这种令人温和心醉的气息。

阳光的气息。

那是死亡地界原住民们从来没有经lì

过的,渴求气息与温暖。

沙沙作响的树叶,在铺洒开金色的纱布般的地面上,伴着熏人的微风四散卷逸在道路上。

小猫咪轻轻的,清清的,缓缓的呼吸。

生恐这气息在下一刻,忽然成梦,如幻影,如水中倒影。

“爸爸爸爸”宽阔安静洒满金色霓虹般阳光的街道尽头,一个小胳膊小腿穿着白色短袖衫的小男孩儿,瘪着小嘴,朝前方蹲在地上,摊开手等待他扑向自己的高大男子,一边颤颤巍巍似乎还不怎么会走路气喘吁吁匆匆跑去,一边在看见路的前方父亲温暖笑容时忽然间小嘴咧开,奶声奶气,结结巴巴地喊着。

似乎时光有一道推进器,只作用在小猫咪身上,它念头中突然好奇那个小男孩是谁,下一刻它的身形便蹲坐在高大男子的身畔。

“喵——”它先是神色愕然,而后谨慎地呼唤了一声,然而那声音像穿过了时间的长河,遗留在另一个世界一般,一丁点都未曾停留在此刻马路上的两个人耳中。

始终,始终那乌黑有神,透彻明亮,充溢着欢喜泪花的眼眸都未曾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

高大男子一把抱住咯咯笑着的儿子,将他高高举起,抛向空中。

小男孩儿兴奋激动地放声尖叫:

“爸爸爸爸”

高大男子有着稀疏的胡茬,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一双与小男孩儿相似,但积淀了时间故事的睿智明亮眼眸,如同两颗璀璨的星辰镶嵌在他深深的眼窝中。

只一眼,小猫咪只是仰起头看了一眼。

似乎整个身躯都在那璀璨中融化,那融化的温柔,如此刻拂过绒毛的暖风,舒适惬意。

它听见,那男子说:

“林萧,爸爸带你去吃盐水鸡好不好?”

“不要乃偷吃鸡腿不给林萧吃。”孩童咬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明明已经流出,眼中也尽是嘴馋的神情,却瘪着嘴奶声奶气地控诉着“罪恶”偷吃鸡腿的父亲。

“啊咧安啦,安啦,爸爸这次不会偷吃的啦。”咕哝口水声顺着喉咙吞进胃中,高大男子伸出一根手指递给儿子,“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哦哦吃鸡腿噢!”小男孩儿手舞足蹈的在父亲的肩头兴奋的张牙舞爪。

燃烧似火的霞光,拉长它背后的影子,然而它的视线却定格,凝固在夕阳中扛着儿子远去的高大背影。

“林萧这是你的记忆,对么?”

它像是一只在时光隧道中流Lang的猫。

一路跟随着那对父子,从清晨惺忪的睡眼,踏过午后慵懒的酣睡,再迈入一场缱绻的长梦

它确信这个陌生世界真实的存zài

,那些形形色.色不同于死亡地界的人,那些东升西落温暖的阳光,那些泛着清冷色调阴晴圆缺的月色

迥异于它所经lì

过的那些漫长岁月。

然而,它最愿的,还是跟着男孩儿逐渐的成长,从牙牙学语的奶声奶气,到可以抬起胖胖的小手抓住父亲的衣角,再到蒙头蜷缩在父亲怀中的安眠。

它试过无数次,想穿过那道虚无鲜活的身影,触碰少年那幼时的欢乐。

然而,它只是一只流Lang的猫,逡巡在他人记忆的世界,旁观那人的欢喜与悲伤。

渐渐的,它开始游离出男孩儿的世界,迈开脚步,蹲在某个马路边看颤颤巍巍的老奶奶踱着步子通过红绿间亮的斑马线;或者仰躺在某个浓荫枝桠中,偷听树荫下少男少女缱绻的幽思;亦或者逗弄中年男子,跃起身子踢掉他手指间燃烧的相思而后笑嘻嘻地站在那些人的面前,望着他们的平静,焦急,惊惶

渐渐的,春光明媚一晃眼从眼前流逝;夏日炎炎热意在溪水潺潺的清凉中无声逝去;秋日萧瑟地风卷起深红的枫叶飘零了最后的色彩;冬雪簌簌地从天而降积满长长的路面湿滑了一整个年华的老逝

它才忽然间恍然,自己离去了很远,关于那个少年。

下一秒,它安静地在阳光罅隙间偷看,像多年前在昏暗的黑森林中偷看,偷偷地,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却只愿意偷偷地,偷偷地看着男孩儿长大。

从那么小,到那么大。

它的心蓦然一空,失魂落魄地想,自己似乎缺失了他生命的年华,没有那样一直,一直陪着他从小到大。

它扬起脸,迎着风,痴痴地望着小小孩童摇着那高大男子的手,撒娇道:

“爸爸,爸爸,我要玩跳格子。我要玩”

它循着那声音,将目光渐渐上移,看见那男子忽然间沧桑的面庞。

那笑容依旧,依旧像多年前,初见时,那样暖融。

便像,便像那少年第一次站在黑森林里对自己微笑的模样。

阳光是何等模样的蓬松温馨,男子与少年的笑容就是那温暖的光芒。

之后,它不再游离出孩童的世界,一直跟着,在他们的前方啃着从饭店里偷来的鱼,一边津津有味的咬着,一边看着男子牵着孩子的手,朝夕阳落幕的光,漫步走远;或者窝在他们的被窝中,男孩儿窝在父亲的气息,它窝在男孩儿稚嫩的面容下,即便微一伸手,虚无即穿过爪,像是飘逸的香气,抓不到,也摸不得;亦或者勇敢地与那些能够看见它的动物们撕咬着争斗一宿,只为了将孩童丢失的玩具重新送回那个温暖的小屋,而后看着孩童的目光穿透自己的身躯,身子飞奔着进入自己的躯体,虚无空影,小手抓着突然出现的玩具,挥舞着哈哈笑着

偶尔,它也会想,就这样,一直在他的记忆中,这一直温暖的记忆中,陪着他一直沉睡下去,不再去复仇,不再去管那些封印,不再去面对死亡地界四处燃烧的战火。

安静,祥和,温馨的活着,沉眠于一个过去编织的梦。

“回忆是条永无止境的梦,它拖拽了人的希望,延缓了人的脚步,转角间,捞不到一滴痕迹。”中正平和的声音忽然间在它微笑看着孩童躲在树丛中捉迷藏时,响起在耳畔。

它偏过头,流露出脆弱的温暖,倔强地问:

“为什么就不能,这样,一直下去。他的世界,这么温暖。”

干瘦枯老的老者,眼神平和慈祥地望着孩童欢畅的笑容,轻声道:

“因为,这是梦。这是他漫长的回忆,他的魂忘记了回来的目的,因此才需yào

你,将他带离。然而,你跟着也沉湎在他的记忆,哪怕因此忍受着他无视的目光,也要让他一直在这虚假的世界中度过漫长岁月。于是,当我随着杜科回到撒叶城,将你和他安放在床铺时,被他冲击记印期,却沉迷于温馨而渐渐焦躁的术法封印强行拉进了这个编织的梦。”

萨都仰起脸,目光悠远,暖暖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肩头,在树影的晃动中波荡:

“这便是阳光吗?这样看来,你父皇所赐予我们的那种光,并不是真实的阳光啊。”

“我不许你,破坏他的梦!记印又怎样,封印又怎样,他痛苦,失落,绝望,嘶喊,焦虑白天肆无忌惮的笑,晚上偷偷望着那滴眼泪愣愣出神。我不要他继xù

这样活下去,我不要!”

“那滴泪,再也不会有了。在我被拉进这个世界时,动用所剩不多的生命元力,沟通到了其中的一个封印识海,看见了破碎一地的晶莹。小猫咪,我看见的记忆与你不同,那段记忆,潜藏在他的心底最深处,我知dào

他诉说了许多次,但当我真的看见那段时,才认识到,他绝对不希望自己永远沉醉于这个过去的虚妄。否则,他也不会本能地驱使术法封印迫使我来唤醒他的意识。”

萨都沉默许久,望着小猫咪低声喃喃“不要”臻首的摇动,缓缓说道:

“你没有权利去阻止他,也没有权利决定他,更没有权利将自己与他一起沉沦。”

“我愿意!”小猫咪对着萨都尖声喊道。

萨都望着它,它望着萨都,身旁孩童欢呼的笑声与天真无邪的笑容时不时穿过他们的身影。

良久之后,萨都垂下头,伸出手想去抚摩孩子的脑袋,却蓦然一空。

他忽然笑起来,猛然俯下身子,一把将白色的猫咪抓在怀里,不顾猫咪不停挣扎和一口咬在自己臂膀上的狠戾。

一转眼,身前漫漫长河,波光粼粼,无数人的影像在其中翻腾滚Lang。

“这是他的记忆长河。沿着这条河一直向前,我将带你看见他温暖背后的阴翳。”萨都温和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看见没有”他指着长河中最初的青绿色,“这是他最温暖的记忆。他就在这里面。只是我们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们。”

“你是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是的,你和他一起选择了最温暖的部分。”顿了顿,萨都的眉梢微微蹙起,推翻自己刚才的结论,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或者,他引导你来到这个记忆中,让你和他一起看。”

“我不懂。”

“小猫咪,你是古兽,那你选择性向了么?”萨都突然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小猫咪浑身一颤,扭捏着,不肯作答。

“那我可以肯定,他的潜意识已经意识到你的性向是雌性。你的真身,能够衍化为人吗?”萨都漫步在记忆深蓝的长河河畔,偶尔有Lang花击打溅湿他的鞋,低下头问着怀中的猫咪。

“我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知过了多久,小猫咪终于间接承认自己的性向和未来的目标。

“你对他很重yào

,所以带你与他共同体验久违的温暖。我就没有那么幸运,被拽进他最痛苦黑暗的记忆,若非我是圣哲者,恐怕现在我也迷失和无限循环于他的黑暗世界。压抑,痛苦,绝望,孤独,寂冷像荒芜的冰原,毫无生气。”不知是自嘲,还是抱怨,老者将自己经lì

的那些记忆,一一讲述给小猫咪听。

“不要讲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同意找回他,带他回去。可我们带回去的他,还能冲破记印期么?”

萨都抬起头,将视线投往前方,那处荒凉的路上,时光的绳索拉扯着暮日,缓缓下沉,沉坠的孤寂身影神色迷茫地望着路尽头那微弱的光。

“能。记印,简单的说,便是外世界的人寻回丢失的魂魄和真实的力量,那种力量来源于自身过去的经lì

。他其实,早就寻到了。就在他带你前往最温暖记忆时便寻到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他,或者找到他第一次丢弃的魂灵。”

霓虹灯箱闪烁着的“赌”字,一个小小的身子缩在门外的角落里,眼睛盯着门。突然门被推开,几个大汉将一个人从里面扔出来:

“没钱还他娘的赌,还他妈妈的作弊,不想活了!”

等到大汉骂骂咧咧地回到赌场内,小小身子才撒开脚丫子扑到那在地上痛苦滚着的躯体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满脸青紫的男人,稀疏的胡茬,睁着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任由男孩肆意的哭泣,再也不像以前一个巴掌,怒骂不做孬种。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要是你母亲还在,她肯定会拿刀砍死我的。呵呵林萧,你妈妈最恨我赌了。我这辈子赌了好多,每次都赢。自信啊,太自信了。结果最后的赌,输了。你妈妈,大约死去了吧。”他看着天空的星辰,一颗流星忽然从天的一头璀璨闪过,周围惊异的叫声此起彼伏。

“主又如何。”沉默良久,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自语道:

“还不是一样要死。”

他抬起自己的头,看着趴伏在胸膛的男孩,伸出手掌轻轻拍着:

“林萧,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清晨的薄雾在充满臭气的垃圾堆中,缓缓流动。

小猫咪捂着嘴,泪珠滚滚。

萨都一脸平静地望着这个地方,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在那漫长的黑色记忆中,这里是最常出现的地方。

薄雾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温暖的笑容,只剩下落寞的面孔,和稀疏沧桑的岁月痕迹,缓缓走出。

“他要做什么?”小猫咪惊愕问道。

“离开林萧。”萨都眸子内漾着一丝悸动,回答道。

小猫咪神情怔然地望着那个身影逐渐向他们这边走来。

那个人,那个男人,那个曾经扛着幼年林萧于肩膀上的男人,就这样向他们一步一步的走来。

萨都面色平静,没有在意,因为他知dào

,记忆的长河中,那些人,那些物都是虚假的过去,早已是沉淀的空。

然而

那个男子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抬起头,眸光璀璨,眸眼中的影像分明映出他们的身影,他说:

“谢谢你们,带他回来。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好好照顾他,拜托你们了。”

直到这个男子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萨都和小猫咪都没能从惊愕中缓过神:

“他他能看见我们?”

“不可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回忆,怎么,怎么会有其中的生命,意识到我们的存zài

。这不符合常理!”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林萧是谁!林萧到底是谁!”萨都在这样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刺激下,仰天长问。

“爸爸爸爸爸爸呜呜”就在这时,九岁的林萧揉着惺忪的睡眼,哭泣着冲出薄雾,四顾茫然,嘶声叫喊。

那一刻,小猫咪确切地感知到萨都曾经感受到的绝望,孤独,惊惶

那是它在漫长的温馨记忆中从未曾经lì

过的情绪。

它这时才知dào

,这一天的清晨,林萧变成了后来的林萧。

它挣脱开萨都精神突然错乱后颤抖的手,跳到路面上。

不愿,看见他这样的哭泣,就像多年前,不愿再去听他沉浸在悲伤中而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陪伴一样。

不想,看见他这样的悲伤,就像这些年,陪伴着他嬉笑怒骂,甚至将那些懒散的巨兽组织到一起,只为了与他捉迷藏,看他欢笑的模样。

不忍,看见他这样的彷徨,就像现在,它向他走去,从虚无,走向真实。

“喵——”

猫咪的叫唤让九岁孩童突然一怔,他的目光凝视着这雪白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沉郁,抬起头,望着四周的一切。

忽然他低下身子,抱起眼神凄婉的猫咪,渐渐变化成少年模样的面庞,绽放着阳光般的笑容,他轻声说道:

“小森森,你来接我回去啦。”

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神,小猫咪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完成一个誓约:

我说过,便是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也会站在你身前,陪你——一起。

第028章:同行

马夫扬鞭击打着骏马,沿着撒叶城的主干道朝着官族区缓缓前进。

清茶氤氲的雾气袅绕在铺着洁白柔顺兽皮的车厢中,对面安坐的身影在这清香雾气中有些朦胧。

望着青灰色老者愁思的半霜浓眉,不时地挑起,冲破记印期的喜悦,也随着这眉梢的上下起伏,而渐渐越来越弱。

林萧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咕哝着口水,润了润喉,轻声问道:

“司祭老丈,如果有什么想问的,您便问吧。我实在是有点儿受不了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萨都耳中听着林萧的话语,心中涌动着冲动想开口询问,那件让他从林萧回忆中返回死亡地界后,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抬眼,张嘴,却发觉自己不知dào

该问什么。

即便林萧知dào

他的那位父亲为何可以在回忆中看见他们,又能如何。况且那样黑暗的记忆,原本便应该在回忆结束后封存zài

内心深处,哪有外人撩拨着将记忆的闸门重新打开,放出其中隐藏着的狰狞恶兽。

他沉默了片刻,望了一眼窝在林萧怀里假寐的小猫,想起它离开梦境前暗地里对自己说的话:

“不管这疑问有多大,你都不许问。否则,林萧的境界因此不能稳固,我绝对不会饶恕你的罪恶。”

他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的遗憾够多了,能在昨夜将好几个遗憾一一得以弥补,已经非常幸运的事情,何必再去平添新的麻烦。

他抬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笑着说道:

“其实吧,也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有些自己的事儿想不明白罢了。”

林萧一听萨都的话,先是“哦”了一声,随后身子又向前探了探,眼中闪烁着兴奋追问道“那需yào

我帮什么忙吗?”

萨都连忙摆手,将已经想好的托辞顺势抛出:

“是圣哲教派一些条文的解释。过几日,我要去城西边的平民区传道。这些日子吧,脑力耗得比较多,记忆力有些差劲儿。”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

林萧眸光一暗,撇了撇嘴,缩回身子,倚在车厢座椅上,显然对这个事儿兴趣缺缺。

林萧并非不知dào

自己在冲击记印期,回忆长河中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自己的魂魄并没有像某本书中所说,降临到以前的世界中,像鬼魂一样四处寻找记忆的节点。

反而有无数的回忆片段不停冲击自己的精神,迷迷糊糊间他走过很多地方,似乎也经lì

了很多过去,然而此刻留在脑海中除了那些过去的温暖,只有扩大了数倍的识海中出现的小小球体。

随师傅师娘二人隐居于黑森林时,藏有数千本藏书的茅草书屋中便有一本数百年前一位修禅境归境期大德著述的《关于初阶记印期的浅析与解答》,详细描述了冲破记印期的要诀和难点,以及可能需yào

注意的事由。

林萧初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刚刚迈过破武期,又处于矢志复仇的热血时期,于是在未曾准bèi

充足的情况下,按照这本书上的说法,强行冲击记印期。

按照死亡地界修liàn

层次的划分,记印期是九阶前三阶,又称为初阶的最后一个阶段,进入记印期,就等于是一只脚真zhèng

迈入了修liàn

序列。

而不再是淬身期,破武期那种只是增强体质,或者说抗打能力的粗浅阶段。

所以,初次冲击记印期的林萧,无论是体能还是肉体抗打能力,都已经可以一人单挑至少二十个普通人。

但,他失败了。

记印期的精神冲击,完全不是他当时强健了身体,却脆弱了的识海所能承shòu的。

结局很凄惨,云海潮一怒之下,趁他在左殷墓前沉睡时,在一个晚上的时间给他刻上了五个大封印。

一觉醒来后,他发xiàn

自己从此以后又回到了普通人的体质,甚至还不如普通人。要不是云海潮出于补偿心理传给他一套强身健体的早操,他估计现在跑个八百米长跑绝对是累死累活,更别说长途跋涉数次出逃了。

为此他连续一小时的时间没和云海潮说一句话,并且在一小时后拐弯抹角的从师娘那里知dào

如何冲破记印期的办法。

于是,黑森林数千只巨兽倒了血霉,有意无意的被他捉弄折磨了三年。

只因师娘说:

“人体的潜能是在危急中爆fā

的,所以你要时刻将自己放置在危险的境况中。我建议你去找那些巨兽锻炼锻炼。或许会对你积蓄足够的能量冲击记印期有帮zhù

。”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五个大封印,居然像是活的一样,每当他好不容易从那些巨兽爪子下逃出,爆fā

的潜能积蓄的一丁点能量,还没等他高兴,就被五个大封印当做餐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于三年来,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解决掉一个封印,不仅可以增强能量,还能少一个抢食的,对于自己未来的修liàn

也会大有裨益。

所幸,这些大封印不是每天都需yào

餐点,基本上每月分食一次。

经过数月的观察,林萧发xiàn

这几个封印的食量有限,只要他能够汲取更多的能量,那么就可以遗留出一部分供养自己的身体。

于是,黑森林数千只巨兽在经lì

了漫长的白天战后,又陷入了夜战中,并且那个时候古森已经来到了林萧的身边。

三年时间终于积蓄了差不多的能量,如果不是因为希望解开一个封印,形成双重激发,为冲击记印期多一层保障,恐怕自己也就不会想到舍弃三年节省下来的能量去救助病危将死的白采薇了。

然而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小猫咪为了不让自己三年时光的努力白费,而耗费自己的生命之源,将白采薇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呢。

他回想着之后发生的事情,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跌宕起伏。

数次濒临死亡,甚至最后还差点自己把自己搞死。

“该死的封印。”他暗地里咒骂着。

如果不是左殷那滴眼泪,或许自己现在已经归于虚无了吧。

他抬起抚摸着小猫咪的手,在脖颈处探出,空空如也。

那个泼妇,死了也不安生。

四次。

救自己救了四次。

他突然轻声笑起来,想着泼妇最后消失的时候,还语出不逊:

“混蛋,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有你好受哦。”

他低着头笑着,这次没有流泪。

他望着怀中的小猫,抚摸着它雪白柔顺的绒毛,感受着那股温暖,心中轻声对已经沉眠于地下三年却依旧不忘他,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识海的那个面目明明清秀,笑容温婉却偏偏戴着一张布满雀斑的假面,没有明显身材,喜欢插着腰泼妇骂街的女子说道:

“左殷,不管你在哪儿,你都是我此生最重yào

的人。无论那些仇人有多强dà

,我都会将他们一一杀死,祭奠于你的墓前。”

他有些生疏的用意念戳了一下脑海中的光球,那光球嗡一声,随后整个神识将眸子内倒映的影像,扩大了数倍,虽然没有达到纤毫毕现,但人体五丈内,任何人恶意的举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因为,如今的我,终于有了不再躲在他人背后懦弱哭泣的力量。虽然只是一个记印期,可我至少不会再无还手之力了。我离为你复仇的道路,又大大的前进了一步。你等着吧,我会让你在泉下安息的。”

正在这时,感知中突然闯进一道黑影,他愕然抬头。

【四千字分两章传,这是第一章】

第029章:同行(下)

来人掀开车帘,正好对上林萧直视而来的愕然眼神,阴声一笑。

林萧浑身一冷,避过那张失去了年轻青春,只剩下一张苍老如朽木的可怖脸庞。

杜科嘿嘿一笑,钻进车厢,坐到车位上,凑到林萧身前,伸出舌头,故作垂涎欲滴的模样,逗趣儿道:

“话说我在祭祀厅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张脸蛋,特别合我眼缘,要不给我尝尝?嘿嘿。”

说着他伸出自己如同啃过的鸡爪般的枯干手指,朝着那张俊秀还带着点戒惧神色的脸蛋伸过去。

林萧眼睁睁看着那比脸皮更加恐怖的手,几乎想尖声叫出来。

心神一急,意念随心而散,自识海中探出触碰那只光球。

光球如同有灵性一般,扭了扭身子,不情不愿的从球体内延生出一根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金线,慢悠悠晃晃荡荡地却又在转瞬间从林萧抬起挡住杜科鸡爪的手中像一根尖刺一般,狠狠地刺进了杜科的手指尖。

“嘶——”猝不及防下,杜科被那根自卫反击的金色光线一路横行无阻地,将半个手指刺了对穿。

“不错。第一次使用印识,就能伤及到一个即将迈入归境期的萨满修行者,可喜可贺。”萨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自然知dào

方才林萧不停追问自己思索什么的真实意图,是想炫耀他的记印期能力。

不过记印期虽然被称作“修liàn

入门之脚”,但对于自己而言,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大的益处。正觉得这小子有点闷闷不乐,杜科一进门就自觉充当了挡箭牌。而且很不幸的,被林萧的印识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个印识,不听话。”林萧感受到杜科眼神中流露出的愤愤不平,心下有些惊惧,况且萨都刚才还说了,这个杜科已经快要迈入归境期了,自己不会捅娄子吧。连忙朝萨都靠近了些,说道。

“别担心。杜科现在可没心思和你斗气。你的印识毕竟才形成不到两小时,力量还不稳定,还需yào

你进一步加强对它的控zhì

,同时,也要稳固自己在记印的境界,否则以后迈入识定期,会有诸多麻烦的。”萨都微笑着解释道。

因为林萧进入了记印期,拥有了自保能力,小猫咪其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林萧方才在心底的自言自语,全部被它听着,心中有点小郁闷,可也为林萧第一次没有为了左殷哭鼻子而高兴。更听见他信心暴涨后的誓言,觉得这个懦弱善良的家伙,总算有了一点男儿气息。却没想到杜科一来,林萧就手足无措,忙不迭地找萨都解救。怒其不争地大骂道:

“跟他狠狠的干啊!”

“归境哎小猫咪。我可干不过他。而且你不觉得这家伙变老了之后,比以前更恶心了嘛。再说了,萨都老头儿都说这是开玩笑,我们就大**量放过他好啦。等以后有机会,再找回场子。你看,我现在记印期冲过了,等到学会了萨满术,将萨满封印启开,那我大概可以突pò

到识定巅峰”林萧嘟囔着嘴,先是弱弱得辩解着,然后醒来后几小时内都一直无法排泄出的兴奋,终于找到机会和小猫咪讲了。

于是,接下来大约十分钟时间,他便没有停过心灵传音,噼里啪啦对未来的进行了一个大体的规划。

总体而言,林萧大人暂时的忍辱,是为了以后更加美好的未来。

至于打打杀杀之类热血少年才做的事儿,一向对黑森林巨兽们友爱的林萧大人,是不屑的。

“闭嘴。”小猫咪一副被这家伙的春秋大梦打败的表情,忍无可忍像看白痴一样,说道。

林萧连忙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但是,杜科和萨都将被他们定名为“荒野事件”的事后该如何筹划,交换了各自意见,恰好也在这一段时间结束。

萨都转过视线,笑着看了一眼无奈表情的小猫咪,向林萧问道:

“你要学萨满术?”

“啊咧?对啊。老头儿你怎么知dào

的?”林萧倒是从来没和萨都讲过自己来荒族除了看半年后的“大萨满选举”外还有别的目的,对萨都居然知dào

自己想学萨满术,感到疑惑不解。

“我告sù

他的啦。笨蛋。得瑟个啥啊,不就一记印嘛。现在撒叶城一个路牌倒下来,十个人里至少有一个是记印,切。”

“我遇着其他九个不就行了。”林萧恬不知耻,得yì

洋洋地说道。

“你的节操果然从来就没有拾起过。我错了,我不该怂恿你杀伐果duàn

的,你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贪婪市侩小商人得了。”小猫咪彻底被这个心神一旦放松,就神经大条的家伙打败。

经过千辛万苦,驱动一帮子养尊处优的贵族将会议桌拆掉,以代替那根被林萧削成竹竿的磷桦木梁,而后才得以赶在六点之前回到撒叶城的杜科,在与贵族们分别时,便知dào

自己今后除了等待圣城萨满祭祀厅的指令外,唯有依靠萨都,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嫉恨在心的贵族们撕扯成碎片。

假使只有除了城主以外的一帮只知dào

窝在官族区做逍遥老爷的贵族,他还能拼着不迈入归境期,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但就在他回到自家宅院时,才知dào

那批这个城市真zhèng

的军功贵族们得知昨夜撒叶城天空突降雷光,如同归境术法大家发动术法禁咒,将半个官族区轰成了一片焦黑的消息后,误认为是修罗殿不宣而战,急忙从阿克沁荒原狩猎巨兽的活动中快马加鞭地赶回。

他彻底死了那条心。

无论是否向萨满祭祀厅求救,对于自己而言,都有可能面临生死。

“我的萨满术在早些年前被人废掉了。不过杜科的萨满术虽然荒废了些时日,但基础还在,给你做个辅导绝对没有问题。你看怎样?”萨都笑意盎然地提议道。

林萧表情一僵,望了一眼本来有点忧心忡忡此刻突然如菊花绽开般对着他嘿嘿直笑的杜科,一想到之后好长时间要和这家伙学习萨满术,说不定这家伙万一哪天又修回了荒藤,那自己岂不是入虎口的那只小绵羊?

他连忙摇头,重复着说道:

“不要。坚决不要。老头儿,你萨满术被废,和教学又没有关系。我师傅就说过,教学教学,本来就是学中有教,教中有学的。”

他腆着脸笑嘻嘻的向萨都恳求着,别把自己出卖给这样一个恶心变态的糟老头。

萨都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强烈的要求和我学萨满术,那你可要记住,把你师傅那套狗屁教学理论扔掉。我会严格操练你的,而且你所要经受的可比由杜科教学更加严苛。别看杜科这么凶恶,他的教学水准以前在圣哲教院是最受学生欢迎的。你确定不再考lǜ

一下?”

林萧瞥了一眼,坐在座椅上伸出舌头tian着嘴唇,翘起兰花指准bèi

娇滴滴开口的杜科,迅速的坚定的眼神坚毅肯定的点头道:

“死也不要和这个死变态在一起!”

杜科苦笑着,翻了翻白眼,他的心境经过“荒野事件”,正在起着微妙的变化,对于林萧这种指着鼻子骂地话语,出奇的保持着平和的心态。甚至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徒弟,也是件相当惬意的事情。

可惜,这个徒弟对他的印象极其恶劣。

“那好吧。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那么我就答yīng

你吧。”萨都笑容满面地拍了拍林萧的头,“成为我徒弟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许哭。”

“啊咧?为什么啊?”

“哭一次,打一次。而且打你的人,不是我。”萨都伸出手指着杜科,“是他。”

“小猫咪”

“滚,去死。”

林萧哭丧着脸答yīng

了萨都的条件,这时驱车的马夫掀开门帘对他们说道:

“两位大人,已经到官族区边沿了,可以下车了。”

早上九点钟的清光,挥洒在官族区前方,巡逻的役使们望见从马车里下来的两位,果duàn

匆忙大声喊道:

“萨都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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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昨夜雷声今日丧

下了马车的杜科和林萧憋着笑朝萨都看了两眼。

萨都面无表情,对于这样的欢迎,他已经经lì

了太多次,早已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如果这种仓惶奔逃,四处呼唤也叫做欢迎的话。

萨都没等里面的役使们将那些贵族们纷纷呼唤出来,对后面的两个人说了句“走吧。”,当先迈开脚步,朝着官族区大道上走去。

除了与外间热闹气氛迥然不同的冷清气儿和略显严肃的肃穆感外,官族区的街道与整个撒叶城的路面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路上经过不少家族的府门,但是只有寥寥几个站在街道附近,冷眼望着萨都三人,丝毫没有昨天的义愤填膺。

原本这一路走下去,也不过是小心谨慎些,然而正在林萧诧异的时候,转角处,一行数十人哭天喊地的迎面而来。

萨都眼神微微一凝,杜科更是长袍抖动,露出一抹绿莹莹。

但这两个人并没有停止脚步,步伐不减反快,林萧莫名其妙的跟着他们快步向前。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一行数十人都披着白纱,额头上裹着一层白布。

这身装束分明就是办丧事。

迎头而来的是个熟人,正是那位全名为:莱姆哈因·克塞·鲁姆。

简称小克塞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昨天见这人时,他虽然骨气弱了些,而且说实话没啥魄力,对萨都几乎可以称之为摇尾乞怜,但无论怎么看也只是迫于萨都的手段而至于无奈作为。

可如今,形容枯槁,面目苍白,双目无神,尚未知天命,却一夜白头,这着实让林萧大吃一惊。

萨都和杜科对望了一眼,眼神间疑惑之色一闪,都记起昨夜“荒野事件”中并没有克塞家族的人。

不是寻仇的?

杜科在此刻归境期将入未入,萨满术虽然经过昨夜一系列事情多出了少许感悟,但从回城到现在才过去两个多小时,根本来不及将那些感悟消化完毕。

可以说,杜科目前的手段除了长袖中从自家宅院中拿出来的竹叶木杖,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能力。

杜科朝着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觉附近有什么杀气溢出,再看萨都此刻面容疑惑的朝小克塞走去,知dào

大概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直到萨都走到跟前,小克塞才缓过神,望见萨都的第一眼,第一句话:

“萨都司祭,克塞家族完了。”

“怎么回事?”萨都虽然从杜科那边知dào

昨天夜里,撒叶城再遭暴雨,雷声轰鸣整整一个晚上,并且整个官族区数处贵族府上的亭榭楼阁,被九天电闪雷鸣轰成了焦黑颓院。

可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那种四处冒着浓烟的惨烈景象,对于贵族们没有奋勇而出向他要羊书卷,萨都根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要,没有。

不要,还是没有。

小克塞侧身,神色凄楚地望着身后抬着数个棺材,哭喊声阵阵的家仆,大声喊道:

“全给我闭嘴。”

这一声用上了摩诃**,气势十足,可话语中的那丝悲戚依旧让林萧三人感到整个街道上都散发着一股悲戚之意。

街道上陡然静下来。

小克塞转过身,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的脚,面皮上似乎想扯出一个礼仪性的微笑,然而悲苦已经将他笼在其中不得而出,他抬起手,合十,抱歉道:

“萨都司祭,抱歉,我昨夜你发出那样的警告,虽然大部分贵族都在将信将疑中随着城主大人前往祭祀厅。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根本不相信您的警告,认为这都是无稽之谈。”

萨都心中疑惑,自己所给出的讯息中其实就是让这些贵族速度派人前往祭祀厅而已,至于到底是什么灾祸,当时为防止林萧出意wài

,和不必要的恐慌,根本没有露出半点口风。

不过面容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安慰道:

“节哀顺变。”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背后被小克塞制止哭泣的众人,登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天抢地。

便是面前的小克塞都被后面的这些人的情绪感染到,几乎要泫然而泣。

萨都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只是死个人而已。

而这个推论,随着小克塞的陈述,与这条路的尽头处,又有家族抬着棺材跑出来悲痛欲绝,更加坐实了这个推论。

昨夜半个官族区死伤无数,而且那劈闪下的雷光,仿佛具有分辨能力一般,将那些仆役全部放过,专门朝着那些贵族身份的人身上劈。

一时间,各种摩诃**气息爆射,然而那些雷光能量之强,再借助天威,凡是释fàng

摩诃气息的贵族,无一例外全部被劈成了焦炭。

火势虽然未曾在整个官族区扩散开,但不少地方在粗大的闪电定点攻击下,全部化作齑粉。

而这些被闪电选中的贵族府,经过初步查探,竟然都是荒族撒叶城大贵族,更有几位身死之人是荒族执掌着一方权柄的大老爷。

“你们怀疑是修罗殿下的毒手?”萨都凝眉沉思半晌后,问道。

“除了修罗殿能够组织起这样几乎可以说定点清除的进攻,还能有谁?荒族的敌人一直以来难道不是狼子野心的修罗殿吗?”小克塞听萨都话中的意思,似乎有所怀疑自己的推断,不禁冷声反问道。

不等萨都开口,小克塞接着说道:

“原本我们打算将这些身死的亲人送到素缘堂,请萨都大人给我们入殓,既然萨都大人来了,我们希望萨都大人能够沟通天则,保佑我们的亲人们不至于魂飞魄散,能够魂归天界。”

萨都放眼望去,小克塞家族之后,还排着三列其他家族的丧葬队。

对于这样的事情,萨都心中自有考lǜ

,当然这些事情可能产生的影响还需yào

与杜科商量。

他抿着嘴,点了点头。

仁殓师在撒叶城形成的三年时间,虽然为贵族不屑,那仅仅是因为他们在这三年内居然没有死过一个人。

而当这三年时间已经在平民中形成一定影响的仁殓师的先行者——萨都司祭恰巧在他们突然死去一大批亲人的时候,来到官族区。

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要萨都司祭为他们死去的亲人们做丧葬。

至于所谓贵族颜面,在这种悲恸时刻,谁去真zhèng

的注意。

更何况,平民不知dào

萨都的身份,他们却个个清楚,这位萨都司祭可是曾经的萨满祭祀厅首席萨满,圣哲教院的前任院长,静灵堂的灰帽子。

这时一个苍老的老者从萨都身后抢前一步,朝着小克塞望了一眼,说道:

“如果不介yì

,还请克塞小爵爷,将棺木抬到僻壤之处,我有不情之请,能否开棺验尸。”

小克塞心下愤nù

,一直低垂着的痛楚凄苦头颅霍然抬起,一双在萨都面前软绵绵的眸子,蓦然爆射出两束淡红色光芒,朝着说话的人直直冲击而去。

杜科手中一晃,那根一直露出点影子握在手上的竹叶木杖化作片片青绿色残影,冷静的将两道近在咫尺的红光反击到街道四周。

噗噗声响,那两道从小克塞眼中爆射而出的红光,竟然在地面和墙壁上砸出数个坑洞。

“我是杜科。”杜科没工夫和小克塞玩武力对决,借用竹叶木杖弹开小克塞的进攻后,立即开口表明身份。

小克塞先是一惊,而后听到杜科的自白,这才注意到这个随着萨都前来的老者,仔细分辨了片刻,对照着脑海中固有的杜科形象,好不容易才从眉宇间依稀分辨出

也许并没有分辨出,只不过萨都此刻也开口了:

“众位,将棺木送到各自宅院中,我一一前去入殓。”

凄凄切切声中,一众贵族又抬着棺木回到各自的府宅,每个出现死者的宅院都在门前挂起一道白布,这样萨都就不会走错地方。

“你先回去,我去奥勒留家族将一些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入殓。”

萨都拍了拍小克塞的肩膀,神色温和,说道。

小克塞望了望萨都,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不再开口说话模样大变的杜科,点了点头。

等到一干贵族离开后,萨都才回头问杜科:

“是修罗殿的事儿?”

“不是。修罗殿北方战线虽然已经因为停战协定停止了战火,但南方荧惑一族一直依靠井然山脉,与南方军团苦苦作战。修罗殿能够动用的术元师不足以开启两道战线,况且像这样大规模的进攻,祭祀厅不会一无所知,肯定会提醒我的。”杜科摇了摇头,将这个可能予以排除。

“那会是谁?撩动整个撒叶城的贵族,比你还要恶劣。”萨都带着沉默的林萧,与杜科并排向奥勒留家族,白采薇暂居的宅院走去。

随着三个人向官族区更深处行去,一路上望见不少白绫飘飞在贵族的府门,一股凄凉之意伴着雷劈之后的焦味在撒叶城的贵族中翻腾滚滚。

“怨气不小。这事儿必须调查清楚。萨拉丁现在闭关,奥斯曼一向与狂热的军功贵族走的比较近,事情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势态,根本无法想象。”杜科沉默地听着萨都的话语,明白萨都是希望自己能将这件事平息下来,如果实在不行也要上报给萨满祭祀厅,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更加紧皱。

然而直到遇见一脸苦涩模样的苏克,杜科也没有下定决心将这件事通报给萨满祭祀厅。

“奥勒留家族”看着苏克的模样,萨都不禁开口问道。

“那倒没有。”苏克摇了摇头,“估摸着离官族区中心地带比较远,一切安好。”

“那你这幅模样?兔死狐悲这样的话,我可是不信的。你们贵族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好素质了。”萨都说道。

苏克苦着一张脸,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半晌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白采薇小姐昨夜治疗结束后,半夜前往官族区中心,要求面见城主大人。我百般阻拦,但您也知dào

白族是修罗境弥罗八族之一,现在的局势尚未激化到需yào

白刃进,红刀出”

“行了,别废话,直接说结果。”杜科心中正自烦闷,不禁呵斥催促道。

“白采薇小姐昨夜,被雷劈中,至今昏迷不醒。”

萨都神色陡变,与疾步上前的林萧对望一眼,心中都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直到这时候,一直保持假寐的小猫咪才在林萧心中说道:

“我想,这场雷击,是父皇的泄愤。”

第031章:圈套

老马夫池迦垂着头跪坐在门前,长吁短叹,脸色沉郁的仿佛要滴出墨汁来。

萨都一行一路跟着苏克来到白墙屋宇前,开口提出想进屋看一看白采薇的伤势时,老马夫池迦的那张脸才稍稍有了一丝变化:

“萨都司祭,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她可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她太苦了”

萨都一路上也只是听苏克的描述,对于白采薇到底伤成怎样一种情况,还是需yào

亲自探查了之后,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按说,偌大一个贵族大家族,应当有私人医生。即便没有,撒叶城内的医生可以在事发之后赶来治疗。

但不知为何,不管是奥勒留家族还是老马夫池迦,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反而一直在等待着萨都的归来。

这一点疑惑萨都自然早就注意,杜科更是在路上明白无误的提出这个疑问。

然而苏克的回答却让这三个**吃一惊:

“白采薇小姐,在昏厥之前,强调必须由萨都司祭进行治疗。您也知dào

,我们根本不能得罪她,她的那个老仆人也相当倔强,非得等您回来才行。也不知dào

这老头儿脑子是不是坏了,白采薇小姐都濒死了,他居然固执的遵守白采薇小姐的命令。”

萨都三人相互对望一眼,对于这个情况的发生都觉得匪夷所思。

此刻站起身子的老马夫池迦,腰杆依旧挺地笔直,如一根挺拔的标枪。

只是那张脸上的情绪却真的让远道而来的三个人觉得这个家伙真应该好好揍一顿,苦成这幅模样。

等到萨都三人看到躺在床铺上昏迷不醒的白采薇后,更是觉得老马夫池迦是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甚至可以将迂腐,愚忠,白痴等一系列与一个不知变通的仆人应该有的笨蛋头衔全部安在他头上。

萨都是主治医师,虽然人品一直在贵族圈子里很稀烂,但是他的医术道德却是有口皆碑,更何况他还是曾经的首席萨满,圣哲学院经典的解释权拥有者之一。

至于另外两位,少年林萧早就在昨晚将白采薇半个身子看得个精光。而杜科却是出了名的变态和邪佞。

所以,突然间一根筋儿的老马夫池迦非常强硬的要求这两个人在稍稍探望了白采薇昏厥的模样后,离开房间。

引得杜科大动肝火,只是迫于这个老仆从主子是弥罗八族的白族在撒叶城唯一的代言人,才勉强压制。

林萧则在小猫咪的提醒下,皱着眉头动用金色印识的那几根线条所形成的特殊瞳孔,将老马夫池迦看了一个通透,心中顿生疑惑。

最终整间房子内只剩下两个人,昏迷的白采薇和废去一身道行却迈入了锻灵期的前任首席萨满——萨都司祭。

拉门在背后闭合,屋外的身影在苏克的举止中渐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萨都跪坐在躺在床铺上的白采薇身旁,一动不动,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缝隙,静静地盯着昏迷不醒的白采薇

“怎么办?为什么?”前一句话是问小猫咪,后一句话还是问小猫咪。

小猫咪早就跳到地板上,迈着步子小心谨慎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六个观缘期,未必能够截留下一个锻灵期的萨都。但圣哲者都是大伪之人,白采薇的伤势也是实实在在被雷劈过的伤,所以萨都必然会竭尽全力去抢救。反正我是没兴趣管,也没能力管。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想救萨都,还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逃出去比较好。”

小猫咪顿了顿,继xù

说道:

“昨天你不在这边的时候,我大体知dào

白采薇不辞辛苦,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能够在撒叶城建成一家白族的商会。但,这应该不是她的主要目的。抠货,你绝不许趟这个浑水,即便萨都答yīng

教你萨满术,算是你挂名的师傅。”

小猫咪语气相当严厉。

它很清楚林萧的性子,虽然萨都与林萧认识到现在才不过短短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但对于林萧这种缺乏安全感,懦弱的性子而言,萨都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安全与信任,足以让这傻小子为此作出不理智的行为。

这一点,从昨晚鬼蜮魔物要将萨都带走,他决然地以所谓天下苍生为由,结果将自己弄得几乎死亡可以明白无误的看出。

林萧默然。

心中相当纠葛,以他此刻新入记印期的能力,加上拼着性命不要,再来一次封印破开,对付一帮子观缘期的家伙,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小猫咪一定会阻止。它没有以征询的方式询问自己的看法,而是很强硬地要求。

他尊重小猫咪,正如小猫咪也基本尊重他一样。

“可是”他依旧想争取一下。

“没有可是!如果你不想真的死去。这次可不会再有一滴左殷泪水给你抵灾。也别指望我。我只在乎你的命,别人的命,在我眼里不过蝼蚁罢了。”小猫咪转过身,眼神冰冷:

“即便你救,我会第一时间把你带走。”

“为什么!”林萧依旧不解。

“别以为你已经是记印期,就能做出什么。别忘了,这里是茫茫沙海上的城市,带着萨都我们逃不了多远。我们只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树敌的。”小猫咪想法相当简单,它只要这个男人能够活下去,能够报仇。其余的麻烦事儿,离得越远越好。

杜科停下脚步,望了望陪着他们两个人的苏克,眼神渐渐冰冷:

“我还是第一次知dào

奥勒留家族的待客之道,居然是城主府上首席护卫长。”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苏克却在第一时间迅速跳出杜科的攻击范围,原本苦涩表情变成平和优雅的微笑:

“杜科大人昨晚做地太过火了,城主大人很生气。”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长廊上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密密麻麻的冒出一大批私兵。

领头的人一身白色长袍,面容坚毅,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浑身隐隐间流动着摩诃**特有的回心期波动:

“还请杜科大人与属下同去。”

小猫咪稍稍退后几步,站在林萧身旁,悄声道:

“一旦战斗开始,向右侧全速狂奔,你在黑森林练就的一身攀爬本领也给我好好用起来。先逃出去再说。”

第032章:圈套(二)

少女阖目,面容恬静,呼吸平缓。

老者迷眼,面色平静,呼吸渐促。

拉门外侧,黑影索索,敛神聚气。

萨都抬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他的感知中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一位故人的敛止的强dà

气息,那是如今的他所无力对抗,也无心相较的强dà



他薄而干涩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苍白无力。

眯起的眼缝间渐渐向这间并不深远的屋子尽头望去,眸光暗暗引动着自己体内所余不多的生命能量,戒备着来自尽头处渐渐清晰的模糊身影。

“不必耗费你所剩无几的生命元力,我来此,只是不愿你,阻了更多人的寄望罢了。”灰色的长袍,遮掩全身,只露出嵌着一朵简单火焰的额头,声音低沉,随着声音的扩散,蕴含在这平和话语中的精神气息和这个人本有的一贯为人态度,使得萨都渐渐放松。

“我是一名仁殓师。”良久之后,萨都的声音在房子中响起,语气平和,神态苍老。

屋外,传来杜科的暴喝声。

“你做完该做的事情,与我走便是。”那人沉默了片刻,答yīng



一抹绿莹莹的光圈以杜科站立的位置,猛然间爆射开,狂烈的暴躁气息随着杜科重新阴鸷的面容表情,威慑着前方静静平视他的中年人。

“三年前,杜科大人来到撒叶城,在萨满祭祀厅所说的话语,拉斐尔谨记在心——没有不赌的人,因为命运需yào

你挣命。”那群随他而来的私兵一个个迅速向后撤tuì

,拉开距离。

他的声音起时,随风舞摆的白色长袍忽然间像是灌入一大团沸腾的气,猎猎鼓动。

话声定至“没有不赌的人”时,他的脚掌落在第一步,左手袖口间一抹凌厉白光倏然而出,握柄于掌。

一句话了,猛然抬头,脚掌在地面上噌然响动,如同尖锐的利器划拉整个木板地面,速度一瞬间加速,只眨眼间,十步距离已然隐于身后。

颤抖的长剑剑尖轻轻地盯着阴鸷老者的喉结,一滴滚圆的血珠从剑尖处滴落地面,在地板上微微颤动。

“我死了,萨满祭祀厅绝不会饶恕你们。”杜科清楚自己手上的那根竹叶木杖与对面这位被称为撒叶城第一侍卫的人手中长剑相比,脆弱地如同深冬荒漠上寒风一入便摧裂的石块。

拉斐尔默然无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杜科,握着长剑的手指分毫未乱。

长廊外的苏克嘴角微微露出嘲讽微笑,抬起脚,正准bèi

朝前迈出一步时,那个看起来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突然高高跃起,在空中诡异的一个扭转,如同炮弹一般猛然间重重地击向迎面而来的苏克。

右手五指蜷缩,紧握。

左手四指分裂,成掌。

砰砰砰

啪啪啪

一声接着一声,如同硬生生卡入石头中的长刀,力道十足。

苏克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出,再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股凉意已经稳稳地卡住了他的喉咙。

少年喘息的声音就在耳畔,低低的声音就在耳旁:

“动一下,扭断你的脖子。”

声音冷酷。

苏克全身上下骨骼都在这眨眼间的速度中,被少年精准无比的拳掌劈裂成生疼无比的断骨,汗珠滚滚而落。

竟然栽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实力的少年手上。

杜科在林萧暴起的那瞬间,敏锐地抓到其中一闪而逝的机会。

然而,拉斐尔根本不在乎苏克是否会死去,连看一眼少年的身手都欠奉,锐如鹰隼的眸子依旧盯着杜科的脸,左手的长剑稳如磐石。

“很不错的身手。”拉斐尔突然间迅疾如雷的剑起剑落,在杜科几乎还未做出反应的时间段中,长剑已经在杜科身上走了十七处。

杜科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全身十七处命门全数被拉斐尔封住,别说动用萨满术,便是想行走一步现在都是万分困难。

杜科面容苍白,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恐惧此刻不可遏止地上窜。

归境又如何,归境又如何

不体悟的力量,根本动用不了。

我要死了,我不能死

砰一声,他无力的跪倒在地,眼泪滚滚而落,浑浊的泪珠滴落在地面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恶臭。

拉斐尔蹙起眉头,却再也不看他一眼。

转过身望着抓着苏克的少年,少年的表情冷淡,但隐藏于肌肤内的颤动,依旧被这个专攻于剑术,死亡地界六**术,三大**都不曾涉猎的男子那敏锐到纤毫毕现的眸子捕捉到:

“为什么不逃?”他的表情很好奇,语气随意,“不知dào

这样有可能会得罪撒叶城的贵族么?最重yào

的是,你会死。”

苏克昂着头,即便身子内的骨骼早就被这少年不知dào

从何处突然迸发出的力量寸寸击断,但拉斐尔在前方,撒叶城的第一侍卫——拉斐尔就在前方。

不要急,这个挟持自己的少年,必然逃不过拉斐尔的一剑。

而且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背后少年刚才暴起一击所耗费的力量必然不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很微弱的颤抖。

似乎被少年以强dà

的意志力强行束缚着不让颤抖加剧。

可自己不能说,少年颤抖压制的越厉害,他的喉咙上五根手指就越紧。

“无法回答。刚才的暴起,已经是你最大的限度了?”拉斐尔挑了挑眉,这个在城主大人嘴中无需在意,死活不论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城主大人说的那么软弱?

很有趣的少年人。

认定自己会在意一个纨绔子弟的性命?

还是想以苏克为人质,解救这个昨晚上还准bèi

将他做成人皮增添可怖青春的变态老头儿?

“放我走。”私兵的靠近,让林萧感到有股压力。而拉斐尔那鹰隼般的眼眸中蕴含的强dà

威压,更是平添了他心中此刻的某种情绪。小猫咪的声音在心底不断地重复,让他逃出去。

“如果以为凭借这个纨绔子弟,就可以威胁到我,那你实在是很天真。”

拉斐尔在苏克惊愕的目光下,长剑数朵剑花挑起。

剑起,剑落。

血洞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满了依旧扼制着苏克喉咙的手。

滚热的血,泛着浓烈的腥味儿。

冷漠的眼神,玩味不经意似的微笑,朝自己温和地看着。

“小猫咪”林萧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做出什么,果duàn

发挥出自身的无赖本性。

“他死了。你没有人质了。那么或许你应该投降了。”拉斐尔脚步抬起,迈开,朝少年突然苍白的面容处走来。

像戏弄的恶魔,带着微笑。

第033章:圈套(三)

灰袍罩身,隐藏在黑暗中,目光淡然,朝着跪坐在地面上,耗费着自身所剩不多的生命元力,为昏厥的少女治疗的老人望去,心中无由地生出一丝惘然情绪。

对于已经如他与萨都这样层次的人而言,情绪中涌出惘然本身便是一件迷惘的事。

只是,萨都已经看破。

他没有。

所以,他开口说话,以为说出来至少就可以让自己的惘然情绪抹平在心境中。

萨都安静地跪坐在白采薇身前,掀开覆盖在她身上的被衾,毫不怜惜姑娘娇弱的身躯此刻正在暗自不可抗拒的发颤,刺啦刺啦着将包裹在姑娘身上的那一层层绷带全数撕开。

入目,洁白无瑕。

手摩,温润如玉。

萨都微微蹙眉,凝霜眉于额间,眸眼稍稍掀起,望向内里那依旧絮絮叨叨很多琐碎事情的人。

灰袍人的话声在萨都眼神抬起的那刻,戛然而止。

目光带着疑惑。

“没有雷击的痕迹。”萨都开口,怔然道。

“这是个圈套?用一个白族的代言者为饵,引诱你与杜科前来。知晓你们二人实力的急速锐减,以后不一定还有这样的机会。你现在便是这样想的么?”灰袍人语气先是迷惑,跟着对自己的立场所持,开始反讽这个老者。

“不。她的生命能量一直在减弱。比昨天我治疗成功后相比较,几乎一夜之间减去了一成的生命能量。”萨都不想说出林萧的事情,那是一件在他看来复杂而且很有可能带来整个荒族众生因此而灭亡的灾难**情。

杜科会说,但说不完整。

他不会说,但知dào

全部。

“你是入殓师,也是撒叶城最好的医疗者,如果你都生出疑问,那我想,在荒族现有的医疗者中基本上也就没有谁可以评断。”灰袍人顿了顿,又说道“当然,静灵堂除外。”

萨都伸出自己苍老的手,抚摸着少女身上娇嫩的肌肤的每一寸,从雪白的脖颈,掠过高耸的丘峰,摩挲平坦柔嫩的小腹

他抚摸的很小意,几乎是一点一点的摸过去。

他的面容平静,目光平和,心中未有丝毫因身前这具鲜活躯体而产生的任何猥亵的情绪,无波无Lang。

他的手指粗糙,带着少许的颤动,用这种不需yào

动用任何所谓天地元力,只需yào

常年累月对患者医治便可具备的某种探查能力。

一颤便是一明此处肌理的境况。

自表层直入脏腑。

他将手最终放在那处潺动流水之地,感触着自少女内心不可知的某种情绪而产生的兴奋或者颤抖,因而产生的某种生理上的触动。

眉头渐渐皱起,手指在此处逡巡片刻,他霍然抬首:

“有口牙。”

不是有呀。

就是有口牙。

那口牙就在这漆黑神mì

的女子下部,颤动流泻之处。

汩汩流动的泉浆并未曾沾湿老者的手指,因为那个地方有一口牙。

灰袍人起先并不明白,而后突然想起,眼神怔然,继而震惊:

“冥子!”

无魂者,冥子,古兽

天则之下,将这些撬动死亡地界法则的生命全数扔进荒族的大地,难道预示着我荒族终将如远古时代的蛮族一般消失历史长河之中吗?

萨都目光惘然,视线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焦距在他的瞳孔中。

他将手缩回,看着自己的手,进而想到自己也是这天则之下选择的人之一。

圣哲者。

灰袍人默然片刻,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静灵堂正需yào

,需yào

这样的人。”

萨都抬起头,视线渐渐焦距在一点,与那双激动的眸子对视。

那双眼睛,依旧如圣哲学院时,第一次向自己提问时带着的孜孜以求,对知识的渴望。

然而他知dào

,这眸子中此刻早已拥有了关于野心的种子。

它在成长,成长到如今。

这双眸子的主人已经成为静灵堂灰袍者中的首席,隐藏在黑暗的大幕之后,操纵着半个荒族大地的人生轨迹,蛰伏在每一个不起眼之处,随时拔出袖中的匕首,划一出一闪而逝的银光,截断每一个被需yào

解决的人。

不管这个人是贱奴,平民还是功勋赫赫的军功贵族。

这是属于黑暗世界的势力。

他了解这些,只因为他曾经就站在这个舞台的中央,挥舞着自己的权杖,在背后那个高大的身影眼皮下,对所有敢于反抗萨满统治的人,画出一幅遗像。

“静灵堂不需yào

这样的人。你们会因此而丧失真zhèng

的黑暗主宰。”

“自从湮修罗出现之后,修罗境的黑暗主宰只有一个,就是湮修罗。其余如我们荒族的静灵堂,溟族的水阁,荧惑族的惑穴都只是他眼下的小丑罢了。”灰袍人听着这位一手将自己带入萨满术世界的老师如此说法,不禁感到好笑。

“所以,你的野心在湮修罗的眼皮下,终于开始茁壮成长,以至于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而将整个荒族出卖,将整个荒族的贵族与你一起卖给修罗殿。”耳畔中响起屋外杜科的哭泣声,萨都知晓这是一个他还没来得及布置便反过来对付他们的圈套,沉默着望着灰袍者那隐秘的笑容,他还是一口道出了这个弟子最大的心愿。

“不,老师。我只是继承你的意志罢了。任谁左手圣哲教院,右手静灵堂,都会忍不住想知dào

俯瞰真zhèng

的芸芸众生,是何等的快意。难道,这不是老师您当年向大萨满挑zhàn

的真zhèng

缘由么?还是,在历经了这些年的所谓天则之眼的光辉照耀下,你真的以为你已经成为圣哲者了么?”

灰袍人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甚至隐隐有着某种强行压制的恶毒快意。

“老师,我是您的弟子。我的一切是你带出来的。”

萨都缓缓站起身子,将被衾覆盖在少女颤抖昏厥的身体上,心中除了对自己当年做出的事情拥具的残忍过往忏悔外,更多的却是如何才能让屋外的少年和那只古兽拯救这个少女的生命。

他相信,既然他们能救第一次,那就能救第二次。

这是迷惘之后产生的直觉,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乃至于缺少佐证。

但,他愿意相信。

所以他放缓了声音,干涩的嘴唇缓缓开合:

“我答yīng

你。但我有个条件。”

“老师,您已经没有资格向我提出条件。”灰袍人拒绝了老者尚未出口的条件。

“如果我是你,必然会听完条件,才做出选择。”这一刻的萨都将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关于圣哲者的情绪全数丢弃,恢复到十多年前手拿权杖,俯瞰众生蝼蚁的睥睨姿态。

目光直视,光中耀眼,冷漠如神,诡异入魔。

灰袍人恍然间心中一震,踉跄着退后一步。

而后突然无声的大笑,笑得猖狂:

“圣哲者,大伪之人!狗屁的圣哲,狗屁的天则,狗屁的萨满!”

“敬畏天则,你必然能够得到仁慈与救赎。”萨都缓缓说出这句话,森冷眸光一字一句道:

“我——给——你——圣者——荣耀!”

灰袍人笑声顿止,张口结舌,望着眼前老者此刻模样,听老者此刻所言,心中一时间,被这“给予”,震撼地贪婪大起。

眼看着曾经的学生眸子中渐渐闪耀出的光,萨都心中暗暗放下了一颗心。

终归,被教义所侵蚀的脑海中,对圣者抱着的极大追寻,是每一个萨满一生最大的追求。

哪怕是那个在圣城特洛兹内,苦苦冲击尊者境界大萨满萨拉丁的养子,灰袍者首席——拜伦。

第034章:圈套

军功贵族是荒族世俗权势的代表。

在历年来对荒族北方的开荒,以及与影努族战斗中逐步成长。

假使没有十多年前的“换层大会”,琉璃境无名阁最终丧失对第三层的统治权,那么延续到如今这个时间段,或许荒族的军功贵族们已经将疆域扩展到极北之地,那片不可知之处。

然而,在世俗中的权势即便已经攀升到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鄙夷只会神神叨叨,甩几个棒子扔几个萨满术的萨满,但如果真的有人对他们说,去战斗吧,为了世俗的王权,将萨满教从荒族众生的头顶上抹去吧。

动心的人有许多,会真刀真枪干出一番的,至今未曾有过。

除了因为圣城特洛兹内那位一言九鼎,睥睨众生的大萨满,更多的还是因为世俗王权的建立,是需yào

推选出合适的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古老的家族,新兴的军功贵族都在暗地里争抢这镜中花水中月的唯一王座。

所以,林萧在心中大喊“小猫咪”,小猫咪却毫无动静。

漫长生命中,它阅读了太多人类的历史,那些尔虞我诈已经根植在它内心深处,人类的卑劣和对权位的迷恋所带上的疯狂,根本就是一出永无休止的戏剧。

拉下的大幕只是为了下一场大戏的开场做出的准bèi

罢了。

它冷眼旁观,林萧不会死。

拉斐尔下不了这个决定。

杀死一个苏克不算什么,派系林立正是城主能够稳定这座官族区的主要原因。私兵都是城主家的,卧室里昏厥不醒的女子不说,城主不开口。一把火烧去,自然会有人顶缸。

比如眼前这个人。

但如何才能让这少年真的做到顶缸?

放水?他的剑出则必见血。

正如他的笑容,微微一笑,便是恶魔降临。

直到那个苍老的老仆从,从长廊中分离开的私兵队伍里缓缓走出,担忧和倔狠是此刻他面容上真zhèng

的表现。

他站在拉斐尔背后,望着颤抖着身子,惘然于手上鲜血的少年,对剑客说:

“主人有令,不得伤害林家子。”

拉斐尔紧了紧眉,没有回头,心中思量片刻,笑容收敛,目光锐利瞬化为温和的话语:

“祝你好运。少年人。”

“就趁现在逃出去。”小猫咪在拉斐尔心神因为池迦老仆的话而放松的那刻,猛然间在少年心中喊道。

少年微微一怔,突然扭转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了拉斐尔枉顾老马夫池迦的话语后迅疾刺出的剑。

抬手,蹬脚,跃!

瓦片一块块地跌落在地面上,碎裂成抽象的模样。

拉斐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似乎对于少年的身法有着某种惊讶。

他收剑回鞘,转身抬眼,看着老仆从池迦平静的目光。

池迦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想城主大人应该不会太在意这少年。”

“赶尽杀绝总好过夜长梦多。”拉斐尔望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杜科,皱了皱眉,转念想到城主曾经的吩咐,以及自己方才那一刹时间所作出的判断,心中暗笑着,装着不甘愿地说道。

“难道护卫长认为自己守卫的囚牢还抵不上一个刚刚跨过记印期的少年?”池迦面色不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对这次城主委派协助自己的护卫长,感到一丝不耐。卧室内的那个灰袍人才是最可怕,主子的身子又是真的弱了去,他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

“也许他还会回来。”拉斐尔笑了笑,坚毅的面容在这一抹笑意中渐趋柔和。

老马夫池迦点了点头。

“希望他能回来吧。毕竟主子的身子,还需yào

他来理顺。”池迦看着瓦片晃晃荡荡地又掉下一片,眼角的余光掠过依旧留在长廊地板上没有随着少年离去的小猫咪,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小猫咪喵了声,甩了甩脑袋,看都未曾看一眼跪倒在地喃喃自语的杜科,朝着白采薇待的房子处行去。

“扮猪吃老虎本王爷看走眼了。”它在心中愤nù

地吼道

安安稳稳地落到青石地板上,林萧长呼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呼出,他就不得不将其又憋了回去。

这条长道的尽头,城主的私兵正在加速向这边奔跑。

“该死。我讨厌这种完全被动的感觉。”林萧暗自咒骂着。

讨厌被动,正如他希望能够主动去帮zhù

萨都和杜科。

但是,小猫咪不允许。

从长计议。

眼看着已经有私兵对着他大声喊叫,叱喝着要求他站好。

“傻子才站住。”他朝两边看了看,奥勒留家族铁定不能回,好不容易有人放水,还回去那是真的找死。

小猫咪已经将林萧离开后发生的事情都转告给了他,他除了默默对老马夫池迦做出感激以及愤nù

的感触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

转身,闪过从私兵方向射来的长箭,微凉的箭簇擦着他的身子而去。

还好只有一箭。他暗自庆幸。

但随即发觉自己庆幸的早了些。

意识到站在墙角下的少年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那边,领着私兵前来的某个管家,发出了齐射的命令。

数十声弓弦拉开的声音嘣嘣嘣

电射而来,携着凛然冷酷与射入后的血涌惨叫混合着,将要带走少年的生命。

“小爷我已经进入记印期了好不好,干嘛还得用黑森林那套玩逃跑啊!我擦!”虽然如此无奈,但三年来在黑森林无数巨兽的打磨操练下养成的敏锐还是第一时间在师傅教授的那套诡异早操的本能自救下,双脚蹦起,猛地跳过那些呼啸而来的银光箭簇,手臂陡然伸长,一把抓住对面贵族府门的墙檐,双脚狠狠地踏在墙壁上,如炮弹一般猛地跳起,整个身子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半月弧度,在落入宅院的最后视线中,他看见老马夫池迦似是无意的瞥眼,那双眸子内的目光,诡异地让他心中微有疑惑。

带着这丝疑惑,他的身子狠狠地摔在了这座宅院的地面上。

第035章:抓还是不抓,这是个问题

墙外青石板长道上零零落落着急射而来的箭簇,那个箭射的目标却在眨眼间跳进了墙内的宅院。

墙内硬梆梆的地面在少年掉落生疼身体垂落下,无声的裂开数道缝隙,细密的地面灰尘腾起一缕轻烟。

林萧稍稍动了动身子,疼痛难忍,仰望着高墙那高度,暗暗咋舌,小爷居然能跳过来,这还真是黑森林的功劳咩?

靠!

倒吸了几口冷气,林萧滚着身子,强行站起,不管怎么着,跳进来只是权宜之计,如果那帮子私兵是一群目无法纪,有私闯民宅败坏城主名声的恶习,那可不是现在一身伤痛难忍的林萧可以对付的。

踉跄着身子,抬起头将这个宅院看了一圈,林萧皱了皱眉,原本有点急促的脚步渐渐放缓。

这个宅院似乎不大对劲儿。

虽然林萧只在奥勒留家族的宅院里逛过,但不可否认奥勒留家族称不上十步岗,百步一哨,至少也是守卫森严。

就昨儿下午拿着火把在白采薇外面溜达着、徘徊着的那帮子仆役就足以防备一般的小蟊贼。

不过,可惜今儿他们遇见的是城主府的首席侍卫长拉斐尔,所以一个个都在苏克命令下领了半盒便当。结果,苏克一不小心领了全便当。

可怜的苏克。

林萧现在可没什么闲心情为苏克哀叹他那相当狗.屎的命运。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这座宅院为何四处没有一个人,别说仆役,就是一只蚂蚁都未曾看到。

诡异。

墙外此刻传来了那些私兵们的呐喊声,林萧一手插腰,一扭一扭地闪到一间半开着的房间内,也不管里面是否有人,迅速关上,屏气凝神静听外间动静。

足足等了有半盏茶的工夫,那群私兵们明明看见了自己爬墙头进了这宅院,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敲门搜查。

他心中迷惑不解,随即想到小猫咪做的分析,觉得大概那个拉斐尔真的想拉自己下水,所以才放水。

白痴才会入瓮。

林萧心里骂道,小猫咪很开心林萧有这个觉悟。

但我他.妈就是白痴。

林萧绝不会放qì

萨都,只是如何去做,还需yào

从长计议,至少也要知dào

之后的大体情况,冒然前往搭救,一条命丢进去可是连泡都不会起一个的。

直到小猫咪告之他拉斐尔已经领着人带着萨都和杜科,以及白采薇主仆二人离开奥勒留家族时,林萧正巧拉开一条缝隙,望见了浓烟,听见了惨烈的叫喊,火势冲天而起。

拉斐尔将奥勒留贵族府门彻底烧成了白地,甚至包括那些无辜的仆役。

林萧深吸一口气,目光愤然,握着的拳头内指甲掐入肉中,一滴滴血落在地面上都浑然未觉。

他见过平然境的大军屠杀手无寸铁的新入死亡地界的人,那时他除了奔逃毫无其余更愤nù

的情绪,虽然在之后黑森林年间从师傅那里知dào

屠杀的目的所在,但那一日的场景依旧常常在深夜中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原以为日后再也不会遇见这样残忍酷烈的事情,但此时对面正在发生的场景,深深锥痛着他的心。

若非小猫咪死命的在他心底劝告着,威胁着,或许此刻他早就冲出去,将这群为了自己权势而丧尽天良的混蛋们杀成一堆残尸,即便最后他自己也会成为一缕孤魂。

“奥勒留家族就这么毁掉,还真是出人意料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声音腻糯撩人的女人话语。

林萧一惊,正待转身,肩头上已经被身后的女子伸出的手按住:

“爬墙头进我家门就算了,还进我的卧室。万一我要是刚才洗澡怎么办?我一弱女子,万一遇见你这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把持不住怎么办?你说呢,小家伙。”

林萧一句“啊咧奇葩”还只是在肚子里转悠没出口,肩肘上那只手突然一扭,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的头已经深深的埋进了一处丰腴之地,两脸蛋处更是有两个凸起的豆豆样的东西顶在自己的脸颊上。

“太不要脸了!居然没穿衣服!”正在街道上窝在池迦怀里的小猫咪忽然暴起,扭动着身子,眼神愤慨。

林萧张了张嘴,脑后那只手向前猛地一用力,他的嘴噗地含了一处丰腴,美妙香腻,带着鼻翼间流入的女人香。

林萧发觉自己的鼻子一热,丹田暴热,某处软绵之处忽然坚硬如铁。

“好一杆大枪啊。年轻人的本钱果然很足呢。”

“唔唔”

“林抠货要坚持住啊,你的贞洁不能丧失在荡.妇手中啊,一定要忍耐啊!”小猫咪恨不能此刻飞奔到这个宅院内,给这个女人挠一爪子,让她懂得女性应该掌握的必要道德操持。

啊咧?死亡地界有这样的东西么?

林萧虽然热火朝天,但感应到小猫咪的内心波动,一不留神还是走了一下。

“管好你自己的东西。注意把持。我问问萨都,奥勒留家族对门的荡.妇是个什么货色!”

林萧唔唔了半天,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鼻血肆意的欢畅流动。

至于两腿之间那杆大枪在内心的坚定下,不对,是快被闷得喘不过气的情况下,终于决定稍微软化一下。

“喲”女子惊叹了一声。一把抓住那处刚刚软化的东西,狠狠地揉捏了两把。

林萧一口老血气沉丹田,精元下坠,怒气爆fā

,勃发挺立,威风赫赫。

“唔唔”他支支吾吾被闷在那处丰腴,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两只手,果duàn

抬起,然后定在半空中

抓还是不抓

抓什么地方,用力几何,推还是不推丈夫还是穷屌

这是个很值得纠结和商榷的问题。

显然女人已经意识到这个少年心中的纠葛,Lang笑了一声,全身抖动着,那两颗将林萧闷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柔软球状物,在抖动中进一步将他的纠结更深层次的延伸下去。

“林抠货你要是敢抓一下,我就阉了你!”小猫咪怒吼。

第036章:艾依达娅

那一爪子到底还是没抓下去,不是没胆,那女人在他的手将要触碰到自己的身躯时,妩媚一笑,提手,下腰,拔腿,少年眼冒金星昏昏然间只能望着头顶天花板。

“小雏儿,热血喷张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眼中含媚,声音性感魅惑,顾盼生姿,媚态横生。

橄榄色的皮肤,印着淡淡青色萨满花纹,坚挺的ru.房高高耸起,ru头性感如同一颗黑紫色的葡萄,硬硬地翘着。

两臂骨肉均匀,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手链,这也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外物,十指修长,一动便是一心动。

腰细如蛇,哪怕只是扭一动,林萧就感觉半个身子都酥在里面,若不是被摔在地面上的情景刚刚发生,说不定挺枪不落的他已经冲上去做些似懂非懂的事儿了。

长腿盘在青色细纹花卉勾勒的被衾上,那十根小巧柔嫩的脚趾涂抹着洒满星光般浅蓝细沙的纹路。

侧眼视之,那紧绷但不着寸缕的饱满圆硕的臀部轮廓,夹着隐约可见的细密潺潺。

林萧捂着鼻子,仰着头,心中满是愁。

想起在月星的日子,阿沁那帮子帮厨没事儿就背着老饕餮偷偷摸摸看小片片,自己每每都觉得他们看完后的那种潮红面色总带着一丝不正常却充溢着兴奋。

熟透的甜果子,丰满多汁儿啊。阿沁总会望着那些摇曳风姿的熟妇们对小林萧说叨。

林萧偷偷斜着眼瞧了瞧床铺上的女人,女人媚眼如丝,嘴角挂着一抹戏谑正盯着他看,见他眼神闪烁,好奇中带着一丝胆怯,心中暗自发笑,有心拿这误闯这宅院的少年逗弄着,伸出舌头,眨着眼睛,缓缓滑过嘴唇。

林萧登时色变,感觉鼻子处热血再次涌动,连忙避过眼神,专心致志地用女人递给他的毛巾擦着鼻血。

“我说,你能穿上衣服么?你这样子,我看着心慌。”林萧心肝儿扑腾扑腾地跳着,心旌摇动,鉴于这女子来历不明,小猫咪的回音也至今未到,他实在没什么办法平心,不禁出声提议道。

女人放肆的大笑,花枝乱颤,林萧忍不住又偷眼看去,只感觉头晕眼花,甚至于丹田中火炉发胀,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这可是我家,我厌热,喜欢亲近空气,向来不愿多一层束缚。小雏儿,你可以到床上来,让姐姐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生命的——”岔开两条修长的大腿,露出那处珠帘玉露,修长的指甲在里面轻轻一勾,一声惹人心魂的呻吟在屋内响起,“律动。”

听在林萧耳中更是犹如熊熊焰火中投进的一颗雷弹,砰然炸响。

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啦!

林萧猛地转过头,双目赤红,呼哧着粗大的气息,大踏步向床铺上娇声肆笑,招蜂引蝶的女人迈去。

“嘭!”

昏昏然间继xù

看着天花板,双腿间那处擎天柱,眼看在这挑逗中就要勃发而出,却生生玩弄地要变成软骨蛇时,林萧突然全身一个激灵,下身一紧。

那两只画满如星辰般细沙的双足,轻轻地夹着那个冲天怒气,而后在裤子的膈应下,上下轻轻摩挲着。

女人浅笑媚语:

“你啊,一个雏儿,姐姐可不喜欢哦。不过,姐姐是好人,帮你一泄如注。”

林萧这时脑子已经昏沉地听不清女人说的话,只觉得浑身舒泰,某种奇异的感触从双足运作之地层层波涌,涌动着冲击着自己的丹田。

那种刺激简直超过了黑森林内的罂粟果,飘飘欲仙,生不如死。

轰然间,他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某一刹那间离体而去,一股洪流喷薄而出,等他心神归来之时,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不着丝毫力道。

直到这时,小猫咪从萨都那边了解到的情况才在林萧心中响起:

“林萧你没事儿吧?”

林萧面目潮红,带着羞怯与初次的畅爽,呓语道:

“爽,太爽了。”

“去死吧。”小猫咪看见他双腿间那处湿润,意识到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心中愤nù

不已,一气之下,关闭了心灵锁链间的通道,在萨都怀里轻声抽泣开。

“艾依达娅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喜时,你便是一门童,她也可以随时与你床上幽会。怒时,你便是王权至高者,她也会不屑一顾。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除了她的那位位列军功贵族的猖狂丈夫——拉达姆斯以外,还真没哪个男人能真的征服她。”萨都跟着城主府的人走在大道上,小猫咪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身子,明白林萧的估计被拿下了,不禁笑着轻声道。

他倒是不担心关大牢,死生命。

拜伦的出现,已经预示了奥斯曼在稳定荒族的道路上,几乎失败。

军功贵族与萨满教之间的权势之争,波及到了萨满教内部,除非此时萨拉丁破关而出,否则,无人能够制衡军功贵族日益强dà

的野心。

撒叶城城主——穆罕默德·内达卡,正是这场野心战争中第一个排头兵。

他的背后,那群正在赶回来的军功大佬们,才是这场内部斗争的真zhèng

主力。

“可惜了杜科”他望了一眼被几个城主府私兵架着悬空,哆哆嗦嗦的杜科,暗自叹息

艾依达娅手肘撑着桌面,在林萧的强烈抗议下终归无奈的披上了一层衣饰,然而那透明薄纱一般的衣服,直接让刚刚接受了锻炼的小林萧再次昂首。

笑着准bèi

再调戏一会儿这个少年,艾依达娅却发xiàn

少年突然闭上眼睛嘴里嘀嘀咕咕,嘟嘟囔囔着: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净土境禅宗法门?”艾依达娅本身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偏偏风姿绰约,满城里论起风.骚,没有一个女人抵得上她,甚至市井坊间时常流传着某些贵族老爷们在夜晚耕耘自家土壤时,嘴中常常叫着的是艾依达娅的名字。

但,没有几个贵族敢撩拨她。

抛开她本身外在的媚惑,她自身也是一位出色的战将,曾经不止一次在战场上帮zhù

她的丈夫赢取胜利。一身修为更是让一干只知dào

吃喝玩乐的后辈贵族不敢起丝毫挑逗心思。

对于那些老一辈的军功贵族而言,艾依达娅军事方面的才能只是获得他们尊敬的一方面,更重yào

的在于——学识方面的渊博程度,曾经将九大萨满中以辩论无双著称的阿奎那萨满驳斥到当场吐血。

这可以说是军功贵族的一大胜利。

但,很多军功贵族所不知dào

的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叫做撒叶城的奇迹之城,它的设计者,恰恰就是这位撒叶城最风流的娘们儿——艾依达娅。

【晚上还有一更,补昨天的。】

第037章:此处怅然,那处恨

林萧低垂着头闭着眼,吭哧吭哧,叽里咕噜的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好不容易将自己那颗被艾依达娅挑逗起来的荡漾心神平息,但终究怕了这个初识的女人。

自己被她挑逗地上气不接下气,昏头昏脑冲上去,想解惑。

偏偏这女人有一把好力qì

,常常在他还不知dào

怎么个状况的时候,就将自己摔在地上。

皮厚肉糙这种属于黑森林巨兽的专有名词,在这三番两次的摔打下,终于成功的在林萧身上留下了标签。

咧着嘴冷嘶了一声,扶着腰,轻轻揉了揉,但腰间的那几处被女人那修长手指掐出来的痕迹着实疼的厉害,稍稍一碰,就觉得半个身子都疼起来。

艾依达娅笑眯眯地望着林萧闭着眼睛干自己的事儿,一对媚眼顾盼间流露出的风情中掩映着的却是其中的狡黠:

“很疼吧。姐姐给你揉揉。”

“别,别。我自己来,真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林萧一手搭着腰,一手在眼前狂摆,一脸的后怕,而他那双眼睛始终闭着,怎么都不愿意睁开。

既然你不肯睁开眼睛,那姐姐只好自己想办法咯。

“我穿上衣服了呀。”

本性纯良的林萧,听到艾依达娅的话,小心翼翼地撕开一条眼缝,迷迷糊糊地望见这女人的确在身上披了一层绣着大红牡丹的衣饰。

心中暗自叹道:

“真穿上了啊啊咧,我呸呸”抱着这样遗憾又有些慰藉的心态,林萧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屋内顿时响起少年的尖叫,甚至带着哭腔。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林萧从来没这么尴尬过,也没这么被人戏耍过。

是的,艾依达娅在林萧睁开眼睛的刹那间,再次让自己光亮出镜,胸前那两颗圆硕的球状物,纤纤手指挑逗似地在那两颗紫葡萄上轻轻揉搓,鼻息间发出盎然春.意的呻吟声,整个躯体再次完全.裸.露在少年的视野中。

噗嗤

一柱擎天的同时,两道赤红冲天而起

再怎么游戏,也只是游戏。

艾依达娅逗趣儿的兴趣随着林萧誓死不肯在睁眼之后,放qì

了继xù

欣赏少年吐血,喷血,擎天一柱等等诸多有趣的画面。

林萧站在院子内,抬眼望着外墙对门那一股股冲天的黑烟,想着里面九曲十八弯般长而且复杂的长廊,茂密的雀鸟之声重重叠叠松林,以及那处白瓦长房

想更多的则是那些枉死于其中的化作焦尸的无辜仆役们,进而想到自己当初进入平然境时,遇到的那一场大屠杀,心中惘然悲愤不知出于何种缘由,脸上表情终究没有能够恢复笑容肆意。

“死的冤枉,也死的无知。人人都以为贵族府上,即便累着苦着,终归会活的顺畅些。奥勒留家族算是军功贵族中比较低调的一类,府上的那些仆役们几乎没什么骄横,只是面对暴力的机器,和强dà

的实力差距,最后也只能是一片黄土,甚至于在史册中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记载。”外间的风带着灰尘的烟,微有些呛人,凉意侵体,艾依达娅却只是披着一层薄薄的不透明衣衫,随意地挂在身上,露出两条长腿,一只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林萧的肩头。

林萧身子微微一颤,他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女人。

不着意地向侧方走了一步,像是要看更远处的尘烟,然后开口问道:

“为什么那些私兵们明明看见我进来,却不过来询问?”

“一个低调的贵族家,还是贵族。人人都知dào

这府上是谁毁去的,可有些时候顶缸的人依旧是需yào

的,你大约就是被选择的人。另外,撒叶城敢敲我家门的,实在是一只手都还有剩余,小小的私兵谁愿意得罪。”艾依达娅轻笑着将少年窘迫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再逗弄,反而不顾地面痴冷,抱膝坐下,淡淡说道。

林萧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脑子的确不大适合想这种复杂的东西,下意识地问道:

“那就是说我翻墙翻到一座老大的靠山咯?”

艾依达娅听着少年这天真的话语,不禁思量着怎会有这样不谙世事的家伙闯进自家的宅院。

打趣儿道:

“靠山嘛,你得天天窝在我这,才能叫做靠山。”

林萧微微一怔,转过头望着女子,沉静下来的她并无那种媚意,柳叶眉下的双眸沉静如水,水中深处却总隐隐让他觉得有一丝怅然。

“现在敢看我啦?”艾依达娅浅笑着,突然双手抓住衣服就要扯开。

林萧连忙转头,涨红着脸说道:

“其实,其实你安静的时候挺好kàn

的。你在屋子里的模样,总不恰当。”

“呵呵。男人都这样吗?不一定吧。其实有些男人一直都只爱着那一个呢。”艾依达娅先是笑着,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垂着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林萧说道。

林萧抓了抓头发,反正这女**约不会再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大不了离的远些就是,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吹着呛人的风,心中默默想着事情。

一时间,院子里沉寂了下来。

头顶上那块被称为平然境的巨大漂浮陆地,正顺应着死亡地界的天则法令缓缓向下压着,没有太阳的世界却一样有着渐变色泽的清光,渐渐涌向黑暗。

“喂,小雏儿,你没发xiàn

我的院子里没有人么?”艾依达娅偏着脑袋望着少年的侧脸,一直没仔细瞧着,此时在渐暗的昏沉光线下望去,发觉这是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郎。瞧了片刻,林萧似是感觉到这种异样的目光,转头看去,艾依达娅也不闪避,反而笑着问道。

“你被软禁了?”林萧蹙眉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可能。

“相似。但不完全正确。撒叶城里能够囚禁我的,也只有他了。”艾依达娅仰起头,望着黑暗无光的天穹。

昏黑的天色染透了天空,身后的屋子台阶上的那些灯柱突然一一点亮,晕黄的灯火笼着一片地域,艾依达娅盯着天空痴痴看了半晌,林萧也就盯着她看了半天。

一点也不像是屋子内的那个放.荡.女人。

她的沉静,与沉静下来之后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完全和初入时截然想反。

“好kàn

吗?”艾依达娅转回目光正好望见少年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面颊上,微笑着问道。

“嗯。”林萧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想起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与眼前这女人很像。

叶素言。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不知dào

萧启翰他们现在怎样了。

他胡思乱想着,连艾依达娅的说话声都没有听清楚,只是下意识的点着头。

“喂”香气如兰,倾吐身侧,林萧骇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要朝边上去,却被艾依达娅一把抓住。

艾依达娅的力qì

相当大,攥着他的肩头,林萧竟然有种无处着力的无力感。

转过头,哭丧着脸,紧紧闭着眼睛:

“饶了我吧。”

“陪我说说话,我可没心思和你这小雏儿玩,帮你泄了一次火,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久没人陪我说话了。好久了”艾依达娅将林萧扯到身边,轻声道。

林萧一怔,那语气犹疑着哀切,像是孤独了许久,离去了许久,迷失了许久。

“你发誓!”林萧支支吾吾地还是提出了要求。

“噗我发誓,不动你的。我对你这种小雏儿没兴趣。真的。比真的还真。”艾依达娅说是如此说,但那只逮着林萧肩头不放的手,始终没有卸去丝毫力qì

,举起另外一只手,认真地说道。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林萧勉强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却被钳地死死的,无奈之下,只得点头。

“谢谢你。”艾依达娅得到林萧的回复,眼中含笑,不着春情,但含秋波,满是欢喜

入夜的撒叶城北方的某处沙地上,星星点点地亮起了井然有序的篝火,一群携带着各种捕猎巨兽器具的仆役们,跟随着他们的主子,驻扎在此处。

帐篷分次罗列在荒原上,住在其间的那些撒叶城真zhèng

的主子们此刻都不在各自的帐篷中,而是相聚在其中一间狭小的帐篷内。

帐篷很小,只放了一张薄薄的毯子,毯子上满满当当坐着人,没有人说话,帐篷内安静如此刻的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正北方向的络腮胡子一把,虎背熊腰的老人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身边的贵族,示意他们可以自由传阅。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霸气十足,只一开口就觉得小帐篷内全是他的声音,轰轰地炸在耳间:

“内达卡已经动手,我们这次孤注一掷也要建立王权政治的野心,此刻肯定已经为萨满祭祀厅的人知晓。不过,有一位大人物已经明确表示愿意支持我们,我想不需yào

我明说,各位也是知晓这位大人物是谁。那么接下来,根据书信中的内容,我们也应当对计划作出更多的调整。”

“克塞大人,我同意暂时搁置谁承继王权政治大统地位的争议。但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抓住萨都?他一个过了气儿的糟老头,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抓捕的?”一个细眼歪嘴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问道。

老克塞望了一眼这个以奸诈谨慎实jì

上墙头草的马列伯爵,随后转过眼神朝围拢在这个帐篷内的诸位看了一圈,解释道:

“根据那位大人物给我的消息:萨都大人,是的,我更愿意称他为大人。如果你们知dào

接下来我告sù

你们的消息,我相信你们也会称呼他为大人,而不是小人物。”说道小人物,老克塞瞟了一眼马列伯爵,马列伯爵低着头,认真倾听着,神色正常,没有丝毫的波动起伏,似乎听不懂老克塞嘴里的讽刺。

“三年前,流放在深蓝荒海的萨都大人,被天则之眼眷顾,成为荒族历史上第一位,圣哲者。”

帐篷内嗡地一下炸开,马列伯爵面皮一抽,一脸不可置信。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圣哲者对于萨拉丁的作用,更何况抛弃他如今的身份不谈,大家难道已经忘记,十多年前,他曾是荒族中仅次于萨拉丁之下的首席萨满,左手圣哲学院,右手静灵堂。如若能让他加入到我们中间来,我想这对于我们的计划,会有相当大的裨益。”

顿了顿,他继xù

说道:

“即便不加入,软禁的他,也比可以四处奔走的他更容易控zhì

。”

“可是圣哲者的能力难道是我们可以控zhì

的吗?这已经不仅仅是个称号的问题了,它能够形成的心灵共鸣,是可以让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而不自知的啊。大伪之人,必是大圣之人,这是圣哲者历史中,记载明确的。”费列罗子爵是一个新晋的军功贵族,年轻有魄力,但是他浑身的伤痕毫不逊色于那些老贵族,细细想了片刻后,问道。

“大人物确保他的一身修为已经废除。内达卡在书信中也证实了此事。”

这场决定了荒族此后进程的会议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散去。

老克塞坐在薄薄的地毯上,从袖内抽出一封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想了想,对外面的人说道:

“请奥勒留家族族长,庞贝将军来一趟,我有事与他细说。”

老克塞站起身子,又看了一遍这封信,蹙着眉头,低声自语道:

“内达卡,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想将我也拖入永无休止的泥淖中么?”

外间荒原的冷风在来人掀开布帘时,灌进帐篷,老克塞抬眼望着这个沉默低调的矮壮光头将军。

面容刚硬,目光柔和,这种奇异的反差呈现的效果却成为整个贵族区大部分寂寞贵妇的痴迷。

老克塞暗自腹诽着那些喂不饱无所事事的肉荚膜,对她们的审美观感到无法理解。

庞贝进来后一言不发,如同刚刚会议的时候,他也是不多未曾说话的贵族之一。

老克塞暗自点头,抛开那些风花雪月的狗屁事情不说,至少在战场上这位年纪五十上下的将军,是难得一见的不居功自傲的权贵,低调得常常让人忽视他的存zài



只是老克塞从未曾真的将他从视线中抛离,所以,总体而言,两人私下关系还算融洽。

老克塞抬手递过那封信:

“我相信你能够承shòu。如果有什么需yào

,只管说。我绝无二话。”

说完后,大踏步掀开布帘走了出去,站在午夜的天穹下,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感觉整个身心都舒畅的很。

庞贝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接过那封信细细读着。

不知过了多久,庞贝站到老克塞的背后,语气平静的可怕,似乎丝毫没有为信中的文字所阐述的残酷所波动:

“我只要白采薇的人头。”

老克塞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庞贝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猫腻:

“我原以为,你要找内达卡,或者那个叫林萧的小人物的头。”

“他们的头,我一样要。你给,我就支持你。”

老克塞嘴角抽了抽,轻声道:

“那就这样吧。”

夜风冷,吹不散这荒原上灭族的恨。

第038章:口味太重了吧

眼睑晃荡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下意识的想抬手遮掩,手上似乎正捏着软绵绵的东西,舒服而且散发着香气。

长长的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数只雀鸟振翅而飞。

“我我”林萧暗骂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偷眼看着睡眼朦胧中随意拉扯着衣衫掩去那抹春.光的女人,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一个女人都不在意,你一个男人想什么呢。”艾依达娅懒懒地伸了个腰,山峦般起伏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将刚刚遮掩的春色,重新流露在微凉的清光下。

“昨天晚上,我们我们没做什么吧?”林萧回想着昨儿夜里,无奈之下听着女人讲述的许多事情。

那些事情琐碎的让他直打呵欠,最奇怪的是,她的话语中所叙述的人,都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偏偏从她的语气和当时的神情中,林萧看不出一丝一毫故事里的女人与她有关,却又像是她。

故事琐碎,家长里短,春光秋色,平淡多于起伏。

不知听到了什么时间,他终于拧不过上下打架的眼皮,晕晕乎乎间就睡去了。只记得隐约听见女人喃喃话语:

“红颜一苍生,断了红尘,兴了家邦。”

一夜尽,两人竟然就在院子内露天而眠,自己的手也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攀上了那两座山峰,自己会不会流口水什么的

林萧低着头开始在地面间找缝隙,他此刻真心想钻进缝隙中,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哦,不对,应该是在这个女人回屋前绝不出来。一辈子的话,左殷怎么办?小猫咪怎么办?萨都怎么办?师傅和师娘怎么办?

这样胡思乱想着,耳畔间响起女人的询问声:

“差点忘记问了,你叫什么?我叫艾依达娅。”

“林林左肃。”林萧慌忙答道。

“喂。你是个男人,连一个女人都不敢看,你能做得成什么大事!”艾依达娅望着林萧那种怯弱,明明很想看却偏偏因为羞涩而局促不安,蹙眉凝气叱道。

“我我从没想过做成什么大事儿,将自己想做的做完,然后好好的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想法了。”林萧的性子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掰回来的,他的性子懦弱,即便是小猫咪待在他身边数年,一样也只能徒呼奈何。

“男人立世,要么青史留名,要么马革裹尸方是大丈夫。你这样的性子即便能活下去,也只是一个任人打骂呼喝的小角色。”艾依达娅站起身子,面色微寒,对这少年的想法进行了贬斥。

“小角色就小角色呗。我只要做了我自己结束的事情,我管他青史留名还是马革裹尸呢。”林萧瞅了瞅艾依达娅的面色,觉察出她的不快,然而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愧疚心思,但还是倔强的表达了自身对未来的定位。

为啥自己会觉得愧疚?

难道是因为自己摸了一个晚上的山峦?

林萧偷偷看了一眼艾依达娅挺立着的胸脯,发觉艾依达娅的目光扫过来,吐了吐舌头,别过脸去。

“算了。本来还想帮帮你的,既然你这么胸无大志,那我又何必帮你救萨都呢。”艾依达娅吐了一口气,嘴角含笑着转身朝屋子内走去。

“你怎么知dào

,我要救萨都?”林萧心中一惊。

他在这院子里这么长时间,绝对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营救萨都的事情。

他虽然傻,对复杂的事情缺少足够的分析能力,可不代表他就会随意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投给一个陌生人,即便是个女人,况且这女人还很不好惹。

“难道我没有说过,能进这院子的人,撒叶城一只手都有剩余吗?现在我不仅要说你是个没野心没能力的小雏儿,还要怀疑,你的智商是不是符合正常人数值。”艾依达娅拉开门听到林萧在背后的惊呼,嘴角闪过一丝隐秘的笑,转过头来,蹙眉说道。

“我以为,你是被软禁的。”林萧挑了挑眉,心中窃喜。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能救出萨都,自己也就不用瞎头瞎脑的到处跑了,还不一定有用。

“艾依达娅”林萧皱着眉头,这名字很拗口,自己在黑森林学过一段时间的荒族语言,但依旧觉得那些名字实在是让人头疼。

林萧望着艾依达娅正想着怎么表达感谢,却发xiàn

艾依达娅在自己叫她名字的时候,突然一颤,像是被他的话语击到一般。

“你怎么了?”林萧想了想,问出声来。

“没什么。有点冷。艾依达娅,我再次强调,我的名字叫艾依达娅,这是个一词名,不是你们那种断名。分开叫,别人会误会我姓艾的。”艾依达娅狠狠地瞪了一眼林萧,告诫道。

林萧挠了挠头,这个只是口误吧。而且,自己好像没叫错吧,又没分成两个名

林萧明明在马厩处看见一辆豪华阔大的马车,艾依达娅却选择了旁边那辆看起来老的快不成形的瘦马,拉着的破烂狭小车厢。

坐在狭窄逼仄的车厢内,林萧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儿的在心里想:

她是故yì

的,一定是故yì

的,一定是的恩恩,其实也蛮舒服的。

艾依达娅也坐在车厢内,搂着林萧的肩,丰满的胸部完全贴在林萧的胸口,随着马车的颠簸,不断地折腾着林萧的心绪。

林萧眼观鼻,鼻观心。

然后,眼观小弟,鼻嗅女人香,心旌摇动。

再次被艾依达娅的做法引动的欲.火焚身。

“看来一个晚上没联系你,你生活的很是乐淘淘嘛。”一阵酸溜溜的话语从心灵锁链的另一头传来。

“小猫咪,那边怎么样?额你怎么样?”林萧暗自得yì

,总算想起来问候一下小猫咪,不然谁知dào

它又会吃什么醋。

唔难道小猫咪真的是雌性?

不过,我是人,它是兽

口味太重了吧。

林萧摇了摇头,一不小心却摇到了艾依达娅搭在他肩头的臻首,艾依达娅迷糊睡着,抬起手,闭着眼睛,一把抓在那处坚挺处,用力地拧了下去。

“啊——”

第039章:双将

黑色的大理石沿着阶梯一路向上,走在上面的人步伐稳健,以军人特有的铁血,铿锵拾阶而上。

从杀伐者,仁慈者,奸佞者一直到第二十二阶梯上雕镂的三只嵌以简单线条勾画而出的高鸾。

那三只高鸾展翅欲飞,眼眸线条刚硬,画工之人更是以猛回首的那刹风情予以嗜血般的杀戮之色。

然而在那三只高鸾的最前方,却有一团被人消磨去的痕迹,由于当年那位设计二十四阶阶石的大师早已在某次**中被夷灭三族,以至于当有人希望重新制作一块新的石阶时,竟然没有哪位当代画师敢破坏整个二十四阶石的整体和谐。最后,不得已之下,用砂石生生磨碎了那团模糊地方的图像,仅仅留下其后依旧展翅飞翔的高鸾。

来人脚步顿止在第二十一阶,望着那团模糊的消失了图形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脸孔上那道从右脸眼睑处一直划拉至嘴角处的伤痕上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平添了一份温和。

他抬起头,眼眸越过二十三阶,二十四阶,落在了那座威严森冷的纯黑色精钢打造的巨型宫殿群。

“这宫殿本该是你坐的。”他心中闪过那抹猎猎青衫,神思明动。

轻吐了一口气,抚平修罗境军服上的皱褶,重新恢复冷漠的面容,迈开步子越过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阶,登上了宽阔无垠的黑色广场。

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杆四人合抱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修罗制霸。”

他望着那杆大旗,心中想起这些年修罗境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觉得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嗒嗒嗒

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耳畔间听闻整列的脚步踢踏声。

偏头望去,广场左侧突然走出一队黑甲武士,这是修罗大殿的亲卫营。

一位穿着深黑色制服,头戴镶着白色净钻的男子望见广场上站立的中将,匆匆赶上前行军礼:

“欢迎陆将军凯旋归来。第一魔帅有令,若见陆将军,特准其随时觐见。”

陆秋池笑了笑,看在那位亲卫营长的眼里这笑容太过冷酷,反而有种阴冷的味道:

“等我这次前线战事汇报完毕,若余兄还有前往战场一展风姿的勇气,我必定向魔帅举荐。”

余有龙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多谢陆将军提携,还请陆将军在第一魔帅面前为在下多多美言几句。日后但有所求,必鼎力报之。此机遇之恩,绝难相忘。”

陆秋池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余有龙的肩膀,随后大步向前。

殿中黑沉如墨,只有远处的零星灯火微微摇晃。

这是一座修罗王之下,只有三人能够居住的大殿,在修罗王入无名阁数年不出的当下,这里实jì

上就是整个修罗境的中枢机构,殿中的三位魔帅就是这修罗百万雄师的直接统领者。

湮修罗实jì

上也属于中枢机构的一员,只是由于他的行踪诡异莫名,向来独来独往,不怎么具体参与修罗境的内部事务,反而让很多人忽视。

说来,湮修罗大人现在也并非独身一人了。陆秋池想到前些日子在南方荧惑一族战场上,突然出现在营帐中提着荧惑族前线总指挥头颅的淡雅女子,将那颗死不瞑目扔在自己的案前,漠然的眼神让自己这样杀戮成性的人,都觉得隐约有种心悸。

得知这个让他头痛欲裂的总指挥是由湮修罗大人所除,他舒了一口气,在女子临走之前,他好奇地问道:

“你是谁?”

“司丽雅。”

摇了摇头,想起那个女人的传说,及她背后那个沉默的时间旅者,陆秋池暗自打了个寒颤。

不管寒颤能够持续多久,军队,这个修罗境最大的拳头,在修罗王闭关的情况下,只捏在三个人手上。

森冷的大殿之中,又是二十四阶梯,在第二十二阶梯之上,三个座椅以中高旁低得姿态放置。

陆秋池站在大殿之上,脚下是无数的白骨所雕镂出的天女修罗。

陆秋池低着头,身边传来声音:

“陆将军,辛苦。”

他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大殿的侧门,此刻从里面走出笼着袖子一脸憨厚痴象的男子,他长着一副忠厚老实的面象,厚厚的嘴唇,国字脸,脸上挂着浅浅的憨憨的笑容。

“伏将军?好久不见。”陆秋池神色诚恳,对于这个叫做伏戌波的上将,他一直保持着莫名的敬意。除了他脸上永远一副忠厚老实的憨人模样,更因为他算是整个修罗境内最痴迷于武学的痴人。对于痴人,很少有人抱有敌意。而对于忠心修罗境而不是某个人的将军,陆秋池认为这更应该保持应有的敬意。所以他低下头,半鞠躬。

伏戌波侧身让过陆秋池的行礼:

“将军威名远传九层,比我这个痴人可是要荣耀许多。”

“伏将军过谦了,将军一直是陆秋池学习战法的榜样。”

伏戌波摇了摇头,笑了笑,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上的天女修罗看了半天,忽然问道:

“陆将军,你说天女修罗最后去了什么地方?根据《修罗密文》记载,天女修罗一手创建我修罗境,从七层一路打到五层,可以说奠定了我修罗境日后强dà

的根本。但对于她称王之后的事情,无论是什么史料记载都是不知所云。我遍查史料,最后的结果依旧是一头雾水。”

“不知dào

。”陆秋池奇怪地望了一眼低着头盯着地面上天女修罗啧啧称奇的伏戌波,直白地回应道。

“我也不知dào

。但我知dào

,非徒谷事件,让我在《修罗密文》的记载变成了四个字:督查不力。”伏戌波抬起头,转身看向那三个座椅,幽幽地说道,“软禁于此处三年,不得见天日,日日面壁思过,想是何缘由让我受此罪孽。”

伏戌波顿了顿,低沉的声音继xù

说道:

“直到前些日子我知dào

,我以为隐瞒一些情况,不会引起大的变动。现在我想应该可以说了,所以,我出来了。”

“恭喜伏将军。”陆秋池眼皮轻挑,依旧道了句恭贺的话,“若有机会,希望能与将军共事。”

伏戌波朝着他望了一眼,笑着道:

“也许很快就会有了。”

伏戌波语焉不详,陆秋池皱了皱眉,心中暗想修罗殿急招自己述职,想必是要进行一场新的战争,或许伏戌波此次释fàng

,便是为了这事儿?

武痴若只是武痴,自然不会成为修罗境上将,论伏戌波的排兵布阵,多年来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一手创建了现在在前线疯狂以杀戮代替修行的“左卫军”。这是整个九层的恶魔,他们纯粹是杀戮机器,无论和平时代还是战乱时代,这只只有一万人的军旅从未曾有一天断过杀戮。

杀,杀,杀。

就是这个军队唯一的宗旨。

扶山鹏曾在“修罗制霸”广场上阅兵,看着左卫军那浓郁的杀戮之气居然引动平然境的大地在头顶阵阵摇晃,不由慨然道:

“我宁可从百万军中过,也不要面对一万人的左卫疯子。对敌是利器,一把可以横行无忌的刀。对内,恐怕他们也无所谓创造一个真zhèng

的修罗杀境。”

陆秋池想到那支现在不知在何处执行杀戮战术的左卫军,试探着问道:

“不知此次召回我,是不是哪个地方发生暴乱?”

伏戌波点了点头,淡淡地提点了一句:

“荒族将乱。”

陆秋池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伏戌波瞥了一眼身旁这个男人的手指不自觉的颤动,笑了笑,而后,晃了晃脑袋,伏下身子,跪伏在森冷的大殿上。

陆秋池随之跪下。

第二十二阶上那左侧的座椅上此刻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蒙着面纱的女人。

她的手轻抵额头,半歪着头,靠在座椅的椅背上。

“属下伏戌波(陆秋池)参见第二魔帅。”

第041章:吟春阁(中)

男子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萧,在脑海中迅速的将阁子内的人员模样过了一遍,疑惑之色一闪而过,阁子内并没有这样俊秀的少年。

一刹间的疑惑,仅仅是顺带而已,随即将目光投向胸部波涛滚荡的艾依达娅,礼节性欠身,表达着对艾依达娅本身所具备的拉达姆斯夫人标签的敬重。

抬起头,望着女子,耳畔间静谧无声,女子吼了那句之后,眼波含笑着朝他看来。

两人目光相遇,男子目光清明,似乎根本不曾注意到女子可以让男人窒息的身材曲线与那张媚惑的容颜,静静地问道:

“城主大人不在此处,如若夫人需yào

城主大人的行踪,镜月可以为夫人指引。”

“指引?‘风花雪月’中的镜月什么时候可以对本夫人用上这样的词汇了?这是仆役的说法还是你们认为本夫人在无理取闹?我知dào

内达卡每日清晨都会到这边消遣,如果不把他叫出来,本夫人可不管你们风花雪月到底有什么名堂,也要闹一闹。”艾依达娅跨过门槛,走进阁内,哄一声,大堂中接近大半的恩客们纷纷屁滚尿流地涌向第二层楼,二楼的那些房间大门砰砰关上。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整个一楼只剩下七八个人。

林萧被艾依达娅的强势,嚣张和其中蕴藏着的威慑力震慑,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身上的痛楚,目瞪口呆地望着艾依达娅。

恩客的逃逸,并没有影响到镜月的心情,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言不语。

伸出手,指向某张桌子,略过艾依达娅的质问,说道:

“夫人既然来此,那便是我吟春阁的客人,舟车劳顿,不如在这休憩片刻。镜月这就遣人请城主大人来此,请夫人静等片刻。”

艾依达娅微微一笑,朝着其余几个没有随同大流慌乱逃窜的男人赞许道:

“勇气可嘉。”

林萧已经站起身子,听到这句话挠了挠脑袋,莫名其妙。

那几个男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艾依达娅那诱人罪孽的惹火身材,思考了片刻,还是强行转开目光,沉默着站起身子,齐齐朝二楼走去。

“你怎么不走?”艾依达娅坐在桌前,芊芊手臂撑在桌面上,眼中流露出好奇,对除了镜月和林萧以外,剩下的那个人问道。

“听闻夫人床上功夫乃是撒叶城一绝,小子闭关数日,只为能与夫人一次缠绵。本当前往夫人府上递上名帖,岂料到,你我缘分不浅,竟能在此处相遇,不如夫人与我同上三楼,那里我已经包下一间豪华包间,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林萧整了整行装,走到艾依达娅身旁的桌前坐下,一杯茶尚在嘴中品味,耳中响起这个男子的话语,噗一声全数吐了出去,心中暗道:

“好无耻啊。”

“不知阁下能耐几何?一时半会儿可不够本夫人享shòu

的。”艾依达娅抿了一口茶,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林萧浑身一紧,眼珠翻白,嘴中已经不是口水,而是这原本应该放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的私密糜烂事情,却放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对话两人更是毫无廉耻情绪,不禁被刺激的漫漫泪水。

人,原来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是世界变化快?还是小爷我太纯洁?

一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情,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至少我也不算太过纯洁。

这一愣神的时间段,已经足够艾依达娅和男子将话题进一步扩展为如何让女人得到最大欢愉,以及如何让男人得到最大满足这类让林萧彻底泪流满面的话题。

“今日本夫人尚有些事情需yào

处理,不如等到今日午后,本夫人与你探讨人生哲学,也顺便让我看看,你有何能耐。”

林萧朝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吐了一口气,总算这女人没有真的饥渴到欲.求.不.满,否则为了自己的欢愉将他林萧扔在这种场所,那就糗大了。

“静候夫人。”男子站起身子,笑着朝艾依达娅施了一礼,转身走向楼梯。

“不留下姓名么?”艾依达娅望着他的背影,拿起一只盛放着清酒的杯子,微微晃荡着,圈圈涟漪在杯口中波荡开,如同她秋水明眸中蕴藏的无限风情。

“阿道夫·查理。”男子在楼梯上转过身,微笑说道

镜月坐在堂中,艾依达娅坐在侧方,包括眼神在内的一切交流全部没有。

只有林萧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这边看看,那边瞅瞅。

目光最后落在镜月身上,心里想着刚才艾依达娅和镜月对话中提到的“风花雪月”,似乎像是一个组合的名字。

难不成这个镜月还是什么驻唱的歌唱组合歌手?

月星上那些酒吧内,不是经常有这类人出没么?

这种烟花柳巷,与酒吧的乌烟瘴气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寂寞者提供排遣的地方。

镜月是个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桃花眼,水汪汪,乍一看相当若女人颜。

不知是否因为觉得自身模样过于女性化,所以镜月的嘴唇留着一层浅黑色的胡须,柔柔弱弱,并无粗糙硬刺的感觉,想必摸上去,也应当是顺滑如同他的面容,白嫩滑腻。

额我这是在想什么呢?林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四周,光溜溜的,连个胡茬根都没有,默默无语地蘸着茶汁儿在桌上画圈圈。

风花雪月不知dào

风,花,雪,又是怎样的呢?

胡思乱想了片刻,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笑声:

“哈哈艾依达娅有请内达卡,内达卡无论公务多么繁忙,必然前来。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林萧抬起头望向门外,看着这个昨天早上穿着一条崩掉的裤子回到城内,现在却一身人模狗样的城主大人,不知是否因为他囚禁了萨都,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与其他大贵族相比不算非常胖的城主大人,是个老谋深算的坏东西。

小猫咪后来听到这段讲述的时候,问林萧是怎么看出城主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林萧歪着脑袋想了想,晃动着手臂,愤慨地说道:

“他从进门开始到被艾依达娅一脚踹出门,眼珠子就没有从艾依达娅的胸前挪过窝。”

“那分明是色.咪.咪哪来的老谋深算。”小猫咪抬起爪子,一巴掌拍上去,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林萧的眼睛其实只在内达卡身上停留了两三秒,随即移向了他的身后,那个昨天抓走萨都等人,并且差点杀死自己,杀死了苏克的那位侍卫长大人,专修剑术的拉斐尔正一脸笑意莫测地望着自己。

林萧心中一慌。

第042章:吟春阁(下)

撒叶城,是荒族离修罗殿北方殷族最近的城池。

撒叶城,是荒族有史以来最大的商贸城市。

撒叶城,是荒族族类人口最鱼龙混杂之地。

这样一座雄伟巍峨,穷尽荒族全族之力,耗时一个月,匆然间由无到有,傲立在北荒瀚海高原南方,向西南方向数公里外,便可与涯畔之上,俯瞰高原瀚海之下的修罗殿统治区广袤绿野之地的巨大城市。

它的城主选拨从开始到结束,仅仅耗时一分钟。

三年后,这个以一句:“瀚海之下,殷族鞠,军团躬,止步骑风”而得以成为撒叶城城主的男人,负手抬眼,笑容疏朗,眸光逡巡在那深深的陷窝中不可自拔。

他的身后站着荒族以偏门左道——剑术,成就荒族第一剑的拉斐尔。

再身后,空无一人

屋堂中,暖香熏人,以放.荡闻名于撒叶城的女人,低眉顺眼,纤手弄怀,半点流光不曾溢彩于门外放声长笑的男人。

拾杯倾酒,抿于红唇,仰头倾尽,长身而起,转身,眸光凋谢烟花柳色,逐渐漫溢开璀璨融光,亮若温阳,忽然刺裂开她前方的空间,空间碎裂成片,在男人的眼前——爆裂。

晶莹,流光,飞窜

那道站在内达卡身后的影子,硬朗的剑客,猛然拔剑。

剑鞘未开,身已闪出,剑出鞘来,剑花舞动,若梨花片片。

叮叮当当,刁钻角度撕裂开从女人眼中迸射出的媚光。

刹那出,刹那失,刹那一芳华。

长剑入鞘,正身立于内达卡身后,仿佛从未曾踏离出。

到得此刻,内达卡的目光依旧逡巡在那深深的丰润之处,不曾移动一丝一毫,如若扎根的野草,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影舞摆动,终不离根

林萧揉了揉懵然眼眸,神色惘然而至震惊。

望着那个感受到他视线转移而又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的拉斐尔,林萧不自知的咽了咽口水,俊秀的脸面上更是流出一条冷汗记痕。

他真的留手了,还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实力,而至于那样的漫不经心?

林萧回忆着昨日在已经灰飞烟灭,化作废墟的奥勒留府上,自己挟持苏克与这个此刻嘴角扬起浅浅冷笑意味的男子对峙的场景,心中震惊,隐有庆幸:

“若非要找人背黑锅,自己岂能逃出?世间强者原来有如此多。除了强dà

到师傅那样,我又将如何向那些人复仇,讨回泼妇一个公道?”

他眉间从平川蹙成山峦,起伏山脉上,沉思惘然于这爆zhà

于眼前的,属于世间强者之间的战斗。

自己虽然已经看过数次绝世如师傅,古兽之皇等人之间的战斗,但那种天威震慑之处,根本不是自己所奢望达到的。

知dào

自己无魂者身份的人,都以为自己能够达到更高的程度,但实jì

对于自己而言,正如曾经和萨都所言一样,不过是复仇,而后平安喜乐于普通生活。

不求闻达于诸侯,做一山野鄙人。

不求扬名于宇内,做一市井小民。

别人争,我不争。

别人追,我不追。

苟全性命于乱世,便是自己唯一的最大的追求。

然而,此刻,林萧心中第一次对这种追求产生了动摇。

他沉思,沉思小猫咪曾经在山野间对自己讲过的话。

他回想,回想师傅曾经在茅草屋内对自己分析过的天下。

他舒眉,继而再皱眉,将心中不曾真zhèng

在意的那些点点滴滴线索一一串联。

那张鲜红手印下的投影者契约,那抹扬起于精致面容上的冷漠弧度,那永远都在睡梦中流连的努力去抓住衣角的孤独苍凉背影。

低着头,沉默。而后,沉默,抬起头。

转首,面色平静,目光明亮,看着站在身畔微笑对着内达卡说话的女人。

再转首,视线投向那个站在内达卡身后的硬朗男人。

因为震惊,故而惘然;因为惘然,故而思索;因为思索,故而开悟。

眼前是烟花之所,耳畔却似乎还在那茅草屋中。

那个青衣男子指着“死亡地界”四个字对自己说:

“林萧,记住,死亡地界只有一条真zhèng

的法则——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所以,应该放qì

那些幻想。

在古兽之皇的压制下,在小森森曾经的哭泣中,林萧曾经做出这样的决定,下过这样的决心,做过这样的努力。

只是那时,他心中是否真的要变强,大约并未占据多少强烈。

自己这些年的确努力向强者的路行进,拼命去挣扎着破解五大封印。

然而,那真的是自己最想要变强的理由么?

那只是来自外界的东西吧。

他抬起左手,明亮的眸子望着结痂断了一截的无名指,想起那个初见的日子,和那个青涩刁蛮的女孩儿;想起她沉睡在墓碑下永恒的长眠;想起那个识海中一闪而逝的泪珠迸裂

自己原来并不在意是否能够真的为泼妇报仇。

否则怎会心心念念想着复仇之后,去安宁之地,寻安静生活?

那不是自己的路,在这个杀伐的世界里,能够走到那条安宁生活中,所耗费又何止千千万万。

那么,自己该当何处走,便在此眼前刚刚发生的事情上,明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进了这个漩涡中。他偏头看着拉斐尔,想着小猫咪的推测,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在漩涡中随着萨都和杜科,陷入的越来越深。

即便自己想撤离,也已然迟了。

黑锅总要人背。

背负者,必然面临生死。

何况,他仰起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憨厚男子的面容。

那个男人那样强dà

,自己被成为非徒谷事件的贼首,那么自然以后迟早要面对强dà

的修罗境真zhèng

的统治者。

不经意间,眼前忽然闪过那个沉默冷漠戴着黑色眼罩的时间旅者。

似乎,自己忘记,他也是修罗殿的一员。

终有一天,他也会站在自己对面,向自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声道一字真言,凝滞自己的声息,掐灭自己复仇的火焰,化作惘然不甘地融光,消失在死亡地界的世间。

轻吐一口气,林萧站起身子。

屋内与屋外斗嘴的一女一男,疑惑于他的动作,将视线投向他。

站在内达卡身后的拉斐尔,内达卡来到门前便低眉顺眼静立于桌旁的镜月,也将目光移向林萧,一个蹙眉微笑,一个疑惑皱眉。

未曾看向大堂内任何一人,林萧伸出自己的左手,张开四指,握拳,留出那截断指痕迹。

体内那处五大封印而形成的小循环,在平缓如溪水般的流动中忽然间若决堤洪流,倏忽间一点青光在那根断指处,如星火般簇然亮起。

他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

“术法,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术字起,青光莹莹波动。

兔字落,数道青色光絮从他的断指处散播开。

艾依达娅眼疾脚快,一脚踢在一只杯子上,力道精准,将整只杯子击向神色痴迷,以为有着拉斐尔护持,便能万无一失,而一直盯着她胸部贪婪张望却始终不敢迈过门槛进入大堂的内达卡。

拉斐尔望见那处青光晃晃悠悠播散,向大门方向飘来,其中蕴含的威力,虽然以他的剑术所成就的眼界来看,并无多少威胁,更多的恐怕是一种威慑。

然而他身前的内达卡,却是地地道道的靠拔苗助长才勉强成为观缘期的**废物。

更何况,他是城主府侍卫长,是内达卡重金聘请而来的专职保镖。

即便青光蕴藏的能力并不会真的伤害到内达卡,可自己也必须做出一个侍卫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他朝前迈出一步。

一道白光带着森冷寒意从内达卡身畔,朝着那点青光劈去。

这时,那只茶杯以远超青光的速度,重重地砸在了内达卡胸前。

内达卡仿佛这时才从那深深的迷恋之地清醒过来,神色震惊,迷惘地望着身侧的拉斐尔点足而起,剑尖顶上那点青光。而自己的身子则朝着院子飞了出去。

抬脚,踢杯,落脚。内达卡这个好色但不贪色的家伙,被自己踢了出去。

转身,撩腿,劈下。一直静立桌旁的镜月刚刚伸出的手,在眼睛不经意间扫到的自己腿下风光,而忽然尴尬避开时,被自己压在了腿下。

艾依达娅顺势坐在镜月的身上,感受着这个从出现在这个城市开始就没有流露出yin.亵目光的男子胯.下坚挺表现,扬声荡笑道:

“以为你是龙阳之癖,原来也是个伪君子啊。”

镜月扭头,面容羞愤,心中愤nù

剑尖蹙及那点青光,青光忽而间灭去。

若残烛最后的光辉。

拉斐尔去势不变,速度更是极快。

冷冷剑锋,横亘在林萧的脖颈处,那双鹰眼下的眉头微微翘起:

“显然你的兔子太慢。”

林萧感受着脖颈下的那冷冷冰寒,微笑道:

“那是因为你不懂。”

拉斐尔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一惊,身后已经传来了内达卡愤nù

的声音

“你是想将自己往死路上逼么?”小猫咪在心中问道。

“不是,我只是想知dào

,我和他的差距在何处。”林萧眼神平静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将是我强者之路的第一个目标。”

“为什么?”

“因为我怕死。”林萧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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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剑道与术

内达卡狼狈不堪地从门外跨过门槛走进大堂内,望着大堂此刻的景象。

先是瞅了一眼站着沉默不语,眼神平静的林萧,皱了皱眉头。

抹平自己被一只茶杯踹出门扉的尴尬而产生的褶皱,挣了挣衣角,咳嗽一声,撇开林萧和拉斐尔此时已经显而易见的失败战斗。

眼中精光一闪,笑容已经重新装饰了他的门脸:

“下人不懂事儿,冲撞了夫人,内达卡愿意替代这个不知礼数的下人,接受夫人的惩罚。”

艾依达娅依旧坐在镜月的身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将饱满的丰润勾勒出的诱惑展现在身下尴尬羞愤的男子眼前。

镜月扭过头,不想去张望其中的沟壑,艾依达娅撇嘴,伸出手张爪狠狠地将镜月的脸拧过来,一双秋水莹眸死死地盯着镜月闭着的眼睛,微笑着俯下身子,吐出猩红的舌尖,在那张俊美若女颜的姿容上,润湿了他的脸孔。

镜月闻着艾依达娅俯身而来的女人香,感受着脸面上湿润柔软舒滑灵动的软舌,心中极力抵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厌恶。

“为什么不敢看我,明明反应充分。为什么就不敢如饿虎一般扑倒我。很久以前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看中你了。难道因为我很脏,你就洁白如玉嘛?”

内达卡笑容渐渐聚敛成一个大大的苦字,苦涩的笑容镶嵌在他微胖的脸盘上,显出一抹滑稽。

他吐出一口浊气,霍然回首,望向拉斐尔。

拉斐尔感触敏锐,立即觉察到身侧的主子所下达的指令:

“杀了他。”

林萧垂手直立于拉斐尔身前,那抹冰冷的剑锋就在喉间,只需轻轻一划,便会割舍去他的头颅,成为滚动在大堂上的无识的死物。

方才自己对未来的道路终于有了一丝明悟,此刻林萧的心态在那抹青光迸出之后,虽然未曾伤害到想攻击的人,反而被眼前这个挺背冷眼倒握剑柄的男子破去,但那自我明悟之后的感触依旧存zài



不仅存zài

,而且随着方才术法的引动,身体内的小自在内循环,突然加速流窜于体内各处经脉。

这种流窜出去的内循环波动,在林萧的感知中相当熟悉,正是在荒野中重新被封印的术法封印中,截断残留下来鼎力帮zhù

自己迈入记印期的术法元力。

这股术法元力相对于自己识海中五大封印所在的海域那浩瀚无边的元力积蓄,如同大海与水滴之别。

原以为这种调动很有可能会引起五大封印的恶意阻扰。

从荒野强行破开封印,使得自己有机缘进入自身识海中无意间观察到那些海域,而至于被五大封印内部的印识恶意追击,林萧便知dào

,这五大封印比自己曾经想象的复杂程度还要棘手。

因为它们不仅是活的,对于自己很有可能还是祸。

所幸,这种来自小循环的术法调动,并没有引起那五大封印的出手阻隔,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印印识不屑一顾,或者是有可能身死的缘由。

林萧明显感觉到在体内转了一圈的术法元力,从经脉中重新循环回内循环时,粗大了少许。

这种粗大虽然并不凝练,甚至看起来还稀薄了少许,但对于此刻不需yào

太多质量,而且凭借着记印期这种初阶力量也无法调动出凝练的术法元力的林萧而言,已经足够自己在接下来的情况中至少不会损失生命能量,去祭炼眼前男子的寒光冷剑。

拉斐尔冷漠的眼神中怵然间闪过一丝杀意,林萧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举止,毕竟自己脖子上架着的可不是玩具塑料刀,而是货真价实可以杀人饮血的冷厉剑锋,稍有不慎,自己这条小命就有可能玩完。

杀意一闪,长剑已然于杀意闪烁之先,向他的脖颈皮肤处割去。

林萧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脑海中迅速翻检出在黑森林茅草屋书屋中看过的那些术法书籍,书籍中记载着无数的术法口诀。

想着的同时,右手食指指尖一抹青光忽然亮起,光彩烈烈,如同一抹强光刺入眼前的空间。

空间充溢开那股强烈的青光,拉斐尔极力睁大眼睛,却终究斗不过这强烈来自死亡地界法则规律所赐予的元力操控,不得不微眯着眼睛。

但他手中的剑却并没有因为这道青光而有半点颤抖和失准,快准狠,正是剑术的精要。

他的手稳如磐石,他的剑快如闪电,他的影闪若电芒。

剑横拉,身欺近,脚顿止。

鼻翼上一滴熟悉的温热腥味点上,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击杀冷漠,面容上闪过一抹惊讶。

剑光横拉,出血一滴。

没有入肉的滞涩感,反而轻飘飘若开裂了空气。

眼前青光崩散之人,身形陡然消失。

沉重的喘息声从身侧传递而来。

内达卡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吭哧沙哑。

林萧那一刻,心中闪过了三个术法口诀:

“光耀;幻影;择身。”

心神电转,几乎毫无凝滞感,如同它们一直潜藏在本能反应中,随着自己的引动,便自然而然发出。

于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从可能身死的情境中摆脱而出。

若非拉斐尔杀意乍现,自己更愿意与他眼神对视,因为知dào

自己不会被杀。

这种狗屎一般的直觉,总是左右着林萧自身行动的迅捷。

可惜,拉斐尔毕竟当时心中本来认定将林萧活着带走,而并非杀死,以嫁祸于萨都等人,用以挑起或者说符合城主大人战略需求的煽动王权战争的最佳理由。

只是没想到内达卡因为艾依达娅的无视,气愤之下,做出了不理智地命令。

林萧“择身”,抬手青光一点,抵在内达卡身后的刹那,他的脑海中又一次对刚才做出的决定有了一丝犹疑。

只是动作上却不曾有半点疑惑,因为事关生死。

青光充溢的刺烈,在眼前消散。

拉斐尔冷漠地目光凝视着喘着粗气,但一副得逞笑容的林萧。

内达卡气息粗壮:

“你杀不死我。”

“弄你一身残废,绝对没问题。”林萧并没有否认杀不死内达卡。

在黑森林那间茅草屋内聆听云海潮对于死亡地界常识的教导,林萧很清楚另外几个法则:

“死亡地界**九阶中,术法元力是个奇特的存zài

。高阶对低阶,若相差超过一阶,那么在对等或者未曾超过攻击最大限值之内的战斗,高阶最多伤病但无法死亡,除非你再用物理攻击如刀剑之类解决对方。”

林萧显然不愿意杀死内达卡,这只会让事态更加激化。

解救萨都是接下来几日的第一要务,而这种事情,着落点恰恰就是身前被自己挟持的人。

如若杀死内达卡,不说拉斐尔是否忠心到会为死人报仇,而至于释fàng

全部实力,自己显然是不能阻止的。倚靠艾依达娅,最多落得个自保。

当然,拉斐尔也有可能收剑还鞘,从此Lang迹天涯,或者重新选择主子效忠。

对于这样的雇佣军形式的高手,林萧在入荒族之地之前,便已经得到了相当丰富的情报以及分析。

这种赌博五五开,胜负相若。

加上艾依达娅,也许能再多两成把握。

林萧瞥了一眼依旧纠缠着镜月,似乎根本不曾注意自己这边境况的艾依达娅,心中对两成把握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这样疯狂发.Lang发狠,阴晴不定的女人,谁知dào

她到时候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万一到时候她的品味是拉斐尔这样的刚硬男子,那自己五成把握也变成了鸭蛋。

就在这一晃神的时间,前方的剑光忽然闪耀。

拉斐尔动了。

林萧手中一颤,那点青光倏然灭去。

由家族强行提升到观缘期实力的内达卡,敏锐地感受到身后的颤动,和眼前的剑光,胖乎乎的身子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偏离了林萧的控zhì



林萧面对这两难抉择,身体上的元气小循环加剧转动,一抹青光在剑光将至之时,终于勉强点亮,蓦然开声:

“绝防!”

一层青光罩子陡然出现在剑光前方。

他的另一只手迅速地从身上的兜内,掏出一个红色小球,对着拉斐尔随手扔了出去,一丝笑意从脸上闪过:

“送你的。”

红光乍现,砰然炸响。

笑意尚未在脸上消失,林萧的眼眸已经瞪撑的要爆裂开:

“尼玛,爆裂弹也炸不死你!”

那道剑光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圈,圈如湖水涟漪,一波一荡。

将爆裂弹所制造出的冲击,全数卸去。

让林萧更加无言以对,甚至感到吃惊的是,那银光剑闪在化去爆裂弹的攻势之后,似乎将那些隐藏未曾彻底释fàng

的爆裂气息全数吸收入剑光中。

剑光银白中,星星点点着火红星点。

林萧面色陡变。

别人不知dào

,他可是知dào

爆裂弹是死亡地界少数不入流的技师所作出的攻击性武器。这种武器其实来源于外世界的热武器原理,只不过由于此间世界所拥有的能量层次早将外世界层次甩出了好几条大马路,完全走上了一条迥异于科技路线的修liàn

道路。

以至于热武器在这个以强者多少来划分势力范围的世界,基本属于鸡肋一类。

凡是进入识定期的修liàn

者,来一千个爆裂弹都不值得惧怕。

拉斐尔是荒族剑术第一,但他本身并不曾修liàn

任何的**,完全以偏门走上极道的另类。

故而,林萧才扔出了爆裂弹。

未曾想,他的剑术第一,已经达到了以偏门左术入了天则法眼。

那柄剑或者说他身体内的剑qì

,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术与修liàn

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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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艾依达娅的反击

张徨失措瘫坐在地面上,使劲儿抹着并没有流出汗水的额头,内达卡喘着气儿,心中暗道失算。

那双看着林萧地眼睛流露出一抹忌惮与怨毒。

荒野上丢尽颜面的烂帐还没有和萨都等人清算,虽然一起丢脸的还有一堆已经化成白骨汁水儿的贵族以及侥幸在萨都的思量下捡回一条命的贵族们,但对于内达卡而言,城主的身份,足以让自己的脸面丢的比任何一个贵族更大。

若不是得到那位大人物的授意,他实jì

也不敢在昨天刚刚回到撒叶城数小时之后,便骤然发动对萨都和杜科的秘密逮捕。

一想起那位大人物端坐在御座上,俯身微笑如春光般和煦的模样。

内达卡心中却泛起一丝阴冷凉意,和煦微笑的背后是徒手宰杀无数异端地血戮,哪怕自己始终遵守着相互的约定,没有逾矩,也难保自己身后不会突然出现静灵堂的刺客。

拉斐尔。

内达卡看着一剑挑破林萧衣衫,将那件衣衫碎裂成数条柳絮般飘飞的绦丝。

那个面容刚硬,眼神若鹰隼般锐利的剑术大家,他的心中略微产生了一丝古怪的想法:

“拉斐尔三年前出现在撒叶城,连败四十八名与他同场竞技的侍卫长候选者,自己正是看中他的剑术才将其聘请为侍卫长。可是他之前的所有身份信息,缺失地让人难以全盘接受。静灵堂的八院中有剑院吧?”内达卡越想越觉得心中胆颤,如果真如他所想那般,除了自己小命随时有可能丢在哪个街巷中被恶狗腐食,也震惊于那位大人物竟然在三年前就开始了布局。

他赶忙掐灭自己心中的那丝怀疑,拉斐尔三年来忠心耿耿,尽忠职守,肯定不会是静灵堂派到自己身边的钉子。

内达卡努力平息自己心中随意挑起的怀疑,而至于翻滚出深深恐惧巨Lang的心。

瞥眼看着已经被艾依达娅这个女人撕扯掉衣服,露出一身雪白肌肤,露出那只坚挺硬物,面色却苍白惨烈的镜月,心里在羡慕的同时,也不禁在疑惑镜月为何如此的抵触艾依达娅的爱.欲。

风花雪月。

自己手里拿得出手的高手,其实也包含这四个人。

可惜,都未能完全慑服。

他转过眼光,重新投向拉斐尔,暗叹道,算了,拉斐尔若真是静灵堂的,大不了自己举城投靠修罗殿就是。不管如何,拉斐尔到底也是自己手里王牌之一。

在内达卡纠结妄想的时间段内,林萧已经被拉斐尔完全压制。

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儿,小手段在拉斐尔这种已经在偏道上走进极致,使得天则之眼也不得不另眼相看,而降下天则原力用以护持可能开创一个新的术之流派的人物,完全不够看。

连阻挡一下的机会都在自己那瞬间对拉斐尔能够释fàng

出剑qì

而惊讶,以至于丧失了唯一的机会。

高手对招,往往一招分胜负。

自己这个低手与拉斐尔这样的高手,差距可不是一丁半点儿。

心中虽然如此思维。

林萧自己并没有做出刺激拉斐尔的任何行为。

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长剑剑尖轻颤,剑qì

吞吐着星星点点的火色,在不经意间会触碰到自己的脖颈,刺入一丝焦灼的热意。

至于自己衣衫破败成乞丐服,相对于又一次面临的生死,已经是不值得注意的事情。

只是,拉斐尔依旧没有一剑刺穿自己的喉咙,完成一次英勇救主的完美戏码。

林萧神色略微僵硬,眼睛朝着那个爬起身子,掸尽灰尘,重新恢复一派疏朗模样的内达卡瞥了几眼。

耳畔剑尖颤音倏然间窜入,连忙将目光拉扯回来,不敢动作。

在内达卡看来,林萧的衣衫被拉斐尔刺破,是拉斐尔对自己意图的询问。

衣衫破败的举动在林萧看来,却是拉斐尔看穿了自己陡然出现术法能力的缘由。

林萧虽然没有看清楚那穿破“绝防”而来的剑,在自己衣衫上到底刺了多少次,他只记得剑光唰唰闪过,等剑尖停在自己喉间时,衣衫已经破烂败坏。

并且,自己身上刻画的五个大封印半遮半掩的流露在拉斐尔的眼眸中。

拉斐尔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似乎只是认为林萧胸前的这两个画一样的抽象图像,只是纹身。

林萧不敢动,术法带来的力量,那簇点燃在指尖的青光早已消失。

体内的小循环随着青光的消散,能量循环缓慢地几乎让林萧误以为它已经被拉斐尔的剑qì

破坏。

林萧像被严厉斥责后,在老师眼皮子低下罚站的学生,站挺地笔直,纹丝不动。

这时内达卡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城主大人的身影也印入他的眼帘,只可惜内达卡大人相当知dào

一个坑里不能掉两次的真理,所以选择了躲在拉斐尔的身后。

林萧心中不禁暗叹,便是内达卡在自己身前,除了自己衣兜里那些小东西以外,还真做不到

等等,衣兜里有个储物口袋。

口袋里有一把匕首。

自己似乎可以利用这个

脖颈上突然一热,热意哧溜一声擦着自己的皮肤窜进了肉中,林萧悚然一惊。

愣愣地望着拉斐尔,拉斐尔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朝他准bèi

揣进口袋的手,瞥了瞥。

内达卡咳了咳,酝酿了一下措辞。

先是赞叹地望了一眼拉斐尔的后脑勺,并且暗自鄙视了自己对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大人的怀疑是件多么掉人品的事情。

这样一心一意为领导考lǜ

的好下属,得多难遇到啊。

随后朝着林萧狠狠地瞪了一眼,若不是为了自己和那位大人物的大业着想,早就让拉斐尔一剑刺死这个可恶的少年。

而且,确定以及肯定,自己那条价值数十万灵铢的项链就在这个少年身上。

里面还饱含着其他活着或者死去的贵族身上的金银珠宝。

这小子,太贪婪了。

差点连内裤都没有留给我们。

一想到,自己和那些贵族一个个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入夜便寒凉彻骨地荒原上,度过了昏厥的那一段无意识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里有一个可恶的少年,和苍老的老头将军功贵族们身上的东西全部拿走。

内达卡突然觉得,将这小子就在这杀掉,也是件不错的主意。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目光在林萧身上逡巡了片刻,对于那些封印,以他的眼光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所以一扫而过:

“拉斐尔,封了他的经络,要是能废掉他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拉斐尔沉默,林萧沉默。

沉默对沉默。

剑尖唰唰闪过,林萧只觉得自己身上突然开了一个排泄的口子,一道道好不容易才截留下来,并且由小循环勉强积蓄起来的一丁点儿术法元力,一滴不剩地从那个被拉斐尔剑qì

开出的裂口处,回归了死亡地界元气的大循环中。

林萧面色一片惨白。

小猫咪的声音更是尖叫到恨不得立即过来拍死拉斐尔。

可惜小猫咪自己此刻正处于虚弱状态,白采薇的身子又一次被它的大无私所解救。

收剑还鞘。

面容冷漠,毫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地林萧:

“死不了。”

内达卡笑了笑,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的确很是畅快,仿佛自己手中已经捧满了那帮和他一起经lì

了荒野事件的贵族们丢失的钱财。

向拉斐尔确认,林萧的**已经被废,肯定使不出攻击性威胁之后,内达卡挥了挥手,朝门外喊了一声,几个仆役一路小跑着溜达进来,将林萧捆绑起来,扔在一边。

然后,看向大堂内的春.色。

强行将镜月非.礼成功之后的艾依达娅终于一身舒爽的站起身子,裸.露在外小麦色.性.感肌肤和泛着丝丝缕缕挑动男人欲.望的体液香气,使得除了拉斐尔和一脸痛苦羞愤恶心模样的镜月以外的所有包括二楼偷偷开着门缝往下看的男人们个个欲.火高涨。

艾依达娅抹干自己嘴角的口水,娇笑着朝镜月赞叹道:

“味道不错。以后我还会找你的哦。”

她抬起头,一眼便望见在三楼扶着栏杆微笑望着她的阿道夫·查理,媚眼如丝,抹着ru.白色液体的嘴角倾吐着,嘴唇一张一合,无声说道:

“等你。”

得到阿道夫·查理的回应后,艾依达娅回转过身子,随意地将解开的衣衫纽扣钮上一枚扣子,看着咕哝着口水,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她胸前饱满的内达卡,笑着说道:

“内达卡,想不想吃?”

内达卡急忙点头。

“放了小家伙。”

内达卡神色一怔,神情瞬间从痴迷转回清明,坚定地摇了摇头:

“既然他能入了你的院子,还能活着被你带出来,那就证明你一定是想帮zhù

他。以你的智慧,完全明白这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家族和奥勒留家族一样毁于他的手里,就不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其他要求,我尽可以答yīng

。唯独这个我做不到。”

艾依达娅掩口咯咯轻笑,笑意说不出的嘲弄:

“我可不是询问你,而是通知你。”

内达卡心中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耳边已经响起拉斐尔的声音:

“小心!”

一抹银光伴着叮叮当当地清脆,顿时充溢在他的眼前。

同一刻,他的身侧,拉斐尔的剑光越过他的身体,匆忙间击向那道银光。

【今天就一更吧,昨天的那章,挪到下周三补。这几天争取不断更,真心很累】

第045章:与这个女人相比,你的节操很纯

“这个疯女人!”内达卡脚下急退,看着拉斐尔的剑光与那抹来自艾依达娅的银光交击迸溅出的火花,心中暗骂。

可看到这个疯女人的风情姿态,心间又不禁一阵心猿意马。

若非看在她丈夫以及她自身实力强dà

份上,自己恐怕早在稳定了撒叶城局势时,就强行与她春梦一场。

“贱.人。”他心间终究还是骂出了这句话。

什么男人都可以与其缠绵,偏偏本城主为她做了多少事儿,就是得不到一亲芳泽的机会。

偏头朝已经被废掉**,五花大绑捆在一边,百无聊赖看着拉斐尔与艾依达娅战斗的林萧。

城主大人硬是从林萧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看到了与镜月一样堪比女性姿容的美艳。

想到对自己突然下杀招的女人就在这大堂之上,与镜月,这个自己的属下,在自己眼前欢.愉缠绵,又为了这个叫做林萧的惫懒货,不顾情谊对自己痛下杀手。

城主大人的怒火在胸腹间伴着妒意与嫉恨熊熊燃烧。

恰在此刻,一脸看戏模样,反正笃定自己死不掉的林萧,虽然意识到自己**被废,可惜林萧根本不在意。

因为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内的小循环并没有被破去。

只是在流转时,因为拉斐尔毒辣的眼光和对人体的极其变态的了解,导致实jì

上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成为自己真zhèng

保命手段的小循环被伤害,然而小循环又是变态的五大封印合力搞出来代替**运转,以及回馈部分元力帮zhù

林萧早日达到破开封印这一个伟大目的所作出的无奈选择。

林萧原本不清楚小循环的真实用途。

在方才明悟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五大封印也许真的拥有隐藏的意识,它们似乎意识到自己破开封印,是它们离开封印操纵自己的好机会。

如果硬是要总结这个问题,那么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五大封印,封印住的不仅是林萧在修liàn

一途的天赋,也同时束缚了五大封印自己。

封印不破,它们积蓄的力量再强dà

,最终都是一场空。

因为实jì

被它们寄宿的本体林萧,根本没有那种经络和体魄去承shòu这些或者暴烈,或者温和,或者诡异等等各自脾性的封印力量。

只有温养他的身体,慢慢扩展他的经络。

既然这惫懒小子自己修liàn

的实在是不太勤快,那么作为五大封印自己只好多操劳些。

以林萧的智商,他实在是很难去将这么复杂的东西全部弄懂。他只能隐约猜到一点点。

将猜到的告sù

给可以推理出的人,哦,不,是猫。

小猫咪虽然依旧生气着林萧的孟Lang和遗忘,但终归关心着这个心软懦弱偶尔还会俏皮一下的少年。

对于此刻发生在大堂内的情况,通过心灵锁链全数放在了眼中,听完林萧自己的猜测之后,立即抛开对拉斐尔的怨恨,开始全力按照林萧的猜测路线一路延生着大胆想象,再小心求证,和比对小循环出现之后与出现之前,林萧实力的比较。

唔。虽然这种实力的比较仅仅经过刚才一场没头没脑的战斗,就告一段落,并且还被人废掉。

小猫咪一想到拉斐尔的剑法,就不禁恨得牙痒痒。

可惜当事人林萧自己却毫无颓丧感,这更让小猫咪怒气勃发,对这个说誓言就和放屁一样,随时用随时扔的家伙,实在是头疼的厉害,千言万语终究化成两个荡气回肠的字:

“二.货!”

二.货林萧心态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头上又一个充分体现了小猫咪复杂情绪的外号。

反正自己已经在小猫咪的帮zhù

下明白了五大封印这五个大恶人的险恶用心。

以后小心一点就是啦。

“这都是猜测!这都是猜测啊!骚年!你别那么中二好不好啊!你的誓言,你的左殷呢!你的节操底限到底在哪啊!”小猫咪在白采薇疑惑的眼神中,瞪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眸,对着空气不停的挥爪,喵喵愤慨怒吼。

撇开白采薇哇的一声,满面红潮地又一次将小猫咪紧紧抱在怀中使劲儿揉捏的欢喜。

也撇开在城主大人一脸怒火提着一张不知dào

从哪拾掇来的扫帚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却打着哈欠一脸无奈模样咕哝着准bèi

在捆绑这个艰难情景下睡觉的林萧。

此刻吟春阁的大堂内,剑光与银光倏忽间触碰,又瞬间分裂开。

女人隐去笑容,脸色渐渐凝重。

男人刚硬面容上镶嵌着的那两双鹰隼般眸子中渐渐燃起兴奋的火焰,跃跃欲试的残忍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女人手中银光挥舞出的轨迹。

“泯者。”与艾依达娅擦身而过时,拉斐尔压低的声音将这两个字送进了她的耳中。

“要你管!”艾依达娅低吼道,美艳的容颜上却在这句话中流淌出一颗滚圆的汗珠。

拉斐尔微微挑起的嘴角显出一丝森冷的意味,手中长剑急光忽闪,速度在艾依达娅分神的刹那陡然加快,剑影挥荡在银光中,渐渐将原本与剑光相较对峙的银光压制,撕开,分裂。

电闪之间,一点剑光猛然从银光烂舞中倏然刺入,剑尖冷意森森,直抵艾依达娅震惊的面额。

突然一声突兀的喊叫在三楼响起:

“好剑法!”

伴着声音的是三楼男子猛烈鼓拍的手掌。

艾依达娅心神一松,那手掌拍拍作响,暗藏着某种奇诡的音律,这种音律在方才的那声喊叫中,嵌合进剑光直刺的速度中,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改变了拉斐尔长剑前离艾依达娅面额一寸之处空气的波动。

拉斐尔霍然变色,手中的长剑瞬间似乎在一刹那种刺入了空荡荡的世界,一股阴冷森寒的恐怖意味从那个空荡荡世界中通过长剑的剑尖,如电一般窜进他的手掌,他本能地移动体内经络,想岔开这股森冷寒意。

冷意却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若有意识的生命一般生生从手掌间的经络一路横行无阻,搅拌着他右半身整个身体的经络,凝聚在左胸的剑qì

气海与凝固在小腹间的雪海剑元被这股冷意所阻隔,无法接续。

呛然一声,长剑落地。

拉斐尔仰起头,目光直视扶着栏杆向他看来的蕴着宁静笑意的眸子,沉默不语。

内达卡耳畔响起长剑落地的清脆声响,还未来得及去看,已经下意识地喊道:

“拉斐尔,手下留情。”

等他一把抓住林萧的脖子,得yì

洋洋地转身准bèi

重新向艾依达娅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

林萧脸上挂着懒懒的笑容,带着一丝嘲弄。

拉斐尔长剑落地,艾依达娅并没有顺势冲上去取他命。

反而和拉斐尔一样仰起头,望着站在三楼,在方才前一段时间要与自己今晚双宿双飞的男子。

她的容颜中不带丝毫感谢之意,平顺的额头微微蹙起,嘴唇开合,低声喃喃:

“阿道夫·查理。”

拉斐尔听到她嘴中吐露的名字,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满身银甲,手持长枪,背负长剑的男人,眼中震惊,不可思议地吐出一个名字:

“阿道夫·西蒙。”

内达卡注意到林萧的笑容,甩手一个巴掌,啪啪作响。

林萧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心里却在想,这家伙脑子是不是坏了,还是听力出问题了,没听到那个男人拍手掌的声音吗?

内达卡终于笑容猖狂地转过身来,而后笑容凝固在脸上,被惊讶所逐渐覆盖,而后也顺着他们仰起的方向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三楼上的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不禁暗暗叫苦。

大人物原来是为了对付这位,才专程来到撒叶城的啊。

林萧感到脖子上的那双肥硕的手一松,自己砰一声落地,面朝天花板,斜着眼看向那个男人。

心里想,又是哪冒出的人物啊?

艾依达娅带我来这,不是为了救萨都么?

“城主大人在美色面前相当的掉价呀。”阿道夫·查理趴在栏杆上,掠过拉斐尔的目光,移向身子微微颤抖着的内达卡,笑着说道。

“我”内达卡神色激动,提着手不停的抹着汗液,完全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棋子在操棋手的手中,不是冲锋陷阵地车,而是过河即可丢弃的卒。

如果仅仅是那位带走萨都的大人物出现,那么最多算是萨满祭祀厅内部有人要与修罗殿共同策划王权战争。

可是,楼上这位的来到,这可就不是王权战争了。

这可是要挑起能够让萨拉丁大人重新破关而出,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的大事件。

王权战争与萨拉丁大人相比,就是小猫而已。

“大人。我”内达卡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打着摆。

“请大人为我转达对阿道夫·西蒙大人诚挚的问候,今年述职时期,内达卡必然拜访西蒙大人。”

“唔没事儿。久闻吟春阁之名,所以过来一亲拉达姆斯夫人的芳泽。听闻拜伦大人也在此地,不知dào

,城主大人有没有想法为我引荐?”

“愿意,愿意。”内达卡连忙点头。

“拉达姆斯夫人,让您惊扰了。”阿道夫·查理得到内达卡的应承之后,看向艾依达娅,笑着说道。

艾依达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却没有说话,转身朝着林萧走去,将林萧身上的绳索解开,拖着林萧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堂。

丢下身后苦笑不已的阿道夫·查理,和惊惧不安的内达卡。

以及森冷寒意消散后,重新连续剑元与剑qì

的拉斐尔,跪下的身姿,他的表情虔诚,如若面对神祗。

镜月是唯一在大堂中对阿道夫·查理毫不关注的人,他精神萎靡地好不容易坐起身子,浑身光洁,颤抖着手摸着自己已经疲软但的的确确用过的小兄弟,心中恶心泛滥,想起自己眼瞳中所看到的女人真相,欲哭无泪。

阿道夫·查理轻敲着栏杆,心中却想到,艾依达娅刚才出手时闪现银光的那条手链,“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为什么不谢谢那个阿道夫·查理?”林萧此刻坐在马车上,望着神色沉郁快要滴出墨汁儿来的艾依达娅问道。

“看戏看到我要死了,才出手,有什么值得谢的。不唾骂他已经算给他面子了!想和老.娘上.床,下辈子吧!”

“节操是什么?”林萧问道。

“我承认,这个女人的节操早已经被吃光了。剩下的就是最赤.裸.裸.的欲.望!”小猫爪捂着脸不想再流露出任何郁闷表情的小猫咪,无力地说道。

“那我还是有节操的哦?”

“嗯,相比这个女人而言,你节操碎裂的还能够拾掇回来一点点。”

林萧点了点头,心中狂笑。

第046章:如果至贱无敌,那我已寂寞如雪

“那现在我们去哪?”马车里蜷着身子窝在角落里,林萧小心翼翼轻声问道。

艾依达娅狠狠地瞪了一眼林萧,吓得林萧急忙将身子与车厢壁更加紧密的结合。

恼怒地嘟囔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语,艾依达娅抚着额头,蹙眉想了片刻,望了一眼林萧,开口问道:

“萨都被抓的时候,你在哪儿?”

林萧抓了抓头发,一脸自责的表情:

“被那个叫拉斐尔的侍卫长拿剑指着。”

艾依达娅听到拉斐尔的名字,恼恨地用手狠狠地揉搓着自己的脸蛋。

眸子内闪过一丝后怕。

想到那个男人擦肩而过之时,说出的那两个字,她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一边摸着自己容颜间曾经被那道剑qì

差点破了相的地方,似乎那处在最后紧要关头由于阿道夫·查理的插手才化解,实jì

上根本没有触碰到她容颜一点儿的剑qì

,依旧残留在她的前方。

那种濒死的境况,曾经经lì

过无数次,只是不知为何,如今愈加的在意这副容颜。

心中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自叹道:

“容颜易老,终究比不得男子大好年华。”

林萧抬眼瞧了瞧艾依达娅的自恋模样,那副绝美的容颜中蕴藏的幽怨,让他心间有一丝悸动。

然而艾依达娅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明白,这个女人注定是个没有节操,也不知dào

是不是有底限的存zài



“因为我的过分美丽,所以,才会让那个恶心的男人出手相救么?”

林萧低下头,觉得自己遇见的人已经逐渐向奇葩这一人生极低概率境界大踏步迈进。

“小猫咪,白采薇没有这么奇葩吧?”

小猫咪挠了挠毛发,跟着白采薇轻声咳嗽着的身影向某个地方行去,带着林萧的疑问,望着白采薇单薄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随后才发觉现在的心灵锁链是单方面的图像传输,自己可以看见林萧那边的情况,林萧却看不见自己这边的事情。

轻声道:

“至少目前没有发xiàn

她脑残的一面。大概是因为我比较正常。而你…”省略后的话语不言而喻,小猫咪带着鄙夷的语气阐述了这个不需yào

清晰表露,当然即便表露出来也会被某个抠货少年,二.货人生的忠实体验者的厚脸皮所隔绝。

“咳咳。”林萧抬起手咳嗽了两声,掩盖自己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羞涩。

艾依达娅毕竟对林萧的真实情况没有太多了解,正在自恋时,却听到这个少年人的咳嗽,心中本来就不是很开心的心情,一下子更加糟糕,迁怒林萧道:

“都怪你。我好好的待在屋子里等我家夫君从北荒狩猎归来。现在却连番遇到险境,还一不小心得知了城主那个死胖子的野心,还有西蒙那个扫把星无事绝不随便溜达的弟弟,可恶,可恶!都是你!”

林萧抹了一把脸上满满的唾沫星子,鼻翼间嗅到女人为了表达愤nù

而特意凑近愤慨地身子上散逸的体香,眼中印射着女人雪白的肌肤流露地风情。

他可耻,可恨,可恶地再次挺立致意。

艾依达娅闭了嘴,林萧羞红了脸。

艾依达娅看着那处地儿怔然无语。

林萧尴尬地抬手想遮掩住那处羞恼之处。

艾依达娅却伸手将他的手打开,俯下头,抬起,媚眼如丝:

“既然你那么坏,我为了你差点毁了容颜,所以你要为我补偿。”

林萧心中“啊咧?”疑惑,尚未闪过,某处地方已然被一片温润所吞噬。

车厢内霎时满厢红袖招舞,处处留白。

小猫咪低声怪叫,白采薇转身目光疑惑,转而自以为明白,笑着说道:

“是不是想要我抱抱?”

哇的一声欢呼,在小猫咪百般不甘的神色中,白采薇抱着小猫咪向一处卧室缓缓走去。

……

春梦了无痕,可惜艾依达娅即便需yào

林萧的补偿,依旧没有满足林萧最可耻的愿望。

张嘴吐出一部分液体,看着里面流动着的满满当当得ru色,咕哝一声在林萧诧异惊讶的表情中,将剩下在嘴唇中的液体全数吞进了腹中。

随手甩掉手上的那部分,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块毛巾,一盆清水,洗净了手,拍洗了清爽的脸蛋。

艾依达娅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吐出一口舒畅的气息,回复自己风.情模样:

“吟春阁里面没有萨都。”

“你怎么知dào

?”

“那个漂亮的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与我缠绵时,我从他的体内灵魂印记中知dào

的。”艾依达娅拢了拢发丝,流瀑般的长发散逸开,瞥了一眼完全听不懂她意思的林萧,解释道:

“我有一种**,可以透过双方的床笫之欢,得到对方的思维方式和记忆。”

林萧猛然紧紧握着还在空气中照摇的小兄弟,后来发觉握着的地方不是很合适,又抓了抓自己的脸,然后又捂着自己的脑袋……惊慌失措模样看在艾依达娅的眼中,充满了喜感。

“安啦。我对你的那些小秘密没什么兴趣啦。镜月和你一样,也是外世界的人。所以他有灵魂。”

林萧狐疑地盯着女人的眼睛看了半晌,似乎想从她的眼眸中找出这句话前半句话的正确性是否确实如此。可惜以他的眼力还真看不出这个颇会演戏的女人这句话是否是真的。

迟疑片刻,他问道:

“你真的没有?唔……恕我冒昧,如果没有那个阿道夫·查理的插手,我们现在会不会被抓走?”

“这个嘛……”艾依达娅朝林萧看了看,看得林萧心中惴惴不安,笑着似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林萧的胸前未曾遮掩的封印,说道“就要问机缘咯。”

林萧低下头瞅了瞅自己破烂的衣衫,隐约间觉得自己刚才被艾依达娅从吟春阁中拖出去,背部与坚硬的石板亲密接触后延生出的痛楚,浑身不由一冷,赶紧岔开话题:

“我们接下来去哪?”

“**废了。你还想着救萨都?”拉斐尔废掉林萧**的时候,虽然艾依达娅当时正在与镜月如胶似漆着,但她运用那部被拉斐尔称为“泯者”所特有的**时,其感知能够比平常扩大敏感十倍以上。

“应该没事儿吧。”林萧目光散漫地朝四周瞧了瞧,总算瞅见一件衣裳,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上车的时候这个位置上并没有什么衣服?怎么现在就有了?

即便他已经与艾依达娅有了亲密的而又陌生的关系,但丝毫不能遮掩他时不时的羞涩,所以他一把扯过那件衣衫,罩在身上说道:

“不是有你嘛。”

艾依达娅一愣,随即大笑,花枝招展,浑身颤动,指着林萧,像是听到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又指了指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你是说我?……哈哈……我?……你真当我是天下第一,随处可去的啊?没看见刚才拉斐尔差点一剑要了我的命!你脑子是猪脑子啊!”

林萧仰起头,望了望车厢的天花板,撇了撇嘴道:

“天下第一,你肯定不是,这水分太大了。但说到猪脑子,我觉得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前一句话出口,艾依达娅额间柳叶眉微微挑起,媚意蕴藏的眸子渐渐舍了媚,秃噜噜地迸溅出某些花火。

林萧第二句话从他的牙缝间麻溜儿的哧溜进她的耳中,她的眸子花火一怔,随即敛去,清清亮亮的眸子凝视着正视她的少年。

少年神色凛然,一丁点儿的羞耻之意未曾在眼睛,眉角,额间,嘴唇等等任何可以流露出哪怕一丝丝假意的地方,相当的正义。

仿佛他第二句话中所贬斥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艾依达娅盯着他看了很久,扑哧一笑,随即骂道:

“无耻。”

“猪脑子是会被传染的。我想,这个叫艾依达娅的女人今后一定会意识到的。”小猫咪歪着脑袋看着在一张桌前相对而坐的老人,如是想到。

……

林萧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没人知dào



云海潮以为知dào

,后来发觉这小子的性子似乎不是这样的。

小猫咪仗着与他相生三年,以为知dào

,但现在越发的怀疑这家伙脑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作为在这个世界上与林萧最亲近的两个人都不能确信,这个少年的性子中懦弱的成分到底占据了他性格的多少,更何况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艾依达娅。

所以艾依达娅含笑逗趣儿地问道:

“再说几句给姑奶奶听听。”

“您听好咧……二货傻货,大缺货。我是一货接一货……”

溜串儿似的话语从林萧的嘴里噼里啪啦向外蹦跶,那种其厚无比的气质让艾依达娅笑得几乎岔了气儿。

当马车行驶到撒叶城西南角那片商人行会驻扎之地时,艾依达娅拍了拍林萧的脑袋说道:

“小子,你应该去说书。或者阉了送进修罗殿去做个丑角儿。”

眼看着林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艾依达娅想了想,大笑道:

“你的事儿,我管定了。”

林萧急忙点头,心中乐开了花“不枉小爷我逗你一路开心,嘴皮子都差点磨碎了。”

“无耻。”小猫咪的声音传来。

“这叫权宜之计。只要能救出萨都,我连身都献了,还怕丢面子?”

“二货,抠货,厚黑……唉,小猫咪原来你一点都不理解我啊。”

“唉。高手寂寞,真如雪啊。”

林萧扶着艾依达娅下了马车,在心中感慨道。

换来小猫咪呕吐的声音和一句蕴含着无限怒意与复杂情绪的又一个伟大头衔:

“人无脸,天下无dí

。”

“唔.,….原来我已经是天下无dí

了啊。果真,寂寞如雪啊。”

就在他洋洋得yì

于自己小机灵的成功时,一盆不知dào

从那泼出来的水伴着一个男人“小心”的粗吼声,倾倒在他的身上。

“噗……”林萧默默地吐出那些水,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水,沉默良久后,眼神空荡地说道:

“我只是感慨一下,而且还没出声儿,用不着这么现世报吧。”

“让你穷得瑟!切!”某只小猫咪捂着小嘴,偷笑道。

【各位看官请收藏一二吧。晚上还会有一章,补3号的。】

第047章:原来我教的是头狼狗,难怪反水

撒叶城的西南角由数百家商业行会聚合在一起。

来自死亡地界各地的商人们基本上都在这个地方生活。

作为修罗境弥罗八族东方镜湖畔那个低调家族白族在撒叶城的代言人,白采薇身上所负担得重量要远远比她面容上所显现出的疲惫来得更加浓郁。

当她抱着小猫咪推开房门,看着屋子内安静对坐着的两位老者时,她的疲惫逐渐转化成无奈。

自从十多年前修罗境在“夺层大会”上以蛮横至极的实力将琉璃境碾压成碎末,而后成功夺取琉璃境的统治权,将琉璃境数百万民众杀得十不存一,最后迫使琉璃境琉璃坊坊主率领残余民众通过黑森林方向逃窜进入修罗境。

从此过后十多年过去,曾经的琉璃境已经被称作修罗境,修罗殿的势力膨胀,兵戈铁马整列待发,年年发动对平然境或者是修罗境境内不肯降服修罗殿的民族战争。

曾经的修罗境则改名为琉璃境,却再也无力恢复昔日光环,惨淡经营。

但,修罗殿的暴戾与滥杀,对比昔日琉璃坊的平和淡然,引起了修罗境境内大大小小数十个民族的反抗。

十多年征伐,这些在琉璃坊统治期间都处于弱势的民族,面对比琉璃坊修liàn

者军队更加森严的专以杀戮为精要的修罗军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数年前被灭族的星族如此,之后曾经一度逼迫修罗殿西方军团动用二十万兵力强行以人数拼人数的方式才艰难碾压灭族的墨族亦是如此。

到了三年前,在湮修罗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的陨石大冲撞中,荒族终于站在了战争的前沿,向修罗殿北方军团怒吼,如蛰伏多年的雄狮,露出尖锐的爪子,一抓之下,让北方军团损失惨重。

那次惨重,换来了三年的和平,以及雄城撒叶城的建立。

然而,修罗殿一统修罗境的野心始终不灭。

南方的荧惑一族此年正经受着修罗殿南方军团三万军旅的层层逼压,若非背靠雄阔绵延的山峦,和其中沼泽森林复杂的地理形势,恐怕早已沦落为修罗殿的又一个附属臣民。

白采薇清楚修罗殿从来就没有和平的意愿。

她相信那位此刻在荒族圣城特洛兹某处闭关的大萨满萨拉丁也一样清楚现今的和平只是黑暗前最后的一抹黄昏。

以商会的名义和白族在修罗境一直拥有的良好名声,经过近半年的艰难谈判和不知多少次的刺杀反刺杀,侦查反侦查之后,白族终于成为修罗殿统治阶级上层家族——弥罗八族,第一个通过荒族审议得以进入荒族统治区域,进行商业活动的家族。

萨满祭祀厅在白族商会进入撒叶城这件事上,起先反应激烈,数次遣派静灵堂的杀手对支持白族商会进入荒族的大贵族进行暗杀。

但随后萨满祭祀厅内部突然掀起了一次大清洗,所有保守派别的人物,全部被流放出去。剩下的是以奥斯曼为首的激进派。

激进派的最大目的,在保守派伶仃之时,终于在大贵族圈子内流传开:

建立荒族王权。

而撒叶城这座由大萨满萨拉丁原本为了防范修罗殿的出尔反尔和制衡缘由而力排众议,强行建立的城市,却在他闭关三年后,成为了王权战争的导火索和最大策源地。

而他们王权战争计划,早在白族与他们接触时,便开始准bèi



静灵堂很清楚这些事情,当那位现如今坐在静灵堂首席御座上的年轻男人,得到来自修罗殿的承诺后,果duàn

地决定全力支持军功贵族王权战争的需求。

白采薇的前来,只不过是对这个计划的一次估测与可能发生战争的准bèi



……

苍老容颜褶皱了无数的岁月,皱纹横生于他的面容,唯独那双眸子依旧清晰如同稚子,盈盈如水,清亮如星。

萨都将桌上的那部委托池迦借来的萨满经典合上,带着微笑偏头望向站在门前抱着小猫咪的少女,看着少女疲惫病态的容颜,问道:

“有几成把握?”

白采薇垂着头,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将小猫咪放置在桌面上,拉出一张座椅,坐下,敛衽屏息,微微喘息着说道:

“三成。“萨都凝视着这张清秀的面容,想着就在前天和昨天自己还为了拯救她的生命想尽办法,而今天自己却成为了这个少女的阶下囚。

心中不禁生出世事无常的惘然感慨。

只是这感慨中并没有多少怨恨与羞恼。

瞥了一眼呆呆傻傻坐在桌子对面的杜科,萨都面色一暗,自责之心顿起,若非自己为了一己私利,又怎么会诓了杜科卷入这件是非之中。并且让他丢了境界,丢了实力,此刻便是想暴起发难,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他抿着薄薄的嘴唇,沉默看着桌子上趴着的小猫咪,心中苦笑。

“拜伦是什么时候与你合zuò

的?”他想了想,还是将这个问题丢了出来。

一夜的时间,和曾经在权势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已经足够他梳理出整件事情发生的脉络。当然林萧的出现,是个意wài



这一点在他经lì

过林萧漫长的生命历程之后,确信无疑。

这个时候,向白采薇询问,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

白采薇诧异地望了一眼萨都,随即低下头,沉默。

“三成,就敢颠覆数千年来的教权至上。军功贵族的野心得积蓄了多久,憋屈了多久才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在三年前的战争中,捞取足够的功勋,将世俗权势推上又一个高峰。在萨拉丁闭关后,奥斯曼本身就是强烈的激进主义者,世俗权势在教权中的代言人。”他慢慢陈述着自己所想说的话,讲给眼前的少女听,也是讲给隐藏身形于门外的那个弟子听。

“只是,我不知dào

你们有没有想过,奥斯曼是世俗权势在教权中代言人的身份,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那萨拉丁在闭关之前却降下谕旨,指名道姓要求奥斯曼代理祭祀厅一应事宜?身后坐着修罗殿的狼子,身前趴着的是沉睡的雄狮。你们好不容易积蓄的力量,即便将狮子搏杀,又如何面对身后露出獠牙与狞笑的狼?”

“修罗殿是修罗境唯一的统治者,不服从的民族只有死路一条。死亡地界法则,本来就规定获得境层统治权的民族,拥有对整个境层内所有民族的处置权。既然你们可以服从琉璃坊,为何就不能服从我修罗殿。”白采薇微蹙着眉头,似乎不喜这个值得尊敬的老者的说法,轻声争辩道。

“琉璃坊统治宗旨原则只有一条:尊王不尊令。”萨都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猫咪柔软顺滑的毛,白采薇顺着他的手望向小猫咪,没有说话。

“修罗境统治宗旨原则也只有一条,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萨都松开手,继xù

说道:

“我在奥勒留家族你房间中也看到不少书册,汗青史册多不胜数,想必我不说你也懂得,修罗殿的宗旨能够得到的支持,除了靠军队与杀戮,很难抑制持续立足下去。弥罗八族中,白族与高族是唯二政治态度温和的家族,你们的冷静,我曾经希望能够带来修罗境的和平。显然,这种冷静只不过是相对于其他六族的狂野嗜血所表现出的低调罢了。实jì

依旧是以杀戮为宗义,进行制霸天下的道路。”

萨都语气温和,即便提到这些,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语调,像是随意的聊天,而不是可能来到的生死。

“我……”白采薇嗫嚅了片刻,抬起头,眸子清亮,“同意你对于修罗境行为意图的看法和可能的未来趋势。但是……”

她的眸子越加的明亮与坚定:

“这不能阻止荒族纳入修罗殿统治的历史趋势。”

萨都看着少女的眼,就像看着她的心,白采薇心中微微慌乱,却倔强地不肯低头。萨都笑着说道:

“历史这东西,本来就是一坨面团,随意揉捏。未来,谁去管,管的人能阻止事情的发展吗?不能。所以,历史,只是一块遮羞布罢了,拿去,都是一样的。”

对于萨都对历史这个名词如此的评断,白采薇原想反驳,可心中却似乎明白这是真的。

历史的确是一块当权者的遮羞布。

“你是与虎谋皮啊。”萨都抬起头,目光穿过少女的身子,朝着门口站立的年轻人说道。

白采薇一愣,随即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看见这个昨天清晨才见到的王权战争暗地里推动者,望着他的那双温和的眼眸,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她听见萨都的声音,才察觉这个年轻人的眸子与老人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气息是多么的相似。

除了那点隐藏在温和背后的野心。

“拜伦,与虎谋皮,谋出的是生还是死。你可思量清楚?”

“老师,阿道夫·西蒙的弟弟阿道夫·查理来到撒叶城了。并且刚刚得到报gào

,贝萨影都的影军已经向撒叶城出发。所谓三成,现在不过是一成把握罢了。”拜伦的声音与他的眼眸一样,温和平静。

白采薇心中却是一颤,震惊于拜伦的话语。

萨都听着这些话,良久之后,扭头看向朝着北方的窗户,微微一笑道:

“他总算是懂得什么是萨满经义的第一精要。”

他转过头,微笑,笑容微微带着讽刺,朝着表情不悲不喜的拜伦说:“与你的教父相比,我不得不说,我在你身上耗费的时间都损在了狗身上。”

“还是一条白眼狼狗。”

拜伦面色一冷,眼中杀意陡现。

【补3号的更新。请各位收藏一二,谢谢。】

第048章:不管啦,我就是委屈给你看的

将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扔在车厢中,林萧从衣服兜里的储物小口袋中掏出一套蓝色的长袍,脱掉身上被浇灌成落汤鸡的破烂挂条衫,换上蓝色长袍。

掀开车厢前的门帘,林萧抬头朝天上望了望,天空只有漂浮大陆静静俯视着这片大地上的人群。

探出头,朝着四周又瞧了瞧,仔细认真的将每一个过路人的举动看在眼里。

艾依达娅抱胸于身前,在先前林萧无辜受到他人污水陷害之后,在车厢内已经换了一身劲装站在车旁,挑着自己那双媚眼,看着正前方大开迎宾的门。

瞅见林萧如此小心翼翼,艾依达娅心中暗笑,开口说道:

“只是巧合。也就你运气不好,再说哪有一而再,再而三泼水,泼到你身上的?难不成你还是废水回收站?”

林萧觉得可能小心的过了头,抓了抓头发,尴尬地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在艾依达娅身后,时不时地将目光逡巡在四周路过的行人,生怕其中又有谁突然扔个石头等等之类,比水来得更加具有杀伤力的物体。

迈过门槛的那刹间,林萧心中终于放下了那块忧心忡忡的石头,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气。

等他抬起头,将眼眸投向这个白族在撒叶城的商会所在地内部时,发觉原本虽然安静但依旧有些窃窃私语地大厅内,在他们两个人进门之后,忽然间鸦雀无声。

他无奈地抬手将长袍上的帽子盖在脑袋上,不用看也知dào

,艾依达娅的出现是鸦雀无声的缘由。

艾依达娅穿着黑色的劲装,勾勒出前凸后翘的性感身姿,眼含媚惑,秋水含波,一举一动间将大厅中众人的目光全数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她微笑着,用身体接收着大厅内无论男女投来的或是光明正大,或是觑眼偷窥以及包含着嫉妒,惊叹,贪婪等等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莲步款款地走向大厅前台。

站在前台的是个面容清秀,有着一双大眼睛,小巧的鼻梁四周点缀着少许雀斑的十六七岁小姑娘。

她忽闪着自己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艾依达娅风情万分的向自己走来,心中不禁生出羞愧之意,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将男人的目光全数贴在自己身上呢?

她垂下头,瞅了瞅自己胸前几乎看不出规模的形状,心中酝酿着待会儿这个女人咨询完问题后,一定要拉着她问问怎样才能开发出她那样的波涛汹涌。

然而,还没等她抬头,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声音在耳畔间响起,声音短促有力,颇为急躁:

“贵客临门,你这服wù

态度太过随意,忘记服wù

条例了么?给我到后面抄个十遍再说。”

身材魁梧的大厅管事,不等小姑娘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后一拽,自己站到了台前,鞠躬哈腰,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艾依达娅站定在身前。

小姑娘一脸委屈地看了一眼管事,小嘴一撇,几乎要哭出来,再看这个贵客的姿容形态,更是倍感委屈。

默默地在心中诅咒了管事终生不举之后,小姑娘转过身,抬脚准bèi

向里面走去,前台站着的女人笑着抬起手指着小姑娘说道:

“我想向她咨询些事情。”

管事连忙说道:

“小姑娘不懂事儿。您问我,您问我。我是这边管事儿的,您问我保管回答。”

虽然眼睛时不时地想在眼前女人的脸上向下移动几公分,去瞅那伟岸身姿。

他灵敏的耳朵更是听见方才女人站到他前方时,四周传来的叹息声与口水的吞咽声。

心中暗自得yì



不过作为白族商会前厅管事,他在公私方面还是相当明确的,所以,努力地将自己的眼睛微微向下一公分垂视着女人的容颜,和她媚惑的双眸。

艾依达娅微微一笑,性感的声音依旧固执地说道:

“我就要这姑娘回答。”

管事面色尴尬,转头看向听到艾依达娅话语后,一脸疑惑带着一丝小雀跃停步转身望向他的小姑娘。

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姑娘,管事无奈之下,朝着小姑娘摆了摆手。

小姑娘低声雀跃着,飞速带跑的来到前台,嘴中噼里啪啦地将已经熟练无比的温情话语说出,而后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始终一脸微笑凝视着她的艾依达娅。

艾依达娅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我也瞧不惯这样欺人的男人。”

小姑娘掩着嘴扑哧一笑,那几粒在鼻梁间的小雀斑也随之抖动了两下,添了几分可爱。

管事一直没走开,艾依达娅的声音并不大,但此刻大厅中依旧安静地只听见屏气吞咽口水的声音,所以她的这句话在偌大的大厅中却清晰可闻。

管事抬手捏了捏鼻子,笑容尴尬。

“我想见白采薇。”艾依达娅望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愣了愣,心中想着白采薇是谁?

管事的心中一动,将目光越过艾依达娅的肩头,望向了已经站得离女人数米开外装模作样四处瞎看地林萧,脑子里闪过池迦的指示,对照着老马夫给出的形容,确认这个穿着蓝色长袍,戴着帽子,明显神色紧张的少年,正是那个叫做林左肃的人。

少年林萧其实一点都不紧张,但心绪的确不平静。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还要跟着艾依达娅进去,要面对无数人千刀万剐一般刀子似的嫉妒眼神,他心中一会儿焦虑着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走进去,一会儿微微兴奋着。

管事的可不管林萧心里怎么想,径直上前走到愣愣看着艾依达娅不知dào

如何回答的小姑娘身旁,示意小姑娘到一边。

神色恭敬,但隐秘在眼神后的猥亵稍稍扫过了女人的身材,说道:

“您有预约么?”

“没有。但是,他有。”艾依达娅转身指着还在纠结待会儿怎么表达自己内心得yì

的林萧。

随着她纤纤手指方向的延伸,整个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这根手指,投向了神色恍惚的林萧。

林萧的感知突然一凝,神思恍惚间陡然清明,一脸诧异地发xiàn

自己似乎吸引了整个大厅内的目光。

目光疑惑地望着艾依达娅,艾依达娅重复道:

“认识白采薇吗?”

林萧看了看艾依达娅,可惜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暗示,又看了看四周的人,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

艾依达娅转头看向管事:

“行了吧。”

管事抬手握拳遮着嘴,低声咳了咳,随后说道:

“我去请示一下。”

就在此刻,他身前的那道可以无限次使用但只限于五百米距离内固定交流的来自符师所做的灵闻符箓忽然一闪,同时他身上带着的符文也随之一闪,池迦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

“带他们进来。”

管事结束通话,对艾依达娅说道:

“我这就带您和这位一起过去。”

艾依达娅直白的拒绝了他的好意,指着一脸委屈站在一边的雀斑小姑娘说道:

“她带我们去就行了。你是管事,这里的很多事情还需yào

你处理的吧。”

“可是”管事望了望神色呆滞,木楞于艾依达娅话语的小姑娘,正准bèi

告sù

艾依达娅,这个小姑娘可不知dào

白采薇在什么地方。

艾依达娅轻挑了挑眉毛,声音不容置疑,直接将管事想说的话堵着:

“你告sù

她不就得了。”

管事想着刚刚想起关于这个女人可能的身份,心中震撼,不禁暗自胆颤心惊。

立即告sù

小姑娘白采薇在什么地方后,一脸谄笑地说道:

“不知拉达姆斯夫**驾光临,白族会馆有失远迎。”

哄一声,整个大厅内的安静气氛瞬间燃爆。

知dào

的人一脸惊诧,不知dào

的人一脸疑惑地向知dào

者询问着。

但无论是谁,目光再也不敢在艾依达娅身上停留,连带着注视林萧的目光也尽数化作乌有。

林萧挠了挠头,对这种状况的突然发生,感到疑惑不解。

小姑娘却已经微张着小嘴,一脸惊讶地领着艾依达娅向后面走去,他连忙赶上前去,亦步亦趋如随侍一般跟着艾依达娅。

管事捂着心口,想着这个女人的传说,不禁心旌摇动,而后又想起这个女人丈夫的传说,摇动的心旌,立马变成了心惊。

她是撒叶城最风情的女人,但她的风情能够吃到的着实不多。

除非她主动,否则你主动招惹,最后就会像两年前的某个贵族老爷一样,被她的那位魁梧粗鲁的丈夫当街撕扯成碎片

池迦从长廊外侧走近萨都他们待着的房间,目光朝着站在门口杀意陡现的拜伦瞧了一眼。

萨都平静的问话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我死后,你将何以为继?”

拜伦心中一颤,注视着萨都温和的目光,良久后,撇脸看向朝着北方开着的窗口,不再言语。

白采薇放下一颗心,神色微微一松。

池迦走进房间内,并没有避着萨都等人,直接说道:

“那位林左肃,林公子和拉达姆斯夫人艾依达娅已经来了。”

“艾依达娅?”拜伦皱了皱眉,虽然没有照过面,但对于这个学识技艺姿容都相当了得的女人还是有所耳闻,“她来做什么?”

“带我离开这儿。”萨都轻声说道。

【请假请成我这样没人品的,还是比较少见的。论文写的不顺,于是就写小说了。只有一章,毕竟论文是头等大事。继xù

挠头琢磨去。顺手求下收藏。】

第049章:哎呀,抱歉呢一不小心压着你了

白族商会大厅空旷宽阔,内部反而小巧精致,带着少许女儿家的细腻。

鼻梁间点缀着几粒小雀斑的前台小姑娘名字叫作小雪,是撒叶城东北城区的平民。

忽略她鼻梁间的小雀斑,她其实是个清丽可人的二八芳华的妙龄少女。

从刚才前台的事情艾依达娅看得出来,小雪是个略有些倔脾气的姑娘。

原先大概是想起艾依达娅的身份,小雪还有些小心翼翼。

艾依达娅本就对这小姑娘心下喜爱,路程虽然不长,但和林萧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开腔闭嘴都是满嘴油舌的家伙,甜言蜜语丢节操的话虽然听一些还是挺逗趣儿,可要是听满满一路程,不停的括噪着,就有点受不了了。

所以小雪在前面领路,艾依达娅却上前与她并行,说了几句话,仅一小会儿,就让小雪放开了心怀,两个女人唧唧喳喳的好似两只麻雀,括噪在林萧的耳畔,让林萧直想立即到地方,脑子里顺着她们的括噪频率响起了那个埋葬在黑森林里的左殷。

抬眼看着前方小雪的身影,印象中似乎她脸上有着少许的雀斑。

或许因为那点相似,让林萧忽然感到一丝悸动。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丝悸动潜藏在心底。

好似亲姐妹般的艾依达娅和小雪,以及身后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小雪背影若有所思的林萧,没走几分钟,便到了一条长廊前。

小雪指着长廊尽头散逸着少许光亮的房间门,对艾依达娅说道:

“姐姐,白采薇小姐就在那间房里。按照规定我是不能进去的。托姐姐的福,小雪还是第一次进到商会这么远的地方呢。”

艾依达娅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小雪的眼眸,小雪被她看得面色微微有些窘迫,眼神闪烁着避开她的灼灼目光,小声说道:

“姐姐和林少爷直走进去就可以了。我回前台了。”

话一说完,小雪捂着脸,闭着眼睛似的向来的方向冲去。

林萧望着这一幕,抓了抓头发,莫名其妙的问道:

“她怎么了?”

“窘了呗。”艾依达娅笑得高深莫测,看着小雪的背影消失在前方。

林萧撇了撇嘴,不再去管这两个女人间的小秘密,看向长廊的尽头。

艾依达娅似乎有些不依不饶,见林萧相当无趣的闭嘴不问,撅起嘴角嗔怪道:

“怎么不问了。”

“我是来救萨都的,又不是过来看你们两个女人唧唧喳喳做麻雀的。”

林萧心里想着,一时不慎嘴皮子一咕噜,竟然将话也吐了出来。

艾依达娅瞧了一眼眼神慌乱的林萧,将自己的两只手半握交杂在手掌间,面容肃穆,不苟言笑地队林萧说道:

“那我先走了。”

“那”字出口,她那性感的身形便诡异的消失在林萧眼前,林萧大惊失色,身后便听见她的后半句话。

急忙掉头,哭丧着脸说道:

“姑奶奶,这事儿没你不好办啊。其它不说,我这要一走进去,铁定被抓的啊。”

“可我是麻雀,挺会唧唧喳喳的,某人的耳朵不要太嘈杂哦。”艾依达娅停下脚步,扬起脸,眼神微微向上挑起,望着天花板上的细密花纹,怪声怪气道。

“不,不你是黄莺,声声动人心。哪个要是再敢说麻雀,我撕烂了他的嘴。哎唷喂,姑奶奶,真的得靠你才行啊。”林萧腆着脸,一把抓住艾依达娅的臂膀,使劲儿地摇晃着,恶狠狠地谴责着说眼前女人为麻雀儿的家伙。

“哟可我怎么听着像是某人说的啊。”艾依达娅视线在长廊各处游荡,就是不去看林萧,但也没有甩开被林萧死死拽着的臂膀。

“下次不敢了,我这我这不是急的嘛。”林萧真是急的,满头汗水。

心里想着,怎么在这女人手底下就没走过三招呢。

求着你,等救出了萨都,小爷我立马拍屁股走人,绝不侍奉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

正想着,手上的那触手滑腻圆润的臂膀忽然落空,艾依达娅甩开了他的手,将自己的眼睛总算放在了林萧身上,但那角度是斜着的:

“你这性子,闯不得虎穴,探不得龙潭。真不晓得,你是怎么在修罗杀场上活下来的。算了,走吧。”

林萧吐了一口气,抬手抹干了额头上的汗水,双目由于汗水的浇灌,颇为湿润。艾依达娅望见这一幕,更是连连摇头叹气。

林萧可不管艾依达娅心里怎么想,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敢闯这个商会的最大凭仗就是前面摇曳身姿,向长廊尽头那微微露着光芒所在房间走去的女人。

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陌生人,他不知dào

该怎么去判定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

只能走一步行一步。

谁让萨都是自己的老师,是自己破开五大封印中萨满封印的关键点呢。

更何况,他也很好奇,到底白采薇想做什么

艾依达娅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性,拉开房门,看都不看房间内坐在桌子三个方向的一女二男,一屁股坐在白采薇对面,抬手一把压住昂起头准bèi

看林萧的小猫咪,开口就说道:

“我受人所托,就一件事儿,萨都得跟我走。”

林萧一个趔趄,垂着脑袋,手指尖插在肉里,都浑然未觉。

池迦侧立在白采薇身边,白采薇身后原本敞开着的门已经合拢,里面静灵堂年轻的掌管者,盘膝坐在其中,透过门缝,将目光穿过光幕投向那个进来的女人身上。

当他看见那串银色手链时,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幅已然有些模糊的画面,随着他对那个画面的不断修缮,他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嘴角扬起一丝了然的弧线。

白采薇抬头先是对着林萧微笑示意,而后目光回转到眼前隔桌而坐的女人身上。

没有一般女性看见艾依达娅之后,目光中反复交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一味地平静是她此刻表露在众人目光中的感觉。至于她心中是否真的如她瞳孔中安宁静谧,萨都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眸子内闪过一丝浅笑,这个年轻甚至可以说还是少女的女孩儿,在艾依达娅入门的那刹间,曾将目光很随意地在她胸前的伟岸处扫过,而后隐秘地稍稍向上抬起了自己不算丰润但绝不一马平川的胸脯。

只是这个举动在艾依达娅大马金刀地坐下,直白无误地开口之后,全数一松,只余下少女心中对自己正在谋划的大事唯一的坚持。

少女薄薄的嘴唇静静地抿着,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嘴角弧度媚意滋生,微笑直视着少女。

但她的那只压着小猫咪的手却一丝松懈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更加的用力向下。

小猫咪心中惊骇之意丝毫不亚于林萧面对拉斐尔毫无还手之力的无力感。

这个一进门抬手间如山峦叠加而成,只作用于自己身上的压力,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倍感压力,甚至它原本便虚弱的身子,更是有了快要崩溃的错觉。

“泯术。”小猫咪从那股压力中感受到了某种诡异的能量波动,而这种诡异莫名的力量波动正是死亡地界六**术中最神mì

的泯术。

由于被艾依达娅一手压制,连带着它想向林萧通知的能力都觉得艰难万分。

后悔自己单方面封锁了林萧向自己传输心灵信息的通道,否则只要林萧稍稍了解到自己此刻的困难

它正想着,一股困顿之意却从心底逐层攀沿而上,不久便将它整个肌体内的活力驱入了睡梦中。

抚摩着手掌下压制着的这只古兽渐渐入了睡梦,艾依达娅稍稍松了一口气。

前夜发生的一切都在她本身的预测之中。

作为泯术的承继者之一,她拥有着卜算的能力。

只要给予她足够的能量,她便能够从蛛丝马迹中通过泯术中卜算法门窥测一定的未来和少许的真实信息。

小猫咪给予她的信息却庞大到可以让她稍微动动脑子便能够明白大体事由。

发生在荒野中的那场引动无边天象的事情所形成的元力波动,对于即便在修liàn

泯术的众人中也是异类的艾依达娅而言,足以使她对未来有了一定的确信。

这便是为何林萧能够腾空飞落她布下迷罗阵院子的原因。

因为她想见见这个少年,所以可以将每一个进入的人冲涌着无穷毫无四方宇内黑暗而死的迷罗阵放开一个口子,让少年来到了她静谧着只有她一个人的院子。

萨都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艾依达娅的举动,眼中忧虑之色一闪而逝。

艾依达娅能够来到这里,当然不会仅仅是因为林萧的请求,只是因为艾依达娅本身对这件事有着足够的关注。

艾依达娅是泯术修liàn

者的身份,在整个撒叶城都是一个秘密。

萨都也只是隐约知dào

这位夫人有着强悍至极的手段,只不过由于她的情债与风流这个皓月绽空,而使得艾依达娅其他的身份和能力黯然失色。

更何况,她的那位丈夫即便在荒族萨满祭祀厅总殿上都是敢大呼小叫,胡闹台的狠角色,谁敢真的招惹她,又有谁能真的逼出她的真实手段。

林萧觉着屋子内气氛很怪异,没有那种压抑的感觉,也没有激烈迸发火药的砰张,仅仅是平静。

平静如暖阳下的海水。

海水深处的黑暗中波涛正自暗涌。

【补11号的】

第050章:擦!前方宵小,受我嫉妒一击!

“拒绝。”相互对视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间,两个女人之间的潜藏战斗最终在那薄而紧抿的嘴唇间清晰有力的吐出。

艾依达娅眼神微微一亮,对着面容端庄秀丽略有一丝病态的少女开口说道:

“你很虚弱。我很强dà

。”

她伸出自己那带着手链的手,搁在桌板上,指尖向池迦的方向斜斜一指,笑容依旧,话语却带着强dà

的自信:

“五个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林萧在身后听着艾依达娅的话,脑海中回想起在吟春阁内发生的那场战斗,瞅着被艾依达娅质疑实力却丝毫没有表情变化的马夫池迦,或许是艾依达娅曾经直接表现的强dà

实力和此刻她语气中的笃定与自信,他竟然觉得也许艾依达娅真的要通过一场战斗来解决这些问题。

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要通过暴力结束,他朝着表情和池迦一样平静的白采薇看了看。

似乎感应到林萧的目光,白采薇抬起眼,望着他,而后微微一笑。

温和的感激笑容。

林萧被这笑容的绽放微微一怔,突然想起进门之后,小猫咪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

难不成是因为艾依达娅?

他的思绪注意力瞬间就在笑容中牵扯扩散到别的地方去了。

艾依达娅继xù

说道:

“萨都是祭祀厅的司祭。曾经则是萨满祭祀厅的十大萨满之首。作为一个外族的人,你将其囚禁于此,岂不是置自身于死地?难道你认为一个马夫,即便他可能是我所见过的最强dà

的马夫,凭此一人,可保你全身而退?安静沉默于黑暗中,看着贵族与萨满们的战斗?”

白采薇依旧沉默,池迦依旧沉默。

萨都出奇的沉默,杜科从未多嘴。

小小的房间内,只有这个女人的声音: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艾依达娅的话语结束在这句话,随后她站起身子,银色手链上细密的小花纹猛然绽放一闪。

房间内蓦然爆射出一屋子的白色光芒。

盘坐在门后的拜伦,心中震惊于这个女人所拥有的手段,和解救萨都的坚持。

手指间印决迭起,一道蓝色的光束如同离弦之箭,闪电般插入白光之中。

然而他的感知中,已经只剩下一阵空荡。

围在桌子的四个人以及老马夫池迦和林萧,全数消失。

拜伦神色陡变,拉开房门,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神恍然。

性感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突然响起:

“与你的老师相比,你的差距不是一丁半点儿。为你自己身后所顾,我劝你抽身离开这趟浑水。真以为你的老师没有半点法子制衡你?还是你认为你的能力已经强dà

到可以无视萨拉丁的怒火?拜伦,荒族的未来的确在你手中。”

“但它的现在,只在一人的声音中,那就是你的教父,萨拉丁。”

“回去吧。阿道夫·查理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他的那位武道巅峰的哥哥,也不远了。这趟浑水不是你可以涉足的,即便你的地位已经是荒族众生之上的寥寥几人。闭关的狮子,依旧是狮子,况且他的身前,阿道夫·西蒙足够碾压每一个敢于挑zhàn

他权势的人。”

拜伦起先听着艾依达娅留下的话语,心中震惊,而后从她话语中吐露的意思,却听出了别的含义,那些隐秘在话语背后的意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手示意那些躲藏在长廊天花板或者墙壁间的手下,说道:

“她再强dà

,也只是一个人。追!”

命令虽然已经下达,然而那些下属没有一个人离开。

拜伦皱眉,语气不善道:

“想要违抗我的”

他的话语还未结束,下定决心置艾依达娅忠告于垃圾堆,也要继xù

坚持这场王权战争核心问题而坚毅了的面容终于变成了一片惨白。

那些手下,就在他的眼前,忽然间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中爆射出一道道紫色诡异光芒,仿佛五芒星阵在他们身体内爆zhà



目光震骇,隐藏在黑色长袍下的身子突然一紧,一层细密的冷汗在背后如般冲刷而过。

颤抖的嘴唇,低低地喃喃自语声,在静谧满是深黑色骸骨的房间中异常清晰:

“泯——术——”

“看,我稍稍一认真,你们就跟着我来到了这里。”艾依达娅摊开手掌,站在茫茫沙海上,目光清亮,笑容得yì

着,对眼前几个同样震惊于她手段的人说道。

林萧的嘴巴可以吞进一个鸡蛋。

前一秒钟还在四壁有顶的屋子内听两个女人暗中刀枪棍棒,耍来耍去。

下一秒钟自己已经跟着这几个人站在了一望无际渺无人烟的沙海上。

唔也许一望无际是对的,但渺无人烟这种情况不大对。

“我觉得或许你把我们带进了战场?”林萧望着不远处高马上挥舞着弯刀冲击数百名持盾形成防御方阵的场景,稍稍合上嘴说道。

“是嘛?”艾依达娅挑了挑眉,顺着林萧视线方向远远看去。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尴尬说道:

“坐标定位错误。抱歉,抱歉哈。”

“我情知难免一死,所以才向家族请求来到这里。”白采薇平静的声音在他们的耳畔间响起。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神情微微有少许自嘲,望着那片喊杀声冲破云霄的战场,继xù

说道:

“我阅卷读史数年,心心念念便是想从男儿舞台上寻到自己做为女儿家的一份坚持。”

她目光清冷,看着来到沙漠便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一幅等死模样的萨都,还有始终浑浑噩噩似是不知人间事的杜科,细腻的肌肤纹理微微皱起,形成一道小小的围绕在嘴角四周的弧线:

“凭何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女儿家就要一针一线勾勒庭院阶前?”

艾依达娅撇了撇嘴,对于白采薇因为无法操控而出现的激动情绪,表示不屑。

到底是个少女家。

萨都听着白采薇的话语,心中如是想到。

林萧身子微微一颤,想到的却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接触的有限几个人中,女儿家便有五个。

左殷天才少女,争强好胜,偏执于自己的世界。

师母虽然神神叨叨,常常神志不清,一旦神智清楚,所表现出的彪悍意味完全是自己那个师傅所不能抵御的。

艾依达娅只有短短一晚左右的接触,可性子也是极其强势,做起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手段虽然因为自己的眼光着实比较低劣所以瞧不出什么厉害,但似乎的确很厉害的样子。

小雪只有一面之缘,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就是她委屈时小倔强的模样。

白采薇呢?他细细想去,看着少女恢复平静的神色,除了隐藏在柔弱之外的偏执,他竟没有丝毫其余的印象。

与这几个女人相比,自己这个男人真的是很窝囊。

他的感慨来得毫无理由:

“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好强悍啊。我弱爆了。”

萨都抬头,睁开眼睛看着林萧仰天长叹的模样笑着说道:

“那是因为你的眼界太狭窄。白姑娘你这招对付这个女人是没有用的。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沙海吧。特别是当那边的军队已经朝我们这里扑来的时候。”

艾依达娅早就注意到那边的军队中似乎有人发xiàn

了自己一行人,分出了一小队大约十人左右的骑兵,毫无顾忌的扬着弯刀,面色凶恶狠戾地向自己这六人一猫冲来。

林萧第一时间闪跨一步,俯身,抬手,将沉睡了的小猫咪抄起。

然后护在萨都身前,从蓝色长袍中的小衣兜里抽出了一把大马刀。

池迦一直沉默的面容终于在这把有林萧大半个**小的马刀从衣兜里抽出,有了变化:

“储物袋!”

萨都微张着嘴,半晌后骂道:

“败家子儿!暴殄天物啊!”

即便是一直自信而强dà

的艾依达娅此刻也不禁对林萧侧目而视,嘴里啧啧赞叹:

“这得多有钱的主儿,才会把储物袋这种珍稀到抢破头都不一定得到的东西,扔给你这么一个实力孱弱到我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撂倒的家伙。他脑子没坏掉吧!”

白采薇是唯一没有反应的人,那是因为她不知dào

储物袋对于修liàn

者而言是件多么方便的东西。

当池迦告sù

她储物袋的作用的时候,她的眼神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下去。

林萧挠了挠头,继xù

他本来的迷糊,并且说了一句,让艾依达娅恨不得抛下即将冲击而来的骑军,先干翻掉这臭小子的冲动:

“这个很珍贵么?我这有七八个呢。”

“你是故yì

的。”

艾依达娅毕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抢夺储物袋,但不代表她的脾气在林萧的刺激下不会火冒三丈。

所以那一小队十多人的骑军小分队,倒了大血霉。

银色手链叮叮几声轻响,沙海中攒动的沙子内突然窜出数十道夹杂着沙子颜色的银光,噗噗声闷响。

十秒钟不到,这群凶横想要杀人灭口的骑军小队就成了深黑色的枯骨,被泯术气息消融地残存面目,还能隐约看见他们错愕的表情。

林萧愣愣地望着艾依达娅的手段,突然喊道:

“这不公平!太不科学了!你一个人就可以摆平这么多骑军,那死亡地界要那么多军队做个毛用啊!”

白采薇抬起头,池迦跟着抬起头,萨都低下头,艾依达娅手指骨节咯咯直响,心中齐齐骂道:

“白痴!”

下一刻林萧便知dào

为何这个世界还会有军队的存zài



远处的沙丘之上,冲锋的军队首次突pò

了盾阵,一片幽蓝之色从冲锋军的长刀中蓦然散开,像是一层薄薄的蓝色罩。

盾阵后方,一大批人身上呼呼间亮起了数道各色光芒。

真zhèng

惨烈的厮杀,在这片艾依达娅都觉得可能定位错误的陌生沙海中爆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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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哎唷,好一个热血中二少年

萨都沉默望着远处幽蓝光芒罩子中面目狰狞恐怖嗜杀,恶名昭彰于荒族各城的幽蓝骑军,狞笑着毫不顾忌那些以为可以凭借着摩诃**的层级便能够抵挡住铁血饥饿的无知人群,有序屠杀着盾军。片刻之后,浓郁的血腥味便从北方随着荒野上的风顺着他们的嗅觉刺激着这几人的身体感知。

雪白的长眉挑起,露出悲悯的神色,开口问道:

“贝萨影都的幽蓝骑军出现在这里,你能想到什么?”

他的视线投映在那片血战沙场之上,他的话语平淡,似乎缺失了那些慈悲的音调,“你”字的表述更是得不到明确的指向。

艾依达娅美丽的容颜沾染上不知从何处溅射到手上的血迹,抬起手,伸出舌头,斜笑着tian舐着那抹血腥,嘴角隐含着由于某种战场上的缘由而激起的癫狂意味,低声说道:

“我很兴奋。”

这句话说的异常认真,异常清晰,异常压抑

异常——兴奋。

林萧一手抱着小猫咪,一手将那把大马刀扛在肩头,脸皮微微抽搐着。

隔着的距离不算很远,所以前方直面死亡的血腥场景还是有着少许的视觉缓冲,可这种突然演变为单方面屠杀的场景,依旧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初入死亡地界的可怖地狱。

他不至于因此而剧烈颤抖,因为他勉力平复着自己的颤抖,使得他的颤抖在萨都眼中看来,相当的怪异。

没有人正面回答萨都的问话,萨都选择长身而起,掸尽身上长袍中的灰尘,伸手搭在林萧的肩膀上。

林萧诧异地偏头看着那只苍老的手。

手指骨节凸起,老年斑纹在其中微微跳动,像是一颗颗具有弹性的小球,有规律的移动跳跃着。

白采薇向后退了一步,池迦向前走进一步。

艾依达娅斜着眼,将这两个人的举动放在眼里,池迦碰见她传递来的警示目光,顿住前行的脚步,而后斜跨半步挡在白采薇身前,警觉地注意着艾依达娅的举动。

艾依达娅轻蔑一笑,转移视线向萨都投去,性感的声音平和淡然,说出的话语似是拉闲常的随意:

“你现在已经废成随时可以死去的老狗,何必为了这群沙贼而强行出手,你是圣哲者,但你不是圣人。”

“沙贼也是人。人生而平等。萨满经义中万物众生一律相等,并不是一句空话。”萨都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错过林萧肩头而迈出的脚步一样沉重。

林萧从小猫咪那里早就深知这个老头的身体状况是多么糟糕透顶,随时面临生死。哪里容得他为了所谓众生平等这样一个即便在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生活的世界都未能够实现,完全属于空中楼阁,水中花月的幻影,而葬送了自己的命。

所以他的脚步比萨都更快,始终挡在萨都的前方:

“你不能。”

他只有这样一句话,语气坚决。

萨都皱眉掠过少年的肩头看向那处由于突然抵御住幽蓝骑军而重新恢复对峙的战场,朝着那片隐没着血色的天空说道:

“我与你讲过,世间许多事情,最终是需yào

血来偿还的。”

“但那不能是你的血。”林萧的力qì

终归比苍老而至于晃悠着生死之间的老人来的强dà

,他丢下大马刀,一把拽住萨都,将那张苍老的脸扳直了对着自己,语气极少见的坚定,眼神亦是让萨都为之一怔的凝神:

“我来。”

白采薇不算很了解林萧,池迦却和这少年打了不少交道,有些诧异这少年的选择。

惫懒抠门贪财少年,会为了随意的陌生人,而去热血自己的生命?

这个回答已经无需他去思考。

林萧做出了自己的行动,脚尖在大马刀上一挑,伸手一把抓住大马刀的刀柄,然后狠狠地抡起大马刀,将目光正自欣慰而后猛然惊异地萨都重重地击倒在地面上,随即脚步在沙地上轻轻一滑,毫无滞涩感。

这一滑甚至隐约让艾依达娅以为这小子一直在藏拙。

小猫咪被林萧扔在后面,在杜科的混乱思维与萨都的震惊中,一手抓住一个,往后拖着出溜了数百米距离。

而数百米距离那片战场却开溜了更远。

林萧不等萨都愤nù

,一个手刀自然而然地击打在萨都的后颈。

残烛之身的萨都啪地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一幕叙述起来相当繁杂,实jì

上只在两三秒之内便已结束。

艾依达娅自然早就反应过来,不过她本来便是抱着解救萨都的目的而来,所以没有阻止。

白采薇也反应过来,却没有阻止,反而抬手挡住了池迦准bèi

上前阻止的动作。

林萧朝周围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大约可以保证那什么幽蓝骑军在一个冲锋的时间内不将自己砍成肉酱。

他望了一眼将自己的举动放在眼里,笑意莫测的艾依达娅,咽了一口唾沫,内心微微有些紧张,解释道:

“你比较强。”

艾依达娅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白采薇和池迦的方向看。

林萧愕然地望着将背部丢给远处随时可能重新集结更大规模骑军冲击而来的艾依达娅,心中暗骂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

遮掩在池迦背后的白采薇觉察到艾依达娅兴奋的目光,好kàn

的眉尖微微蹙起,她有些想不通这个女人的思维方式,即便这个女人的实力在方才十人左右的骑军冲击中显露出强悍的狠戾,可是

她的担忧与林萧一样,幽蓝骑军是贝萨影都第一军旅,不属于荒族贵族与萨满祭祀厅那些萨满所有,而是独属于大萨满萨拉丁的私人卫队。

这支私人卫队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千名左右,可从修罗殿已知的三次行动分析,他们的战力相当强劲,并且他们是少数可以直面回心期以下修liàn

者而不惧的军队。

据说他们的那位名为拿破仑的长官有着一身与拉斐尔相似臻至巅峰的偏门武道,他是一位来自于特洛兹贫民窟的贱民,在一次偶然事件中由当时的幽蓝骑军长官所看重,一路提拔,最终成为幽蓝骑军的最高长官,守卫着贝萨影都这座并不大,但相当神mì

的城市。

数十年来,这支军队真zhèng

展开行动的记载只有三次,最近的一次在十多年前,押解着眼前被林萧一个大马刀刀柄狠狠击昏在地的萨都前往深蓝荒海,那次出动的人数是一百人。

想到这一点,白采薇的目光朝萨都看了看,联系到此刻眼前幽蓝骑军所展现的强dà

实力,她心中闪过一丝敬畏,能够让一百人的幽蓝骑军押解,可见当时已经被废除萨满术的萨都依旧让萨拉丁忌惮。

不远处的幽蓝骑军再次展开了冲锋,这次他们以尖刀一般的强力阵型,在最前方的那个披着蓝色披风男子带领下,狠狠地刺进了盾军的守卫阵型中,幽蓝色的罩子在双方兵刃接触的瞬间撑开,罩子中的光束似乎给了他们一种强心剂一般的精神鼓励,眸孔赤红,沉默着一路砍杀撕扯着这个盾军阵型。

随着幽蓝骑军冷厉深寒的尖刀刺入,身后的同袍跟着一起对盾军进行了又一次的屠杀。

屠杀,这个词毫无错误。

在白采薇眼中,除了刚才向他们冲来的那十人左右的骑军小队,这支大约数百人的幽蓝骑军,经过两次冲锋,哪怕是面对摩诃**修liàn

者的濒死反击,居然未曾死伤一人。

之所以方才突然撤tuì

,重新集结阵型,在白采薇的思考中,应当是幽蓝骑军有人注意到了艾依达娅利落的杀戮手段。

那么拜伦所说的贝萨影都已经向撒叶城进发的消息并不是虚构的。

她其实对于那个灰袍人首席,现如今静灵堂的掌管者,却穿着黑袍子隐藏在囚禁萨都两人房间外的拜伦感觉,正如萨都对拜伦提醒修罗殿险恶用心一般,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触。

所以,他提供的情报,她一直处于十分信九分的态度。

抓着衣襟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心里突然对于自己能够在这场关系着自己和自己背后那些可怜孩子们未来的王权战争,有了一种莫名的排斥与厌恶。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衫中某个部分隐藏的那件小挂饰,她微微摇了摇头,将这种负面的情绪甩开,眼神重新坚定。

隔着池迦她向艾依达娅问道:

“你是贝萨影都的人?”

“拿破仑那个跛子,也配指挥本小姐。先将他的枪法练到能够突pò

音速再说吧。”艾依达娅似乎根本不在意背后已经将沙贼盾军屠成一地残肢断脚,隐约间开始将集阵方向指向他们这六个人的幽蓝骑军,语带不屑地回应道。

白采薇心下微微一松,抿着的薄薄嘴唇沉默片刻后提醒道:

“他们要冲过来了,你能挡住吗?”

艾依达娅回头望了一眼,阵势已经集结完毕的幽蓝骑军,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想了想,忽然摊手对隐藏在池迦背后只侧露着半截身子的白采薇笑着说道:

“我为什么要挡?”

白采薇意识到这句话中蕴含的意味,不禁掩口似是要遮住自己惊惧地神色,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方才坚定的神采瞬间被绝望所充斥。

“真不知dào

修罗殿怎么会派你来到撒叶城具体监督执行王权战争,你完全就是个天真的少女嘛。”艾依达娅在林萧还没觉察到的时候闪到他们身边,抚摸着手链,心中默念着移动空间的那个咒语,一边对着面色凄苦蕴藏着愤nù

的池迦和不知所措的白采薇讽刺道。

林萧手里抓着大马刀,耳畔忽然听见艾依达娅的低语:

“抓住杜科和萨都,还有那只猫,我要转移空间了。”

林萧神色一怔,不知为何很自然地看向白采薇,白采薇的眼眸也在此刻不知何故投向他。

他的脑子里闪过从黑暗甬道中漫长旅途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主仆二人时的场景,和当时自己的某个承诺。

看着那双陡现绝望的眼眸,感受着其中的某种意味,想起自己说过要帮她调养身子的承诺,鬼使神差地撇开艾依达娅想要阻止而拉扯向他的手,拖着大马刀,站在了池迦身旁,对那个眸子露出疑惑与惊喜神情的白采薇说道:

“我想我有必要让你活着。”

说话的那刻,他避开了艾依达娅恼怒地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小猫咪,想起那个夜晚小猫咪突然做出的耗费生命之源为身后女子治疗的举动,心中默默说道:

“为了小森森的生命不白费。”

他知dào

,如果小森森此刻是苏醒状态的话,一定会骂自己是个白痴。

然而,小森森不知缘由的昏迷不醒。

那么,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应该不会让它生气吧?

自己果真是个热血而阳光,正直而且善良的好男人啊!

他望着向自己这几个人徐徐推进的幽蓝骑军,心中赞叹着自己道。

艾依达娅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想从林萧侧影中看出少年此刻做的如此堪称狗.屎的事情,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

林萧不是没有想过请求艾依达娅带着白采薇两人一起离开,但随即思虑到白采薇所代表的势力与艾依达娅的族群是怎样的剑拔弩张,终究没有开口,而是选择自己来承担。

承担这个也许根本由不得自己活下去的重责,以及似乎与他毫无关联的狗.屎事情。

他抬手摸了摸小循环所在方位,试着调动了体内所余不多的元力,暗暗祈祷着,五大封印如他所想那般,是真的有着自我思维,并且不会坐视自己身死。

不然,自己真的就亏大了。

就在这时,幽蓝骑军的方阵突然加速向他们冲锋而来。

第052章:面对着邪恶,正义颤抖了!

林萧斜身拄着那把从储物衣袋中掏出的大马刀,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冲锋而来的幽蓝骑军方阵渐渐眯起,闪烁着的眼神所流露出的气息,让站在他身边的池迦微微侧目。

池迦伸手到背后,将目光带着感激又有些纠结的白采薇往林萧反方向推了推,回身轻声嘱咐道:

“若我战死,主子第一时间用那个东西离开荒族,不管修罗殿会有怎样的怒火,主子也要好好活下去。”

白采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池迦的眼睛微微一凝,一个小物件从他手中塞进了姑娘的手中:

“好好活着。”

白采薇望着这个老人的眼睛,看着他苍老的面容,想起过往的那些岁月中,真zhèng

关心着自己寥寥几人里,只有这个叫做池迦的老马夫,安静沉默地在她身旁看着她从卑微成长为能够在白族内部发出声音,逐步地走上一个属于她和她背后所守护的那些人,能够站立的舞台。

她翩翩起舞于徽镜湖畔地山水湖光,亭榭楼台,他微笑着站在身旁为自己抵挡着那些翩翩佳公子的疯狂追捧。

她剪影黑夜红烛窗前安静捧书诵读,皱眉思索,他沉默着递上温热滋补的宵夜让自己咳出的血迅速弥补。

她神色凛冽语气决然争取王权战争,慷慨呈辞,他木讷着蹲坐在马车前等待着少女喜悦坚定的脚步从远处行来。

跋涉千万里,孤独的旅程,残缺的生命,唯有这个老人始终不肯放qì

自己,为自己鞍前马后,为自己一次次践行着当年雪夜里的承诺。

白采薇捂着嘴,无法言语着摇着头,却渐渐遵循老人的嘱托向后走去。

艾依达娅将这一幕望在眼中,心中毫无涟漪波动,手腕上圈着的银色手链以肉眼无法察觉的极速一掠而过幽紫色,带着咻声向着白采薇电射而去。

速度极快,快到池迦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望着白采薇仰天倒地,一股幽紫色从她的面颊上一闪而逝。

池迦猛然转头看向艾依达娅,眼神愤nù

,暴喝一声,不知从何处突然抽出一把巨大的剑斧,枉顾于冲锋而来的幽蓝骑军,朝着艾依达娅猛地砸去。

艾依达娅狡黠一笑,芊芊玉足在沙地上轻轻一点,朝后缓缓退去。

她后退的速度并不快,池迦手上的剑斧速度极快。

剑斧在空气中呜呜作响,仿佛飞速旋转的齿轮,空气中甚至隐约间迸射出火星。

剑斧在这寥寥火星中似是得到了无穷力量的灌注,忽然呜呜声音调陡然升高,尖锐地鸣音像是长尖指甲挠着铁门一般刺锐耳膜。

那声音刺耳,旋转的速度更加快。

在那些冲锋而来的幽蓝骑军眼中,剑斧在空气中几乎只剩下道道残影,一道接着一道,毫无滞涩,根本看不清哪一只斧头是剑斧本身的斧头,还是剑斧高速行进所形成的残影。

幽蓝骑军沉默于这突然的变故,心中虽然微微有些惊讶于能够将这种普通的武道练到这种程度,但冲锋并未因此而有一丝的停滞,就像是一匹全速奔袭的马,四十人融合为一个集合在一起的骑兵,搭着马侧声的刀鞘,唰地一声,整齐划一的拔出,扬起。

沙地在奔势如雷的马蹄中,闷声震动,跳动着的石砾不断向天空冲击着更高的高度。

林萧愕然于艾依达娅的行为,惊讶于池迦的行动,忧愁于眼前已经脆亮的刀锋劈向自己身前的弯刀。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三年在黑森林逃避和对抗的种种影像,闪过那些每日清晨郁闷苦痛循着某种不可知的轨迹所做的别扭早操。

身体内部的五大封印识海中平静无波,然而在这平静无波的前方,陡然出现一丝颤动,这丝颤动从识海的某个不可知轨迹里如同石子入湖一般圈出的涟漪,从识海中一点而后一线,随即一面,最终放大至整个身体。

这短短一瞬间的本能颤动,惊醒了沉睡火山般的五大封印,也同时使得三年内每日都在努力适应的别扭早操所形成的反应充满了整个身体。

林萧反应速度在一刹间从供四驾马车并行的宽阔石子路放大成为一条唯有光速才能超越的速度。

那把弯刀冷厉锋芒背后狰狞的面容,像是三年前初入修罗境时面对来自平然境军方所流露出的那种漠视生命的冷漠。

面目刚硬,神色冷峻,眼神仿佛看向死人一般地冷意森森。

没有平然境军方所流露出的那抹残忍的笑,只有冷酷的漠然。

一道巨大的扇面银光在那柄弯刀即将劈上面额时,忽然间消失在林萧身侧,再次出现时一声呛然之音,在颤抖中砰然响起。

那个冲击而来的冷漠面容第一次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隐没不见。

那个兵士的反应极其迅速,上一刻这一击被大马刀咯噔挡下,下一秒弯刀便再次向大马刀狠狠地劈下,中间间隔时间之短,力道由旧力将殁新力便生的速度之快,使懂得这种困难的人瞠目结舌。

更让林萧心生警觉和恐怖的却是那股再次劈下来的力道从自己颤抖的感知中竟然整整扩大了十倍力量。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去思考这种有悖于人体常识的极速,林萧腰身向下微微一沉,双脚不丁不八如同一株根植数百米地下的参天大树,稳稳当当地连忙摆出一个能够最大范围消解这股力道的姿势。

同时,林萧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一种从来没有碰见过的寂然冷意从全身的颤抖中涌向两只紧紧握着大马刀刀柄的手。

那从上方而来十倍于先前的力道终于和大马刀刀刃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林萧闷哼一声,手掌中的颤抖忽然如同错觉一般发出嗡地一声,似是被小锤子敲着的铃铛发出的震荡波,那个波纹伴着颤抖,延续进刀柄,随着刀柄窜进刀身,而后连着刀身向那柄从上方而来的弯刀还未离开的冷翠刀身上颤去。

冷漠骑兵的目光再次闪过一抹诧异,似乎不太相信自己习练多年的特别法门所形成的三连击,居然被眼前这个面目明显受到自己强dà

力道震荡了身子而闷哼痛苦的少年连续抵挡了两击。

他神思中诧异,手上的反应根本没有一丝懈怠,立即就要提起弯刀进行三连击的最后一击,可以扩大自己劈下力道二十倍。

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发觉自己一直稳定如山的刀身,即便两次力劈而下,也没有一丝颤动的刀身,突然间有了一丝颤动。

他冷酷而至漠然的面容终于有了动摇,神色一变,丰富的作战经验第一时间便使他意识到眼前少年的奇异。

脚蹬上的马刺对着座下战马狠狠一刺,如磐石老藤一般遏制着战马在此一刺中即将而来的激烈举动,紧紧地将战马夹紧,向后一扯,战马瞬即就要向后退步。

手上的弯刀更是感觉到那丝颤抖时便急忙撤回,但是那股从林萧刀身上蔓延而来的颤抖,以数倍于他反应速度的速度震动了自己的弯刀,那个力道似乎拥有着反噬的能力,竟然在一路作用的同时,吸收了自己力劈下来的十倍力道,以远超于自己力量的力道反击而来。

砰地一声大响,他只觉得从那股力道中蔓延而来的颤动从一个点,临到他手腕时已经扩大到了一个面,随即身后的骑军们以肉眼看见的颤动眼睁睁望着第一个冲锋的同袍全身砰然爆裂炸碎。

战场上瞬间一静。

远处沙贼战场上正自指挥着打扫战场的这支幽蓝骑军的长官,远望见这一幕,神色霍然一变,抬手向身边的指令兵一挥。

指令兵立即鼓着腮帮子对着手中的长号吹起。

幽蓝骑军安静沉默着向后退去了一段距离,而后沉寂冷漠着齐齐抬起头,望着那片沙地上的血肉模糊,一种蕴积的愤nù

在骑军队伍中扩散。

被艾依达娅轻轻一拳便击倒在地的池迦将震骇的目光投射在愣愣站在沙地上还在微微颤抖着的林萧。

白采薇仰躺在地上惊骇低呼,似乎压根儿没想到这个惫懒少年居然拥有如此强悍血腥的手段。

艾依达娅微微蹙眉,先是朝着那支退后的幽蓝骑军远处的那个冷看着这边的长官望了一眼,而后掩藏着自己心中的惊异,声调平稳地问道:

“林左肃,你没事儿吧?”

林萧的身子还在颤抖,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血红的一幕,脑海中不停闪烁着方才那个士兵在颤抖中突然爆zhà

的场景,神色苍白。

艾依达娅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他想着要给一个好的表情,至少不能让对面那群后退了的骑军看出自己现在体力几近匮乏。

艾依达娅看着僵硬转过头,面容惨白如纸的林萧,在脸皮上扯起一丝比哭还要凄惨的笑:

“没没没事儿。”

这笑容落在幽蓝骑军那个远处沙地上目光冷峻的长官眼中,那名长官思索了片刻,突然提着缰绳,从那片沙地上纵马而来。

第053章:把我拽走只为衬托你血的装逼?

腓特烈纵马在沙地,膘肥骏马重重地踩踏溅起无数细密的沙砾,他的心绪此时也如这些沙砾一般跳脱不安。

这次剿灭沙贼的主力军并不是幽蓝骑军,而是第一次冲锋准bèi

斩杀林萧一行不成,反而成为艾依达娅手下残尸的麦格城骑军。

他不愤nù

于麦格城骑军被那个笑时倾人国,冷时狠如狼的女人一击杀之,对于他这样骄傲的人而言,麦格城骑军只是勉强算是同袍的战友而已,他们的死活根本不会引起他一丝的涟漪。

幽蓝骑军是大萨满守护骑军,属于私人卫队,人数一直限定在一千人,每一个骑兵战士都是通过层层选拔,一路过关斩将,历尽艰辛才得以入骑军团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幽蓝骑军的选拔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不允许任何**修行者进入,所以从一开始这群骑兵便是以偏门武道为修习方式。

这种偏门武道的修习方式,便是幽蓝骑军三位副官之一的腓特烈都不清楚来源于世间哪一个境层。

然而这种偏门武道的修习成效惊人,若非幽蓝骑军有着“入幽蓝骑军,终生誓死”的强制命令,随便放出去一个骑兵,配备上那套专门为幽蓝骑军对抗**修liàn

者的装备,完全是任何一个境层统治者所不容忽视的强dà

战力。

腓特烈进入幽蓝骑军十五年,成为副官五年,执行秘密任务十九次,面对的敌人有许多甚至根本不是荒族那些井底之蛙所能够想象的强者,除了多年前一次任务中死伤四十多人以外,这些年来,幽蓝骑军未曾死过一人。

可是,他的眼眸略带着一丝怒意,盯着突然出现在沙丘之上的一行人中那位面色苍白,笑容诡异的少年。

马缰缰绳随着他手指地拉扯微微向后,胯下骏马呼哧着响鼻,有些不安地在爆裂的尸体残肢前方停下。

腓特烈沉默着望着那堆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血肉模糊,想着这个多次执行极端秘密任务而不曾死去的人,就在前一刻,在他眼前,在他的同袍面前,被一个看不出任何强dà

的少年诡异的爆裂成一堆惨烈地碎肉渣滓,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够发出。

身后的幽蓝骑军沉默而怒意压抑燃烧着看着前方的长官,等待着长官抬手,便冲上前去,将那个少年撕裂成一道道比碎末更加零碎的碎沫。

不知过了多久,腓特烈的目光从那血肉模糊之地缓缓向上移动,那双平静下来的眸子定格在前方拄着大马刀面目苍白汗液流淌的少年身上。

林萧实jì

上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还处于某种懵懂之中,他从来就没有遇见过今天身体这样的诡异状况,无论曾经在黑森林内如何的被那些愤nù

嘶吼的巨兽追逐,几次濒临死亡,都没有在身体中发出这样的颤抖。

他回转过头,沉默着望着前方的军官,望着这个军官眼中流露出的危险目光,渐渐皱起眉头,那两条清秀的眉尖深深地蹙成一个山川。

山川的眉形成的思索,与眼前的军官无关,与军官身后随时可能爆fā

出火山喷发般暴烈杀意的骑军无关。

他只是单纯的进行思索,思索这种颤抖的来源,来源于神mì

的五大封印,还是那个每天早晨被师傅督促练习的别扭早操。

这种思考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被打断。

打断的声音平稳有力,语音短促清晰,只有四个字,却偏偏说出了极其壮烈的气势:

“杀——人——偿——命!”

林萧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这个开口说话的长官,紧锁的眉头稍稍松了松,有些诧异。

诧异于杀人者的说法,诧异于军队居然提出这样一个根本不会为任何懂得军队承载道理的人所承认的规则。

他很想开口骂一句:滚你个蛋子。

可他不能开口,身子虚弱得只有拄着大马刀才能勉强站直,那种颤抖的力量似乎在爆fā

之后,将他全身的力qì

全部抽光,现在别说开口骂人,甚至连呼吸都觉得艰难而无力。

腓特烈说完话,没有抬手向前一挥,让身后被怒火充斥着胸口间似乎要爆裂开的膨胀火药般的骑兵们冲上去,而是跳下马匹,从马鞍侧方的刀鞘中抽出一把碧色的弯月刀。

一步一脚印,一步一呼吸,速度平缓,面容平静地握着刀柄,横在身前,走到林萧身前一米处。

单挑?蛋疼!小爷现在别说打架了,就是开口说话的力qì

都没有,小爷自己还莫名其妙着呢。

林萧知dào

自己现在的情况根本抵挡不住这个看起来沉默平静持刀而来的军官,可惜军官是要他偿命的,怎么也不会让他休息足够了,再单挑吧。

就在这时,林萧脚下忽然一股力道狠狠地将自己击翻在地,然后一根长鞭像是蜿蜒盘绕枯树的蛇,将自己向后拖拽了数米。

晕头转向,浑身乏力的抬起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站在原先自己位置的人,张嘴喊出声,却发xiàn

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如同老式的鼓风机,只有荷荷声向外发出,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儿,都得不到完整的表达。

池迦提着自己那把剑斧,剑斧方才忽然演变成为一根柔若无骨的长鞭,将虚弱无力的林萧拖拽离开眼前一脸平静冷漠,稳步向他走来的军官攻击范围内。

池迦那张朴实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唏嘘感慨之意,望着眼前丝毫未曾因为林萧被自己拖离而有丝毫停顿的军官,开口说道:

“强词夺理到你这种程度,真不知dào

那些已经死在你麾下弯刀血浆中的沙贼们,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nù

和讽刺。”

腓特烈抬眼看了一眼池迦,冷声回应道:

“所以,他们死了。”

短短六个字,涵盖着他的回答中所蕴藏着来自于幽蓝骑军过往战绩所带来的骄傲与自负,以及那强dà

的实力所形成的信心。

池迦摇了摇头,他过往年岁中只见过一个人有着这样的自信与骄傲,那个人后来成为了修罗殿上七大帅之一,安坐于东南方向的边界,沉默倨傲俯视着每一个敢于向他所驻守的边境进行侵扰的敌方军旅,碾压的生命在短短年岁中,已经与整个荒族人口相等。

池迦偏头望向被艾依达娅不知怎样的攻击导致身子半软,无法动弹的白采薇,平静的解释道:

“他救了您一命,所以我替你还他一命。”

艾依达娅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耳中听着池迦的话语,低声讥笑一声:

“假仁假义。”

她没有任何想法帮zhù

方才可能面临身死的林萧,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里也是捏着无数条性命的杀戮者,只是在后来由于某些隐秘诡异的原因,逐渐退居于幕后,安静待在布下阵法的小院子内,随意着翻卷读书,偶尔替自家的某人占卜算卦,多数时候会躺在院子内青青草地上望着头上的漂浮大陆,神思中思念着某个再也不能以本身面目去正视面对的人。

对于池迦,她更加没有兴趣协助抵挡那个幽蓝骑军军官的攻击。

池迦不明白幽蓝骑军愤nù

的缘由,不懂这个长官开口吐声便是杀人偿命四个字的理由,但艾依达娅明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白采薇从那些修罗殿资料的信息中隐约明白。

如果借着这个长官的手,除掉池迦和白采薇,那肯定是件让自己很开心的事情。

立场的不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艾依达娅与白采薇之间的矛盾。

她将目光投向正挣扎着想站起坐起身子的林萧,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幽蓝骑军死去一个士兵,那个可能还待在贝萨影都的矮壮秃头不知将如何的愤nù



难道需yào

将这个自个儿有些兴趣的少年,带去给某人看么?然后请某人去找秃头,进行相关交涉么?

她皱了皱眉,想着前些日子无意中起的一卦,对比着前两天因为古兽气息而起的卦,觉得将来的事情,有些不太符合自己看到的轨迹。

晃了晃脑袋,目光看向那个军官,和军官前面沉默不语,提着剑斧冷漠面容的池迦。

腓特烈抬起手,将手中的碧色弯刀朝胸前横置,冷声道:

“腓特烈。此刀——‘闭牙’。”

“池迦。此剑斧,无名。”池迦抽了抽嘴角,似乎想笑。

“修罗殿的人何时如此仁义?要真如此,你们修罗殿岂不是第一个被万夫所指,唾海覆灭。”腓特烈冷笑着开口讥讽道。

池迦目光一凛,那柄碧色名为‘闭牙’的弯刀不知何时突然从腰侧一个诡异的角度,向自己的脖颈处砍来。

池迦的剑斧猛地旋转开,像是方才对付艾依达娅的那种速度一般,疯狂的旋转着,发出嘶嘶的尖锐叫声,剑斧斧把尖头的剑如同一柄突入厚实墙壁的断裂金石的神兵,狠狠地格挡在弯刀的进攻方向,随即全身力道向下一压。

腓特烈冷漠的面容上神情不变,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恶毒的嘲弄之意,碧色的闭牙刀身上忽然流窜过一道浅碧色的条纹,纹路一闪而过。

然而池迦手上的压力却陡然大增,原本按照正常的防守与攻击方位而言,真zhèng

有压力的应该是处于下方的腓特烈,而不是处于上方施加压力的池迦。

但那浅碧色的条纹一次闪过,两次闪过,三次闪过

每闪一次,便有一道力量从中反作用于池迦的剑斧。

池迦面容渐渐苍白,嘴角处更是有了一丝血迹流出。

腓特烈眼中冷厉杀意陡现,忽然抽刀断阻,横身于前,猛然一声大喝,趁着池迦剑斧抵空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疾风劲雨般砍向池迦的脖颈。

池迦眼中惊诧,已经咋腓特烈眼瞳中清晰可见。

下一刻,火星迸溅!

【看完记得收藏哦】

第054章:我很傻很天真哟!要爱护呢~

掀开布帘,曲眯着眼睛透过缝隙向帐篷前冷漠面容的幽蓝骑军兵士看去,想着一刻钟之前,池迦在那个长官弯刀诡异弧度里血溅五步,惊骇震颤的背影,林萧摸了摸自己依旧跳动着的心口,暗自心悸,隐隐间甚至有些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

那个长官没有将池迦的身子砍剁成一地的肉碎沫渣,身后沉默以至于怒火憋于心间无处可泄的幽蓝骑军,也没有顺势冲上坡子将他们这六个人碾成磨坊中的血汁儿。

林萧记得很清楚那个长官弯刀在最后一次与池迦的剑斧相交迸溅出火星时,从池迦肩头处投向挣扎着想要坐立起来的自己时,那冷酷幽深的眼神。

那种眼神林萧只在一个人身上曾经偶然瞥见,只是那个人后来碎末在他引动自那三个不知从何而来将他带入这个世界的所谓魔,注入他身上的能量。

一念起于方才那场单挑,一念便往生于过去那些已经渐渐没有什么念想的人和物。

林萧身子微微打了个冷颤,平息着自己内心早就有所疑问却无从线索得知的关于那张契约的问题。

他松手放开布帘,转身沉默走入帐篷内。

“艾依达娅真的能够将我们救出?”帐篷并不大,但狭小的空间中只有区区四个人,以至于白采薇只是轻声询问,便使得其他两个神智尚清醒的人将目光都置处于她那张此刻有些脏乱的面容。

“或许能救出我们,但能否将你一起带走,那就不一定了。”林萧望着这个自己从黑森林中走出后,见到的第一个女性。白采薇的模样清丽,不算绝美,特别是那两道柳眉,在鬓角处突兀的微微挑起,破坏了一种微弱的柔顺。

假使不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凝视,林萧也发xiàn

不出她眉眼间那突兀的挑起。

白采薇抱腿坐在帐篷中,衣饰脏乱,听到身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人做出的回答,垂目盯着沙砾零碎的地面看着,一时间有些默然。

林萧抓了抓头发,吐一口浊气,心想自己只是说出一个事实,用得着这样像是要泫然而泣的模样么。再说,你一贯的表达都是轻声细语,却极为有魄力,何故现在一下子就柔弱成这等模样,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影后级别的戏子不成?

他不能以自己的思维理解白采薇此刻表现出的柔弱,若是能够理解,大约他也不必在这帐篷中一筹莫展。

萨都清醒时间并不久,睁眼便见着帐篷,心中自然而然便了然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虽然微带着疑惑,不过对于那些帐篷外发生的是是非非,也只能保持缄默。

面色依旧平和,将心中疑惑之色掩藏在清亮眸眼的深处,只是惯常拥有的微笑终究还是在此时帐篷中的某种压抑气氛里,渐渐化作一丝沉郁积淀在面容的某一处。

听着白采薇问话,萨都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

“幽蓝骑军极少对荒族对外的战事有兴趣,这次突然出动,也只能说是你与我那学生之间所达成的协议,已经使得萨拉丁认为除了平叛,没有任何别的途径可以将这场即将掀起并且必然会引来修罗殿北方军团再一次入侵的内部叛乱平息。”

白采薇沉默片刻,抬起头,望着萨都那张平和的面容,神情微微有些复杂:

“在会馆里,我和你辩论过历史的趋进,但我从来不认为你们荒族能够继xù

长存zài

修罗境。”

她不愿意这个老人的话语将自己一直坚持的执念所承载的如今进入荒族所承担的任务击成一地的渣滓。

萨都微微一笑,林萧不能理解白采薇此刻的柔顺,他却是知dào

这个少女瘦削的肩膀上所承载的是多么沉重,然而此刻终究是要看外间那个比眼前少女更加神mì

的风.流女人的斡旋,所以他无事,故而生非: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物。可如果守护的人需yào

牺牲另一批人的守护才能够获得,那这种守护是自私并且有罪的。”

林萧皱了皱眉,眼睛在这两个看起来神色有些异样的人脸上转悠着,他固然能够听得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组合起来的具体含义,让他觉得比此时面临的棘手情景更加的莫名其妙。

“我说,那个你们能不能别在这玩历史演变论啊。我不是很清楚这个里面的弯弯道道,不过我清楚一件事儿,我们总得逃出去吧。”林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道。

“你放心,幽蓝骑军在方才没杀了你,自然就不会再杀你了。”萨都握拳放在嘴唇间轻声咳了几声说道。

“为什么?”林萧清楚的记得那群幽蓝骑军兵士在自己杀掉一个他们的同袍后,流露出来的愤恨之意,那种愤恨哪有那么轻易的就在重伤流血差点死去的池迦伤势中化解。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懂得,幽蓝骑军对自己那种刻骨敌意从何而来。

正如池迦在坡子上所说,军队死一人,便要杀人偿命,那岂不是天下最没有道理的道理?

况且那个长官从池迦肩头投射而来的那刻骨的冷酷漠然眼神,绝对不是什么仁慈。

“我不知dào

艾依达娅为什么帮zhù

你,正如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收你做了徒弟。但我想,终究是差不多的理由,既然由于池迦帮着你抵了半条命,那么我想,艾依达娅必然有办法让那个幽蓝骑军长官将麾下士兵的仇恨转移到别的地方。”萨都嘴唇吧嗒了一声,目光看着眼神复杂的白采薇,解释着相关的问题。

萨都的回答根本无法让林萧的疑惑得到充分的释疑,只是听到萨都最后一句话,想起池迦目前不知在何处的状况,继而忧虑起白采薇此后可能面临的危险。

可惜小猫咪被艾依达娅带走了,又关闭了心灵锁链的单向通道,只能接收不能释fàng

。林萧想着若是小猫咪能够和自己说上话,大约可以找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解决目前的状况。

白采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亦或者是自暴自弃?林萧皱了皱眉,觉得这样的话语,实在是一种相当不祥的感触。

“荒族也只能欺负孤女老者。死了也算一了百了。”

“天真。”萨都摇了摇头,抬手拍了拍意识不清晰故而有些昏沉模样的杜科,对白采薇这句话做出了一个相当严厉的评判。

这处临时搭建的行军帐篷就在这时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艾依达娅面色潮红,仿佛刚刚做了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微笑着走进帐篷说道:

“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回撒叶城。”

林萧一眼便清楚艾依达娅的斡旋终究是失败了,否则自己这几人跟着外面依旧在等待命令的麦格城骑军去麦格城便是,又何必回到撒叶城。难不成六个人跑出来,就是为了受伤流血做俘虏的么?

萨都沉默片刻,站起身子,从袍子中拿出一件蓝色的小挂坠,递给艾依达娅,想了想,开口说道:

“你把这个拿过去,或许有用。”

艾依达娅看着手掌间的蓝色小挂坠,心中闪过一丝愠怒之意,然而之后还是仔细看着那个蓝色小挂坠,越看越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

“这是?”

“蓝玉墨坠。深蓝荒海深处在极寒天候中才能形成的特殊材质。有它,可以抵御一次锻灵高手的全力一击而不死。听闻拿破仑遍访荒族,数年万金而求不得。”萨都的话戛然而止。

艾依达娅微微张着嘴,林萧望见她嘴角处还残留着一小块ru白色的汁液,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干了什么事儿。

艾依达娅沉默片刻,转身掀开布帘走了出去,想必是去那个长官那边看能否将自己六个人随着麦格城骑军前往麦格城。

萨都望着艾依达娅消失的背影,突然叹息了一声:

“我屋中那些羊皮卷这次可就糟了难啦。”

林萧嘴角微微一抽,特想开口问老头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是什么道理。

“切,你又还能活多久。”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帐篷中,林萧看着那个面目苍老的跟树皮没啥差别的老头,心里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杜科晃了晃脑袋,仰起头望着头顶上的那片灰茫茫的帐篷顶。他看了多久,帐篷便沉默了多久:

“我不管你到底将蓝玉墨坠丢给拿破仑想告sù

萨拉丁什么,我只是想知dào

,你凭什么相信那个女人?”

萨都望了一眼杜科,摇了摇头,指了指杜科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说道:

“所以你是九大萨满最后一个,而我则能够成为圣哲者。”

“这他妈有什么关系!”杜科有些抓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好意的询问,换来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嘲讽。

萨都没有理会他的狂乱,擦着林萧的身子,走近帐门,掀开布帘,看着两边朝自己看来的幽蓝骑军士兵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我叫萨都。我是圣哲者。我想见见你们这里的最高长官。”

第055章:你是女人?嗯。我照样儿碾压!

站在帐篷前看守着林萧等人的士兵,听着萨都的话语,眼神渐渐亮起,看向萨都的眼神从疑惑渐而清晰随后恍然。

萨都看着这个士兵的面容,想起数年前的那场盛大光彩的烟火盛开在圣城特洛兹的天空,自己作为一个失败者,废掉了一身精湛修为的萨满术,手持着节鞭,被幽蓝骑军押解着前往荒族最荒芜的深蓝荒海,困禁于深蓝荒海的腐山,日日夜夜受着荒海之中以吞食腐山腐竹为生的夜魔啃啮肌骨的深痛。

不久之后那个佝偻着腰背一直沉默于圣城特洛兹的老人,趁着萨拉丁闭关冲击锻灵,矫诏将自己从深蓝荒海的腐山放逐到荒海上遍地沙砾碎石毫无绿色植被的天峭之上,又特地从荒族草原中圈了数百只公羊扔到天峭,让自己放牧为生。

这一转眼便是数年过去,萨都带着怅然神色对这士兵说道:

“我记得你。当年你嘴唇上还是一层浅浅的绒毛,如今也是执行过数次特殊任务的精兵了吧。”他的话语平常,站在这个士兵的身侧,偏头看着远处隐约传出呼喝声的沙丘坡子。

那个士兵抿了抿嘴唇,捏了捏手指骨节,定神细看眼前这个曾经站立在荒族世界最有权势的人,回忆着当年他的模样,对比着如今的模样,不禁生出一丝唏嘘感慨:

“您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幽蓝骑军中传了很久,只是我们没想到,你能在那样的环境中悟出圣哲者的经义。”

萨都目光平和,默然于士兵的话语,笑了笑,随即抬起手指着那片沙丘说道:

“那位长官,我没有见过。所以,我想见见他。”

那个士兵点了点头,将看守帐篷的任务交给另外一个士兵,领着萨都向那边走去

恰在此刻,帐篷前方的某个沙丘坡子上,腓特烈喘着气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杀戮手段层出不穷不停从嘴中吐出ru白色液体笑声肆意狂放的女人。

艾依达娅笑声微微有些尖锐,像是被人捏着鼻子说话一般:

“第一局,我胜!”

然后她慢慢俯下身子,腓特烈身子陡然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在心头闪过。

咻地一声,如同闪电一般,眼前的女人从袖口间突然滑出一把秀气的小刀,欺身跃前。

腓特烈只觉得眼前寒光闪烁,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精光爆射!

萨都走得很慢,很缓。

士兵微蹙着眉头,抬头看了看那个坡子上长官隐约的身影,想着那个女人在不久之前将麦格城骑军十人小卫队砍成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臂,想着那个女人的残忍眯起眼睛时流露出的危险,他不禁放缓了脚步,渐渐地与萨都的脚步节奏相吻合。

萨都看了一眼士兵,笑了笑:

“她很强?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力了,所以有这样一个强dà

的护卫应该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能和腓特烈副官战到现在,的确很强。她是您的护卫?”士兵脚步稍稍提了点,朝着那片突然扬起黄沙的沙丘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询问道。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有什么能力在撒叶城活到现在呢。想杀死我的人,在荒族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吧。人人都是位高权重,我一个普通到没有丝毫防身能力的老头,除了招一个有些实力的护卫,还能怎么办?”萨都扯着这个谎言,心中谋划着待会儿需yào

做的事情。

士兵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萨都的仇人很多,请一个护卫实属正常,这在荒族大贵族间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个护卫是个女人,有点儿让人惊异。

“她叫什么?腓特烈副官不认识你,你若是当时站出来,大约也不会让我们愤nù

。”士兵想了想,幽蓝骑军本身对于萨都当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抵触感,虽然作为萨拉丁的私人精锐卫队,应当忠诚于大萨满。

然而,萨都当年作为首席萨满,坐在静灵堂御座上一坐便是数十年,不知多少次与幽蓝骑军合zuò

进行特殊任务,从荒芜的极地冰原一直奔行到火热的沙焰之都。

幽蓝骑军真要生出对萨都的怨怼之心,也就不会在三年前萨都归来时,没有半道阻截了。

士兵恭敬于萨都,故而说着那些解释的话语。不愿意这个老人心中有任何的不快。即便他其实知dào

,这个老**约再也没有机会登临曾经的高度。

萨都扬起头看向那处沙坡,轻声道:

“艾依达娅。”

砰一声狠狠地撞击,那把秀气到极点的小刀以在空气中发出嗤嗤的高速刺向腓特烈,那具能够引起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血脉砰张的诱人躯体撞进他的怀中,然而腓特烈没有丝毫的旖旎情怀,反而带着深深的戒备,左脚向后连续滑出数步,务必是自己的身体能够尽量远离这个危险高速冲刺恍如一只饥饿的母豹。

艾依达娅紧紧闭着嘴,口中的白色体液依旧从她嘴角处随着自己身体的舞摆提高的速度,向外溢出。

腓特烈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额头滴出的汗液,心底开始思索该如何离开这个疯婆娘的疯行疯状。

一想到自己居然头脑发昏的答yīng

这个女人的赌约,三局战斗,胜一局便需yào

答yīng

对方一个要求。

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的贪图她媚惑的容颜,如水蛇一般妖娆蜿蜒的身躯。

腓特烈想着,向后退去的脚步突然向沙地上重重地踩下,像一棵生根的树,扎在这片沙地之上,双臂平放交叉于胸前,眼神凛冽,在那片寒光向自己的臂膀刺来,那具丰润身躯如同油滑于沙丘之上的角腹蛇如电一般将要闪入自己怀中时,遒劲迸发,筋骨猛然硬如钢铁。

艾依达娅眯着眼睛,手中的那把秀气的小刀如同一道不断绽开在沙野上的花朵,朵朵开放着,一片寒光便是一片花瓣,花瓣飞舞,她便是花中仙女,踏花而来。

钢铁硬,花瓣软。

刀光刺入钢铁之中,像是一头闷声狂奔的犀牛扎进了横隔前方的坚厚墙壁。

艾依达娅一声低喝,迅捷抽刀,然而腓特烈抵着秀气小刀的坚实手臂此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死死地紧抓着这把小刀。

艾依达娅果duàn

放qì

拔刀,迅疾向后退去,却发xiàn

自己的手臂就在这一刻突然被方才还在眼前的那只腓特烈手臂紧紧的抓在手中,那只手臂如同一把铁钳一般毫无缝隙地夹着。

艾依达娅掀起眼帘,露出被发丝遮掩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对面俯视而来的冷漠面容上镶嵌着的冷酷双瞳,手上力qì

不减分毫,手肘突然向前突进,身体内的气力沿着诡异的路线伴着她嘴角边渗出的越来越多的白色液体,膨胀着沉默着狠狠地撞向那两只似是横隔了一切路径的坚硬沉重手臂。

腓特烈手臂一麻,闷哼了一声,心中惊讶于这个女人突然勃发而出的力道,眼眸中的精光逐渐闪烁的更加明亮。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齿隙间流露着一丝血腥气。

即便如此,他下半身依旧沉默而坚定地生根于沙丘之上,艾依达娅撞击过来的力量,将他的上半身向后压下,那丰润的双胸所带来的触感紧贴着他的手臂腓特烈看着那双渐渐平静下来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艾依达娅一直盯着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悸,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伴着腓特烈生根的双脚高高扬起,狠狠地毫无怜惜地击打在艾依达娅双腿之间。

艾依达娅噗一口白色液体喷出,腓特烈伸出舌头tian舐着喷溅在自己脸上的白色液体,发觉那是一股每个男人成年后都会拥有的腥臭味,心中微微一慌。

艾依达娅眼中扬起笑意,猛然垂下头,似乎双腿之间来自于腓特烈力道十足并且毫不停顿地击打根本没有感觉一般,她薄而艳的双唇上下开合,紧紧贴着那双坚硬如铁,横隔了她一切击打与刺入并将使她的这次战斗陷入无用功的臂膀,闷声说道:

“我吐出的是你家儿郎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精元。小林儿杀你一人,你便要杀人偿命,那我杀你十人,你敢如何!”

腓特烈双目圆瞪,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嘴中吐露出的话语,只是半个小时,这个女人哪来的本事去汲取十人的精元。

“滚!”腓特烈暴喝一声,右肩猛然朝着艾依达娅左肩撞去,砰一声,双方力道相差太大,盛怒之下的腓特烈更是力道强若万钧之石。

艾依达娅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倒飞着落在了沙丘之上。

眼前黑影闪现,腓特烈脚下一蹬,迅疾无比的冲向艾依达娅落下的方位。

艾依达娅冷汗渗出,右肩骨头发出瘆人的碎裂声,而腓特烈追击而来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一脚狠狠地碾压上她的肩头,双重力道的加入,终于使得艾依达娅右肩骨头尽碎。

腓特烈俯下身子,静静地看着艾依达娅的眼眸,伸手拨开她眼前的发丝,冷笑着一字一句道:

“第二局,我胜!”

(昨天写好了两章,网站服wù

器升级,无法登陆。现在发出来,从今天开始算吧,还欠你们十三章,另外下个月不能上架了,所以接下来一个月又是没有收入的一个月,我会努力将曾经欠下的债全部还掉的。)

第056章:天,我胸口开出个喇叭来啦!

外间沙坡之上发生的事情,除了顿步于沙坡百米开外的萨都与士兵看出个一二,并没有多少人明白其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林萧出不得帐篷,自然也不知dào

艾依达娅为了自己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林萧蹲坐在地面上,斜对面盘腿坐着清醒之后对萨都语出讥讽的杜科,白采薇依旧抱着双腿垂着脑袋看着地面上沙砾,不知何时大约便能看出一个花来。

帐篷内随着萨都的离去,一时间有些沉闷,空气中隐隐流动的气息带着一丝阴冷。

林萧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杜科苏醒,他便自然而然想到那个夜晚杜科的恶魔模样,哪怕杜科已经苍老的几乎残烛将灭,但这个老头只是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一味地沉默思考,他便觉得心中微微发憷。

杜科的眼光何其老辣,一眼便看出林萧行为上所表现的内心想法,不禁微微一笑。

林萧听到笑声,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杜科,看着杜科那张老脸上如同菊花一般绽放的笑容,饱含着一股怎么甩也甩不掉的阴冷,肩头一哆嗦,抬手摸着自己的左边胸口,感觉着其中的小循环似乎正在逐步的自我修复。

至于那个在沙坡上帮zhù

他杀人,而后又导致他差点被人杀的诡异颤抖,在池迦被腓特烈重伤喷溅的血花冲天而起时,心中一阵悸动,那股颤抖竟然消失不见,别说是颤抖,连那种虚弱感都在一瞬间消匿无踪。

林萧摸了摸脑袋,相当郁闷自己身体中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可以拿起手术刀,并且保证自己不死,一定要将自己身子劈开往里面瞅瞅,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自从五大封印上身之后,身体构造就让自己一点都不懂了呢。

好吧,如果你敢提出过分的要求,我一定会用刚刚积蓄好的小循环

逃跑。

嗯,逃跑。

啊,要强dà

的誓言啊,明悟的誓言啊,你们先等等吧。

先让我活下去再说吧。

林萧垂下眼帘偷偷盯着杜科的一举一动,心中如是想到。

“林抠货。”

突然一声叫唤,让神经已经有些紧张兮兮的林萧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野猫猛地跳起,闭着眼睛一脸苦相,连连后退摆手大喊道:

“别,别,别吃我!”

“喂!你个二货,是我!”小猫咪清醒过来第一时间联系到林萧,结果却是这样一个回应,气不过大骂道:

“我要吃你,早把你炖骨头汤了!你个抠货!”

“啊咧”林萧听着抠货两字儿,才反应过来是小猫咪又主动联系他了,小猫咪虽然知dào

林萧看不见,但还是点点头,可然后从那边传来了林萧蕴含着哭腔的恐怖声线所形成的极端尖锐噪音:

“森森!救我!”

“别嚷嚷。那个女人手底下不知用了什么泯术秘法,将我体内的活力全部压榨成疲累,导致我昏厥而眠。现在刚醒,有点虚。”

“艾依达娅?她为什么这么做?”林萧惊讶于小猫咪的话语,不禁疑惑道。

“林左肃。”那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间在小小的帐篷中响起。

“干,干什么?”林萧转头却发xiàn

自己已经贴到了帐篷的边沿,哪有半点空隙容他继xù

扩大与杜科间的距离。小猫咪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引来了杜科的声音。

杜科面皮微微一抽,沉下脸,看着林萧的举动,恼火于他的作为,沉声道:

“难道你就不想救一救萨都?我不知dào

萨都到底看上你什么,对你如此的呵护,甚至收你为学生,要将衣钵也传授于你。但你一日不敢面对我,那你一日守护不了萨都留给你的财富。”

林萧挠了挠头发,心里想着,萨都老头看着的确是像要死的样子,收自己为学生,也的确不知dào

是个什么具体原因,总不能是自己突pò

记印期时,他在自己的记忆中逛了一圈后,便发觉自己是天赋英才吧。

这么坑爹的理由,就是黑森林的老憨货也不信啊。

可是,他努力提升自己的勇气,鼓足了勇气,瞪大了眼睛朝着杜科——上方看去。听杜科话中的意思,萨都老头所谋甚大,居然想留下小爷作个萨满?

听说萨满不能结婚,还得一心一意侍奉天则之眼,小爷以后还要为泼妇报仇,还得寻找那几个给自己签订契约的家伙,还得解开五大封印,还得帮着师娘找到传说中的“懒翡玉”

啊咧,这样一琢磨,林萧突然发觉自己在人生道路上有许多事情要做。

既然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要做,干嘛还要做萨满,一辈子待在这个渺无人烟,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爆fā

战争的地方。

而且,小爷还是逃犯一名。

还是先脚底抹油找个地方躲起来比较符合小爷的风格。

一时间,林萧的脑子里转悠了无数的念头,终于发觉自己陷进了萨都的圈子里,这个圈子是沙丘,是转着圈圈的流沙,自己正在不知所觉的慢慢陷进去。

他正准bèi

开口辩解拒绝,却瞥见抬起头看着他的白采薇。

白采薇的神情依旧凄然,发丝凌乱,不知是因为萨都对她的“天真”评价,还是至今重伤不知生死的池迦。

林萧皱了皱眉,试着通过心灵锁链向小猫咪问道:

“小猫咪,白采薇气色为什么突然好了很多?”

小猫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抠货,你很善良。”

林萧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对着白采薇突然笑了起来。

白采薇愕然地望着他的笑容,不知他因何而高兴。

林萧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眸子狠狠地瞪向杜科,对杜科说道:

“需yào

我做什么,你直说吧。”

杜科看着瞪过来的眼神,洒然一笑:

“我来教你萨满术。”

林萧目瞪口呆于杜科的话语:

“我的经络被人破掉了。你能教我?而且我对萨满术经义一点都不了解。按照正常情况,我应该长时间学习萨满术,坚定了自身对它的信念,那样才能调动出萨满在天地之间的元气,然后才可以学会萨满术。并且一生都得信奉它的存zài

,才能够一直保持着萨满术的存zài

。”

杜科摇了摇头,抬起手指着林萧的胸口说:

“没有经络,用那个也是可以的嘛。”

林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下头,看着自己心口处银白色的萨满封印,随着杜科手指尖流泻出的银白色光辉,而渐渐溢出的银白色。

他的识海深处,泾渭分明的五大封印中的一处海域,一根耸天立海的巨大喇叭状的山峭,山峭上布满了无数的小喇叭,没有一个完整的喇叭,全部破损,损毁地毫无规律,从远处观望这喇叭山峭,这山峭之中竟然隐约蕴藏着一种绝望的死气。

在杜科那一指间所引动的萨满元力的刺激下,平静的深海缓缓摇动,像是受着母亲婴儿曲摇摆的婴儿床里沉睡的婴孩。

随后,那种摇动频率渐渐加大,海面升腾起娇小的Lang花,轻轻拍打在山峭之上,一些海水在无数的Lang花帮衬下跃进山峭的喇叭中,那个沉默的喇叭,空洞的喇叭,在那些海水中,突然从喇叭深处传出一声轻轻的嗡嗡声。

嗡嗡声起先只是轻动,像是低声闷喝清亮山泉涧水的老牛哞哞声。

娇小的Lang花轻轻拍打,拍打着山峭,拍打着空气,拍打着渐渐卷起一个巨大的Lang花,那朵Lang花隐约现出一只巨大的鸟状生物,神情平和,随着Lang花的节节升高,不断拔起于海面,俯望着巨大喇叭的空洞。

哞哞声从喇叭洞内在鸟状生物的眸子凝视下,忽然间发出一声沉闷的眸吼声,同时一道快到极限,看不出身形的黑色影子从喇叭空洞中一跃而出。

黑色影子一跃而出的那一刹间,那只巨大的鸟状生物忽然仰天一声尖啸,振翅俯冲,与那道黑色的影子狠狠地相撞。

巨大的Lang花将这山峭裹起。

下一刻,从其他四个封印识海中,四道充满着愤nù

又隐约带着窃喜之意的意识倏然间笼罩了这片识海。

然而Lang花覆盖了山峭,山峭喇叭洞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气息都被Lang花所隔绝在外,那四道意识在Lang花山峭间逡巡了很久,终究窥测不到其中的空隙,无奈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银光从喇叭中溢出。

银光只一点,山峭上破损无数的喇叭却有一个小喇叭在银光溢出的那刹间,像是得了无穷力量,忽然散发出银辉,等到银辉退却,一只银白色的小喇叭在Lang花中飘摇闪动,随即如电一般冲入高穹之中,带着生生不息的啸意,将天穹之上的云层卷动。

天地异象,在萨满识海上方砰然炸动,无数闪电似乎察觉到封印中潜藏的那个神mì

的意识想要借助外间力量突pò

封印的念头,纷纷轰鸣击向山峭。

那点溢出的银光,很快便被这些闪电劈散碎裂。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银白色的小喇叭却顺畅无比的在闪电间冲出云霄,朝着某个正在不断呼唤自己的封印之纹处驰飞而去。

然而,被闪电劈碎了的银光,黯淡无光,那山峭之上附着的Lang花哗然间散裂成无数水花,如同一场倾盆大雨归回深海。

深海沉默。

山峭沉默。

喇叭洞沉默。

天穹继而沉默。

沉默的世界中,却隐隐有五丝期盼的感觉,从那五片封印识海中仰望着苍穹。

林萧不知dào

识海中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在杜科手指的那一点之后,自己心口处溢出的银光在眨眼之后,忽然大放光辉,光辉灭度。

杜科愕然,白采薇捂嘴低呼,林萧眼睛瞪大若铜铃——心口间一个银色的小喇叭栩栩如生。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杜科脸上的表情猛然变得无比复杂,苍老的面容,干瘪的嘴唇间不知滋味地说出两个字:

“天满——”

(十点之前还有一章)

第057章:我原来是个接盘的?

荒族的沙地白日间常常能听见的喧嚣,来自巨大漂浮陆地压着的高远苍穹下展开一双青色羽翅翱翔的羽鹰。

艾依达娅愣愣地望着天穹之中张开翅膀,一双锐利咄人的眸子扫视着羽翼下苍黄大地的羽鹰,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人曾经雀跃欢呼着扯着自己的臂弯让自己讲述着关于羽鹰的故事,从毫末之地,拔起于山野之川,涉谷于荒族四大深海,搏杀于深海各处凶恶冷酷嗜杀的怪物,最终破除青色的羽毛,化身一袭金黄的绽金羽翼,以登临九五的霸绝气息,吞噬深海丝沟中最强dà

的生灵秘吽(ou),成为一方荒海唯一的霸主——鹏鹰。

荒族的沙土中不知埋藏着多少颗羽鹰的蛋,然而最终能够击垮秘吽成就霸主之位的鹏鹰,千百年来,寥寥无几。

念于此,艾依达娅沉默着,面无表情,想着那个人,想着若芸芸众生间能够得以修行的人不过万分之一,那有机缘成为泯术修行者,必然是百万中方可有一丝几率出现,而成为自己这样的异类,便是泯术修行者也只能是百万之一。

不知经过多少苦难,才得以成为如今的自己,难道现在就这样败在一个只是以旁门左道并且还不能达到巅峰的人么?

那自己这十多年四处奔波,为了那个人苦苦追寻,不惜犯下无数罪孽,只愿那人能够幸福,又有何用?

腓特烈厚实的脚掌踩在艾依达娅的肩头,沉默地踩碾着,直到那块早已碎裂的骨骼要成为碎末,他依旧没能听见自己想听见的那声沉痛呻吟,甚至脚下的这个疯狂的带着诡异身手的女人,表情木然,睁着的双眸一味地朝着天空深远处望去,连一丝瞥看他的兴趣都没有。

腓特烈渐渐有些恼怒,他本不是极端嗜杀凶狠的人,然而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他从未曾想过一个女流之辈竟能够疯狂到如此地步,望着她嘴角间不再溢出但残留着的白色液体,想起女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沉默的面容将恼怒的情绪展现,眯起眼睛,喝问道:

“你真的汲取了我家十个儿郎的精元?”

艾依达娅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意,腓特烈微微一愣,那是一丝温暖满怀着青春时光放肆直到沧桑变化后才能拥有的淡然温和,这温和与女人媚惑的面容脏乱的痕迹相应,竟然让他生出淡淡的怅然与追忆。

多年行走于荒族深海各处执行特殊任务所磨砺出的坚冷心性瞬间便将这一抹淡淡复杂意味从心上拂去,留下惯常的冷漠和冷漠下蕴含的愤nù



艾依达娅将眼眸从天穹上飞翔寻找猎物的羽鹰身上挪开,转回踩着自己肩头,胜了自己的腓特烈,看着这个男人浓黑的眉宇,沿着眉宇向下穿过高耸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嘴唇,叹了一口气。

腓特烈不知dào

艾依达娅叹出的这口气中蕴含着怎样复杂的过往,他不简单的思维此刻面对这个女人在愤nù

之下只有简单地去思考:

“你不服?”

艾依达娅摇了摇头,抬起完整的右手,随意地抓在腓特烈的脚踝上,在腓特烈警觉地目光下,轻轻地将那只脚从自己碎裂的肩头拿开,放在身旁的沙地上:

“败便是败。三局两胜,如今平手罢了。”

腓特烈眉头蹙起,望着她耷拉下来的左肩,顺着左肩看向女人看不出丝毫应有惨烈痛楚的面容,心中不知为何掠过一丝惧意。

女人过于沉默,女人过于淡然,女人过于平静。

沉默于碎裂的骨骼,淡然于胜败,平静在何处?

腓特烈无法明白,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怜惜之意,遮盖自己心间闪过的惧意,抬脚向后退去几步,对躺在地上的艾依达娅说道:

“我佩服你。”

艾依达娅用剩下的右肩撑着身子缓缓坐起,仰起脸,耳边听着腓特烈的话,目光穿过他的肩头,望向高远的天穹,以及天穹云层间翻涌着朝此处渐渐移来的云朵。

她起身,左肩耷拉着,微微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左肩,苦笑,而后看向腓特烈接着他的话语说道:

“但我们依旧需yào

一场战斗。”

“是的。”腓特烈向前迈出一步,冷声继xù

道:

“第三局!”

艾依达娅笑起来重复道:

“第三局。”而后,声音坚定——“我赢定了。”

我字出口她的左肩还是耷拉,最后一个字隐没时,她的左肩却在这短短时间内以让人惊惧地方式恢复完整。

艾依达娅甩了甩手臂,看着那片消失的云朵,想着自己终究还是需yào

依靠他才能赢取胜利,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自己若一日不能独立战胜一个高阶战士,那便一日不算独立。

“其实还是输了呢。”她喃喃自语道。

腓特烈身子已经如同一个炮弹般冲向了艾依达娅。

这次,他选择攻!

“很多年前,我曾经在拜占庭城中的贫民区见过还是乞丐的拿破仑。多年后,他成为幽蓝骑军首席军长,我甚是欣慰。不,他甚是欣慰。”

腓特烈听着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并没有产生所谓女人神经病发作之类的情绪,反而越加小心,只有真zhèng

的强者才可能在这一刻毫无防备,等待着自己这一拳的砸来。

那前一局的胜利,是自己侥幸还是这个女人已经黔驴技穷?

在最后一刻,他的拳头忽然间生生收回,嘴角溢出血迹,沉默望着这个女人手腕间突然扬起的银色手链,那一刹间,他脑海中无来由的想起,似乎很多年前,有一个男人戴着一串银色手链,在贝萨影都悲痛伤绝后消失在茫茫沙海,他张了张口,震惊于那串手链:

“你是谁!”

银色的光辉笼罩了他的身子,泯术附带的绝望情绪沿着他的骨骼摧裂着他的经络。

艾依达娅神色漠然望着腓特烈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抬起右手,看着自己小麦色肌肤上开放的纹饰,以及那串闪闪发光的银色手链。

“很久没见过她了。不知dào

她如今嫁得如何。”她回过头,目光朝着西北方向深深望去,那处的蔚蓝天穹间翱翔着的羽鹰,似乎正在穿过那微笑女子的面容。

萨都平静地将沙坡上的情景看在眼中,当看见那串扬起的手链时,他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消失了很久的男人。

那个男人曾经叫做拉达姆斯·贝莱克。

眼前这个女人叫做艾依达娅。

她的丈夫叫拉达姆斯·罕穆尔。

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他见过拉达姆斯·罕穆尔,一个粗狂雄壮威武的男人,举止粗鄙,行为大胆。

但记忆中的那个拉达姆斯·贝莱克,却是一个惯常沉默的瘦小男子。

他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能艾依达娅只是拉达姆斯·罕穆尔的某个亲人吧。

然而当他看见这个女人的目光望向西北方向时,心中略略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腾起。

艾依达娅看着西北方向很久,身后的营帐中传来了惊叫声,那十个被自己汲取了精元的士兵看来已经被发xiàn

了。

那个副官无论信还是不信,现在都已经成为自己的养料。

她转过身,目光朝着萨都望去,从怀中掏出那枚“蓝玉墨坠”,蓝玉墨坠在空中摇摆着,在淡淡的清光中散发出幽蓝的色泽,而后她笑了笑,将蓝玉墨坠收进怀中,在萨都微微眯起略带一丝紧张的神色中,开怀一笑:“小林儿便拜托您了。”萨都一愣,随即微笑点头。

艾依达娅跳下沙坡,没有迎向萨都,反而朝着西北方向,如一阵轻烟一般绝尘而去。

那一刻,萨都心里的某个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

他苦笑一声,知dào

自己必须重新回到撒叶城,否则王权战争,真的会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灭族之战。

他看着西北方向,心里暗暗期许着,那个女人如果真的与那个男人有关,那么希望她能够克制住自己,否则天知dào

,那个男人如果还活着,会在那座城市里闹出怎样的风波。

那个瘦小的男人,沉默的男人,悲痛而消失于沙海中的男人。

曾经是荒族历史中最有天赋的战将!

死亡地界千万年来称得上“战将”二字的将领不过十指之数

身侧的士兵神色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沉默望向西北方向的萨都,不敢置信地问道:

“副官他”

“他死了。死在泯术之下。你应当知dào

,泯术是六术中最诡异,最难修行的术。那么,现在身后的营帐已经乱了。我会带着他们离开。你不会抓我们吧?”萨都转头回复平静的面容,问道。

不等他回答,萨都又追问道:

“你们原本去哪?”

“撒叶城。”

“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拿破仑那边你只要告sù

他四个字便可以。”

“哪四个字?”

“拉达姆斯。”

“他是谁?”士兵,是精兵,但终究不是位处于这个族类高层的人物之一。

然而,拉达姆斯的名字,曾经耀眼于整个荒族星空,此年时,这名字却成为封存于尘灰间的过往唏嘘,一处被遗忘的历史。

萨都摇了摇头,感慨着,不知将来何日,自己也将成为一抔黄土,在历史的灰尘中沉淀,遗忘。

“战将。”

(两章结束。还欠十一章。明天继xù

。求收藏。)

第058章:说!你怎么把他调戏死的?

“副官死了。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你们离开。”萨都向前行走的脚步微微一滞,心绪略有些忧虑的转过头,看着身后平静望着自己认真说话的士兵。

这短短一段路途,附加上曾经共同经lì

过的押解过程,无论言谈还是举动,一直处于相对宽松的氛围中,以至于萨都错将士兵对自己隐约表现出的恭敬当做某种理所当然的尊崇。

“他是不是战将与我无关。我只知dào

,她是和你们在一起的,现在她杀死了副官,那么不管你让我带给长官什么话语,都不能掩盖副官腓特烈已死的事实。”士兵的模样因为那些血与火的淬炼而带着一丝凛冽,只是方才对着萨都一直保持着某种敬意,所以表现在萨都面前的感觉并不如何冷厉。然而此时,他的表情冷漠,声音平静,诚恳,从嘴中吐出的话语,却让萨都感到棘手:

“所以,你们不能走。”

萨都低下头苦笑了一声,对自己居然误解了这个士兵的好意,提出了这样过火的要求,而感到苦涩。

抬起头,苦涩隐藏在心底,脸上不露丝毫,微笑着说道:

“我本没打算走。”

自己在艾依达娅如轻烟一般朝着西北方向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不算多么强烈视觉感官的背影,便打算跟着这支幽蓝骑军队伍,回到撒叶城。

撒叶城里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来得及做,王权战争之类的大事件也需yào

有人阻止。

即便自己已经只剩下一个圣哲者的名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应能力,终究从情感还是生理都属于荒族,何况自己曾经还是这个荒族世界众生之巅的人物之一。

“如果能阻止,便阻止吧。”他想起在白家商会会馆中与白采薇之间的争辩,以及自己对拜伦所作所为直言不讳的指责,心中生出唏嘘感慨之意:

“总需yào

一些人站在历史洪流的前方,做一回螳臂当车的人。”

说来他和白采薇一样都是极爱读书之人,读史书各自都从中得到了相应的想法,曾经站立的高度所留存下来的丰富经验,已经清晰明白地提醒着,修罗殿十多年来的征伐虽然偶有败绩,但那些抵挡过的螳螂们,都已经在滚滚尘烟中碾压成历史的尘埃。

荒族能够抵御三年前的战事,只因荒族的势力相对于已经灭族的星族,玉族略微强dà

一些罢了。以及修罗殿当时内有非徒谷叛乱始终不能一举平定,直到三年前荒族与修罗殿战事初起之时,才终于彻底平息了非徒谷,最后甚至传言将非徒谷设置为禁地,这样想来,这非徒谷中的死徒们,说不定还是有少许人逃离出去,不知何时会再次从内部敲打着修罗殿上那三位代替修罗王处理事务的魔帅神经。

外部则矗立着平然境文武二相这两个平然堡主手底下最优秀的人才组合,将尚未整合完毕修罗境内部各族隐**象的修罗殿,逼到了腹背受敌的境地,并且真真切切的让一向以杀伐为主旨,以不败之军为骄傲的修罗军旅吃了不少亏。

若非平然境文武二相在朝堂上党争的厉害,说不定修罗殿还要吃上几次大亏。

一想到非徒谷的那些流传于撒叶城军功贵族上层的隐秘,萨都下意识地朝着前方囚禁自己一干人等的帐篷内那个懦弱善良贪财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撇,心里想着这个化名林左肃实jì

叫做林萧的少年人,正是非徒谷少数逃生的人物之一,而且在修罗殿对外公布的修罗杀令中是排在云海潮之后的所谓贼首。

萨都不禁暗感滑稽,就凭着帐篷内那个嘛事儿不会,只会添点乱子的小家伙,也能成为非徒谷的贼首?

修罗殿还真是眼光独到啊。

士兵缀在萨都的身后,垂着头,萨都已经明确了要跟着他们一起前往撒叶城。这样一路上都是由着幽蓝骑军看守着,根据路线里程计算,最迟明天清晨便可以到达预定战略地点,在这个相当长的时间内,足够一匹信马来回一次,幽蓝骑军那位秃头矮壮的最高长官必定会将处置命令下达到这支骑军队伍中。

“我现在暂代副官一职。”士兵走到帐篷前,望着掀开布帘准bèi

走进去的萨都,犹豫了片刻说道。

萨都神情一怔,转头看着士兵,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士兵苦笑着挠了挠头,解释道:

“腓特烈副官认为你们很危险,而我和帕特克的近战能力很强悍,所以差了我们两个过来守着你们。我其实是副官手下的第一分队队长。”

萨都听完他的解释,脑海中便明白过来,不管怎么说艾依达娅一瞬间杀掉十个左右的麦格城骑兵,林萧又诡异的击杀了一位强悍但压根儿没来得及彪悍的幽蓝骑军骑兵,还有池迦的战斗技能,自己这一伙儿人的确属于危险分子一类。

想清楚这一用意,萨都挑了挑长长的白眉,心里对那个已经在泯术之中不知dào

死成什么样的前任副官感到一丝钦佩,毕竟他知dào

幽蓝骑军骨子里都是极为骄傲而且不屑于那些平日只知dào

在荒族内部作威作福的城骑兵,甚至连撒叶城的弓骑军都有些不放在眼里。

而这样能够并且有实力骄纵的军队却有着一个谨慎的副官,是件相当明智的事情。

他随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轻轻地蹙起眉头。

只是,那个叫做艾依达娅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将做事风格有些谨慎的副官引出火来,并最终死去的呢?似乎也不对,在半个多小时以前那个沙坡上,这个谨慎的副官曾经单挑了池迦。实jì

也不算很谨慎?

“那拜托你了。”萨都微笑着说道。

暂代副官一职的肃苏点头示意,而后转身朝着引起小骚乱的一处营地走去。

他离开不久,便有四个士兵顶替了依旧看守着萨都一行人的帕特克,继xù

监视的行动。

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帐篷内此刻响起的一声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唔就一更吧,我困了。晚安。明天继xù

。)

第059章:你狠!你绝逼狠!老子自叹不如

“天满是什么东西?是萨满术的终极奥义?”杜科滋味复杂的说出这两个字,林萧那颗时而浆糊时而清泉的脑袋里琢磨了一小会儿,斜拉着嘴角,皱着眉毛,抬起头,望着杜科那张橘子皮似的脸皮上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表象问道。

白采薇面容上也是一脸疑惑,作为在修罗殿从第五层迁至第三层后诞生的一代,如她一般年龄的弥罗八族年轻一代,秉持着长辈的教诲,最大理念便是统一整个修罗境,将所有不服修罗殿统治,甚至隐约还与已经被扔进第五层惨淡经营的琉璃境藕断丝连的族类全数压服。

由于她自身的生活环境身后背景的缘由,她比很多人更加努力的汲取着修罗境内所有族类包括弥罗八族的所有相关背景知识,指望着某一天能够登临舞台,建功立业甚至自立家门。

上层统治阶级所能拥有的资源要比每日只为温饱而活的贫民要丰富的多,可她依旧没能在自己脑海中找到“天满”的任何记录。

为了能够在荒族完成自己的使命,早在一年多以前,她的主要阅读方向都在荒族秘史,无论是萨满,军功贵族,萨满术,以及荒族最神mì

的四个荒海,她都有涉猎,即便如此,此刻的她只能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杜科,与林萧一起等待着杜科的解释。

杜科没有解释。

杜科吧嗒着干瘪的嘴唇,瞧了一眼白采薇,抬起自己已经如枯老树皮一般的手,捻起一个兰花指,手指指尖指着尖着声音对白采薇说道:

“你就不关心你那个仆人的性命?却眼瞳发亮的等着我解释萨满术的隐秘?你不仅天真,还凉薄无情。”

白采薇正准bèi

反驳,一点ru白色的光辉在杜科指着她的手指尖簇然亮起,咻地一声,在帐篷空气中划过一道ru白色的轨迹,钻进了白采薇的肩头,白采薇神色痛苦地僵硬地转头看了一眼林萧,砰地一声再次昏倒在地。

“修罗殿的人没有资格听到这些。”杜科神色轻松地拍了拍手指,厌恶地朝着白采薇瞥了一眼,只差没吐口痰了。

林萧沉默,垂头,看着自己心口处不久前散发了ru白色光辉后出现的银色小喇叭,抬手摸了摸左胸口,试图找到由于银色小喇叭出现而突然消失的自我小循环。

然后他颓然地发xiàn

,自己整个身子撇开两只手一颗脑袋,其他所有地方的知觉都已经消失。

杜科一脸平静地看着林萧手缝间忽隐忽现地银色小喇叭,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天满是萨满术的最高奥义。萨满术与其余法门不同之处在于,它对于信仰的渴求,是极端的渴求。”

望着林萧抬起头一脸无奈看向自己的神色,他笑着顿了顿,似乎为了让林萧见识一下信仰渴求,他抬起手指,一点米豆大小的ru白银光绽放开,然后他对林萧说:

“你可以过来摸一摸。感受一下其中的信仰之力。”

“我又不知dào

信仰之力是什么,我更不想有什么信仰之力。”林萧摇了摇头,内心反感于这个需yào

信仰才能够获得的东西。

然而不受他控zhì

的双脚,却强行抬起,迈向了杜科。

林萧丝毫没有与银色小喇叭争夺身体控zhì

权的想法,他知dào

银色小喇叭是什么。

他在黑森林的小茅屋中看到过银色小喇叭,那是云海潮给他下封印的时候,曾经有五个模样不相同的东西死板的出现在他的识海中,然后毫无客人觉悟的将他那时候小的可怜的识海划分为五个相对隔绝的封印海。

其中有一个便是小喇叭。

小喇叭是封印,看它出现的位置,很显然是萨满封印。

就凭现在自己这身体和实力,哪有本事和这封印对抗。

不如老老实实,又厌恶无比的僵硬着双腿朝着那点让小喇叭兴奋的光点走去。

杜科眼光毒辣,但终究没有遇见过林萧这种大怪胎,虽然觉得他的举动有些死板机械,并未有什么在意。

只以为少年人皮薄,自己又曾经对他恐xià

过,留下了一丝阴影,不肯接受自己的教诲罢了。

于是他努力的让菊花绽放在自己的脸上,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着和善一些,而不是阴测测的。

林萧和杜科之间的距离大约十几步,起先他的速度极慢,像是多年不曾走路的人忽然间有了双腿可以自由行走时的那种忐忑和小心翼翼。

随后他的脚步开始圆滑,脚步迈开的距离渐渐加快,如同迈过了小心翼翼而渐至狂喜的人一样,几乎眨眼间便出现在杜科面前。

杜科眼皮还没来得及眨,就发xiàn

林萧眼神无奈甚至带着一丝怜惜带着他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身体恶狠狠地倒了下去。

像是激动难以自持的新婚夫妻,扑了上去。

杜科心情咋呼,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然而那一截惊呼却被陡然砸下来的林萧身体压住,像是刻意的模样。

萨都这时已经走了进来,抬眼便看见这一幕,微微一笑,以为林萧终于放下芥蒂要与杜科深入交流一番。

不过随即他想到这种交流似乎有些过火,而且杜科的面色惨白,眼瞳惊恐,继而身体内应该蕴藏在识海中的萨满信仰如同喷薄的火山一般疯狂的向外溢出,溢出的萨满信仰力量如同一群寻找到家园的流Lang儿,蜂拥着朝着林萧的心口处钻去。

萨都心下一震,顾不得疑惑,快步上前,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把抓住杜科留在外面张牙舞爪努力挣扎的手臂,用力向外一拖,噗通一声,林萧光荣的摔了个狗吃屎。

他心口的银色小喇叭却没有因为他摔成了狗吃屎而停止对萨满信仰的渴望,操控着林萧的双腿向着杜科的身子爬了过去。

那一刻,林萧的脑袋还在沙砾中,那些硌人的沙砾扎在他的脸皮上,刺拉出来的血迹流出,多亏他在狗吃屎之前闭上了眼睛,否则此刻他的眼睛是否能够正确视物还是一个问题。

银色小喇叭固执而且执着,执着而且无情,无情而且调皮。

林萧有什么想法,已经不在好不容易挣脱出识海的小喇叭考lǜ

范畴之内。

它现在只是依循着本能去追逐鲜美多汁,极具诱惑力,香甜四溢的萨满信仰。

然而,忘乎所以的不管是人还是一个画在胸口上的小喇叭,都会被愤nù

的人突然爆fā

出的怒火所淹没。

“很疼。”林萧心里想着。

“真的很疼。”林萧心里继xù

想着。

双腿不听自己使唤,脑袋埋在沙砾里,腿却像是闻着腥味的猫,朝着杜科挪动而去。

这诡异的一幕落在萨都和惊惶失措只知dào

低声惨叫的杜科眼里,要多恐怖便有多恐怖。他们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像蚯蚓一样,脑袋不动,腿像是脑袋一般精准无比的扑向自己。

“有完没完!老子不是傀儡!就是借用老子身体,你也给我有点自觉性好不好!”林萧双手还能控zhì

,于是一把抓住自己的双腿,从沙砾中抬起头暴怒吼道。

萨都手一抖。杜科身子一颤。

眼前的少年,原本清秀俊朗的面容已经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所代替,鲜红的血从他的脸面上顺势流淌,大滴大滴的血珠掉落在沙砾中,眼神愤nù

,凝视着啊咧?自己的腿?

举着手,像是不知dào

身下的腿是自己的一般,用力的砸下去。似乎还觉得手砸地比较疼,随手不知dào

从哪捉摸出一块板砖,一脸狠绝地朝着置若罔闻于他话语,固执无比的朝着杜科挪动的双腿,灌进全身力qì

的砸了下去,嘴里还吼着:

“去死吧!”

萨都心底没来由的掠过一丝惊悸,与杜科对视了一眼,杜科抽了抽嘴角,咽了一口口水苦着一张脸说道:

“谁说这小子懦弱的,你见过把自己往死里整还不够,还拿板砖摧的嘛。对了,那板砖哪来的?”

萨都摇了摇头,抓着杜科的手臂朝后面多退了几步,两人一脸骇然地望着林萧为他们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骨肉相残的戏码。

事后两人整整一天没敢和林萧说一句话,以至于使得林萧学习萨满术的教程被延迟,最终酿成了一场大祸。

他们承认这小子骨子里还是有狠劲儿的。

能把自己的双腿砸成西瓜一般,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对,这家伙就不是一般人。

而且他那双腿居然在如此激动的狂哄烂砸之下,依旧向往着杜科身上充溢而出的萨满信仰。

如此执着,如此偏执,如此坚强。

萨都抹了抹眼角流出的泪花,感动的稀里哗啦——那是不可能的。

泪花是因为血迸溅到他眼睛处,他觉得自己眼角处有点湿润,一抹一瞧,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没啥机会为荒族众生做些事情了。

死亡地界原住民若有泪,必面临生死之境。

更何况血泪。

还好他身边有一个和他一样惊骇不已的杜科,杜科虽然干过的伤天害理的事儿多不胜数,但从没有见过谁对自己这么狠。

“是血溅过来的。”他反拉着萨都往后退去,抽空看见萨都怔然无语望着自己手指上的血,又望见萨都眼角处的血,和很多被溅上来的血,急忙说道。

萨都神情一震,坚定无比的往后又退了一步,同时启开双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运气沉音,转身掀开布帘,向外面的诧异望着他举动的士兵们高声喊道:

“要死人啦!”

林萧根本感觉不到痛,因为双腿不在自己的控zhì

之下。

银色小喇叭对萨满信仰的渴望,已经深刻而且形象鲜明的告sù

了他,萨满术对信仰需求的渴望是怎样的极端。

在他从口袋里的那些储物袋中掏出红色板砖,不停捶打自己双腿的时候,他那个不知dào

还属不属于他自己的识海中,四道意识夹杂着恐慌和惶然第二次携手并肩对着萨满封印海里的那个又亮起了数枚银色小喇叭的喇叭洞呼啸而来。

像是一支蓄力满弓冲击而出的长箭,狠狠地轰击在喇叭洞洞口。

无数嘈杂无比的声音在洞口处吱吱喳喳地嘈杂不休,然而喇叭洞即便受到这四个家伙的共同攻击,依旧保持着沉默,不肯放qì

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之后,实在受不了这四个家伙的喋喋不休,那只鸟状物的意识表象忽然从喇叭洞深处厉啸而出,如一支鸣笛的长箭,彪悍无比的将四个家伙中一道青色的光芒击地粉身碎骨。

嘈杂声瞬间安静。

一种听不出具体言语的嘈杂音律从洞口处响起,但其中攒杂着无数道愤nù

和不理解,以及鄙夷。

其他三道气息正准bèi

再次劝说时,那道被击溃了的青光,从自己识海中的那棵断裂痕迹犹在的小岛树干边转悠了几圈,似乎思考着什么,随后咻地划过整个天际,恶狠狠地将其余三道气息撞击的支离破碎。

青光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支青色的尾羽,与那个在洞口冷冷怒斥的鸟状物意识表象对视良久。

那三道从来没有被林萧动用过的气息力量并没有已经见识过外间能量和这个世界元气的青光,以及银光喇叭来得强悍。

在青光暴戾一击之后,哆哆嗦嗦的回复身形,像小兵一样置身于尾羽之后,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不敢多话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山峭上的那些小喇叭恢复能量的速度越来越慢,等到完全停滞之后,整个山峭上的喇叭看起来也只是有了大约百分之一得以形成完全体。

鸟状物意识表象对着尾羽点了点头,转身重新沉入喇叭洞中。

尾羽意识微微颤动着,那股情绪有些唏嘘,不过很快意识便重新平静无波。

“看”着在身后的三道因为能量的缺失而没有形成意识表象的意识,沉默许久,扭身离去。

那三道意识气息相互对“望”了一眼,最终纷纷无奈退去。

山峭周边海水平静无波,只有重新崭亮如新的银色小喇叭忽闪忽闪着。

轰轰声忽然炸响于喇叭深洞中,那道被鸟状物意识表象裹挟着重新压制喇叭洞内的黑色影子在黑洞中跳挪转动,时不时尖啸声从影子中发出,在尖啸声中还隐约有几声哞哞声,随即便被尖啸声压制。

那道黑影不知经lì

了多少岁月的封堵,终于窥见了鸟状物意识表象的缝隙,疯狂暴戾地向喇叭洞的洞口冲击而去。

眼看黑影即将冲出洞口,猛然间一片银白色光辉将整个洞口呼啦着拉出一张巨大的网,网片粼粼波动,如山峭四周在海风吹拂中的深海,似乎处处镂空,却严实如墙。

黑影渐渐焦急,无论它怎样突闪,始终不能破开银白光辉。

便在这时,它身形猛然一滞,似是闭目等死一般,顿止在深洞洞口。

鸟状物意识表象从深处蜿蜒出一条布满伤痕的触手,一把拽住那道黑影,十足的力道向内挤压,黑影颤抖战栗,一声声哞哞与尖啸声此起彼伏,绝望充溢其中。

整个山峭在此刻猛然一震,触手微微一顿,似是吃惊于深洞已经被捶打地僵死意识还能爆fā

出如此大的力道。

趁着触手分神的那一刹,黑影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红芒,哞哞声第一次压过尖啸声,灌力于身,忽然间拥有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用力向外膨胀。

嗤地一声,触手不知受到怎样的攻击,腾起一股轻烟。

黑影随即毫无顾恋的扭身视死如归一般一头撞进了银白色光辉网内,银白色光辉一片刺人的闪烁,那道黑影最前方突然扬起一根触角,尖锐的触角深深地扎进了银白色光辉中,银白光辉一阵颤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黑影猛然一跃,触手急忙追赶,却不知被深洞内的什么东西牵绊,几近挣扎,徒留一声复杂的叹息无奈的声调。

黑影高跃于苍穹之中,遥望识海茫茫,不禁仰天长啸。

天高海深,又是一片新天。

(一不小心写了近五千字。这一章里面包含着昨天更新量不足的一部分。另外,这是今天的正常更新。补更章节在晚间。今天没停电。抓抓头发,傻笑一个:求收藏。)

第060章:认了叔,那以后我可以坑叔了?

颠簸的路途比预料中的要复杂艰难,肃苏提着马缰缰绳手搭凉棚于额头,仰望远方的天穹,天穹的尽头一道若隐若现的山脉起伏于地表沙地之上,金黄色的山脉让人没有任何遇见山林时那种心旷神怡,反而带着丝丝缕缕的燥意从远山扑面而来。

肃苏心情烦躁,低下头暗自计算着接下来的里程数,只算计了一部分,脑子里便自然而然的想起自己在营帐中看见战友被吸尽精元后干枯若腐尸的躯体,脸皮上闪过一丝怒意,紧抓着马缰的手下意识地用力向上一拉,抬手示意其他战友继xù

前行。

他转过马头,用力踢着马腹上,尘烟随着马蹄踏开,弥漫在空气中。

萨都负手缓步走在沙海,身旁跟着不知被吸取了多少萨满信仰的杜科。

杜科瑟缩着身子,双手拢在袖子中,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左前方被士兵用担架担着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浑身绷带已经被打死,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眸,他知dào

这个像木乃伊一样的家伙正是白采薇那个忠心耿耿的马夫仆从。

腓特烈那一刀劈进池迦的身子,用力向左胸心口划拉了一道,是抱着必杀的凛冽杀意想要完结这个老头。只是谁能想到这个老马夫的心脏所在地是罕见的右胸。

一击未能杀之,腓特烈觉得天则之眼不容许池迦死在自己手中,所以在囚禁了萨都等人后,又遣了随军医疗师治疗池迦的伤势。

池迦活了,腓特烈却死了。

目光从池迦那个粽子似的绷带前移开,落在他身旁担架上昏厥不醒的少女,杜科嘴角微微抽搐,用余光瞄了一眼沉默的萨都,见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于是撅起嘴,酝酿了片刻唾液,对着白采薇方向狠狠地吐了出去。

萨都眉头蹙起,沉默的面容上显出一丝无奈,目光却没有落在白采薇身上,而是投向了更远处由士兵们时不时忽上忽下折磨的林萧。

在过去的一小段时间,他已经从杜科那边了解到大体的情形,除了一语指出杜科深藏在内心的,想窥探林萧秘密的用心外,更是将杜科一顿数落。

然而数落完杜科之后,他自己却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中。

他依然记着前几天在荒野事件中,自己对小猫咪说过的话,能够在林萧体内布置下这样诡异却又极具创造力五大封印的人,绝不是那个所谓临门一脚便能踏入尊者境界的云海潮。那时候他虽然说的相当笃定,但实jì

心里还是存zài

着一丝侥幸,如果真的是云海潮布置出的五大封印,至少能够证明无数年来死亡地界终究还是能够有一个人跨过那道天堑,迈入至今只有三个人稳坐着的尊者位置。

尊者之下为锻灵,锻灵期的修行者,在整个死亡地界不会超过半百之人。

即便是号称六术法门尽在掌握,并且专一于修行不问尘世的摩诃境与净土境,锻灵期人数也绝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遑论其他境层。

甚至曾经统治着第三层的琉璃境,别说锻灵期,便是锻灵期下面一个层阶,归境期都是一个都无。

这已知或者揣测可能进入锻灵期的半百之人中,真zhèng

行走于世间的极其稀少。

假使云海潮真的踏入了尊者境界,对于余下的那些锻灵期巅峰的高手,例如那位在十多年前灵境总观台上露出冰山一角,将当时精气神俱在巅峰新入归境期的修罗王压制不得不以金破蟾做出服软姿态的灵王,恐怕会第一时间利用整个灵境的力量冲击尊者境界。

但从方才自己与杜科一起看到的林萧无比狠绝的情形来看,五大封印似乎还是拥有意识的存zài



能够创造出意识,这在归境期都属于相当简单的事情,然而创造出的意识却能够在腿被砸地稀巴烂的情况下,依旧顽强控zhì

着林萧的身子,这已经超出了萨都所知dào

的关于锻灵期范畴的各种资料。

云海潮自己开创出一种能够创造出自由意志生命的法门?

萨都摇了摇头,笃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死亡地界总体分为原住民与外来者两大种群,然而这些种群中没有一个可以自由创造生命。

死灵王座那种利用泯术的旁门左道,只不过制造出一排排拥有并不是很复杂思维的死板生命体,根本不算创造,最多算是二次加工。

由于这些固有的思维方式,和萨都本身在这方面的研究理解,最终不知是喜还是悲的明白,五大封印绝对不是云海潮布置出的。

能够形成这样五道封印,或者说可以将五种意识融入在一个人的身体内,还可以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高超技巧,已经不是自己可以窥视的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无数年都未曾变幻过始终压在天穹高远处的巨大漂浮陆地,没来由的却想起在林萧迈入记印期时,曾经惊讶诧然看见的那位能够从虚无中望见自己和小猫咪的那个沧桑男子,那个林萧的父亲。

“也许是林萧父亲设置的?”萨都思忖道。

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甚至连肃苏拍马来到自己身边都茫然不知

修罗境荒族极北之地有一座布满了无数由虔诚信仰者或者是涂鸦者绘画出各种风格图画的城市墙壁。

这座城市孤独地矗立在漫漫黄沙之中,方圆数百里之内没有一片绿洲。

城门处人丁稀少,偶有出入之人,也都是些看起来七老八十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神色坚毅,眼神坚定无比的苦修者。

如果说撒叶城从头到脚都洋溢着生生不息的朝气,那这座城市虽然没有达到垂垂老矣的迟暮之色,但也足以让每一个见识过撒叶城的人,感到无比的哀伤。

这座城市只有一道城门,一道朝着北方开着的城门。城墙上也没有其他城市都拥有的城市名牌匾,空荡荡一片。

城门口里站着全身黑色盔甲,身姿挺拔,眼神冷厉地士兵,盔甲左侧纹着两道黑色的影子夹杂在一起后猛然闪烁出一点银色光辉的纹章。

很少有旅人会来到这座城市,能够走进这座城市的人基本上都终老于此,除了很多年前那个瘦小的男人,留下一个伤痛到极点才拥有的悲恸背影,远遁沙海,从此渺无音信。

至于那些被赶出城市的人,自然不算在内。

这是个寻常的时间段,站在城墙上虔诚做着每日三时祷告的士兵正准bèi

站起身子,告慰天则之眼,自己在这些日子对萨满世界又有了怎样的明悟。的确自己根本不能够修习萨满术,但不妨碍自己信仰萨满世界,以及忠诚于始终站立在荒族众生之巅的大萨满——萨拉丁,虽然大萨满萨拉丁已经有三年没有巡视属于大萨满私人领地的城池——贝萨影都。

曾听闻城中那些苦修者们说,大萨满萨拉丁正在全力冲击锻灵期,一旦突pò

锻灵期,那么荒族的世界和萨满世界的荣光必将照耀更多的民众以及其他民族,甚至也许我们还能够在大萨满的领导下,击败凶恶的修罗殿,成为新的统治者。就像无数年前琉璃境无名阁阁主率领自己民族的战士推翻了暴戾凶残的蛮族统治,从而建立了屹立无数年的琉璃境。

这个士兵很年轻,上嘴唇处刚刚生出绒毛,虽然苦修了好些日子,但少年人心中隐藏的热血依旧时不时的侵扰一下他澎湃的血液,做一做荒境的美梦。

偷偷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看到自己刚才痴傻的模样,他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走到城墙前,望着远方,怔怔发呆,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攒足了足够的灵铢币,给年老的母亲买一块撒叶城的地铺呢?听说那座城市很繁华。

清晨踢踏的马蹄声惊碎了他的睡梦,当时还没有值班的他追着幽蓝骑军的马匹,想将这支即便在荒族内部都不怎么出名的,实jì

上却是强dà

无匹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地步军旅看个仔细,看到饱满,看到欢喜。

随后通过那个每天被他照顾着的快要寻找到萨满世界终极奥义的老苦修士的讲述才知dào

,幽蓝骑军这次出军是为了平定撒叶城的叛乱。

撒叶城叛乱?

年轻的士兵伸出自己还有些瘦小的手掌,拍了拍城墙,撇了撇嘴,嘟囔道:

“居然敢背叛萨满世界,背叛大萨满,我才不会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投给这些伪劣的信仰背叛者。”

就在他下定决心并且重新皱眉思考应该用存起来的灵铢币给母亲买什么城市的地铺时,一匹全身黑羽的膘肥骏马从南方绕了一圈朝着城门绝尘而来。

幽蓝骑军军营坐落在贝萨影都内,被艾依达娅称为坡子的秃头矮壮身材的拿破仑,正站在沙盘前仔细聆听着参谋对于可能发生的王权战争做出的分析。

他身形并不高大,双肩厚实拙沉,然而气度威严,站在沙盘前,便发觉他身周的那些优秀的军官风采全部消敛,只剩下他的秃头显示出的威严模样。

“铛铛铛!”,许多年都未曾响起的警钟忽然在全城荡开。

拿破仑黝黑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疑虑,抬手示意暂停军事分析,转身拿起摆放在身旁桌子上的教鞭,大踏步走出营帐。

“报gào

长官,幽蓝骑军第一旅信马传来紧急信件。”

“念。”

“第二小队队长阿鲁斯特战死。十名战士被一名叫做艾依达娅的女子汲取精元而亡,据下官揣测,该女子所使用的秘法可能是泯术。副官腓特烈与该女子争斗,不幸落败身亡。另有秘密文件请长官阅读。第一旅第一小队队长肃苏。“士兵念完后,将一份短羊皮折成的羊皮信件递给拿破仑。

拿破仑拆开短羊皮信件,仔细地将上面的字句看完,那双沉静如深海的眸子内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十分钟后,一支影军消失在茫茫沙海。

那位守着城墙的年轻士兵突然发xiàn

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那人须发皆白,容颜苍老,穿着寻常的苦修士服,沉默地看着正从城门处向外疾行的第二旅。

小士兵皱起眉头,正想提醒这个老人,这里是军事重地,苦修士不能随意登上来观景,要观景请后门左拐。

一个秃头矮壮的中年人脚步沉稳,军靴踏在石板上,震起层层尘烟。

小士兵急忙低头,不敢逾矩。

拿破仑一路行来,直到老人身侧,垂头,轻声道:

“根据情报显示,我确定那个女人是拉达姆斯”

老者看着远方渐渐只留下背影的第二旅,听着拿破仑的推断,和这个情报中提到的几个熟悉的人名,渐渐眯起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苍老容颜上的嘴唇吧嗒着淡淡说道:

“王权战争是历史的选择。”

拿破仑心中一震,依旧垂着头,随即说道:

“萨都和杜科都牵涉其中。”

“总需yào

人做些迂腐的事情。”老人转过身子,伸手拍了拍拿破仑的肩膀,笑着继xù

说道:

“波拿巴这个姓氏,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借用,无数年来都在等待的机会,不容错过。拜伦只是一名教子,你不必担心。至于拉达姆斯,只要那个女人还在荆棘城,那他就永远是一个为了爱情盲目追寻的懦夫。”

小士兵身子发抖,知dào

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那个老人偏头凝视着小士兵,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

“我叫路易。”小士兵勉强不让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暴露在拿破仑和老者眼中,舌抵着上腭,闷声闷气回答道。

“以后你就叫路易·波拿巴。”拿破仑直起身子,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面色肃然的对小士兵说道。

路易浑身一紧,犹豫了片刻,随即迅疾无比地跪伏在地,低声道:

“路易·波拿巴听令。”

拿破仑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路易想起家中的老母亲,大着胆子问道:

“我应该称呼长官为”

老人微微抬起头,迎着北方隔山差五便会消磨城墙,留下无数斑驳印记的沙海之风,轻声说道:

“叔叔。”

路易重复着“叔叔”两个字,脸上表情略微松了些,老人看着路易的表情,面部表情温和,然而他咧开零落着少许牙齿的嘴角却笑容莫测:

“你很好。历史会记住你的。”

(今天更新结束,还欠十更。今天近九千字哦。所以,求收藏哦。)

第061章:咦!这种坑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面无表情地看着蔚蓝天空飘飞的几丝云烟渺渺,那片巨大的浮沉陆地已经在眼瞳中自觉地忽视,林萧现在的心绪复杂,痛楚,愤nù

又兼杂着兴奋。

不知第多少次通过心灵锁链向小猫咪发出自己内心复杂情绪组织起来的言语,然而漫长时间的等待,始终没有得到来自小猫咪方面的回应,他原本便复杂的心态里填入了一丝焦虑,随即这丝焦虑所占比重越来越大,甚至隐约超过了他自重新出现的小循环远远强dà

于过去小循环元力转速所带来的兴奋。

他那张此刻不见俊俏只剩峻峭的脸蛋上浮现出焦灼的神色,尚带着丝丝血腥味的嘴唇上下开阖着,想说些什么话语,然而为了防止他的狠劲儿最终导致自己有咬舌自尽的可能,在萨都高声呼喊来幽蓝骑军士兵之后,数个五大三粗壮汉的将林萧的疯狂认定为间歇性的精神病,在军队内部医疗师的建议下,由一个专修一种被称为点穴旁门左道的士兵,在林萧的脸上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狠狠地戳了两下。

然后,林萧连个杂音都蹦不出来。

无声地张开嘴无力的叫唤了几声,可惜除了自己知dào

自己有发出声音的欲望,只是嘴唇内的舌头压根儿不给他丝毫的面子,比哑巴还要来得静默。

抬着他担架的两个士兵眼看着林萧不断的张着嘴巴,神情急切焦虑,却恍若未见一般,嘴唇紧合的程度让林萧怀疑是不是拿着钳子都打不开。

他不关心身后萨都和杜科,也不关心自己那两条依旧没有知觉的双腿到底会落下什么样的残疾,而且他不认为自己那两条看起来和剥了皮血腥气四溢的死蛇有没什么区别的腿还能称之为腿。

自己忽然间做出那么狠地动作,即便是林萧自己在事后的如今都觉得太他娘的疯狂了。

但是,小猫咪呢?

小猫咪为什么还没有和自己联系呢?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看见自己受伤成如今这种自残,自虐模样而不说一句话呀。

他不断地回忆着自己感受过的心灵锁链内在结构,然而作为一个理论与实践完全是相反两条道路的林萧而言,这种逆向的心灵锁链回旋路径根本不是他一个区区记印期能够搞定的。根据云海潮曾经讲过的话,心灵锁链已经是属于回心期的高阶技能,用自己这种初阶实力去触碰高阶力量,自己哪怕是天才,也会被那股力道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呀,这次可没有什么左殷之泪为自己抵挡了,至于身体内那五个大封印能否为自己消解回心期力量的冲击,也在两可之间。

小猫咪,你到底去哪了啊?无奈闭上嘴,看着天穹高远深处飘渺云烟,林萧暗暗焦急遥问着不知在何方的古森

小猫咪扒拉着爪子勾搭在一条深深的事业线前的领子上,枕着那两坨丰满的球状物,心中对这种伟岸表示无尽的鄙夷。

“怎么不挣扎了?”艾依达娅提着不知从何处拿出的裙子,站在漫漫黄沙间,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着应该换套怎样的裙子去见心爱的女人,却瞥见小猫咪停止了一直都在持续的挣扎,不禁笑着问道。

“滚!”小猫咪本来就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印象,对于这个女人差点将林萧的第一次夺走,更是气愤无比,自然语气上就没有什么寒暄之类,直接没好气地叱道。

“这一路上离小林儿越远,你的脾气就跟着疯长,你一个千万年不迈入死亡地界的古兽,干嘛关心一个凡俗之辈。”艾依达娅换了一套衣服看了看,想起一路上小猫咪那只小爪子在自己胸前挠来挠去,始终看不见自己一丝痛楚模样而显露出的郁闷焦躁狂躁表情,就觉得好笑,继xù

揶揄着说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先是用泯术把我弄昏,好不容易醒来了,你又用泯术把我摄到你身边。而且,你居然知dào

泯术对我们古兽一族的克制作用,你肯定不是一般的泯术修行者!”

“别想套我的话。不过我可以告sù

你,为什么把你带走。你不觉得小林儿需yào

一个自我发展的空间吗?而且你不觉得作为一只古兽,和一个人类发生感情,是一件对生物世界法则的挑zhàn

么?”

“滚。我父皇都没有说什么。你算什么!”小猫咪仰起脸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对着艾依达娅龇牙咧嘴,努力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

艾依达娅耸了耸肩,吐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捻了捻因为一路绝尘,而沾惹了无数黄沙粉末的头发,撅着嘴自语道:

“衣服都不怎么样,身子又脏兮兮的,见着她会不会被骂呀。不过,应该不认识我的吧。话说,小狐狸,你用鼻子嗅嗅这附近哪里有水源啊?我去清理一下身子,脏成这样,不是拜客之道呢。”

她的语气消散了在沙坡上面对腓特烈时的森冷,重新恢复到一向面对大部分人的腻糯,黏人而且蜜意拢身。

小猫咪抽了抽鼻子,一扭头,哼哼着不去理会这疯女人。你不理我,我理你做什么。

被你克制着,我是动不了,但保持沉默我还是可以的。

艾依达娅轻笑着,抬手宠溺地拍了拍小猫咪的头,小猫咪一脸郁闷,就是不开口。

艾依达娅偏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事情便是找个绿洲清理一下身子,上面的血腥味和风尘味,若见了那女人,肯定会被她所厌恶的。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其实呢,你既然猜出我在泯术修行者中也是特殊稀少的一类,别用这种想听又故yì

不听却支着耳朵凑来的姿势,我是不会告sù

你我哪里特殊的。这个秘密要遗憾终老呢。”艾依达娅熟识人心,便是这个小猫咪的兽心她也能窥测一二。毕竟古兽皇族与人类在体态上天壤之别以外,在思维方式上面与人类的共同点相当多。

“几天前我占卜雷光劈击撒叶城时,就晓得你的存zài

,否则你以为作为一个泯术修行者,会让一个刚刚进入记印期连圣城特洛兹大门朝哪边都不知dào

的惫懒少年踏入肯定机关重重的院子?他傻,你可不傻。”

小猫咪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跳了跳,虽然觉得艾依达娅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林萧是个傻子有些不满,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乐滋滋的:

“可是,你为什么把我带出来?”

艾依达娅心里暗笑,这只在相关记载中千年前大闹净土境的古兽皇族,果然与自己推测的一样,有些迷糊,只是这种迷糊似乎只作用于那个惫懒少年?

“小林儿以前在什么地方生活?”艾依达娅捏了捏小猫咪毛茸茸的耳朵,嘻嘻笑着问道。

“不告sù

你。”小猫咪甩了甩脑袋,嘴巴一撅,不肯说。

“黑森林嘛。我知dào

的啊。”林萧落入她院子的那个夜晚,她不知和林萧说了多少话,在林萧入睡之后,就着林萧整个人都在身边的好机会,用泯术卜卦法门,窥视了林萧的过往,虽然其中很多东西被一团迷雾笼罩,无法看透,但这个少年在黑森林内的事情却一一看清,甚至于那个夜晚她还暗地里与那位临门一脚便可踏入尊者境界的云海潮小小的接触了一番。

“他在黑森林那么古灵精怪,怎么出了门头,变成现在这样期期艾艾,缩头缩脑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艾依达娅两只手臂托着小猫咪,然后蹲下身子,继xù

问道。

小猫咪想了想,抓着艾依达娅衣服领子那两只肉呼呼,粉嫩小爪子略微紧了紧,转过脑袋眨巴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不确定地试探着问道:

“因为我?”

艾依达娅不易察觉地故yì

皱了皱眉尖,托着小猫咪的两只手臂也悄无声息地只剩下一只,另外一只缓缓地插进沙地里,满满地抓了一把沙子:

“那是当然,有了你,他就根本不用害pà

了啊。反正做什么事儿,后面都有只强dà

无匹的古兽顶着,撑着他的腰杆。”

“不对啊,要是他真这样想,他的举动应该是手舞足蹈着去闯祸啊,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一点都不男人气。还经常哭鼻子,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不知是不是真的被绕进了艾依达娅设置的简单到一戳就破的语境内,还是小猫咪本身就对林萧在某些方面作为的不满,被艾依达娅勾引了出来,它话语中的立场已经开始偏向了艾依达娅,虽然隐约觉得里面这个闯祸和畏畏缩缩之间的位置应该有些不对劲儿,不过说起话来已经有些不客气了。

艾依达娅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抬起手对着小猫咪说道:

“看,大鸟!”

小猫咪微微一愣,抬头向上看去,而后一片金黄沙子在空中扬向它。耳边同时响起了艾依达娅咯咯直笑的声音:

“让你和我一样脏兮兮,看你洗不洗澡!”

“你妹。”小猫咪只来得及抬起爪子遮住两只眼睛,心里暗暗咒骂道。

对于每一个女性而言,不管是人还是兽,清洗自己的身子,保持干爽舒适是不可动摇的天性之一。

即便异常恼怒于艾依达娅这种下作的手法,小猫咪为了自己已经起毛球的身子,不得不倍感屈辱的像一只小狗一样,抽着鼻子寻找绿洲水源所散发出的水汽。

“你在身后,他腰杆能挺也能缩。你几次晕厥,他所表现出的悲伤可不是虚假的。你不在身后,他能走的更稳,虽然短期内,他肯定会大为悲伤,但终究会慢慢的踏上寻找你的路,而在如今荒族的世界中,要找到在我身边的你,他只有不断的表现出自己的强dà

,才能够找到我,或者说”艾依达娅顿了顿,捧起一抔绿洲清水,洗净了脸上的风尘,闭着眼睛感受着清凉遗留在面容上的舒适,淡淡的解释道。

“感觉你的解释好坑爹的样子。”小猫咪在绿洲水潭里游了一圈后,回到艾依达娅面前,看着女人宽衣解带,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评价道。

“我们鸳鸯戏水吧。”女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解释是多么的不靠谱,反正小猫咪受了自己泯术的克制,在短时间内别想和林萧联系上了,那么总能够让那个惫懒小子往这片即将燃烧成火海的深海游得更深些吧。

否则,自己看到的未来,又有什么可以继xù

循着固有轨迹延续下去的必要呢。

“王权战争,不知这场战争的最后获胜者是俗世还是那个始终不发一言沉默俯视荒族众生的大萨满。”

艾依达娅跳进水潭,溅起无数的水花。

一个猛子扎进去很深很深,水潭很深,深不知几许。

深处,那片黑暗中,无可视物。

如同她看见的那场未来一般,充满了未知。

第062章:刷个存在感居然有内幕!

林萧自然不知dào

自己未来轨迹已经在一个女人的脑海中,也不知dào

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猫咪正在与这个女人行走一次漫长的旅途,多年后它再归来时,那女人已经消失在生命的长河,便是荒族萨满统治也在纷乱中摇摇欲坠。

大厦将倾,必有乱世征兆。

世间所为,衍化发展进而兴亡瞬息,都不在世事规律,而在那些不断推动轨迹的迈向方位与自己所求相符合的野心者。

肃苏显然不是这种野心者,虽然他已经暂时成为幽蓝骑军第一旅的长官,并且受到战友们的支持,但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一次平叛,不过是多少年来无数次执行特殊任务中一个最接近世俗的特别任务罢了。

所以当他听到对面苍老皱纹深深刻印在皮层,闪烁着阴沉目光泛着古稀老者都有的微黄眼眸,神情阴鸷,明明身子一直不停的颤抖,却偏偏在自己面前故作一派高人一等的老头儿为自己分析的当今荒族局势所说的各种诛心之语。

肃苏那双平缓和顺,看不出一丝凛冽气息的眉毛微微挑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杜科的瑟缩却自大性格的厌恶,抿着嘴唇,高坐在马匹之上,俯视着杜科,看着他喋喋不休,对比他身旁面容青灰色越发深刻沉默不语只是缓步向前的萨都,心下越加的讨厌这个叫做杜科的老头儿。

对于幽蓝骑军而言,真zhèng

能得到他们敬畏的只有一个人,大萨满萨拉丁。

即便是那个在艾依达娅嘴里鄙夷为秃头脑袋矮壮身子的幽蓝骑军最高长官拿破仑,在某些时候也只是被幽蓝骑军认为存zài

于大萨满萨拉丁授予权力暂时打理军团的代理人罢了。

幽蓝骑军本身便是大萨满的私人卫队,不隶属于任何世俗或者祭祀厅下属部门。

“沉默时,穿衣叠被洗漱吃食一日三课进行魔鬼训liàn

,坚决走在信仰的最前端。

出动时,长枪所指,便是荒族四海之地,都将被迫臣服于他们的铁蹄。”

无数年前,大萨满私人卫队的第一任长官,曾经在萨满祭祀厅面对着当时有十九人的萨满团队,骄狂不可一世地说出了这句后来成为幽蓝骑军第三格言的话语,冲天豪气和强dà

的自信,使得那一届萨满团队丢尽了脸面。

以至于无数年来,恪守于相互之间的潜在规则,幽蓝骑军的骄傲从来不会在所谓的九大萨满面前低首,甚至隐约还带着一丝鄙夷。

萨都是个例外。

萨拉丁本人对萨都相当钦佩,在许多年前原本便打算在自己老去之后,由萨都继承大萨满之位,所以才有了后来静灵堂与幽蓝骑军几次特殊任务的合zuò



对于经lì

过那场持续时间不长,却对整个荒族世界影响深远叛乱的幽蓝骑军老人之一——肃苏而言,萨都从某种意义上讲,曾经是自己未来效忠的下一任大萨满。

所以,他可以对萨都表示某种谦卑和恭敬。

杜科这个在萨满世界都毁誉参半的恶心角色,可就没有那么客气,若非看在萨都对杜科有着照拂之意,他早就张嘴叱喝这个老家伙的胡言乱语。

杜科原本没兴趣说这些,他现在一心一意的就想跟着萨都,重新恢复当年青涩年华岁月里在圣哲教院内不断渴求新知识和新理念的执拗探索劲儿。

只是肃苏方才忽然拨马前来问话时的语气让他误以为其中隐藏着可能会影响到萨满世界在荒族统治根基的错误理解,所以他开口便跟着肃苏的话,开始滔滔不绝自己对于荒族目前状态的分析,以及未来可能发展态势的预测。

萨都抬手制止了杜科的说话劲头,捂着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将咳出的血迹隐藏在手心,负手于身后,抬起脸看着肃苏,想着肃苏刚才向自己解释的那些话语,斟酌了片刻后,对肃苏说道:

“我毕竟离开萨满世界中心很多年。无法帮你分析接下来的战略方针是否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必然发生的王权战争。像这样的时间内,已经足够撒叶城的军功贵族们回到自己的驻地,整军备战。如果非要我说一句话,我只能说,这场战争在可预见的时间内,无法解决,它将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世俗与祭祀厅之间的权力斗争,只有萨拉丁亲自出关才能够一力镇压。我了解奥斯曼,也了解现在在圣城特洛兹里的那几个老伙伴,他们没有一个人拥有足够的威望来压制军功贵族对于皇权的渴求。”

“幽蓝骑军的战斗能力,我当然相信,然而,人数之间的差距,不是战斗力可以弥补的。更何况,萨满世界也隐隐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暗地支持着王权战争的激进派,一部分固执地守护却认为不会引起太大恐慌的保守派,相互角力于祭祀厅上。而且,据我所知,静灵堂首席灰袍人,萨拉丁的教子,我的学生拜伦已经倒向了军功贵族。或者说——”

“倒向了修罗殿。”萨都顿了顿,眉头深深的皱起,叹息着低声说道。

“你的只是推论。静灵堂又不是拜伦一个人的一言堂,与他一同管理着静灵堂的黑袍首席与紫袍首席,肯定会做出反对。”肃苏作为幽蓝骑军第一旅后备副官人选,有一段时间专门学习了荒族内部各大部门的相关知识,对于这些部门内的大佬相当熟悉。

杜科忍不住冷笑着说道:

“连你们忠诚的大萨满教子都背叛了萨满世界,毅然决然地投奔向修罗殿那头匍匐着伺机而动的恶兽,你居然还相信黑袍首席和紫袍首席这两个首鼠两端的家伙?不客气的说一句,就是你们的长官拿破仑阁下,我都有理由相信”

杜科冷着脸盯着肃苏蕴藏着深深怒火的眼眸,余光瞥见这个幽蓝骑军新任副官的右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长剑剑柄上,不由讪讪地住了嘴。

好不容易在昏厥精神错乱中,将回心期的萨满力量本源寻觅成功,一举突pò

了回心期初期,直达中期。哪只只是为了窥测林萧的秘密,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大半的萨满信仰全给折在那惫懒小子身上。

导致杜科现在面对肃苏,又变成了手无寸铁虚弱残躯的普通老者。

想到这个痛苦的事情,杜科小肚鸡肠的性子,让他的目光阴冷无比,越过肃苏的肩头朝着远处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林萧看去,说不上太多的恨意,但不可否认他心中相当不舒畅。

“长官是大萨满亲自挑选的人,无比忠诚于大萨满,怎会像你这无知鼠辈话语中的那些阴谋者。老东西,别以为你是九大萨满之一,就给我满嘴吐泡,再让我听见你背后说长官坏话,我可不会顾念萨都司祭的面子,定将你绑缚扔在沙堆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萨都见杜科眼神怨恨,连忙抬手搭上他的肩头,示意不要多做是非话语。

沉默片刻萨都继xù

说道:

“我见过拜伦。”他看了眼肃苏,发觉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低下头低声说道:

“他的背后是修罗殿。王权战争从一开始,在我看来就不单单是荒族内部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修罗殿与荒族之间的事情。我敢肯定一点,修罗殿一定做足了战斗准bèi

,随时准bèi

在我们荒族内部战争胶着之时,从背后捅上一刀。”

肃苏沉默,杜科的话语虽然难听,他不会全部相信,可是萨都曾经在心中的地位还是让他选择相信这次幽蓝骑军的平叛之旅不会轻松,甚至会死伤无数。

“又有谁能保证撒叶城的军功贵族们不会在困境之时,果duàn

开启城门,迎接修罗殿北方军团呢?”萨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肃苏勒着马缰轻轻踢踏着马腹,缓缓向前走着,脑子里不知为何回想的却是关于被他制止的杜科中伤拿破仑的那半截话语。

他脑子里没来由地想起曾经在贝萨影都看到的某些事情,以及那个隐约流传于几个副官酒后吐露的信息,那个叫做拿破仑的人,有着一个姓氏,那个姓氏被称为:

波拿巴。

荒族的上古是一个王权王国,国王姓氏便是波拿巴。

如果,长官真的叫做波拿巴·拿破仑,那么自己这支最忠诚于大萨满的第一旅在刚刚执行完特殊任务,便被匆忙赶去撒叶城平叛的用意,也许

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疑虑从脑海中消失。

然而疑虑却像生了根的藤蔓,越来越缠。

他决定,等待着信使的来临,如果信使给予的处置命令与自己所想的一样,那么无论拿破仑是否真的会在这场王权战争中玩一出复辟游戏,自己也要先阻挡住撒叶城的军功贵族。

就在他神思不对头的时候,林萧激动焦虑的情绪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方式,或者是点穴限制时间已经结束,咧着血腥味依旧残留的嘴巴凄厉地叫出声来,其声悲切,让**白天的冷不丁的掠过一丝惊悸凉意。

第063章:坚持住,相信一切痛楚都是浮云

陡然闻听在安静沙海上沉默漫步,间杂头顶上空蔚蓝天穹翱翔展翅自在飞渡羽鹰的尖啸声之间响起一声悠长凄厉、悲切、伤痛的男性尖着嗓子,状似女音一般的高音波动频率,大抵上不会给任何一个习惯于沉默并隐约享shòu

这种宁静以淬炼自身对萨满信仰的凝练度为终生奋斗目标的幽蓝骑军军人,一种美妙的享shòu



所以肃苏那双平缓和顺的浓眉,刚刚因为心中的疑虑而皱起分毫,便在下一刻深深地拧成山川礁石模样,一股愀然的冷峻意味爬上他的额头。

拨着马头舍了回到军旅前方继xù

引导的想法,马蹄在沙海石砾间缓步轻踏,马嘶低沉,吞吐出的气息伴着少有的燥意,就像被人夺了夜间食物然后又扔在热海之中四顾茫然不得出渐而引出的烦躁之意。

骏马不成行,肃苏伸手轻抚着马首上的那一缕鬃毛,安抚着马匹的由于那个少年冷不丁惊乍出的凄厉喊声而略有些不安的身子。

林萧凄厉嘶嚎,是真的不愿意就这么打扰了沙海的宁静,只因点穴后不能出声,那两条被自己拿板砖不似己身的凶狠暴戾劲儿拍成烂西瓜的腿,就在穴道自动解开的那一刹间,剜骨般的疼痛感同时被胸前吃饱喝足的银色小喇叭还给了自己。

任谁的双腿被板砖摧成这等模样,也不能放qì

自己唯一可以表达内心痛楚的叫喊声吧。

银色小喇叭显然与五大封印一样没有做客人的自觉性,毫不顾忌林萧会痛楚成何等模样,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很光溜洁净的撤tuì

,至于那两条已经可以说至此无用的双腿被毁成什么模样,自然不在它的意识中。况且即便它是个有道理,有礼貌,有教养的三有好封印,也会断然地拒绝赔偿要求,这双腿本来就是它们的主人林萧同志自个儿拿板砖生生拍成如今这模样的。

这个事实可以由左臂与右臂两个封印意识作证,它们可是旁观了整个鲜血飞溅,狰狞暴戾的过程。

林萧从来就没有经lì

过这样的痛苦,按照正常人的神经和身体承shòu能力,这种疼痛早就不知昏死过去多少次,身体本能绝对第一时间保护自己,让痛楚瞬间降到最低。

然而林萧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体虽然瘦削,没有什么可以引起花痴女尖叫的明显肌肉轮廓,但他有一样让萨都等人怎么也闹不明白的五大封印。

五大封印在萨满封印识海里虽然相互闹了一场,有些不愉快,可面对银色小喇叭调皮的抽身离开,将双腿意识还给林萧,导致林萧整个身体在那一刹间猛然绷直,继而几乎神经崩溃,极其险峻的将将进入昏厥休眠状态。

五大封印不知盼了多少年才有这么一次彻底突离封印的,向外间的喧嚣世界再添上一桶随时可以燃爆整个死亡地界的火药。

所以它们纷纷从各自在林萧身体表层的方位,向他的体内,依靠着小循环,渡出一丝它们的气息。

温和,阴寒,冰冷,火热,清凉五种不同的感觉在一瞬间如同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一般,在林萧的身体内猛然窜动开。

林萧浑身颤抖,身子内的神经却偏偏被那只从萨满封印识海中逃出的黑影死死拽住了源头,绷直了的神经元,根本不把林萧的痛楚当做自己痛楚的凶厉劲儿,刻意而且强制性的保持着林萧的清醒头脑。

这种想昏昏不得,想死死不得,偏偏撕痛痛彻的感觉真切清晰的,让林萧以为自己进入了所谓的阿鼻地狱,传闻那里有种刑罚可以让人保持清醒的神智,又能让人痛不堪言。

那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兵,闻听林萧的一声飚音绝对可以高八度的绝高凄喊,平静无波坚忍果决,哪怕面对荒海尽头偶然从鬼蜮潜入的恶魔都不会颤抖一丝的大心脏,纷纷如被人一脚踹在**的那种痛苦,声音生生钻进耳膜,如一把军刺横行无忌地刺入,霸道无比,于是两人双手猛然一震,往下一滑。

砰一声,担架被摔在了地上。

要不是两个士兵在最后关头依旧牢记着自己的任务,说不得便甩开膀子将这副担架连着上面的那个噪音制造者扔到了茫茫沙海了。

肃苏皱着眉头走上前,挥手示意其中一个士兵去找医疗师,看着少年苍白继而紫青的面皮,脑海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与此时少年痛楚毫无关联的念头:

“他是怎么把一张红润脸蛋在痛楚之后化作紫青蓝白金五色斑斓的?”

林萧张着嘴不间断地嘶吼着,突然那个蹲在身旁凝视着自己脸蛋,脸上露出疑惑神色的皱着眉头的中年人朝旁边地面摸了摸,然后一块不知dào

从哪被他摸出来的大约有自己嘴巴大小的石头,被这个眉眼间隐约燥意跳动的中年人生生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凄喊声瞬间化作呜呜的闷声。

整个沙海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安静了。

肃苏望着林萧惊惧的眼瞳,淡淡说道:

“我们在执行秘密任务。你声音太大,我知dào

你自己制止不了这种噪音,所以我过来帮把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用想着谢我的。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是个不错的热心人呢。”

“热心你妹!你就不能挑个稍微圆润一些的石头嘛,挑个尖牙利齿的,棱角刺骨的,我的脸破相了,现在连嘴都不知dào

得毁成什么模样了!”林萧在心中忿忿不平地大声骂着,可惜嘴皮子被那块石头的棱角划出不知多少道口子,又不知dào

有多少血顺着自己的嘴角流出去,自己除了呜呜声,什么都做不了。

谁让自己痛的连抬手的力qì

都没有呢。否则,林萧敢保证自己会用一双手狠狠地甩在肃苏的脸蛋上,听说自己痛楚的时候,抽打别人可以让心里快活一些,痛感也会减轻很多。

而且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还有数不胜数的小玩意儿,保证能让这个家伙知dào

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并且红得流油!

队伍里的医疗师提着医疗箱匆忙赶来,肃苏看见这个医疗师,不禁一愣,问道:

“您老怎么来了?”

那是个长相极其猥琐的老头儿,一双倒三角眼里面满是诡异古怪,嘿嘿笑声比夜枭的声音还要渗人肌骨。

老头儿理都不理肃苏的询问,看到林萧,那双三角眼里面立即流露出兴奋无比的光芒。

林萧确定那种光芒绝不是拯救的光。反而有点像看见小白鼠的眼神。

跟在老头儿身后的第一旅随军医疗师,对着肃苏耸了耸肩,低声解释道:

“师傅就在这附近,然后这小子的双腿实在已经毁得不成形了,所以我就给师傅留了讯号。”

肃苏眉头本来就皱的极紧,此时更加紧凑。但想到这个老头儿古怪医术以及那个任谁遇到都头疼不已的古怪脾气,他除了默默地为林萧即将拥有的悲惨经lì

表示歉意以外,一句话都没有再问。

老头儿表情兴奋,却偏有一股冷漠意味在里面,怪异非常。他颤笑着伸出手抓住林萧嘴唇的两边,对旁边抱臂观看的肃苏说道:

“把石头拿出来。”

“扯大点儿。再大点儿还不够啊”

若不是神经元上那个突然看到新天的黑影始终不肯放qì

观察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林萧早在痛楚中昏厥无数次了。

不过这不能阻止他想要呕吐的欲望,任谁看见一个长相古怪的老头儿,笑容诡异莫测,用两只充满着骚气味道的手撕着自己嘴巴,都会像林萧一样眼珠翻白,努力祈求昏死技能附身。

由于这次的经lì

过于惨痛,以至于许多年后林萧一看到长相古怪的老头儿,哪怕特别有才,都会干脆明白的拒绝那些人的投奔。而且从此以后他上厕所都戴着口罩。

石头被拿出来的瞬间,应该放声高喊,却见那只骚味浓烈的手,在那双猥琐无比的双眸凝视下,握拳紧接着塞到了嘴里,那只手在嘴里一阵蠕动,手缝间应当抓着一把什么药粉,清清凉凉的抹在了他嘴中伤口上,老头儿回头对着肃苏笑眯眯地说道:

“我给他涂了幻梦粉,他的嘴已经没有知觉了。保证比伽利略那小子的点穴手时效长很多,我不给解药,这小子这辈子别想开口说话了。”

肃苏一直皱着的眉头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又回复到了平缓和顺,看不出一丝军旅凛冽杀气的寻常面容:

“上次在城里听说你研制出了一种新的生骨药物,不是没有在人体上实验过嘛,这次带来了吗?拿这小子试验看看。”

肃苏的话语说的轻描淡写,听在林萧耳朵里却是惊惧愤nù

交杂,只可惜自己浑身乏力,痛楚难当,一丝一毫也做不到反击。

我弱为鱼肉,任人切割糅。

林萧想起这句曾经听过的话,心中不禁生出悔恨怅然之意,继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恨起那五大封印。

那种恨意从心底勃发而出,瞬间便在识海内覆盖了整片识海,一股悲切恨意逐渐在识海中拧成一道逐渐壮大的龙卷风,怨恨气息凝聚纠缠,时而分开,时而聚合,而后——掀起滔天巨Lang,漫天海水,第一次模糊了五大封印识海的划定界限。

同时,那道跳出旧天地,来到新天地的黑影忽然放qì

拽住林萧神经元,转身猛地如同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钻进了龙卷风中,朝着五大封印各自的中心点狂卷而去。

那一刻,林萧眼前猛然一黑,陷入深深的黑色暗夜。

“昏过去了?”那个猥琐老医师蹲在一匹巨大的荒原巨兽的身上,这只巨兽体型庞大,动作迟钝,老医师在它的身上建筑了一个小屋子,屋子里瓶瓶罐罐叮叮当当。

萨都和杜科俩个人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老医师兴奋不已的用各种药水,毒汁儿,长针等等在林萧身上动来动去。

“你确定你这样做,是在救他?”萨都看着林萧惨不忍睹的模样,再瞅瞅这个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的猥琐老医师,皱着眉头问道。

“屁话。老子要能治好他,早就按照步骤慢慢来了。难道你眼睛瞎的,看不出老子用的东西都是各种相克,各种不融合的东西啊!”老医师显然不认识萨都,他的长相古怪,脾气也相当暴躁。

萨都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起自己和杜科被肃苏送上这只巨兽身上时,肃苏说的话,他只好摸了摸鼻子表示无奈:

“老头儿医术高明,就是脾气古怪。别杵了他的霉头,否则谁也不知dào

你什么时候就化作一滩水了。”

(还欠九更。这回真的是明天写了。我去看书了,摇手说:拜拜,我要收藏呀!)

第064章:愿得良人一枚,赌书泼茶闲滋味

鼻息间弥漫着淡淡青草味道,白采薇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看见木制的天花板上勾勒着简单却意蕴丰富的线条画面,眼瞳先是迷惑而后微微一缩,似乎在这片图画中看见了奇怪的东西。下意识转过头,望向这间屋子的其他方位,地板上洒满了各种草药,那股醒来后便缠绕在鼻息间的青草香气便来自于这些。

一道青色的门半开着,留下足够闻听门外说话声的缝隙,她晃了晃脑袋,双手随意地抓着身下床板,向上准bèi

撑起身子。

然而不知是杜科的萨满术具有弱化生命活力的能力,还是别的原因,全身酸软无力,纤纤素手搭在床板上,努力想要撑起坐直了身子,力道只来得及输送一半,便后继乏力,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床板上,脑袋撞在木板上,嗡嗡声在耳边荡开,臻首一片昏沉。

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在她的上方响起,声音温和缓慢,字句间的停顿明显,听在耳中甚至有种想要帮着这个人一起说的冲动想法。

白采薇没有这种想法,头脑正自昏沉难明,那声音落在耳朵内,正好嵌合在她此时的意识神经速度上,所以她听的很清楚,在以后的时光内,她一直认为这天听到的是来自天外的声音,而不是那个让她恨不得拿手里的书册使劲儿拍打,否则难以平息她因为等待话语的结束而冲动在血脉中的气息:

“你能看见我?”

白采薇瞪大了一双眼睛,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向上仔细地看。

天花板只有图层,简单的画笔勾勒出的图层,具体的模样无法清晰地看出,或者说没有具体的图像。

前一秒看,似乎是一个人在红袖添香。

后一秒看,却又是山峦叠嶂,翠鸟鸣谷。

白采薇眨着眼睛,看了半晌,那声音也没有再响起,心里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幻听。等了好一会儿,她轻声咳了咳,眼光不知该落在何处,轻轻地问道:

“你是谁?”

她耐心地等了好一段时间,门缝里传来一个猥琐老头儿的声音一直喋喋不休,像是白族府上那些喜欢嚼着舌根,说人是非并且特别惹人厌恶又浑然不觉,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下等仆役。

她没有仔细去听老头儿的话语,只觉得那声音括噪的厉害,放大在耳洞内嗡嗡直响。

她抬起手捂着耳朵,皱起眉头,一脸厌恶。

“他总是这么吵,我这么些年都没有习惯。所以说话慢了好多。”

便在这时,那温和缓慢的声音又一次在上方响起,声音的频率虽然很慢,却极为奇妙地将老头儿的括噪如鸭子的声音尽数覆盖。

白采薇脑袋中的嗡嗡声瞬间消失,安静宁和,只有这个上方的声音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非常顺心地流进耳廓,像是白族府上宁静安明的老仆从话不多,却能将每件事做到最合适。

白采薇叹了口气,想起杜科说自己凉薄无情的话语,不关心池迦,却好奇着林左肃胸前突然绽放开的银色小喇叭。

萨都离去,林左肃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杜科又昏迷中,明知徒劳无功,又何必开口去问。自己现在的处境尴尬敏感,说不得一句出口,便会引来各种纷争甚至死亡。

然而此刻躺在这间陌生的房间,硬梆梆地床板上,她慢慢想着池迦,不知dào

这个从白族府上便一直守护着自己,陪伴着跃过千山万水,万里风沙的老马夫现如今伤势如何?

想着心里不由地浮起歉疚,大约自己被那个媚惑女人指责之后,联系着其中字句中的话语,便真的有些心累,倦意拢身,而这种困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不起池迦对自己的支持和信任。

直到这时,上方的那个声音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完。

白采薇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幻听,真的有一个声音从上面飘到自己耳中,然而无论她怎么瞪大眼睛,也看不到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模样。

轻蹙眉梢,怔然片刻,开口再次问道:

“你在呃?”

“我在。你看的见我,我才说话的。”温和的声音飘在上方,白采薇其实很想说,自己根本看不见,可是不知什么缘由,她没有将这句话吐出,而是直接问道:

“这里是哪?你知dào

吗?”

“花小落的家?”那个温和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些踟蹰,似乎在皱眉思考着白采薇的问题,有些迟疑地慢慢说道。

白采薇猜想花小落应该就是这个声音的名字,为了掩饰自己看不见这个声音具体模样的真相,白采薇闭上眼睛,继xù

问道:

“花小落是谁呢?”

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像是消失了一般,很久都没有回答。

白采薇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xiàn

上面的线条勾勒出的模样,似乎显出悲伤的样式。

那悲切的画意,没来由得让她心中一颤,颤若指尖蜻蜓震翅。

便在这时,那道一直传来一个老头儿猥琐声音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布满泥土尘灰衣衫,佝偻着背,笑容猥琐,姿容古怪,一双倒三角眼闪烁着不明意味眼神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白采薇连忙闭上眼睛,假装依旧昏睡。

那老头儿有一颗巨大的鼻头,几根黑色的鼻毛从鼻孔内探出,像草地里飞舞虫子的触须一般,一抖一抖着。

老头儿笑呵呵地走到白采薇床前,望着白采薇的面颊,嘿嘿直笑,笑声并无多少可怖,但与他的形容一般,猥琐异常。

他的那双眼睛盯着白采薇的脸颊,在白采薇的感觉中像是有一个人用手轻抚着自己,沿着以鼻子为中轴线,从额头,到眉梢,再延至小巧俏丽的鼻梁,一直抚摸到自己薄薄的嘴唇。

可是自己却又无比确认站在床边的老头儿没有伸手抚摸自己。

那种感觉出来的手很仔细地将整个脸颊都摸了一遍,如同古书上所说的摸骨一般。

老头儿声音忽然响起,依旧保持猥琐声调:

“小妮子,醒了就醒,装睡能活个球啊。”

白采薇想了想,微颤着睫毛,睁开双眼,努力表现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冷漠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嘻嘻一笑,在白采薇的惊呼声中抬手便捏住了她的脸颊两边的肉。

他的手指甲极长,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用力刺进白采薇的肉中,几滴血珠从他的指甲中漏出,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用手指上的指甲将血珠轻轻挑起,血珠颤颤巍巍地在指甲盖中。

白采薇张嘴想叫出声,但那只捏住她脸颊的手力道相当大,使得她的嘴张开却吐不出声音,惊恐不安地看着猥琐老头儿将自己脸颊上漏出的血珠放进嘴里,细细地tian舐着。

老头儿原本猥琐的脸孔,在tian舐了白采薇的血珠后,愣了愣,那双倒三角眼睛闪烁的光忽然一黯,随即如草野流火,猛然炸亮于广袤原野:

“先天阴寒虚体。嘿,想不到除了无魂者,还能遇见被人豢养而成的灵媒。”

灵媒?白采薇心中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望着白采薇的震惊疑惑的眼眸,老头儿捏着她的脸颊,侧着身子弯下腰,捞起一把草药,随意地挑拣了几根,然后放开白采薇脸颊上的手,急如闪电地将拿着草药的手猛地塞进白采薇张开的嘴巴。

一股浓浓地土腥味以及草根苦味儿钻进嘴中,白采薇紧皱着眉头,胃中一阵翻滚想吐出去,然而老头儿的那只手却一直伸到她的喉咙,死死地抵着,胃液翻滚着涌上来,如同海岸上的Lang花拍打在老头儿的手指上。

白采薇挣扎着抬手想推开老头儿的手,老头儿瞪了一眼,嘿嘿笑道:

“你推开一次,我就插进去两次。想活命,就按照我来。你这身子骨,里面杂乱无章,现在拿手抵着喉咙,胃液不断涌上喉咙,再湿润我的手,那些草药的味道然后随着你胃液的重新反哺回胃,便可以不停地洗刷掉你身体内一部分毒素。”

顿了顿他继xù

说道:

“小妮子,运气不错,遇到了我,我正好需yào

你体内被人豢养地灵媒毒素做药引子,顺带给你除了。不过”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身体内那股强dà

的生机是怎么回事儿?没有这个气息,你早死了。”

白采薇渐渐停止挣扎,像是认命一般,虽然嘴里味道古怪恶心,但此刻求生的欲望,与动摇的野望一起纠合着,让她听任老头儿对自己的各种举动。

“倘有千秋万岁,便寻觅良人一枚。

天南地北,比翼双飞。梨溶院落,薄酒一杯。

絮絮叨叨,换半生宠爱,迷迷糊糊,求一晌依偎。

执手笑看苍穹,并肩不语日月。

相伴青春年少,与子白头到老。

于是年华嬉笑,岁月静好。

你,带一卷诗书,横刀阔马。我,着大红锦袍,天涯相随。

从此,相濡以沫,赌书泼茶,闲滋味。”

一首从未曾听过的词调从头顶上方缓慢传来,明明声音语调缓慢的不可思议,偏偏那词调中的意味却清晰可感。

白采薇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那副简陋线条勾勒的画面中,一袭大红棉袍的男子身形渐渐从平滑的天花板中凸出,飘然而落。

那是一位长着柔和面容,举止轻缓地年轻男子,大约二十来岁,眼睛平和柔顺,与他的脸面相得益彰,唯一有些瑕疵的便是他的眼窝不知为何浮肿着。

“花小落是姜迟的花小落。我想念姜迟,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她的味道。”

那男子轻声缓慢说道。

白采薇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偏头看一眼老头儿,老头儿笑眯眯地安慰道:

“很快就会好了。这灵媒不错,只是太过恶毒,要耗了被豢养人的命。”

他喋喋不休着,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看见,隔着一张床的距离对面,有一个男子正温和轻声缓慢翕合着嘴唇,说着还没有说完的话。

(这是第一章。第二章在三点左右。这章写的太慢,里面情节涉及到了第二卷内容,所以比较谨慎。)

第065章:遗言啥的我就不强求了....

风与火在头顶上方剧烈的燃烧,土与水在脚下泥泞难行。

少年的身子跌跌撞撞行进在这条陌生的路道。

清俊的面庞在一次次仆倒又爬起的过程中,渐渐成为一张满面黑水横流的表象。

那双镶嵌在脸孔的眸子,流溢出的光彩,早已晦暗无波。似乎这道在风火,土水中时而提速奔驰,时而减速凝思的身影,是一具消弭了魂魄的无魂躯壳。

低沉的哞哞叫声在数十米外的前方,不耐烦地踢踏着脚下的泥泞。

那是一只看不清模样,只有一片阴翳的淡黑色影子。

从其匍匐行进的姿势,疑似头部鼻翼处高高凸起的触角,大约是一只状似犀牛的生物。

然而不知dào

经lì

过怎样复杂而险恶的过程,这只从银色喇叭山峭峭洞中一跃,再见新天的古怪生物,身上曾经浓郁地死死钳着少年神经元以用作窥视外间世界的浓郁深沉黑色,已经清淡了许多。

甚至隐隐间有种随时便会倒下的错觉。

林萧昏昏沉沉地在这片陌生的地域中行走,他不知dào

这一走到底走了多少日子,自己从干闷的沙漠穿过莽莽草原,跋涉过突pò

云霄的山峦

各种各样的生物在自己这一路上,纷至沓来,每一个都从眼眸中流露出饥饿,和可怕的狰狞情绪。

若不是前方这只在沙漠深处,突然出现在自己与一条桶粗的巨蟒激战准确的说是被激战的战场上,挽救自己性命于危难中的黑影犀牛。自己大约早就死在了哪片无情的地域。

那时,自己已经发xiàn

,无法动用任何力量,除了自己的肉体抗击打能力。

似乎,五大封印沉眠,连带着小循环世界也关闭了循环口,所有的力量在自己清醒的那一刹,消失无踪。

他没有去自问这是何处,在黑色犀牛在他身前甩着头,示意跟着它一直前行起,没有选择余地的自己便开始了沉默跟随。

这一路上,他多次遇险。

偶尔间歇的时候,他想起年幼时,父亲给自己讲过的一个关于唐僧的故事。

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似乎就是那个被妖魔鬼怪心心念念摩拳擦掌着想要吃掉的“唐僧”,否则怎么会有数百只不同的兽类同时向他嘶吼扑来,那流出的口水可以淹没整座撒叶城。

他低声喘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前方那只焦躁不安的犀牛黑影,它身上在初见时浓郁到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黑的黑,已经淡了许多,似乎只要在淡上少许,便能够窥视到它内部的模样。

然而,林萧并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一路上他早已发觉,犀牛黑影身上的黑,便是它力量的源泉。

它足够强dà



如果它是一只巨象,那么那些前仆后继而来的恐怖兽类,就是那小小的蚂蚁。

它们都死在了它的强dà

之下,而它,也在弱小中被消减了实力。

这处泥泞之地,他们已经深入数十公里,居然没有出现一只不长眼的兽类,甚至除了头顶上空的风火燃烧的声音外,死寂默然。

林萧有点走不动道了,如果可以,他倒是非常想爬上犀牛黑影的身上。

可惜,犀牛黑影拒绝了他的请求。

“要不,我们歇歇吧。”他有气无力对着在前方焦躁不安的犀牛黑影喊道。

他这一路上经lì

了太多的杀戮和亡命挣扎,当然明白此时脚下这片死寂,隐藏着怎样的危险,这危险甚至还要超过数百只兽类同时进攻所带来的恐惧。

然而,他实在没有力qì

向前在走动一步了。

泥泞的土地,每一脚踏下去,就是深深地坑,抬起脚就想拔萝卜一样,带着泥的同时还得耗去很大的力qì



犀牛黑影哞哞低沉吼了片刻,见林萧始终不肯再走一步。

恼怒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大踏步地向林萧走回。

突然,它垂下头,行走着的身子一动不动,似乎瞬间就化作石块,了无意识。

林萧啪地一声跌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看着自己胸前消失了的五大封印。有些无奈地想到,没有五大封印的自己,似乎根本够不上一个有潜力的强者。

即便无魂者的身份,足够让很多人惊讶,可那依旧不够。

没有五大封印的护持,只有一副钢铁躯体般身躯的自己,将如何在这片地域中活下去?

咕哝咕哝的泥泡声在四周响起。

林萧悚然一惊,惊惧地朝四周看去。

他回头看向犀牛黑影,才发xiàn

它早已停止了动作,像一尊雕塑沉默地踏在土地上。

没有巨大的生物出没,也没有强烈的光出现,只有一片突然罩下来的黑暗。

一只巨大的飞鸟扑棱着翅膀追逐着林萧的身影,始终不放qì

,就在飞入这片地域的那一刹,突然失去了前行的方向,猛地栽了下去。

快栽倒到地面的时候,飞鸟惊惧不已的发觉这片泥泞地域竟然是一只活着的超级巨大的生物,而这片泥泞只是这只巨大生物其中一张嘴而已。

视野的镜头如果可以向后拉,那泥泞缩小为一个点,点缩小成一个缠绕着无数触角的如同章鱼一般的巨大生物,而这只巨大生物的外面,则是无尽地深蓝大海。

那些生物,包括林萧,犀牛黑影在内,都只是这只巨大章鱼身体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细菌。

而在章鱼的周围,还有无数的相似模样的章鱼,正在吞吐着巨大的水泡。

深蓝大海的上方,鸟状物的意识表象,冷冷地俯瞰着深海中发生的一切。

它的身后,其余几道封印意识怒意交加的瞪视着它的背影,然而迫于它的强dà

,敢怒不敢言。

它匍匐在天穹,而一只比海底那些章鱼更加庞大的章鱼则有气无力地被它的利爪刺破身躯,濒临死亡。

一道天雷从天穹上方忽然劈下,鸟状物的意识表象霍然抬首,从鸟喙处向天穹雷击之处猛地吐出一道鸣镝,砰的一声,那道天雷就在鸣镝中无力地消散成烟。

那几道封印意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天雷的力量早已被过往证实有多么的强dà



这个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外来者,霸占了银喇叭的山峭,赶走银喇叭山峭内的两只守护兽中的一个,又将另一个捏扁锉圆在此刻它的脚下。

它很强dà

,但怎么可以强dà

到这种地步?

天雷都不惧,那我们五大封印难道要在它的压制下,永生不得解脱?

更加使它们惊惧的则是,作为寄生本体的少年,此刻就在这片深海中某只章鱼的身上。

按照它们的观测,这个鸟状物的意识表象,似乎想在这片识海中将少年摘取出,做某些无法确知但能够模糊感应到的可怕事情。

无论如何,这都不可以发生。

必须提醒少年

少年不需yào

提醒,便知dào

自己此时身处一片黏糊的溶洞内,并且这溶洞有着强烈的酸腐气息。

前方不远处,犀牛黑影身上的黑,几乎已经变成了淡灰色,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它洁白的角质皮肤。

林萧爬起身子,一脸恶心地甩掉手上的粘稠液体,朝四周瞧了瞧,发觉这个地方,有无数的白骨,以及一只嘎嘎乱叫不停挣扎被粘稠液体钉在溶壁上的飞鸟。

无视了飞鸟近乎哀求的目光,林萧小心翼翼的避过溶洞地面上不停吞吐着泡泡的孔壁,他的直觉告sù

自己,这些吞吐着泡泡的孔壁不是人畜无害。

果然,那只挣扎不定的飞鸟,终于甩开粘稠溶液,在溶洞中就要展开翅膀。

目光拧出残忍的笑意,将要扑向前方美味的林萧。

忽然它的一根羽毛飘飘荡荡落在了孔壁上,哧溜一声,孔壁上的泡泡将那根羽毛吞了进去。

下一秒,那只孔壁原本柔软圆滑的肉质孔口,忽然裂开,齿牙交错的利齿暴露在林萧眼前,同时,一根软绵绵的柱子猛地从孔壁深处弹射而出,扎在飞鸟的身上。

林萧清清楚楚的看见那根柱子内有一个尖锐的小头,头狠狠地扎进飞鸟的肉体中,几乎眨眼功夫,这只飞鸟的原本饱满的身躯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

林萧吞了吞口水,庆幸自己有这种预感。

并且,孔壁与孔壁之间的间距相对比较大,容得下自己的一副身躯。

看来这是某个巨大生物的体内,也许还是胃部,那些孔壁内的怪物,就是它消化身体内部食物的利器。

林萧看了看犀牛黑影,它的身侧正好压着一个孔壁。

孔壁内的牙齿早已露出,那只尖锐的小头,正不停地铿锵着它那淡灰色的黑。

不知那种淡灰色的黑,有怎样的神奇之处,小头无论怎样尖啸,蓄积气力,凄厉着冲击,都不能扎进。

林萧捂着嘴偷笑,那只小头似乎有着意识,猛地转首,吐出尖锐的舌尖,一双镶嵌在尖头两侧的绿色小眼睛,冷冷地盯视着他。

林萧浑身一个冷颤。

那只小头盯了一会儿林萧,发觉自己并不能离开束缚,只好狠狠地狰狞着整个孔壁的尖锐牙齿,发出恐怖的尖啸,随即掉转头颅,重新投入对犀牛黑影的进攻中。

林萧起先有些担心,在无休止的同一方位的扎之后,犀牛黑影会被这只小头扎进身子,吸取精元。随后,便彻底放下心来,那只尖锐小头在又一次的进攻中,大概是因为重复的次数太多,居然震断了自己的头,那道孔壁瞬间便化作绿色烟雾,消散不见。

就在这时,林萧的脚下一阵唧唧之声响起。

林萧身子猛然一震,一股冰冷从脚底嗖的窜上脑海。

第066章:唧唧,唧唧,唧唧你妹!

第066章:

林萧想吞一吞口水,转念之间,才想起来,身体内似乎已经没什么水分了。虽说这个像是一只奇幻大魔缸的地方,水分充足的可以随意补充。但林萧可不愿意真的蹲下身子从那些孔壁中捧出一手的汁水,那些偶尔露出狰狞的孔壁,可不是一般的凶狠险恶。

“唧唧”林萧紧闭眼睛,等了一会儿,发觉脚底下没有什么不适宜。那个唧唧的声音一直在耳旁跃动。

他挑开一只眼,晦暗无光的眼眸朝下面瞅了瞅。

什么都没有。

唧唧之声明明在耳中回荡,于是他又睁开另外一只眼睛。

依旧没有。

扭身朝后望去,没有。

立马回身,朝前看去,没有。

林萧小心翼翼地向前跨出一步,那唧唧声陡然急促起来。

林萧心中一凛,下一刻,他下脚的地方,柔软的地面,猛地裂开一只巨大的口子,比尖锐小头更加恶心,尖啸声更刺耳的长舌从口子内“咻”一声激射而出。

空气中随着这一声激射,竟然随着那条长舌挂在舌上的流出的口水,发出嗤嗤地如同浓酸泼地的声音,一股酸臭和肉眼看见的绿雾在空气中腾起。

林萧千钧一发之际,抽脚回头,转身想寻找能够站立的地方。

那条长舌有着一双绿色的米粒眼珠,无数色彩在其中翻滚波荡,如同一条飘在空中的五彩云光。

扑哧一声,林萧脚下突然一滑,跌坐在地。

心中直呼,我要死在这个恶心的东西嘴下了吗?

用不着这么恶心我吧。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粘稠的酸液,这种酸液泛着酸味,但是腐蚀性并没有长舌那么的厉害。

林萧望着迎风而来,呼啸尖叫的长舌,似乎看见那两粒五彩斑斓的小米粒眼珠中所蕴含的残忍蔑视。

林萧撑着身子,一时间有些惘然。

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试图让自己的身子最小化。

激射而出的长舌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便已经在林萧眼前十公分处停顿。

林萧一边诧异这家伙的行为,一边在更加努力的搂住自己的膝盖。

忽然他的手,摸到一处凸起。

随后,他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最初的衣服。让艾依达娅等一干人等眼红无比的储物袋,里面不知dào

揣了多少小手段。

他记得,这处凸起处,就是在刚入北荒瀚海时,宰杀角腹蛇的那柄锋利可切金断玉的匕首。

他不明白为什么长舌突然停顿住,是不是有这戏弄的意思,或者是猎手对猎物的捉弄。

总之,现在是他最好的机会。

但随即他发觉,储物袋的解开是需yào

口诀的,口诀的启动是需yào

元气的。

这个开始被酸液腐蚀并且缓慢起涨的地方,能有元气么?

林萧想起这个问题,心中反而有些放松。

自己还能去思索元气问题,至少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的怕死?

这种自我催眠似的确定,让他的求生欲望又强烈了少许。

就在此刻,那个唧唧之声突然又在他的脚边响起。

也在这一刻,长舌忽然放qì

了对他的戏弄,猛地向他的脸蛋激射而来。

(没办法,一千字一章吧。我必须不断更,所以数量上只能减少。

回来后,我一一补足。)

第067章:唧唧,唧唧,唧唧你妹!(下)

眼看那条流着令人恶心,酸臭气息浓郁口水的长舌,嗤嗤作响朝自己急射。

林萧早已黯淡无光的瞳孔陡然一缩,搁在大腿凸起处的手,电射间闪如其中。

黯淡眼孔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猛然爆射出一道精光,流光溢彩。

长舌尖头的两只米粒样的绿色小眼珠,在林萧精光爆射的瞬间,忽然张开长舌,发出凄厉惊惧的尖叫,似乎被眼前这个新鲜血食突然爆出的强dà

生命色彩所畏惧。

尖叫像是拔高到极点的音声,尖锐刺耳,吵人耳膜。

然而,林萧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声尖叫,整个身子的精神都集中在拔出匕首的手指上,全身的意识仅仅留下眸子内的那点流光。

不曾昏然,不曾惧怕,不曾心悸。

长舌的尖叫继xù

,只是由于速度激射的极快,以至于长舌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朝着少年面容直直冲去。

即便作为它母巢的孔壁,频率极快的开阖不断,也未能将长舌从前方拖回孔壁当中。

无光,无亮。

尖叫戛然而止。

啪嗒一声,长舌齐根断成两截,吧嗒吧嗒着蠕动在酸液越发浓郁的地表,那两只米粒大小的绿色眼珠惊惧之色尚未散去,便黯淡成灰。

林萧木然地抬起手,抹去自己脸面上斜断长舌而爆裂出的液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处孔壁,孔壁急速蠕动着开阖,似乎随时都会从中再次长出一条长舌。

然而尚未等到他重新积蓄力qì

,迎接下一次可能出现的危险时,唧唧声再起。

林萧心神再次一挣,握紧匕首的手却无力的松垮,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林萧竭尽全力想挣扎着支起身子捡拾落在地面上的匕首,对于此刻疲惫不堪的他而言,这只匕首是他唯一能够掌握的制胜几率。

林萧挣着手臂,向匕首伸去。多日来一直积累的疲惫和无休止地紧张,在这一刻彻底的毫无顾忌地松懈下来,只是这松懈,并不是他自己主意识地需yào

,而是身体本能地停滞了他的行动能力。

他苦笑一声,无奈瘫坐回地面,视野中的肉色世界,忽然间出现了偏差。

无可视物的焦距,在眼眸中仿佛度过千秋万代,缓缓聚焦,渐渐漆黑的视野,出现一片白茫茫。

“我经常梦见一只在雨中奔跑的白狐狸。”他没来由地想起黑森林里最嗜睡的捋须兽,经常混混沌沌中挂在嘴边的一段小笑话。

“看来我真的要彻底死了。”他脑子里闪过这一丝念头,视野中那片白茫茫,忽然抖了一下。

他精神为之一震,一震之后,迅速惊骇。

那白茫茫又抖动了一次,随后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渐渐一团白绒绒闯进他的视野中。

“小森森,我要死了。你终于回来了啊。”他脑子昏昏沉沉,这些随着犀牛黑影奔行于这个陌生世界,似乎早已忘记了消失不见柔弱时像是猫咪温顺可亲,凶恶时如猛虎震慑可怕的古兽皇族。

轻声呢喃着,他下意识里用最后的力qì

抬起双手,软绵绵的手掌搁在那团白绒绒中,白绒绒唧唧直叫,像是抗议这个突然闯入自己宁静生活中的陌生物种未经自己同意便随意拨弄自己王者的白毛。

“唧唧?这叫声可真难听。你不知dào

,其实我最讨厌你唱歌啦。每次唧唧很难听,调子都保持一个水平线”

头越来越重,也许有人正在摇晃着脑袋,将好多好多的铅灌进去。

好重,好累,好想睡。

“唧唧”

“别吵”林萧迷蒙着眼眸,白茫茫已经昏暗,手下意识地用了少许力qì

压着肚子上不停摆动的“小猫咪”。

“我再睡我艹!”

第068章:我是国王啊!你尊重点好不?

林萧猛地爆出一句粗口,精神浑然一震。

早已模糊的视线一下子云开雾散,光明重见天。

他愣愣地看着胸腹处的一团白绒绒,很像是一只小号的篮球,只是被一层白毛完全覆盖,只有两只米粒一样大小的眼珠在上面一眨一眨。

以及

白绒绒上面尚留着血丝的尖利牙齿。

“这是什么玩意儿?”林萧不顾身上的痛楚,并且未曾迅速意识到自己不仅可以中气十足的说话,而且,还能一把抓起那个龇牙咧嘴的小东西。

他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东西捧到眼前。

米粒样的小眼珠,是血红色,正一眨一眨。

林萧的眼珠漆黑如墨,一动不动。

一动一静,对视良久。

“你是谁?会说人话不?又一个古兽?或者小号的毛绒篮球公仔?咦?我怎么会一下子有力qì

了?还是做梦?”他叽里咕噜一大通,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鼻翼微微一抽,一股清凉气息在整个空间中流动着钻进他的鼻孔。

那股清凉是他所熟悉的气息,来自于空气流通所带来的新鲜气息。

林萧向上微微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感觉到那股清新空气从鼻腔,顺着气管,滑溜着入了胸腔,他的脸上浮现出大难得解脱的感触:

“好清新的空气啊!”

白绒绒眨巴着米粒样的小眼珠望着他,有些吃不准这个家伙是不是天生脑袋问题严重,比自己王国内最低贱的抹夜虫,还要没脑子。

虽然抹夜虫的鼻子那个孔到底在哪里,白绒绒至今都没闹明白。

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它对抹夜虫智商的怀疑。

连智商受到它严重鄙视的抹夜虫都知dào

在吸到白绒绒大人放出的臭屁时,也要将脑袋往酸腐真菌丛里钻,以抵制污浊气息污染整个元妙世界。

这家伙,看着挺大个,怎么脑袋里装的都是杆菌最爱的黄物?

“啊差点忘记你这小家伙了。你居然咬我啊,你咬我!”林萧陶醉的时刻并不久,很快就被视野内越来越红的肉色世界产生的视觉冲击掩盖。想起自己现在不知dào

是灵魂待着,还是身体连着灵魂一起待着,待在一个陌生的看起来诡异恶心,而且危险重重的地方。他捧起白绒绒,鼓瞪着眼睛,故作威严的继xù

说道:

“会说人话不?看你这么灵气,肯定会的啦。是不是呀。那好,现在坦白从宽,抗拒啊咧!我艹!”

白绒绒转悠着自己的小眼珠,看着捧着自己的这个人,然后想:

“已经咬过这个家伙了呀?为什么这个家伙还是没有倒下去呢?难道因为个头太大,所以还要再咬一下?”它大体上用小眼睛比划了一下,眼前这个叽里呱啦不知dào

说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家伙的确蛮大的,并且要比元妙世界所有它见过的物种更大。

“所以分量小了?”它咧开小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齿,“可是剂量不多了呀,早知dào

昨天就不吃那么多的夜水草了。要不要,省着点呢”

“算了。这家伙被放倒之后,应该可以吃上好多好多数不清的时间吧”

这样想着,白绒绒抖了抖毛茸茸的身子,然后鼓着腮帮子,愁眼苦闷的狠狠咬了下去——“最后的剂量了我不许你不倒下去。不然,我今天就要饿死了呀。呜呜”

(昨天的更新是定时发布,结果早上起来一看,定的时间是7月13号。我的上架啊!)

第069章:这家伙脑子是被门夹过了吧?

林萧刚骂出声来,被咬的地方便传来一股强心剂似的能量。

这股能量林萧印象中很熟悉,非常熟悉,熟悉到自从来到死亡地界,学会修行后,每天都会和这股能量打交道——元元气?

林萧有些不敢相信,漫长的跟随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引动不属于五大封印,仅仅是云海潮教导的最简单的引气决,希望哪怕能够吸收到一丝的元气,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犀牛黑影毫无利己心态,完全就是重型坦克堡垒,为自己遮风挡雨,除掉一路上各种觊觎自己的怪物。

梦想永远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

没有元气。

这个世界中的那些植物怪物,他即便饿到头昏,都不敢去食用。

与巨蟒被激斗的那次,就是因为自己饿昏了,一口咬在一朵红花前结出来的果子,哪个天杀的能够想到,那朵果子是一条伺机待扑的巨蟒眼珠子!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一丁点这个世界的食物,即便有了犀牛黑影无私的帮zhù

,他也没有找过。犀牛黑影更没有找过,它压根儿就不吃东西。

林萧很单纯,或者说很傻缺。

但不代表他就是个笨蛋。

所以当他感受到这股元气流动,他立马就觉得这下子有戏了。

独角戏的主角已经半死不活的昏死在附近,作为由于没有实力,而不得不隐藏在幕后的自己,终于可以闪亮登场,大杀四方?

“刚才我就觉得你是我的福星。虽然你唱的歌实在和小猫咪有的一拼,但是,这并不能掩去你身上无处不在的光芒。唔叭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待在我身边,甭走了。移动元气库啊。来再咬一口我说,你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好吧,我再找个地方给你咬咬看不过咬地稍微小意一些,那个我怕疼。嗯,得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你呆毛妖妖吧。”

白绒绒,啊不,现在应该叫呆毛妖妖。

它很郁闷,很郁燥,很难过。

自己用一个元妙时间,只能够积蓄出两分剂量的昏厥剂。

自己在短短时间内,为了贪图眼前可以持续好多时间的巨大血食,就毫不犹豫地吭哧了下去

如果,它懂得林萧被它咬下去时发出的那两个即便是昏厥时段,也要咬牙切齿中气十足喊出来的两个粗口,它一定会怒火冲天地仰天大喊一声:

“我艹!”

早知dào

,这家伙这么难办,刚才就应该丢给尖头痧,不应该提醒这家伙来着。

其余的尖头痧现在肯定不敢出来了,刚才那么血腥,直接被这家伙给宰掉了。这附近的孔壁内好像只有尖头痧,要是把这家伙弄到前面,自己再割舍一点利益,估计可以让孔壁中的掠夺痧,痢痧一起干掉这家伙。

还没等呆毛妖妖想出好点子,林萧抱着它从地上站起、地面上的酸液依旧有许多,林萧小心翼翼地向前蹭了蹭,在即将碰到酸液的时候,急忙跳回,生怕那酸液将自己的脚蚀出一个大洞,天知dào

这个酸液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怪物。

接下来的一幕,让林萧彻底摸不着头脑,本来就有些不灵光的脑袋迅速进入当机状态,不死也差不多要蓝屏了——他的脚步还没碰到那些酸液,那些酸液就像有知觉一样,急速朝后退去,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以及极为惧怕的事情。

“我就说里面肯定有问题。果然,酸液里面有猫腻!”林萧点了点头,相当认可自己此刻的想法,丝毫没有感觉自己智商正在逐步下降的事实。

好吧,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智商。

呆毛妖妖认命似的死躺在他的手上,瞪着一双红色小眼珠,眼珠里面流露出的眼神尽是哀默。

哀的是自己命衰,碰见个不符合常理的混蛋。

默的是自己贪婪,也不想想就这么个大玩意儿,除了孔壁中的那些家伙,元妙世界内谁能一口吞下。

第070章:我的天,哦不,我的老大

视角重新放大,从毛细孔壁,放大到章鱼的身体,再放大到深海,最后冲破海Lang,无限天穹浩渺。

鸟状物意识表象,忽然低下头朝爪下的巨型章鱼看了一眼,章鱼浑身一个冷颤。

鸟状物意识表象又偏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其它四道封印意识。

四道封印意识光芒一顿乱颤,表示自己已经明白,接下来一定要努力做好笔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总想着反扑清算,倒买倒卖。

一定要意识到领导的强dà

实力,是不容置疑,不可反抗,虽然反抗肯定不会死,但是被逼着没有力量是件相当毁意识的事情。

鸟状物扭头回身,缓缓振动翅膀,将巨型章鱼放在银喇叭峭壁的顶端。

随后仰天长啸一声,啸声中带着极为怨毒和兴奋的音律。

仿佛是感受到它的抗争,天穹上空迅速又积蓄出一道雷云,雷光爆射。

丝毫没有以前五大封印对抗天穹时的那种轻描淡写,甚至是刻意放水。

鸟状物意识表象停顿在半空,看着那道雷光爆射而来,似乎在雷光及身的那一刹,鸟状物意识表象中显出一对淡绿色的眼珠,眸子内满是讥讽和轻蔑,以及淡淡的失望。

这一次它没有张开鸟喙,而是将翅膀展开,对着那道雷光,迎面冲了上去。

没有预料中的大规模天花乱坠似的五彩斑斓,也没有胶着战斗无数回合的精彩。

只是一击,一还。

云散,风清,鸟依在。

五大封印意识完全怔住,它们对抗这天雷无数年月,哪里遇见过直接一道粗大如天柱的雷光对着意识轰过来的。

这家伙,一定比我们还要罪大恶极,一定要努力观察,努力学习

尼玛,雷光给点力,劈死这丫的。我们快要被它逼疯了。

艹!

如果意识有形象,一定会竖起各自的中指,冲着天穹狠狠地鄙视一次。

鸟状物意识表象停滞在半空,时间之长,让五大封印产生一丝错觉:

“难道,天雷这次终于挺直了一次?把这丫的劈死了?我艹!”

最近粗口爆的有些多啊,这世界变化快,不爆粗口,不能体现哥几个的复杂心态啊。

鸟状物意识表象原本就长达半个天空的翅膀忽然噌噌地向四周延展开,鸟状物的模样相较于之前,更加清晰了些,甚至隐约能够恍然看见有一道金色的线从它的头顶额冠处一路延伸到鱼尾?

鱼尾?这还是个杂交品种?

五大封印从来没想过,天雷可以被吸收。这得多牛逼的手段,才能吸收那个封印它们的家伙所遗留在这个封印世界的充溢天地的能量?

果然,外来的意识会打架,而且手段很厉害,值得学习。

咱哥几个,还是洗洗睡吧。跟着老大混,说不定不用那寄体小子慢慢解开封印束缚,便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鸟状物意识表象尽情的延展自己的翅膀,直到舒展到极限时,才缓缓松开绷直的意识体元:

“终究你已经不存zài

这个世界了吗?否则,这两道雷光中怎么连你千分之一的意识分身都没有?连封印被其他人利用,都不知dào

。”

它仰起头,仰望苍穹高天,云丝飘渺,清风徐徐。

那一瞬,五大封印意识,似乎都听到了一声长长的悲戚叹息。

鸟状物意识表象在五大封印意识跟着它一起抬起头故作感慨的时候,猛然转身朝着无尽的深海深处扎了下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亵渎你的存zài

!”

第071章:我打小就不爱医生......

林萧总是不自觉的被人充当枪头,当然这不能怪他,谁让他身上的秘密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呢。

自从发xiàn

自己的可以逼退那些酸液之后,林萧又试着踩了踩孔壁,孔壁上的交错牙齿吭哧吭哧地迅速合拢,根本不敢面对他。

从这一刻起,林萧开始了自己元妙世界的元妙旅行。

自然,在旅行之前,他得将犀牛黑影照看一下。

犀牛黑影身上的雾气已经淡不可见,露出里面变得惨白的身躯。

林萧蹲在犀牛黑影类似头颅的地方,感激它这些日子的无私帮zhù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犀牛黑影的身子。

犀牛黑影自从在银喇叭峭洞中被鸟状物意识表象多次击伤,甚至连自己无数年来的好兄弟章鱼都被控zhì

了意识,向自己攻击,若非最后一刻眼前这小子忽然间得到一大股萨满信仰元力,动摇了鸟状物意识表象强行控zhì

章鱼的束缚,使得章鱼在最后一刻利用银喇叭们的大封印网格,将自己放出一条生路,恐怕自己早已死在山峭内。

不曾死在对抗诸天的战场上,却死在一个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的意识下,如果被先锋之主知dào

,自己一定会被骂臭头的吧。

“将军,牛犀终究未能完成您下达的任务。”牛犀神思昏沉,他感觉到自己身体表皮色泽在不断的淡化,便是自己表皮下的肉骨都应该有些明朗了吧。

林萧的手刚刚抬起,一直窝在他怀里的呆毛妖妖突然一动,猛地蹿上半空,跨啦一口啃在林萧的手臂上。

林萧啊的一声大叫,拼命地甩着手臂。然而呆毛妖妖始终不肯松口,那两粒红色的米粒眼珠中,流露出的眼神更是惊惶、担忧。

奈何它的眼珠子实在是太小,林萧此刻全身心都在眼前救了自己不止一次的犀牛黑影的伤势上,哪里能够注意到呆毛妖妖眼中的复杂情绪。

牛犀昏沉的头颅忽然被一声尖叫炸醒,它睁开自己黯淡无光的眼眸,看见血。

它的浓雾便是它的表皮,浓雾早已变淡,淡地几乎吹口气都会消散。

牛犀的眼中出现血一样的色泽时,它的表皮突然间翻滚搅动,一股浓黑深雾轰然腾起。

轰隆一声,牛犀猛地翻身而起,低垂着头颅,呼哧着喘息。

林萧木然望着这一切,似乎没明白这个看着快死了的救命恩兽?为什么忽然间又精神百倍起来。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呆毛妖妖松开嘴,仰起头,恶狠狠地再次咬了下去。

“果然野性未训啊。我刚才还说你灵光呢,你个二五仔,傻不拉几,就知dào

啃我。快松口,别逼小爷我发飙!”林萧打小其实就怕痛,不过生活艰辛,痛也要忍着。

哪曾想来到死亡地界以后,除了最初的那段昏厥时光,然后莫名其妙成为非徒谷贼首之外,他的生活一直充满乐趣和悲苦,当然生活条件一向很不错,特别是师母的饭菜做的很可口。

这样一来,他怕痛,特别是用尖锐物刺入皮肤的时候,他就特别害pà

和讨厌。

他曾想,估摸着是因为小时候在医院被医生在屁股上打了一针的缘故?

总之他畏惧这一切尖锐物。

所以他狠狠地摇着手臂,最后再也无法忍受,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呆毛妖妖那毛茸茸的球体身上。

呆毛妖妖吃痛,依旧不肯撒口,它不懂林萧的语言,无法做到足够的提示,只能希望他痛的时候,向后退一些。

不然,待会儿这个一直丢在一旁,除了一个不开眼的家伙曾经搭理过然后被那层雾气烧成灰烬之外,元妙世界没有一个家伙试图靠近这个一身雾气的比眼前这个人更大的家伙。

它们的直觉提醒它们,这个像超大号犀袍的怪物是极度危险的存zài



危险等级:除了撒丫子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而此时,它的危险等级再次提升——等死吧。

它将要毁掉我们美丽的家园。

第072章:作为配角,我有理由抢风头

虽然我常常放臭屁,并且以此为震慑群雄的工具,但是我真心不愿意将它们弄死。因为我爱它们,我深爱着这片土地,我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上除了抹夜虫以外的任何一个子民。你问我为什么讨厌抹夜虫,因为它最喜欢顶着一坨黄色流质物体四处溜达,恶心极了。

——元妙世界国王陛下:呆毛妖妖临终遗言。

本能驱使我爱着黄色流质物体,而且我为红化世界做出了贡献,难道仅仅因为你个人的喜好,就鄙视我们的本能,这是不公平的,我要上诉!

——元妙世界低级子民代表:抹夜虫&**¥%&%临终愤nù



楼上上诉驳回。根据元妙世界国王陛下的法律规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除了抹夜虫。并且,此为最高法院裁决。

——元妙世界高级子民代表:痢痧在奔跑中听到抹夜虫的愤nù

呼喊,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它的上诉。

——这是种族歧视。抹夜虫另外一个代表

——我要放屁了。给我闪开!呆毛妖妖再也不想理会智商低下的抹夜虫,和智商一样低下到无下限的林萧,终于决定松开自己嘴,以最快的速度蹿向大后方。同时放了一个巨臭无比的屁

——以上播报由前线记者:孔老二的尖头痧为您现场报道。

停!

补充一句,那个危险之极的家伙已经开始发威了,请各位保护好自己的命,随时准bèi

丢掉。

我们的口号是——死不可怕,死在国王陛下的臭屁下才是最可怕。

闪!

尼玛,孔老二赶快闭嘴啊,让你平时不注意保护牙齿健康,现在嘴合不拢了吧。

我艹!好臭!我要死了。

OK,让我们把视线往前移,不用管元妙世界里的这帮无脑壳的小家伙。

我们需yào

知dào

的是,我们的主角,正在做什么。

林萧终于甩开了呆毛妖妖(其实是呆毛妖妖自己飞出去的)。回头就想跑上前去,恭喜犀牛黑影终于恢复健康。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眸。

以及眼眸下不断喘息吞吐出白色雾气里的嘴边沿那两颗长长的獠牙。

今天天气不错,哈哈。

林萧的感知立马感应到眼前这家伙此刻可没有什么好心情,和自己叙旧。

想起这家伙像是一头犀牛。

难不成所有沾上牛字的生物都是被斗牛士斗着的红眼病患者发狂牛?

思索如电,迅速地便明白自己此刻需yào

做什么。

元气在身,天下我有。

林萧一掏口袋,掏出一张纸来,想了想他从口袋里再拿出十多张纸。将纸张叠好,从兜里掏出一支笔。

这是师母在他临走之前为他制作的小玩意儿,关键时刻可以起到阻止敌人的作用。

他在纸上迅速的写了一个门字,门字力透纸背。

此门为无门,实jì

有门。

手往空中一扬,嘴里念念有词。

牛犀似乎感觉到他的逃跑倾向,被红色血气吸引而勾动出的狂暴终于发动。

林萧咽了一口口水,连忙脚下抹油,开溜。

你救我,没错。

但你吃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等你醒了,我自然会好好谢你的。

现在嘛,先生您的鞋带掉了,自个儿玩去吧。

林萧一转头,提速,奔跑

砰咚一声,撞在了一堵厚实无比的墙壁上。

他捂着脑袋,嗷嗷直叫,抬起头,瞬间傻了眼:

不是吧,我明明记得往前送的?怎么这门送我后面去了?

死了,我还特地多叠了十多张,这堵墙,起码得二十米厚啊。

我的亲娘唉——林萧转过头,面皮抽搐着,抬起手在胸前摇摆,轻声道:

“要不,我们商量一下,等我开了门,咱再拼速度?这场地挺”

“你等我说完先啊!”

牛犀已经踢踏着后腿,冲了上来。

第073章:你说为什么每次我都不能战斗呢

两条腿的人与一只四条腿并且陷入狂暴意识的疯牛比拼速度谁会胜利?

伊比利亚半岛上的男子们用每年一次的狂欢,证明四条腿的疯牛大部分时间是敌不过两条腿的男人。

以上为元妙世界乱入现场记者痢痧为大家做科普解读。

牛犀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它体重巨大,身上的浓雾更有着强烈的腐蚀作用。

在狂暴之前,林萧确定浓雾没有腐蚀作用,他不止一次的曾经在危险关头不得不靠紧牛犀才能躲避那些视死如归一般,强仆后继(没看错,就是强)也要吃他一块肉的怪物。浓雾很深,是指它的深度,而非浓度。

有一次,林萧好奇这深度到底有多深,所以一直向前走,却始终没能走到浓雾隐藏下的表皮处(他认为那是表皮,实jì

上是牛犀的肉),最后还是牛犀在危险过后,一个牛尾巴一甩,将他摔出自己表皮才结束了那次一直没能走到头的好奇之旅。

然而现在牛犀的这层浓雾有了腐蚀效果,并且散发着恶劣的酸腐气息,比脚下这片恶心的土地还要烂大街的臭味。

如同,一只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从坟堆中爬起,带着满身的零碎肉末,瞪着干瘪空洞的眼球,喀拉开合不定的下巴骨,在黑暗中散发出红色的鬼火,一跳一跳着朝着你扑来——也许这是僵尸,但这不是重点好吧。

重点是,牛犀的浓雾有了腐蚀性质,或者说这家伙黑化了。

林萧身上没有啥汗液,喘息片刻,垂下头看着在下面呼哧呼哧喘气,不停踢踏着牛蹄,想要冲到这个高坡上却被孔壁中的交错牙齿,每次都“一不小心”绊倒的牛犀。

林萧此刻蹲在一个突然在前方凸起的坡子上,等他蹲好身子,呆毛妖妖已经团成一个圆润的白色绒毛小球,在他旁边观站了。

林萧朝呆毛妖妖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偏头的后方,一群和呆毛妖妖长得很像的呆毛妖妖们密密麻麻挤在山坡上。

他好奇地伸出手,在这个突然凸起的山坡杂草上摸了摸,山坡一阵抖动。

呆毛妖妖用自己的两只红色小眼睛瞪了一眼林萧,唧唧叫唤了几声。

“这居然是活的?好大只啊。”

他这时发xiàn

最初遇见的呆毛妖妖,是红眼睛。

身后的那些则全部是绿色眼睛。

“还是个国王哈。”他笑了笑。

牛犀还在前面寻找一线机会。

当孔壁牙齿再次张开的瞬间,牛犀后腿忽然向后一蹬,速度奇快无比,一头栽进孔壁中。

孔壁似乎被它的举动惊惧,不断地蠕动着,牙齿更是毫无规律的不停交错抖动。

然而牛犀的浓雾腐蚀性浓度完全高于孔壁中的尖头痧,以及隐藏在尖头痧下面的痢痧。

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腐蚀气息从那处孔壁中散发出来。

林萧心中一惊,明白要不是呆毛妖妖突然带着援军出现在这里,他只要碰见那浓雾,必然落得和孔壁中的长舌尖头一个下场。

虽然他还没能搞明白,有一道二十多米的墙壁遮挡,呆毛妖妖们是怎么跋涉过来的。

呆毛妖妖们望见这残忍的一幕,一阵悸动。

整个山坡也同时大幅度摇晃。

林萧紧紧地抓住两根伸出地表的杂草,同时思索着自己的小手段里面有没有防化面具什么的

牛犀抬起头,留下头颅下面那个千疮百孔,没有丝毫动作的尖牙交错孔壁。

林萧望着它,有些发憷。

它望着林萧,有些感慨。

然后,他和它一起站起身子。

他全力奔。

它全力奔。

一个向前,一个朝后。

再次一场验证斗牛士法则的追逐。

当林萧一脚踏上二十多米厚度的门时,身后那座山坡轰然倒塌,无数的呆毛妖妖从里面钻了出来,密密麻麻像是电视里那些辛勤的蚂蚁。

林萧这才知dào

,呆毛妖妖是怎样一种生命形态。

“唧唧”呆毛妖妖爬山他的肩头。

林萧抬起手,点了点它的头,笑着说道:

“回头,等我摆平这家伙,我带你仗剑走天涯去。”

“胡吹大话。”章鱼外,那道鸟状物意识表象,冷冷地看着章鱼内脏深处,林萧的所在,听见他如此说话,不禁冷哼自语道。

“想不到你居然逃到这来了。”当它的眸子转向牛犀的时候,牛犀似乎也觉察到它的目光,同时转过头,隔着章鱼的表皮内脏,双方冷冷对视。

第074章:我可以吐槽狗叉的云海潮么?

眸孔赤红的牛犀凝视着浸透在海水中轻振羽翅,神思冷凝的鸟状物意识表象。

良久之后,牛犀那双赤红眼眸忽然间轮转,重新恢复成原有的模样,全身腾烈的黑雾由浓转淡,一股疲惫与悲戚在它身体中流转开。

林萧和呆毛妖妖并不知dào

牛犀忽然止住脚步,低声嘶吼继而沉默凝视是出于怎样的情形,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向后继xù

逃跑的决心。

啪地一声,林萧气喘吁吁地跌倒在地,望着前方依旧血红的世界,及周围一堆白绒绒毛球状绿眼睛的呆毛们,突然怔住,他转过头朝四周看了一圈,将此刻周围的环境全数纳入眼帘。

呆毛妖妖趴在他的肩头,红色小眼睛跟着他的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林萧偏过头,看着肩头的小家伙,忽然笑了笑。

笑容在面容上浮现的一瞬,一直趴在他肩头完美扮演着可怜兮兮小跟班角色的呆毛妖妖突然一变。

一直跟随他们的那些呆毛们如潮水般涌到林萧前方,堵住他的去路,呆毛妖妖一跃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两瓣翅翼嘭地从它毛茸茸的脑袋或者是身子方位延展开。

那双红色的米粒小眼珠,从眸底猛然冲击出无数的血色。

一双赤红血腥的眼眸狂热贪婪地凝视着坐在地面上,有些哭笑难明的林萧。

“我早该明白,你咬我,就是为了刺激犀牛的。我怎么能因为你长的萌态可掬就忘记,你能够让孔壁中的那些家伙惧怕,肯定不是一般的家伙。”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子: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真的,你注入我体内的东西,的确是真实的元气。”

林萧垂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呆毛妖妖咬出的孔洞,孔洞的壁口模样与初入这个陌生地方时,看见那些孔壁上尖牙交错的壁口几乎一模一样。

呆毛妖妖看不清楚林萧垂头脸上讪讪的表情。

林萧表情苦涩难言,像是自语,亦像是对谁说:

“我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所以被骗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他的话语落下,头也顺着抬起,看见前方已经由无数呆毛妖妖组成的巨大魔物,比刚才阻挡牛犀还要庞大,更加危险的魔物。

魔物全身雪白,唯有一双赤红的眼眸镶嵌在面容上。

呆毛妖妖赤红眼眸依旧小如米粒,点缀在雪白的绒毛中,原本应该被白色所覆盖,忘怀。

然而,这米粒般大小的眼眸镶嵌在雪白中,虽然小,却仿佛将庞大身躯所有的光辉全数收敛在赤红之中。

魔物并没有外间那些无数次将林萧逼入绝境的怪物那么恶心碜人。

比如流着哈喇子,瞪着眼珠子,张着血盆大口,走个路就像是要将整个大地都迸裂的轰隆隆。

它很安静,很可爱。

但,一定很危险。

林萧是人类,虽然智商上有些缺陷,但好歹知dào

一句话:

“争勇斗狠的人是二等货。一等货永远是那些靠脑子吃饭的家伙。”

显然,呆毛妖妖就是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一等货。

方才一路颠簸而来,不知走了多远,四周大体是怎样的情况,林萧全然没有注意过。

林萧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巨大的魔物,叹息道:

“依旧称你为呆毛妖妖吧。这个名字其实不错。”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慨叹。

呆毛妖妖显然听明白了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然而不知为何,呆毛妖妖一直没有抬起脚走上来,将林萧一脚踩在地面上,如同外间的怪物们,喜欢戏弄着猎物的恶心癖好。

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林萧,似乎要将林萧的模样刻印进自己的脑海中,也许还要在日后的时段中,品味这个闯入元妙世界的陌生生命。

林萧感慨结束后,抬着头,缓缓蹲下身子。

呆毛妖妖没有阻止,它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它知dào

,林萧逃不了。

元妙世界很大,真zhèng

的统治者,却是小巧的呆毛妖妖一族。

林萧注意到它的举动,心中闪过一丝窃喜。

他蹲下身子的时候,手就已经背到身后,身后的衣衫下,有一个小小的扣子。

他不能确定自己可以逃出去。

于是他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我们聊聊吧。我知dào

你听的懂我说的话。”

呆毛妖妖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

轻柔的声调在空间中缓缓流淌,似是青山绿水中的小溪,潺潺流动:

“谈什么?”

“人生,理想之类的。”

林萧微笑着提议道。

回应他提议的是一只抬起而后灵巧如猿猴的巨大雪白脚掌,以及轻柔声调中淡淡的嘲弄:

“不好玩。”

简简单单三个字。

轻柔坚定。

脚掌拍在地面上,没有轰鸣声,和呆毛妖妖的声音一样,步伐轻柔。

轻柔处,无人烟。

一阵轻烟在脚掌迈下的那一刻,向后一蹿,如燕。

悄然而立于从背后掏出的小纱布上,林萧笑嘻嘻地看着失着的呆毛妖妖。

呆毛妖妖抬起头,没有懊恼,似乎早已料到林萧的举动。

它的沉静,让林萧内心忽然闪过一丝惧意。

“有那么一刹那,我喜欢你的言语。”

“你不担心那个大块头奔过来么?”

“它如果来了,我可以动用整个王国的力量,将它埋葬在这里。”呆毛妖妖抬起脚,轻轻地迈进一步,宁静的语调,使得林萧心中惧意又增一分。

林萧实力到底是怎样的,没有人知dào



他玩耍过很多黑森林中的巨兽,从未曾有一个像此时眼前的魔物一样,安定,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然。

如果黑森林中的巨兽是冲动的暴君。

那么呆毛妖妖则是暴君背后阴沉老辣的政客。

林萧眼瞅着呆毛妖妖的脚步向前一次,便再次顿止。

心中突然腾起一丝疑虑。

疑虑的同时,所余不多的元力疯狂的抽动进识海。

识海中第一次出现了一整片,毫**限分割的海洋。

虽然海洋很浅,浅到礁石露水,可成山峦。

但当那些充满激情的元力涌入之后,识海的海平面忽忽间瞬长了数千米。

“什么时候封印被你解开,你就能用我教授给你的摩诃**。”

“五大封印不在,那么是不是现在我可以动用摩诃**呢?”

如此思索着,他体内腹脐处一朵轻烟云光突然间出现,扬起,像是有谁在星海中扬洒了一片星光。

呆毛妖妖静静地看着林萧身上发生的一切。

然后它抬起眼睑,越过林萧,看向他的身后,轻烟凝聚的模糊人样。

轻烟凝聚,识海中元力像是鲸吞一般被海底巨口吞噬,瞬间礁石再成山峦。

山峦重聚,林萧已非先前林萧。

他的模样未曾有太多变化,身后形成一道模糊的身影,影子身具四臂,一手。

手持一道巨大的白烟锤。

双眸如梦似幻,云渺无边。

林萧立定在纱布上,终于放开喉咙笑了出来:

“我一定要把你抓来做移动元力库。”

呆毛妖妖慢慢地说道:

“没关系。”

“没关系?”

“你没有这个机会。”

“你”字起时,呆毛妖妖还在静凝,“机会”入耳,巨大魔物的脚掌已经轰然踩在了林萧身上,脚掌在地面上碾了碾。

林萧血气冲撞,身后的摩诃影子被巨大的力量压着,而后脚掌上绿眸呆毛们,纷纷张开利齿,像是饥饿到极点的狼,喀嚓喀嚓间便将他背后的摩诃影子全数吃的精光。

林萧呆若木鸡,双手抵着那巨大脚掌,可眼中已经死灰一片。

“也许应该提醒你一句,你说的元力,是我的醉药。我需yào

它回到我身上。”

“现在,它回来了。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轻柔的声调带着深深的冷漠,巨大的脚掌在林萧眼前消失。

无数的呆毛们出现在他的面前,绿豆般的绿色小眼珠里闪烁着残忍宁静的神色。

残忍,宁静。

对比极其剧烈,却融合在一起,和谐以为天生一体。

林萧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呆毛妖妖转过头,向相反的方向跳去。

然后,它猛然回头,萌白的模样第一次闪过讶异。

颤抖在体内循着早已因为五大封印而只留下小型出入口的经脉,一个循环转过。

识海中便有一块礁石消失。

循环在眨眼间转过无数次,识海中已经只余下涛声。

涛声依旧,可识海中依旧再无他物。

吭吭,无数的呆毛妖妖们咬下去,却像是遇见金刚石。

林萧睁开眼睛,笑了笑。

随后,急如闪电的身影在这小小的地方腾挪开。

呆毛妖妖急忙跳蹦着朝自己的子民们奔去。

只是没有子民帮zhù

的它,速度虽然极快。

但,却依旧不如那闪电的身影。

那身影突然跃起,而后闪烁数次。

呆毛妖妖一下子真的呆了。

“现在,你可以和我走了吧。”林萧站在呆毛妖妖身前,笑着说道。

他的身后,血红如初,而那些雪白的魔物却消失无踪。

“你吞了它们?”呆毛妖妖轻声道。

“难道我从没告sù

过你,我是无魂者吗?”

“无魂者,所有的魂魄都可以被其克制,如果是纯意识的魂魄,则直接予以吞噬。”很多年前,林萧从云海潮那边知dào

了无魂者真zhèng

的含义。

只是,五大封印的出现,彻底将无魂者的体质变成了废材。

章鱼外,鸟状物意识表象转过脸,朝着海面看去,如实质的目光定神在封印意识中唯一真真切切被解开的青光。

青光一阵颤抖,似是挣扎,最终放qì

,点头。

鸟状物意识表象回转,继xù

看着章鱼内部,渐渐死亡的牛犀,忽然一道声音在牛犀脑海中响起:

“封印这个少年。无魂者,不可以存zài

于这个世界上。”

牛犀猛然一震,已经几乎消失的雾气随着这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牛犀抬起头,眼眸深沉,却死寂沉沉。

林萧抬起手,低着头凝视着脚下的小家伙,缓缓说道:

“这才是我真zhèng

的力量。”

他的体内,奔涌如海的元力,充溢全身。

呆毛妖妖的眼眸越发赤红。

第075章:别瞪着死鱼眼,我不怕!哼!

赤红的眼眸越来越红。

林萧大约从未见过这样深红的眸孔,以至于心中刚刚升起的洋洋得yì

,迅速的消散。

呆毛妖妖没有低吼,没有咆哮,没有张牙舞爪。

它只是瞪着一双眼瞳,也许它从来没有瞪过这样大的眼瞳,小米粒般的眼眸,看起来滑稽可笑。

不见凶恶,反而可爱的紧。

但林萧此时没有兴致观赏这个小家伙的怒火,他蹲下身子,对着呆毛妖妖,轻声道:

“你不杀我,我便不会如此。你若杀我,那在如今我实力几乎全部恢复的情况下,我没有理由不反抗。”

他凝视着那双眸子,望着其中渐渐流露出的疯狂,叹息着说:

“你杀不死我的。连我自己都认为我大约是不会死的。”

呆毛妖妖没有理会他的话语,抬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生病了写不来。)

第076章:身子真的出了问题,幻觉这是

一个穿着黑丝装的老头拍了拍林萧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身子。老头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时候,林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种摸不是柔和的摸,而是像是要捏碎骨头般的恶狠狠地摸。

“没天赋。滚吧。”这个老头只摸到他的上半身便吐出判断。

林萧皱了皱眉,将走的时候,看见老头斜看自己的目光,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们要什么天赋?”

老头像是等待着他的问话一般,立马接口道:

“做手艺的天赋。我没时间给你解释太多,你的天赋虽然不足,但是个好苗子。如果元藤牙在这的话,你说不定会被领走。只不过他已经死了。你好自为之。能活下来的话,有机会我们会见面的。”

“我不懂。”林萧此刻真的很想将所有隐藏的问题全部问一遍。

但老头挥了挥手,不耐烦得说道:

“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待的时间久了,问以后的室友吧。他们肯定会告sù

你,这是什么地方的。我祝愿你,能够有个知dào

很多事情的老室友。滚吧。”

林萧一肚子疑惑走向下一个地点,还没等他说什么,一个冰冷的镣铐就喀拉一声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做什么?”

“没被铁城的人领走,就是做苦力的命,苦力当然要带镣铐,谁知dào

你会不会偷跑出去。”

“这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可以自由的嘛!”一个被镣铐扣上的男子大喊道。

“自由?哪个人和你们讲的?这里是非徒谷,你们是死徒。”一个狱卒嗤笑道,“所谓死徒者,非死无生。你们一辈子就给我死在这吧。”

林萧张了张嘴想询问什么,但终于闭口不言,低着头随着人流走进黑色的隧道。

隧道的尽头传来铁锹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呼号着的梆子声。

自嘲的一笑,自己还真变成挖煤的了么?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微弱的光,一直都有些冷漠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惘然,疑惑已经无所谓存zài

与否。

他只知dào

,接下来,只有活着,才能知dào

所有的一切。

啪,一道黑色的软鞭抽在了他的身上,身旁一个宽脸酒槽鼻的男子狰狞得嘶吼着:

“给我干活!”

林萧拿起铁锹,余光在微弱灯光下看见那男子身穿的服饰上,那大大的“死”字。

一个高大男子在他身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挥舞着铁锹一边忍着鞭子落在脊背上的疼痛。

高大男子突然闭口不言,眸子里闪出火,正准bèi

动手的时候,一个眼神投向他,他转过脸看见林萧的嘴唇,一张一翕:

“不要冲动,活下去。”

轰的一声,似乎有无数的画面冲进脑海

似乎那是另一种可能,只是为何自己此刻会梦见还是妄想出这一幕?

林萧看见一只巨大的鸟状物冷漠的看着自己,而自己身边,黑影犀牛哞哞对着自己吼叫,双眸一片死寂。

(如题所言,身子真的出了问题,今天上班差点晕倒在单位,医院里查不出问题。很诡异。)

第077章:其实我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他睁开眼,眼瞳黯淡,笼着一层阴翳。

他看见淡色水墨。

浓墨浸水,淡若山水。

“也许我应该找一个清静的山水之地,就此等待着老去。”面无表情的他脑海中如此想着。

老去

自己就这样老去。

浑身疲惫,似奋力游在海水,但Lang涛叠高,一望无际,最终在最后一根漂浮海面,鼓励自己活下去的草,忽然被迎面而来的Lang涛打落海底,惘然浮在海面,四目望去,再无一丝活。

眼皮想要极力的瞪大,至少看起来

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看起来。

五大封印截取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元力,识海已经一片血腥。

一念在那只章鱼的口中抱着呆毛妖妖冲出,背后撑破章鱼内脏满身血腥的牛犀哞哞低吼追出,前方则是幽若神祗一般冷漠眸眼的意识体。

腐烂的躯壳极力尖啸,听在耳中依旧是“唧唧”。

如果当时自己,自己能够生出一丝的勇气,再勇敢一点点。

也许,呆毛妖妖就不会在那双冷漠的眼神中,惊恐地化作一抹流于海水中的轻烟。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淡墨山水。

手松垮,无力。

腿松垮,无力。

全身都无力,便是已经逐渐清晰的视野,都有一层淡淡的水墨血腥

像是呆毛妖妖最后唧唧尖叫时,化作的那股轻烟。

“不会有事的。”声音清冷,响在耳中,清晰的想甩也甩不掉。

这里是怪老头的那间建筑在巨兽之上屋子的内室。

原本在外间昏迷不醒,被一大堆瓶瓶罐罐裹成人粽子一般的林萧,在怪老头啧啧称奇中,拖进了内室,与睁着眼睛和花小落聊天的白采薇并排躺在一起。

花小落看见外人进来,不知为何,无比畏惧,嗖地返回天花板的画壁上。

无论白采薇怎么叫唤都不肯下来。

这是白采薇第一次仔细地凝视这个少年。

这短短几天的日子,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便跌跌撞撞地经lì

了匪夷所思,走进了光怪陆离,成了懵懂无知。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鼻梁时不时皱起皮纹。

他静静睡着的模样,很安静,很平和。一点都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不着调。

白采薇从来没有仔细去观察过一个男子。

不,从没有仔细地从内心深处以平常人的欣赏目光,欣赏一个男子。

草药的味道浓郁弥散,外间似乎还有着怪老头和萨都他们的争吵声隐隐传来。

小小的屋子,只有年轻的女子,和年轻的男子。

一个睁着眼睛,凝视。

一个颤抖着睫毛,迷茫。

“不会有事的。”白采薇的声音清冷,再次响起于耳膜。

林萧蓦然一震,心神似乎直到此刻,才从识海中拉回知觉。

“这是哪儿?”林萧下意识地问道。

“一个怪老头的内室。”白采薇回答道。

“它死了。”林萧神思恍惚,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白采薇的话,只是轻声喃喃,重复着:

“它死了。”

“谁?”

“呆毛妖妖。”

(这两天,神思恍惚的厉害,病的也很厉害。打点滴到十点多回来的。希望一切如医生所说,睡了一觉,打了点滴就会一切安好吧。阿门——)

第078章:唱这首曲,你想怎样?

林萧无神的眸孔伴着死气泛滥一般的语调,使得白采薇心头一颤,近乎一柄沁凉的刀,擦着心脏一挥而过。

相比于林萧不爱思考,以至于显得有些中二的智商。

作为从年幼起,便立志要成为修罗境白族内第一位登临权位的女性。用以守护背后的那些与自己一样缺失童年,经lì

着常人所难以想象苦难的孩子。

白采薇缺少的不是智慧,而是经验。

东临湖畔前,曾有御灵门的主事,饮茶于湖畔亭榭间,指着沉默不语倾倒茶水伺候他们的白采薇,对白族的人说道:

“此女恨不为男儿身。”

那时节,白采薇母亲尚未含恨离开,父亲在白族内虽然已经处于边缘地位,但族内还在好心相待。

从母亲离去,父亲消失,留下她与老马夫顽强沉默面对着来自家族内的恶言恶语,她陡然明白,那个主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采薇转头朝内室四周看了看,轻蹙眉头。

她低下头看了看明明睁着眼睛,却始终看不出一丝希望光辉的林萧。

按理说,林萧作为潜在的敌人,如今不知缘何,变成这等模样,她应该高兴。

然而,她心中没有丝毫恶意的嘲弄,反而带着一丝怜悯。

大约是自己此刻活着,却像是囚徒。

你活着,却像是死去的人。

“豢养的灵媒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应该恨那个人。”她站起身,摇了摇头,扫去自己脑海中的杂念。

走到内室堆满草药的长案上,一边皱眉回想自己在书本中看过的那些治疗失心,晃神,可以清心凝神的药房。一边透过内室唯一的小窗向外张望着。

天色已经昏暗,不知为何,这支行进在沙漠中的幽骑军,没有在预定的时间,抵达预定战略地点。

在下午时分,肃苏强行延缓了前进速度。

肃苏跳下马匹,擦了擦脸孔上的汗液,回头望着北方,久久不曾转移视线。

“应该快了。”身旁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北方,安慰道。

“从城里到这边,来回三个小时,现在都已经近五个小时,还没有回信。这不正常。”肃苏摇头,对身旁人的安慰,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沉默笨重行走的巨兽。

昏暗的天色,掩着远处的山峦。

姑娘静静的面容在铁窗背后,凝视着远方。

“子归,子归,息叹,不归。”白采薇看着南方,突然想起这首只有八个字的小调,那是白族统治区内,这些年刚刚形成的一首曲调。

从居住环境还是天候地理,第三层的琉璃境都要远远超过荒芜险峻的第五层修罗境。

扶山鹏和云海潮两人在修罗王的率领下,完成了千余年来,历代修罗王心心念念也要夺取一片肥沃土地,建一支铁血军旅,征战天下的理想。

然而,对于很多从出生到老去都在第五层的那些老者而言,新鲜的琉璃境过去之后,他们便不可自拔的陷入了对过去的怀念。

怀念着那些艰难岁月,那些岁月里所覆盖的青春与过往。

这种情绪在白族统治区内尤为强烈,大体是因为白族向来是以温和亲善的面目出现在民众面前的缘故。

慢慢情绪化作相思。

相思歌做一曲《无归》。

这首小调还是在跋涉前往这片土地的路途中,池迦在某个夜晚于篝火旁痴痴望着南方的夜空,无意的哼起。

白采薇记忆极好,默默地将这首曲调记下。

听过一次,便能唱出。

歌声悲戚,所思,在故乡。

肃苏静静听了片刻,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对身旁的人说:

“让老怪,堵住她的嘴。”

(精神头好多了,写的晚了。明天开始正常更新。暂定两章,6000+。谢谢各位支持。)

第079章:去死,劳资才不信

肃苏脱去身上的衣甲,盘腿坐在沙坡上,望着北方昏暗的天色,耳畔那萦绕的歌声,在轻咦声中,停住了。

“我们是军人。是吧?”肃苏想起白日里杜科推导的那些话语,等待着信件的回复时间越发延长,他思绪中杜科声音越来越清晰。

身旁坐着的人,看着燃起的篝火,听到肃苏的话,愣了愣说道:

“我们就是军人。”

“军人只有服从对吗?”

身旁的人,紧了紧眉头,偏头看着在篝火下神色阴晴不定的肃苏,想了想问道:

“你还是军人吗?”

肃苏一怔,眸子微微一亮,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下面的沙土,笑着对幽骑军众人喊道:

“全体起立,上马,前往撒叶城,平叛!”

......白采薇仰着头,与林萧并肩躺在床铺上。

那个倒三角眼的猥琐老头儿,将萨都和杜科扔在外面,走进内室,看着白采薇和林萧,嘴里发出桀桀笑声:

“一个灵媒。一个传说中的无魂者。嘿——老夫我,这次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正说着,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在幽骑军中的徒弟,恭敬地站在门外。

老头儿一脸不高兴,阴沉着脸问道:

“做什么!”

“肃苏队长希望师傅,能够尽快治疗好这两位。然后”徒弟支支吾吾的,眼睛不时的朝里面偷瞄。

“说!”

“希望师傅能够帮zhù

幽骑军,抵挡叛军。”

“叛军什么!外面的老头儿说撒叶城叛变,就是叛变了吗!他早就不是萨满了!他知dào

个屁!”徒弟很显然知dào

怪老头的脾气,急忙低下头,不敢争辩一句,任由老头儿在那骂骂咧咧对外面的两个**骂特骂。

萨都与杜科坐在座椅上一个下午,一直沉默不语,无论林萧被怪老头塞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药物,他们二人一直保持缄默。

以至于老头儿都有些忘却这两个人的存zài



老头儿显然很清楚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他们两个却只能靠猜来揣测老头儿大约是哪号人物。

经过一个下午的苦思冥想后,他们两人在此刻从内室中传出的声音里,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符合这种用巨兽做为骑乘的人。

他们两个相互对视一眼,嘴唇翕合:

“磨——子。”

“磨子就磨子,难道见不得人。鬼鬼祟祟,萨满没一个是光明正大的。”磨子虽然还在内室门口,但那双倒三角眼睛,一下子便看清楚了这两个人嘴唇吞吐的字词。

“回去告sù

肃苏。老夫没兴趣,也不会相信撒叶城会叛变。”

“随便吧,幽骑军已经出动了。拜伦也已经待在了撒叶城。”萨都抬起眼,看着磨子,说道。

怪老头冷看了一眼萨都,反手重重地关上门。声音从内室中传出,一直冲出巨兽上的小窝,对着肃苏方向说道:

“老夫没兴趣。想让老夫帮你平叛,你还不够资格。”

“大人。”肃苏抬起手,坐在马匹上,笑了笑:

“眼见为实。他看不见,自然认为是假的。撒叶城和他的关联匪浅。走吧。”

(我大概要死了吧。在病床上码的。下午做了手术。)

第080章:又一次不同?

林萧无神的眼眸渐渐在黑暗中合上。

白采薇坐起身子,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知dào

,林萧的脑海中,突然闯进了另外一个碎片。这碎片,像是另一个时空发生的同样的事情。

林萧皱眉,林萧出汗,林萧燥郁,却无法醒来。

“伏戌波没有催促,捧着茶杯轻轻地吹着上面的翻卷不定的茶叶,好奇地望着叶子的浮起沉没,反反复复。

“忍,忍,忍。忍到风平Lang静时,谁知海底波涌起。

忍,忍,忍。忍到白头对霜花,哪忆青丝意气时。

忍,忍,忍。这也忍,那也忍,千刀万剐你也忍,欺弱孤寡你也忍。

敢问,忍,忍,忍,何时拔刀不算忍,何日才能心不忍。

忍,忍,忍。你也忍,他也忍,我也忍。敢问天下何时平!”

林萧回想着这首歌对自己的冲击,自己将那火深藏,自己将那激荡掩埋,前方有两个鲜活的生命证明了火不能点星便燃起,要有洪水汹涌亦不能熄的熊熊烈火,烧干天下万千水的大火,才能站起来,呐喊!

伏戌波的手微微一定,神色间有一丝惘然:

“天下何时可平,这死亡地界的天下就没有平的时候。忍,忍,忍。范小花你忍的太多了,忍光了棱角,忍光了。”他转过脸看着林萧,突然笑道:

“武痴,并非是嗜武成痴,而是有不败之信念。天下间**万千十之八九出自摩诃境,摩诃境闭境潜心摩功数万年,每年或者几年时间便流传出的**,至如今又何止万部,以一人之能,又何以全数读通,便是读通又何来时间学懂,便是学懂又有何时间去一一精通?只有不败的意念,才有武痴的威能。林萧,愿意做下个个丰碑吗?”

林萧愣了愣,不明所以。

伏戌波抬手指向高台的背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惆怅与孤寂:

“这是丰碑。这是本将军在有生之涯畔里,挑zhàn

与被挑zhàn

所形成的丰碑。上面刻满了我战胜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原本它只有你我身高的高度,最后随着我每战胜一次,便向里面注入一次摩元,到如今它已是万丈之身,傲然天地。本将军,千战之下,无败。”

林萧抬首望着那座高山,怔然无语许久,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云雾缭绕的高山竟然是一座丰碑,而且还是成长型的。

“你的意思是”他有些不确定的试探着问道,“我?”

“你得了他的传承,我将你这几个月的资料都看完之后,认为可以把你培养成一个未来的敌手。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在十年之内,完成从无根基只有一颗灵球的天赋废材到能够与我匹敌的强悍修liàn

者的华丽转身。与我对战,生,或者死。”

林萧心海登时翻倒起滔天巨Lang,Lang花朵朵,他就像划着一艘小船在狂风暴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挣了命的活,突然遇见一艘巨大的海轮,海轮上的人还主动招手要求他上来与自己一起掌舵,但条件是以后海轮上的事物都了解之后,要和他决一死战。

林萧的第一个想法是:疯子。

这是个真zhèng

的疯子。

哪有自己给自己培养对手的人?

第二个想法是:这是个机会。

“你会知无不尽?”

“凡事修liàn

一途,我都将倾力相教。”

“我不懂,你能说的更明白吗?”林萧谨慎的心还是提出自己的疑问,虽然这个疑问很含蓄,但事关生死,他必须了解清楚。

“我选择你成为第二个范小花。但你在将来可以选择不同于范小花的结局,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没有为什么,如果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你有了范小花的**传承,这便是理由。那个灵球中蕴含着范小花毕生的经验与忍命术的境界招式。”

“你怎么知dào

?”林萧皱着眉头问道。

“我是大心者。”伏戌波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大心者?”

“让我给你上上课吧。看来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很少很少。既然选择你,我便告sù

你,关于这个世界修行一途的我所知的具体。”伏戌波放下茶杯,长身而起,一步踏出,长臂一挥,喀拉一声巨响,营帐前方的原本合拢的大地瞬间崩塌,出现巨大的裂隙。

林萧心神巨震,耳中传来伏戌波的声音:

“这是回心期的能力,开裂山,崩碎地。”

第081章:人多有屁用,还不是只能弄二。

撒叶城北方是一片青沙石砾地表。

迎着石砾地表往前再行进七百米左右,便是一座横亘在北方与撒叶城之间的小山峦。

这座小山峦高度在四百米左右,是北荒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山脉,阿历克斯山脉的余脉。

根据萨都多年来对于羊皮卷中史籍方面的研究,这座四百米的小山峦,在无数年以前,是与阿历克斯山脉连在一起的,只是由于一次记录不详的事件,这座山峦成为一座孤零零的山。

四周是青色的流动青沙。

青沙中隐藏着数不尽的危险。

萨都在羊皮卷中曾经敏锐的发觉,这片青沙深处可能埋藏着无数年前统治着修罗境,但早已消失在历史遗迹中的民族——塔旦族遗留的古迹。

那时,萨都还是圣哲学院的院长,拥有近乎于无限制的权势,可以调用整个荒族人力物力前去挖掘。

然而,青沙世界的危险,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即便以他当时的能力,也只能下潜至五十多米的青沙地下。

五十多米的青沙地下,没有丝毫的遗迹,只有漫漫黄沙。

青沙只是青沙世界的表面。

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不在萨满祝福下,踏入青沙。

青沙是有毒的。

在修罗殿未曾君临琉璃境之前,撒叶城所在方位,实jì

上是一块死地。

它扼守着高原一侧,可以俯瞰高原下的大片土地。

却没有谁愿意在这里建筑一座巨大的城市,当然那时也没有这个必要。

可修罗殿军事的强势,最终迫使大萨满萨拉丁做出建一座撒叶城,控zhì

这片通往北荒世界咽喉的决定。

撒叶城建起的时间,极短。

耗费的人力物力,也超过了死亡地界与之相较毫不逊色的大城市。

萨拉丁的本意,是想以此遏制修罗殿的军事扩张。

当然,在修罗殿看来,这是完全的不服从行为。

可谁能想到,在这座城市建立后的第三年,便被修罗殿兵不血刃的占领。

伏戌波离开修罗殿之后,还未来得及熟悉自己座下的军队,便立即从修罗殿,乘坐御灵门自从左殷死后,新晋冒出的天才少女——伊诺,所研制而成的飞艇。

这座飞艇全修罗境不过两艘。

由于刻画着繁复缜密的御灵元术,并且制作昂贵,但其速度极快,从修罗殿到北荒,以最迅速的急行军方式,需yào

近半个月时间。

对于飞艇,这只是一天时间的事情。

修罗殿原先准bèi

大批量的量产,然而三年前的死徒暴乱,使得修罗殿对于如何正确使用死徒,有着相当大的分歧。

特别是弥罗八族中的高族和白族,更是竭力反对滥用死徒。

高族与白族是弥罗八族中少数以温和面目示人的族类,以往还有一个云族。

只是云族已经消融于三年前的死徒暴乱。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很少干涉修罗境政事的湮修罗,突然从未知的地域回到修罗殿,出现在当时激烈争辩的会场上,他只说了一句话:

“不想重蹈蛮族覆辙,便给我放qì

大规模生产的念头。”

能进入修罗殿的人,几乎都在这十多年的统治期间,详细阅读过相关的过往这第三层世界的历史资料,自然知dào

蛮族最终灭亡的一个次要原因,便是滥用民力,上层奢华暴虐,下层民不聊生。最终毁灭在内部的叛乱,和外在的起义。

第082章:悄悄告诉你哦,我也看见了

伏戌波紧紧握着飞艇上以轻元石打磨出的石台栏杆,屈起的骨指青筋凸爆。

眺目远望远方隐约的云烟,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憨厚,只是憨厚面容下隐藏的情绪,已经渐渐开始灼烧他的手。

这三年,由于那场镇压的失利,他被责令闭锁门阀,枯坐**。

他用三年时间仔细的将非徒谷的整个事情予以梳理,从自嘲“痴子”到最终引来一剑西来的决烈。

明明暗暗的门,变幻着黑与白的光,反射在他的面容间,渐趋枯寂的心,在这明暗间陡然窥视到了自己从未曾看到的内容。

直到此刻真切站在这座飞艇上,他都觉得那些内容荒诞,匪夷所思。

死亡地界是神奇的世界,九层世界中唯有三大尊者具有改换时间天地的大能。

即便被称为,时间旅者的——湮修罗,也仅仅只能静止时间,而不能倒退时间,更不能改换时空的扭曲。

他闭上眼睛,眼帘的黑暗内,闪过一幅幅画面。

画面的每一个人都被他看过了无数遍。

他们对于伏戌波而言,不过是一些蝼蚁。

只是,他陡然睁开双眼,眸子内锐利眼神爆射而出。

那个少年,那个在他看来除了有一具无魂者的躯体之外,毫无能力可言的少年,竟然在他的窥视所涵盖的图像内容中,成了真zhèng

的死徒之主。

而自己更是惨死在他的掌下。

伏戌波不能确定这个依稀记得名字叫做林萧的少年,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将非徒谷中的死徒聚集在一起,在荒原之上,吼出那句属于范小花的口号:

天地可认,唯命不可认!

死徒他眼睛眯起,化作一条细细的缝隙,一丝狞笑从嘴角边扩散开。

本将军和你们不死不休。

这件在门阀中看到的内容,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因为这像是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时空,那个叫林萧的少年,虽然最后一刻,突然成为一个极其暴戾的强dà

所在,但他的懦弱和善良,却深深烙印在伏戌波心中。

左殷也许御灵门会派出人吧,如果我将这个林萧的消息传出去的话。

背后一层棉绒披在他的肩头,那是一双曾经苍老的手,此时,却白皙如凝脂。

“我没想到,她会让你跟着我。按理说,我害死了燕御潮,你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为我打理生活。”伏戌波放松紧握的手指,转过身,微笑着看着绝美的女子。

星族末日圣女,在三年期被神mì

女人带走,之后不知在何处待了三年。

于前些日子,军队即将启程之前,被修罗大殿的殿卫长领到伏戌波面前,并传达了魔帅的意思:

“我只要她见识到灭族。其余的不需yào

。”

女人眸子内隐藏的仇恨,持续了许多年。

可听着伏戌波的话语,没有流露出一丝,只是安静地提醒着:

“这里风大,寒气重,大人身子这些年弱了许多,需yào

注意些。”

“不碍事的。你回屋里吧。”伏戌波摆了摆手,代替圣女的手,将棉绒往肩头处拉了拉。

第083章:背叛——老子不信也得信了吧?

“还有多久?再多吃点吧。以后不一定有的吃。”松了松衣衫上的纽扣,伸着脖子,磨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爬起身子的林萧说道。

“外面怎么了?”林萧紧皱着眉头,回想起,方才怪老头儿就在他眼前用脏兮兮的手掌,捉吧捉吧的将一堆草药揉搓了半天,还吐了一口浓痰在上面,碾成药汁儿。

药汁儿现在就是他手里的这碗。

白采薇在他旁边花容失色的望着林萧拧着眉毛,一口一口的将这个药汁儿喝进肚子。

磨子情绪不太好。

倒三角眼闪烁的光,有些暗淡。

原本便粗暴的动作,更加的暴烈。

他盯着林萧的动作,觉得他的速度实在太慢。

怒火猛地腾起,一把夺过林萧还没有喝完的药汁儿,向前跨近一步,一把捏住林萧的脖子,恶狠狠地将碗里的药汁儿全数灌进林萧的肚子。

嘴里恼火着喊到:

“背叛,你全家背叛!”

白采薇急忙站起身子,想推开磨子。

磨子看起来瘦弱,老朽将腐的模样。

力qì

却大的惊人,左胳膊对着白采薇的胸口狠狠地击下,转头恶狠狠地说道:

“再反抗,你就给我死吧。”

他大声喊着,抬起手臂,在空中来回的大力摇晃着。

情绪激动,使得白采薇捂着胸口站起,都觉得惴惴不安。

萨都叹了一口气,杜科抓了抓有些红痒的手臂,不无担心地问道:

“不会是中了他的什么毒吧。”

“死不了。不过他好像也相信了。”萨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杜科。

杜科讪讪的放开抓痒的手,顺着萨都的目光看向内室说道:

“也不能怪他。刚才的消息,我们不也一样吓了一跳。”

“撒叶城兵不血刃的被修罗境拿下。拜伦,是彻底的倒向修罗殿了。不知dào

大萨满这棵大树,会不会树倒猢狲散。”杜科想了想,补充道。

“不会的。只是一座城市的丢失,虽然它非常的重yào

,甚至是这几年来荒族十分之一经济来源。毕竟气候虽然成了,但终究没有大范围的成形。造不成荒族内乱。”

“我就怕,修罗境立马提兵而来,翻过青丘,直扑阿列亚城。而且,荒族内部也不稳定。”杜科自然明白萨都的话语,只是生性由于悲观而变态的性格终究让他提出一个可能性。

“你是说,拿破仑?”萨都若有所思。

“才被磨子骂走的士兵,不过隔了几分钟,就又一次上来,面色虽然强制镇定,但依旧可以看出走路都有些僵硬。恐怕,除了这个撒叶城被军功贵族丢给修罗境以外,还有别的更大的打击。否则,幽骑军的士兵是不会这样的。”杜科观察力相当敏锐。

“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萨都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毕竟现在的自己空有圣哲者的名头,但实力却等同于废人。

原想螳臂当车,谁想,修罗境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撒叶城。

“如果拉达姆斯在就好了。”萨都不禁想起早已离去的艾依达娅,继而想起曾经的战将——拉达姆斯。

第084章:作为神秘者,台词一定要换!

林萧脸色发白,磨子那双枯老的手掌,粗暴地掐着他的脖子。

苦涩难喝的药汁儿由于林萧的挣扎,被打翻在地上,破碎的碗片,在黑暗中闪着一丝诡异的绿芒。

白采薇站在黑暗里,目光恰巧落在那抹绿芒闪过,她张了张嘴,脑子里翻检着自己阅读过的那些草药学,而后松了一口气。

林萧瞪着眼珠,吃力地开口,结结巴巴地提醒着:

“要要要死了。”

磨子眉毛颤抖,嘴皮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白采薇听着林萧的声音,从晃神中清醒过来。

快步上前,抬手用尽lì



劈向磨子的手腕。

磨子颓然地倒在地上:

“这次从城里偷偷溜出来,就是想去撒叶城看看老朋友。他们”

磨子情绪变化很快,拍打着地面,一脸的痛苦模样。

林萧没心情关注外面的事情。他只是在想,或者是发傻。

白采薇想了想,走上前,蹲下身子,轻柔的抚摸着磨子的头发,和声道:

“撒叶城怎么了?”

磨子抬起头,纠葛的面容扭曲,他大声地嘶喊,唾沫星子喷打在白采薇的脸上:

“修罗境——修罗境——”

他重复地喊着。

白采薇想笑,可不知dào

为什么,笑不出来。

林萧眼眸内闪过一丝闪动。

“是谁?”他张了张嘴,想开口问问。

梦里的那个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场景,让他回忆起三年前。

“伏戌波!伏戌波!伏戌波!”

磨子咬牙切齿,愤恨着大喊道。

那一刹,林萧黯淡的眸子内猛然炽烈起一团火。

意识的深海——鸟状物意识表象盘伏在喇叭洞口,静静地望着已经完全没有林萧思维的意识大海。

五大封印们老老实实地在它后面。

它们不清楚方才海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dào

,牛犀死了。

突然一阵波动从天穹之上猛然间,像是有谁在空中按动爆zhà

钮,炸药在半空轰然炸响。

一股极其浓烈的怨气狰狞着闯入意识海:

“还我!还我!还我啊!”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利器横拉斜扯无数次,破烂窜风的老风箱。

鸟状物意识表象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那股怨气的强烈,已经使得整个意识海都为之滔天巨Lang,翻云滚海。

五大封印哆哆嗦嗦,它们自然认出这是谁的怨气。

这是牛犀的怨气,原本它被鸟状物意识表象强行打散。

然而,此刻伴随着林萧对三年前的回忆,并且回忆中,那个无身材苹果脸姑娘的身影和声音越来越明晰时,终于林萧自我意识爆fā



激发出牛犀的怨气,以牛犀的怨气为先锋军,强行冲击意识海。

想要夺回这片束缚着他,却给予他成长力量的封印之海。

意识中的战斗一触即发。

外在的世界里,林萧的眸子无神盯着天花板。

有男子身影从天花板上飘下,那人吟道:

“愿输良人三千,换半匹白绫、泉下眠。”

白采薇悚然一惊,压低声音轻呼道:

“花小落!”

(晚上八点多,地震,4.9级,震感强烈。望天……明天一定还活着。2012还没来呢。)

第085章:其实不乱,只是有些散

海面被天穹中的怨气波冲击着,一团浅黑色犀牛状的影子盘桓在半空。

它轻易地便洞穿了覆盖在天穹表层,无色的封印防御阵。

五大封印假使能够具象出模样,应该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它们都是强dà

无匹到可以洞穿无数世界的强者。

它们嚣张,骄傲,狂放。

有的曾经匹马单手便撕裂了数千颗星球世界。

有的操弄着渺小生命,行使着自我成长的无上威权。

有的全力战斗时,便是所有世界最强的那位,都不得不稍微认真的对待一次

只是,那些过往都已经消融在某个存zài

的翻云覆雨手间。

仿佛一切的喧嚣都在一刹间,归于沉寂。

它们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的劫难,堪堪拥具了一具没有魂魄的身体。

这副身体作为一个巨大的容器,将它们完整的包容。

包容性的完美,在之后的岁月里,却发xiàn

,它们只是从一个囚牢一头栽进了另外一个监狱。

等待着,偶尔甚至可以用少许力量,潜移默化改变着容器的能力。

可是,容器存zài

的自我意识,和潜意识,非常抵触它们的存zài



使得它们不得不依靠在一起,形成自由的封印,诱惑着容器自我对他们的救赎。

这一切,在过往的三年内,一直都执行的很好。

便是那个已经快要闯入尊者境界的人,都未能明白它们存zài

的道理。

谁能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变得遥遥无期。

前方放低身姿盘在银喇叭山峭上的存zài

,生生掐灭了它们的所有希望。

它们不得不放低姿态。

以至于它们都有些怀疑,是否自己与身体容器的自我意识,是属于同一种存zài



被逼着的存zài

,被一步步推进到某个深渊的存zài



当然,它们清楚自己与少年的不一样。

少年的自我意识从未曾真zhèng

爆fā

过,他的懦弱,和反复无常,比多变的天穹更加让它们感到丝丝希望。

强dà

的意识,会阻碍它们的复苏。

越弱小的意识,越容易被它们所控zhì



给予力量,大约便是给予了强dà

和未来的傀儡。

它们的颤抖,没有引起前方鸟状物意识表象的任何动静。

它们颤抖并非来自曾经的同行者。

而是,它们忽然从曾经的同行者背后,看见了少年从未曾展现过的强烈欲望。

“爱还是恨?即便没有灵魂的存zài

,即便是这样死寂的世界,一样拥有着细腻而无聊的情感?并以此为自我意识继xù

存zài

下去的理由和信心吗?”鸟状物意识表象,在鸟头处渐渐凝聚出那双眼眸,眸子内毫无情感。

眸子向上微微翻卷,望着从高空中呼啸而来,强烈的怨气,像一股蓄积了所有力量却无处发泄的龙卷风。

一丝几不可查地隐秘冷嘲从心底掠过。

“取缔了五大封印的力量,利用完牛犀后,将其镇压。你作为唯一的承载体,应该会引起那个存zài

的注意了吧。可为什么我等了这么久,只是等来了你自我意识的觉醒。而这觉醒”

一滴晶莹的泪珠突然从浅黑色的阴云中穿透,它的闪烁如同缀满星河的天穹,闪耀着绚丽的蓝色光芒。

鸟状物意识表象的眼神,忽然从那颗泪珠中,看见了许多的片段。

它们如同放映机一般,以它眼眸为幕布,一一放映着关于一个人的过往。

过往很短,却蔓延了很久时光。

三天蜉蝣,穿透了三年岁月。

在外间某个名字的提示下,重新燃起了生的意识。

“所以,想夺回可以给予你力量的五大封印。那,是毒药,也是解药。终有一日,你会被五大封印封印。即便如此,你也想要吗?”

它没有说话,脑海中的意识波,准确无误地传递着它的信息。

穿过那片阴云,钻进已经又隐藏在阴云后的泪珠。

那颗泪珠,早已消匿在意识海,却于此时,被少年陡然翻涌出的记忆一一弥补。

只是泪珠虽在,那姑娘却再也没有意识留在其中。

“等不到他啊。那还给你,你拿什么来还。”鸟状物意识表象轻轻拍打着翅膀,缓缓腾空,悬停在半空,牛犀的怨气对着它嘶吼咆哮。

它的目光呈现出金铜色,越过牛犀的怨气,直接面对着里面的泪珠。

“死亡的世界,没有眼泪。那便用这颗眼泪,来换回不属于你的五大封印吧。”翅膀缓缓撑开,数股气流在翅膀的展开中,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迅疾上升到最大的峰值点,轰——云层翻滚,阴云摇动,怨气狂吼着不甘着被它一翅膀扇碎。

连一丝痕迹都未能存留。

曾经作为马前卒,征战在对抗诸天战场的尖刀,就此永恒消匿在陌生的世界。

它的消失,无声无息。

再也没有机会,站在它最尊崇的帝王身前,抬起搁在地面上的长刀,横劈山川,以一往无前视死如归地精神,征伐着那永无止境地战斗。

那场战斗终有一日会结束,即便所有的抗衡者都知dào

,诸天是最后的胜利者。

宁死我们也要告sù

那些后继者:

诸天高高在上,却并非不可亵渎。

鸟状物意识表象根本就不在意,这在它眼中连蝼蚁都算不上的怨气。

它冷看着那颗泪珠。

泪珠晶莹璀璨。

大海微风吹拂,狂暴融于安宁。

五大封印抖索着仰望着天穹。

它们明白,自己所在的这个容器,真的是一个没有上锁,但不代表无人看管的牢狱。

当那个锁突然有一天觉醒,它们便是那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少年便是那锁。

鸟状物意识表象,便是狱中一直潜伏蓄积力量的老大。

泪珠静静地停滞在半空,鸟状物意识表象能够摧残了牛犀最后怨气的强风。

像是遇见了可定风的定风珠。

毫无作用。

不知多久,泪珠忽的一动,像是有人抬起眼皮,露出内中的眸孔。

整个天穹都为之一亮。

倏地一声,那颗泪珠便深深地扎进了鸟状物意识表象。

无数的画面一一闪过。

无数的修liàn

法则一一闪过。

无数的故事一一闪过。

白采薇和花小落忽然看见,一道光从林萧的眸子内爆射而出。

他猛然睁开眼睛。

星光璀璨!

第086章:你是前任,你负责反正我不干

夜色寂寥,似是一口巨大的锅倒扣在天顶。

荒凉的沙漠,气温随着时间流向黑暗,急速的下降,隐约已经使没有什么抵抗力的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背脊流出的汗液,在寒冷的荒漠里,透湿了披在身上的甲胄。

肃苏抬起手抹去额头滴落的汗水,借此掩去流露出眼睛的冰冷情绪。

冰冷并非因为寒冷的天气。

天气凉透心底,也不会对幽骑军的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他的焦躁与不安,低下头,重新借着微弱的灯火,细细读着那封从北方而来的信件。

信件旁,躺着另一份鲜红印泥裹定的信封。

那封信已经看了许多遍,为此他特地委派自己身边的战士,爬上高大巨兽上那座小屋,提醒着老怪物,治疗完成之后,要将那四个人全数带下来。

白采薇的身份,他自然知晓。

萨都与杜科,他都有过照面,甚至与萨都还有过往的情谊。

只是,那个叫做林左肃的,他没有从萨都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细看的信件上,笔迹无丝毫杀伐狰狞,与书信者在过往岁月中沉默外表下强烈的杀戮气息,毫无相似之处。

肃苏汗水,便是因为这笔迹而流泻。

熟知拿破仑的人,知dào

一件事。

倘使拿破仑下达的命令,没有让书记官代笔,而是亲自书写。

书写出的字迹清秀细腻。

那么,这表明这位守护在古老的贝萨影都内,代替着大萨满管理着城市秩序的拿破仑,已经有了定案。

定案的结果,从来只有一个——血流成河。

以前的血流成河都是敌人。

肃苏转过身子,对自己新任命的副官说道:

“青沙那里,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他没有说,恶战的对象是谁,有几个。

副官没有权限观看信件内容,但他从肃苏的话音中听出了不同。

他愣了愣,看了眼肃苏。

肃苏眼睛微微一凝,低声叱喝道:

“还不快去!”

望着副官一溜烟地跑到其余小队,传达命令。

肃苏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

扑——一只苍鸽落在他的肩头。

咕咕叫着的苍鸽脚踝处一块手指粗细的信,被肃苏拿出。

他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希望,自己冤枉了那位待在贝萨影都首长的意思。

然而随着他将这封来自贝萨影都的秘密信件展开,那一行短短的几个字,却用事实无情地击毁了他的幻想。

“影军第二纵队,灭度。”

他自然知dào

影军第二纵队是做什么的。

那是一只清理内部叛徒的秘密执行小队。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是从各个小队中挑选出的精锐战士。

如果幽骑军本身是只老虎。

那影军则是这只老虎最有力并尖利的爪。

不出则已,一出必见血光。

但这血光,却用在自己身上。

“不客气的说一句,就是你们的长官拿破仑阁下,我都有理由相信”这句杜科没有说完,便被他截断地话语,此时在他脑海中盘旋。

下午漫长的时间内,他早就思考了很久。

从延迟到达的信使,到此刻手里苍鸽送来的信。

“你们都要背叛。那当年的宣誓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谎言?”肃苏微微一笑,笑的苍凉。

他撕碎信件。

俯下身子将鲜红信封中的信再次抽出,看了看。

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尊敬的肃苏将军:

作为修罗境北方军团副帅,伏戌波老匹夫,向你表示衷心的问候。

当你获得这封信的时候,撒叶城三年的准bèi

,已经归于平静。

我保证撒叶城人民安定,保持着它固有的繁华。

那种繁华,便是在广袤的修罗殿统治区域,都极少能够见到。

修罗殿是‘换层大会’所决定的第三层统治族类。

我们从一入这片肥沃土地开始,便希望每一个族类都能够服从我们,尊敬我们。

若是不服从,修罗境的军队,也并非是嗷嗷待哺的孱弱部队,他们对于血的渴望,并没有丝毫低于荒族内部军功贵族对权力的渴望。

撒叶城是座美丽而壮阔的城市。

它在建筑史上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假使死亡地界能够有生命愿意为这著书立史的话。

此刻,它的宁静,从我身前,对着我匍匐的那些军功贵族们的手心里,递给了我。

现在,我将它递给你。

由你来决定,这繁华城市最后的去留。

青沙前,我将与你相见。

我希望那是一次圆满,双方都满yì

的见面。

当然,如果最终我们的意见分歧始终无法弥合。

那么,善于破坏的修罗军,并不介yì

在他们的英雄史上,增添一笔关于屠城地滑稽荒谬、惊心动魄、充满嬉笑怒骂地色彩。

——伏戌波”

信件的下方,密密麻麻写着一堆人的名字,他们都是曾经的军功贵族。现在大约都成为了新主子的从臣。

肃苏看都不看那些人的名字,他早就在先前将这些名字全部记在了脑海中。

肃苏不用去知dào

,是谁递给了这个伏戌波关于自己军队的消息。

他紧握着这封信。

骨节铮铮,像是要一口气将它揉碎。

“由你来决定,这繁华城市最后的去留。”

自己居然成为一个城市生与死的直接决定者?

自己的一个决定,便将决定城市内几十万人口的生死。

他仿佛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一架天平。

天平的一边,是荒族的未来,它看起来有些轻飘飘的,似乎随时会被谁轻轻一口气便吹拂了无痕迹。

天平的另一边,则是撒叶城几十万人口,他们流着鲜红的血。他的眼睛里似乎看见血流注满了河水,将青沙变成了血沙。

他浑身一颤。

他只有一百多人的骑军队伍。

而前方某一处,则可能聚集着数万军队,他们严正以待,以逸待劳。

里面甚至还有他所熟悉的军衔和衣饰,曾经这些军衔和衣饰,与幽骑军在不同的领域,为了同一个信念,一同战斗。

如今,他们与他们,泾渭分明。

没有鸿沟,却如参商。

背后,影军也许就在不远处的黑暗内凝视着他们的脊背。

前方,十多年的敌人挟持着数十万的族人,等待着他的妥协。

他觉得自己的脊背,忽然间背负了一座大山。

“也许”他转身,在微弱的灯火中爬上巨兽上的梯子。

巨兽沉默地站立着,它的脊背上那座小屋灯光昏暗

“将笔给我。”肃苏走进屋子时,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四个字。

音调平缓,淡然。

“大人。”他忽然间跪在地上。

坐在桌前的萨都拿过杜科递来的笔,在小屋内四处溜达时发xiàn

的一张古旧羊皮卷上,书写着。

杜科没有萨都那么淡然。

他知dào

,萨都也没有表现的这么淡然。

他们都很急,急切地恨不得立即赶到撒叶城。

只是,萨都知dào

,现在不能急。

急了,所有的希望,便都会消失不见。

然而,当他看完肃苏的那封信后,手不可自已的颤抖起来。

他们自然知dào

,伏戌波在这场兵不血刃的战斗地位。

他们却不知dào

,撒叶城陷落的消息,来自于敌人的高级将领的劝降信。

“你怎么想?”萨都转过头,向杜科问道。

“战略撤tuì

。”杜科沉默了半天,从牙齿间硬生生的挤出这句话。

他的意思很明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荒族的深处,与即将调集而来的荒族正规军一起,将修罗军赶出荒族。

萨都既没有摇头反对,也没有点头同意。

他看着桌面上摇动晃悠的灯,陷入沉默。

他没有问为什么要将信给自己,跪在地上的人是不是存zài

着让自己背着黑锅,遗臭万年的想法。

他不在意。

他读过太多的书,明白历史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公婆皆有理。

错对都是错。

“我想,荒族内部的问题,不仅仅在拜伦和撒叶城的军功贵族身上。”他看着跪在前面的年轻军官,等着他的回答。

肃苏迅速地回答道:

“拿破仑已经布置了影军在我们身后,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看清楚拿破仑的举动之后,在肃苏眼里,拿破仑已经不再是那个最高长官。

“我说吧”杜科大声的嚷嚷起来。

“闭嘴。”萨都叱喝道。

“一支影军最多十五个人,即便战斗力再强劲,我们也能有机会派出快马,前往特洛兹。他还有后手对不对?”萨都了解幽骑军的构架,了解荒族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值得关注的人。

他是曾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第二旅已经在影军的后方,布下了天罗地网。”肃苏了解拿破仑,所以他难以抉择。

生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现在在意的是,那座城市最后的结局。

萨都低垂着头,看着伏戌波的这封信,然后他慢慢皱起眉头。

身后,一扇门缓缓打开。

肃苏抬起头,杜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萨都缓缓说道:

“你可好?”

“挺好。”少年的眸子光彩四溢。

【三千字,再给一天,明天还是三千的话,我可以确定,我恢复写的能力了。】

第087章:你这是决定开挂,变金手指了么

撒叶城北部有一块叫做生泉的绿洲。

绿洲的位置距离撒叶城大约在二十公里左右。

微微细雨滑着飘飞的青沙,润湿了少许地面。

披着淡色长衫,一脸憨厚模样的伏戌波,站在雨丝飘零的绿洲。

淡漠眼神越过零落的雨点,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剑,插进前方隐约在云雾中的山丘。

“前方没有他们的行进痕迹。”陪同他一起来的是修罗殿南方小族罗族族长——罗羽,这次担任伏戌波的侍卫长。

他的胡茬粗粝,模样不算周正,眼眸却亮地使看见的人偏头避过。

“那几个跑出去的荒族军功贵族,找到了没有?”伏戌波点点头,随即开口问道。

“克塞家族带着一批不肯投降的军功贵族们,遁入茫茫沙海。我们已经通过其它的军功贵族,排查了他们的落脚点。经过排查,我们确定了这三个地方。”罗羽正打算递上手里的报gào

,伏戌波屈臂五指并拢制止了他的行动,淡淡地说道:

“三个,太多了。”

罗羽应了声,立即小跑着,继xù

逼问相关情况。

“最好全死在沙海中。”伏戌波自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禁摇了摇头。

撒叶城如同他在信件中所讲,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

大部分军功贵族,在拜伦出面之后,纷纷匍匐,顺从着修罗殿。

唯有克塞家族和撒叶城的城主内达卡,在大骑士长的弟弟阿道夫·查理的掩护下,带着几个重yào

家族成员和少许部队逃离了撒叶城。

内达卡原本暗地里投靠的是拜伦,然而在最后关头,却临阵倒戈,倒向了阿道夫·查理和克塞家族。

这件事在伏戌波眼里原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荒族第一剑客拉斐尔的剑差点刺穿星族圣女的心口时,伏戌波才开始重视起这支逃离了撒叶城的军功贵族。

“我不怎么信任你。”

“我也是。老师临走前说过,我在与虎谋皮。”拜伦的衣摆轻轻晃荡着,自伏戌波背后缓步走出,回答道。

“萨都?我听说过他,是你们荒族少有的远见者。”伏戌波语带嘲讽,表情依旧平淡如水。

“道不同不相为谋。眼下,我们至少还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我要的,萨拉丁和老师都给不了。你们可以给我,那我便选择你们。”拜伦笑着回应道。

“不止你一个。”伏戌波明白拜伦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你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带着大军前来。否则,凭借着撒叶城,想对抗你们荒族那支幽骑军,胜算并不大。”

“幽骑军其实不算强dà

到无可匹敌。影军才是真zhèng

的杀招。拿破仑想什么,我大概清楚,所以,你们修罗殿能做的,其实只有看戏罢了。”拜伦面色闪过一丝不快,他的确没有想到伏戌波带着修罗殿的军队这么快就来到了撒叶城。

饶是他准bèi

了近一年时间,却只是些手段,在军队的强力压制下,能够做出成绩,甚至影响修罗殿在战后对自己的定位,都已经有些不足道也。

“那个剑客,不错。”伏戌波突然说道。

“荒族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拜伦淡淡说道。

“可惜你们一盘散沙。荒族太荒唐。”伏戌波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关于荒族的资料,摇了摇头,笑道。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去,并排站在绿洲上,望着远方的山,等待着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或者是脚步声

肃苏抹了一把鲜血迸溅后的血水,咬着牙,匍匐着身子,放低了身段,平缓着呼吸,朝前面那个影军分子小心翼翼地粘着。

天色尚未明亮,这次从贝萨影都派遣出来的影军一共十六个人。

在方才的一段时间内,已经悄无声息地被他们干掉了六个。

这种悄无声息,并非是因为肃苏他们的潜行能力已经高明到可以完全避开影军分子的感知。

肃苏一想到,巨兽小屋内,头发由乌黑化作银白,连眼瞳都变成苍白眼白的少年,心里就不禁一个寒噤。

那几乎可以称之为神迹。

幽骑军执行的那些荒海任务,不知多少次与拥有各种奇诡能力的生命作战,积累的经验之丰富,根本不是一般城骑军可以媲美的。

甚至三年前曾经参与了与修罗殿大军战斗的那些军旅,在某些方面都比不得幽骑军。

肃苏他们看过太多的奇诡能力。

巨兽小屋内的少年,所展现出的能力,却是他们从未曾见识过的。

“投影契约?”当时少年向萨都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肃苏和杜科都表示没能明白。

萨都虽然也不懂,但还是听了少年的解释:

“我汲取了相当多的萨满信仰,经过一些事情之后,我现在可以借用它们。而投影契约,是指我利用我的萨满信仰,与其中被选择的士兵意识相连接,我将敌人的位置通过意识告sù

你们,而你们也会得到我的隐蔽能力。”

“哪来的?”萨都第一次听说,萨满信仰可以做出这等似乎只有泯术才能做出的事情。

“我自己悟的。”林萧顿了顿,回答道。

他的眼神清澈,死灰一丝也没有。

呆毛妖妖的死和小循环被损,小猫咪失踪等等一系列负面影响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

他的表现很淡然。

“自己悟的?”萨都不相信。只是当林萧将“投影契约”的原理,并且释fàng

了契约能力后,萨都选择了相信,即便依旧有些怀疑。

这当然不是自己悟出来的,林萧与鸟状物意识表象的交yì

中,获得的短期能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无数的修liàn

法则涌入他的脑海。

投影契约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契约与“投影者契约”是否有联系,林萧还没有探究清楚。

“伏戌波,我可以稍稍放下。我不会影响到你们战略考lǜ

的。”林萧知dào

以自己现在的萨满封印解开一大半的能力,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干掉伏戌波。

萨都最终拍板同意了林萧的这个能力使用。

肃苏原先还对此疑虑重重。

只是执行之后,发觉这个能力的奇诡,几乎使自己变成明灯,而敌人完全成了瞎子。

几乎一招一个准。

这种能力实在是可怕的令人内心发憷。

悄悄摸上这个借着夜色和精湛的潜行能力隐藏身形的影军分子,肃苏倏地一声,带出风声。

那个影军分子耳郭微微一动的同时,身体反应急速灵敏,迅速向后退却一步,避过直刺而来的短刃。

肃苏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懊恼在眼瞳里蕴积。

早知dào

这家伙这么灵敏就不开小差了。

难道任务要失败了?

那个影军分子没有吱声,他只知dào

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现在除了杀死对方,没有任何的隐藏方式。

肃苏的幽骑军技击术学的很不错,曾经在军中举办的技击赛中,拿过名次。

论近战能力,一向低调的他,比那个被艾依达娅杀死的前任副官,还要强上一筹。

所以他虽然懊恼,但脚步却不减反快,一步跨上,像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瞬间便窝进了影军分子的胸前。

影军分子闷哼一声,眼看肃苏的那只匕首刺上来,立即抬起手进行格挡。

格挡的代价是他半个手掌被肃苏的匕首削断,白骨森森。

然而他硬是只低声吭了半声,忍着手掌锥心痛楚,瞬步滑出这处被敌人摸上来的隐秘处。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在肃苏的匕首削断他手掌的刹那,他便已经退后了两步,并迅速抬起手臂,一道同夜色一样乌黑的带着几不可闻的声音,从他的袖口间激射而出。

肃苏耳力灵敏,擦着那支激射而来的袖中毒箭,偏头避让。

却没有忘记继xù

追杀这个影军分子。

影军分子似乎没料到肃苏的近战能力和身体的机动能力都相当灵敏。

在这危险时刻,他依旧感到一丝纳闷儿:

“幽骑军里这么灵敏的人,居然没有被拉进影军?”

不过,他的想法也就到此为止。

若非他想悄无声息,在不影响整体行动的前提下,搞死肃苏。

以肃苏对影军的了解,在方才削断影军分子手掌的那一刻,至少有十多种方法可以置自己于死地。

他的匕首抹上了影军分子的头。

低声喘了口气,他有些感激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巨兽上的小屋。

原本已经落后几步的他,突然从投影契约的终端——林萧那边得到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极为有效的步伐。

他来不及考lǜ

便使用了这种步伐。

凝神,而后便看见敌人惊讶的表情。

他确定自己当时只迈出一步,便缩短了与敌人之间几步的差距,直接站在了敌人的身后。

手上的匕首搁在敌人的脖颈处,轻轻一划。

这样的危险在这片地面上,在黑暗中发生了好几次。

毕竟影军的能力是即便经验丰富如幽骑军都无法抵挡的。

当最后一个影军分子在激斗下倒在血泊中之后,肃苏等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将按照萨都的路线,进行一次突围了。

萨都暗地里吐了一口气,拍了拍林萧,林萧面容有些苍白。

林萧笑了笑,说道:

“我进去看看磨子和白采薇。”

等到林萧走进内室后,杜科走上前,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地图,思考着突围方位。

“这里。”萨都等到肃苏等小分队队长上来后,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说道

“没有消息,看来他们选择了突围。罗羽,回撒叶城吧。”伏戌波等了很久,似乎闻到了前方的血腥味,叹息了一声,转身朝着撒叶城方向走去。

罗羽轻声应了一声,随后举起手,向下猛地一挥。

撒叶城内凡是逃离的军功贵族,未能带走的家人仆从,在罗羽命令到达之时,全数被吊死在绞刑架上。

“既然你选择了突围。那我就先给你们一个开胃菜吧。”伏戌波站在城门口,看着城门口悬吊着的尸体,笑了笑。

第088章:偶尔温暖一下也不错

内室闪烁着一束光。

光源稳定,没有油灯被风吹拂时的摇摆不定。

露白的天色透过内室的窗户,挥洒在内室的地板上。

磨子躺在地板上,嘴角流出的口水淌满了他的衣衫,面容可怖,眼眸紧闭,偶尔颤抖时,面色闪过的表情亦是痛苦万分。

磨子的过去,在修罗殿对荒族持续十多年的调查报gào

中,并不存zài



没有足够的信息,白采薇不知dào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的痛苦,她能感受到的只是那种似乎被背叛的苦楚。

磨子闹了一夜,折腾了一夜。

这一夜原以为很恐怖,他会折磨着自己和林萧。

然而磨子除了灌了林萧一肚子的药汁儿,用手肘将自己狠狠地击打在墙壁上,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他似乎是自己和自己较劲儿。

较劲儿到最后,被醒来后有些怔怔发愣的林萧一个手刀击倒在地。

白采薇随后从草药里翻出几颗能够安神定心的药,用内室里的杵捣出药汁儿,喂给磨子。

白采薇抱着膝盖靠着墙壁,面色苍白,静静地看着天色从昏暗逐渐明亮。

看不见的花小落如同无根的浮萍,在她的身侧飘来荡去。

“别闹。”白采薇皱了皱眉,轻声道。

“你在想什么?”林萧阖上内室的门,仿佛背脊上的脊骨忽然被谁抽走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面上,面色苍白如纸,声音疲惫,望着坐在天光中的白采薇问道。

她柔弱地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鹿,坐在天光内,浮现着淡淡的惆怅。

白采薇想地有些入神,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内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以及林萧的话。

投影契约从归属上分类,依旧属于萨满术。

只是这种萨满术,已经消匿于过往的岁月,即便是萨都这样以研究各个世代历史脚本为兴趣的人,都没有看出它的真实归属。

这属于天满术。萨满术分为两个阶层,第一阶层便是一般萨满修习的萨满术,护能定神治疗,攻能毒化隔绝。

第二阶层便属于天满术。

天满术的存zài

只有到达萨满祭祀厅萨满序列时,才有资格知晓。

便是大萨满萨拉丁的教子,萨都的学生,静灵堂首席——拜伦,对于天满术都是毫不知情。

故而,当那次银色喇叭出现在林萧胸口时,杜科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天满术。

只是天满术的修习比萨满术还要艰难,这一代包括萨都在内的十个萨满,只有被称为“不教子”帕里克得以初窥门径,其余的一个都未曾踏出那个关口。

当然,大萨满萨拉丁不在此列。

天满术的使用对于刚刚苏醒,尚未有足够时间消化脑海中信息的林萧而言,是件几乎难以维持的超负荷负担。

以至于林萧此时只能瘫软在地面上,能够开口向白采薇说句话,已经消耗了他不多的力qì

,白采薇没能听到,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有些陌生地进行小循环的内息调控。

小循环重新被建立。

五大封印依旧需yào

他自己一个一个的去解开。

那个鸟状物意识表象只承诺将五大封印还给他,但未曾许诺帮他全部解开。

他通过自己潜意识对牛犀的驱使,从牛犀那边也了解到一些五大封印的情况,故而知dào

,以自己目前的身体承shòu能力和识海中三番四次被搅和地烂水潭似的状况,如果一次性将五大封印全数解开,最后的结果只能如鸟状物意识表象所言:

“被五大封印反封印。”

林萧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识海,识海安静如夜。

银色峭壁上鸟状物意识表象缩着翅膀,静静地蜷坐在洞口。

银色喇叭洞内原先与牛犀一起的那只大章鱼,伸展着自己的触须,像一张网一样守在洞口。

五大封印的其余几个封印,已经回到了各自的领域。

识海重新被划分成五块区域,泾渭分明。

鸟状物意识表象在林萧的意识脱离本体时,便注意到林萧的来到,不过它现在已经有些意兴阑珊,大约是自己要等的人,并没有出现吧。

即便自己将五大封印死死压制着,甚至暴力剥离了它们与林萧本体的联系,也没能逼迫那个人出现。

林萧的意识在识海中越沉越深。

银喇叭识海的深处,有无数只章鱼。

无数只章鱼,便有无数的元妙世界。

但,那个叫做呆毛妖妖的,大概只有一个。

呆毛妖妖最后的死亡,让林萧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强行想带走它,它就不会离开元妙世界;不离开元妙世界,它就不会发觉自己在外世界无法生存;无法生存于是知dào

必死无疑,也不知它最后是不是已经不恨林萧了,居然推开林萧,自己迎面生受了鸟装意识表象的一抓。

噗。

元气在海底被压缩,而这个大约篮球大小的白绒绒瞪着一双红色眼珠的小家伙,便消失在了识海之中。

不知dào

元妙世界是不是有着轮回,如果有,呆毛,我希望你能永远快乐地活着,不要再遇见像我这样的人,自私的人。

埋头在深海中潜着,林萧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深海内吐着泡泡的章鱼,看着它某个部位处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翻滚从那个伤口内一头扎了进去。

血色空间,肉芽缓慢地增长。

那些孔壁处的壁口狞牙,百无聊赖吞着误闯地生命。偶尔有起伏地上下蠕动。

林萧缓缓落在一处大肉芽上,这种肉芽他当时没有见过,想必是章鱼自我愈合时用来治疗的材质。

他大体上知dào

这片被称为元妙世界的地方是个怎样的存zài



简单地讲,这是大章鱼的内脏,呆毛妖妖也好,孔壁中的狞牙也好,都只是它消化系统的一部分。

林萧这次来,是想找到呆毛妖妖的诞生之地,根据他自己的推想,那里应该有转化元气的东西。

元妙世界的气息性质与外界的元气性质截然相反。

如果说外界元气性质是生,那元妙世界气息便是死。

然而天则之下,必然有着一线生机。

任何事物到了极端,都会转化成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事物。

比如极昼便是极夜。

林萧不知行过了多少路程,终于发xiàn

一只呆毛球,那应该是一只年老的呆毛球,绒毛没有那些被呆毛妖妖率领的呆毛球那么白皙,泛着少许的黄斑。

林萧没有打扰这个眨巴着绿色米粒眼珠,遥望远方的老呆毛。

他心里没什么负担,但也不想惹什么麻烦。

他沿着老呆毛球的方向一路走下去,来到一片肉芽林。

元妙世界的风是死风,只在一处晃荡,不会进行相互之间的穿插交流。

这一路行来,林萧只在两处地方遇见过死风,其余地方都是一派荒芜。

他发觉,那两处具有死风的地方诞生出的生命都强于荒芜地区的生命。

此刻这片肉芽林内,死风的风速比较起那两处更加狂烈。

肉芽林是一片肉冠处顶着一颗小圆球状凸起肉芽森林。

那些肉冠上到处蹦跶着好似乒乓球大小的呆毛球。

它们的毛发有些还很稀疏,可以看见里面的肉。

林萧望着这些欢快的呆毛球,有些理解那个远处的老呆毛。

所幸自己并未灭亡了这个种族,它们的希望依旧还在,它们的未来也还在。

林萧意念一动,将自己的身形隐藏,朝着肉芽森林的深处行去。

肉芽森林极其庞大,无边无际,死风所覆盖的范围也不过是它的一半左右,这一半左右的区域内全部被呆毛球所占领,别说其它生命体,除了肉芽和呆毛球,什么也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林萧的身形逐渐显出,他原地站立,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有些欣喜,带着欣慰,还有一丝地追悔。

这里是肉芽森林的极深处,是死风范围的中心点,这里方圆一百米内空空荡荡。

只有一座纯白色的似是玉一般的圆状透明管立着。

那里面有一只如乒乓球一般大小的呆毛球,静静地蜷着。

林萧缓缓朝前走了几步,将脸虚贴在透明管上,看着这个小家伙。

他感觉到,这个透明管内充溢着元气。

他抬起头,沿着透明管一直向上看去。

忽然想起,这些大章鱼与外间章鱼不同之处在于,它们的头顶都有一个喷气式的孔洞。

这个透明管便是那孔洞在章鱼体内的延生。

噗噗

林萧突然感觉到脸面处被什么轻轻击打。

他低下头,看见里面的那颗小球状,即便使劲儿龇牙,也只是显出可爱的血红色单纯眼眸神色的呆毛球。

他张了张嘴,轻声说道:

“嗨,小呆毛妖妖。”

跃出深海时,林萧顿止了身形,偏着头看向将自己叫住的鸟状物意识表象。

鸟状物意识表象淡淡地朝他的怀里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林萧大大方方地说道:

“我应该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的东西。有些人我以前没有能力去杀,现在有了,自然需yào

更加珍惜自己的命。”

说完后,他朝着这片识海四周扫视了一圈,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呢?”林萧睁开眼,听到耳边轻柔的话语从那片天光下淡淡惆怅沉思少女处传来的声音,突然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笑着说道:

“在想你。”

白采薇沉思良久,随后陡然清醒,发觉林萧早已回到内室,见他闭着眼睛,想了想便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没想得到回应,然而当这回应落到她的耳中时,她猛然回头。

林萧看见,她的眸子像是被突然惊讶的小鹿,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

他抱着手臂,手指轻轻的揉动着,揉动处有一只套着透明管的乒乓球大小的小家伙,正龇牙咧嘴瞪着米粒大小的血红眼珠朝外面好奇地张望。

外间响起萨都的声音,萨都说:

“我们的胜利,就是荒族的胜利。”

萨都掷地有声,坚定果决。

林萧靠着门,听着萨都的话,看着扭过头重新望着天色脸色有些忿然的白采薇,忽然觉得生命有一种美好,是有希望的人,才能够感悟到的。

“喂”他唤了一声。

“嗯?”白采薇想了想掉过头,眼神有些闪烁,低声哼了一声。

“其实我觉得,你挺漂亮的。”说完,林萧哈哈大笑。

他没有看见的花小落,飘在空中,看着白采薇,想起某个也许永远都见不到的人,嘴角忽然扬起一丝温暖的笑:

“这个姑娘,和你很像呢。”

第089章:老娘都茹毛饮血,你扭捏个蛋子

“肃苏,放qì

吧。”浑身甲胄已经破烂不堪,一眼看去,似是随时有可能死去的下属,拖着一条腿,忍着痛匍匐进沙沟内,咽了咽干涩的嘴,试图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张开嘴,恶狠狠地咬在战斗间歇中,寻来的布满尖刺地矮小灌木植株,肃苏的面容疲惫,眼瞳充满着多日不曾休息遗留下的血丝。

弟兄们已经无法再承shòu前方和后方一起逼压过来的压制,多日来的战斗第一旅减员六成,剩下的几乎人人都带着伤。

磨子那只巨兽由于块头过大,早就在两天前被饿的根本没办法战斗的弟兄们趁着半夜,全力宰杀。

磨子的巨兽属于比较温顺的那种,然而在生死关头,第一旅拼了五死十一伤,最后还是那个叫做林左肃的强撑着动用神mì

力量,才堪堪将巨兽宰杀当场。

“都这种关头,除了战死,你以为拿破仑会放过我们?苍鸽放出去十多天了,估计早就被第二旅的狗崽子们射成牙祭。要么撑下去,等着萨都找到出去的路,要么就给我整理刀剑甲胄,随时应对第二旅的家伙们。”肃苏的牙齿紧紧咬着灌木植株,将它们上面的尖刺咬掉,然后拧成简易坚韧的粗绳,一边拧,一边说道。

“我们不能陪着你死。”下属抓着自己的腿,将自己腰身上刃口都砍卷了的刀抽出,喘着粗气对肃苏说道。

“你还不懂嘛!拿破仑是要叛变!和拜伦一样!我们知dào

了,就得死。根本没有活路!”

“那都是萨都的推测。我们也是和你一同打拼出来的,我们不是没有执行过比这还要艰难的任务,但我们坚持的是,荒族的事业。现在因为萨都的一句话,我们就要反戈相向,对付自家的同仁。我不想继xù

下去。不想。”下属拧眉,话语中说不出的倦意,同时那把卷刃的刀猛地朝着肃苏刺来。

只是下属终归在力量和技巧上与肃苏有着一定的差距,况且他此刻身体虚脱的厉害,虽然前两天刚刚喝过巨兽的血。

巨兽的血干涩腥臭,根本补充不到太多的水分,他的身子早就没什么太大的力qì



肃苏身体素质要略微强过下属,看见他的刀向自己刺来,带着一股微风。

刀尖几乎要刺进他胸前的时候,突然下属的眼眸闪过一抹惊讶,瞪大的眼瞳掠过不甘,刀啪地一声落在了沙沟里,扬起一层沙。

肃苏本能地抬手挡住眼睛,防止沙子被扬进眼瞳。

只是战斗的本能又迫使他瞪大眼睛看着,曲张开的手掌,望见黄沙背后颤抖的身子。

“白采薇。”他低声唤道。

“他必须死。战不遵令,就是斩立决。”白采薇的眼睛发亮,肃苏还是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一丝恐惧。

白采薇声音却没有一丝颤抖,仿佛第一次杀人根本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你不用杀死他的。如果他杀死我,他”肃苏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采薇打断,人已经杀了,况且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扮演弱质女流,感慨什么春花秋月,她干脆利落地拔出刀,一股腥臭的血喷涌出来,她指着那股血对肃苏说:

“喝了它。”

“你!”肃苏惊怒交加。

“没时间了。你不喝,我们就得死。”白采薇见肃苏不肯喝,自己干渴的厉害,根本没时间顾忌肃苏的复杂神情,俯下身子,一口咬在血喷出来的伤口上,使劲儿地吮吸,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刚刚苏醒急需血食的吸血鬼。

白采薇抬起头,看到趴在尸体上割开手腕,趁着血热正大口大口喝着的肃苏,笑了笑:

“还有二十七个人。萨都说,再往西走一公里左右,就能找到当年被封掉的传送阵,林左肃正在休息,他已经答yīng

到时候启开传送阵。”

肃苏喘着气靠在沙沟侧壁,望着猫着腰沿着这条天然沙沟地带,向深处走去的白采薇背影,心里对这个来自修罗境,并且还是这次王权战争——不,现在应该说是修罗殿对荒族侵略战争的先行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不可小觑。”他打定主意,如果最后实在无法脱离现在的困境,临死前一定要杀死这个女人,否则一旦拿破仑妥协了拜伦,将她还回修罗殿,那么终有一天,这个女人会成为一个让人胆寒的冷酷敌人。

这一段时间,萨都和杜科两个人做战略策划。若非这两个人,特别是萨都对荒族地理的了解,恐怕第一旅早就被第二旅和身后的修罗殿截杀小队来了个包圆。

磨子是一会儿苏醒一会儿昏迷,苏醒时会布置一些毒陷阱,不过这些陷阱对于幽骑军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阻挡作用,幽骑军在荒海中战斗遇到过的敌人比磨子的手段要诡异阴险的多。

至于林左肃,肃苏有时候在战斗间歇时,会产生一种错觉,这家伙一直在变,从最初的懦弱,逐渐变的冷漠。这点从林左肃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眼神正在逐渐向着死神的眼神转变。然而当自己将眸子对上的时候,往往遇到的是一抹羞涩笑容的清秀少年。

如果说萨都是战略转移的最大功臣,那么林左肃则是他们第一旅对抗第二旅战斗的最大依靠,第二旅这些日子减员至少两成,这两成里有一小半都是被林左肃时不时冒出的神mì

能力击杀,只是不知dào

为何,林左肃的能力在一天内只能使用四次,再多他就会昏迷过去。

白采薇一直靠着她的那个早被他们这群人忘记的老仆从池迦,由于她是个女人,虽然身份敏感,来自于修罗殿,但是出于某种隐秘的考lǜ

,肃苏还是从不多的人员中挑出两个人保护或者说监视着白采薇。

可惜,这两个人最终都死在与第二旅之间的战斗中。

按照正常的速度,即便边打边逃,小队也应该抵达最近的城市丝米城。

然而萨都在肃苏提出这个问题的第一时间,就指出:

“如果我是拿破仑,绝不会只派出一支第二旅,一定还有萨满跟着一起来。假使修罗殿已经与拿破仑有了默契,那么静灵堂的那几个蠢货一定会派出堂中的阵法大家,在我们的必经之地,设置一个阵法。而且,我们已经在这个阵法的边缘了,除了走古旧之路,我们别无他法。”

古旧之路,是萨都从古籍中看到的一条已经消失在黄沙中的道路。

这条道路曾经是荒族上古时代某个兴盛王朝的商道,据萨都在圣哲学院时的考察,古旧之路即便有所损毁,也没有达到不能通行的地步,所以只要找到古旧之路的入口,便能够通过古旧之路,绕过阵法,然后直奔西边一个已经废弃多年的传送阵。

必须感谢林左肃,由于他的神mì

能力,这支几乎在战斗中灰飞烟灭的幽骑军第一旅,在最后关头寻到了古旧之路的入口。

现在他们就在古旧之路的某个天然沙沟。

身后的第二旅追地非常急,只是由于不熟悉路况,接连折损了几个探子,现在追击速度已经缓了下来,在他们后面远远吊着。

“西诺斯已经死了。你们如果还想着回到拿破仑那边。”肃苏抬起手,指着后方,说道:

“第二旅的格特就在后面,你们可以试着回去,看看他们会不会手下留情。”

这倒并非恐xià

,格特得到的命令从一开始就是四个字:

“格杀勿论。”

幽骑军一共分成五旅两影。

其中第二旅和第四旅是拿破仑的嫡系部队,其余三旅是萨拉丁通过大骑士长招收的士兵。

两影则是影军一队和二队。

十多天前,被肃苏等人反暗杀掉的那支影军,就是一队的一个分支。

二队则常年守护在拿破仑身边,充当拿破仑的亲卫军。

虽然这样看起来,拿破仑其实早就将贝萨影都变成了自己的私人地盘,但实jì

上这种权利本身就是被大萨满所默认的。

“反正都是死。如果能够揭穿拿破仑追杀友军的阴谋,我们死也无憾。”剩下的士兵人人带着伤,有两个甚至连战斗的能力都已经消失了。

肃苏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肃苏。

每个人的眼瞳黑白分明,其中血丝缠绕,疲惫交加。

十多年来,幽骑军在各种战斗中死伤都极其稀少。

他们的战斗力毋庸置疑。

然而,当自家的枪与盾走到了敌对地步时,一切都变得让人瞠目结舌。

“大萨满如果现在出关就好了。”有一个虔诚的萨满信徒握着手里的萨满饰物,嘶哑着声音说道。

“拿破仑的阴谋和修罗殿的侵略只是一时的得逞罢了,等我们将这里的事情传达到圣城,我们有理由相信,荒族的军队会第一时间解救被奴役的族人。”

“只有第二旅进来了。修罗殿的那个小分队,似乎消失了。我感应不到。”林萧睁开眼,对萨都说道。

“感应不到很正常,能够躲避青沙丘峦屏障,潜入荒族本土的,一定有着极其精湛的潜行能力。”萨都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比着从古旧之路那些风化了的尸骨中找到的羊皮卷,和自己脑海中现如今荒族本土各个城市方位,皱着眉头进行着分析和计算。

“青沙丘峦屏障?”

“修罗殿和荒族多年战争,除了湮修罗的那次流星陨落,修罗殿的军队最多只能推进到距离荒族本土最南端阿列城一百五十公里处,便是因为有青沙丘峦屏障。它是历任大萨满不断加持的屏障,可以抵御强dà

的军事进攻。”

杜科面色苍白,tian了tian干涩的嘴唇,解惑道。

第090章:我撑,我想,这个怎么圆呢?

“可以利用么?”林萧闭上眼睛,通过经过天满术和小呆毛妖妖元力一起加持的能力,沿着自己那双在肃苏眼里越发冷漠的眸子内显示的银**格,对这片充溢着萨满信仰的地方进行着探查。

在方才肃苏与白采薇进行对话的时候,林萧通过银**格发觉这条被称为古旧之路的沙海世界,有着极其浓郁的萨满信仰。

只是这种萨满信仰相比较外间的萨满信仰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说萨满术的本质是疗养和对自然的亲近,那么古旧之地的萨满能量就是另外一种或者称之为变异也无不可。

这种变异对缺失了萨满能力的萨都和杜科而言,没有任何的感觉。

然而对于林萧以及,已经死去和正在死去的那些幽骑军而言,这里的萨满信仰有着一丝不可察的躁动不安。

就像一只安静在森林的小鹿,忽然被外间的猎人惊吓,小心翼翼地逃开,却又遏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对猎人进行着窥视一般。

“啊?这也能利用?”萨都没有说话,杜科反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脸怀疑惊讶地看着靠在沙沟边,面色苍白的林萧。

林萧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得试试。虽然这些日子,在你和师傅的教导下,对萨满术有了更深的理解。只是我毕竟身子弱不禁风,难以承shòu太多的元气洗刷。”

这句话林萧说了谎。

他的身子的确很弱,但还不至于承担不了足量的元气。

只是他的五大封印毕竟还在,仍然无时无刻不在自觉地将流入他体内的元气引入各自的识海中。

所以充溢进入的元气根本不能足量有效利用。

这也是他为何要深入识海深处,即便愧疚在心,依旧要将尚未成长完全的小呆毛妖妖带出意识海,来到死亡地界。

他一日只能用四次天满术,一次来源于自己的元力,其余三次全部由小呆毛妖妖咬他之后,注入他体内的麻醉毒素。

元气的补充速度比不上消耗速度。

毕竟他这具身体内,包括自己在内,等于有六个家伙分食元气。

元气补充速度再快,小循环转的再溜,也不能立即补充。

“这样啊。”杜科有些失望。

林萧奇怪地看着他的这种情绪表现,不知dào

他刚才惊讶,然后失望是个什么想法。

(今天先这样,理一下接下来剧情的线索,这段过去,北荒真zhèng

的故事就开始展开了。好吧,我承认,林萧能力得来的太突然,我这两天边写边想怎么把它圆起来。)

第091章:我,不恨他

在肃苏面前展露出的冷漠,只持续到肃苏大约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便瞬间松垮。手扶着沙沟墙壁,一根手指头抠进自己的喉咙,一股翻呕,被自己喝进肚子内的人血一波一波地向外吐出。

花小落飘在她身旁,安静地望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没有言语慰藉。

“我没杀过人。我也不喜欢喝血。”白采薇偏过头,避开花小落的目光,言语中带着哭腔。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花小落说话的语速极慢,这些天白采薇已经逐渐习惯,虽然偶尔烦躁的时候,恨不得随手抓一块石头敲晕这个飘来荡去好像鬼魂一样的家伙。

“我不用你说,我也知dào

要杀死他。”白采薇沉默片刻,抹去嘴角的血迹,喘着气说道。

“你应该学会杀戮。不然你走不出这个迷乱的地方。这里看似平静,不久之后必然会是满地戈矛,四处杀伐。修罗殿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抗他们的人。而你”

花小落望着白采薇转过脸看着自己的惊讶眸子,继xù

说道:

“来自修罗殿。”

“你”白采薇很想知dào

花小落到底是什么人,看模样像是年轻的少年,然而他的言语抛离那缓慢的速度,很多的事情便是连她都觉得新奇。

她过往的十多天没问过,现在她张嘴吐出一个“你”,忽然笑起来:

“随便吧。”

花小落点点头,他似乎从没有对她叙说过往的意愿。

这些天便是奇怪的词赋都很少吟诵。

“池迦伤势越来越恶化了”白采薇不太想让这一个短暂路程过于静谧。

“他活不成了。”花小落这句话说得很肯定。

“林左肃”白采薇想着林萧的那些突然拥有的能力。仿佛安睡了一个夜晚,这个先前开朗乐观又有点中二神经质的懦弱少年,变得渐渐冷漠。

这不只是肃苏看出来,白采薇和萨都等人都已经发xiàn

了。

“别指望他,他身上正在发生非常奇异的变化。我是魂,能够感觉到,他在变化。”花小落摇摇头。上次在内室中,他冒险从天花板上飘下来,就因为好奇林萧的身体变化,那种变化对他有着某种危险。

“他怎么了?”白采薇一边猫着腰小心地碎步走过一个低矮地沙沟,一边小声问道。

“你别问了。”花小落打定主意不回答。

白采薇抿了抿嘴,见花小落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撇了撇嘴,放qì

了追问

林萧对自己的变化虽然不能说了然于胸,但也感觉到了那种潜藏的欲望,随着上次意识海中,由于伏戌波这个名字跳动起来。

那种欲望他记忆有些模糊,但感觉很清晰。

三年前,左殷死去的那天,那个神mì

的魔·朱然,曾经注入他体内一股强dà

的毁灭能量。

原以为这股能量早已在那次释fàng

中,被用得干干净净。现在才发觉,那股力量还是被身体本能地截留了很稀少的一点。

这几年他的情绪波动一直不算非常大,即便是自己受到古兽之皇的威胁,却由于师傅云海潮的出现,而没能够最终爆fā

出所有的潜力。

之后苍龙遗脉的争斗和自己对左臂封印的强行冲击,又因为左殷留在自己这边唯一的遗物——左殷之泪,而化险为夷。

“无论是谁,当有一个人豁出性命也要救你的时候,那你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感激他,拯救他。”父亲曾经对他这样说过。

然后,某一天,有一个人,为了自己,豁出了性命,留下了眼泪。

林萧不懂得男女之爱的真意,青春懵懂于那个在桌面上划着北宸姓名的美丽少女;救自己于生死之间脾气暴躁却善良的苹果脸少女;陪伴自己三年不曾有丝毫怨言直到记印期才明白性别的小猫咪

他都有一种感情在里面。

只是他无法确定,那是爱情。

美丽少女一面之缘,已然消失于过往。(见楔子)小猫咪失踪,他也没有急切地去寻找,只因那个叫做艾依达娅的女人,莫名地他有些潜意识的信任,也许是因为那个夜晚在院落里听见她的很多叙说。

谈天说地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事情,因为沟通,最终两个陌生人,竟然会产生感情,继而持续下去。

世间最繁复的便是这个了吧。

而繁复的最高,便是生死依托。

我以死,来挽救你于死。

那我,必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一个属于我,也属于你的公道

不可否认,左殷在林萧的心里已经是一个跨不过去的印记。

云海潮在最初与林萧相遇时,便知dào

这个孩子单纯内心中潜藏地偏执。

只是,少年缺少毅力,缺少沉稳的基调。

他跳脱着用欢喜与开朗掩盖着自己的痛苦,自己在左殷墓前长跪泪流的苦楚。

“我林萧,在左殷墓前对天发誓:只要我林萧不死,便是仇人在天涯海角,也要提其头颅,祭拜于墓前。待我得了你师门所在,必身穿缟素,抬棺回你师门,葬在师门之中。”

左手无名指上的断痕依旧,他从未忘记,也从未刻意地记起。

因为有些东西早已刻印在骨子里,它也许在潜藏,也许在隐匿,也许在垂闭。

始终,它未曾真的消失。

它所等,便是他所等。

它之所待,便是他之所待

林萧靠着沙沟侧壁,仰头看着头顶上黑漆漆地世界。缓缓调息着自己的元力,待会儿也许还要用它们试着与青沙丘峦屏障联系。

四周有些安静,这里离肃苏所待的地方有些距离,有一个战士在前方不远处安静的守着。

只有萨都压抑着的咳嗽声会叨扰着安静。萨都的咳嗽频率越来越高,杜科已经渐渐专职照顾萨都,防止萨都突然地死去。

磨子已经清醒过来,经过这些天各种情绪,和各种语无伦次的叙说,林萧和萨都等**体上已经知dào

磨子的一些过往。他除了有些同情,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如果撒叶城没有被修罗殿占据,那么他们也不会被逼迫到现在这个地步。

第二旅的追击队伍应该还在自己布置的那些小迷幻阵里暴跳如雷吧。

林萧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意识海里的那个趴在银喇叭山峭上的家伙,给自己的不止是五大封印的重新归来,还有许多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的繁杂内容。

它们并不高深。

像是师母在黑森林里教给自己的那些小手段。

小手段自己没能好好运用,着实丢了师母的脸。

所幸,这些天的战斗让他见识到了人与人厮杀的残酷,远非基本以陪太子读书心态陪着他玩耍的那些巨兽所能比拟的。

刚刚进入死亡地界时,他所遇见的那场屠杀,他见识到了杀戮的残酷。

现在他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这只是一场小型局部的战斗,双方之间的对决已经让他们感到筋疲力竭,对方在沙地上的时候要稍微比自己这方滋润一点,当然滋润的也很有限。

当他们之间的这场追杀与反追杀的战斗延续到这条古旧之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能活下来的,都已经是穷极各种能力。

双方对各自的战术都很熟悉,毕竟曾经是一条战壕里拼杀出来的战友。

林萧是张底牌,萨都和杜科是另一张底牌。

然而,从两天前将那只巨兽杀掉,进入古旧之路后,战事陷入了胶着状态。

谁也奈何不了谁。

“林公子,你能救救池迦吗?”白采薇的声音打断了林萧的神思。

林萧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站起身子对白采薇说道:

“别叫我公子,叫我林左肃就行了。你总这样恭敬,让我很不习惯。”林萧看着面前的女子,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感觉,心里泛起一丝燥意。

小猫咪便是因为眼前女子,而差点死去。

自己为了这个女人也差点死去。

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很迂腐,而且天真。

“如果没有公子的”白采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萧的话语打断。

“我说了别叫我公子。你别这样,这不是你。这里没人逼着你,没人会在意你身份,我们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希望渺茫,你又何必这样。”林萧原想叱责,甚至大声地骂,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无奈。

“至少,在甩掉身后的第二旅,和那只突然消失的修罗殿小分队之前,你不用担心你的生命安全。”萨都揉了揉自己的眉,有些疲惫地说道。

白采薇看着这几个人,想了想依旧倔强地问道:

“林公子”

林萧拍了拍脑门,吐出一口气,他有些受不了这个女人:

“池迦没办法了。我也不是万能的尊者,没有时间休息,现在连吃的都是问题,我没办法做到让他活下去。”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传送阵还需yào

我。这支小队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我必须保证他们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他看着白采薇,眼神变得冷漠:

“少一个累赘,便多一份希望。”

白采薇怔怔地看着林萧的眸子内流露出的情绪,自己似乎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山谷,山谷不断地回荡,回荡着眼前男子的声音,每回荡一次,她便觉得自己的心被击碎一次:

“少一个累赘,便多一份希望。”

她很想问:

“池迦是累赘,那我也算是吧。”

她没有说话,眼神里的光一下子黯淡。她盯着林萧看了半天,林萧不闪躲着对视半天。

然后,她转身走进黑暗里,陪着自己的老马夫,安静地看着他死去,却无能为力。

林萧偏过头,脑子里印着那双没有色彩的眸子,叹了一口气。

“多一分钟,便少一分钟。多陪一陪吧。”花小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轻声说道。

“我,不恨他。”白采薇坐在昏迷的池迦身旁,抱紧自己的膝盖,垂着头,声音从膝盖间传出。

(第一章)

第092章:我,不悲伤

簌簌地黄沙顺着被白采薇一脚踹震的沙沟侧壁,流涓似溪,缓缓将闭目的老者覆盖。

白采薇站在旁边,捂着嘴,眼神有着无法掩饰的悲戚。

她的身旁除了花小落,再没有旁的人。

花小落看着少女苍白的面容,悲戚的眼神,以及不会拥有泪滴的眼睛。悄然隐于黑暗,留下少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爱上一朵花就陪她去绽放。爱上一个人就伴着她成长,每个人都是会绽放凋落的花。”这是池迦最后一次清醒时,怔怔望着不知名远处,说出的一句话。

那一刻,他没有望着身边的白采薇,任由白采薇眼见他苏醒后的惊喜,只是安静地望着黑暗,嘴角划过温柔的笑意。

他的面颊由于伤病已经凹陷,身体的四周由于没有得到足够的医疗,变得溃烂不堪,浓烈的恶臭充溢着他身处的空间。

白采薇原先已经低下头想去吮吸池迦的浓汁,被花小落严厉阻止:

“你这是自杀!魂魄不归,直接消散!你承担的起嘛!”

白采薇抬起头,花小落被那张了无生机的眼眸吓到。

“你魔怔了。”花小落长吸一口气,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女会变成这样。

“我不想死。”白采薇垂下头,望着那些腐烂的伤口,低声说道,“我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池迦是为我受的伤,等他好了,他会生气我惹了病痛的。他他会生气的。”白采薇说着捂着脸,肩头抽动。

然而,死亡地界的天则残酷至极。

即便心中孕育着多么强烈的悲伤,表现在外的只有抽噎,眼泪绝不会流出一滴。

死亡地界法则——原住民若泪流,有死无生!

花小落抬起手,想揽着少女的肩头,然而那手像是风一般穿过她的肩。

他恍然一惊,自己早已死去,留下的残魂,如何去慰藉这少女的悲伤。

“我答yīng

母亲,要照顾那些孩子。我答yīng

过母亲,要为她正名。我答yīng

过母亲,成为白族永不凋零的花。”白采薇松开手掌,跪在这条旧石路板上,一句一句的说着。

“对啊。这才是主母的好女儿。”池迦感觉浑身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

他知dào

那是生命之火在魔狱那位守护者的目光中,急速的消耗。

以我这样的残驱之身,只能进入死狱之中,化作你燃烧世间罪恶的养料。

他这样想着,耳畔里灌进呼呼的风,隐约像是有谁在呼喊哭叫。

那声音熟悉悦耳,是这些年他守护的花。

那年他青春年少,是徽镜湖畔最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那年她豆蔻年华,是孤翊崖崖主最宠爱的女儿。

他仗剑高歌,一柄长枪扫荡修罗境无相海,战平死狱里位列第四阶层的狱尉,威震修罗白,高二族。

Lang荡江湖郎,多少风流,俱在那豆蔻前,成了雨打浮萍。

他在她故作严肃的笑意前,低下他不曾低垂过的头颅。

须街十里,他战了二十位观缘期高手,就为了见披着红盖,等嫁的她。

只那一面,她严辞拒绝他的手。

再之后,修罗境徽镜湖畔少了位风流郎,白族马厩多了位老马夫。

又多年,他提起早已埋葬的长枪,将白族三位独廊期高手挑于枪下。只为为她正名,她不是克夫,她不是无用的女人。

那次她在落雨中,甩开手臂,重重地抽在他的脸上,浑身颤抖,一字一句对他说:

“我不需yào

你的施舍!”

她骄傲,她勇敢,她执拗。

折断了每一寸长枪,他黯然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看着她从稚嫩婴儿长到豆蔻年华,为了正名,为了母亲,为了身后的人。

她维持着母亲赋予她的骄傲,她努力地学习自己可以学到的东西。

他见着她,像是见着那个骄傲的女人。

那个骄傲的女人,他心中心爱的女人,最终郁郁而终。

她的最后一面,他终究没能赶得及见到。

从此他成为小姑娘身边唯一的仆从,为她遮挡着嘲弄,遮掩着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奚落。

看着她在徽镜湖畔的亭榭间为修罗殿的大人物沏茶,温和的笑。

看着她在夜色窗前秉烛夜读,皱眉思索学习,窗前留下她的剪影。

看着她面容倔强走进白族大厅,慷慨陈词,出门时的欢声雀跃

池迦眼前渐渐模糊,耳畔渐渐连风的呼呼声都消失。

然而在模糊中,一束炽烈的红衣,披着霞红,昂着骄傲年轻的面容,从火红中走来。

他望着她,她倔强地撅起嘴角,仿佛是初见时的骄蛮豆蔻。

她望着他,他眼角掖起皱纹角,这些年他在逐步的苍老着。

我依旧如昨日,即便郁郁而终。

你已非当年,却依旧痴心不改。

那年我不肯接着你伸过来的手,即便我看见你如真神一般血战而来,心中欢喜。

那年我不肯接受你递来的暖意,即便那时我孤苦无依只有你一人再如真神,心中欢喜。

那年我躺在病床,牵着女儿的手,心中却想如果此刻你能再如真神而来,我便告sù

你:

这些年,我的骄傲,我的欢喜,我的倔强。

都因为有你在,而有了存zài

的世界。

我想告sù

你,正如你那些年告sù

我的:

我的心底,留着的一直都是你

池迦眼神渐渐飘离,渐渐他感觉那束炽烈的红张开怀抱向他俯身而来。

他张开手臂,迎上。

最后,他转过头,望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对着自己轻轻地点头。

他望着垂头面容憔悴的少女,想着这些年的过往,想着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她登临白族族长席位,甚至是修罗殿第二魔帅的位置,心中有些唏嘘。

他搂着火红,抽出一只手,想去抚摸少女的额头,想像那些年自己经常宠溺般抚摸的模样。

白采薇看着他伸出的手,慌忙上前。

那苍老的手,像是瞬间被人狠狠击中,迅速地落下

英雄从此迟暮,荒冢遍草野,青山绿水,红尘往事——俱如烟

白采薇跪在池迦坟前,久久不曾抬头。

花小落探查完四周后,没有发觉危险,回到她的身旁,静静看着她。

直到有声音从远处轻声呼唤而来,白采薇抬起头,站起身,拂去衣裳上的黄沙,整理干净自己的面容,深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走吧。”

走吧,那些人已经离去,可剩下的人依旧需yào

努力地活着。

走吧,那些已经没有人记得的梦,活着的人要把它们带回。

走吧,我的背后是空荡的黑暗,我的前方光还在孕育。

走吧,一路向前

“他”林萧轻声呼唤着,突然看见前方隐约的黑影,心头一紧,发觉那身影有些熟悉,不禁开口问道。

“我已经将他埋在这里了。我听池迦说过,他是木族人,木族的传统是死于何处,便葬于何方。你来做什么?怕我不识路么?”

林萧愣愣地望着一脸平静模样的白采薇,与自己想象中的哀莫如死毫无相像,不禁怔立当场,听到白采薇的话,才猛然醒过神:

“那倒不是,因为担心你犯傻。萨都说,死亡地界原住民是不能自杀的,自杀了就会魂飞魄散,再也没有往生的机会。”

“往生?”白采薇语带嘲讽,“十方境千年才开一回门,度那些可以进入的魂灵。那种机缘,千年一次。即便可以等,又有谁可以等到千年,换一回往生。”

话音落处,她忽然偏过头,看向左近因为畏惧林萧而躲在她背后的花小落,心里不禁觉得,这个叫做花小落的人,是不是那个想要等到往生机缘的人?

“还看着我做什么?你不积蓄元力,开启传送阵了?”

林萧撇了撇嘴,摊手耸肩说道:

“传送阵,被一群不知dào

哪来的家伙霸占了。”

“修罗殿?”

“不是。是一群即便以萨都的博学也没有见过的奇怪生命。我如果出击,那么在接下来的一天内,需yào

全力恢复。那样的话,第二旅很快就会追上来,以现在我们老弱病残的能力,是没办法做出有效抵抗的。”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白采薇皱眉搜索着脑海中的奇怪古事,想了半晌,觉得还是只有去看看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

她神情专注,面容焕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走,你带我去看看。”随即不等林萧回应,大踏步向前走去。

林萧摸了摸下巴,望着白采薇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无尽的黑暗,不禁自嘲道:

“恢复的还真快啊。不愧是小猫咪舍了命也要救治的人。比我这家伙可强多了。你说,是吧,小家伙。”他抬起手指,轻揉着瞪着血红米粒眼珠的小呆毛妖妖,“好歹,我是个男子,哪能不如你呢。走咯。”

白采薇行走如风,她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手心里有一颗凝练明亮的泪珠,在清凉着她的手掌。像是那个离去的老人,曾经的温柔与宠溺。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花小落望着她手心里的泪珠,眼神渐渐从平和变得炽烈。

我不会这样倒下,因为我的前方,还有大道金芒,终有一日,为我绽放。

(这章码了两个半小时,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晚安各位。)

第093章:哼!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了

年华渐老,手掌表层从青葱般柔嫩渐渐变得褐斑点点,那是属于老者的印痕。

萨都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一块壁垒的后面,露出半张面容,苍老的手捂着自己随时可能咳嗽出的嘴唇。

杜科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跟在萨都的身后,没有抬头顺着萨都的视线向壁垒外侧那片空间张望。

然而他的身体有着些微的颤抖。

忧虑的目光在萨都眼眸中已然消散,剩下一种令他情绪怅惘地惊讶和苦意。

壁垒外侧是一处扁平的空地,空地的四周满是坚硬地山壁,山壁光滑如镜。由低向高处望去,在空地上方数百米的地方有一颗巨大的金色瞳孔。

瞳孔绽放着微弱的金黄色光幕,驱除空地上的黑暗,将空地上的事物通过光,照进了躲在壁垒内偷看的萨都等人。

空地上有着六七间草屋。

根据肃苏观察出的结果,草屋内大约生活着四十到三百生命。

这是一个间隔数差极大的数字,但这是真实的。

空地上的生命是一种类似于蛇的生物,与林萧刚刚从黑森林的地下通道出来遇见的角腹蛇有着本质的区别。

角腹蛇有着作为生物所具有的各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即便传说它们可以自己组织配合着截杀一些强dà

的生物,但在死亡地界生命归属这类划分中,它们始终属于动物一类。

壁垒外侧的这一类,萨都一行人,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认定它们至少属于智慧生命。

它们拥有严格的等级制度,会制作工具,会进行语言上的沟通。

虽然,往往这种等级,工具,言语上的交流从出现到消失,只是一刹那的翻转。

这一刹那的翻转,是生命从诞生到苍老的翻转。

它们诞生在草屋内,用腹部爬行而出,这时它们的模样是幼年,只有手掌大小,浑身充满着肉红色,眸眼紧闭,似乎生来便是盲者。

一旦接触到金黄色的光芒,它们便会在瞬间睁开眼眸,露出里面金色的瞳孔,痛苦地瞳色闪烁着两秒。

躯体节节膨胀,那种膨胀是一种极其野蛮的膨胀。

像是有谁瞬间在一个干瘪的玩具内,注入了干瘪玩具根本无法包容的气体。

膨胀的过程中,它们的身躯从手掌大小,不断地扩张,肉红色的肤色逐步变成白色,而后从白色变幻为黑紫,黑紫又转化为白色,最终定格在介于白与透明之间。

似乎这样叙说,它们并不痛苦。

然而在萨都等亲眼见着它们成长历程的人而言,那是一种充满野性的血腥。

在这一过程中,十位这种生命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其余的都在血脉膨胀中变成爆裂。

爆裂出的血气和血迹,还只是它们刚刚迈出草屋时的血流量。

萨都对它们色彩变幻的理解,这种变幻色彩其实是它们本身血流量的增加与对经脉的扩展。

那些没能成功通过光照的生命残存下来的尸体,并没有所谓文明的礼葬。

在萨都等人眼中,也不算是野蛮的做法。

九个孕育出一个。

九个生命的尸骨还在地表,活下来的那位则会在进化完成后,用自己腹部下长出的犄角似的脚,蹒跚着走动,走到这些尸骨前,俯下身,一一tian舐干净它们的血气。

死亡地界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至今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其中种族一类,按照大类分类,则分成三个部分:

人,巨兽,夭。

其中人分为原住民与外来者。

巨兽一族则是生活在各自的类同于黑森林一样的森林世界,而它们的王者——古兽一族,则远居于死亡地界另一个子空间——古兽空间。

夭之一族非常稀少,即便是博学如萨都,白采薇等人,对这个族类的了解也仅仅止步于野史典籍。

它们具体是什么模样,社会构成如何,拥有怎样的体制,生命的力量体系如何

死亡地界对此的认知近乎于白纸一张。

眼前这一幕的主角,是夭之一族么?

萨都无法确定。

如果是,那么可以说夭之一族是一种奇诡的生命状态

那个活下来的生命将其余九个的血气tian舐入自己的体内。

它tian舐的很恭敬,甚至于相当的神圣。

半透明的身体像是一架自然显微镜,将它身躯内发生的一切都彰显在萨都等人眼中:

那些血气从它的喉咙排入腹部,在腹部的某个部位处发生异变。

那些已经死去的小生命们纷纷在里面苏醒,它们眼中是欢喜。

萨都不能确定这种生命还是不是原先的那些小生命,又或者它们是属于魂魄之类的形态。

当唯一的活下来的生命将那些血气全部tian舐干净后,它会突然仰天对着头顶金色的瞳孔怒吼,那种怒吼是一种可以被萨都分辨出来的语言,翻译出来的大体意思就是:

“还我生命。”

金色的瞳孔像是一颗没有生命类似象征的活体,它的眼色一直是金色,没有丝毫的感觉,但又不是萨都曾经在撒叶城荒野地表看见的那种类似于古兽之皇有若神祗一般,视万千生命如蝼蚁的冰冷。

它没有那种威压。

萨都甚至觉得,这个金色的瞳孔早已失去了生机——如果它原先真的如他们现在所观察到的一样,是一颗眼睛的话

“还我生命。”它吼出这一句话,而后转身回到草屋前一直不曾有动作,只是看着它们从诞生到死亡的族人。

那些生命有年轻如它般新生的,有苍老的满身伤痕正在光照中消失的。

假使,这只是一个具有漫长生命周期的生命内部的转换,也许并不会让萨都等人安静地在一旁观察,心中的情绪被它们所触动。

然而这是一个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生命周期的生命群体。

它们从诞生到进化入成年,需yào

二十分钟。

剩下的四十分钟内,最后有十分钟是死亡的渐变期。

当到达死亡的渐变期时,从萨都等人观察的结果来看,没有一个不是满身伤痕。

那些族人看着它的加入,而后它与它们一起沉默。

沉默着匍匐,沉默着扭转着自己的身体,朝着自己从生命诞生起便赋予在体内的使命。

每次行进数量都不等,有多有少。

在萨都等人观察的这段时间,大约四个小时左右。

最多的一批超过一百,那时候整个空地上在这批大部队走后,空空荡荡地只有几条正在安静等待死亡地老者。

不,也许不能说它们在安静的等待着死亡。

它们依旧在抗争着。

只是身体在先前的抗争中,它们的躯体已经被损毁地没有再次举动的力量。

它们的全身都是伤痕。

强壮的老者,会成为下一次抗争中的先驱者。

孱弱的老者,则会等待在空地上,等待着新的一批生命的诞生。

但那也代表着,那只大部队中有许多族人,已经死亡

“是夭族。”白采薇原先冷漠的神色,在望见这一幕的时候,不禁掩口低呼。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萨都捂着嘴,他不知dào

里面的这种生命群体,会不会对他们产生伤害。

声音极低,很轻。

白采薇竖起耳朵听,才能勉强听到。

她不禁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萨都。

萨都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惹是非。

白采薇探出头,朝着空地张望,在那些错落有致的草屋间,她看见了那个古老的传送阵。

她抬起头,望着空地上方的那颗金色的瞳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象。

她神色惊讶地看着里面正在进行又一次注定没有结果,却依旧奋不顾身抗争的生命群体,心中竟然生出了某种悲戚之意。

那是她的内心世界的坚持。

明知有些事情,即便做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我坚持着做下去,因为那事关着,我生命的意义

平滑如镜的山壁上,金色的瞳孔死寂一般眼神俯瞰着攀登而来的先驱者带领的新一批年轻的族人。

山壁的空间由下至上,逐渐缩小,几乎每隔一百米就要比上面一层扩大十倍左右的空间。

如果世间果真存zài

着造物主,那么这个空间内的角度算计之精准,大概也只能是造物主才具有的威能。

死亡地界的天则,只能算是某种规则。它是守卫者,却绝不是开创者。

然而,萨都知dào

,这条建立于沙海之下的古旧之路,是由上古荒族王朝所开创。那是一个在史料中,字眼模糊的王朝。

“如果这个空间真的是他们所建造,那么如此强dà

的他们,又怎么会在史料中默默无闻呢?”萨都秉持着自己作为史料整理者,和对荒族历史的尊重,不敢轻易的下结论。

“这是造物主的神奇。”林萧轻声赞叹着。明明他与白采薇之间的距离并不大,却不知dào

他在后方做了什么,白采薇站在这边快有十分钟了,他才磨磨蹭蹭来到这里。

他只是赞叹,却没有一步上前,去看里面的情况。

他的视线落在了别的地方,落在了白采薇身旁,那个没有脚,眼瞳焕发着炽热的飘荡残魂——花小落。

啪一声响动,先驱者生命重重地掉落在地面上,它的头偏转,似乎将死。

白采薇探出观看的头当时还没来得及缩回——凄厉的嘶喊在它生命的最后轰然炸响在这空寂的空间内。

众人惊惧望着,原先冲向金色眼瞳的生命们,忽然间如箭一般嗖地落回地面,向他们冲击而来。

白采薇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她感觉手上一空,那颗属于池迦的生命之泪,消失了。

(今天一章)

第094章:哎唷,你貌似好古董的样子

迅疾身影从那些平滑如镜的山壁上如满弦离弓箭,唰唰炸在地表。

第一个落在地面上的蛇状生命布满厚实粗糙老茧的手臂,如一棵已然枯损却依旧努力汲取营养的老树。

肃苏疾步探手而出,眼神冷冷地瞥视着面色有些慌乱的白采薇,似是责怪她的鲁莽。他五指箕张,如鹰爪般牢牢地勾住少女的腰肢,而后眼中一道金色闪烁而过,迅速转身背朝壁垒外侧,只是那道金色的光芒已经狠狠地怵在了他的脊背。

噗,一口痛快淋漓的鲜血就在白采薇惊讶的眼前,从肃苏的嘴中喷在她的脸面上。

直到感觉自己脸孔上温热的血腥气,白采薇才陡然从手中池迦泪珠消失的惊讶中清醒过来。

“肃苏!”她急切地伸出手环抱在肃苏的腰腹,想要在他肩头后侧的那支金色三叉戟被那个蛇状生命刺来之前,将肃苏和自己一起扔回到壁垒内。

然而肃苏的脊背在那道金色光芒的抚摸下,整个背部刹那间整张皮层仿佛一个刀工极其精湛的老师傅,如庖丁解牛一般,妙到毫巅地与皮层下的肉分离开。

这一切都在电闪雷鸣间发生,萨都等人根本来不及阻隔,便发觉肃苏的背部已经只剩下红色的肉。

白采薇仓促间用尽全身力qì

,将肃苏向后一拉。

然而那支金色的三叉戟却以更快的速度刺来。

白采薇来不及想什么,下意识地大喊道:

“林左肃!”

白采薇声音落处,另一个声音衔接而来:

“回风。”

短短的两个字,短促有力,然而落在其他人的耳内,却像是拉扯的超出正常底线的漫长顿音。

但下一刻,一股强劲的飓风就在肃苏脊背与三叉戟之间凭空出现,那支金色的三叉戟在飓风的影响中,位置有些偏离,然而它后面的那个蛇状生命力量却大的惊人。

飓风中他的那双眼睛猛然爆fā

出一簇金黄色,那金黄色如同兴奋剂一般,为他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的手臂一顿,然后,喀拉喀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声音便如同硬生生将一件锐器插入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中一样。

飓风回旋力道也极其强硬,然而面对这种非人一般,具有强dà

力量的生命,它的回旋力道,也不得不败在这种以力破力的蛮横作法之下。

砰一声,飓风被这力量生生击垮,悲鸣着减弱。

那支三叉戟的速度在飓风速度减弱的刹那,陡然增速,破空之声撕人耳膜。

直直地朝着已经被后面的战士接住的肃苏背部飞蹿而来。

林萧冷汗涔涔,他没想到即便自己此刻修习的天满术也无法抵挡这个生命的强dà

力量。

所幸他小循环中的元气在方才并没有一次性全数放出。

在三叉戟刺入飓风的时候,他便意识到“回风”很有可能失败。

脑海中迅速转动,立即找到弥补的办法:

“轰烈!”

三叉戟上的金色光芒中蕴含着攻击性极强的热意,脱了一层皮的肃苏仰头凄声喊叫,那热意如同无数针芒一般,刺入他的脊背。

随着它们的一点点刺入,那附着在三叉戟上的金色光芒也在逐渐的转淡。

它的金色只消减了一层的时候,三叉戟下面突兀的冒出熔火形成的火墙。

“一定要融化,一定要融化”林萧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有战士想拿着武器上去,然而武器刚刚触碰到那股金色的光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铁水。

这一变化,使得萨都等人对这金光忌惮万分。

火墙熊熊燃烧,那三叉戟背后的那只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继xù

朝着里面刺入。

火墙燃烧,三叉戟静静的滞空,放射着金色的光芒。

双方像是赌桌上准bèi

掀开底牌的赌徒,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无声,只有流滴着的铁汁儿,一滴滴在火墙中慢慢融化。

林萧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壁大声的喘气。

此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刚才肃苏的那一嗓子,是不是会将后面一直缀着他们的第二旅引过来。如果运气更坏,说不定连那只突然消失了的修罗境小分队也会摸过来。

萨都的声音忽然在这边响起:

“它们进不来。大家往后退。”

林萧抬起头,看着那个蛇状生命怨毒凶残的眼神,以及他身后更多从平滑如镜的山壁间滑行或者跳下来的族人,心里不禁自问:

“接下来,我们怎么搞定?”

萨都将刚才的一幕能够记下的都记录在了脑海中,他知dào

,这些家伙似乎是被封印的生命。

他们只能在壁垒外侧的空地中生活,却无法离开。

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要不断的冲上山壁,试图击溃那只无神却能量充溢的金黄色眼眸。

想必那颗眼眸就是封印他们的‘道印’。

即便了解到这一点,萨都却只能苦笑无言。

古旧之路,有一个传送阵。

这是他在典籍中所见,并且早已在许多年前大体确定了它的确是存zài

的。

然而,谁会知dào

,这个传送阵附近会居住着这么一群从未见见过的生命体呢?

偏偏他们的力量大的惊人。

而他们的守护者也是禁锢者,那颗金黄色的眼眸,给了他们以生命,同时也将任何敢于侵入这片空间的人予以驱赶。

萨都回头望着肃苏的脊背上正在腐烂的肉,联想到刚才肃苏的那声凄厉的喊叫和白采薇关键时刻的喊声。

他抬眼看了看林萧,林萧站起身子,休憩了片刻,对着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萨都转过头望着对面的那个起先对他们发起攻击的蛇状生命。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阻隔,然而他们却像是处于两个世界。

想进的进不去。

想出的出不来。

那蛇状生命眼神中闪烁着凶恶的光。

萨都目光淡然地对视着,这时杜科走上前对他说:

“对面的这家伙有点失望。”

“我知dào

。我看见三叉戟被融化的时候,他眼神中闪过的失落。想必他希望能够看到什么吧。”

林萧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现在已经平息了身体内的元气波动,平衡了元气之间的转换。

他转过头,看着黑暗中淡淡的光影。

那是他和白采薇才能看见的光影。

“你是谁?”他对着黑暗中垂着头看着手指尖那滴泪珠的光影问道。

光影像是从未见过这颗泪滴一样,时而蹙眉摇头,时而凝神细望,时而抬手置于鼻尖嗅,那模样像是一个刚刚明白人世的初生者。

不知过了多久,白采薇走上前来,与林萧并肩而站。

她轻声问道:

“为什么?”

花小落抬起头,凝视着这个少女的眼眉,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过往。

他捏着指尖的泪珠,那颗来自于苍老死去老者的泪珠,在他的手指尖翻来覆去的滚动。

“看见没?我是魂,却可以触摸到这个。证明什么?证明这个可以让我和现实世界想联系。”他没有回答白采薇的话,而是慢慢说着。

“我没时间和你探讨鬼魂的话题。这里本来就是鬼魂世界。”林萧皱着眉头,他现在只想迅速解决掉眼前这个家伙,危险等级低也好,高也罢。

对于现在的队伍而言,都是不可预测的危险,只要是危险,只有解决,才是唯一的办法。

“放心,后面的第二旅还在迷路,离这里很远。”

“你想说什么?”林萧意识到花小落想说些什么,问道。

“鬼魂世界,是你们外来者的看法。对于死亡地界原住民而言,这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们死去,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前往,作为往生的世界。萨都和你说过。那是十方境的世界,十方境据说是十方舍尊的世界,那里充满着祥和与幸福。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平和淡然。”

花小落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情,像是一种迷醉,也像是一种追忆。

他的眼睛忽然一眯,直勾勾地盯着萨都前方的那群蛇状生命。

蛇状生命一直站在那边没动,而由于没有动,似乎便是他们的生死都被延缓,竟然没有一个在这段时间里自然死去。

蛇状生命为首的那个,感受到花小落的目光,他的眼瞳微微内缩,似乎可以看见花小落。

他的目光穿过萨都的肩头,越过那些怒瞪着他们的战士,直到花小落的淡淡影子上。

只一眼,花小落就感觉如遭雷击。

然而花小落还是强行压抑着魂魄的震荡,闪避了蛇状生命的目光,低声说道:

“夭族。这是一个被天则所诅咒的族类。因为他们违反了死亡地界的天则。天则之眼,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真的是夭族?”白采薇虽然刚一来到这边就认定这些生命是夭族,但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语,无法绝对的被采纳。

“对,夭族。一个生来就得死亡的民族。它们头顶的那颗眼瞳,如果以我们的看法,那就是——天则之眼。”

林萧与白采薇悚然一惊。

第095章:这种陈词滥调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天则之眼,是壁垒外侧那块空地顶端的眼瞳?

林萧惊讶之余,内心深处却浮现出谎言之兽——骐蛇的那双金黄色的眼瞳.

他侧着身子朝壁垒处看去,为首的蛇状生命感受到他的目光,视线从花小落身上转移到林萧身上。

它的目光扫视在林萧身上,林萧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也没有任何的舒适,仿佛那目光所凝视的地方是一片空荡荡的空间,没有任何焦点和目的性。

林萧内心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诸多秘密,便是自己也不能够完全明了。那个所谓投影者契约,体内的五大封印,自己的所谓无魂者躯体,到底牵涉着哪些东西,他依旧是一筹莫展。

之所以时时记着五大封印,只是他需yào

它们的存zài

,为自己增添力量和面对危难时的手段。

至于投影者契约和无魂者躯体,他几乎已经全数压在了心底。

特别是投影者契约,除了林萧在初入死亡地界平然境那场大屠杀过程中,曾经听到那个诡异的“投影者,我的眼”,以及在非徒谷借用“魔·朱然”他们的力量时,还隐约听闻。

之后这三年多的时间内,再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们的存zài

,似乎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林萧捏了捏自己怀里的小呆毛妖妖,掩饰着自己方才一刹那的焦虑。

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陡然发觉那个一直面无表情与他们这支残败之军对峙的蛇状生命,那个掷出金芒三叉戟,差点杀死肃苏的蛇状生命皮肤似乎颤抖了一下。

颤抖的很僵硬,却偏偏让林萧心中陡然一寒。

那颤抖仿佛人类的笑容,诡异莫名。

林萧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再起的恐惧燥意,猛然回过头,一双眼睛毫无遮掩的直视着那个蛇状生命的眼睛。

他们相互对视良久,别说是表情,哪怕是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都不曾在那个为首蛇状生命脸面上有所表现。

它便如一个石化的石雕,沉默而坚硬

“你很焦虑?”花小落看似玩弄着指尖上的泪珠,实jì

上一直注意对面的一举一动。

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之间都有长时间的停顿。

他的眸眼依旧平顺柔和,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面容柔和宁顺,没有洋洋得yì

的神色。

那一袭的大红锦袍笼在他的身上,像是一簇似燃非燃的火。

白采薇早已习惯花小落的说话方式,而林萧此刻却神思不在,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适应。

不知为何,花小落未曾被死狱的罪恶之火燃烧殆尽,化作消融世间罪恶的养料,反而成为对于曾经在非徒谷无上降临的死灵王座而言,无比稀少的具有自我意识的残魂一脉。

残魂一脉不属于生命体系内的自洽存续,所以他们常常能够感觉到一些相当细微的东西,比如情绪,比如思想的外延。

“天则之眼,无处不在,又无处可见。怎么可能具化为一颗能用肉眼辨别的眼瞳?”白采薇气愤花小落对自己的作为,她是如此的相信他,甚至在磨子的巨兽被宰掉之前,还强行爬上巨兽脊背上的小屋内,将花小落从里面带出来。

虽然,她始终不明白花小落是怎么和她一起离开的。

第一次相见时,花小落曾经有意无意的说过一句:

“他总是这么吵,我这些年都没有习惯,所以说话的速度慢了很多。”

这句话让当时神思恍惚的白采薇一直记到现在,并且错认为,花小落不能够离开小屋。

当然现在肯定不会这么想。

她轻蹙眉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花小落。

花小落缓声解释道:

“我,是残魂。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我,说,天则之眼在此,那便在此。”这句话从他嘴中吐出,语调平缓,却强dà

蛮横至极。

白采薇沉默片刻,选择了相信。

她回忆起幼年在白族老君斋内看过的书籍,曾经提到过世间的各种生命形态,并作出了相应地特征分析。

花小落是残魂,而残魂的特点,便是可以感知到天地的最真实一面。

它们只能看到,无法叙说,故而天则之眼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假使死亡地界每个修liàn

者都肯定万分的天则之眼,真的是一双眼睛的话。

“为何你可以说?”白采薇尚未开口询问,身侧少年的声音已经问出。

云海潮作为千年来修罗境唯一一个锻灵期,其学识之渊博,大约只有萨都和白采薇之类专注于史料的人能够媲美。

作为云海潮唯一的弟子,林萧自然也知dào

许多的秘辛。

只是在过往的时间内,林萧没有表达这方面知识的意愿。

原因倒是非常简单,云海潮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过他:

“不想死,就少说点历史秘辛。”

林萧不知dào

师傅这样说的原因,但一直恪守着。

这一点至少证明,林萧不是啥坏心眼的家伙。反而比较实诚。

正如萧启翰曾经怀疑过林萧智商时所说的话:

“这小子是不是扮猪吃老虎还是装傻充愣?”

林萧对有些问题的敏锐,相当地让人吃惊,他可以瞬间在对方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中意识到某些问题。

有时候,却傻不拉几的,好像被人坑掉,都会傻乎乎替人数钱的样子

花小落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很好kàn

,柔和的眉眼绽放着光,那种光不刺眼不夺目,使人感觉很舒服。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说话,不停地玩弄着手指尖的泪珠。

林萧见他不说话,自然注意到他最初的举动,抢夺白采薇手中的泪珠。

“是不是死亡地界原住民的眼泪,对你们残魂一脉,有着可以隔绝天则之眼窥视的效用?”

“这要谢谢你。”花小落轻声说道

白采薇没有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至于他们身后的那一小队士兵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举止的反常,只是担心壁垒外侧的蛇状生命忽然暴起发难,而且肃苏此时虽然清醒着,但痛苦的模样几乎使人忍不住想递上一把刀,帮zhù

他了结这痛苦。

萨都早就没有了萨满的能力,杜科的能力几乎被林萧吸收个精光,最近一段时间东躲西藏,狼狈不堪,根本没有时间重新吸收积蓄萨满信仰。

他们两个蹲在肃苏身边,一个神情忧虑地望着对面的蛇状生命。一个偏着头仔细听着林萧不知和谁的对话。

长相猥琐的磨子醒来半靠在沙沟侧壁上,眼神笼着一层浓浓的阴翳。他的故事还没有讲述,然而他持续多日的情绪却侧面表明了一些事情。

这条古旧之路尽头,此刻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林萧时不时的提问。

只是对于除白采薇以外的其他人而言,他们从没有听到过回答。

林萧在过去的时间内已经证实了自己神mì

实力的强悍,幽骑军其他人认为他应该在与萨满世界的信仰源泉对话。

只有萨都和杜科对此产生疑问,他们两人默契的没有对此出言询问,只是听着

“他们都有在听。我希望,我接下来说的,只有你和白采薇听在耳中,不要说出去。你们说的每一个字”花小落顿了顿,他说话语速原本便相当缓慢,再加上这一顿,林萧分明感觉自己脊背飘过几缕冷风冷飕飕的。

花小落第一次将泪珠握在手心,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一寸不多,一寸不少,非常的匀称。

他指了指上空,笑着说:

“它会听见。”

它是谁,毋庸置疑。

然而就在这时,林萧皱起眉头,忽然转身,声音穿过风,落在花小落和白采薇的耳中:

“我不会听的。残魂,消融,纠合,重聚,化身,变形,坐神,定心,凝心”

“最后,重生。”

注意着林萧说话的一干人等,听到他的话,都觉得莫名其妙。

即便以萨都的博学和杜科的专精,白采薇的痴迷,也无法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花小落笑容凝滞在脸孔上,眼瞳闪过一抹惊讶,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少年能够说出这个只有残魂一脉才知dào

的秘密。他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急促,即便语速依旧很慢:

“你怎么知dào

?”

林萧向前走的脚步顿止,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是无魂者。”

花小落的惊讶表情只在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回复到柔和的神情。

他知dào

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去请君入瓮了,眼前这个突然冷漠的少年,其实从一开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师傅说过,无魂者可以对任何残魂进行收容,而每一个残魂要想获得实体的回复,就必须找到一颗死去原住民的眼泪,作为载体,重新凝聚。而你对白采薇的作为,也就是对我的作为——即便畏惧我的无魂者躯体对你威压,也要用泪珠来抵御来自我的威慑。泪珠便是你的保护层。”林萧没有说出这番话,但花小落却全部都听到了。

“忘记告sù

你了,我不止一个师傅。”林萧的声音在花小落耳边响起。

“我的师母,虽然时而疯癫,却是修习琉璃境无名阁的天纵之才。既然你活到如今,想必也是琉璃境出来的残魂。你能够重聚形体,证明你曾经进入过无名阁。师母不止一次和我讲过琉璃境的故事,其中有一个人我的印象极深。因为他喜欢吟词。对么?妙落先生。”

花小落直到这时终于有了一丝畏惧。

畏惧并非来自那股无魂者威压,而是来源于这个少年对他的了解。

“所以,你早就看到了我?”

“不。我在白采薇身上留下了萨满信仰,防止她出问题。结果,我跑过去,却发xiàn

我的萨满信仰被什么东西给消融了。由于你身上有了我的信仰之能,所以,我看见了你。至于你的声音,我从苏醒的那一刻便听到了。你”

林萧笑了笑,眉尖微微一挑:

“其实,输了呢。”

“你不害pà

?天则之眼的降罚?”残魂一脉的秘密是天则之眼的禁脔,它涉及到了重生的方式,如果大规模普及,那死狱的罪恶之火,将再无养料可以燃烧。没有养料燃烧的罪恶之火,会开始吞噬死亡地界的能量,那样所产生的灾难是所有人的都无法预料的。

“我不害pà

。因为,你不知dào

我,到底来自何处。”

林萧很满yì

这句话,觉得很带感。

花小落认为这个秘密会被天则之眼处罚,但对于林萧而言,这不是问题。

在黑森林的初期,由于他的情绪始终不稳定,所以云海潮对他的放任是相当宠溺的。

他不止一次的违背了云海潮的禁令,做了许多匪夷所思,在云海潮眼里绝对会被天则之眼处罚的事情。

然而,林萧没有任何事情。

基于此前提,妙心才在某个日子,通过从无名阁得来的秘法,将残魂的秘密告sù

了林萧。

林萧当即大声说出来。

妙心和云海潮以及小猫咪,为此折腾了五天,生怕天则之眼弄出个处罚出来。

结果,林萧的特殊证明了他的某些方面的肆无忌惮。

所以,此刻,转身朝着萨都等人走来的林萧,内心十分的欢快。

他知dào

,自己将会有一个懂得无名阁的仆从。

花小落的表情起起伏伏,变幻莫测,显然内心纠葛的厉害。

白采薇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这也许是个好机会,正打算把林萧再召唤过来。

花小落却腾地飘到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

手里一阵沁凉,她低头看去,那颗池迦临死前的泪珠,正滴溜溜地在手心里转悠着。

花小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对她说,而是对林萧说:

“你能帮zhù

我重生是不是?”

林萧沉吟良久,展颜一笑,回头说道:

“先把外面的那群混蛋解决。”

花小落低下头,踌躇片刻,转身朝着黑暗中飘去。

“那么接下来,是这些夭族了么?这可真的不好办啊。”林萧敛去笑容,望着那双冰冷的眼眸,以及眼眸背后隐约的嘲弄。

他的心,猛然一跳。

脊背上,曾经在撒叶城感受到的灼烧感,猛地从体内开始焚烧他的躯体。

他想起在界风撕扯自己后,落在修罗境内,背后喷溅出的三朵血花。

它们从未消失。

它们比五大封印更加的神mì



脊背上,蓝色术元封印倏地敛去,露出光滑的脊背,而后三只红色眼瞳猛然睁开——如蛇,如魔。

第096章:偷窥狂们,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海面涌起白色的Lang花,拍打着峭壁礁石.

匍匐似是沉眠的鸟状意识表象懒懒散散地趴着,像是一条艳阳天里热得受不了,只有躲在荫凉处眯缝着眼睛打瞌睡,流着哈喇子的狗。

自从上一次林萧潜意识控zhì

着牛犀的怨气,来到意识海上方与鸟状意识表象进行了一场交yì

之后,五大封印海平静了许多日子,各个封印意识都巴望着自己的事儿。

鸟状意识表象就此沉寂,每天除了清晨会潜入意识海深处,观察某个大章鱼的进化之外,它再也没有其余的动作。

平静的懒散。

轰一声巨响,术元封印海腾起一层蓝汪汪地蓝色光波。

光波起先只是一点,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在整片术元封印海中扩散。

不是一颗石子入了湖,荡起一层涟漪。

这仿佛是一个无形的巨人忽然举起两只手,蛮不讲理地插进海中,随即强健有力的双臂像是两只大号的搅拌器,在海底不停的搅动。

深海影响半层面,半层面则将深海的信息反馈给浅层海面。

谁如果此时站在这片封印海域的上空,他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巨大不停向内旋转的深蓝海旋。

这个漩涡中心的深度足有数千米的深度,从高空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头栽进了一个黑深的山洞,并且再也没有可能回头。

然而,漩涡在海面不断深入海底,而它头顶的天穹却依旧云淡风轻,毫无变化,便是连一丝的变动都感觉不出。

天穹没有感觉,但其余的四大封印海中的封印意识们却纷纷从自己各自的栖息处飞驰而来。

极速飞驰的四个封印意识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跨越了各自的海域。

可它们没有一个可以进入其中。

漩涡封印海的整片海域像是有谁盖上了一个倒扣的锅,阻隔四大封印意识的侵入。

它们稍稍刺入一下,一股绝强的力量从这个看不见的倒扣锅外将它们全数弹开。

它们相互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没有再进一步行动。

时间没过多久,那口看不见的锅从术元封印海的某处闪烁出一个光点。

术元封印海的上空也适时的闪过一个光点。

那是赤红的点。

带着阴邪气息从一个点逐次的闪烁开,而后像是夜色昏暗中的路灯,在总开关的操控下,纷纷点亮。

四大封印意识望着这一幕,一时惊骇莫名。

“难道又有什么强dà

的意识侵入这个无魂者的躯体了么?”

这路灯似的红点亮起,成三个层次。

以封印海边缘为外层——倒扣的锅盖充满了闪烁的红点,那些红点犹如无数只不停眨动的蛇眼,蛇眼内全数是一种邪恶情绪,奸诈凶险。

锅盖内则是以顶天立海强健有力双臂翻动着封印海的人形巨蟒为第二层——它的蟒尾横亘在整个大海上,在海面的波涛中起伏,像是漂浮无根的野草。

它的头顶则是最后一层——一颗赤红的眼瞳。

眼瞳尚闭着,未曾睁开。

然而四大封印意识已经感受到其中孕育的气息,绝非自己能够抵御的。

不,哪怕是它们各自巅峰时期,对这种力量也必须俯首而拜。

这已经不是一般高等层次生命的气息。

银喇叭山峭上的鸟状意识表象缓缓睁开眼睛,偏过头望了一眼很远处的那只未曾张开的眼眸。

眼眸离它极远,却仿佛就在眼前。

它凝视着那颗眼眸许久,眸子内闪过忌惮之色,随即闭上眼睛,就此沉寂。

从始至终它都没有扑棱起翅膀,划过长天百万里,去瞅一眼这眸眼真实的想法。

这已经不是它能够染指的层次了。

“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它微微将头向内缩了缩,意识中闪过这层思绪,凝结成语言,不再动作

林萧浑身都在燃烧,看不见的熊熊烈火就在他的四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

烈火内更有一丝阴冷的气息如蛇般不断蜿蜒扭动。

白采薇在他的背后,惊讶于眼前看到的一幕:

林萧的背后衣衫忽然间粉碎,光滑的脊背上,三颗排列成三角形位置的赤红眼瞳正似看非看地盯着她。

左下角的那颗,完全睁开,流淌在其中的气息带着极为浓烈的嘲讽。

右下角的那颗,半睁半闭,偶尔流露出的气息带着极为冷漠的俾睨。

上方的那颗,则完全闭着,仅仅是闭着,白采薇只瞄了一眼,便觉得整个意识都被吸入,她急忙撇开头,捂着胸口,大口的呼吸。

那种压抑感,让她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是件错误而离奇的事情。

白采薇的这种感触,林萧完全感觉不到。

至于他前面的萨都等人也只是忧虑着,忧虑着如何闯过眼前这道坎,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林萧身上的变化。

变化只有白采薇看见。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林萧还是以前的林萧,他们不知dào

林萧身体中发生了什么。

林萧迈开步子,萨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随即敛了眼皮,垂搭在眼睛上,思索着如何将壁垒外侧空间内这些蛇状生命一一解决,以换取最快速度的传送。

林萧又向前迈开一步,然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干人起先不曾在意,随即感觉到他的不对。

林萧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莽撞蛮牛,眼前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一样,疯一样的朝着那个蛇状生命空间内大踏步奔去。

“快拦住他!”一干人等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声大喊从林萧背后传来。

一个个这才纷纷醒悟,林萧这个举动简直是找死。

有一个士兵猛地扑过去,想将林萧压倒在地。

然而他刚刚接触到林萧的身子,“啊”的一声大喊,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如同炮弹一样砰的飞出去。

萨都望着林萧的模样。

他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还带着笑意。

“他怎么了?”杜科来不及问原因,急忙侧身闪过,林萧的身子就像一团熊烈的火焰,即便他们看不到那个火焰,却在林萧经过身边的时候,感受到那种浓烈的灼热感。

杜科闪避的还算及时,手指在闪避的时候还是稍稍带到了林萧,一股锥心的刺痛从林萧的身上刺入他的身体,像是一条尖牙利齿的阴险蛇类,顺着他的经络,一路啃噬着游动进他的心口。

而那些闪避不及的,则瞬间全身黑白交杂,砰砰倒地,再也不曾起来过

林萧意识很清楚,清楚到恐惧弥漫。

自己原来,原来从未曾脱离过那个恐惧的夜晚。

它们一直在关注着自己,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那股灼烧感爬进身体,那股焚烧从心口如火山一般喷发。

他的意识中第一时间内,便看见了一颗巨大的眼瞳。

这颗眼瞳曾经出现过。

自己生命轨迹的改变,就是从这颗眼瞳开始的。

金黄色的阴冷蛇眼。

“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张口大声的责问。

嘴无法张开。

那颗阴冷的蛇眼只是凝滞着眼睛在他的意识中静静地看着一切。

它不在意识海中,它甚至都不在林萧的意识中。

赤红的眼瞳,只是它无尽的分身之一。

而现在它想要的,是它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力量。

那力量创造了一个辉煌的民族。

可缺失了生命奥义的它,秉持着谎言与阴谋的它,实在无法在创造上取得成就。

此刻,它不知在何处,但它却可以感知一切世界的一切自己

地狱莲花绽开,黑色的莲花瓣,片片绽放。

莲花三十二,瓣瓣不相同。

十方境内云山缭绕,从雾茫茫中走出道袍女子,她体态婀娜,神情高傲,傲慢地神采,令这片死亡地界最后的净土都黯然失色。

莲花绽放在她的前方,一道模糊的身影在花蕊深处晃荡着,像是湖中的石子,涟漪阵阵。

“魔!”威严的声音从黑色的莲花中暴喝。

道袍女子掩嘴咯咯直笑,笑的花枝招展。

妙曼的身材随着她的笑,剧烈的颤抖着。

“无魔不成天。无魔便无佛。我是魔,你又是什么?依仗自己长久生命的收割者,你才是魔。地地道道的真魔。真魔即便披上假惺惺的慈善之衣,依旧是魔。”

似乎被她的话触动到死穴,那莲花瓣突然合拢,又突然绽放。

“三年前,主人和北宸,被你阻挡在死亡地界之外,无法帮zhù

到那个小家伙。这次你又想阻挡我,那我便陪你玩玩。一具枯骨莲花真魔,也敢妄自称尊,十方舍尊,你真当诸天、诸魔、诸兽是傻子么?”

“无魂者”莲花瓣中的模糊身影终于完全浮现而出。

一个面容清俊,面目慈善的光头男子,身披洁白袈裟,盘坐**之上。

他甫一出现,那黑色的莲花便纷纷枯败,随即在枯败的莲花中七十二瓣白色莲花绽放,衬的他圣洁光彩,有若神祗。

“我来传递主人的话:投影者,我的眼。”

说完,这个咯咯直笑的女人,身子向前一扭,几乎眨眼间便出现在舍尊面前。

舍尊表情肃穆,瞪着眼眸,平和表情瞬间化作狰狞怒容:

“呔!”

一片莲花瓣瞬间枯萎,化作佛手,白芒当空,向道袍女子一巴掌拍下。

道袍女子掩着嘴,笑意盎然,脚下足尖一点,如风般倏地退去。

“主人说,你不需yào

关注少年。如果再让她知dào

你在关注他,她会毁掉你这个世界的。你承担不起。”

十方舍尊暴喝一声:

“一个小小魔仆,也敢戏弄本尊!”

七十二瓣莲花瞬间化作七十二柄拂尘,千丝迢迢,快若闪电,朝着道袍女子飞驰而至。

然而,七十二柄拂尘却在半空被一片鲜艳的玫瑰花瓣尽数挡下。

高傲冷峻的女子慵懒地蜷缩在沙发椅中,道袍女子站在她的身后,低眉顺眼。

“千万年修行不易,不要一时冲动,坏了修行。”她伸出一根手指,纤纤玉指点在自己的红唇,轻声说道。

十方舍尊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怨毒,但七十二柄拂尘再也不曾动。

“你们答yīng

过本尊,永不踏入死亡地界。”

女子莞尔一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她微微抬首,说得理所当然,说得霸道无比:

“我是魔·朱然。”

第097章:青山埋的不是忠骨,是儿子冰雕

沉默的金色沙海,绵延无尽,四顾相望,便是穷尽目力,也难以将它全貌看透.

沙海的表层苍黄,野灌木丛零星散布。

看似平静如默,可慢速在沙海上的沙子,却提醒着落入其中的人,这危险的来源。

这日的平静沙海,依旧平静。

忽然,一只游弋于片沙海附近的古蜥,猛地昂首,神情凝重,四处张望。

它匍匐在炽烈的沙海表层,警惕的目光四处逡巡,然而方才从地底深处传递来,使它感到惊悸的气息,却像是沙海里狡猾无比的沙狸一般,一沾即退,毫无留恋。

作为冷血动物的古蜥向前爬动,却发觉自己的速度似乎有点慢,爪子抬起时就像是抬着一座山一般,沉重得让它连连喘息。甚至他感到自己眼皮也在不断地打架,像是谁在抓着它的上下眼皮使劲儿地合拢。

啊眠季这么早就来了?好像我还没有交配呀它奇怪得想着,然后身子一歪,如同僵硬的石雕侧卧在沙海上。

它,则真的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成了冰雕。

“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一边抱着双臂,一边不得不运行起家传摩诃**抵御冷寒的奥利说道。

“是的。这片沙海离古径线已经不远了,再往前走一段唉,这段路程的羊皮卷被狡诈的萨都掠夺走了,我手头这张,不够清晰。”一个身形挺拔高大,络腮胡子满脸的中年人叹息着,望着手上展开的模糊地图,一边四处观察着这片沙海上,即便经过千年风沙依旧不会消失的古径线某个标的。

这是一支大约在三十多人的队伍,甲胄在身,战斗之后的血迹依旧残留在甲胄上,彰显着他们在对抗那些外来入侵者时的英勇。

“父亲,我们其实可以直接去阿列亚城,那里的城卫军一向训liàn

有素,稍作训liàn

,便能够与修罗军一战。”奥利捧起手,靠在嘴边哈了一口暖气,身子似乎渐渐地变冷,动作有点迟钝。

络腮胡子满脸的中年人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儿子的问话。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侧前方,眸子清明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浓烈煞气的剑客:

“拉斐尔,有什么发xiàn

吗?”

拉斐尔倒提着剑,剑柄在软绵绵的沙子上不断地触动,叩击,像是在做某种探查。

听到小克塞得问话,拉斐尔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小克塞不是已经死去的小克塞,而是老克塞的第三个儿子,他的两位兄长相继死去,他便继承了小克塞的名号。

小克塞苦笑一声,自语道:

“我就知dào

,这个古径线”

“它是存zài

的。”小克塞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后面的人打断。他连忙收敛自己的苦笑,略微低了低身,表示自己的恭敬。

阿道夫·查理,曾经撒叶城的城主内达卡,克塞家族现任族长——克塞。并立而行,但从他们的行动来看,隐隐以阿道夫·查理为中心。

阿道夫·查理穿着黄色的甲胄,这种甲胄完美得契合了沙海金色的特点,保护着他们这行人在漫长的逃亡过程中不至于经常性的被敌人找到。

阿道夫·查理走到小克塞面前,指着他手中地图。

地图是一片古旧的羊皮残卷和新鲜的纸卷粘合在一起的粗糙地图。

“从这里到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我们的行走的路径基本上没有偏离大的方位,而且我们也感觉到了那种若隐若现的萨满信仰力就在这附近。仔细得寻找。古径线既然在圣哲学院的内藏室保存,那它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是。”小克塞踢了踢自己儿子,奥利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子,他向来便不喜欢这个叫做阿道夫·查理的人。

不过现在,自己要想活下去,找到最后的活路,似乎也只能够依靠这个来自于圣城特洛兹的男人。

“奥利,没有谁可以不劳而获。”老克塞握紧拳头抵着自己的嘴,皱眉咳嗽了几声,教育道。

“是的,爷爷。”

“沙子的温度越来越低了。这里的异常,很快就会引起一直追着我们的修罗小分队的注意。必须快点找到古径线的那个标的物。”内达卡摩诃**修liàn

的相当差劲儿,否则也不会倚靠着拉斐尔做保镖了。

“我实在搞不懂,你已经是拜伦一方的人,为什么最后还是要跟着我们走?”这个问题其实这些天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内达卡对此的解释是:

“奥克留家族先自己一步投向了拜伦,自己如果和他共处,那岂不是将脑袋搁在手上,随时丢命?”

每到这时候,阿道夫·查理都会瞥一眼沉默的拉斐尔,眼角微微颤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低劣的借口,他根本不会相信。

只是这个时候,这支队伍里,内达卡的人占据着一定的比例。

除了拉斐尔以外,内达卡手底下的“风花雪月”全部活着跟了下来。

风花雪月各有各的能力,在最近一段时间的战斗中,更是让他们见识到了这四个人在军事方面的素养,与惊人的配合默契。

而拉斐尔,这个作为以左道剑术成就荒族第一剑客的硬朗汉子,则如一柄蒙尘的明珠,只有在战斗时才会猛然爆fā

出璀璨的光华。

伏戌波很重视这队人,虽然只有区区三个人,但却代表着撒叶城真zhèng

的决策者。

内达卡——昔日的城主。

老克塞——军功贵族第一人。

阿道夫·查理——他不属于撒叶城,但从他步入撒叶城的那天起,其一言一行实jì

便代表着他那位陪伴在大萨满身侧的“大骑士长”的看法。这又是另一层比撒叶城的所有权更高一层次的政治斗争。

如果能够抓捕到这三个人,伏戌波对撒叶城的掌控将更加牢靠,对荒族内部的政治分歧的发言权将更具有威慑力。

所以,伏戌波先后派出了六支小分队,按图索骥着罗羽的推断,开始了漫长的追杀。

现在之所以,内达卡等人可以在这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古径线的踪迹。

仅仅因为在半天前,在拉斐尔和风花雪月的谋划下,将那支一直吊在他们身后,行动诡秘的修罗小队予以全歼。

阿道夫·查理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胡茬,正准bèi

说些什么。

突然,一直在用剑柄触动探查着地面的拉斐尔高声喊道:

“找到了。”

三十多人,分三层,围拢着中心的三个人,快步走向拉斐尔所指的方向。

拉斐尔半蹲着身子,用剑挖着沙子。

沙子细腻,晃动。

原本并不容易挖实在,但不知dào

拉斐尔用了什么样的办法,那些一旦落在他剑身上的沙子就像是被磁石牢牢吸附的铁屑,没有丝毫晃动的迹象。

阿道夫·查理眸子内精光一闪而过,张口问道:

“是什么?”

他没有听到拉菲尔的回答,眼前的沙子下面的东西已经不需yào

回答了。

那是一个古老的井盖,对,就是井盖。

“古径线的线轴标的。快,快把它掀开,进入古径线之后,只要往圣城方向走一段,便能找到一个传送阵,能够瞬间回到圣城。”阿道夫·查理兴奋得喊道。

“圣城一定已经知dào

修罗殿入侵的消息。”内达卡虽然也很兴奋,但还是提醒道。

“可他们没有第一手的资料。别忘了,修罗殿的管制根本连一只苍蝇都不会飞出撒叶城。即便现在我们已知的讯息已经过时,但总好过对修罗殿一无所知吧。”阿道夫·查理偏头冷看了一眼内达卡,冷声道。

“至少,我们可以告sù

圣城,这次统领修罗殿军队的是曾经的非徒谷上将——伏戌波。”老克塞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拉斐尔用剑柄穿过井盖上的圆环,用力向上一拉,咔咔声中,这个井盖被打开。

然而,下一刻,拉斐尔大吼一声:

“快跑。”他猛地飞窜而出,在内达卡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抓住内达卡的肩头,飞速朝着远处奔去。

阿道夫·查理丝毫没有做出思考,本能的感到井盖中流出的气息危险至极,如轻烟一般,点足而起,飘落在远处。

老克塞等人也都是机敏之辈,迅速后撤。

但他们的速度毕竟要慢了拉斐尔和阿道夫·查理一拍,一股极其阴冷的森寒气息已经追上了他们的脚步,离那气息最近的是奥利,奥利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惧意陡生,疾步向前,却发觉自己刚才便有种渐渐迟钝感觉的身子,像是一块浑然一体的冰雕,轰然倒在地面上。

小克塞转头望着儿子伸出的手,和他眼中流露出的生死之意,正待回头,却听到耳边的老父亲一声暴喝:

“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知dào

父亲一直对奥利不满yì

,可此刻,他忍着心痛,强行扭过头,脚下速度更是又提了一个层次,飞速窜出。

已经不用去警示那些危险的到来。

奥利冰雕的模样,已经昭示了这个气息的可怕。

而此时,在这个被翻开的井盖下面数百米深处,林萧发出一声怒吼,朝着严阵以待的蛇状生命冲击而来。

第098章:打不过就躲,你以为你是爬虫啊

萨都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林萧冲向蛇状生命的栖息地.

林萧的速度太快,快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经蜷着身子猛地撞上了那个为首的蛇状生命。

那蛇状生命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看到这个人的来到,伸出手,手臂朝前猛然暴涨,啪地一声搁在了林萧的脑袋上。

那模样看起来便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牛,顶着自己最有力的犄角武器,誓要将挑衅的对手挑于脚下,却发觉对手不再是一个低头前能够用犄角撞翻的类等生命,而是一堵铜墙铁壁。

林萧浑身都是肉眼看不见的火,从他的心底,也从他的外侧身子共同焚烧着,像是被添满了火油的易爆品。

从三只眼瞳代替术元封印出现在他的脊背上开始,到眸子冷静地蹬地冲刺,丝毫不顾忌蛇状生命栖息地上方那颗可以随时融化掉外在人员的眼瞳,生生闯入栖息地,时间不过是十秒不到。

在这十秒钟内,林萧所经之处,遇见的人都感到一股似是要焚尽大地的烈焰。

不知有几人想将林萧拉扯回来,却被这烈焰灼伤,甚至还有人为此而死。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萧闯入那片蛇状生命的栖息地,只能徒呼奈何,而没有丝毫办法。

随即他们发觉林萧虽然被蛇状生命一只手抵在额头,无法继xù

闷头向前冲,但是蛇状生命栖息地头顶的那颗眼瞳,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光线,射杀林萧时,一个个都惊讶莫名。

林萧抵着蛇状生命的手,双脚如老树盘根,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

不知为何,除了为首的蛇状生命外,其余的蛇状生命并没有趁着林萧被族人抵挡,而痛下杀手。

他们居然和萨都一干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的对决。

不过萨都等人是无可奈何,而他们抱着什么心思,便让萨都等人难以揣测。

林萧是老树盘根,蛇状生命则是以逸待劳。

令人觉得难以理解却是,他们两个居然除了最初的交手外,从战斗开始到最后结束,都只是一个动作:

一个昂着头,一个伸出手抵着对方的头

当萨都等人对林萧与蛇状生命之间的战斗方式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林萧与蛇状生命的真zhèng

战斗已经在意识海中展开。

或许是因为无魂者体质的缘由,似乎任何死亡地界生命的意识都可以在接触到林萧身体部位时,用特殊的方法,毫无阻碍的闯入这个少年的意识海。

轰的一声,一座巨山从蛇状生命的冷淡表情中,被他扬手轻松挥起,扔向在意识海半空中滞空的林萧身上。

他们战斗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被突然闯入林萧意识海中,将术元封印逼迫的几乎要面临枯竭的倒扣赤红世界里。

也就是最初的术元封印海。

四道封印远远地站在倒扣层的外围,张望着里面的情况。

它们的力量层次对付林萧和那个蛇状生命,当然是绰绰有余。

然而那条横亘在术元封印海上的巨型人身蟒蛇可不是吃素的。

它不断的搅动着封印海的海水。

从其他四道封印观察之后,经过讨论后的说法是:

为了给林萧意识与蛇状生命意识一个相当稳定的战斗范围,防止术元封印趁火打劫。

当然那颗悬空在半天空中一直紧闭的眼瞳也是它们畏惧的最大原因。

它们偶尔还会掉转头,看向银喇叭的海域,期待着或者是恶意地希望那个可恶的鸟状意识表象可以来到这里,与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对抗,最好两败俱伤。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个目前意识海中最强dà

的意识,居然井水不犯河水,别说是打架,连照面都是在它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初初地产生了一丁点的联系

林萧站在空间内望着那座巨大的山,在它面前,林萧自觉自觉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山从何而来?

林萧不知dào



只知dào

,这个蛇状生命一入他的意识海,就像是虎归深山,龙游深海一般,利索的让人难以置信。

似乎林萧的意识海,是它家的后花园一般。

便在这座巨山奔袭而来的时候,一个生冷的声音从蛇状生命口中吐出:

“督纳!”

林萧起先虽然被这座山吓了一跳,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主场。

他迅速朝四周看了看,愕然的发觉,自己的主场

貌似自己都不怎么认识的样子。

低头看,深海中有一条人首巨蟒垂着头,不知疲倦的像是永动机一般搅动着整个封印海,形成一个极其具有吸力的大漩涡。

他能够感觉到那股吸力的最大范围就在他脚下不到十米处,并且范围还在缓慢增加。

而在深海底呢,一道淡蓝色的如龙一般的影子在里面左突右闪,似乎想一步步地游回海的表面,可惜徒劳无功,被那巨大的吸力已经慢慢拉扯着朝中心点越来越近。

林萧相信,当那道淡蓝色的影子被漩涡的吸力完全吸入的时候,术元封印就会从此消失,包括被封印的这道封印意识。

这个大漩涡,完全就是一个变异的黑洞嘛。

只是黑洞是自然形成,它是由一个人首巨蟒单靠雄健有力的臂膀在海中不断的搅动而形成的。

这不是一个层次,却让林萧心中有了一丝领悟。

他抬起头,沉默望着那颗闭目不睁开的眼眸。

从被蛇状生命逼入自己的意识海时,林萧就感觉到自己那种焚烧四野的灼热感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刺身的寒冷。

冷凛彻骨。

这种寒冷如果是刚刚躲避了古径线井盖寒冷的老克塞等人感觉到,一定会很熟悉的。

因为这种寒冷正是沙海这一段时间异象的同一种表现。

“好冷。”林萧嘴角哆嗦了一下。

那座被督纳扔来的山此时终于朝着林萧头顶力压而来。

林萧抹了抹嘴角,将冰碴抹开,脚底板在半空中狠狠一跺,好似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毫无借力的地方有一块非常厚实的地板似的。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一声笃闷声响,就在林萧这一脚中,在大半个空间中震动开。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半空中荡漾开,它们像是无数波Lang一般的手臂,隐约间竟然将那座当头压下的山,一波一波托着,传递着,然后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蓦然间从那涟漪中探出,一把钳住那座山,高高扬起,沿着山来的方向,原路甩了回去。

那速度比蛇状生命的速度更加快,更加迅疾。

似乎只是思绪波动的一闪,那座山便当头照来。

蛇状生命反应速度也是极快,就在那座来自于他自己的山,被林萧用泯术启用的“入Lang回拨”全数返还给自己的时候,他的身影简单的一晃,便彻底消失在了天空。

林萧迅速朝四周做出侦查,然而,无论他怎么去探查,发觉这个蛇状生命迹象直接消失了,像是从未曾在这片意识海中出现过。

可是林萧又确切的知dào

,这个蛇状生命还在自己的意识海中,因为那种多一个的气息,非常明显。

只是,无法寻找到罢了。

他四处逡巡,全身警惕。

这里是自己的意识海,虽然在外间他想要借用五大封印的力量,是件非常劳心劳力的事情,但是在意识海中,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动用五大封印的能力。

当然,现在的术元已经没有用了,它完全被人首蟒蛇孔武有力的双臂搅动海水所形成的漩涡吸力,不断地被吸扯。

林萧在脑海中搜索着可以探查到另类元神的方法。

他不知dào

白采薇说的所谓夭族,是不是蛇状生命。

但他可以肯定这是另类元神所形成的生命体。

根据他在黑森林师从云海潮和妙心仙子的学习历程,他知dào

死亡地界的元神其实分为很多种。

光是人类就分成数十种,只不过他们的元神匹配凝和度都在一定区间内,所以被划分为人类。

而在这区度之外的元神,则完全与人类没有相似之处。

这一类的生命,统称为夭族。

至于古兽一族,则是另一种生命方式。

它们的最初只是动物,经过各自的吸取生命元力的进化,才变成了巨兽。

然后如候鸟一般,进入各自所属森林世界,从此成为巨兽一族。

当然它们与动物不一样之处,却能成为一个族类,并且得到人类的认可,就在于它们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和各自的社会架构。

蛇状生命,显然就是这一类的生命。

只是他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夭族,还有待进一步确定。

不过,现在的林萧可没有萨都的那种要去探究的心思,他现在只想将这家伙打败,然后看能否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价值信息。

例如关于谎言之兽·骐蛇的信息。

至于如何让他们说出自己可以听明白的话,这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然而,此刻这片术元世界里,已经只剩下越发冰冷的寒意,和某种若隐若现的——危险。

第099章:准备一下,我总要给你点希望

料峭寒冬,冷雨滴答滴答洒落肩头,沁着生冷的寒凉,濡湿了悬停在半空中的少年.

林萧身周若隐若现着迷蒙的雾气,雾气的每一处接连的凝聚出一颗水滴,水滴滴溜溜地转悠在他的身周,仿佛是一层被水球所包拢着的水人。

层层水圈如同一道道探测器循着他能够抵达的最大范围,进行着探测。

林萧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天空中那颗紧闭的眼眸。

他的内心并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毫无情绪波动,情绪的海Lang在他的心底不断翻涌,体现在意识海中,就是一波又一波高达数千米的巨Lang摧残拍打着,术元封印海外的那层红色的倒扣大帽。

只是这种海Lang力量没有附带着其它能量,非常纯粹的自然力量,像是普通大海中掀起的自然波Lang。

在红色的倒扣大锅防护罩外,别说破开它,连一丝波动都见不到。

除了术元封印意识在自己的海域深处与人首巨蟒双臂搅动起来的漩涡进行着拉锯战,因而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个以外,其余的四大封印意识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它们相当吃惊,吃惊于当初将它们塞进林萧身体内的那位大能,到底是什么来头,而这个叫做林萧的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它们作为常年客居于林萧意识海中的客人,其实在心意相通这方面已经与林萧差不多了。

所以,它们非常容易的就捕获了林萧内心波动的潜意识层次。

当然也是因为林萧没有隐藏的意思。

它们纷纷仰视着术元封印海中那颗紧闭的红色眼眸,又不时地望望林萧,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对于现在封印海里面发生的事情,它们没有能力去插手,毕竟那个红色的倒扣大罩子,它们不知dào

试了多少次,根本进不去,而且它们隐约感觉到,如果再试图进去,说不定会引动那颗眼眸睁开眼。

没有睁开眼,它们已经觉得一股慑人的压迫力,死死挤压着它们的能量。

如果睁开眼,天知dào

会发生什么。

也许它们会在瞬间被灰飞烟灭。

虽然在这个由林萧身体组成的封印世界内,它们是囚徒的存zài

,但好歹还有机会刑满释fàng



假使引起那颗眼瞳的注意,死缓都是轻的,直接死刑,喀嚓了事。

林萧凝视着这颗闭着的眼眸,静静地站在半空中。

他的那些水球探测器,还在探测着蛇状生命的踪迹。

只是从目前的探测结果看,那家伙似乎彻底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tian了tian其实并不干涩的嘴唇,轻声问道:

“谎言之兽·骐蛇?”

海中的漩涡内,那条巨大的人首巨蟒还在不知疲倦地,搅动着深海波涛。只是它与术元意识之间的拉锯战逐渐变成了僵持战,它吸不住术元意识,术元意识也逃不离它的吸力。双方在一个诡异的点上,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在天穹上朝林萧飘来,天穹的高远处,别说乌云,连一丝云渺都没有,干净的晴空万里。然而,寒意还是从那些小雨中往他身上飘来。

林萧垂下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苦涩万分:

“你不愿意见我,又何必出现在这里。我只是想知dào

一些答案。”

“正是因为你想知dào

一些答案,所以我才不能直接回答你。这涉及到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你可以去理解的了。如果说你现在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小球,那么五大封印包裹着小球的大一点的球,大的也有限。而祂借我与朱然的手,赋予你的投影者契约则是更大的一个球。我们都在球内生活,只是站的高度不一样,看的东西也不一样。”林萧猛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窃喜和惊讶。

他其实确认着这个眼瞳的出现,就是骐蛇的眼睛。

只是当初他看见的骐蛇之眼,是金黄色的。而不是红色,所以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现在可以肯定了。

这声音就是骐蛇的声音,带着嘶哑,带着阴冷,还有它的诚恳。

“那你这次来到,是因为什么呢?”林萧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骐蛇嘴里吐露出的那个借它们的手,给予他投影者契约的‘祂’,意思便是骐蛇不会害死他。

骐蛇的上面还有一个在关注着自己。

“是因为它们。”骐蛇的眼眸是始终没有睁开,也许一旦睁开,以它的威压,别说林萧的身体,就是整个死亡地界都不一定能够承shòu。

它毕竟只是兽,而不是魔或者天。

在操纵自己力量的手段和技巧都有些不足。

它也许根本没有说过话,也许说过话。

然而林萧就是可以听见,他并不管骐蛇说的这些话有什么含义,他注意的只是它口中的“它们”。

随即一副图像突然映在他的眼瞳上。

那是一条蛇类生命。

与那条蛇状生命长相颇为相似,唯一有所区别的在于,这条蛇类生命的眸子是闭着的。

“这是你?”林萧皱眉问道。

“对。很多年前,我的分身降临这个世界,由于这个世界充满着战争和阴谋,非常符合我的力量源泉。而当时我正好从某个家伙那边骗来了生命的创造意义。一时心动,也是劫数使然,我便在这个世界留下了自己的生命创作。它们很粗糙,但是破坏力极强。只是令我无法忍受在于,它们的智慧虽然够高,但显然不能执行所谓阴谋之类,急需智慧探索的事情。于是我的分身在这里创造了大约数百个相似种类,遗留了大约四千多万这种生命体之后,被十方舍尊发觉,迫于当初的诸兽,诸天,诸魔之间的条约,被迫离开了这个世界。”骐蛇依旧闭着眼睛,但信息还是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林萧的脑海。

骐蛇顿了片刻,似乎是等待着林萧消化这段内容。

林萧想了片刻说了一句,差点让它吐血的话:

“你还没讲到重点,背景介shào

我觉得,两句话就够了。”

“哪两句话?”骐蛇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问道。

“我留了一群野种,然后我不负责的跑了。”这一刻的林萧似乎又变成了中二少年。

骐蛇没有理会林萧的话,继xù

说道:

“我没有管理它们的那段日子,大约持续了十万年左右。蛇族已经繁衍到了极致,甚至在死亡地界某一层建立起蛇族王朝。然而这个王朝从建立开始,就受到了十方舍尊的不断破坏,以及其它各层人类高手的打击。我的分身虽然不负责的离去,但是还是留下了一道半死的元神,时刻注意着它们的发展。毕竟是我第一次创造出的生命,被人类打击的,王朝很快就开始崩溃,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启动了半死元神,将剩下的蛇族生命分批予以吞噬”

“吞噬?为什么啊?”林萧本以为骐蛇是来帮zhù

这些生命,结果听到的居然是这个信息,不禁被这残酷的诉说,惊讶到深深疑惑。

“因为它们产生了力量信仰。”

“力量信仰?”

“这个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没有必要知dào

。以后当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经lì

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时,也许会有机会了解到。”

“我不懂。”林萧很光棍。

“投影者契约,你只要记住,投影者,没有那么容易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能够扛住三个力量的压制嘿嘿。”骐蛇没有接着说下去。

林萧虽然不懂,不过他现在没兴趣,也没有时间理解了。

他的身子动作开始迟钝,那些水滴滴溜溜转速越来越低。

便在这个时候,骐蛇的信息在他眼瞳上再次印出:

“打败我的子嗣们,否则你不配投影者契约。”

“擦你是想让我闯关么?你难道是最后的大boss?”

“如果我是最大的boss,你就是长生不死,也打不到我这里的。”骐蛇难得老实一回。

不过这时候林萧已经看不见它的信息了,倒不是他的瞳孔被冰碴所覆盖,而是因为他的面前,那个消失了很久的蛇状生命重新出现。

“督纳。”蛇状生命开口再次重复道。

“督纳?”

“我的名字,请记住督纳,这样我会将你慢慢折磨至死的。”督纳嚣张无比的嘶喊道。

林萧望着重新出现在面前的督纳,也不得不承认它貌似的确有了嚣张的资本。

它的模样变化了许多。

林萧低下头看了看在大海海面上的人首巨蟒,再抬头看看督纳——“你跟下面这家伙?”

“伟大的造物主,赐予我力量,我将杀死你,占据你的人类躯体,带领我的族人,重新建立强dà

的蛇族王朝。”

“脑子坏掉了吧。”林萧耸耸肩。

督纳冷笑一声,没有答话,而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脑子并没有真的坏掉。

林萧只听到“嗖”的一声,督纳的整个身体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火红的血线,所经之处的那些冰碴全数化作冰刃,如同一柄柄匕首,朝着林萧扑飞而来。

第100章:哟,百章大合唱了哟

泥土芬香一直延续至那一圈篱笆围着的茅屋,一方不大的青青菜畦,浸满了昨夜的雨露,微微有些低垂,但在绽放着柔和光芒的阳光的反射里,那亮亮的水珠还是告sù

人们,对于这场雨它们很喜欢.几只锦毛野鸡扑棱着翅膀咕咕的叫着,啄食着湿湿地面上干爽的粗粮,时不时就着那水洼里清亮的九天之水饮上几口。一株参天大树冠密枝繁的傲立于茅屋右侧,隐隐绰绰的遮蔽了些许碧宇清澄天空中那暖暖的带着少许凉意的阳光,在风的推波助澜之下,斑驳的光影时不时的摇晃着。这方小小的天地似乎就在这风情中隔绝了尘世的愁苦。细碎的石子小道一直绵延至两扇静静合着的木门前,里面很安静,连风剪碎落飘叶的沙沙声也没能给这恍若世外净土般的存zài

添一丝忧扰。

屋中白世华安静地坐在藤椅上,藤椅边是个藤桌,桌面上一杯浓茶正泛着热气,一根有些骇人长度的香正在徐徐燃烧,有一点檀香味,不浓,很淡。他端起茶,轻轻吹开茶中的嫩叶,凑在嘴唇边,饮了一口:“恩,好茶,嘿嘿,得好好喝一盅,还不知dào

以后什么时候有的喝。不过,老不死的太小气了,就给二两。”他嘀咕着又是一口“真好喝,都不想死了。”

顾宁很累,心中却有着一种恐怖之后的巨大满足,在方才,或者在她决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孩子时,那种曾经让她恐惧到极点的生孩子大业就开始折磨她。她甚至在某一天肚中的胎儿踢她的肚子时产生轻生的念头。她一直就在问自己,自己是不是来到这里就变了,被压抑了,没有谁是与自己可以一起谈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每个人都显得是那么的古板,保守,甚至不可理喻。

然而在过一些时候将不会有这样的困惑,她决定让自己这个还在腹中的孩子接受自己的那些理念。于是,来到这府中一年之后她开始沉默,除了每日的请安以外,她几乎足不出户,静静的等待新生儿的降临。这对于她这样曾经那么喜欢游玩,那么率直的性子几乎是背道而驰。白族的长辈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中了什么蛊咒。然而,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祈过福,所有人都在沉默。

幸运的是孩子安全降生,她在这个世界仅此于爱的使命完成了。她要给这孩子灌输自己多年来有口难述的所有理念。不是那些属于女人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是个女孩子,不是一个在某年要嫁出去的小小羞涩女生。

此时她经lì

了她认为的人生中最大的恐怖之后疲惫的睡过去。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庞上一抹红晕渐渐显现,母性的光辉似乎在那一刹那永远的烙印在了她那赛雪胜霜,吹弹可破的雪嫩肌肤上。

白临海坐在大堂里点着那由二儿媳初入白府时制作的那种叫做“焦烟”的东西,这大概是二儿媳这几年唯一让他感到心情舒畅的事。心里烦闷时,静静思考时燃上一根,看着那一圈又一圈的蓝色烟圈在厅堂上升腾,有种说不出的安详。他知dào

自己的这个二儿媳生了个胖小子,他也让管家去城里的钟楼敲钟告sù

了全城的百姓,他白族添了新丁。只是这不能阻止他对二儿媳的厌恶,所以他根本也不想有时间去见见此时的疲累的产妇。他要做很多事,首先是去拜见父亲,那个茅草屋里的百岁老人,然后是给修罗殿的二儿子白拂齐传个信,他有儿子了。最后是上云图城西北边的破庙给一个人带一句话。

就在他思前想后时,侍奉老爷子白世华的仆从就跌跌撞撞的进了大堂,一脸慌张的告sù

他,老爷子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

白临海没有慌张,往年的在朝堂上锻炼的宠辱不惊使他压制住了心中的震惊和悲伤。很平稳的拿起置于桌中的信,挥挥手,让那个仆从离去。展信而观,却只是几句话:

“茫茫沉浮,白首回望,顿觉了然,青畦虽小,终为净土,殿堂皇皇,却为牢笼。子嗣之延,名之泊,淡泊不事名利。字曰灵安,自古天地以灵为祖,虚无缥缈,却是安闲。我之此去,非为天罚,实为蓓儿,若有失踪,勿挂心怀。另有国家之器,终是为民,干戈不起,天下归心。谨将此语寄往修罗殿卓孙处。”

白临海淡淡一笑,笑中苦涩莫名,深思了一会儿,麻利的将信件揉搓成团,甩手扔进堂中点灯处,火苗一旺,将这前人之言烧了个干干净净。实jì

上多年来,他实在是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对那个身份不明的二孙媳如此挂念,多次让他给孙媳妇代以问候,不过他从来没有尊从过,反正老爷子晚年基本上不出茅屋。他也不用担心。

“昨日一尘,似烟如梦。父之所念,为权为制。此儿命薄,大任不担。速回云图,蓓儿此女,甚为可疑,望儿再携新姬,以待新天。”寥寥数字,白临海却是想了很长时间,才在这样极为不满儿媳的心态下写下的严厉话语。

“咕咕”一只纯白羽鸽落在书房的窗棂上,迈开小步摇摇晃晃的走到白临海面前,它的一只脚上有个小竹筒,正是一只信鸽。白临海轻轻的抚摩着白鸽的羽毛,眯着眼从窗子向儿媳的院子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看着白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出白府,正在长廊上慢慢走着的白拂秋心中更是平添了许多的愤恨,他冷冷的笑了笑,喃喃低语:“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在修罗殿做什么,那本来是我的位置。不过无碍,我会夺回来的!”他抖抖长袍,像是要甩去什么。停下的脚步又动起,向着弟媳妇的院子走去,他想看看自己的侄子如何,或许目的并不只是这个。

紫鹃刚刚照顾好二少奶奶休息,大少爷就来到门前要进去看望小孙少爷,“大少爷,二少奶奶刚事生产,甚是疲劳,需yào

休息,还请大少爷明日再来探望。”

“如果我非要见呢!你能怎么样!”白拂秋冷漠的话语让紫鹃几乎浑身一个冷战。这话如果入在别人的耳朵,铁定会告sù

老爷,然而紫鹃却是知dào

白族或许除了那位两年来只在府中待过三个月时间的二少爷,没有谁会对二少奶奶和颜悦色,如果按着二少奶奶曾经用的一个词或许比较恰当:冷宫。

没有好脸色,不代表没有人觊觎二少奶奶的美色。府中的那些嬷嬷们曾不无妒忌的这样评价这位美若天仙的二少奶奶:“她这样的女人对于男人而言永远是‘我身边要是有个这么美的女孩多好!’而对于我们女人而言永远是‘这么美的女孩千万不要出现在我身边啊!’”云图城中有人在二少爷娶亲时曾惊鸿一瞥,惊为天人,遂在城中四处赞扬顾宁之美,一时之间到传出“云图之美”的称号。

所以大少爷不是为了小孙少爷来的,而是为了自己那个美得简直可以说是从男童到耆老皆通杀的二少奶奶来的。大少爷一直都对二少奶奶心动不已,然而那时基于老爷的严令,一直没有机会一亲香泽。如今二少奶奶已生产,那个禁令也就失去了效力。紫鹃只能在心中为二少奶奶祈祷,她终究不能阻挡大少爷的yin威,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又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只得放进了这头色中饿鬼后。也许只有那句二少奶奶说过的一个词可以形容她的命运:天妒红颜。

踏入顾宁香阁的那一刻,白拂秋就看见了那个在摇篮里的皱巴巴的小婴儿,那一刻他的杀心直线上升,对父亲和弟弟的怨恨几乎要喷薄而出。然而当他将眼神移至床铺上那熟睡着的女子时,yin心和即将可以报复的快感充塞了他的大脑。他几乎是以飞鸟般的姿势扑向那个刚事身产的虚弱女子。那一刻他仿佛就见到这美得让所有男子都不禁yin心四起的女子在自己的胯下婉转呻吟……

紫鹃在门前侍立着,心中不禁为屋内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羞耻和揪心。她甚至可以想象府中的那些人如果知dào

,绝不会处罚大少爷,只会以二少奶奶“不遵妇道”这个绝佳的理由将她赶出府中,如果是管家那样心狠的人,紫鹃几乎可以认定日后的秦楼中会有二少奶奶的凄苦身影。

只是过了很久,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别说是二少奶奶的呼喊声,就连大少爷的声音都没有丝毫泄出。紫鹃心中疑惑,即便心中焦急万分,可是多年来伺候人的身份,使她终究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碰!”一声巨响,紫鹃避闪不及,一个人影从屋中直直的飞出,她视线所及,立马一声惊呼,急忙以手捂口,满脸震惊。她见到刚才满脸yin笑的进去的大少爷此时衣衫零落,脸色惨淡,包扎头发的发髻都被扯掉,满头黑发四散飘飞,在微风中荡起。

“噗。”一口鲜血自喉间吐出,满脸狼狈的白拂秋脸色越加苍白,几乎是如野兽般的低吼“白拂齐,我和你势不两立!”

正在这时,屋中忽然间又飞出一件物事直击白拂秋胯下,力道所及,白拂秋只来得及凄喊一声,胯下已是血迹模糊,受此一击,直接使他晕厥过去,生死不知。

紫鹃被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只惊的惊呼阵阵,很久才平息,她猛然间回头,那扇门早已关上。似乎里面的人知dào

紫鹃看向屋门,淡淡地道:“去通知老爷子吧。”紫鹃心中惊云翻滚,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而且是个陌生男子。“怎么会,会有男子在少奶奶的房间?”

紫鹃楞楞的站在门前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弹一下,门内也没有新的指示,似乎不管是二少奶奶还是那个陌生人都不把这件重伤白族大少爷的事当作一件大事。

白拂秋痛哼着醒来,过了很久才缓过神,胯下血肉模糊,他试着动了动,只是试图让腿挪一下,一股巨大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立即钻满他所有的神经,遮掩了他的神智。在神智即将被痛楚吞噬之前,他用尽全身气力咬在舌尖,舌尖上的巨痛总算是稍稍缓解了那重伤的痛苦。瞳孔迷迷蒙蒙,一片血色,只能似是而非的看见不远处站在石阶上的女子,像是那个丫鬟。他憋足气力想叫此时还愣在门前的紫鹃,然而方才精神消耗太大,竟然只来得及吐出一个“紫……”字,便再度昏厥。

紫鹃愣神间,风带着那声虚弱的呼唤单音,钻进她的耳中,那一刻紫鹃只觉得浑身似乎被恶风伤身时的恶寒,一股怨恨暴怒之意侵遍她的全身。她“呀”了一声,这才想起尚躺在院中的大少爷,似乎那怨恨暴怒的寒意就来自那人的声音。她慌忙奔上前去,扯着白拂秋的衣襟,想扶起白拂秋,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扶得起一个二十多的青年汉子。只听“撕拉”一声,锦衣分裂,白拂秋重重的撞在石板道上,后脑勺流出暗红色的血。紫鹃大骇,强忍心中害pà

之意,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想看看白拂秋的状况。猛地一声:“扶我回房。”却是白拂秋又被痛醒,憋足精神狠叫出的一句。吩咐紫鹃带他走。紫鹃心下一骇,娇躯一颤,牙关紧咬的颤抖着答yīng

了一声,可还是说道:“我……我……拉不动你啊……”然而又是良久没有声音,紫鹃大着胆子低下头,这白拂秋居然又昏厥过去。只把紫鹃是急得六神无主,她想去告sù

管家,又害pà

牵累到二少奶奶。又想就这么将少爷拖走,但又害pà

在路上被人看见,到时候还是和二少奶奶脱不了干系。

“那边厢有木板,有绳索,你去取来,我看着他。”身后忽然有人说道。紫鹃当场惊慌得扑通跪倒在地,全身都抖的跟筛子似的。这是老爷的声音。

白临海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二儿子竟然将自己的女人保护的如此周密。看着床上被伤得跟没了鸡毛的鸡似的长子,白临海叹了口气。紫鹃站在他身旁,除此以外,房内无任何一人。

“今日之事入得了眼,出不得嘴。但凡我在府中听到半点风声,你该知dào

是个什么下场。从明天起,大少爷由你照顾,一应事物皆须向我禀报,可听到了!”

紫鹃直到此时牙关还在打着颤,抖抖索索的答道:“紫……紫……鹃明白。”

白临海赞许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样事物交到紫鹃手中说道:“出去找个大夫,速速带他过来。不可说明。”

“是,老爷。”紫鹃颤抖着拿过那事物,几乎是飞着带跑的出了屋。

白临海看着紫鹃离去后,转过头淡淡道:“好你个逆子啊,竟敢对弟媳妇作此等**之事,可谓是胆大包天啊。”

那白拂秋在回房时被白临海度了一道真气,护住了心脉,早在白临海教xùn

紫鹃时就醒过来:“爹爹,此等妖女,竟然在家中窝藏男子,简直是……”

白临海冷冷哼了一声,一脸失望:“如果不是那个人手下留情,你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话,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简直是混蛋!”

“爹,那男子是谁?为什么会在顾宁的房间?”白拂秋问出心中困惑。

然而,白临海摆摆手,很随意的说道:“他是谁,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知dào

。”

“爹!我……哪里不如白拂齐,为什么不将我送上修罗殿,我才是你的长子啊!”白拂秋积压在心中愤恨终于对白临海吼出,但是因为身子实在是伤得不轻,这一吼也没多大气力,但其中的郁郁不平和愤nù

却是很明显。

白临海什么都没说,一掌拍在长子的身上,却是度过一道真气,点了他昏穴。白拂秋震惊父亲所为,那一掌让他直接昏迷,但昏去之前的愤nù

和震惊却是显现的丝毫不差。

白临海站起身,望着长子,良久叹了一口气:

“白采薇。父亲起了个好名字啊。只是在白族这样的家族,谁能真zhèng

置身事外呢,恐怕即便是父亲你,也不能吧。”白临海幽幽思到。

白采薇睁着眼睛,看着从林萧背后闪烁的眼瞳中,逐渐放映出的那种电影似的景象。

捂着嘴,眼瞳里闪烁着惊讶。

她看见自己的母亲,看见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和依旧在白族府上做着族长的爷爷。

可是她看不见,看不见那个刚刚死去的人。

她蹲下身子,她不知dào

为什么会在林萧的后背看见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这时,有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来吧,这是古旧的世界,这是神的尽头,这是死亡地界最深的美好。来吧,被豢养的孩子。迷茫的孩子。”

一股阴冷忽然包裹住白采薇。

而这时,轻寒扶风,吹拂林萧额头冰缠的发丝,卷起一堆堆卷曲头发,镶嵌着白色的沫。

那些沫渐渐发泡,血丝从额头间溢出,遇见轻寒风吹,化作一片片如鱼鳞般的冰片,蘸着林萧的血,像是一朵朵即将盛开的夜冷玫瑰。

第101章:啊咧——是我打开方式错误?

无数的匕首冲刺而来,那双凌空的眼眸猛然间睁开!

林萧神色一怔,意识海中波涛叠起,一幅从未曾见过的场景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远处群山叠翠,峰峦如聚,烟蒙蒙,雨潇潇.

眼前花开锦盛,摇曳摆舞,叶颤颤,蕾渐放。

美景尽在目下,漫长的队伍三三两两的向这处花开渐盛的地方靠近,啧啧之声四处溅起。

从血流漂杵的地狱活下来已经让他们觉得从此之后活着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可当这紫色,蓝色,白色的花朵井然有序的层层波Lang般涌向远方的时候,他们那颗经lì

了杀伐,死亡,喧嚣,寂灭,恍若一个轮回的艰难行程终于有了一处安宁的终点。

“噗通”一声,一个人猛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将手伸进那花园般的盛景中,哇啦的痛哭流涕。

随着他的跪倒,越来越多的人放开了心怀,恸哭。

在杀戮的平原上,在山包上,在半山腰上,在那些看不见真切希望,只是随着一个个渺茫的灯火前行的路上,他们痛哭了许许多多,泪水早已一路挥洒。

吴晓迪抿着嘴,面皮抽搐着,硬是强硬的没在林萧面前掉下眼泪。

四周哭泣声阵阵传来,冲击着林萧的耳膜,他恍惚间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是孤独的长道,是迷茫的山道,是此刻压抑过后肆意的哭泣?

他扭过头望着这与他一起经lì

了那些事情的陌生面孔。

心中划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褪去华衣的外表下,每个人都是虚弱的任人宰割的脆弱体?

他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他能看见的人。

麻木,激动,昏然,惊异

人间百态何时如此清晰的摆放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用冷漠的目光一一窥视。

这一刻,他不禁自问:我,是怎样的表情?

这山巅之上,吹来的竟是暖暖的风,虽然依旧没有温暖的太阳,但那风所带来的温润是太阳躲藏在阴翳背影后投射的冷漠所无法相较的。

萧启翰从衣兜里抽出一片染血的布块,粗糙的边沿上有用力撕扯后的乱须。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泥土一点点的用手挖开,淡红色的泥土有着异样的湿润感,只是此刻的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触感,机械的将泥土块往身前拨拉。

林萧拍了拍吴晓迪的肩膀,那肩膀背对着自己,正一顿一顿的上下抽动。

“埋在这美丽的世界,他会安息的。”林萧半蹲着,一只手将萧启翰已经挖出的泥土往身边拢在一起。

萧启翰低着头沉默,没有言语,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迅速。

林萧看着泥土上滴落的泪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前移,投向那个站在最前端,却总是能让他看清身影的一句退敌的男子。

湮修罗站在花田的正面,黑深的眼罩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黑洞让人无法正视。光之治疗师白袍首席恭敬的站在一旁,余光望着身后那些痛哭流涕的人,面色却殊无欣喜之意,反而带着一丝悲怆。

“还有多久?”湮修罗低沉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了一种金属的质感,只是语调没了丝毫感情意味,带着机器般的单调与刻板。

“大人,真的要这样做吗?死徒的人数本就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再经lì

了这一遭,能活下的能有几个。三位魔帅若是质疑,恐怕大人不好交待啊。”白袍首席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阻,你领。”湮修罗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只手狠狠的从左胸处插入,插口处没有一丝血迹,一阵仿佛利爪在金属上划过的尖利噪音随着他那只手的慢慢拔出,露出一个白色如雪的剑柄,剑柄的底端空无一物。

白袍首席见湮修罗已经拔出自己的命魂之剑,喟然长叹:

“遵令。”

“如果没有这个人,就没有活下来的我。”萧启翰将那块碎布埋在土里,一捧一捧的土洒在上面,用那双已经染着淡红颜色的手使劲儿夯实。

“那就祈祷他能给你再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吧。”一直站在萧启翰附近的一个兵士听到这句话,冷冷地说道。

“什么意思?”林萧心下一惊,长身而起问道。

那兵士身上装甲明亮,带着杀伐过后的血腥气,他的手抓在腰际的刀柄上,缓缓抽出。同一时刻,满山的兵士都将腰际背后的刀从刀鞘中抽出,一片唰唰声。

这声音之大,使那些哭的快没力qì

的人愣了神。

“挺冷的。”吴晓迪皱着眉头,突然凑到林萧身旁,感慨道。

他的话音刚落,正前方那个戴着白色小圆帽,身材颀长的老者猛然高唱:

“我以光的名义,辉映死去的阴翳,呼唤暖阳下的名——舞凤!”

他的吟唱刚结束,很多人还没看见什么所谓舞凤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湮修罗铿然向花田之中挥洒出一片冰冷的寒光,寒光所至,尽是骷髅。

他双脚一错猛然跃起,双手握着雪白的剑柄,朝着半空斜劈而下,那力道让仰观的众人以为他要横劈远山。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星火迸溅,那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竟然出现了火花,同时一阵令人心悸的哀号声从众人的脚底向上震动传出:

“啊啊啊!!!”

随着声音在耳畔间炸响,半空中逐渐显示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满身疙瘩如同原始森林中那些参天古木般交横错漏,纵横间触手粗粝的树皮包裹的巨大汉子。

从下往上看至少有四层楼那么高。

“好高。好硬。好大啊。”一个人仰着脖子看了半天,感慨道。啪啪,身边一阵脚步声远去,这人回身一望,原本与他在一起的那伙途中认识的人都凑到了一个方位,正用羡慕的眼神望着那巨大的东西。

“哇哇树妖!树人哎!我居然看见活的树人啦。”一个正哭着鼻子,然后看见这巨大的汉子后,愣了半天,陡然雀跃的少年高声喊道。其中兴奋简直让其身边的人立马退避三舍,表示不识此人。

“我呸。这都他妈什么东西啊。怎么好好的冒出个这么个玩意儿?打怪呢?还是练级呢?这他妈是不是网游啊?”吴晓迪抹干眼泪,怔怔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脑子里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平时玩的网络游戏。

还没等他继xù

骂咧,萧启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拖着也在思索这东西是嘛玩意儿的林萧一路往后,蹭蹭的哧溜了半公里才停住脚步。

“你干嘛?”吴晓迪脸不红气不喘的问道。

“会死。”萧启翰冷冷的回应了一句。

吴晓迪生生被呛,转身就想找林萧说两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一只手又一次抓住他,向后疯狂奔跑。

此时,吴晓迪已经没时间插科打诨,谩骂一条街了。因为整个人群都疯狂的向后溃逃。

那个巨大的“树妖”抬起了脚。

那美丽的花境,瞬间变成了骷髅地,那些花朵竟然都是由白骨幻化而成。

湮修罗手持命魂之剑,腾于半空,黑色的眼罩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巨大“树妖”。

“大地之子。了不起啊!”“树妖”开腔道。根须万千从地面上反反复复的扯出,又陷进去,整片大地都在它的举动中**不堪。

一声高亢的鸣叫在半空中邃然长鸣,一只羽翼灵动闪现着金色光亮的巨鸟忽然出现。

随着舞凤的长鸣,“树妖”背后隐隐约约传来残忍的嘶啸,啸意凶厉。

“不能让恶枭进入腐泥古墟。光之白袍立即呼应光之结界,务必坚守到大人退去守界者——饥饿槐花。”白袍首席听见从饥饿槐花背后在层隙间逡巡的恶畜渴望血肉的声音,立即下令。

二十三名一直紧紧跟随在白袍首席身后的光之治疗师们纷纷从长袖间抽出木杖,对着天空吟唱:

“久远时光背后的阴翳,请给我们你的防御,光之结界。”

吴晓迪,林萧和萧启翰不知dào

跑了多久,前面人群嘈杂,拥挤的人群中传来不少人的喊叫: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吴晓迪巨大的身子终于发挥出作用,只见他一手一个的将林萧和萧启翰抓起,扭着身子一路横冲直撞到最前端。

横刀立马,马下数人尸首正在汩汩流血。

林萧看过这个人,全身黑色的甲胄,像是日本战国的那种武士装备。这个人是那群后来一直护卫或者说押送的兵士的头头。那在平原上的啪啪声,就是他率领的边界军赶来时脚下军靴踢踏在大地上的旋律。

一直以为这个人在前方或者侧翼护送,结果这人竟然从始至终就在队伍的尾翼。吴晓迪的脚只要再快一秒,那么他就是第一个在跑步中被腿脚分离的悲催人士。

“有话好好说,干嘛上纲上线,哎哟喂,多血腥啊。”吴晓迪捻着个拈花指,娇滴滴地向那个黑甲军士扭捏道。

身后一片呕吐声。

黑甲军士坐在那只仿佛猛犸一般的巨大的坐骑上,面具后的表情无法窥测,只能看见他扬起自己手中的长刀,刀锋直指前方,那意思很清晰:

“回去。”

吴晓迪正准bèi

在小小的扭捏一把的时候,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刀风就在吴晓迪鬓前飘过,一身冷汗浸透了他的脊背。

林萧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还在地面上抽搐的身体,心底陡然明白,这一路护送他们的兵士,并非是好意为他们,肯定别有用心。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这里没有**。

第102章:发生在遥远之外的事情

韶华虽易逝,生死却需各人相较.

张若悬垂头端坐在厅堂的座椅之上,旁侧站着面无表情的轩风。

白袍首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杯沿圈着一根金色的丝线,他低下头,将嘴唇贴紧在金色丝线的上方,鼻翼微微一动,整个杯子内的热气瞬间消失。他长舒了一口气,面容上浮现出满yì

的神色,将已经冷却的茶杯搁在身旁的桌子上。整理好袖口露出的那半截木刻的权杖,而后干咳了一声。

张若悬悚然一惊,快速抬起头,转过面容对着正坐厅堂首席的白袍首席,脸上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此茶出自阳精山,所谓一寸精一尺阳,一年只产五斤,当是非常稀有的极品名茶。不知首席此次品味可是身心俱舒,余香袅袅?”

白袍首席咂摸着唇角残留的余香,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张若悬的话语。

张若悬见这个光之治疗师的首席并没有什么意向与他做深切,诚恳的交谈,心底有些惶恐。

自从非徒谷事件结束之后,他的仕途坎坷不断,被那些军团相互间踢来踢去,一直郁郁寡欢。

直到前些日子从前线得来伏戌波重新出山的消息。当时正在大守城某个酒馆内喝着一文铢劣质酒水,导致昏沉难明自身意识的张若悬,突然间跳起来,一脸欣喜若狂。

随后,果然如他所想,一个光之治疗师,以及当年那个一直被他所讨厌的副官——轩风来到大守城,向他传达了伏戌波打算重新启用他的命令。

此刻的张若悬正在思索着如何向光之治疗师进行汇报,汇报这些年来自己的工作。

工作?

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修罗境给予的最大限度宽容。

汇报之先,他向轩风询问,能不能通过白袍首席得以宽限时日以求自身的生存与发展。

轩风望着远方,语气淡然道:

“指望一个三教九流的低俗者,不如想想怎样才能让今后的战事拖延的长久。”

“疯子。”张若悬心中暗骂。

张若悬原本心绪便是不宁,即便过往日子疯狂的放纵自己,但真当这一日来到时,心中依旧存着那么一丝侥幸。希望借眼前这个所谓白袍首席,将自己此刻面临的状况能得到一个活路。

轩风深知张若悬此刻的心态,皱了皱眉,大步走出站在大厅之上拱手道:

“你我都知dào

,在此次战事中,荒族内部不稳只因萨拉丁至今还未出关。一旦他出关,我们辛苦多日得来的成果不一定能保的住。以我看来,此时应该增添至少五万人马,和修罗殿各宗门高手,一起毁掉荒族的防御网。”

袍首席掸了掸袖子,将刚才又冒出头的权杖塞进袖口中,笑了笑:

“不必担心这些,湮修罗大人和伏戌波将军心中自有计较。”

张若悬神情颇为错愕,在他认为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事情,却只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儿。他愣愣地盯着站在厅堂中的轩风,想从他的脸孔上寻到一丝确信。

轩风听了这番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丝变化是恍然,也是某种决然。

“谢大人。”

白袍首席其实没什么心思与这些当年非徒谷的人聊天,当该说的话都说完后,起身说了一句:“你们先下去准bèi

准bèi

,我去休息一会儿。”

“喏。”张若悬急急得回道。

白袍首席望了一眼张若悬,轻笑着走进了后堂。

厅中只剩下轩风与张若悬。张若悬双手合拢,神情陡然激动,喃喃自语: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不用活得那么卑微了,我这回一定要挣得功绩。”

轩风定定地站在大厅上,无视着张若悬的举动,眼睛一直望着那杯没有了热气的茶杯,他忽然快步上前,将杯子放置于手心,拇指沿着杯沿一寸寸的摸去,神色颇为凝重。

“你这是怎么了?轩风。”张若悬得yì

的大喊道,也不再管后堂是否还休息着一个可一言决之他生死的白袍首席。

轩风没有理会张若悬的激动话语,闭上眼,重新沿着杯沿缓慢的捻过去:

“你知dào

光之治疗师是什么吗?”

张若悬一愣,摇了摇头。

轩风似乎也没指望这个瞬间窜上来的原本是死徒的家伙给予自己什么标准的回答,自顾自得说道:

“死亡地界三色元力,分魂元,术元,摩元。这光之治疗师就是术元的中阶族群。他们天生就具有收拢光之术力的能力,能够将一切具化物分解成空气中的分子。就像是你们那个地方科学家所做的将物理变化分解成分子,中子,原子。只是科学家需yào

借助工具的辅佐。而光之治疗师则是天生的术元大家,能够随意的分割各种元素。这种力量是我们以提升摩元的修liàn

者无法想象的新奇。如果我能够有足够的资料和时间,我想我能结合术元与摩元,创造出一种更加强dà

和随意的巨大力量。到那时”

轩风的声音语速渐渐变快,急速的心绪波动,让张若悬再次对这个家伙有了新的看法,然而当他将话讲到以后创造力量时,张若悬嘴巴张大的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迅速的冲上去捂住轩风的嘴巴,眼睛盯着后堂的动静。见半天没有动静,确信里面的人没有听到这番话,拉着轩风的袖子悄声说道:

“你要想死自己去死,别嚷嚷行不。我感谢你八辈儿祖宗,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为我帮衬。但你也别寻死啊。我虽然曾经是个小小死徒,在非徒谷跌打滚爬数年才有了成为修罗境普通民众的资历。可并非我不知dào

这私创**就是死罪一条。你要想做,你憋着坏,在暗地里搞就是。你娘的非得往外说,你这是嫌战场上没能攒足了死的本钱是不?”

轩风松开杯子,放在桌上,看着张若悬的目光,炯炯发亮。张若悬立马明白自己撞到了枪口上,自己跳进了坑里,一时后悔不迭。

轩风笑的有些欢快,这是张若悬从未曾在这个冷漠为主的人身上看见的表情:

“你以为只有我做这个事儿嘛。修罗境多的是这样的人。你以为,湮修罗大人,是怎么成为现在的修罗王之下第一人的?没人会在乎摩诃境每隔几年放出的那些早被研习透了的**。”

他俯下身子在张若悬的耳畔轻声说道:

“知dào

为什么魔帅和湮修罗非要统一整个修罗境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有机会成为与摩诃境同一层次存zài

的境土啊。”

张若悬面色惨白,眉头紧皱,那肥大的身子浑身哆嗦,显然内心正做着艰难的抉择。

“做了,以后赐你**一部,成为中层修罗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不做,即便我不动手,也会有人让你死的悄无声息。”

“可是”张若悬嗫嚅着,喃喃道。

“没有什么可是。”轩风的手紧紧捏着,骨节铮铮,断然道。

那一瞬间,张若悬看见了他眼中闪耀着的熊熊烈火。

他知dào

,那叫野心

后堂庭院小巧,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白袍首席踩在小道上,抬眼便看见了那个惫懒的男子,一副永远都不会扯去笑容的面孔,穿着深红色的大红袍装,发髻上别着一朵妖艳的紫色花。他笑容懒散,正看着庭院里那个小小池塘内悠游的金色流鱼: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三秒,所以它们永远是快乐的。”

白袍首席皱了皱眉头,叹息道:

“你要是快乐,就没有那么多的事儿需yào

我们出面了。三位魔帅已经怀疑我光之治疗师一族是否与你有牵扯。”

“我要绝对的信息,荧惑一族已经无法支撑,我需yào

新的立足点。”那男子挥手扬起一片风,风裂处,那块池塘水波不兴,鱼儿却猛然停顿,突然翻着肚皮浮在了水面上:

“快乐只要一瞬就可以,哪需yào

三秒。”

“我帮你安排。但请你以后不要神出鬼没,你的诡异行径论来还不抵湮修罗。”

“他是个疯子。”男子瞥了眼那只死鱼,笑着道。

“你也差不了哪去。”白袍首席说道。

“我要很多的实验品。很多,很多哦。”男子转过身,笑容满面的提道。

“会有很多很多的。”白袍首席沉默片刻后,闭着眼睛说道。

“你太良心了。一群死人而已,何必仁慈。我给他们生的权力,强dà

的力量,难道还对不起他们吗?”男子伸出自己的手,每一寸的皮肤随着他手向前的探出逐渐变幻着五彩的颜色,同时他的身侧一只翻着死鱼眼的巨大怪物从水面上狰狞的冲向他。

他摇了摇手指,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嘘道:

“要乖一点,乖一点。乖——”手指猛然下压,一股大力直接劈在巨大怪物的头顶上,怪物哀鸣了一声,整个身子仿佛被抽去髓骨般软软的瘫在地上,瞬间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皮囊。

白袍首席面上不忍,转过头看向那池塘,那只死鱼早已不见:

“你用的越多,这力量越难控zhì

。这是死亡的力量,你的反噬迟早会来。”

“不用担心,等到那天,我已经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湮修罗是你迈不去的坎。”白袍首席心下厌恶,冷冷地提醒道。

“时间的掌握者,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啊。”男子笑了笑,语气中没有丝毫担心。

“安排我进入那支即将开往荒族的军队就可以,至于其余的事情,我们一步步的来。你继xù

扮演忠心耿耿的异族服从者,迟早一天,我们会卷土重来。这是我们的世界,不是他们的。”

白袍首席深吸一口气躬身回应道:

“是,千秀大人。”

他抬起头时,千秀已经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地上那层薄薄的皮囊,他都怀疑这个诡异自恋残忍的人是否来过。

嗒嗒的脚步走在鹅卵石上,他伸出手摘下自己的小圆帽,对着那层皮囊轻声道:

“此岸归去,彼岸永恒。”

第103章:我发觉你的力量体系有崩坏趋势

冰刃似镜,照映出一张张平静甚至冷酷的面庞.

那张面容静谧似无情感,恍若一张历经过天风吹裂,海Lang洗涤的苍老崖石。

旋转不定的水滴绕着林萧四周,抵御着从那一柄又一柄觑着空隙向林萧身体攻击的锋利冰刃。

林萧垂着头,任由雨水如一颗颗冰雹一般砸在自己的额头。

那些冰雹像是张着一双双锐利眼瞳,瞅准着林萧额头上流出血的额尖疯狂地击打。

冰雹的击打,使得那块伤痕始终不能愈合,血混杂着冰雹砸来后融化的水,化作一滴滴血雨,啪啪地向依旧漩涡高速旋转的海面滴落。

雨如血,血如戾,戾如刀。急速坠落至海面,那些滴落下去的血雨甚至连海面的真实层面还没有接触到,便被扑打而来的Lang花吞噬成自身的模样。

毫无涟漪,毫无特色,毫无存zài



督纳悬停半空,他的背后倚靠着闭着眼眸的骐蛇之瞳,那只来自于诸兽的眸子正在沉默地俯视着这一方意识世界中的战斗。

林萧缓缓抬起手指,干净修长指尖蓦然间弹起一簇光。

那簇光起先微弱不可察。

自天而降的雨水不能熄灭它,围绕着林萧身子不停旋转的水雾挥洒出的那些雾滴不能浇灭它,便是那冰刃的锋利穿插也不能毁灭它。

它微弱,它颤动,它如同尚未掀开眼帘,陷入沉睡中的恶兽。

督纳借助着身下人首巨蟒赐予的伟力,身后无尽之瞳借与的洞悉之瞳,封印海外层那千万颗眼眸组成的幻觉之能,静静地凝视着那簇光。

他的那双蛇眸的深处却如蜘蛛网般连接着无数的节点。

每一个节点就是一颗拥有识辨之明的眼珠,珠子内将那簇光,从内到外,从外到内,全数分解成无数的能量点。

他坚硬如石的巨大身影,仿佛一尊魔神凝滞在天穹之上。

他一踏步,便能摧天。

他一顿足,便能裂地。

万千节点里的眼瞳有条不紊的分析着这簇突然点亮在林萧指尖的光具有着怎样属性,是否会威胁到自己。

为了能够将这簇火看得更加清晰,那千万柄冰刃霍然间如一朵盛放的花猛然合拢,以林萧为中心,又生生向里面缩进了一分。

虽然这只是一分的进,那簇在林萧手指尖不断微弱白光,却像是被惊醒的小野兽,猛地在指尖向上一窜。

蹿出的点弱微火,速度之快,一般人根本看不到,甚至以为它从未曾动过。

然而,在督纳眼中,这速度极快的光火,像是早已积蓄无数年气力却始终隐忍不发的念,在自己冰刃的逼迫下,终于爆fā

出完全碾压的力量。

火光扩散,逼开雨雾,化去雨水。

冰刃遇之模糊,对之破损,冲之化无。

随即这丝缕能量像是冲击波一般砰然爆开。

督纳一脸冷漠如石的朝后退却一步,抬起手臂,将这冲击而来的波荡尽数阻挡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没有他阻挡的地方,所有的事物都在片刻间消融。

四大封印驻足在封印海外,望着这一幕,并没有疑惑,只是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它们在思考着,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林萧自己潜意识力量,还是它们的封印力量。

因为那股力量的脉动点,它们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其中的熟悉

啪的一声,现实位面内的督纳猛然睁开双眼,大声嘶喊着,急速朝后退去。

同时,所有的蛇状生命也纷纷感觉到了某种力量从林萧身体内爆fā

出来。

夭族对能量的波动拥有着天生的敏感性,它们几乎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寻访能量强度的高手。

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使得它们当初对整个死亡地界进行的大规模勘探中,几乎抢尽了所有的元气积聚地,进而堵塞了原住民的生存空间,自己反而建立起强dà

无匹的蛇族王朝。

此刻这种天性,挽救了它们的生命。

由于头顶那颗眼眸对外来能量的绝对阻拦,使得林萧体内爆fā

出的力量并没有被萨都等人接收到,从而使他们没有受到伤害。

轰然爆zhà

开的纯白光芒,充溢着光辉与醇正。

然而它们看起来纯白并不能阻碍它们本身具有的危险性。

萨都等人眼睁睁看着整个空间被这股纯白力量崩碎。

就在崩碎的同时,那颗巨大的眼瞳上空蓦然出现一块极大的空洞,空洞上方数道黑色的影子相互紧紧抱着坠落到地面,砸起重重的烟灰。

然而这样的外来者,却没有被眼瞳的力量所消融。

众人惊讶莫名。

抬起头望去,才发觉掉下来的这些人中坠的位置极好,竟然洞穿了整个眼瞳。

眼瞳的力量在着无数年里,实jì

上早已消弱到微乎其微。

从下面去冲击它,它还能够强力压制。

然而谁若从上层突pò

而来,它的实力则完全没有能力却抵制,反而只能任由他们从自己的眼瞳中穿过。

“唉——”一声长叹。

眼瞳被洞穿的那一刻,林萧的意识海中那片封印海中,无数的眼瞳忽然消失。那颗一直紧闭的眼瞳在最后一刻瞥了一眼鸟状意识表象方向,随后悄然消失。

只剩下那条人首巨蟒,像是参天巨人一样,站立在大海中。

渐渐变成一尊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

然而那漩涡却并没有随着他举止的结束,而消失。

那道被抽离自己封印海的封印意识,怒吼着望着海面上高耸的巨人雕像。

其他四道封印意识为了解救它,也各自展开了强dà

的能力,想要去解救这个封印。

却发觉那道石柱大雕像,从蛇尾处一直延伸到人首处,几乎横贯了整个海面。

而整个海面上,更是浮起一层强dà

的阻隔力量,将它们的力量尽数弹回。

在四大封印纷纷被挑动出怒火的时候,那道术元封印,突然在海底中看见一滴凝而不散的血雨。

那滴血雨,似乎早就在海中存zài

,而后,在术元封印看见它的瞬间,咻的一声贯穿了整个意识封印。

意识封印目楞着望着越来越远的海面,向深海越深处,慢慢下坠。

同时,数道血色的捆线将术元意识封印紧紧捆缚

督纳愣愣地望着眼瞳在哀叹中渐渐消失。心中忽然腾起一丝倦意和愤nù



倦怠于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被天生赋予的使命,就这么简简单单被头上突然坠落下来的东西砸毁。

于是愤nù

忽然间腾起,他不甘。

不甘于自己的族人历经无数年的抗争,就这么被一群人类销毁。

蛇族王朝?

天下霸业?

督纳从来就不是傻子,他知dào

凭借着自己身后的这数百个族人,想要重建上古蛇皇王朝,简直是痴人说梦。

老克塞刚刚抬起头,就感觉到一股绝强的力量从侧方击打在身体上,自己则像是一颗被扔出去的铅球重重地摔打在墙壁上。

这时,萨都等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即冲来一顿砍杀,却发觉这些蛇状生命的反应能力超出他们的理念。

几乎在整个空间内的大混战中,明显人数稀少的蛇族强dà

无匹的力量层次,根本不是这些受伤的小兵们能够抵御的。

即便是已经反应过来的内达卡等人,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而无力自拔。

督纳挥手让族人围剿那些可恶的人类后,独自一人望向了双眸发白的林萧。

林萧一直垂着头,这时候终于抬起,望着督纳,诡异的一笑。

笑容一出现,督纳就预感到了危险,立即闪退向后方,然而,林萧已经贴身而来。

林萧的拳头力道并不大,但是上面附着着的萨满力量,却刺锐的可怕。

督纳仰天长吼,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

这时,一道黑影猛然从侧后方扑向林萧,林萧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

督纳趁此机会,赶紧脱身而去,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已经无法为战斗而战斗的老族人。

他饱含着泪水,看着族人与林萧殊死搏斗,恶狠狠地将这些人的面目全数记在脑海中,什么都不说,猛然挥手,像是一只只常年攀爬在山峦雾瘴中的猴子,嗤嗤中便朝上爬去。

摩诃**的具备者,如老克塞等人自然不会放过蛇族离去的机会,纷纷发出自己的独门绝技。

不知有多少蛇族人因此而毙命当场。

同时那些从茅草屋中钻出的新生蛇族人,连一丝眼瞳之力都得不到,甚至有很多刚出来就被混乱的人群宰杀当场。

督纳仰天长吼,颤动着身子,伸出臂膀,将那些击向自己的武器和气劲全数阻挡。

他神情怨毒地凝视着林萧等人,生涩的话语从口中一字一字的吐出:

“终有一日,我要你们人类血债血偿!”

老克塞抬起头,望着督纳,面容上一丝冷笑闪过。

督纳注意到这丝冷笑,警觉之下,立即抬起头,身侧也传来了族人的惊叫声。

下一刻一杆长枪如穿薄纸一般,从他的喉咙间穿过。

他看见一个人挥舞着群灿金色,狞笑着从天而降。

第104章:不擅打斗,还是这个好

阴沉铅云若沉坠下跌地重物,以每小时十五公里的速度向北方叠次推进,每推进一段距离,天穹高远处似乎像有一个挥汗如雨的人用兜子遮着自己的汗水.尔后咧着嘴,抬起自己孔武有力的双臂,将铅云向地面压一压。

铅云从南方而来,像一位跳高选手一般跳上高原,四目俯望,一时洋洋洒洒诗兴大发,一路积蓄着浓浓的雨气,有若诗人的才气般,只待时机一到,便将自己体内的墨水遍洒人间,留下无数墨宝。

它磨磨蹭蹭飘过阿列克城,这座距离撒叶城最近的荒族城市已经在烈烈大火中成了一堆废墟,无数从未曾有过的吊架在城头前方竖立起,飘荡着数不尽的死不瞑目。它沉默地继xù

朝着北方推进,没有一点儿兴趣在这里挥洒自己的才气。

蛮横地巨剑被持剑人当做一柄缺刃口的大斧狠狠地砍在了对面冲上来的荒族军士身上,喷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衣甲和脸面,以至于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毫不理会这人是否已经被自己一击必杀,双臂紧握住巨剑剑柄沿着那道巨大的犹自向外喷血的伤口斜次横拉,对方圆瞪着双眼,努力地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云?死前看不见大地飞絮,是不忠诚的表象。

我——不忠诚?

他的思考在脑海中猛然一断,就此倒地不起。

持剑人将巨剑随意的放置在一旁,这附近已经没有敌人了,尸体是这附近唯一的背景。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随即弯下腰将敌人腰际上的扣带解开塞进自己甲胄内,那里胡乱塞着大约十多个这样的扣带。

一个扣带,代表一个荒族士兵的死亡。

他正准bèi

站起身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蹲下身子,伸出有些伤口的手掌,手掌并不大,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手。

手一把揣进敌兵的胸腔中,在里面摸索片刻之后,猛地向外一拔,血淋淋的手掌上摊放着一颗红色的心。

他看着这颗红色的心,手指在心肉上搓了搓,似是感受上面残留的温暖。

而后,反手扔了出去。

“差不多。”他的声音低低的,听不清楚音质。

他靠着城墙,坐在一个死去敌军的尸体上,伸手将自己的那柄巨剑拖过来,抚摸着它上面经过无数次砍伐后卷曲的刃口。

垂着头,用食指在卷口上一跳一跳的拉扯着,然后是其余指头有节奏的点着,像是在弹一首曲子。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长哨,他心里微微一颤,手指不小心勾到卷口的刺口,一滴血珠顺着刺出的小点溢出来。

他低着头张开嘴将手指啜在嘴唇上,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子,一脚踢在那柄巨剑上,然后小跑着头也不回地往哨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你的巨剑呢?”说话的人是个身形瘦小精悍的男子,戴着深黄色的头盔,拧着眉间,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凌烈劲儿。

“刃口卷曲,扔了。”他依旧低着头缓缓啜着手指。

“抬起头。”精悍男子神情冷淡,沉声说道。

他迟疑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望向男子。

精悍男子眉间颤抖了一刹,随即恢复平静。

这双眼睛

那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整个面容即便凌乱着血水,依旧精致地令人窒息。

更何况,他面容上的表情平静,毫无涟漪,双眸始终看着自己的眼睛。

“报上你的番号。”精悍男子不易觉察的将准bèi

抬起抽打教xùn

的手放回腰腹间。

“北方军团,第四旅,第七队,六排,排长——越仲厉。”他昂着头,大声地回复道。

声音洪亮,没有女性的婉转。

“知不知dào

,你犯了什么错误!”精悍男子听到他的声音,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想法,随即感到自己刚才的原谅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提高音量大声责问道。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换来啪地一声重重的耳光。

他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根本不像刚才在城墙处被卷口刺破手指就去吮吸的人。

似乎一巴掌不足以打醒他,精悍男子双手开弓,啪啪数声,没有一个巴掌留了力,狠戾之气望者却步。

精悍男子打完之后,指着营寨,命令道:

“今夜六排值夜。越仲厉!”

“到!”他昂着头,一张脸满满的都是被耳光扇出的红,口腔内的鲜血顺着嘴角溢出血丝。

“作为惩罚,今天营寨茅厕由你一人清理!”精悍男子,随即放松语气又说道,“刃口卷了,也要带回剑。这是军人的生命。下不为例。”

“是!”他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明无碍,回应更是毫无怨怼。

“解散!”

这里是修罗殿北方军团正式发动对荒族战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进攻,刚刚被他们攻克的城市,是荒族在高原南方最后一座城市——米兰城。

自从兵不血刃地拿下撒叶城之后,在荒族军功贵族的帮zhù

下,阿列克城在顽强抵抗了四天后,被城内的军功贵族出卖给修罗殿。

伏戌波未曾亲临对阿列克城的战争,指挥这场战斗的是罗族的罗羽侍卫,他第一时间下令,屠杀整个阿列克城男性,三十岁以上女子全数杀死,其余女子全数被随行而来的人口贩子,经过交yì

,不知将会被贩卖到何方。

之后,便是对米兰城的进攻。

米兰城对于大多数修罗境民众而言,并没有什么印象。

它是作为撒叶城的一个屏障而存zài

的。

有人揣测当年在撒叶城建立之后,便在其东北方向建立起米兰城,就是因为萨拉丁知dào

这些军功贵族不靠谱,迟早一天会反,所以提前做着准bèi



准bèi

的结果是,米兰城耗费了修罗殿七天的时间,才生生拿下。

修罗殿甚至不需yào

去考lǜ

屠杀,因为整个城市内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越仲厉杀死的那个士兵,大概是米兰城最后一个身着甲胄的兵

越仲厉将粪池用清水做了最后一次冲洗,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挑了挑眉眼,笑了起来。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天穹上空一直积压着的铅云,云层一直向北方连绵,看不到尽头。

他朝四周看了看,现在已经快要入夜,营寨内大多数人在晚间操之后,纷纷和衣而睡。他抿了抿嘴唇,润了润自己的喉,一股腥气依旧萦绕在他的嘴中。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从甲胄内掏出一块馍馍,干裂的嘴唇咬着干硬的馍馍,难以下咽。

越仲厉皱了皱眉,想起军营内发放的那些食物,瞬间就觉得自己手里的这块馍馍是世间最容易下咽的东西。于是他张口嘴,一口咬上去,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后,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在原地跳了跳。

尔后,他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面,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流出,晶莹的泪珠如珍珠一般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小声地哭泣了一会儿,他抹干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自己的形妆,从怀里掏出一块白桦木雕。

从外表看,木雕是一个清俊温和微笑的男子模样。

他痴痴地看着这个木雕,然后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就着远处军营的灯火,对这个木雕进行更深邃的刻画。

刻着刻着,他的泪水又禁不住的流出,眼中充满着委屈。

茫茫人海,谁知dào

那个叫做北宸的男子,在什么地方?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思恋甩出。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将木雕塞回甲胄内,抹干了泪水,听到叫唤声,应了一声后,抬着粪篓走了出去。

“越仲厉,将军正找你呢。”找他的是个稚嫩少年,面容干净憨厚,但身高马大,总是带着笑容。

“是罗将军?”米兰城方向的指挥官是罗羽的弟弟,叫做罗清。

“快去吧。我帮你做。”少年不容他分说,蹲下身子,抢过粪篓,没有丝毫嫌恶的背着就走。

“谢谢你。”

“没事儿。队上现在都很佩服你,今天被扇了那么多巴掌,你一个字都没吭。你不知dào

,老刘回营后也对你啧啧称赞呢。”少年笑着将营寨内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这些都是越仲厉不知dào

的。

越仲厉是中途突然被插入北方军团第六排,一来便是排长,很多人不服气,这小个子长相颇为女性的人能做排长?

这种声音随着兵锋的层层推进,逐渐消失。

越仲厉杀的人不是最多,但一直很勇敢。

今天面对老刘的巴掌所展现出的倔狠,更是赢得了一片掌声。

当然掌声背后,依旧有着关于他目无法纪的说法。

毕竟对于士兵而言,武器如命,丢了武器就是丢了命

掀开帘门,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细细做着战术思考的罗清,越仲厉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报gào



罗清从背影看是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身子,那张留着一缕胡须的中年人模样,使他看起来颇为儒雅:

“坐。”罗清指着帐中的椅子说道。

越仲厉有些不自在的坐在椅子上,抬起眼,愣了愣,看见罗清递上的清茶:

“老刘也是依法办事。伤口没什么事吧。”

“没没什么。他很好。”

“前几天战事焦灼的时候,我得到了来自兄长的书信,才知dào

我的部下中还有一位公主殿下。既然你自愿投身军旅,我自然将你当我一名兵看,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对你有所放纵。当然,你做的很好,勇敢认真,比很多普通士兵更加努力”

“你直说吧。罗将军。”越仲厉打断罗清的话,望着飘在茶杯内的叶子说道。

罗清笑了笑,将几组兵力从沙盘上推进,思考片刻说道:

“修罗王入无名阁多年不曾出,虽然你一直不曾在公众面前出现,但对于上层弥罗八族而言,你的存zài

其实代表着修罗王。公主殿下,伏将军认为你应该回到修罗殿,这是战场,一旦你有所危难,我想问,我应该救你,还是拯救我的战士们?”

罗清目光清明,凝视着越仲厉,语气和善。

“我不会为你添麻烦的。”

“这不是麻烦的问题。如果是荧惑一族,或者是昔日的星族等等其他族类,你参加了战事,即便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会分兵解救你。”罗清背着手,围着沙盘转了一圈,看着沙盘上那道长断的山脉,以及北方几座重yào

的城市,抬起头冷声道:

“这里,是荒族。我们现在取得的战绩并不能代表我们一定可以拿下荒族。萨拉丁和他背后的那几个至今隐忍未发的萨满祭祀厅,一旦被逼迫到生死存亡之际,凭一己之力就能让修罗殿的优势转瞬化为乌有。”

“你不明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出现在荒族战场上,对于荒族静灵堂那两个始终没有对拜伦动作放出口风的首座而言,是非常容易得到的情报。如果你被抓住,你能保证我修罗殿大业的完成么?”罗清的话中流露出深深地忧虑。

“我”越仲厉支吾着,他不怕死,但如果为了修罗境大业而自戕,他没有这个勇气。

“你不怕死。我们怕死。我们担心修罗殿震怒。伏将军刚刚被解除软禁,重新掌握军权,罗族一直依附着北方二族,不能有所闪失。一旦你被抓住,最终替罪羊是谁,你很清楚。”

“三年前的荒族战事,修罗殿的军队一路长驱直入,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就在于萨满祭祀厅九位萨满中的六位出现在了战场上,一举扭转了当时的局势。修罗殿毕竟军事力量有限,对内,南方荧惑一族死而不僵,始终不能彻底扑灭。西方穴族的骚动接连不断。当年的非徒谷也没有彻底解决,情报显示,黑森林深处的那些非徒谷乱民正在准bèi

重新举起自由的大旗对外,平然境对我们始终保持警觉,如若调遣边境军团,请问公主殿下,你认为以平然境那两个党争极其激烈但实jì

上都老谋深算的文武二相,会放qì

这个机会么?”

“攘外必先安内。你是修罗王以下,最尊贵的人。你应该在修罗殿里聆听着三位魔帅的教诲,或者在琉璃海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岛上自由自在的玩耍着。而不是来到这战场上,随时冒着生命的危险,连累你,也连累到数万名战士的生命。”罗清说道最后,已经无法掩饰自己赤裸裸的想法。

“我是越清璃,我是修罗王亲赐的公主,我是修罗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者!凭什么我不能为我的人民做些事?凭什么我不能为了修罗境统一大业作出自己的贡献!”越清璃被罗清说的眼泪滴滴垂落,罗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作出质疑。

“你是象征意义,你坐在公主的席位上,就足够了。为修罗殿征战四方,留给我们这些匹夫。金贵如你,看着,便足以让我们浴血疆场。”罗清情绪逐渐有些烦躁,对兄长秉持着伏将军交予他的这个任务,他的把握随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公主殿下,而有些失了成算。

“这是傀儡!”越清璃红着眼睛,大声反驳道。

“傀儡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修罗王赐予你的锦衣,你脱不了。这是你的命。”罗清背对着越清璃,双手青筋暴起撑着沙盘,沙盘上的沙子悉悉索索滚动。

“那怎样才能脱了它?”越清璃抹去眼泪,神情倔强。

罗清缓缓转过身,望着少女,少女依旧穿着染血的甲胄,甲胄内肯定塞满了她在这一场场战斗中所留下的扣带:

“为什么你要来到战场?让我们为难?”他没有回答越清璃的问题,那不是他今天所要交流的话题范畴。

“那里太冷清。我不喜欢。”越清璃张了张嘴,眼神微微一亮,而后黯淡下去说道。

“要找到他,就需yào

走遍山水。不走出冷清的宫殿,我怎么去找他。”这是她心里未说出的话。

罗清苦笑着摸了摸眉:

“算了。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们需yào

修整,我会将你的想法转达给修罗殿。如果你一定要离开宫殿,那就去后方吧,至少伏将军会保护着你。”

“谢谢。”越清璃站起身子,她虽然不满yì

这个结果,但至少争得了某个申诉权。

看着越清璃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罗清拍了拍沙盘,摇着头自语道:

“这比荒族战事还要费神啊。”

“报gào

!”越清璃离开没多久,急探便带着信件而来。

“说。”罗清很快收拾好心情,看着沙盘,对今后的战况进行着分析。

“我们在东北方向发xiàn

异类生物。像蛇一样的生命体。”

“像蛇?”罗清蹙起眉头,接过急探的信件。

良久之后,他挥手让急探退去。

“夭族?”罗清看着帐中的灯火下那块巨大的沙盘,眉头皱的越发紧密,荒族的局势似乎正在被改变。

第105章:搞阴谋的应该光明正大一点!

铅云沉坠着拖着越发庞大的身躯,越过仰头看着它漆黑厚重身体的女子,以及帐篷内闪烁的灯火,继xù

朝着北方缓缓推进.

北荒高原只有一道绵延山脉,这道山脉总体海拔高度并不高,若叠加着高原本身的高度,则成为少有的高峰。

铅云低吼着缓缓推移着向前,迈过庞大断裂的山脉,终究抵不过这高耸山峰的穿插,悉悉索索的雨水顺着山脉的高云,向地面稀稀落落的飘洒开。

雨水浸润着荒野上枯寂很久的草木,唤醒了由于天热而沉睡在沙漠中郁郁寡欢的野兽,也敲打开几乎已经凝实起来的沙子。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这道山脉从山顶处一直向下延伸出无数道ru白色线段,笔直绷紧始终不怎么动的线段,在雨水的润湿中渐渐有了一丝颤抖。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朝南一面的山坡上,在几场重yào

战役中都未曾露面的伏戌波负手而立,眸眼平定凝静望着十步开外,不断辐射着萨满信仰元力的屏障。

他的实力,暂时没有办法直接以肉眼看见那些线段。

萨拉丁为了威慑敌人,故yì

没有将萨满屏障中的元力辐射波动全部收紧在线段内,而是溢出少许,用以警告敢于闯入荒族本土的人。

伏戌波缓缓抬起头,目光像是要跃过高耸的山脉,看一眼隔着山脉背后的广袤荒凉土地:

“真想迈过这屏障,看看荒族的大地上,那四海的神奇。”

伏戌波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叹息着说道。

“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迈过这道山脉。”一个声音像是从亘古的荒原上吹荡而来,伴着铅云细雨狂风灌进伏戌波的耳朵。

伏戌波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模样,他的身后一直贴身保护着他的侍卫们迅速拔出刀,神情警觉地望着黑色的天穹:

“萨满祭祀厅?还是静灵堂?或者是常年守卫在萨拉丁身边的大侍卫长?”伏戌波一边开口猜着,一边挥手示意背后的侍卫离自己远一些,只是招呼着星族圣女跟着自己,朝着屏障走近了几步。

脚步稳如厚土,一步便是一朵血色曼陀花开。

星族圣女跟随在他身后,看着他脚下一步一朵曼陀花,心中不免产生起复杂情绪,想起那个已经被五马分尸的男人。

“现在回忆是没有用处的。”伏戌波的声音平静至极,透着一股强dà

自信。

星族圣女微微低身应了一声,随即全身泛起银白色光辉。

她的光辉与萨满术的光辉截然不同。

如同群星繁密的天穹,璀璨夺目,却孕育着无可置疑的毁灭力量。

“星族的末代圣女,静灵堂紫袍首席——席克亚,欢迎您的到来。”

“哈哈。”伏戌波的笑声透着一股爽朗,但语调却突然冷凝下来:

“星族的末代圣女现如今,是本将军的侍女。本将军什么都不缺,只差一个随侍的侍卫,不知席克亚首席有没有兴趣”

“我来到这里,只是想看看被称作武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被软禁在修罗殿三年,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充满怨念的怨恨者。你的封胥山呢?你的那条老狗呢?”席克亚的声音始终围绕着星族圣女和伏戌波,而他的身形所在却无法确知。

伏戌波轻轻搓了搓手,感受着其中的粗糙:

“老狗和封胥之间的关系,已经被静灵堂知dào

了?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静灵堂知dào

的事情还有很多。伏将军,此次战事刚刚开始,并不是每个荒族男儿都是撒叶城的匹夫和拜伦那个孬货。所以,我代表半个荒族对你说一句:我们等着你来。”

席克亚的话音刚落,伏戌波眼前看不见的屏障在颤抖中忽然大放光彩,光彩夺人,伏戌波眯着眼睛一步不停的继xù

向前。

然而耳边却听见数声凄厉的惨叫。

那是刚才在他的命令下,趁着屏障被雨水激荡出缝隙,准bèi

觑着空子进入荒族大地的军中高手,被屏障上所附着的强dà

力量所宰杀当场所发出的惨叫。

伏戌波面色微微一变,似是没想到静灵堂的紫袍首席居然有权限动用屏障。

“我自然是有备而来。”席克亚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解释道。

这是个威胁,也是警告。

伏戌波抬起头,脚步不再继xù

向前,抬起臂膀横隔着还在勉力向前的星族圣女:

“荒族战书,本将军收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待着首席的来到,我必将亲自迎接。”

“那是黑暗世界的战斗,要迎接我,也应当是湮修罗,而不是在战场上的你。”席克亚毫不留情的反讽着伏戌波的空头支票。

“那批人,传来消息了吗?”伏戌波静静地站咋屏障前半步的距离,沉吟良久后,问道。

“没有。”圣女低声回应道。

伏戌波点了点头,没有再去纠结这个话题,低下头望着脚下那朵只盛开了半朵的曼陀花,想起三年前在那座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抬脚在沙海中用力碾了碾:

“找到裂缝了吗?萨拉丁,已经快要出关了吧。”

“屏障非常严密,我的星辰之海,无法插入,相当排外。”

“我的情况和你一样。回头再去找找那队消失的小队。”伏戌波转身朝着山坡下走去,声音穿过风,钻入星族圣女的耳朵内。

星族圣女抬眼看着伏戌波的背影,一丝怨恨还是忍不住闪过眼眸,一直垂落在双腿间的手迅速的一紧一松

山脉的另一面,席克亚盘坐在沙漠上。厚实的铅云已经停止了下雨,朝着北方继xù

挺进。

“感觉如何?”静灵堂里另外一个黑袍首席——蒙戈,站在雨后的沙漠上冷声问道。

“不容乐观。古旧之路的情况你已经找到原因了?”席克亚摇了摇头,随即想起蒙戈负责的事情,回头问道。

“夭族出世了。”蒙戈沉默片刻,苦涩之意浮上他那张风霜的面容。

“谁做的?”席克亚惊讶道,显然他还是第一次知dào

这个消息。

“说不准是谁。但肯定的是,他们是要借用古旧之路最后的那个传送阵。”蒙戈眼眸微垂,看着脚下的地面说道。

“荒族内部还有内奸。否则,那队修罗殿小队伍,根本进不来这个屏障。”席克亚没有继xù

纠缠古旧之路的问题,这是属于黑袍系的事情。

“我们都知dào

那个人是谁。他做的那么明显。”蒙戈微微蹙眉,不喜席克亚这样明知故问。

“祭祀厅怎么说?”席克亚沉默片刻,问道。

“指望祭祀厅那帮子到现在还在争权夺利的人,不如我们自己去解决。”蒙戈面容上闪过一丝讥诮。

“拜伦带走了大批精英。他出事之后,我们也对整个静灵堂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现在还能动用的,根本无法满足整个局势的布局。更何况,湮修罗始终不出现,我们便没有办法动用全力。就如大萨满不出关,修罗殿就一直压着火慢慢蚕食荒族一样。”对于那个时间的旅者,席克亚对他的忌惮极深。那个人几乎就是所有黑暗世界的克星。

唯一占有优势的便是,不知是不是湮修罗太过强dà

的实力导致他本身的超强自信,他所领导的修罗殿秘密黑色镰刀,人数一直保持着三个人。

湮修罗,司丽雅,以及一个始终在黑暗中的神mì

者。

“司丽雅没有离开。”蒙戈明白席克亚的潜台词,想了想,还是将这个信息转告给席克亚。

“伏戌波也不好过。三年之约,范小花死了,司丽雅还活着。这个女人发起疯来,我们虽然没见过,但是从南方荧惑一族传来的信息来看,不在湮修罗的冷血之下。”席克亚说的话不尽不实,瞥了一眼始终站着的蒙戈,说道。

“我总觉得这云来的太诡异突然,恐怕之后要出现一场我们情报中看不见的变故。”蒙戈不再理会席克亚,抬起头看着不断朝着北方缓慢前行的铅云,皱眉说道。

席克亚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子,这段时间的嘴炮其实是拖延时间。

作为静灵堂三大首席,其中的明争暗斗不亚于战场上的血雨腥风。

方才借用屏障,对伏戌波进行威压,实jì

上已经超出席克亚本身的实力。

更何况伏戌波身后那个以星光璀璨为元力的成长潜力巨大的星族圣女的威胁。使得席克亚受到了一些伤。

偏偏就在他准bèi

好好调养的时候,黑袍首席蒙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这让现在二虎相争的他们而言,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只是不知dào

为何,蒙戈并没有出手。

蒙戈回头笑了笑,笑的颇为玩味: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完,两人就此别过,一个沿着古旧之路向着圣城特洛兹方向奔去。

另一个则留在这里,借用屏障上丰盛的元力,不断地补充着自身的实力,以期待能够在最短时间内阻挡住后面即将来到的贝萨影都军队。

是的,在这一段时间内,并非如老克塞认为的那样,萨满祭祀厅对整个荒族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反而知dào

的很清楚,两位静灵堂首席更是知dào

更多的详细情报。

拿破仑的诡异动向,拜伦的叛变,连续三座城市的相继陷落。

都以最快的速度呈现在两位首席的案头。

在他们两个人分别的时候,圣城特洛兹内一座巨大的古旧圣殿内,一片白光闪耀,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圣殿内。

第106章:荒族,萨拉丁,你。

云沉如山,重若千钧,缓缓推压着朝北方而来.

云墨成山的尽头,一座小城孤零零地蹲落在漫漫荒野。

小城外表土黄,就像是小孩儿遇着土方和黄泥,随意堆垒出的城墙。

荒野的风打着旋,抽劈着一排排压低野草,一遇见这座矮小的城墙,便成了初嫁的小媳妇儿,委委屈屈,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再也吵不起闹,撒不起泼,生怕惹恼了这小城里的什么。

小城从外表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城。

不仅比不上巍峨大气充满活力的撒叶城,就连那座苍老古旧的漫溢着暮气的贝萨影都都无法比拟。

它低垂着身子,像是隐藏在绿野森林内的小草屋,非得柳暗花明,方能找到这隐匿于郁郁葱葱间的小城。

即便它便在这荒野之上,即便它就在这广袤无际的荒原上,即便它垂立着时光的井绳抛弃光晕的四野。

它依旧只是一座小城,一座不刻意去关注,便会遗忘的小城。

末时的日子,九层内无数双眼睛都试图看清楚这座小城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它怀抱中那些生存着的人类,所做出的哪怕是一个平常的小决定,都将会对未来的修罗境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南方的荧惑一族,曾经的星族,西方正蠢蠢欲动的穴族都未能产生这样的强dà

影响力,即便他们已经强dà

到可以正面抗衡修罗境的百万雄师。

甚至荧惑一族依靠着连绵的山脉,将不善于沼泽战的修罗军硬拖在南方,牵制着相当一部分修罗境军事力量,依旧没有引起其它地区的关注。

只因为,那些高层都知dào

,他们的存zài

只是负隅顽抗的一个背影,一个决定着修罗境是否会得到修罗殿一统还是从此分割为两半重yào

战事的背景罢了。

之所以如此,仅仅是因为,这座小城的正北方向,那矗立着的灰色巨石。

那是一块不知dào

从何而来的巨石,整个石头的颜色叠层趋向越深的灰色。

灰色最深处,几近于黑,如同一个黝黑的深洞。

那是这方灰色巨石上唯一的孔洞

晦暗夜空,狂风在百米外呼啸狂卷,深黑色的云层继xù

积蓄着更多的力量,等待着后方更多的云层加入。

土黄色的城墙,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微风吹拂着黄石上的灰,像是已经丢弃多年的残垣断壁。

忽然一道高大的背影出现在城墙的最北方。

夜空深沉如墨,整座小城也在黑色笼罩中,毫无特殊。

然而,这道背影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整片天空都为之一闪,放出一瞬的光亮,照映着他的影子。

影子身形极其高大,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带着一股迫人的威慑力。

那双肩沉着凝滞,似乎哪怕整个天地都压在这双肩膀上,都不会让它颤抖一丝。

身形双手垂立,微微抬首,目光平定似是近看,又似远观,前方那方灰色的巨石。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如刀,像是要剜去这块灰石,一眼看尽这灰色巨石内的表里。

他看了很久,直到一股深紫色的光芒从方石中间如这些日子一直持续的那样,冲出方石,如囚龙脱狱,困龙挣锁一般,一头扎进天穹中的深黑色云层。

他的目光顺着那道紫色光柱一路朝上,看着它钻进那片已经待在这方巨石上方三年日子的深黑色云层。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紫色柱光轰然崩碎,像是深黑色云层中有谁突然压下一块方石,将原先笔直的光柱压碎成四散的喷泉。

那紫色犹如砰然绽放的艳丽紫色大荆花,散发着夺目的璀璨绚丽。

只是这如同圣迹一般的美丽,落在高大身影那双深邃目光内,却浮盈着深深的忧虑:

“你也知dào

快要来不及了?可你是怎么知dào

外间发生的一切呢?”他喃喃自语像是询问,可神情和眼眸内却无丝毫询问的意味闪烁。

“无论最终你能否顺利出关,我都会坚持到最后那一刻。”紫色光柱如烟火璀璨,也将如烟火般化作灰烟,消融在漫无边际的黑夜。

他转过身,昂首阔步走在小小的城墙上。

他的身影相对于这小小的城墙而言,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当他踏步的时候,整个城市似乎都在他的脚下匍匐。

那是千万人才能打造出的无畏霸气。

便在这时,一双黑色胶鞋蓦然从半空中踏步而出。

他那双一直平静的深邃眼眸猛然抬起,像是一只脱匣的猛虎,凶蛮霸气对着半空中的人,饿虎扑去。

永远的眼罩罩在眼前,遮蔽了所有的天空和色彩,也消融了那张平静面容下所有的情绪。

黑色胶鞋微微侧身,避过这充满野蛮气息的霸气。

避过的下一刻,一抹比黑夜更深黑的光斜刺里对着无形的霸气劈下。

半空中一道闷哼穿过,显然那道比黑夜更深黑的光,受到了这凶悍无匹野蛮凶厉霸气的伤害。

“荒族,萨拉丁,你。”黑色眼罩微微歪了歪头,与一个月之前相比,他的声音像是被石头磨损过,而后剔了毛边的金属音调,越发的使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波动。他的语速则像很多年未曾说话一般,简单到令人不明所以。

高大身影自然不是普通人,他神情冷漠,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的霸气不会伤害到半空中的这个被称为“时间旅者”的强者。

他听懂了这简单的六个字。

因为他听懂了这六个字,他一直如剑一般直硬的眉,微微蹙起:

“你并非不可战胜。”

“我来看看他。”湮修罗的目光并没有如同城墙上的人所预测的那样,看向那块方石,而是偏转到脚下的小城。

城墙上的高大身影随着他的目光调整着视线,略带些疑惑,看向小城。

小城虽小,然而其中偶尔闪烁出的光,依旧微弱如蝼蚁。

这种光,在常人眼中几乎不会注意。

但在湮修罗和城墙上的人眼中,却清晰的仿佛就在眼前闪亮。

“我会杀死他。”高大身影声音平淡如水,寻常的便像是忙碌一天之后,回家应该吃个饭填饱肚子犒赏自己一天的辛劳一般。

湮修罗面无表情,平静如水,毫无涟漪波动,朝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后,转身消失在深黑的夜空之中。

他身后那道影子踉跄着脚步正准bèi

跟随着一同离去,城墙上的高大身影沉吟片刻忽然说道:

“他朝着坚石铁心越来越近,你的作用也将越来越小。控心者,你在他的眼中,已经没有太多存zài

了吧?”

那道影子捂着胸口,咽下腹腔内不停涌出的鲜血,扭过头,望着城墙上的高大男子,清如莲花般的容颜已经冰霜一片:

“你管好自己吧,奥斯曼。”

说完这句话,她急忙迈开步伐,趁着那道由湮修罗开辟出的时间隧道关闭的前一秒,挤进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萨满祭祀厅萨都离去之后的首席萨满,奥斯曼站在夜色中,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袂,凉意沁人。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刚才那道白色光芒闪过的方向,轻声自语道:

“萨都是你吗?”

那个方向,坐落着一座破败的圣殿,圣殿内,萨都等人在后来加入的军功贵族的帮zhù

下,终于开启了古旧之路尽头的传送阵。

不过让他们感到遗憾的是,虽然阿道夫·查理,杀死了蛇族的新一代强者督纳,但其余人却没能够尽数杀死蛇族的残余族人,使得几个蛇族沿着那道镜壁一样的山壁,爬出了封印了它们无数年的古旧之地,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萨都拍了拍查理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它们的寿命很短,只有一小时左右,很快便会死在外面。”

然而他的话语并没能起到平定人心的作用,每个人一想到那些蛇族最后的疯狂时,都感到心中惊悸万分,纷纷觉得自己能够捡回这条命,真是天则之眼的保佑,萨满福音的祝福。

因为,那短短的一战中,内达卡一方三十多人,死去二十四个人。

而萨都这方,也只剩下七个人而已。

双方伤亡比例:三比一。

当一个声音在圣殿中响起时,即便是微笑的萨都,都收敛了笑容,再也没有微笑的心情。

那声音说:

“古旧之地的那些夭族们,一旦离开古旧之地,生命力和精力都会以十倍的速度成长,只要天地间元气足够,他们便能收纳元力于身体中,淬炼出强dà

的肉体,肉体越加强dà

,他们的寿命就越长,越长的寿命,就越难以被击垮。”

萨都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圣殿内两壁间的灯柱缓缓亮起,一个苍老佝偻戴着破毡帽的驼背老人拿着扫帚,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你”萨都张着嘴,望着这个老者,一时间忘记言辞。

身后的杜科则抢步上前,看着苍老的人,惊讶与骇然之色交杂错陈在他的面容上:

“你没有这么苍老!”

“任谁窥视着天则之眼,都会变得苍老。小杜科,别忘记,我今年已经一百七十五岁了。”那老人抬起头,苍老的面容浮现出和煦如阳光般的温润笑容,微笑着说道。

第107章:你这是想表明我的危险性?

“你们比我预料的要迟些.”老人拿着扫帚清扫着地面上的积尘,圣殿侧壁上的灯火折射着尘埃,散发着氤氲的光辉。

“依靠屏障?”萨都没有顺着老人启开的话题继xù

,抬起手捂着嘴重重地咳嗽着,问了另一句。

老人听着萨都的咳嗽,手上一直稳稳拿着的扫帚竟然有了一丝颤抖。

心平如镜,却被这咳嗽惊起了涟漪。

他停下清扫地面的动作,缓缓直起腰背。

腰背在这些年里已经弯曲的仿佛他生命的常态,此刻渐渐挺直,落在传送阵前众人的眼中,总觉得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他的身形瘦削,原本弯着腰身形矮小,但直起脊背后,却有着相当的高度。

他的神态从容,目光悠远,慈悲与怜悯是他显露在众人眼前的感观。

他提起扫帚,轻轻地在地面上敲击了几下,几片晕黄的黄斑浮现在他的眼眶四周。

那是老人特有的老人斑,显示着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了许多人的想象。

一百七十五岁。

这在平均寿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的死亡地界,也是相当久远的年岁。

他将扫帚抱在胸前,视线低垂,游离圣殿的地面,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思考着怎样的措辞,才能够打消萨都的顾虑。

从传送阵出来的这些人中,许多都是第一次来到圣城,他们好奇的张望着这里面的陈列,目光从最初的好奇逐步发展到狂热。

这座圣殿,虽然残破腐朽,尘烟弥漫,除了眼前的老者以外,没有一个多余的人。但是圣殿上的壁画,却明确无误的显示着天则之眼的浩瀚与威仪。

他们的目光在狂热之下,身子和心灵也越发恭敬,敬畏着这座城市,也敬畏着萨满时代最为圣洁的城市。

即便是神经错乱的磨子,在圣殿中也能够体会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威仪。

古旧之地期间,在最后关头神情恍惚不自然的白采薇,站在队伍的最后,望着这个小小的破旧圣殿,张着嘴而后急忙捂着,瞳子里闪露着惊讶的光彩,似乎没想到荒族真zhèng

的统治阶层,所待的地方竟然是如此破旧。

唯有一人表情属于无所谓,似乎丝毫不曾注意到这座破旧的圣殿内所凝缩着的纯粹萨满元力。

林萧从踏出传送阵开始,便发觉这座看起来破烂不堪的圣殿竟然凝聚着极其浓郁的萨满元力,如果哪一个萨满修liàn

者在这里面修liàn

,大概能够以十倍于外界的速度,疯狂的增长着自己的修为。

神思如此想,动作却比他的神思更加迅速——早已恢复无碍的小循环,快速地旋转吸取着这比古旧之地内诡异的萨满元力更加纯粹的元力。

然而林萧的小循环刚刚开动,便被前方一直拿着扫帚的老人发觉。

老人常年待在这座圣殿内,无论是风吹雨打,还是晴空万里,都坚持着苦修士的生活,对于这座圣殿内浓郁的萨满元力的流动规律和大体容量,已经了然于胸。

老人在思索,身体却忽然间从众人眼前消失。

“啊!”老人消失的那瞬间,林萧便感受到了元力的波动,他急忙后撤,然而他虽然在体内萨满封印的帮zhù

下身具天满术,但是实jì

的运用能力还处于萨满术范畴之内,修liàn

时间之短促,信仰之薄弱,哪有常年累月单纯修习萨满元力的老者来得强dà

与敏锐。

“小娃子,做客的道理,你师傅没教过你么?客随主便。我这主人的意见你都没有询问一下,就随便拿主人的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品质。”林萧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整个肩头都被老者那只并不宽大的手掌,捏地火辣生疼。

老人的手法极其精妙,眼光也极其老辣。

他在林萧身上一摸,便发觉这少年郎的与众不同。

随即林萧只觉得那火辣在全身经络中蹿了一圈,之后老者靠前两步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把它们都还回来。我饶你不死。”那一刻老者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瞳闪过刺骨的冰冷。

林萧龇着牙咧着嘴,整个面容已经扭曲纠结在一起。

老者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林萧是不是同意,那张一直搭在林萧肩头的手掌,在林萧肩头用力的向下一摁,随即迅速的提起,一股精纯的萨满元力便在这一摁一提的过程中,从老者的手掌间被吸了出来。

林萧惊恐万分的感受这一幕的发生。

意识海中那只鸟状意识表象居然也没有丝毫动作,任由数不尽的萨满元力顺着老者的吸力,冲霄而去。

从老者瞬间消失在原地,将手搭在林萧的肩头,而后说话动作,一气呵成,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半点插足余地。

老者吸取出来的萨满元力并不算多:

“你吃了多少,我拿多少。”他松开手,拍了拍林萧的肩头,转身向前走去。

他的身形此刻早已不是佝偻状,瘦削如同竹竿一般。

那一刹间的冰冷褪去成原有的温和。

林萧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肩膀,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感到无奈和遗憾。

前方的那个老人不是萨都,也不是杜科。

能够将自己身体中攫取自这片圣殿中的萨满元力全数扯回来,而不损失自己一分一毫其余的元力,精妙至这等境界,他自嘲一般地撇了撇嘴,放qì

了一些最初感知到这片浓郁萨满元力时,所产生的想法。

老人并没有向前走太远,圣殿里除了萨都压抑的咳嗽声,所有的人竟然都在注视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转了个弯,脸颊上那两簇短散的眉毛,花白如雪,透着一股子宁和:

“修罗境白族的孩子,你好生安歇在这座城市。这里是圣城,我们不会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做出粗鲁的事情。”

白采薇稍稍瞥了一眼自己的四周,那些荒族的人目光狂热地望着老人。

她忽然看见萨都,萨都对她点了点头。

“嗯。”她答yīng

道。

老人满yì

地点了点头,将扫帚搁在传送阵前的踏板上,蹲下身子,握起拳头对着踏板轻轻地叩了几下。

整个传送阵就在众人眼中无声地化作灰尘。

“圣殿,是圣殿。”他站起身子,视线落在萨都身上,萨都咳嗽地越加厉害

远方的云层内隐约传来轰鸣的雷声,响在耳畔,林萧揉着自己肚子躺在床铺上。

躺了一会儿后,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手在中途忽然一顿,才想起,那颗泪珠已经消失了。

“不知dào

小猫咪现在怎么样了。”他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的精神世界发生的改变远远超过他外在的改变。

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个好不容易拥有的宁静夜色里,他应该好好消化天满术,和从鸟状意识表象处所得来的无数各种法则**。

然而他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在睡梦中潜入自己的意识海,看看那块与督纳战斗的地方,现在如何。

林萧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此时他不想睡去。

他还在想着圣殿中浓郁的萨满元力。

那浓郁精粹的萨满元力,虽然已经远离,但此刻就和呆毛妖妖咬着自己臂膀时传入的元力一样,诱惑着他。

他不知dào

自己会在圣城待多久。

他只知dào

,在圣城的南方,那个屏障的南方,那座撒叶城里,有一个男人,一个模样憨厚,实力强dà

的男人。

想着这些,他心里微微一动,小循环系统内一直平缓流动的萨满元力慢慢地加快了速度。

他猛地爬起身子,神情惊讶地看着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远方雷声不绝。

然而黑暗的世界里,一道浑身湿漉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

那个身影低垂着头,浸湿的身体流淌着漫溢的雨水。

随着这个身影的出现,林萧小循环中的萨满元力波动的越发厉害。

林萧意识到,外面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和萨满元力一定有极为密切的联系。

正待他准bèi

下床,打开门时,一声冷哼忽然炸响在他的耳畔。

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胸口,意识海中的银色峭壁上无数的小喇叭猛然爆fā

出璀璨的银白光辉,那光辉如电一般射入小循环中,小循环迅速将这些从意识海里送出的萨满元力转化为林萧的防护罩。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起落之间,一波雷声都未曾消失。

林萧捂着胸口,首先看着身体四周腾起的防护罩,莫名的感到一种安全感。

随即看着外面蓦然出现在墙头的人。

那是一个身影矮小的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

他蹲在墙头,看着门内的林萧,随即目光扭转,看向院子里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身影。

林萧想做出某些举动,那冷哼声在耳边响起:

“无魂者,如果你开了门,即便有萨满术的自我意识防御,你也会被侵染的。最近,屏障不稳定,古旧之路又被你给毁了,很多魔物正在蠢蠢欲动。”

林萧张着嘴,半晌才问道:

“你是谁?”

“静灵堂。”随即,这个矮小身子的人飞窜出墙,一柄长刀霍然在手,长刀上银白光辉流转,对着那道水鬼般的身影重重的劈了下去。

第108章:你对得起我等你多年的痴么

绵延的云层,围绕着圣城特洛兹五公里以外的地方,寸进都不可得.

仿佛整个圣城的四周有一口透明的罩子罩在上面遮蔽了所有的外在威胁和侵染。

矮小的城墙上,奥斯曼负手而立,远望着五公里以外的云层。

云层平静地积蓄着自己的厚实度,忽然一片火红蓦然在云层中炸开,如同一朵突然胜放的花朵。

奥斯曼那双如剑一般直而凛冽的眉,面对着这远处的奇景,纹丝不动。

他似乎知dào

,在这之后必然会有更加惊人的变化出现。

火红在云层中炸开,轰隆隆的雷声也顺着风的方向,送入奥斯曼的耳畔。

在奥斯曼眼里,云层再厚也不会对圣城特洛兹产生影响。

他只想知dào

,这最近一段时间从南方飘来并越积越厚的云层,到底要做些什么。

云,自然不是普通的云。

雷,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雷。

奥斯曼确信,这云与雷,和侧方那方巨石内盘坐闭关自悟的强者无关。

萨拉丁要面对的是方石上方的那层叠的云,云中蕴含的气息,是来自于天则之眼的俯瞰,谁能够冲破它,谁就能够跨进梦寐以求的境界。

只是千万年来,能够跨进去的,从无一人。

天则之眼所附着的云,与奥斯曼眼瞳中倒映着的火红色云朵泾渭分明。

便在这雷声轰鸣的下一刻,那云层间突然出现一道巨大而狰狞的黑色影子。

影子倒映在火红中,它的手臂高高扬起,手上持着一柄铁锤一样的物体。

它的手臂向下猛力挥下,那铁锤一样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云层上。

仿佛一个铁匠正在铸炼着绝世的兵器。

而那云层便是那炉台,那火红便是那炉火,那雷声便是那淬炼兵器时敲打的声响。

也许这都是想象,然而作为萨拉丁之下的第一人,奥斯曼自然不会这么浅薄的认为这只是一个似像非像的模糊身影。

这从南方飘来的云层,根本就是一个绝世的凶魔。

那云层就是孕育它的卵。

“天则之眼的启示,不是修罗境搞的鬼。是真的有大魔要降临死亡地界。”那个在圣殿中震慑了林萧的老者佝偻着腰背走上墙头。

他的面容比刚才在圣殿中更加苍老。

奥斯曼偏头看了一眼说道:

“窥视,本来就是泯术中的邪法,你的生命在流逝。天则之眼认为我们需yào

经受大魔的淬炼,那就让它来。”

老者抓着墙垛,望着远方云层内的火红渐渐消失,面容带着忧虑与无奈:

“多事之秋,我不多看看,始终不踏实。”

“看了只会让你更加不踏实。”奥斯曼摇了摇头,语带不屑地说道。

“看看,我知dào

的会多一点,准bèi

起来也能更加充足一些。这是一尊校级的大魔。修罗殿杀戮过重,破坏了修罗境的平衡,导致原本只能从摩诃境,琉璃境,净土境才能冒出来的死狱大魔们,看见了新的出口。我没想到,新的出口送来的第一个大魔,竟然是一尊校级大魔。魔啊,有多少年未曾在荒族的土地上出现了。一直被萨满元力压制的那些小魔物们,最近蠢蠢欲动,静灵堂内的【汹组】正在四处扑杀。”老者耐心地解释着,并不理会奥斯曼的骄傲。

奥斯曼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打断老者的话语,直到这时才说道:

“不用扑杀,这尊校级大魔离实力越强,那些魔物死灰复燃的速度就越快。让【汹组】休息着吧,凭借着圣城内的萨满元力,那些魔物不敢多有动作,最多就是些死物罢了。”

老者收回视线,平静地说道:

“城里多了一个无魂者。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

奥斯曼神情微微一怔,沉思片刻说道:

“与萨都他们一起来的?那就是说,古旧之路也是他破坏的咯?”

“你怎么看?”

“你看了怎么样?”

两人各自同时问出。

“无魂者。死亡地界千万年来也只是传说,传说如今就在这城市里。你难道没有半点想法?”老者神色泛起一丝激动。

奥斯曼摇了摇头,冷声拒绝道:

“我不是泯术的修行者。我劝你也不要做这种事情。无魂者,在我看来,就和萨都的‘圣哲者’一样,只是一种名头,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嘿嘿。如果没有那么神奇,以湮修罗的高傲,又怎么可能三番四次的帮zhù

这个少年郎。无非是看中了他无魂者的资质。修罗殿曾经的第一魔帅,云海潮又为何会收他为徒?我看,和湮修罗,以及我们想的是一样的目的。”老者笑的邪恶,表情依旧温和。

“别忘了,他还是一个外来者,不是死亡地界原住民。”老者忽然抬手一指北方的巨石,对着奥斯曼冷声问道:

“难道你就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千万年来没有一个锻灵期达到尊者境界吗?我们没办法突pò

锻灵期到达尊者境界,可是这石头内闭关的人却可以。”

“那又怎样?不靠自己的力量突pò

,却要借助外器,这根本就是舍本逐末。”奥斯曼毫不动摇自己的理念。

“奥斯曼!”老者手臂高高扬起,使劲儿的晃动着,激动道:

“现在是荒族生死存亡之际。你为什么还要固执的遵守着那些道理!军功贵族和教权的分离,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和阿奎那之间争论的焦点吗?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让萨拉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自我修liàn

的尊者,你将获得怎样的利益!”

“住嘴!”奥斯曼沉声道,老者顿时觉得一股庞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即便以他的实力,也不得不为之屈服。

“我主张建立王权统治,是为了能够更加专注于对精神世界的构架。完善信徒的思想,远远比所谓王权力量要来得更加有效。千万年来,世间灭亡的王朝何止一个琉璃坊。可精神世界却不那么容易灭亡。你总不会和那些一样,一直以为我相分离了王权与教权,是为了削弱萨满信仰的统治力?”奥斯曼自知不做些解释,眼前这个在旧圣殿内做清洁工,一做就做了四十年的固执老头儿,是不会罢休的。

“我没你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所以,我不肯加入祭祀厅,而宁可待在旧圣殿内做个清洁者,偶尔用泯术窥视一下天则之眼,看看我荒族的未来,就已经足矣。奥斯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荒族不存zài

了,萨满信仰的根基又在何处?”他问出这句话后,又补充着说道:

“你将何以为继啊。”

他摇着头,佝偻着腰向城墙下走去。

奥斯曼伸手抚摩着土黄色的城墙,想象着千百年前,第一批荒族萨满信徒抱持着狂热的信仰来到这片荒芜地域,建立起这座小城。

风霜遮不住他们脸上洋溢的快乐。

雨水冲不开他们内心坚实的信仰。

他想起在古籍中所记载的那个小故事:

第一任大萨满还未成为大萨满时,在世间游历,看见各式的繁华,各色的新鲜事情,却总也见不到那些人内心的世界。

为了找到内心世界,他努力的修liàn

着摩诃**,最终成功的突pò

至回心期,随后与净土境当时最大的宗门——惠台门首座激辩七天七夜,舌灿莲花,以一句:

“无信之人,荒芜内心,纵活不死,又将何以为继!”

此话出口,惠台门首座深受震撼,涕泪交加跪伏在当时已经浑身恶臭的大萨满脚下,愿拜其为师。

不久之后,惠台门在净土境迅速败落,很快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而琉璃境荒族世界内,一个年轻的乞丐带着数十位宝相庄严,在当时纸醉金迷的荒族建立起了新的信仰——萨满。

惠台门首座,便是后来的第三位大萨满。

正因为萨满信仰的建立,荒族千百年来,虽然隶属于琉璃坊,但实jì

上早已属于独立区划。

奥斯曼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着天穹,喃喃说道:

“若无荒族,便无萨满信仰。我又何尝不知荒族以面临生死存亡。可没有绝对的实力,再多的智谋都无法撼动一个强dà

而紧密的战争机器。一个云海潮,便已经让修罗境换层毫无阻碍。他虽然隐退,可随即崛起的湮修罗,比之越加的强dà

。我和你,用二十年的时间,也没能看透这个强者真zhèng

的目的,他的神mì

,远远超出修罗殿对我们荒族的危险。不懂这个的你们,又怎会知dào

,你拼着重伤也要舍命冲击尊者的迫切呢?”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语,那方矗立在北方的巨石发出一丝悲鸣颤抖。

奥斯曼霍然转身,目光中流露出的神色,充满着惊讶。

巨石颤抖中,一道身影从巨石某处缓缓浮出,那是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俊美男子,全身不着寸缕地凝滞在半空中。

奥斯曼望着这个金发男子,紧闭着双唇,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三个月后,无论成功与否,大萨满必然出关。”金发男子神采飞扬,但眸子却毫无亮丽,语气冷漠,说完后毫不顾忌奥斯曼有话要说,身形重新掩入巨石之中。

奥斯曼怔怔地站在城墙上,激动神情早已消失,深深的忧虑爬上了他的额头:

“无论成功与否,都必然出关。”

他抬起头,失望笼罩在他的面容上:

“萨拉丁,你让我很失望。”

远处的云层轰地一声,再次烈焰燃烧般燃起火红的颜色,巨大的身影相较于方才,越加的清晰。

同时,林萧的小屋前,数十只魔物漫过他的院墙,虎视眈眈。

第109章:你们是不肯让我再拿咯

圣城特洛兹的房子都是土胚筑成,所幸圣城这片土地上由于萨满元力的护佑,没有染过大风的侵袭.

萨满信仰从建立,延续到如今,逾千年之久。

没有强风的侵袭,微风还是会顺着萨满元力之间的缝隙,向着这座小城内的每一处吹拂,一堆堆的砂石最终便在这千年的风霜中渐渐化作灰烬,变得软散,稍一用力,或许就会被人踹开。

林萧被安排休憩的地方,是一座土黄色的偏房。

偏房前围着一圈老墙根,按着林萧自己的看法,这就是一破落户的地儿,是那种吧嗒着脚,大力踹个几下,就会吭哧吭哧,吱呀吱呀轰然倒塌的那种。

远方传来轰鸣声时,一个自称:静灵堂的家伙,蹲在了这个破落户地儿的墙头上。

一个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腐尸一样,散发着死气的魔物静静的站在他的门前。

等着林萧好奇之下,开个门。

林萧那时候,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偷偷跑去旧圣殿,去汲取其中丰富而且纯粹的萨满元力。

结果,看见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静灵堂从怀中抽出一把泛着银白光辉的长刀,猛然跃起在墙头,像一只飞扑狡兔的雄鹰,利爪凶厉地砍向了,院子里站在林萧门前的魔物身上。

林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连自己胸口被那个黑衣人的闷哼声如遭重锤击打的痛楚都忘记。

那个魔物似无所觉,面对着那一刀,在林萧看来凶狠勇蛮的攻击下,竟然毫无动作。

林萧对于外面的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都没有什么好感。

硬说有好感的话,自然不会是给他一个重锤的黑衣人。

他靠在窗户前,没有开门跑出去。

倒不是说他现在没能力做什么,而是他觉得现在自己暂时算作一个客人。

哪有客人抢了主人的风头。

潜意识里,林萧对圣殿内曾经发生的那一幕,来自于佝偻老者的威胁,有着不小的忌惮。

他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能有多大的能力,但是对于自己是否可以与哪些真zhèng

的高手对垒,比如老者,比如伏戌波。

他有着相当清晰的概念,和模糊的感觉。

他绝没有那种越级挑zhàn

的实力。

原先他已经走过记印期。

实力应当就在记印期,不会产生变化。

实jì

上,他的能力上限,甚至是否还符合死亡地界等级划分,都已经无法去准确界定。

就在这时候,四周的气息忽然一变,浓郁的阴冷从四面八方涌向他的小偏院。

那个正在被攻击的魔物也适时的抬起了头。

林萧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家伙。

觉得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奇葩的怪物的确是个很煞风景的事情。

难怪爬墙的静灵堂要搞死它。

太有伤风化了。

魔物的身形与人类极为相像,一直低着头,虽然浑身是水,不过在林萧脑海中一直是个大不了是个鬼魂这样子的存zài



虽然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也曾闪过诸如:

死亡地界明明就已经是鬼魂世界了,怎么还能形成新的鬼魂这样子的想法。

但很快这些想法都会在脑海中被埋葬掉。

因为暂时这些与他没有什么大的关联。

魔物的模样自不待言,那是无法用文字所能描述的,哪怕是林萧这种已经在元妙世界恶心过的人,都有种撇过头,不忍去看的做法。

它一直没动,只是抬起头,高高的扬起,看着那道刀光在自己脑袋上横劈而过。

鲜血淋漓,腥臭难当。

伴着此刻圣城特洛兹内的微风,吹进林萧的鼻息间,只欲作呕,方能平息自己胸腔内部的疯狂蠕动。

相比于刚才黑衣人的那声闷哼,这个刺鼻腥臭的味道,简直让林萧后悔靠在窗子前,离那个魔物就隔着两米远的距离。

黑衣人落在地面上,将长刀从魔物身上拔出。

目光落在窗棂上,开口说道: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来。”

“凭什么?”

“无魂者,你不想死的话,就别问那么多。这些东西都是冲着你来的。”黑衣人显然对于林萧的问题,感到不耐烦。

他近乎难得说这么多话,对于黑衣人而言,手里的长刀更加有力量。

林萧刚准bèi

开口,立马就闭上了嘴。

不是因为良心发xiàn

,而是因为他认可了黑衣人的说法。

数十只模样奇怪诡异,体型相差极大的魔物从远处匍匐而来。

大的那只看起来居然有自己的小房子那么大。

而它的上面,不断闪耀着刀光,很显然不仅仅只有一个黑衣人在阻挡着这些家伙,还有许多人在截杀着这些魔物。

林萧坐在床沿前,调动着自己的萨满元力,默念着心中的法则,淡淡的白光晕染了整座小屋。

白光满屋挥洒,却始终没有漫溢出屋子。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收敛回去。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些新来的,不是刚才自己斩杀的那个魔物可以比拟的。

如果刚才的魔物只是没有多少魔力,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魔物,只是循着本能来到无魂者面前的话。

那么现在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就是一群意识到无魂者存zài

对它们极大用处的聪明家伙。

黑衣人的同伴们,也发觉自己的刀刺进这些魔物的艰难度比先前有些加大。

他们不知dào

在城楼五公里以外那个云层内黑色的影子在火红中举起了手里的铁锤,对云层进行着敲打。

那敲打声,作为人类自然无法识别。

但对于这些一直被萨满元力和信仰之别压制着的魔物,却是极大的福音。

那雷声越大,它们从中获得的能力便越强,虽然即便强dà

到无匹程度,也不能突pò

萨满信仰几千年来的不断加强的萨满元力封印。

不过,对于这些从静灵堂出来,专门阻挡它们的【汹组】成员,已经有了足够的威胁力。

一条泛着浓黑墨臭的藤蔓突然从斜刺里电射而出,一下子便刚刚跳入半空准bèi

宰杀眼前魔物的【汹组】成员缠绕。

噗的一声闷响,那个【汹组】成员便在其他成员的目光中,被捏爆成一朵鲜红血腥的烟花。

一声呼哨,从院子里的人嘴里吹出,他已经意识到这些家伙不是自己曾经宰杀过的低等魔物。

单凭他们个人的能力,已经达不到自己灭度它们的目的。‘只能够团结相关的所有力量,和利用平时他们组员一起战斗所培养出的默契,以及静灵堂自己本身所具备的一些战斗阵法,是否能够阻挡住这些魔物的侵袭。

魔物的侵袭其实并不算非常糟糕的事情,它们的强dà

与否,都会由于萨满信仰的压制而出现短路现象,一旦它们发生迟钝,【汹组】成员便可以用传承自净土境惠台门的心法,将这些魔物彻底净化。

然而,眼下脚底板上踏着的这个小院子内,那间偏房内的人,是一个相当棘手的人。

如果上面给出的解释是正确的,那这个家伙所存zài

的价值,对于魔物这种需yào

寄魂的生命体而言,简直就是一块抽皮扒筋,断肠裂骨也要吞噬掉的天材地宝。

用林萧那个不靠谱师傅云海潮的话说:

“你就一锅炉里炖着的骨头汤,一群哈喇子等着开锅抢喝呢。”

无魂者这种体质,在死亡地界一直只是一个传说。

因为死亡地界本身就是收容魂魄的转生之地,怎么可能会有不是魂魄的家伙进入到这个世界呢。

这不科学,也不符合逻辑。

但当这些遇见超越尊者境界的诸天,诸魔们时,便不再是科学与逻辑的问题。

而是需不需yào



需yào

,那即便没有,也要生生造一个出来。

哪怕他的智商因此有着绝对的硬伤。

无魂者的传说在这个世界上流传了太久时间,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会真的出现。

当那年,林萧来到死亡地界,经lì

了屠杀之后,从平然境进入到宁钊的“金针室”,被宁钊发觉他魂魄的问题之后。

虽然当事人,如云野涂,左殷,宁钊都已经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湮修罗的存zài

,伏戌波的威权。

林萧能够被列入修罗殿非徒谷贼首的地位,与他自身无魂者的身份不无关联。

【汹组】剩余的人迅速汇合在小院子内,严正以待着这些逐渐强dà

的魔物们。

林萧作为当事人,闭目沉思,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到意识海中。

他已经形成了习惯,一旦遇见情况,进入意识海,必然会得到好处。

但这一次,他失算了。

意识海中除了术元封印不知所踪,被巨蟒人首石像死死压制着以外,其余四道封印意识全部隐藏在各自的世界内潜心修liàn



再见识到诸魔之一的骐蛇亿万分身的随意一道之后,它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对于这个少年而言的确很强dà

,但对于外界那些觊觎少年的家伙而言,五大封印一致认为,自己很危险。

当林萧寻找鸟状物意识表象的时候,却只发xiàn

它留下的一道意识:

“外力不可借。”

第110章:又被你坑了?

“外力不可借”.

林萧望着这道意识留言,沉默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小屋院子内,一只魔物已经踏入了院子,它没有嘶吼,即便黑衣人们的长刀一下下的砍在它的身上,腥臭的血液顺着它的毛发流出,它都无动于衷。

忽然它的身子猛地挣扎着,四周原先阴冷的气息刹那间化作另一种感触。

那触感绕过院子内的【汹组】众人,一点点地渗入到小屋内。

黑衣人首领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只魔物的感知已经不再是方才来到这里时的浅薄感知。

他放出自己的感知曲线,然而遇到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海。

“它的感知是怎么踏入圣城的!”奥斯曼霍然转身,对着脚下的大地震惊责问。

五公里外的风扑扑地从他耳畔间穿过。

他拔脚而起,看着墙角处,那道启开了大门的黑影。

那影子佝偻着,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时,小屋内,那从校级魔物处延伸而来的感知,噗嗤一声就像是突pò

一张白纸一般,刺入了林萧的识海。

沉浸在意识海中正自微笑自嘲的林萧,猛地扭过头。

却见幽深的黑暗扑面而来。

意识海深处,鸟状意识表象吸取着章鱼的肉汁,感受到海面发生的一切,静静地吮吸着,不曾瞥出一眼

从黑暗的尽头传来脚步声,晕乎乎的脑袋里仿佛有鼓槌在敲击一般,随着那脚步声嗡嗡的作响。背靠在身后的岩石上,视野里是已经看了不知dào

多久的黑色世界。

脚步渐渐来到他的身前,然而这个根本无法用眼睛透视的世界里,他的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视物的作用。

“林萧?”他听见有人在头的上方轻声问道。

他略略抬起头,那声音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又问道:

“林萧?”

上方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来人的身形,他吐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他看见那声音点了点头。

“等等点了点头?”正准bèi

低下头的他脑子里顿了顿,眼睛里似乎又有了影像。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形,有些瞠目结舌的错觉。

那是一只?或者一个?人?

他不知dào

,这样的身形是不是该称之为人?亦或是妖?

那身形倒是没什么错愕之类的与他堪比的表情,大嘴巴一张,一块灰色的金属一样的方块吐出来。

然后他就听着这个声音在自己头的上方絮絮叨叨着一大堆他听都听不明白的东西。

“13加15加21减去11减去45减去10加上64减去48减去15加上13等于负3。负3属于呃琉璃境,琉璃坊?等等,再给我查查看。”

他又看见这身形从大嘴巴里面又吐出一本深蓝色的线装书册。那身形点着口水一页页的翻看着,嘴里继xù

嘀嘀咕咕:

“负1属于静慈境,静慈城。负2属于平然镜,平然堡。负3啊!”身形忽然大叫了一声。

他在下方,那大叫的声音大而钝直接在他耳畔炸开,震的他脑袋嗡嗡作响,似乎被人闷头敲了一记。

那身形突然没了声音,他有些奇怪,等脑袋里的那股子嗡声全数消失后,他抬起头,那身形眼神古怪的望着他,嘴巴紧闭,黑色的身子上泛起阵阵黑烟。

他终于放开胆子问了一声: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身形撇了撇嘴,咕噜着转了转眼珠子:

“林萧,男,28岁,死于车祸,在医院抢救一小时零八分钟,转换成正负值是11,减去元神本源数值8,等于3。负值。死亡,灵魂归于负3界。修罗境,修罗殿。述职完毕,带新人林萧离开地口。”

“什么正负值?什么地口,修罗殿?不是,我死了?”林萧盯着那身形问道。

那身形扯着嘴笑了笑,从黑暗中伸出手一把抓住林萧的二尺来宽的小肩膀,扔在自己的肩头:

“林萧,死亡。负3界,修罗境,修罗殿。”

“喂,喂,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林萧,死亡。负3界,修罗境,修罗殿。”

林萧只得闭上嘴,这家伙简直是一复读机,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身形扛着他大踏步的往来时的方向行进,随着身形走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快,越来越深之后,林萧的眼睛开始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

微红色的光从头顶的不知多远处笼罩在他所能看见的每一处地方,仿佛淡淡的血光。

这是一片荒凉的地带,赤红色的土地,缠绕纠结着黑色的花苞,花苞的茎子时常从地底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路过的那些奇怪的生物拖拽入地底,那些生物嗷嗷的叫着,却无能为力。

他看见淡红色的河流,奔腾不息,然而河流上却浮浮沉沉着白色的骸骨,令人望而生畏。

直到他看见那个长着六只手,如同佛殿中的修罗夜叉似的生物时,他终于确信自己,至少来到了一个异常怪异的世界。

“林萧,死亡。负3界,修罗境,修罗殿。”那扛着他的身形伸出手抓着他的肩膀往地上一扔,林萧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那修罗夜叉般的生物呵呵的笑着,笑的前俯后仰,几乎岔了气。

林萧不禁腹诽,有这么好笑嘛,不就摔了个狗吃屎嘛。

那身形一直等修罗夜叉笑的几乎快岔了气的时候,说道:

“你带走吧。”

“行。哈哈哈”它又开始笑了。

那身形得了回应,望了眼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看红土地的林萧,终于说了句听着忒有人情味的话:

“你怎么不怕?”

林萧正琢磨着这红土地是不是染色的,因为他每次在土上抠一下,手上就被染上一层红色,像是涂料似地。

那修罗夜叉笑着踢了一脚林萧:

“问你话呢,小子。”

林萧揉了揉屁股,也不站起来,手上搓巴搓巴着涂料似地土块,望着那身形说道:

“不是不怕,是没心思想怕的事情。我只想问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那身形“哦”了一声:

“你好好地干。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再见。”说完,那身形转身大踏步离去,压根儿不理会林萧的问题。

林萧此时真的有些无语。这么长时间,这家伙都冷的像个冰似地。这都离别了,就不能回答一下他这个问题吗?

修罗夜叉像的生物目送那身形的离去,似乎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林萧说:

“如果你能干出成绩来,不是没可能见面。只是,修罗境,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干出成绩的?你秀逗了吧。哈哈哈哈”它俯下身子抱着头,使劲儿的笑。

林萧挠了挠头发,想了想那身形,再望了望这修罗夜叉般的人,不得不揣测——这其实是间精神病院?

等了一小会儿,那修罗夜叉像的生物停止了笑声,站直了身子瞥了眼林萧说道:

“起来吧,小子。你就准bèi

这么一直蹲在这儿?夜间这土里面埋的那些个白骨的可是会变成亡灵的哦。亡灵?嘿,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吧。或者鬼魂?哈哈哈哈”

林萧已经适应了这个疯子一样的生物,试探着问道:

“这里是地府?”

“地府?哈哈哈我还冥王殿呢,撒旦?路西法?秦广王?地藏菩萨?哈哈哈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它突然俯下身子笑容玩味,灰色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林枫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反正你死了。”

林萧点了点头,他已经猜测到这个结果。

那修罗夜叉般的生物直起身子向前走,林萧从地上站起来跟上去。

“不想逃?”

“很危险的世界,还是跟着你比较适合。”

“哈哈哈”

不知dào

走了多久,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灰色城池。

站在城池前方的高坡上,那修罗夜叉般的生物指着那城池对林枫萧说道:

“欢迎来到死亡地界。”

“我叫骐剌,死亡地界总观城第四组。分属骐蛇一族。”

“骐蛇?”

“待会儿进去之后,你跟着我,我带你去修罗境。”

城池灰色,巨大,门前熙熙攘攘的生物群。

有人,有骐剌般的长着六只手的,有黑色的散发着黑烟的,有白色的纯洁如雪的,有矮小却凶恶的侏儒般的矮人

林萧抬头看了眼城池上方的那块龙飞凤舞的巨大牌匾:

死亡,你的骄傲!

“可我已经在死亡地界了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林萧意识忽然间一清明,牌匾上的六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一样,轰地砸在了他的头上,惊醒了他的意识:

“骐蛇!”

意识海术元封印海内,巨大的人首蟒身的石像,依旧压制着广袤无际的海平面。它像是一尊再也不会苏醒的神祗,冷冷地俯瞰着涡旋状的海面。漩涡在这些日子里越加的深暗,仿佛真zhèng

的魔鬼深渊。

原先蔚蓝的大海,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红,如谁在提笔点染着蔚蓝。

第112章:落雨

火把点亮黑暗的世界,那簇然跳起的光辉,如一股强风猛然扫进萨都和杜科的眼眸,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一道恬静到极点的声音,伴着那股强光洒入耳畔:

“睁开眼睛,光辉抚慰你们的阴影.”

话音落下,杜科与萨都两人立即感到自己的双眸不可自已的猛然睁开。

目光视线所落之处,是光影交杂的斑驳景象。

景象的尽头只有一方朴素古灰石头铸就的座椅,座椅上空无一人。

杜科双脚颤抖,那远处斑驳光景内照映出的虚影,使他恨不得垂手自戕,以鲜血的溅射,洗刷自己信仰的背叛。

萨都苍老朽坏的身躯,在这光影中微微下垂,但一瞬间他便猛然挺拔。

哪怕双眸中的光辉所照映出的虚影让他感到心中黑暗私欲尽是一刻不断的噩梦,他的肩背挺得反而更加硬直。

他的眸子内反射着从光影斑驳处放射出的光,流溢出的光彩像是他刚刚写作古旧荒族历史时坚定内心所散发出的信仰,他用力的打开自己的嘴唇,光影中所涵盖的力量已经使得身边的杜科跪膝于地。

“我不曾背叛信仰。”

“你明知无魂者的作用,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将他送入圣城。”恬静至极的声音,话语安宁,似是寻常话语的开腔。

“你们是邪道!”萨都话声刚落,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一道强光从对面虚影中的光辉中,如电一般射入他的眼瞳,灼烧着他的眼珠。

他急忙抬起手想要捂住脸孔,却被强光照射的力量强行束缚。

他早已不是具备萨满信仰赐予的种种能力的人,从那个被苍龙收回力量的夜晚,他就已经成为一个空具“圣哲者”的普通人。

此刻能够在萨满术中坚持到这个时候,纯粹依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和坚定的意志。

他的身侧,杜科捂着脸孔,全身紧缩,在地面上翻滚,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喝,那尖锐的嘶喊,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上。

“荒族不可败,荒族不能败。千年荒族历史决不能败在外来者手里。”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插了进来,没有丝毫的突兀感,似乎这个声音一直就在与恬静声音一起与他们慢慢交谈。

中气十足的声音话语说出不久,萨都只觉浑身一轻,啪地跌倒在地上,神色虚弱偏头逆着光线看向光斑的一侧,那里一双紫金色的裹靴静静地站着。

“洛伦克。”他喘着气,喷吐出的气息吹在眼前的地面上,扬起一层浅浅的灰。

杜科身上的束缚显然已经被解开,他的凄叫声已经停歇下来。

这里是荒族圣城特洛兹的祭祀大殿。

祭祀大殿与旧圣殿,圣殿,被称为圣城三大殿。

旧圣殿是作为某个神mì

力量封印的节点。

圣殿则是一般民众进行祈祷与萨满信仰交换的场所。

祭祀大殿,则是萨满祭祀体系中最高的场所,这里居住着六位萨满,一位圣殿裁判者,一位静灵堂首席。

作为尚未被剥离身份的九大萨满之一的杜科,出现在旧圣殿之后,经过一番简单修整,就立即前往祭祀大殿进行汇报。

虽然九位萨满在地位上是平等,但其中权限的分配,确定了各自权力的大小和排位。

大萨满萨拉丁如果说是整个荒族的精神领袖,那么萨满祭祀厅首席萨满奥斯曼则是具体执行政务的族长。

萨都作为十多年前的首席萨满,由于其本身在政务和历史方面的权威性,和身份的敏感性,被杜科一并带来。

然而,即便杜科和萨都已经做好经受下马威的准bèi

,遇到方才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吃不消。

那是萨满术一层最高的“虚镜信仰”,通过释fàng

者元力的转换,配合着萨满信仰口诀,形成一面只有被施法者才能看见的镜子,镜子内放大着被施法者心中最大的恐惧。

萨满信仰修liàn

越深的人,被施法后所得到的反噬越大。

但真zhèng

掌握这门信仰法术,相当艰难,单靠一人释fàng

根本没有可能。

“奥斯曼看见了阴云遮蔽的天空上,死狱中的大魔举起手中的铁锤,发出的怒吼。”恬静的声音始终没有露出面容,话语中毫无音调的起伏。

杜科因为痛楚而痉挛的身子,不断流出汗水,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他后背上的衣服已经紧紧贴着他的脊背,黏濡潮湿,像是从蒸腾热气的沙海中被清蒸过一样。

萨都朝杜科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不忍。

他转过视线,双手无力的撑着地面,缓缓支起身子,瘫坐在地面上。

他垂下头,手掌颤抖着掏向自己的胸口。

隐藏在光斑一侧的紫金色裹靴微微一动,一道气机从裹靴处直逼而来。

萨都忍着那道气机所释fàng

出的强烈攻击性,缓慢地在衣服贴身处摸索着。

原本便显露出病态的容颜,越发的苍白,隐约有随时油尽灯枯的错觉。

然而不知dào

为何,他始终不曾倒下,眼中的火始终不曾熄灭。

气机忽然一顿,似乎在聆听什么,尔后,猛地回缩,重新做一个旁观者。

“我要见奥斯曼。”萨都从怀中掏出一节枯干的长节,微微抬手,指向火光的最明亮处,缓缓说道。

“你已经没有资格。”火光忽然一转,光影的交错出的“虚镜信仰”消失。

火光照映在光斑末处人的身上,那是两道身影。

一道娇小,一道瘦削高大。

“艾利克,洛伦克。”杜科恰在此时抬起头,目光炽热的像是要将对面的两个人吃入肚中,才能缓解自己的怨毒一般。

在这一刻,他又回到了最初在撒叶城时的,阴毒与怨怼。

对萨都说话的人,是那道娇小的身影,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他的模样隐藏在阴影中,只露出半个尖尖的下巴,若隐若现:

“你们将被囚禁。”

“你没有资格!”杜科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qì

,猛地挣起身子,挥舞着手臂怨怒对着尖下巴的人嘶喊。

他刚刚说完,依旧隐藏在黑暗中的紫金色裹靴略微侧了侧脚尖,一股刚刚被折腾过的他所无法抵御的力量,如同一记使出浑身劲儿,要置他于死地的重锤凶横地锤砸在他的胸腔。

杜科只觉得整个胸腔在那一瞬间,忽然间瘪了下去,耳畔似乎听见数根骨骼断裂的幻听声。

他低下头,想确定这不是真的。

头微微偏下,身子却飘了起来,像断线的风筝在狂风中,砸断在墙壁上。

血沫从他的嘴中大口大口的吐出,他无力地软横在地面上,视野变的模糊,听到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朵:

“祭祀大殿不得喧哗。”声音冷酷有力。

萨都漠然看着杜科被紫金色裹靴以武者特有的力量抽飞倒地,吐血几近死亡。

武者,这是死亡地界极少能够见到的修行者。

不知缘何,死亡地界修liàn

者,有着六**门,偏偏这些法门中,以力量的技艺方式为发力点,以肉体为战斗依托的只有摩诃**。

但身具摩诃**的,不是武者。

武者是一个独立的体系。

它的存zài

不是秘密,只是修liàn

者甚少。

这与泯术并不相同。泯术需yào

的是百万人之一的绝佳资质,以及极其诡秘的传承方式,而且一旦开始泯术修行,也是艰难无比,随时都有可能在瓶颈中化作一抹毫无存zài

感的游魂,然后被同行者吞噬为养分。

那位在死亡地界赫赫有名的死灵王座,便是泯术修行者中的个中翘楚。

修liàn

者如术法,术元,泯术,符术,萨满信仰,摩诃**,都需yào

资质。

虽然其余几种修liàn

术不像泯术那么艰难,但也是几十万人中才能产生一个。

只有武者体系,不需yào

这样的资质。

武者体系中,以萨都所知,撒叶城原城主内达卡的那位侍卫长——拉斐尔,便是武者体系中剑系的代表。

武者体系分为内门与外门。

外门便如同拉斐尔这样依靠武器作战。

内门则如眼前紫金色裹靴一样,单靠气机中所蕴含的武者力量便能击垮杜科。

六术之外,还有许多旁门左道。

只是这些旁门左道在大量的六术修liàn

者的衬托下,显得无比孱弱。

正如武者体系,能够在二十年时间内达到拉斐尔这种程度的,以萨都看来一个巴掌便可以数过来。

武者修liàn

开始的速度极快,但是面对达到死亡地界九重阶的记印期,基本上就没有克制力,直接是被虐的命运。

所以拉斐尔,能够凭着一把剑,在多年前打败已经踏入独廊期的高手,时人多叹为观止。

恬静的语调响起在萨都耳旁,打断了他对武者的回忆:

“奥斯曼认为,你手上的使节,已经没有什么效用了。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我想,你这三年待在撒叶城,而没有回到圣城,就是因为懂这个道理,对么?”

萨都眸子微微闪过一丝自嘲,摩挲着手上已经光滑无比的使节,慨然道:

“好好待它。毕竟跟了我这些年了。”

“自然。那么,无魂者的事情,我通知到位了。你这就跟我来吧。”恬静的声音从黑暗中走出,是那个瘦削的身影。

“洛伦特。”萨都望着这个男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呼唤。

洛伦特蹲下身子,在萨都身上拍了拍。

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拍着,萨都全身的经络都随之凝聚。

远方雷声越加轰鸣。

似是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第113章:倾血

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顺着圣城特洛兹大门前站着的黑影,打开的门缝间,向城内飘去.

奥斯曼站在墙头,冷漠地面容闪过一丝暴戾与焦躁。

洛伦特走上城头,看着远方那积蓄的越加厚实的阴沉天穹,恬静地声音响彻在飘零起少有凄寒意味的城头:

“杜科已经被裁决者击成重伤,萨都束手就擒。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大的反抗,但内达卡这群人该怎么办?”

“阵布置好了吗?”奥斯曼屈指抓在墙头,似是极力遏制心中的愤nù

,语气平淡,听在洛伦特耳中还是带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躁动。

“【汹组】已经做好准bèi

。我对这件事始终保持审慎。一旦散逸进圣城的魔气太多。”洛伦特一指远处的魔物层云继xù

道:

“在城内形成校级魔物的分身投影,对城民的伤害要远远超过”

“萨拉丁随时有可能放qì

冲关,一旦到了那天,凭借我们和还没有冲入尊者境界的萨拉丁,你觉得,我们有这本事,在如今内忧外患中,抵挡住修罗殿的军队嘛!”奥斯曼粗暴地一拳击打在墙头上。

“他来过?”洛伦特知dào

奥斯曼的脾气一向是暴躁难定,但最近几年已经逐渐趋向于平和。

奥斯曼点了点头:

“我以十二分的霸气对他进行威慑,还是被他轻而易举的闪过。他比从前更加强dà

,我隐约觉得他的心炼已经快要圆满了。”想到湮修罗这个被称为最诡异,实力飘忽不定,又可以穿越时间罅隙,随时流转时间的存zài

,没有任何人敢掉以轻心。

“他似乎永不止步。”洛伦特回想起三年前,湮修罗横跨一步来到圣城特洛兹,就在旁边现如今萨拉丁闭关的方石上,以一招轻忽飘渺的动作,将奥斯曼等人合力布置下的大阵,一气破去。

萨拉丁与他之间的战斗发生在方石之内,奥斯曼等人并不知dào

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湮修罗飘然而出,荒族与修罗殿之间也签订了协议。

然而,奥斯曼等人却看出,出来的萨拉丁情况并不好,面色苍白。

之后,撒叶城建立,荒族迎来了三年的和平期。

这只是一般荒族民众的看法。实jì

上萨满祭祀厅一直在做着谋划,防止着如何才能抵御修罗殿随时有可能发动的战事。

可修罗殿的军方力量和素质,远远超过荒族。

修罗殿虽然内部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其统治阶层,却一直抱紧团,始终没有出现真zhèng

的根基动摇。

至于荒族内部,随着撒叶城军功贵族的兴起,世俗王权要求被重新确立的呼声越来越高,分裂之征兆,时刻都绷紧着祭祀厅的神经。

甚至为了安抚他们,以及出自各自的考lǜ

,祭祀厅的几位萨满分裂成两派。

原先只是出于荒族内部的统治需yào

而产生的分裂,最后竟然真的成为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内部争斗。

以奥斯曼为首的激进派,与阿奎那为首的保守派,相互之间对抗极为激烈。

这也是贝萨影都的拿破仑能够迅速掌控贝萨影都幽骑军和影军的原因之一。

“他来做什么?”洛伦特想了想,问道。

“我以为他是来看萨都,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子。”奥斯曼狠狠地击出一拳之后,心情似乎稍微舒适了些许,声音平淡了少许,负手望着远方的红云中,不断孕育着校级魔物具体形象。

“无魂者?”洛伦特立即想到这次突然决定的行动,最终的目标。

“少年叫做林萧。是非徒谷**那年的所谓贼首。湮修罗几次帮zhù

他度过危险。甚至于,他能够拜云海潮为师,都是拜湮修罗所赐。”似乎意识到洛伦特会询问,奥斯曼继xù

说道:

“杜科终究有些用处,祭祀厅也不是白痴,静灵堂收集了太多的信息。毕竟那年的事件,对于整个修罗境来讲都是一个大的契机。可惜,我们一个都没有把握住。”

“谁会想到,修罗殿修整如此之快。湮修罗又是如此狠辣。一手导演了荒族与修罗殿的战争。”洛伦特显然对于湮修罗有着深沉的恨意,语调怨毒。

“不主动挑起,我们就会主动进攻。湮修罗不是傻子。”奥斯曼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墙头下面的那道佝偻黑影。

“他死定了。”洛伦特自然知dào

墙头下面的是谁,旧圣殿里唯一的苦修者。苦修者没有名字,由于长年在旧圣殿内生活,所以获得了天则之眼的眷顾,得到奇异的属于泯术的预言之力——这是宣扬在外的版本。

实jì

上,苦修者自己修liàn

了泯术,而泯术是六术中最为艰难,也最为诡异的法门,一旦出现问题,就是死灵王座这样的与死灵术为伍的下等恶人。

奥斯曼如今只是将错就错,毕竟他心中的确被苦修士说动,打算借用无魂者的躯体,帮zhù

萨拉丁完成冲击尊者境界。

单靠他们萨满祭祀厅,其实并不困难就可以擒拿林萧,只是无魂者毕竟是个传说,真zhèng

是否拥有传说的能力,还需yào

验证。

外间的校级魔物恰好是这个验证的最后靶子。

只要把握住释fàng

进入圣城特洛兹的量,就能看出无魂者的传说是否真的。

“内达卡这些人,已经做好监视了?”奥斯曼转身,问道。

“随时准bèi

着。”

“把裁决者派过去,两个武者之间的战斗,很值得期待。至于镜花水月现在的荒族急需这样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一旦反抗,就杀了吧。”

“宁错一千,不漏一人。萨满屏障为什么会被修罗殿破开一个缝隙,若非两个静灵堂首席亲自前往,恐怕现在这里已经成列摆开修罗殿大军了吧。”奥斯曼指着圣城外围一望无际的荒原。

“我们还有一战之力。”洛伦特显然并不同意奥斯曼如此悲观的看法。

“凭借那些城骑军?”奥斯曼那双直挺的眉毛微微挑起,嘲笑道。

洛伦特摇了摇头,不知dào

该说什么,朝前走了两步,与奥斯曼并排站在墙头,看着远处的云层,云层内正在起着某种骇人的变化

阴沉的云压制着速度从南方逐渐向北方圣城特洛兹方向汇聚。

在这片天穹绵延无尽的云层下,广袤荒芜的荒野中,一个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行走在荒原上。

那是一个奇怪的老者,他皮肤皱纹横行,模样苍老,面色则苍白无力。

有种缺少了血色的苍老,整个身子带着一种让人看着别扭的不平衡。

他手里拿着一根骨头状的支架作为撑着身体一路向前的支点。

他抬起头手搭凉棚望着远方,摸着自己的脸孔,嘴角闪过一丝嫌恶的笑。

“至少是校级的魔物吧。如果能够得到一丝的阴邪气,我的重生必然可以更加完美。”他抬起眸子,眸子赤黄,逐渐苍白,像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外面被包围了。”内达卡等人到达之后,迅速被祭祀厅好生安置在一处非常好的地方。

由于人数众多,他们与老克塞等人居住在一起,一座在撒叶城看都看不上,但是在圣城特洛兹却是天大的面子的破落四合院。

内达卡坐在上首座位。老克塞到底还是身体老了很多,早已寻着地方休憩去。

只有小克塞坐在内达卡身边,与他并列而坐。

厅堂石阶上,种植着几株最近枯死的寒梅,梅花瓣随意飘落在地面上。

屋内却种植着一株翠绿叶红的植株,即便在这深寒的夜晚里,依旧蓬勃生长,似乎毫不在意wài

间的天候发生怎样的变化。

它盆内的黄土,配上它的绿,越发显得笨拙无趣。

绿的晶莹璀璨,绿的让厅内的几个人都觉得刺眼。

“今夜要发生什么?”小克塞毕竟年纪小些,耐心稍差,不禁问道。

“有没有兴趣做笔买卖。”内达卡没有回答小克塞的话,转过脸,一脸笑呵呵的说道。

“什么买卖?”小克塞神色戒备。

“我们能够得到最大富贵的买卖。”内达卡话音刚落,小克塞猛地探出身,想要做出什么动作。

内达卡眼目含笑的望着他,小克塞的眼眸中闪过惊恐。

一把长剑从后心狠狠地刺入,剑身透彻他整颗心凉。

内达卡探身在小克塞的耳畔轻声道:

“伏戌波大人,让我代他谢谢你们。”

“你”小克塞眼瞳瞪地极大,愤nù

与后悔交杂叠起。

拉斐尔拔出长剑,抹去上面的血迹,冷声问道:

“太快了。”

“不快不行。从来到这个院子开始,祭祀厅就在监视我们。无论我们做不做,最后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他们的神经非常敏感与焦躁,任何举动都会被视为挑衅。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杀出一条血路。只要能够把旧圣殿里的那道封印传送阵打开,荒族就将从历史中湮没。”穆罕默德·内达卡,冷笑着踢开倒在座椅上的小克塞,望着那一株非常绿的绿色植株,面色怨毒地说道。

第114章:调戏一下,你就这么火!

当萨都与杜科被洛伦特几句话和裁决武者的几次攻击,而至于身陷牢狱;奥斯曼被苦修士说动心头的那点忌惮,而放纵苦修士将校级魔物的阴邪之气散逸进圣城特洛兹;内达卡在得知栖息之地被圣城特洛兹的人围住,果duàn

进行内部清理,准bèi

冲出重围时,林萧的识海中,鸟状意识表象发出了长戾的尖啸,像意图染指无魂者躯体的阴邪魔识发出了警告.

识海无边无际,术法封印海的那片浩渺海世界内,横亘着一座巨大的石像。

石像人首蟒身,一条数百米粗的长尾浮在大海之上。

如一尊魔神一般浮立在这片大海。

它的双眸紧闭,气息早已消失,单纯的便是一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阴冷的气息猛然蹿入这片海域。

人首巨蟒的大雕像霍然张目,邪佞凶厉肆意流露。

它低下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那坚硬结实堪比少将级别的身躯,使它的眉眼间越来越充满着喜悦和满yì



还未等它尝试着用一用这具躯体,一道轻柔的气息像是随意吹拂的风,在他的肩头微微拂过。

鸟状意识表象猛然怔住身体,它的感应中发觉有什么东西混进了术法封印海。

向阴邪的气息极速而去。

阴邪气息操纵着巨大的身体,缓缓转过头,充溢着血丝邪佞气息的双眸,瞪大了看向肩头上悬浮着的身影。

那是个神采飞扬的俊雅公子哥,蓝衣飘飘,手上轻轻挥着一把工本塑金画扇,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

“随意闯入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哟。”

他的笑容轻描淡写,话语带着一丝戏谑:

“借东西不通知主人,那可是叫偷哟。偷东西的孩子,该打。”他说着该打时的神色轻松,手上的速度可丝毫没有轻松的样子,卷了扇子就在人首巨蟒上啪地打了一下。

阴邪气息哼着从鼻孔喷吐出巨大的火气,火气轰鸣着像是雷鸣之音,猛然炸起在这个俊雅男子耳畔,俊雅男子暗地里闷哼了一声,急忙侧过身子,闪过这蕴含着极其可怖毁灭气息的火柱。

火柱嗤嗤地顺着他的衣袂飞驰而去,他回过眼,眼角的余光正好kàn

见那道火柱落入的地方,那片海域内原先碧海银涛,随着火柱的落户,瞬间化作冲天黑色的火海。

他蹙起好kàn

的眉毛,翻着白眼盯着,正自得yì

自己火柱厉害而发出石头与石头交错摩擦出诡异笑声的人首巨蟒。

他瞪起眼睛,似乎根本看不见人首巨蟒鼻孔中蓄势待发的另一波火柱,甩开扇子,在人首巨蟒的肩头上又是轻轻一拍。

人首巨蟒目光中爆射出两道强烈的怒意,似乎非常厌恶这个小东西对自己的挑衅。

“你霸着我的家,还跟我表示愤nù

,你肯定是没有分清主次。不知dào

谁是客人,谁是主人了。虽然不知dào

你从哪里钻进来的,不过既然你在我的场子上搞东搞西,那我怎么说也得对你做出点什么,才能够捍卫我的主权完整。”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这个校级魔物的分身显然不愿意听一个蝼蚁般的小虫子说话,蓄势待发的火柱又一次的喷出,这次的速度比上次更加的迅速。

它哈哈着得yì

笑着,甚至已经开始抬起手臂,准bèi

挥舞起来。

这次的火柱不管是力道,速度,粗壮,都远远超过刚才的第一波。

完全覆盖了它肩膀那一片地方,在它看来这个小家伙即便有点什么能力,也必然死在它的毁灭气息内。

火柱的毁灭气息,来自于魔物所生存的死狱,那里遍地都是强横地比生物更加嗜血的火。

这个校级魔物之所以敢在修罗境孕育,缓慢打破着死狱与修罗境的壁垒,除了因为修罗境最近这些年的杀戮之气越来越重,死亡气息越来越浓郁,导致死亡地界主体世界与死狱之间的壁垒,产生了新的漏洞,给予了它方便以外。

更多的则是它对自身力量的信奉。

因为它掌握了如何调用那种恐怖嗜血火的方法。

蓝衣人的确没能躲过这道恐怖的火焰。

当那团火焰如喷柱一般喷向他的时候,他迅速的抬起手,在胸前结下一个手印。

还没等他手印结出圆满,那陡增速度的火柱已经吞噬了他的整个身子。

“卧槽!”他惊讶的声音在校级魔物的耳畔响起:

“不带加速的!”

校级魔物显然是听的明白这种语言,一时间变的非常兴奋,手舞足蹈。

整个封印海在它身下尾巴的拍打下,激起千堆万叠Lang涛,无数的黑色火焰被拍溅上天空,而后如同流星雨般向着整片海域坠落下来。

黑色的火焰有点及面,像是荒草丛中的星星火焰,开始了熊熊燃烧,四处起火。

然而还没等校级魔物尽情的欢呼自己来到死亡地界,并且千载难逢的潜入似乎没有意识的无魂者躯体,获得了这么一尊强dà

的肉体,那道惹它厌烦的声音突然在它头顶上响起:

“幸好本皇这些年监禁其它没学到,断尾求生术倒是学了个通透。”这个蓝衣飘飘的俊雅男子,身形狼狈不堪,显然他的所谓断尾求生术还没练习的熟练——蓝衣已去,只留下他干净光溜被烟熏的身躯。

校级魔物眼瞳微微一缩,停止自己的手舞足蹈。

眸子向上翻了翻,想看清楚站在自己头上,语调轻松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可以避过可怖的嗜血火。

这可是在死狱,便是少将级的魔物都要敬而远之的恐怖火种。

它若非机缘巧合,早被这嗜血火吞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其实俊雅男子自己也不轻松,嗜血火的毁灭性,完全克制着他的属性。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他将自己化形回未曾封印时的模样,又依靠林萧那滴血珠的残余能量,相互融合,嗜血火杀过来,他刚刚凝聚出的身子,会立即被烧回原形,重新成为一道意识。

是的,这个蓝衣飘飘,现在黑里吧唧哧溜溜的男子正是术法封印。

这事儿要从刚才阴邪气息渗入石雕时说起。

当时,深海的恶魔们密密麻麻像是无数只苍蝇一般叮在血珠的最后外壁上,甚至连口水都已经流入血珠内部,湿濡了术法封印意识。

正在这时,它突然意识到这颗血珠之所以要带着自己闯关,破封印,是为了解救处于危险境地的林萧。

血珠是林萧的本能意识,虽然已经剥离了林萧自己,但是林萧若死去,它也就没有存zài

的必要,毕竟它只有本能意识,而没有认知意识,无法分辨和进行自我智慧的发展。

之所以选择术法封印意识,而没有选择其他意识,完全是因为,一段时间之前,林萧就在术法封印海里将本能意识丢弃。

正好术法封印被骐蛇操纵的巨蟒人首疯狂的虐待和追打。

当林萧与督纳之间的战斗,最终从识海中退出,进入现实界面之后。

本能意识迅速抓紧机会将濒临死亡的术法意识,融入自己的血珠内,进行本能的温养。

这也许是因为,在本能中,林萧认为五大封印已经与自己密不可分,谁出问题,另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

它于是带着术法封印意识直直地冲入深海中,要将血珠内温养的家伙,扔出封印海,去帮zhù

陷入危险境地的林萧。

然而就在恶魔们已经开始咔嘣咔嘣吞噬外壁的时候,术法意识决定破釜沉舟。

术法意识虽然从来没有主动冲击过封印下的深渊层狱,但也曾经听萨满封印意识提到过相关的方面。

当然五大封印各自的深渊层狱,并不一样。

术法封印只能做出少许的借鉴。

它主动放开自己的意识,试图与林萧的本能意识进行沟通。

令他诧异的是,林萧的本能意识丝毫没有抗拒的,融入了他的意识。

他干脆果决的将自己意识重新转换为人躯。

而后迅速吸收干净整个血珠的力量,补充着自己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封印力量。

积蓄下来的力量是为了日后,林萧需yào

帮它破开封印时,作为备用能量资源的。

只不过这次实在是千钧一发。

本来就虚弱的快要死亡,结果林萧本能意识还好死不死的,把它带入深渊层狱前,闯关打boss,难道还能升经验不成?

小血粒们探出细细长矛刺入的夜明珠,只是深渊层狱的第一层。

而深渊层狱到底有多少层,即便是曾经闯进去最远的萨满封印都觉得可能是无穷无尽。

自己就是有这能力,也没这时间一层一层的通关啊。

他一旦化作人形,就承继了以前的力量,仅仅是一挥扇子,便将一帮对他虎视眈眈的恶魔全数扇到了不知何方。

解决完这些恶魔之后,他正准bèi

尝试以这种人形的形态在深海进行探索时,却感应到了海面上发生的一切。

一道绝对不属于林萧识海的邪恶至极的阴晦气息闯入了他的封印识海。

第115章:天倾!

方才虽然侥幸躲过了那道充满着毁灭气息的嗜血火,可一时半会儿想要解决掉这个阴邪魔物,也没有那么容易.

术法封印,自己的事情自己很明了。

动用压箱底的封印元力,转化为人形。

若非林萧本能意识中还存zài

少许元力,对他进行一定量的补充。

刚才嗜血火烧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成为一道封印意识,在可预见的时间内没有丝毫破开封印的机会。

即便到时候林萧会主动帮着他解开封印,他自己没有那能力出去,一切也是白搭。

他站在人首巨蟒的头顶上,低着头,和人首巨蟒翻上来的邪恶眼眸,大眼瞪小眼。

人首巨蟒中的阴邪气息,原本便是奥斯曼纵容苦修士放进来圣城特洛兹的。

苦修士心中有数,毕竟他自己身份属于圣城特洛兹,而不是死狱里的魔物。

所以,只是放进了一点点阴邪气息。

这股阴邪气息虽少,但对于一直被压制在圣城特洛兹内的那些小魔物们而言,已经足够恢复大部分实力。

死狱内魔物分为士,尉,校,将,帅,王六个等级。

士级以上的魔物,只能走摩诃境与琉璃境的【真魔御道】,才能够真身降临死亡地界。

死亡地界族类众多,自然也有人信奉死狱的魔物们,渴求借助他们的力量,强dà

自身。

死狱魔物们却只能够通过死亡地界与死狱之间的真魔走廊入口处留下的壁垒,将不太强烈的气息传输到死亡地界。

形成真魔投影。

这个校级魔物,在死狱的时候,正好路过修罗境因为杀戮之气四处开散,而破出一个壁垒节点,一时兴起,决定以真身降临死亡地界。

然而那个节点,虽然可以容纳自己的一次性降临。

不过若是自己一次性降临,先不说死亡地界与死狱之间波动频率的不同,可能会使得自己刚降临就爆尸。

一旦自己真的一次性降临,那么死狱内那个据说早已沉睡无数年的【大御魔尊】说不得会亲自派出分身将自己一举击杀。

毕竟死狱中明文规定:士级以上魔物决不允许一次性真身踏入死亡地界。

将级以上魔物天则不颠倒,不得出现在死亡地界。

这是两条铁律,刻印在【死狱】的通往【琉璃境】与【摩诃境】入口处。

起初自然有魔物不服,强行一次性降临,结果【大御魔尊】没出现,到是【十方舍尊】的分身擎着巨大的镰刀,挥手间一颗大好魔头化作历史的尘埃。

从此各等诸魔物都明白这是三大尊者之间的约定,谁也不能违反。

天则之眼的规则在【死狱】【鬼蜮】【死亡地界】都是最高法则。

三大尊者则是最高法则下的真zhèng

执行者。

所以这个校级魔物,这半个月一直缓慢的将自己的力量慢慢传输到死亡地界。

它的实力根本尚未达到巅峰状态,被分离出的那丝进去圣城特洛兹的更是一副空壳子,实力有限。

现在之所以能够在识海中耀武扬威,尚是拜【骐蛇】留下的这尊巨蟒石像所赐。

否则,术法封印一旦看清它的虚实,要碾死它的这道意识,只在分分钟之间。

它翻着邪恶的眼瞳,瞪着头顶上一副满不在乎笑脸瞪着它的术法封印。

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那两道嗜血火柱,已经耗尽了它的这丝意识的能力。

于是两个家伙,就在四处燃烧的黑火海洋上,相互怒瞪。

各自有着理由,缓缓休憩着自身。

校级魔物闭目沉思,术法封印开始没有在意,不久之后发觉魔物的气息猛然变弱,不多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自然不是校级魔物眼见自己实力不足以轰杀掉脑袋顶上时时刻刻想着戏弄自己的小人儿,所以悄悄开溜。

而是它突然想起自己进入这个吸引自己直奔小院的少年,似乎是【死狱】中一直隐隐传着的无魂者。

自己必须尽lì

的保证在这个识海中的存zài

,不能将不多的力量全部消耗在和术法封印的争斗中。

至于术法封印从何而来,它根本不会去关心。

校级魔物关闭自己的意识气息,陷入沉睡,准bèi

等待自己的本体正式降临死亡地界后,抢夺这个无魂者躯体。

若能得到这具躯体,将其带回【死狱】予以炼化,说不定自己就能够一举突pò

校级,将级,帅级,成为死狱六君王之下的一员大帅,若是机缘足够,第七君王也未可知也。

无魂者躯体在各个层次的流传版本各不一样。

林萧本身仅仅知dào

自己的躯体,是没有魂魄存zài

的,可以容纳任何意识,也能为任何意识所占据。

虽然他的无魂者身份随着伏戌波重新出现在修罗殿,而传入修罗境上层家族乃至于有心调查他的那些势力的耳中。

但至今真zhèng

对他采取行动的,却是来自于【死狱】的校级魔物。

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原因在于林萧背后的那两个强dà

的存zài



修罗境锻灵期第一人——云海潮。

死亡地界无处不惧怕的——湮修罗。

没有人知dào

,一旦真的对林萧下手,这两个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也许以湮修罗那种冷漠如石的性格,对这种事情可能会不置可否。

当年为了一介女流之辈,舍弃修罗境第一魔帅之位,重情之于斯的云海潮,却必然会对染指者做出激烈的报复行为。

【无魂者】的传说在死亡地界流传已有无数年,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是否存zài

已经成为一个大大的疑问。

【圣哲者】【冥子】【天选者】【御魂者】这类被天则之眼所眷顾的传说,在死亡地界的历史中,早已得到了明确的证明。

但是【无魂者】这个传说,从未曾得到过证明。

甚至有人认为,这完全就是变味了的【御魂者】另外一种名字罢了。

除了死亡地界以外,属于死亡地界体系,但游离于这个整体九层大陆之外的【死狱】与【鬼蜮】,也同样流传着【无魂者】传说。

只是在那边的传说,由于其产生的环境所以显得相当的血腥和残暴。

传说,无论是魔物,还是幽鬼,谁如果得到【无魂者】,将其以特殊的方式在【死狱】和【鬼蜮】中炼化,而后吞噬,那么这个魔物或幽鬼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大幅度增强自己的实力。

【死狱】中的魔物生来便有先天能力,辅助以简单的法门,依据血统的纯正与否,可以迅速的成长。

然而这种成长的可变性并不大。

多少年来,六君王依旧是六君王,虽然他们君王早就不知dào

更换了多少人,但一直处于同一个族系内,从未旁落到别的血统。

因为君王体系的血统极其纯正,据说他们的先祖都是追随着【大御魔尊】一路攀爬修liàn

山峰的忠实信徒,在【大御魔尊】成为最后一位尊者之后,为了奖励这些人,将他们的血统进行了改良,使得他们成为永世的【死狱】统治者。

【无魂者】依照传说而言,是那些野心勃勃的魔物们唯一有能力问鼎【王】级的机会。

校级魔物不知dào

【无魂者】背后令各个已知【无魂者】信息势力忌惮的背景。

它只知dào

,自己超越血统,成就自身伟力的机会已经在自己眼前。

不。

自己已经在这个无魂者体内了

术法封印盘膝坐在校级魔物的头顶上,对于是不是应该回到深海,他俯身朝海面四周看了看,摸了摸下巴,自语道:

“至少这家伙的脑袋上很干净。”

他像变魔术一般,在虚空中一抓,一把折叠扇出现在他手中,轻轻摇动,凉风习习,一派悠然神色。

他在等待,等待屁股底下这个大家伙体内会发生的异变。

同时也在等待,那些沉寂在各自封印海内的其余四大封印。

忽然他眉头微微一动,似是想起什么一般。

长身而起,仰头看着天穹,觉得整个识海气氛都有种压抑。

“林萧本体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仅他感应到识海中越加压抑的气氛,其余四大封印也纷纷从蛰伏的地点探身而出。

便是鸟状意识表象都一跃出海,罕见地流露出神情。

神情凝重地看着天穹。

天穹蔚蓝无云,却在这短短时间内像是被什么人用锤子狠狠敲击一般,一道道肉眼看见的裂缝正在丝丝散裂。

术法封印话音刚刚出口,隐然发觉自己凝聚出的身形正在剧烈颤抖。

他身形的凝聚原本便是依靠着林萧的本能意识作为载体,才得以凝聚成形。

他勉力压制着本能意识的近乎于要崩散躯体的举动,悠然神色收敛,肃然而望。

天穹之上,突然一道缝隙啪地一声响动。

那声响动刹那间震荡了整片天空。

五大封印并着鸟状意识表象几乎同时飞扑入天,试图阻止响动所造成的后果。

下一刻,一团黝黑的深色火焰从天穹中,与它们飞驰的身影擦肩而过。

骇然失色!

天倾!

第116章:勿镇

林萧蹲在地上,干净俊朗的脸皮上一团褶皱,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整张脸夸张无比地挤在一起,像是打群架时,蹲墙角给人狂揍之后的表现.

他已经蹲在前方灰色巨大城池前好一会儿了。

旁边那个叫做骐刺的修罗夜叉般的鬼怪也不催促,站在他旁边时不时的揉着肚子趴在地上,拿拳头狠狠地击打着地面,哈哈怪笑着。

看起来比林萧现在这个模样更加怪异。

林萧这一会儿的工夫一直在琢磨,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脚下的土地真实的让人发憷,相对于真zhèng

的死亡地界而言,这片土地到处都是危险。

他抬起眼帘看着前方那座灰色的巨大城池。

隐然间有种错觉,这座城门处人潮涌动的城市,像是一只张着巨口等待吃食的怪物。

林萧很二货,但不代表他是个笨蛋。

就在抬眼观察的那一小会儿,他已经看见不少进入到城门内的生物,消失在眼前。

那个城门与一般城门一样,人来人往。

但林萧分明看见那道城门出来的生物远景,从未曾变幻过。

仿佛是小时候老饕餮带着他去看街头西洋镜一样,木不楞登的,似乎很真实,但其实很呆滞。

“骐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林萧并非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在磨子的那只已经成了骨头架子的巨兽背着的木屋内,已经做过类似的梦。

像是被人一下子丢在了异时空,但无论怎么丢,都在死亡地界。

只是那个虽然真实,似乎只能算是一场梦。

眼前这种,倒像是真实的幻觉。

他死活蹲在地上,不肯站起身子,脑子里急速开动。

引动着五大封印的能力,沟通天地的元气。

这不是元妙世界,元气充溢在空气中。

五大封印的能力也能够正常使用。

他一时间有些疑惑,如此真实,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就在他疑虑陡生的时刻,城门处远远地走来一行修罗夜叉。

林萧忽然一指天空喊道:

“看飞碟!”

骐刺几乎把整个头都埋进了土堆里,笑的浑身颤抖。

陡然听见林萧的声音,一愣之下,顺着那只手朝天上看去。

林萧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延迟,哧溜着拔腿就向旁边跑去。

管这个城池的问题大不大,小爷我偏不进去。

他的启动速度极快,小循环内元力全速开动,萨满信仰元力灌注双腿,给予了他奔驰的动力。

他闷头大跑一阵,刚抬头就砰一声撞在一座硬梆梆盔甲上。

一只鹰爪一般的手猛地在他头上狠狠一摁,他只觉得浑身一松软。

暗道不好,急速调动萨满元力,却已经来不及。

整个身子软哒哒地瘫在地面上。

骐刺双膝微微屈着,一手在膝盖上使劲儿的拍,一边神经质地大笑:

“什么飞碟,你糊弄我哈哈这个游戏好玩我让你跑一段,然后抓你好不好!哈哈”

林萧翻了翻白眼,心中哀号一片:

“尼玛,怎么每次出问题的时候,小爷都得被人克制的死死的。笑你妹啊!”

骐刺到没有虐待林萧,随手将他搁在脚前,然后继xù

发笑。

那一行朝这里来的修罗夜叉,一看骐刺和林萧跑别的地方去,微微一怔,随即僵硬的转着身子,朝这里走来。

林萧倒在地面上,脸孔正好朝着修罗夜叉走来的方向。

自然看见了他们动作间的不连贯,甚至僵硬。

再加上身边这个没事儿就发笑,似乎神经质,实jì

上非常精明的骐刺,他确定这个世界的确非常的不正常。

他想着半天,这不正常在哪里,两个字在他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脑子里有点浑噩,忘记这两个字的发音。

他试着催动小循环,小循环却像是没了工人的机器,已经停止转动。

满世界的元气元气?

“灵气!”他猛地喊出来。

骐刺毫无知觉,继xù

大笑,对走过来的同族,像是没看见一般。

那些修罗夜叉走道儿依旧缓慢僵硬,缺少一股子灵动。

林萧抬起手来挠了挠脸:

“像是一个个死去的僵尸,缺少生命的律动。”

随即他又苦闷开来,知dào

这又怎样。

还是不知dào

原因啊。

骐蛇,骐蛇,骐蛇

他倒是想喊,可嗓子一开腔,这两个字就像是屏蔽词一般,哔地一声

娘的给省略了。

眼看那行僵尸一般动作机械的家伙一步步的走来,他觉得自己身前的这个骐刺,要可爱很多,虽然他比较神经质。

一路上笑个不停。

那个将自己从黑色的山洞中带出来的家伙,虽然感觉说话像是复读机,像个机器人,但好歹人家走道很正常。

那一行夜叉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面前。

上方的笑声陡然停止,骐刺的声音果duàn

地变成僵硬地机器人:

“负3层,修罗境,修罗殿!林萧!”

夜叉们看都没看一眼林萧,直接平直着目光,九十度弓腰,一把抓住林萧的身子,啪地一声甩在身后。

转身就往那座巨大的灰色城池走去。

林萧动了动身子,想挣脱下地,夜叉的爪子却像是钳子一般,紧紧箍着他的身。

他抬起头,望见骐刺重新蹲下身子,神经质的大笑。

远处荒凉一片的大地上,只有这个身影趴在地面上大声地笑。

骐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知为何,他看着那道模糊身影,心中涌出一丝凄凉的情绪。

“笑越大声,越是残忍,挤满体温,室温更冷。”他忽然想起在月星的时候,听到的一首歌。

笑到如此神经,伤痛漫溢,心口难愈合。

他垂下头,甩掉这种莫名的感伤。

内心猛然一惊,感伤,荒凉,神经质。

这分明就是一个沉寂在孤寂的世界。

身后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哟喝声,争吵声,口哨声。

明明都能听见,落在耳内却似乎没有任何的明确字眼。

像是一切都被一种诡异的东西模糊,模糊了整个他想要看到的真实。

城门口处,几个夜叉将他放倒在地面上。

他看着头顶上那块巨大的牌匾:

“死亡,你的骄傲。”

眼睛微微眯起,他想到自己的身份。

【无魂者】。

任何意识都能融合自己,也都能被自己的意识所吞噬。

这是他所知dào

的最为明确的【无魂者】能力。

虽然至今为止,这种能力只在花小落身上使用过。

花小落之所以最终选择性的放qì

池迦的泪珠,正因为林萧的【无魂者】能力,可以压制作为魂魄的他,也能够给他带来某些方面的重生。

单薄的世界,枯寂的世界,死板的世界。

身后的夜叉们并没有催促林萧继xù

向前,反而站在林萧身后,任用林萧看着城门处不断进进出出的人群。

林萧观察着人群中麻木的面容,僵硬身躯所形成的机械动作。

仿佛自己置身在一个高度发达,却又缺少能动性的机械世界。

已经确定自己暂时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既然无法离开,只有勇敢的去面对。

他忽然跨出脚步,横插入人潮中央。

然而摩肩接踵的人一一闪过他的身。

他们的面容纷纷变幻,不再另类状。

林萧面色苍白,如遭重击一般。

那些朝着他走来的,撞来,挤来的人群。

那一张张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容。

穿过,穿过,穿过他的身躯。

万千人已去,唯有他孤独至此,麻木看那一张张早已在脑海中消失的面容。

那场景似是而非于闯过记印期的那次。

他身子微微颤抖着,他张开嘴,想要叫唤些什么。

可临到嘴边——这熙熙攘攘,嗡嗡无法明清,却又真切存zài

的热闹喧嚣,都一一寂寞。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无数的场景交互穿插。

那些人,那些事儿,那些属于自己的过往,一一从回忆的河流中翻涛滚Lang而来。

他猛然睁开眼,眼前的所有轰然崩碎。

依旧是穿插着冷寂的面容,荒凉的场景,近乎于刺骨寒冷般的孤寂。

“除了你自己,一切经lì

的都不会留存下来。”一个身影忽然站在他的身前,一张宽厚的手掌,轻抚着他的头发。

他抬起头,看着这张沧桑的面容,眼中泪花似要绽放。

他伸出手,想要一个拥bào



那身影蓦地消失,化作眼前空荡的空白。

“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脑海中这个念头如火一般熊熊燃烧,阴郁的情绪从内心深处四处蔓延开。

一种被所有人丢弃的孤独情绪,从他的身上霍地扩散开!

“骐——蛇——!”那两个字,一个名终于在他的嘴里轰然碎裂,一声怒吼冲天而起!

砰,四周场景化为虚无,他眼看着城门中探出巨大的手掌,却一动不动。

那手掌猛地捏着他,而后缓缓拖入城门。

他怒目瞪视,却未曾看见那个强dà

的诸兽。

他看见一个孤独的人,那背影很熟悉,在风雪中攀爬万仞雪峰。

雪峰的顶端写着:

“勿镇!”

第117章:明性

勿镇!

林萧一眼便望见这万丈山峰上的两个字,不知为何,脚下忽然一个趔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他狼狈不堪地调整好身体的平衡,站直了身子。

仰起头,眼睛微微眯起。

他距离那座山峰的距离大约二十步左右。

烟云缭绕在山腰处,然而他的目光却穿透了这些,直接定格在“勿镇”这两个字上。

以至于山峰间孤独攀爬的背影,都未曾仔细去观察。

他的眸子清亮,一扫方才在城门外的迷茫与愤nù



恍惚间似乎在被那只巨大的手掌拉进城门后,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转变。

一切的情绪都埋入心底深处,只留下清明在心台。

随着他凝视时间的越来越长,勿镇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越加的清晰。

在他目光不曾注意的地方,那道孤独的身影攀爬山峰的速度却反而越来越慢。甚至有好几次那道熟悉的背影差点失足落下山峰,成为山峰下的一叠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林萧忽然向前迈出一步。

似乎这座山峰一直在等待他的迈步。

就在他迈步的同时,“勿镇”两个字微微一闪,一道银色的光倏然间从不知名处窜入勿镇两字上。

林萧目光炯炯地始终凝视着,勿镇这两个字。

故而那上面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中闪烁而过。

只是他没有说话,没有疑惑,没有任何的声音。

向前又跨出一步。

这次勿镇两个字上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别说光点,甚至连缭绕的云雾都没有发生一丝颤动。

林萧却蓦然觉得整个心脏倏然紧缩,像是被绳索牢牢缚住,而后用力的拉扯。

他啪地一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缓解那种难以呼吸的困局。

随着他手掌在心口处揉搓的时间越久,他的面色也越加苍白。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那个所谓城门处,忽然波荡开,一道身影缓缓踏入。

身影在林萧背后静静地站定,看着林萧正在佝偻伤痛的背影。

慢慢抬起头,目光穿过所有一切的阻碍,直直地看着山峰上攀爬的身影。

那道攀爬在山峰上的身形与林萧仿佛,只是他的头发早已花雪,探出攀爬的手,苍老纵横着老者的皱纹。

他努力的攀爬着山峰,然而不知是因为林萧,还是自己的力qì

即将用尽,他攀爬一层的间隔越来越长。

突然进入山峰前的身影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声音在这荒寂的世界尤为清晰。

林萧霍然转身,胸口疼痛难忍,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瀑布一般的流淌。

只是当他看见身后的人时,整个面容都露出惊讶,而后惊惧。

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是谁!”林萧呼喘着气,目光明明极其清亮,偏偏语气急促,声音嘶哑。

“我是你。”那个人笑容恬淡地轻声回答道。

“你!不是!”林萧刚说出口,就觉得脑海中印刻进心里的“勿镇”两个字猛然间发力,轰地一声像是一座突然增加到他心口的重量。

轰然间沉坠,整颗心啪地像是要被压碎一般。

“继xù

向前走。你就知dào

我是你,你也是我,他也是你。”那个人的面容忽然间变幻,身形瞬间缩小一号,声音也变得奶声奶气。

“看,我是你。”他张开自己的臂膀,柔嫩的手臂,雪白的肌肤,模样可爱带着甜甜的天真笑容。

林萧目眦欲裂,他眼看着眼前这个幼年的自己,带着自己从未有过笑容,得yì

炫耀着。

幼年的林萧身上忽然披上一层带着莺儿鼠卡通图像的衣服,他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转动着身子,像是炫耀的孩童,大声地欢唱:

“我有一个莺儿鼠,莺儿鼠,莺儿鼠”他的调子欢快,只是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林萧望着那件衣服,心口像是忽然被谁用利锥狠狠的刺入。

那是幼年时,自己在冬夜里,看着儿童专卖店橱窗内,最想要的礼物。

“我是快乐的林萧,我是开心的林萧,我是幸福的林萧!”幼年林萧大声的唱歌,欢快的曲调,响在林萧耳中,却像是无尽的嘲讽。

“滚!”林萧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红芒,像是即将进入暴走状态的斗牛。

幼年林萧虎头虎脑地停止了歌唱,眨巴着眼睛,嫩嫩的手指微微抬起,一个声音在林萧耳畔前响起:

“林萧,多冷啊,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林萧神色僵硬地,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像是城门外那些机械动作的夜叉,充满了生涩与痛苦。

那是一个模样秀美的女子,眉目如画。

像是梦中,他幻想的母亲。

“妈妈。”他咧着嘴想要唤一声,脑海中印入的“勿镇”两个字又一次向下重重下压,几乎将整个心口都要压成一道线。

“噗”一道血猛地从他体内喷出。

“妈妈,妈妈。啊啊是我喜欢的机器人瓦力!”幼年的林萧兴奋地喊着,抓着女子的衣角,撒娇一样地跳着。

女子伸出手,眉角含着温宁的笑意,宠溺地拍了拍小林萧的头。

林萧砰一声跪倒在地,几乎无法承shòu整个心脏所带来的巨大痛楚。

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盯着那个温宁的女人。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母亲。

却从未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多少次渴望有这样一个女人,能够宠溺着自己,任自己撒娇,看自己玩闹。

虽然父亲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母亲的角色。

然而在后来乞讨生活的每个孤寂的夜晚,林萧不止一次的曾想:

如果有一个母亲,陪在自己和父亲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父亲不会酗酒,不会沧桑,不会一声不响离开自己。

自己不会乞讨,不会困窘,不会有苦有泪自己扛着。

便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穿破他的耳膜。

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肆意喷薄。

那声音说:

“林萧,让爸爸抱抱。”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忽然被巨Lang拍入水中。

林萧迷蒙着双眼,模糊着看向前方,那一家三口的剪影。

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幼年的林萧两只手被男人与女人抓着,然后蹬地,跳起,荡起秋千。

幼年的林萧目光湛亮,清光如水,荡起轻柔的波纹:

“看,我比你幸福。”

林萧只觉得心口处一根长矛被人用力地刺入,穿过胸口,直抵后背痛彻。

血沫不断地从他嘴角处往外溢出,他盯着那三道身影,长久无言。

撕心裂肺的痛似乎也在心口忘却,他的意识中只剩下那三道身影。

那温宁女子温婉的笑容,那成熟男子爽朗的大笑,那幼年林萧欢快的笑。

他们像是一张又一张重复叠加的照片,不断通过林萧自己的眼睛,传入大脑。

他努力的将他们记忆,他努力的将他们忘记。

不知何时,他已经无泪可流。他的心口似乎也不再拥有痛楚。他的汗水已干。

他的眸子随着三道身影越加深刻的印象,而越来越亮,那丝红芒一闪一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除了你自己,一切经lì

的都不会留存下来。”他猛然跃起,全身突然间迸裂无数道血口,无数道血喷涌而出。

幼年的林萧尚在幸福地笑,眸子内蕴藏着计谋得逞的得yì



却发觉那个在前方跪伏,痛楚难明的少年郎,猛地挣开冲向他。

明明少年郎身上血流如柱,四处喷射。

明明他的面容苍白无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幼年林萧却像是看见恶魔的降临一般,尖声大叫。

林萧目光凛然,心如铁石,毫不动摇地向前冲击。

你们都是假的,我的父亲早已抛弃我而去。

你们都是假的,我在孤独的长路上乞讨行走。

你们都是假的,我的母亲从未曾在生命中出现过。

所以,我不容许自己生命内,有你们这群魔障的出现。

你们必须消失。

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假的!

林萧的脑海中熊熊焰火四处焚烧,那是记忆的烈火,那是对欺骗的怒火。

那一刻,小循环在体内啪地一声,像是刚刚紧上发条的闹钟,发出一丝轻鸣。

幼年林萧尖叫着,嘶喊着:

“我是你!我是你!我是林萧!你不能杀我,不能!”

他撕心裂肺的凄喊,迎来的是一双从未见过的冷酷眼眸。

那种冷酷,冰寒彻骨。

即便是幼年林萧这样天赋的魂,也不禁透骨寒凉。

他只是一个魂,无能无力。

当被迷惑的人,想清楚自己的真谛,他的结局只有死亡。

他忽然放声的大笑,模样依旧是幼年林萧:

“杀死我,就是杀死你!哈哈!哈哈一切经lì

的都”话音戛然而止。

“不管它们是否能留下,我都要一步步向前走。它们已经是过往,我不需yào

过往。”林萧喘息着,手掌如鹰爪,死死地钳着幼小林萧的头颅,萨满信仰元力顺着小循环入了手掌。

城门处,一阵风吹拂而过,三道身影带着或是笑容,或是惊恐,或是解脱化作轻烟,随风而逝。

林萧砰的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心口。

那座“勿镇”依旧压在心口,心如刀绞的疼痛,让他几乎想要倒地再也不要起来。

他的背后,那座“勿镇”山峰上,那道雪发苍老的背影忽然转过脸。

林萧蓦然回首,与那背影四目相对。

苍老身影荷荷如风箱一般的笑声,斩入他的耳膜。

“我的未来么?”林萧抬起手猛地在地面上用力拍下,力道带着萨满信仰的力量,反哺给他,他高高跃起,在空中扭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苍老的自己,轻声道。

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骐蛇。”

第118章:明性(下)

他低着,瘦小的身子在那虽然瘦削却依旧巨大的身子旁背后显得那么的渺小.

“林萧,走快点。看这天,是要变了。要是走不动道,我可不会背你的。”背影还是背影,不曾回头。话音还是那个满是沧桑感情的声音。

他迈开小脚,追上去抓住背影的衣摆,瑟瑟发抖的身子颤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折磨着他的胃,几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远处的风卷积着乌云,如嘶吼的巨兽扑面而来。场景陡然一变。

霓虹灯箱闪烁着的“赌”字,他小小的身子缩在门外的角落里,眼睛盯着门。突然门被推开,几个大汉将一个人从里面扔出来:

“没钱还他滴滴的赌,还作弊,不想活了!”

等到大汉骂骂咧咧的回到赌场内,他才撒开脚丫子扑到那在地上滚着的身体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满脸青紫的男人,稀疏的胡茬,睁着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任由男孩肆意的哭泣,再也不像以前一个巴掌,怒骂不做孬种。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要是你母亲还在,她肯定会拿刀砍死我的。呵呵林萧,你娘最恨我赌了。我这辈子赌了好多,每次都赢,自信啊,太自信了。结果最后的赌,输了。你娘,大约死去了吧。”他看着天空的星辰,一颗流星忽然从天的一头璀璨闪过,周围惊异的叫声此起彼伏。

“主又如何。”沉默良久,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自语道:

“还不是一样要死。”

他抬起自己的头,看着趴伏在胸膛的男孩,伸出手掌轻轻拍着:

“林萧,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哭泣的男孩,年岁尚小,点了点头,却不明白其中的意味。

“父亲说的很多话,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不能完全明白。那些场景常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无论时间,无论地点。仿佛我这一生都不能脱离那场自幼年开始便不断在黑暗中迁徙的阴影。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那个夜晚之后便独自离开,再也不管我。任我一个小孩儿在孤冷的世界中流Lang。”很多年后,林萧站在满是星辰的大海间,对着身前安宁静谧的女子问道

“父亲么?始终没能完全摆脱进入死亡地界所带来的外世界因素?居然是个死徒啊。父亲呵呵。”云野涂站在床边,望着少年昏迷的俊美容颜上流淌出的泪水以及那如同梦呓般的“父亲”,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那个固执的母亲,挂着温和笑容拥有安静神情的他,突然多了些唏嘘与感慨。

“野涂?怎么你也对这个死徒有兴趣?”从背后传来宁老的声音。

他转过脸望着显然又没有睡足觉,眼屎堆积在眼眶边缘的宁老,笑着道:

“他似乎很特殊,我还没看过有死徒进入金针室病房。”

宁老走到床边,掀开白被单,伸出自己干枯的手,在林萧心脏处停顿,偏头看着云野涂,神情凝重:

“这孩子是被左族的那个御灵门尊首的掌上明珠左二小姐扔到这来的。这姑娘,长的不咋地,偏偏对研究这类事情相当感兴趣,非要探究这孩子被界风之能扯过之后,还能不能活。”

“被界风之能扯了一下?”云野涂惊讶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林萧脸上,有些难以置信会有人被界风扯过,能完整无缺的躺在病床上。

“是啊。这是左二小姐的侍从说的。我查看了一下,他体内的确有股乱流之力,曾经横冲直撞,后来他背后突然开裂了三个伤口,才逐渐稳住。不过据说血是喷出来的。总之,这个小子要是能活下来,心气毅力都有的话,说不定将来在非徒谷里能成一人物。这运气,老头子活了百年,即便是锻灵期能够直抗界风的,也只有你族中的那位。其他的人,没一个活的,直接扯着就消失了。”宁老顿了顿继xù

说道:

“不过奇怪的是,这小子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孕育。这个能量波动很奇特,应该是从外世界带来的。但又可以肯定不是司丽雅那种能量波动。没有攻击性,或者说,没有魂。”宁老似乎也被自己的话吓到,神情陡然一变。

云野涂几乎张着嘴就要喊出来。

“没有魂!真的么?”背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然后一个身影奔到床畔,神情兴奋无比,听到这样一个颠覆外世界进入死亡地界常识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而是颇为亢奋:

“我就说,肯定有研究价值,肯定有研究价值。能被界风扯到,而不死。现在还没有魂。哈哈,看来我随意的一个人类慈念,就救下了一个未来的试验体。哇哈哈,太开心了。等我研究出来,我一定要通告天下,我们修罗大军从此可以横行无阻,再也不用担心那层界之间的界风啦。”左殷呼啦啦的说了一大通。

宁老直到她说完,沉声道:

“左殷,这件事不许透露给任何人。特别是军方。而且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魂。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话”他望着沉睡中的少年,邋遢的面部表情越发的沉郁:

“死亡地界的规则恐怕就会被破开。那样的话,三大尊者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修罗境将面临灭顶之灾。”

“没,没那么恐怖吧。只是研究一下而已,不会惊动那三个传说吧。还,灭顶之灾?”左殷和云野涂对视了一眼,磕磕巴巴地问道。

“以为你没感情呢。原来还是会恐惧的啊。”宁老表情突然一变,又回复到猥琐模样,笑嘻嘻地说道。却是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人,只是讨厌那种感情的宣泄罢了。”左殷垂着头,嗫嚅道。

此刻的她才有了少许这个年龄段的少女气息,而不是呆盲。

云野涂走出房门,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听到。回到室内,低声道:

“宁老,如果要保密,是不是需yào

做些什么。”

“这,你我会向津宗府要求,调你到金针室帮忙的。这事儿,必须保密。我还需yào

观察几天。”宁老听到这个青年人的话,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的确吐露了太多信息。“不愧是云族的人,即便已经被流放,可体内依旧流淌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对有利势态绝对的掌握。”他心中暗暗想到。犹豫了片刻,答yīng

这个年轻人的要求。

“我可以做符术。我学的是术法。摩诃**在流放时被废除,所以,我才修习术元之力。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zhù

和教诲。”云野涂步步紧逼。

“那,好吧。我教你术法。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宁老的额头冒出汗珠,他不禁瞪了一眼明显又兴奋开的左殷,心中暗暗苦恼该怎么解决床铺上这个麻烦少年。可是作为修罗境数一数二的术法大家,他的好奇之心几乎不下于左殷,否则也不会安心在非徒谷这种被修罗境各地各种鄙夷各种嫌弃的地方待了十多年。以他术法上的成就,足以在一个十万人的军团中就任副参谋长一职。而不是在非徒谷的金针室内做一个邋里邋遢的,还常被幼晴暗鄙视为老变态的医生。

“野涂,那就拜托你了。”他掀开门帘,脚步停顿,忽然说道。

“嗯,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云野涂望着林萧,心中却浮现出那对着窗外一看便看了许多年的苍白脸颊下安静的脸,“小脚,似乎也受到了外世界的能量。”

“这二者会有什么关系吗?”他不禁开始无来由的联想。

宁老此刻也同样想到了小脚。然后步履匆匆的离开金针室向另一个地方走去,风带起衣袂,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云间尽头。

“你的术法到什么程度了?”左殷摩拳擦掌地问着沉思中的云野涂。

“你是左野的妹妹?”

“喂,我的问话永远是可以省略的么?”

“的确有了感情,变的可爱很多。”云野涂笑了笑,不再理会少女的怒容,转过身朝着对门走去。

“幼晴,我们该走咯。”小脚转过脸,笑容安宁。望着那张笑脸,再看看那隐藏在被单下半虚化的双脚,云野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幼晴嘟囔着嘴拍了拍小脚的身子,想了会儿说道:

“小脚,我们下次来看你哦。三天后听说要有比试,到时候我央求野涂哥哥带我去看,回来我讲给你听。是伏戌波大人和一个叫什么花的打呢。我走咯。”幼晴有些不舍地摇了摇小脚的手,小脚微笑着努努嘴,表示明白,并示意她早些回去。

幼晴神情颇为郁闷地点了点头,然后几乎一步三回首的走到云野涂身边,拉着他的手,对床上的小脚摇了摇小手:

“小脚,我们下次来看你哦。再见。”

“小脚好可怜的,野涂哥哥,你说那个什么光宗的赐予之福能帮到小脚吗?”风雪中幼晴双手盘在云野涂的脖子上,担忧地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光宗是净土境的宗门,在世间行走的一向只有两三人。而且据说赐予之福的施法者是要损耗相当于三百年修行的能力。我听说,光宗在世间行走这么多年,得到赐予之福的不过寥寥数人。不过,我想既然赐予之福能够将一个没有修行能力的人改造成天纵之才,也许能够改变小脚也说不定。”云野涂想了想说道。

“哎,对了,野涂哥哥,你觉得那个叫什么花的会不会得到过赐予之福啊,不然,他一个死徒怎么能修liàn

到那种厉害程度呢?”

“叫范小花啦。他修liàn

到什么程度你难道看过啊。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好不好。别总那么八卦好不好。”云野涂颇为无奈这个一张口就唧唧喳喳不停的女孩儿。

“可是他是死徒唉,死徒能够修liàn

,本来就很厉害啊。我觉得,他一定超级厉害的。肯定是的!哼哼!”幼晴想了想,辩解道。

“是啊,是啊,幼晴是预言大师,你说他厉害就厉害咯。反正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知dào

他到底有多厉害。快点回去睡觉吧。”站在幼晴家门口,将幼晴从肩膀上放到地上,云野涂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催促道。

“嗯,野涂哥哥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扑进家人的怀抱中,云野涂将手操进棉衣的口袋中,慢走在铁城南城区的街道上,雪在经lì

了五个小时的纷纷扬扬之后,终于停歇。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在晚间时刻便会向修罗境下压少许的巨大陆地,那千丝万绦上白色的飞絮早已消失,仅仅剩下光秃秃的长条,等待着下一次飞絮的增长和普降。

“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他吐出一口气,“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家给老娘解释没买吃食的原因吧。现在的小店啊,太不敬业了。”

漂浮大陆的巨大投影下,青年人嘟嘟囔囔的在铁城万籁俱寂的街道上逐渐远去

两只黄雀扑棱着翅膀划过半个天空,天空一层淡白从遥远的视野中喷薄而出。

铁城的清晨,袅袅炊烟从南至北,从东至西,在红色斑蝥鹊的啾啾声中腾挪摇荡。

铁城作为修罗境流放于非徒谷的群体栖身之地,是一座四方城。

城中央耸立着七层高的“鼎元馆”,一座朱漆木楼,楼顶四檐悬挂四方风铃,铃色各不相同,分别代表着东火,南水,西土,北木。木楼顶端则嵌着一颗采摘自死亡地界九层中的第五层,原属修罗境的琉璃境中央大地罗刹海底五千米处,三千年一颗的流连珠。

一颗流连珠可定邦,定势。亦能以平常吸收元力速度的十倍吸收四周元力,供修术者修liàn

所用。

木楼的最顶层,宁老盘坐在楼栏之侧,身前半块方石上一壶打开盖子的清茶已经只余渣滓。

宁老面容憔悴,神情凝重,似有难以抉择的问题无处排解。

“宁老好兴致啊,大清早就在这品茗观晨雾,像我这样的懒虫可万万比不上啊。”声音爽朗的老人从光线黯淡的楼中走出,望了一眼半块方石上早已没了热气的茶壶笑着说道。

“嘿,你就别挤兑我了。我向来无事不登你这七层楼的。问你家小书童,说老爷正在早睡,不便打扰,还请先生等候。嘿嘿,早睡我可一晚上都没入眠,愁啊。”宁老与老人相当熟识,故而揶揄着老人的作息时间和喜欢特立独行创造新名词的怪癖。

老人乃是鼎元馆馆主,非徒谷三百元术师首席长老,吴梓潇。

他同时也是内城小慈楼的供奉。

清晨的明亮,显出他的装束模样,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面带笑意。

与邋里邋遢,神色凄然的宁老形成鲜明对比。

吴梓潇盘腿坐下,随手拿过对面的茶杯和茶壶,见壶中只剩湿润的茶叶,轻笑着在茶壶上以手一挥,只听汩汩的水声突然在茶壶中响起,不过片刻工夫,一壶热意蒸腾的清茶被放置在方石之上。

“喝一杯,这日子过着过着就邋遢了。大清早陪你喝茶,算是破天荒第一次。”吴梓潇抬手在空中一转,一只茶杯滴溜溜的凭空出现,倒满茶水,推到宁老面前,说道。

“你就是喜欢得瑟,会这点隔空取物的勾当,能抵个什么用。我枯坐这儿一夜,就愁一件事儿,如果范小花赢了怎么办?”宁老饮啜一口清茶,咂摸着味道,开口说道。

吴梓潇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

“你就愁这么个破事儿?难道你认为范小花会赢?”他摇了摇头,神色笃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伏戌波是什么实力,你还不清楚?回心期巅峰!”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范小花,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人物。作为一个小小的死徒,凭借着半卷摩诃残篇,便由魂弱如残灯点点的废物,一路突pò

重重阻难,再加上那天大的机缘,成为十几年来第一个能有实力振臂高呼的死徒。如果这是在别的地方,说不得真能让他一口气颠覆了天地伦常。但这里是非徒谷,是修罗境最恶劣与凶悍的囚牢,所以,他能屠了五千左卫军,但敌不过伏戌波点出的一根手指。没有司丽雅这个女人,他早就魂归死狱,还能苟延馋喘至今天?”

“你就这么相信伏戌波的力量?范小花,这些年被司丽雅镇压在小定院,除了前天司丽雅随湮修罗远去时作出举动以外,潜心修liàn

,难保他没有新的突pò

。”宁老愁着脸反驳道。

“所以”吴梓潇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望着宁老,目光炯炯。

“我不愿非徒谷再起战乱,你给我小定院的钥匙,我察看察看他如今的实力。”宁老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亮如巨火。

远处炊烟渐没,街道上起早的商贩正挑担溜蹿于大街小巷,吆喝声忽远忽近,重重叠叠。

第120章:最是那青涩萌动,溅血!

随着无数英灵与坠落的天穹碎片展开自杀似的冲撞,这一小片天穹的碎片没有一块跌落至封印海之中.

那柄展开在这片天穹之下的骨扇,在术法封印的操纵下,死死地守在这片天穹之下。

在场的封印意识哪一个不曾是某个世界巅峰存zài

,从这柄骨扇迎风见长一般绽开,无数英灵从此而出,便知dào

这柄骨扇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作为它灵魂的英灵无一幸免全数被天穹碎片蕴藏的毁灭气息化作昨日的烟花,今日的灰尘。

而作为操纵者的术法封印,看似毫无外伤的身体,实jì

内部身体濒临崩溃。

鸟状意识表象即便想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将他安置在正方形罩子内,也不敢去触碰他的身子。

只怕自己的翅膀只要微微一送风,术法封印就将与他的那些英灵一般,彻底消失在所有的时空。

鸟状意识表象轻轻扑棱着翅膀朝远处飞了一段,青风红火金芒如铸剑师地火炉一般,燃烧着它的表象。

一道火红色金梢的凤凰似的鸟类在浴火中诞生。

它没有对天穹发动任何的招式,但五大封印都不曾怪罪,它所付出的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那个正方形的罩子中的泯术封印意识和萨满信仰封印意识更是挣扎着起身,在罩子中向它鞠躬感谢。

正是由于正方形罩子的存zài

,泯术封印意识和萨满信仰意识才没有崩溃成灰。

凤凰微微颔首,转身面对术法封印意识,思索着如何解救这个最有可能死去的意识

术法封印意识终究没能扛住所有英灵自杀式的毁灭带来的反噬,整个意识在其余四大封印和凤凰目光注视中,似是布满缝隙地瓷器,行将崩溃。

他微微一笑,看向术法意识海中那尊巨大的巨蟒人首的石像,心中默念道:

“此时不制,更待何时!”

八字真言从心底溢出,刹那间一早在泯术封印意识空音的波及中,便开始裂开缝隙的巨蟒人首,猛地炸裂。

这炸裂来的极其突然,但对于术法封印意识而言,这是早就准bèi

好的一招,只是提前爆fā

而已。当初以骨扇轻拍巨蟒人首尊像,其实是放进去了自己一点真元,倒不是那时预示到天穹破顶,而是纯粹曾经生活中的一点小习惯。

那潜藏在其中的阴邪魔物意识,早有警觉,石像将碎,便立即遁出而逃。

凤凰在空中冷哼一声:

“夺!”

一只巨型地大鹏鸟从她身体中蓦然振翅。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魔物意识分身本来就已经被刚才一次又一次的五大封印意识压箱底招式整得五迷三道的,气势首先弱了一筹。

再之前又用了两次嗜血火,想要杀死术法封印,却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力量早就不如刚来时的狂放邪恶。

舍去巨蟒人首石尊雕像的保护,它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那大鹏出自凤凰之身,更与一般大鹏不同,其速犹若闪电,只一眨眼间,便笼于魔物意识分身头上,尖锐的爪子猛地俯身,像是利刃刺入西瓜一般,用力一抓,翅膀一挥间,将这魔物意识分身直接扔进了某个携裹着无穷燃烧的天穹毁灭碎片。

魔物分身意识惊惧不已,不断挣扎,甚至放出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积蓄的嗜血火,却发觉自己依仗的最强攻击手段,对这个从未见到过的猛禽毫无效用。

甚至在被扔进火焰中时,它还看见大鹏冷眸中嘲讽的冷酷。

凤凰摇摇头,仰望苍穹。

除了几处它们依旧抗衡的碎裂之处,天穹还在不断的扩散着裂缝。

只是天穹过于广袤,那种最终耗干意识海的毁灭,还有一段时间。

林萧的意识海从未有尽头。

这笼盖着意识海的苍穹又何谈有尽头。

它们六个,耗尽所有能力,几乎将自己一身本领全数使出,也只能堪堪延缓苍穹破碎之后所带来的毁灭时间。

它们各自为某世界的巅峰,却终究不是所有世界的巅峰。

凤凰甚至认为,即便是无尽世界第一尊神,若是被囚禁于此,最终的结果大约也不能做到全数封堵。

所谓补天壮举,无尽世界中也不过只有女娲一人做出了此等惊天骇俗之事。

“林萧,我们已经为你尽到最大努力。若你依旧不能从自我毁灭中走出,我们也只能陪你一起湮没于这世界之中了。”

凤凰低下头,全身火红焰火一一熄灭,看向四周,见觉这曾经相互制衡的五大封印一一露出真容,却面临着最后的生死,心中低低哀婉叹息

圣城特洛兹内,已经与魔物们战成一团的【汹组】,忽然间发觉自己的刀砍下去,再也不是叮叮梆梆,火花四溅,而是无数的恶臭血液喷薄而出,凄号的声音从这些魔物类口的声器中发出,一道又一道灰烬般的烟,成为它们最终的结局。

奥斯曼站在城头,第一时间看见五公里外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要破开【死亡地界】与【死狱】壁垒的校级魔物正在做出最关键一步时,浑身忽然一震,随后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登时神情一凛,霸气霍然从身体四周噗噗而出,随时准bèi

迎上前,面对这个强dà

的魔物。

然而校级魔物怒吼持续了半分钟左右,便彻底息声。

洛伦特和其后赶来汇报的艾利克,神情紧张地看着校级魔物的云层突然间浅薄了很多,那只校级魔物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垂下头,嚣张与跋扈的张牙舞爪全数收敛,反而转身拨开层云。

一双巨大的赤红瞳孔痛苦而惊惧地看向圣城特洛兹。

那惊惧如同兔子遇到雄鹰一般的目光,清晰地印在了奥斯曼等人的眼中。

奥斯曼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知圣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这个堪比回心初期的校级魔物,产生恐惧,乃至于畏惧。

这时一个【汹组】成员飞窜上城头,喜形于色道:

“禀报三位萨满,城内所有魔物忽然全数消失。”

三位萨满神情猛然一惊,心底都已经得出了某个骇人却又喜人的结论,却是谁也不敢真的说出口。

若果真如此,他们的一切计划就要行将变更。

甚至于大萨满冲击尊者境界这件事情,都要在调查清楚前,不得再论

万丈山峰拔地起,勿镇二字当头顶。

林萧全身褴褛如乞丐,他面容惨白,眸光赤红,状似疯魔。

手持一根从老林萧,爱林萧,怨林萧,怒林萧尸体上拔出的骨头,所组成一柄骨剑。

他从未用过剑,只是依凭着自己的本能,一步步朝着山巅拾阶而上。

每一步他都要面临自己生死间的大恐惧,大悲愤。

挥舞出的剑,早已没了灵动力,就像一柄缺了招式灵活,垂死挣扎的将军最后的疯狂,一旦疯狂结束,也就是他死亡的开始。

此刻他的眼前,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女性,一脸甜蜜地依偎在一个面容清朗俊逸的男子身前。

男子眼神温和宁静,白衣如雪,温润如玉。

任谁相见之,都不忍刀戈相向,血溅其身。

他平平淡淡坐着,便似漫天光华皆在其中。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让人为之心折的态势。

然而林萧却视而不见,但也未曾直接挥剑斩出。

他的目光凝视着这男子身边的女性,微微有些痴。

这些年,他心中关于月星时的故事早已深埋心底。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依旧是当年豆蔻年华,梨花带雨美丽模样。

似是岁月从未在她身上侵染过,似是风月拂过她身畔便绕行而去。

虽则他与她从始至终只有一面相遇,他却明白这生命中所谓爱情的某种青春呓语。

那呓语的本身,早已不复存zài



可那天的事情,对于他一生而言,都永难磨灭。

他垂下手中骨剑,痴痴望着这个姑娘,像是回到那年触动心底最柔软时的温柔。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一声好。

然而他还未张口,对面的依偎着男子的姑娘,陡然望见他手中鲜血淋漓的骨剑,剑尖处还残留着刚才疯狂劈砍怒林萧时的碎肉。

“啊——”

长声尖啸,少女全身颤抖着紧缩着身子靠在温润如玉男子身上。

林萧慌忙将手中骨剑扔掉,然而他的手早已在方才砍杀阿沁时,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骨头内,甩也甩不掉。

耳畔中听着那年青涩懵懂时,心醉少女的尖叫,心中的那一直燃烧着的怨恨和恶毒早已悄然退去,只剩下当年青涩害羞的男生,惊慌失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萧的目光四处寻觅,像是要找一处地方躲藏起来。

他知dào

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狼狈与恐怖。

然而每一层阶梯,跨出一步,后面的阶梯都将消失。

勿镇山巅,只要他永不停歇的向前。

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直到这时他的余光才注意到,女子身边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似是感觉到他惊异与自卑的目光。

男子微微抬首,温和笑容弯弯若月牙,如玉俊秀,令林萧偏过头,不敢直视。

但不知为何,当发觉少女依偎着男子时,林萧的手便停止了惊惶动作。

他忽然正视男子,男子凝望着他。

男子说:

“林萧,你好。”

林萧骤然听到这句话,不知缘何,心中妒意陡然爆fā

,提剑猛然朝着男子挥下,面目狰狞:

“去死吧!北宸!”

一声熟悉的惊呼从他耳边掠过,他的瞳孔中映出美丽的容颜,心中最初的柔软猛然悸动。

那印在他心口的勿镇二字,又一次狠狠地紧缩起他的心口。

一次紧缩,又一次无从诉说的分离。

血,溅了一脸!

第121章:斩断尘缘

血喷在林萧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滴答滴答地击打在青石砖块上.

血腥味攥紧了他的鼻息,沿着他的鼻子向胸腔内流。

他无一丝察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面上被自己手中的骨剑深深刺入胸膛的少女。

骨剑吊在他的手腕上,顺着风在空中摇摇晃荡。

温润如玉的男子站起身子,垂下眼帘,安静地看着眼下捂着心口犹自笑着的少女。

北宸缓缓蹲下身子,纤长白皙的手掌穿过少女的脖颈下方,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怀中,呢喃轻吻着少女的额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如断线的珍珠般散滴打在少女带着解脱和欢喜笑容的脸。

林萧愣愣地望着这一幕,他不知dào

此时应该做什么。

冲上去,推开北宸,代替他抱起少女,诉说自己最初的萌动。

还是提起手中晃荡着的骨剑,一剑刺入北宸的胸口,穿透他的前胸后背,让这对鸳鸯黄泉作伴。

林萧不知dào

,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生离死别的互诉情愫。

当初,他站在旁观者的席位,看着少女在餐桌上用水蘸着手指一笔一画,满脸小幸福的,写着北宸的名字。

如今,他依旧站在旁观者的席位,看着少女的胸腔处不断漫溢出来自自己骨剑刺入后,流出的血,对一个叫做北宸的男子诉说。

我想参与进去。

我不想一直旁观。

我想哪怕一次对她说,那年最软的,最初的萌动。

林萧胸腔内,“勿镇”二字丝丝绞痛着他的心口,不断紧缩着他内心残存的东西。

别离痛,别离恨,别离苦。

林萧的眼眸,即便在误杀了少女之后,依旧没有从赤红中走出。

即使,他的眼眸看起来清明无碍。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抬起头,看向这一阶台阶向上还在盘旋延生的青石。

他转过身,看着背后黝黑无底的万丈深渊,想起自己从城门处杀死幼年林萧,在山脚处杀死乞丐林萧,而后一路上不断的杀,不断的丢失过去,不断地感受着心口的疼痛。

他突然转身,嘴角扬起一抹不在乎甚至于冷酷的笑意:

“对,你们都是假的。你们都是回忆。我不需yào

回忆,我不需yào

。我!不!需!要!”

最后的四个字他说的格外用力,几乎咬碎牙齿般生生挤出的字句。

同时骨剑发出闷响,如同长剑的轻鸣。

它在渴望更多的血。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它,就像这一路走来,紧握的一样。

噗嗤——林萧瞪着双眼,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

然而,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是流着泪,紧握着少女的手,看着少女,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

而后,双双死去。

从始至终,北宸都再未抬头看一眼疯魔的少年。

林萧站在青石台阶上,握着骨剑的手指越发的用力。

苍白的面孔笼着阴翳,现在的他恨不得仰天长吼,以发泄心中无处可诉的愤懑。

但他开不了口。

他低下头,通红的眼眸,死死地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少女。

将她的容颜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像先前那些路程中出现的人,而后死去的人一样。

他知dào

这样做必定有用。

他已经隐约间发觉骐蛇想让他做什么。

他看了许久之后,缓缓合上双眼。

黑暗的视野中,浮现出少女的模样。

随后他抬起脚,跨过死去的尸骨。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骨剑毁去他们的躯体。

为他所嫉妒的北宸,也没有让他做出新的丧心病狂。

他神情冷漠,就像是跨过,在石阶缝隙中顽强生长的高过另一级台阶的野草。

他没有回头。

从他将骨剑深深刺入少女胸口时,他便再也没有回头看的必要。

离别苦。

那下一级台阶上,又是谁,在等待着自己?

一轮弯弯的月牙挂在天穹,皎洁的月光洒满枯寂的小巷,巷口的尽头,是肮脏的垃圾堆。

林萧神情微微一怔。

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级台阶会是一个这样庞大的场景。

已经走过的那些台阶上,每一级台阶都是以人为主,没有相关场景。

他朝四周张望,峭壁依旧在更远处清晰可见。

这还是一级台阶。

这里,是半山腰。

那么之后的每一级台阶上,都会出现一个场景?

除了斩断我过往的那些人,还要斩断我过往引发人物的所有相关场景么?

一切都斩断,斩断一切。

然而即便依稀明白了骐蛇的阴谋,林萧也只能顺着它布置的路,一直向前。

一路向前,不断向前。

过往已不可再问,已不可再回。

他提起骨剑,紧紧握着,对着一侧墙壁,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沉声顿气地大喝一声,一剑劈下!

无数的火星顺着骨剑与墙壁的接触爆出。

然而墙壁丝毫未损,甚至连石屑都没有一丝。

林萧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没有料到是这样的事情。

难道选择的地方错了?

他转过身,重新提起骨剑,对垃圾堆一顿砍杀。

没有裂缝,哪怕一个裂开的口子都没有。

他低下头沉思片刻,思考着这其中的道理。

骨剑可以斩杀人,却不能够斩断墙壁。

他想了片刻,抬起头,将四周的场景重新放置在眼眸中。

熟悉的场景,甚至是他很长一段生活中,唯一的场景。

所以想要通过这一级台阶,只有寻找到什么关键的东西么?

既然已经这样,反正不能离开,只有前进。

那便让自己再回味一次那些黑暗的过往吧。

皎洁的月光中,他甩开手中的骨剑,心头一片平和的漫步在这个小巷内。

整个巷子内除了尽头的垃圾堆外,一片死寂。

这是个荒凉的场景。

手指在墙壁的青苔上抚摩。

青苔层层叠叠,带着刺鼻的垃圾堆标签。

墙角下顽强生长着的杂草,即便在黑森林里学习过很多日子的草药学,依旧不知dào

这些野草的种类。

这大概只是野草吧。

在阴暗中汲取偶尔流泻出的一丝阳光,依靠着那抹光辉的抚慰,拼命的生长,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茁壮。

即便,从一开始就无人注意着它们。

可自己的成长,又何必需yào

他人的目光呢?

林萧蹲在一处墙角,安静地望着小草在风中轻轻摆动自己身体。

小草看起来那样的柔弱,却成长在最艰难的环境中。

没有足够光照的天候,未能夺取它们的生命。

刺鼻的垃圾堆气味,也未能排挤出它们的顽强。

恶劣的环境,造就了它摇摆的脊梁,却成就了它死不去的生命。

林萧微微笑了起来,像是看见了自己,在月星一个人做小乞丐时的岁月。

谁会注意到自己,谁资助过自己,谁又曾看见过自己?

他没有见过,没有感受过。

可自己还不是,如眼前的野草一般活着,直到看见老饕餮。

他低着头,浅笑,带着自己这一路而来都未曾有过的舒缓。

他站起身子,提起骨剑,在野草上划过。

前路总要去走,不管你多么顽强,阻挡我一路向前,那只好请你迎接恶劣生长环境也未能压垮的脊梁,断裂。

林萧转过身,朝着前方的墙壁缓缓走去。

两步之后,身前已经出现了下一级台阶。

他没有回头张望,只是安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心口一直沉沉压着他心脏的“勿镇”二字,才犹犹豫豫地象征性挪了一下。

就这一犹豫,林萧敏锐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抓到了些蛛丝马迹。

甚至不需yào

走到山巅,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他掀开眼皮,扫了一眼漫山烟岚雾霭。

时刻紧握着骨剑的手,难得的放松开。

双手背在身后,向上面那级台阶登去。

这一级台阶刚刚登上,林萧的感知中瞬间感应到一种被窥视的警觉。

他迅速抓住骨剑,抬起头看向这层台阶,所展示的场景。

这是一个树林旁废弃大卡车。

大卡车车轮早已被人卸掉,只剩下转轴。

转轴下有一滩血迹。

林萧眉头猛然一紧,陡然想起这个场景。

手指在骨剑的剑柄上握地更加的紧密严实。

他没有做出过多的动作,只是背靠着大卡车,神色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场景。

那个斑斓猛兽就在附近。

它让自己第一次意识到死人是什么样的。

因为那种恐惧来自于幼年的某次偷盗,差点被猎狗扯断腿的惨烈经lì

,使得这段经lì

,在之后的大恐惧中,被深深埋藏在心底。

或许因为当时的年幼,所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影响。

来到死亡地界之后,遇见的那群巨兽,被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

说不得就是来源于这次的恐惧阴影。

他想到那些被自己逗弄到最后,纷纷表示受不了,假装张牙舞爪吓唬自己的巨兽们,嘴角弯出一丝笑意。

那是在死亡地界不多的欢乐。

那么,这段才抵达半山腰的登山之旅,会不会遇见那些死亡地界才认识的人呢?

难道自己也有勇气斩断他们吗?

便在这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突然变成了强烈的危险性。

吼!

一声震山吼叫由远及近,瞬间扑来!

第122章:斩断尘缘(二)

林萧立马扭身,横剑于胸前,屈肘前扫.

剑风如划桨扫过芦苇荡一般,扫出一片弧形面。

那背后偷袭的斑斓猛兽,似是知晓这骨剑的厉害,利爪上的肉垫猛地踏在土坷垃的地面上,激起一层厚厚的落叶。

林萧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凛冽,丝毫不敢有所大意。

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那厚厚落叶下,渗人的白骨。

那是这只斑斓猛兽累月吃掉的动物,剩下的骨头。

其中免不了会有不幸被这只斑斓猛兽扑杀的人类。

直到现在站在这级台阶上,面对自己记忆中一直隐藏的场景,完整的呈现在眼前,林萧依然不知dào

这只促使年少的自己费劲心机,再加上运气使然,才堪堪逃走,却终生都不愿再面对的猛兽到底是什么兽类。

斑斓猛兽前腿拉直,目光沉凝,似是对眼前这个少年郎手中的东西非常忌惮。

它体长大约在四米左右,全身黑白色间杂,虎型头颅,额头上有一簇弯曲的金色毛发。

说其为虎,但没有明显的“王”字。

论其为狮,却没有那一圈棕色的毛发。

最重yào

的是,林萧能够感觉到这家伙是个有相当智慧的猛兽,与一般在动物园里看见的并不是一个气质类型。

凶残与狡猾是它的本性。

林萧并没有依靠大卡车的转轴,这只斑斓猛兽的速度极快。

等它闹明白自己手中的骨剑对它的威胁度,与它能够一击杀死自己的赢面相比,还要低一些的时候。

这家伙一定不会吝啬自己被骨剑划出几道血口子。

留点血,却能吃饱饭。

这个道理,林萧相信这个奸猾狡诈的家伙,很快便能悟透。

一旦悟透,它的进攻将会变得更加犀利和具有威胁性,不将自己杀死决不罢休。

林萧脚尖微微一转,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大家伙。

手中的骨剑始终屈隔在他与斑斓猛兽之间,防备着斑斓猛兽忽然间的冲刺。

斑斓猛兽紧闭着嘴,微微低伏着头,做出随时扑上来的姿态。

当它发觉林萧的身形正在不易觉察地朝着另一侧缓缓移动时,它那双沉凝的眼眸渐渐蕴起一丝玩味,像是一个成了精的猫,正在戏弄必死的老鼠。

林萧时刻都在注意着这个大家伙的一举一动。

现在的他,除了手上的骨剑以外,没有任何的战斗能力。

五大封印的力量早在登山的第一步开始,就彻底歇火。

如今的他,丢了骨剑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

别问这个斑斓猛兽一爪之下的力量会有多大,林萧自认自己在那一爪之下是很难脱身的。

当年最后能够脱身,实在是运气的原因。

若非又有几个比自己个头更大的人突然出现在这个大货车附近,引起了这只斑斓猛兽的兴趣,而后相互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交战,才让自己得到机会拼命的反方向奔跑,直到跳入一条河流,才彻底安全。

对,那条河流。

林萧正准bèi

重温当年,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重生。

这是必须踏过的坎,必须被丢弃的过往。

要想离开这个大约是骐蛇所制造的自己心障的世界,只有自己一剑一剑的斩过去。

不斩,不得活。

将会永生困死在这个地方。

甚至还会丧命于此。

虽然从山脚一直到这半山腰,他面临生死的状况,眼前是头一遭。

可手上骨剑被生生卡在手腕骨头间,无法拔出的生痛感,却清晰异常。

这个地方真实的可怕,自己的命随时都会被自己的记忆杀死。

那么既然是以自己的记忆作为原型做出的场景。

是否那几个当时救了自己的人也会出现?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地上的落叶上斑驳的树影。

推算着大概的时间。

如果没有估算错误,那些**概会在三四十分钟之后出现。

而在这段时间内,自己必须杀死斑斓猛兽。

否则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和几个大块头的壮汉。

他们和自己绝无合zuò

的可能性。

因为现在在这个场景中的自己,必须要将他们全数杀死,才有活的出路。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死局!

林萧整个脑子空前运转,他现在必须分秒必争。

他不知dào

,这个场景会不会维持到那几个壮汉的来临。

万一自己杀死了斑斓猛兽,那些家伙还是来了。

那除了继xù

杀下去,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娘的,这就是半山腰么?难度增加的不是一点点啊。有点跨难度了。”

林萧吐了一口气,自嘲般的自言自语道。

一下子有可能面对四五个对手,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够顶住压力,全部摆平,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然而他的动作虽然极其缓慢,但是斑斓猛兽的眼光何其毒辣,对他手腕上的那柄骨剑,可能产生的危险性,大概是有了自己的计较。

它的目光一直时刻不停地注视着林萧的动作。

林萧觉得四周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连一直还有些感觉的微凉冷风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一丝汗线从脖颈处滑向脊背。

林萧已经觉察到对面的这个大家伙耐心正在逐渐丧失。

它的身子微微颤抖,不是恐惧,像是兴奋。

林萧尽量平缓自己的呼吸,不能刺激到对面的家伙。

他还没有拿出完善的策略,一旦有所动作,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他的想法实在是一厢情愿。

斑斓猛兽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只知dào

自己已经没有耐心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再说了,哪有猫看见老鼠就在眼前,却不扑的?

所以它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恍如一道黑白闪电,倏地从前方闷声扑来,两只脚掌上的利爪如利刃一般闪烁着滢滢光亮。

林萧反应速度也不慢,在斑斓猛兽动作的同时,便侧身朝着开阔地带快速奔跑。

不能死守一方,那是自取死亡之道。

只有不断游走,才能够给自己的生存予以最大机会。

斑斓猛兽一扑之下,未能抓到林萧。

并未气恼,几乎毫无停顿的闪身四脚狂奔,如同矫健的豹子。

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

但这曲线在林萧的眼中无异于死亡曲线。

眼看着这个长达四米的庞然大物,咧开嘴,嘲讽似的做出人性化般笑容,从半空中几乎要压头而来。

林萧并未停止自己的脚步,依旧快速奔跑,但是手上的骨剑却猛然向上挥去。

一道灰色的剑风,在这个场景中迅速形成,朝着斑斓猛兽的腹部而去。

斑斓猛兽毫不理会这道因为林中的尘灰而产生效果的剑风。

它身躯微微下沉,探出前端的两只脚掌,锋锐的爪子,泛着如白骨一般渗人光斑,朝着林萧的身子当头压来。

林萧只觉得一道巨大的黑影,腥臭的血盆大口,向一只扣出的大盆,朝着自己当头罩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身子下蹲,身子一矮,在地上一个驴打滚,避过这一击扑杀。

斑斓猛兽反应极其迅速,见无法第一时间扑杀眼前这个人类。

身子在空中猛地扭过来,居然就在半空里转了一个圈儿。

“你出来混之前,一定在马戏团干过。”林萧一边朝旁边开溜,一边回头张望看见这一幕,不禁张口说道。

然而斑斓猛兽如同马戏团的表演还没有结束,身子随着完美复制当时场景环境的星球引力,坠落向地面时,斑斓猛兽的身子又一次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再次翻转了一圈。

但这一圈,林萧看见之后,那双腿更是撒开了花的跑。

因为这一圈儿结束之后,斑斓猛兽的前腿前倾支地,一副夺命狂追的姿态。

林萧记忆中,这个斑斓猛兽发出这样的信号,证明它已经出离愤nù

,即将狂暴,不猎杀了对象,绝不会罢休。

这将是一场持续很久的拉锯战。

林萧心中不禁滴血,他看着天上因为自己奔跑而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的鸟雀,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他已经和身后狂追不舍的斑斓猛兽,像是赛跑一样,赛了五六分钟了。

他确定人在生死极限时,那速度的确是不可小觑的。

自己这两条腿的,竟然生生比后面四条腿儿的跑快了近四十米的距离。

而且林中树木杂多,自己隐蔽的空间也存zài



然而,此刻他最担心的是,那几个壮汉将在什么地方出现。

虽然他知dào

自己其实一直在青石石板,那小小的地方四处溜达。

无论自己如何奔跑,都会被【勿镇】山的力量推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那只斑斓猛兽奔跑的声音突然间停下了。

他非常想回头张望一下,但随即想到这个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颗被【勿镇】两字儿压地快供应不了血液循环的心,在这段时间内罕见的没给他添乱。

在这一刻,终于困缚了他一下。

心口猛然一紧,林萧眼珠翻白,几乎忍不住踉跄着,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夹杂着交谈的声音,从树林中缓缓而来。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这几分钟的奔跑方向,正是他们当初来的逆方向。

第123章:斩断尘缘(三)

记忆中他与这些人只有半面之缘.

林萧看见了他们,他们没有看见林萧。

如果【勿镇】山上所有的台阶上,显示的过往都取自于自己的记忆,那么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漏洞,做一些什么呢?

林萧想着这些,脚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而是向左侧微微侧滑,朝一片更加阴翳的树林中,钻了进去。

斑斓猛兽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紧迫感。

一双凶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前方阴翳丛林内,正自交谈的外来者。

它感受到了某种压力。

林萧还没有被它解决,林外的脚步声有四对,一共四个人。

从林外的光射掩映出的身形,这几个人都是自己很难得见到的大块头。

它既有些忧虑,更多的却是眼眸中闪烁的兴奋。

林萧躲藏在灌木丛中,骨剑紧握在手,一旦有所不及,即便最后不能一次性解决他们,也要尽最大可能与他们周旋。

还好,勿镇山没有所谓时间限制。

“狗咬狗吧。”他内心低声喊道。

脚步声蓦然顿止在林子的一侧,似乎来人没有想到林子内会有一只斑斓猛兽。

惊讶之余,更觉诧异,这斑斓猛兽居然没有逃跑,反而蓄势待发的想要进攻?

林萧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面容,像是一张侧脸,似梦如幻。

他心中不禁产生一丝小冲动,假使自己现在跑出去,那这些原本在回忆中就是模糊剪影侧脸的人,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模样惊喜呢?

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回忆的场景完全被复制到这层阶梯。

但在回忆中,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到壮汉们与斑斓猛兽最后的搏杀,那这里展现的岂不是与记忆相违背?

他面有忧色,手指关节苍白有力的握着骨剑,将身子缓缓伏低在灌木丛内,透过灌木丛间的缝隙,偷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如果这一幕真的发生,那么【勿镇】山,就不再是遵守他记忆复制出的内容,而是开始走向推理延生。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证明自己今后的路,将走的更加艰难。

不再是一个狭窄的自我圈子,而是一个具有无限扩张性的圈子。

圈子越小,规矩越多,漏洞越少,但闯过去的难度反而是最低的。

圈子越大,可能性越多,各种不曾发生的事情,都会面临。

林萧努力的平息自己的呼吸,舌头微微湿润着自己的嘴唇。

他现在开始与斑斓猛兽一样有些紧张。

四个高大的壮汉与斑斓猛兽相隔四十米左右的距离。

壮汉们比较错愕于这个林子内会有猛兽。

而猛兽则兴奋和忧虑于这四个人的出现,对自己已经消耗不少的力qì

而言,是个不小的挑zhàn



林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盯着这一幕。

他记得最后自己看到的就是其中一个猛汉暴喝一声,双臂力大无匹,跨步而上,与斑斓猛兽激战在一起。

现在,他就在等。

然而等了一会儿,他忽然佝偻着身子,悄悄向那四个人的侧后方潜行过去。

他意识到,自己这么思来想去,不如直接动刀子,白进红出,破了这个场景。

斑斓猛兽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林萧那边的动静。

只是现在眼前面临的事情,使它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解决那个两条腿却灵活的让它有些无奈的少年郎。

四个壮汉,并没有注意到斑斓猛兽眼眸内的其他含义。

他们只知dào

,现在撤tuì

,等于是把自己仍在这只斑斓猛兽的嘴里。

领头的壮汉,身材高大威猛。

在林中树木由于重新起风而发出悉悉索索声音中,冷哼着,毫无惧意地向前跨出一步。

斑斓猛兽低声嘶吼了一声,望着眼前勇敢地人,突然间身形一闪,整个身子都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个残影留在对面壮汉的眸子内。

壮汉的脑海中微微一愣。

就在这一愣神间,背后传来一个壮汉惊呼声:

“小心!天上!”

壮汉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双臂提力,屈肘猛地用力,狠狠地击向了忽然一跃而起消失了身形,准bèi

出其不意扑杀他的猛兽。

斑斓猛兽怒声狂吼,一只利爪像是一柄突然划过黑夜的透亮匕首,如一道闪电一般,擦过这个壮汉的手臂。

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血流如注。

但它自己的胸腹处也结结实实的被壮汉蓄积了全身力量,仓促而起的一拳震飞。

斑斓猛兽四脚着地,晃了晃有些昏花的头。

这一拳力道十足,要不是它本身皮糙肉厚的,恐怕这一击,就能让整个内脏捯饬出血。

当先的壮汉甩了甩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抓痕,嘴里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背后的同行者们纷纷表示赞赏。

这一回合,双方都得到了一点对手的认识。

可后面已经将骨剑紧握着准bèi

偷袭杀死壮汉的林萧,却开始纠结。

自己如果开杀这几个人,那么以那只斑斓猛兽的智商,一定会配合自己。

但全部杀死之后呢?

自己和斑斓猛兽之间还得干上一场?

他决定赌一把。

赌这个来自自己回忆的场景,是被【勿镇】山做了扩充的场景。

就在这时,壮汉中的某个汉子,忽然发觉身边一截白骨,好奇的踢开灌木丛,不禁大为骇然。

那里堆积着数十个死人的尸骨。

四个壮汉相互对望一眼,知dào

这个斑斓猛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落在自己这几人手里,必然要为民除害。

林萧被那个尸骨也是吓了一跳。因为根据他的记忆,这个尸骨地根本不在这个地方。

难道已经做出了改变?

他低声惊叫了一声。

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毕竟现在自己手上拿着骨剑,又鬼鬼祟祟地站在这些壮汉的身后。

难保这些家伙不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

万一把自己当做斑斓猛兽的同伙,那就是丢到清江河里都洗不清的事情了。

他的惊呼声不算很大,但对于跟他相距不过七八步远的壮汉,应该是可以听见的。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些家伙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一般。

他意识到,似乎事情和自己推测的有些不一样。

他把骨剑背身在后,用力的咳嗽了一下。

没有反应。

他大着胆子走上前,突然大喊尖叫。

林子内的鸟雀纷纷离巢乱飞。

那几个壮汉看见鸟雀乱窜,感到莫名其妙。

那最后一个人甚至还掉头看了看。

他的目光就在林萧的瞠目结舌中,扫过。

林萧看见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完全模糊的脸,有鼻子有眼,但组合在一起,你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个怎样的清晰的人。

说的模糊一些,这完全就是一个打上马赛克,做了模糊化处理的人。

原来如此!

自己记忆中不存zài

,没见过的这些人,他们也见不到自己,给出的模样也是模糊化。

也就是说,这个场景还是属于自己记忆范畴内的。

他大步跨前,在最后一个男子身后,操起骨剑,用力深深地朝着男子后心处刺了下去。

蓄积了所有力qì

,想要一击必杀的林萧,携带着杀气,捅入。

手上却蓦然一空。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骨剑穿插过这个人的身躯,却没有任何的滞涩感。

仿佛他在空气中玩空招。

这些人不是要斩断的人?

难道还有不用斩断的尘缘?

林萧自诩已经大体明白了骐蛇闹出这一场【勿镇】山是做什么。

但事实却似乎并非自己所想一般。

要一路斩断自己所有的过往羁绊。

显然前方这个人,不是。

他又接连将骨剑刺进另外两个人身上,一样落了空。

他们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自己身上有所停留。

似乎自己和那些空气一样,从未出现过。

林萧一时间有些恍惚,难道自己其实是踏入了一个梦境?

然而当他回头时,却发觉当先的那个壮汉愣愣地看着自己。

壮汉的身后,那只斑斓猛兽的目光中更是清晰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壮汉的模样和其他几人一样,有鼻子有眼,但组合在一起,偏偏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纱,打了一片马赛克,怎么看不清怎么来。

与自己有接触,或者说对自己当时产生直接影响的人或物,才是自己斩断羁绊。

比如眼前这个人,他当时就与斑斓猛兽恶斗在一起。

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么当时自己也不会瞅准了机会逃走。

后面的三个人虽然在之后可能会参与进去,但是自己没有看见,那么就做不得数。

他们对于自己当时的脱困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

林萧神思如电般将其中的一切弯弯绕绕都理清的下一刻,他霍然将背在后面的骨剑抽出。

朝着前方的人一剑刺去。

那人身子猛地向后一弯,一个铁板桥搭起,避过林萧的骤然发难。

林萧眼睛朝上一瞥,手上的舞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剑花,剑尖朝下,似乎觉得单手的力量不足以杀死眼前这个人。

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全身力道尽加诸于上,猛地刺下。

同时,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从他的前方扑风而来。

他咬紧牙关,一不做二不休!

血花迸溅!

他的腿上骤然一痛。

第124章:尘缘可曾断?

壮汉死前的挣扎,将林萧的腿跟处用尽最后的力qì

重重地碾了下去.

前面的那只斑斓猛兽四只脚掌高高扑来,紧贴在壮汉的头颅上。

俯身,毫不在意林萧就在前方对它的虎视眈眈。

一口咬在壮汉的脖颈处,毛茸茸的兽面上流露处复仇般的残忍笑容。

而后它缓缓抬起头,目光玩味儿地盯着林萧。

林萧原本有些恐惧,急切地想要拔出骨剑。

骨剑却和自己手腕上被卡住一样,卡在了壮汉的胸腔骨头间。

斑斓猛兽猛地朝前一倾,将林萧扑倒在地。

一时间林萧觉得我命休矣。

只是突然间一声闷在胸腔内的嘶吼声伴着浓烈的血腥味,喷溅在林萧的鼻息间。

林萧手稍稍一动,那嘶吼声陡然一扬。

四目相对,林萧看着痛苦神情的斑斓猛兽。

不知过了多久,林萧用手掰开斑斓猛兽死去的头颅,吃力地推开斑斓猛兽的身体,拖着骨剑喘息着爬出来。

他看着骨剑上的肉块和血水,嘴唇咧开,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才能表达现在的情绪。

狗血的东西,他不是没见过。

但是插在壮汉胸腔内,死活拔不出来的骨剑。

在斑斓猛兽用力扑向他,巨大力量的带动下,倏地抽了出来。

剑尖居然就那么顺着斑斓猛兽的腹部一路划过。

斑斓猛兽成了满血浸泡着的血片儿汤。

暖暖的血,到现在依旧浸湿了他的下身。

看着有点恶心,不过经lì

过自己杀自己的路之后,与怨林萧的那次相互宁可掐死对方的暴戾,他已经不再那么畏惧,只是垂着头看着脚尖,嘴里有些难以言味。

“这真是啧啧算是破了这层障碍?”他抽着冷子,不知dào

这样完全凭借运气的斩杀,算不算一次全杀。

他提起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剑尖挑开斑斓猛兽的身子,发xiàn

它已经死地不能再死。

于是他回身对着【勿镇】山,大喊道:

“这算过关了么?”

整个山间都回荡着他的询问,然而没有回答的他。

他甚至都能感到自己心中的某种劫后余生和畅快。

这种畅快是憋屈了这么久,给【勿镇】山牵着鼻子走了大半天,终于给它吃个瘪的机会。

不是要斩断我的尘缘么?

那来啊,看看你是不是承认这个斩断。

你要是承认了,那我斩断的就不干净。

你要是不承认,有本事再来一遭。

如果再来一遭,那岂不是斩断尘缘也可以不停来回,那所谓斩断尘缘就是一个笑话。

在林萧看来,无论怎么算,这斩断尘缘的【勿镇】之旅,到此为止了。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勿镇】山。

身边的场景刹那间撤走,撤的毫不拖泥带水。

一级台阶在他脚下,他抬起头看见一片巨大的广场。

广场的中央,【勿镇】二字,闪烁其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林萧朝后面望了望,发觉身后还有无数的台阶,自己根本就没有踏足过这些台阶。

他转过身,紧握着骨剑。

对于这一路走来的血腥,他太相信骨剑的力量和运气。

连斑斓猛兽这样的最后都会被骨剑划拉成了片汤儿。

最后的boss?

他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

全神警备。

这片广场说大也不大,大约可以整整齐齐码站个百来十人。

说小也不小,任谁一个人站在这么一片广场上,都会有些犯怵。

何况从始至终,一路山行而来,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回忆。

或人,或事,或心,或物。

林萧一边注意着广场上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动静,一边回想着从城门前到这广场上一路行来,所作所为。

忽然面色一惊,像是一张惨白冷绿的符纸贴在他脸上一般。

他咧嘴皱眉,使劲儿回想,然而过往却变的空空荡荡。

他知dào

它们的存zài

,但是具体的模样和场景一无所有。

像是分割开的空气与大地。

空气明明每时每刻都在与大地接触,却在一瞬间大地消失。

大地的记忆还在空气的脑海那个,但大地这个载体所承载的东西却再无踪影。

手紧抓着骨剑,骨剑拄在地面上。

由于下压的力量太大,林萧甚至感觉骨剑与自己骨骼空隙处卡了很久的剑柄前端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他急忙直起拄着骨剑的身子,眯着眼睛拼命地回想着过往。

“我没有斩断!我没有斩断!你这是作弊!你这是无耻!”

回忆缺失,他痛苦地捂着头,回想的越多,记忆丢失的越快。

就像有人用一个水泵用力抽取他脑海中潜藏的那些记忆。

如流水一般不停歇地倾倒出去。

林萧仰起头,俊秀的面容苍白的可怕,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嘶喊着,声音在山巅上不断地回荡。

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催化剂一般的符咒,从四面八方的石壁上,反射回到他的耳畔。

扩大的辐射范围,将他的记忆更快地攫取。

心口处那两个【勿镇】二字,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泽。

随着他记忆被抽取的越来越多,林萧那双一直夹杂着血红的清澈眼眸中,神采渐渐变地模糊,闪烁。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人用力在背后踹出一脚般,猛然扬起头发,张开嘴,目眦俱裂般地凄喊。

心口处那两个【勿镇】,终于不再留手。

原先还有些缝隙,留出一丝血液循环身体的空隙心脏,此刻随着【勿镇】二字颜色渐渐变得血红,力量也越来越大。

若说先前只是一个小孩儿的力qì

,那么此时的心口处则是五六个大人一起卯足了劲儿,死命地下压,产生的巨大力量。

林萧全身都在拼命挣扎颤抖,呼吸像是被人用绳索紧紧捆缚一般,绞紧在脖颈。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骨剑的剑柄。

无数过往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流一般,远离他的身体。

他甚至都看不到那些记忆中的人和物。

只是感觉到他们的熟悉,他们的善意,他们的亲切。

忽然,在心口的【勿镇】二字,猛地一松。

他近乎趔趄般倾倒在地面上,浑身抽搐,血沫从他口角处不断流出。

但广场上依旧没有一道身影出现。

只有那两个【勿镇】字迹,像是沁出血一般,血浓如稠。

不知过了多久,广场上荡起一层呜呜吹拂的风。

春风,夏风,秋风,冬风。

从四个不同的方向,以各自不同的感觉侵染着林萧昏厥的身子。

冷热交替,寒暑相侵。

林萧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不断经lì

着寒气与热意的熏染。

然而昏厥过去的他,像是毫无知觉的生命一般,没有丝毫感觉。

随后冷热寒暑风,悄然散去。

广场上簌簌之音从四面八方缓缓推进。

无尽的黄沙像是被谁诱惑着意识,爬满林萧的身子,将他层层掩埋。

轰隆的雷鸣从广场上方的天穹处震耳而来。

顷刻而至的狂风骤雨,如肆意狂暴的倾灌天河一般,噼里啪啦击打在广场黄沙之上。

没过多久,黄沙尽数顺着水流流向山的别处。

林萧满身泥泞,一身狼狈地在雨水中浸泡。

像是死去的干尸,浑身惨白如霜。

雷鸣电闪,狂风骤雨,交杂而来,持续了很久之后。

一片艳阳天忽然笼罩在天顶之上。

曝晒的阳光,似乎将所有的热量都点缀焚烧在林萧的身上。

林萧身上那已经在水中破烂不堪,浸泡成死体一般色泽的皮肤,迅速地脱离了水分,变成如同抽光所有水分的木乃伊一般。

广场上不断变化着气候。

时而寒雪飘零,鹅毛雪花覆盖白山一片。

时而海啸如山,汪洋大海排Lang叠起,视林萧如礁石,不断拍打。

时而熔岩弥漫,极度高温的熔岩从广场的某个山壁间剖开整个山峰,像决堤的洪流,化作火红的红流,漫过林萧的身躯。

时而飞禽走兽齐相至,啃噬着林萧的肌骨,留下一副干死的白骨。

这一切都在不断重复发生。

如同整个【勿镇山】是一个记忆丰盛的人类,不断将自己经lì

的天候,曾经看到过的过往一一反复重映在这个小小的广场。

但广场上的那个昏厥许久的身子,从未曾动过一丝一毫。

骨剑失去了光彩,变得脆弱不堪。

在第三次飞禽走兽相聚欢时,被一尊吨位极重的猛兽,踩成了骨头渣。

骨剑却未能幸运如林萧一般,在经lì

如此多的精彩之后,还可以恢复到最初干尸一般的模样。

一阵暖风吹来,骨渣如粉,随风而逝。

他的眼帘微微颤抖,似醒非醒。

耳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却像是被谁用缩小声音的器具,不断缩短了音频,变得低沉。

鼻子微微抽动,眼前模模糊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发觉他的举动,飞窜到一个看起来更大的模糊身影背后,抖抖索索,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看着他似睁未睁的眼眸。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个从来没有动过,不知dào

被几代飞禽走兽吃过的东西,站了起来。

哄然间,一阵鸡飞狗跳。

先前还满满当当在这个小森林处准bèi

做一代一度的吃仙味活动的动物们,纷纷逃窜。

这个每过一个世代,就会恢复肌骨,重新化作一个生命的东西居然活了?

林萧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望着这片陌生的地方。

“我是谁?”

第125章:凤凰之身份

迸溅地火星撞入浑浊沸腾的海水,嗤嗤冒着浓郁的烟.

识海中那广袤无际的海洋,正在不断坠落的天穹碎片中,从丰富的水中逐渐走向干涸。

半空中,巨大的树人,挥舞着长而灵巧的藤蔓手臂,像是一个舞者,在半空中尽最大可能挥碎掉一片又一片的天穹碎片。

它头顶曾经可以遮蔽大半个苍穹的树冠,随着不断燃烧在上面的碎片,已经缩小了至少一半。

来自七彩屏障护持的男子,从巨大的墨盘上挥出符咒的速度已经放缓。

符咒不断地贴向巨大的树人,护佑在它的四周,防止它一旦力竭,能够第一时间将术元封印意识的损失降低。

术法封印意识在解决掉最后一个不安定因素后,成为第一个崩溃意识层面的封印意识。

若非林萧的本能意识忽然悸动,丝丝缕缕的红丝线将术法封印意识的意识节点一一藕断丝连,只怕便是凤凰都只能无奈看着它陨落于此。

凤凰垂着自己的头颅,望着海面上不断腾起的沸水,沸水沸腾的越厉害,代表着那些天穹碎片蒸发着海水越速度。

虽然从半空中看不出识海上的海平面高度降低的具体数值,但凤凰留在萨满信仰封印海域深处,那些为了探知封印海深处深渊秘密的小玩意儿,都已经被焚烧的天火,一一粉碎。

身处于这个正在不断破碎的巨大囚笼内,即便翻出自己压箱底的技艺,进行弥补,然而受制于这个识海囚笼内本能的压制,万千法门最后在有限的条件下,也只能徒呼奈何。

正方形的透明罩内,泯术封印意识与萨满信仰封印意识,都处在奄奄一息的阶段。

但它们两个所作出的弥补措施,至今没有出现差错,这对于凤凰而言,可以拖延的时间会得到更长的延续。

沸火连天的海水中,一道巨大的符咒从半空中的墨盘内,缓缓如一方披散开的袈裟,覆盖在某片海域之上。

凤凰抬起头,火红色的眉间微微一跳。

那个符术封印意识面若金纸,显然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七种色彩如彩虹般浮绕的罩子,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长翅一挥,瞬息而至。

硕大的火红眼眸内,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符术封印意识显化的人形,觉察到身旁巨大的禽类,艰难地偏过头,望着凤凰。

凤凰轻轻吐出一口气息,温润暖软地包裹着符术封印意识。

但从它整个身躯的一刹间的颤抖,可以想象它使用的必然是影响自身修为的力量。

凤凰的最初出现对于五大封印而言,一直是莫名其妙的事情。

被某个异常强dà

的存zài

强行拘出魂魄,而后塞入一个【囚林之魂】,成为被关押的囚徒,无数年来,它们辗转了不知dào

多少个可以作为容器存zài

的宿主。

林萧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它们在不同的世界,和宿主之间转换着,各自不同的角色。

受限于宿主所在的世界本源法则,它们真zhèng

的属于各自得yì

纵横无尽世界的能力全部都被相应转化为宿主世界的能力。

例如死亡地界,有五**门,它们被塞入林萧这个容器内时,就会自觉地转换自己的能力,与死亡地界五**门匹配融合。

若没有进行融合,依旧保持本身的力量,那么宿主就会死亡。

这种事情对于它们而言是不可以发生的。

每次转移宿主,都会消弱它们极大的力量。

那个异常强dà

的存zài

,根本就不会在乎它们能量的消失,修为的降低,只要求它们永远都在【囚林之魂】中存zài

下去,除非有一天,宿主有本事自己将五大封印全数解开。

鉴于此,它们五个封印之间,虽然平时甚少联系,但相互之间还是非常了解,无数年来从未曾想过会出现一个新的囚徒。

所以凤凰从何而来,一直是它们的好奇点。

凤凰实力之强,修为之高,对于已经被消弱到虚弱地步的五大封印而言,实在是件头疼的事情。

连续几次都在凤凰的打击下,吃了大亏,甚至到最后认它为老大,各自成了它的小弟。

直到这个时候,在符术封印意识的旁边吐出一口温润暖软气息的凤凰,才以自身特殊的方式告知了符术封印意识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缘何出现在这个世界。

符术封印意识面色凝重,眼眸中甚是惊讶,凤凰身份已经超出它们的想象。

然而随即术元封印意识,那棵横隔了一片天穹的树人,轻声咦嘘,感叹的唏嘘之意在陷入末世一般的天穹间,显得无比清晰与淡定。

术元封印意识总算明白,凤凰的来源。

它对着凤凰微微颔首,若非此刻抽身不得,说不得它要回到自己的封印海内,暗自垂泪。

这一切还是一个月前在撒叶城边缘地带的那次,苍龙遗脉阴差阳错之下,重现死亡地界时,暗自做出的某个后手。

这几个封印意识都曾经是无尽世界不可小觑的重yào

角色之一,自然知dào

许多的关于整个天地间最高存zài

是哪些存zài



或者说对于所有无尽世界强者而言,那八十五个存zài

就是他们必须闯过的关卡。

传说只要闯过这八十五个存zài

,便能够得到可能存zài

于主位面中,可以化形为意,突pò

修为心境障碍的某种始终无法言说,只要遇见便知dào

的东西,而得到真zhèng

的大自由。

那种自由即便是八十五个存zài

,都在苦苦追寻。

后来这个东西,从那个一屁股堵在门口,就抵御了亿万雄兵,千万大将,百万先锋,十万统帅,万人君王,千人皇者,百人界王,十人界皇,一人创始的天·阿莫嘴中吐露出,成为无尽世界无尽年岁里不断发动对那个大屁股战斗的理由:【时间桥】。

没人知dào

【时间桥】是什么,没有人知dào

【时间桥】在什么地方,也许在主位面,也许就在无尽世界的某个地方,也许是一个生命,也许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但包括八十五个存zài

,都明白,得到【时间桥】者,便能真zhèng

突pò

桎梏,得到真实大自在。

而眼前的凤凰,就是这八十五个存zài

中某一个,留下的残留意识。

千万年前,苍龙以投影身份降临死亡地界。

后来熬不过其中一个存zài

的死皮赖脸,带着这个存zài

一起在死亡地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双方临走之时,各自留下一截血脉,作为存续。

苍龙遗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为某些巨兽进化的最终极目标。

林萧和萨都等人在撒叶城边缘沙海中遇见的那条巨型蟒蛇,如龙一般的血腥恐怖者,便是苍龙遗脉的一段力量体现。

它并不是单纯地出现在一脉之中,若以十方舍尊这等位尊于整个死亡地界的存zài

而言,苍龙遗脉是散布于无数种类之中的。

不仅仅是一条蟒蛇可以进化,便是一只猛犸象也可以在机缘巧合下进化成苍龙。

当然这类苍龙只能作为苍龙的一个遗脉存zài

,不能真的拥有与兽·苍龙,同等的伟力。

正如蛇族作为兽·骐蛇创造的种族,他们在强dà

,也不得不臣服在骐蛇那颗没有任何意识存zài

,只有一股强dà

元能的金色眼瞳。

而凤凰不一样。

凤凰是另外一个与兽·苍龙,同等存zài

的兽,留下遗脉。

只是它一直存zài

或者说依附于苍龙留下的血脉中。

一旦某个具有苍龙血统的兽类,得以成为亘古以来第一个成就苍龙意识的苍龙遗脉者,那么凤凰的整体意识就会在这个苍龙遗脉中苏醒。

原先凤凰应当与苍龙遗脉,一起随同兽·骐蛇离开死亡地界,前往各自的领域,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无意中摄入林萧的意识内。

由于它当时还处于刚刚诞生时的懵懂状态,所以根本无法抵御来自五大封印意识和林萧借助左殷之泪,以及古兽之皇等等诸多各种力量纠合在一起的吸力,被迫卷入了这个囚笼中,从此不得出。

然而不可否认,凤凰自身有着别的想法,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在这片意识海中遇见很多年前相遇过的某个强者。

可随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推移,各种突发状况的发生,林萧本身力量的孱弱,凤凰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等待到那个强者的出现。

以至于在某段时间内,开始产生怨怼的情绪。

这种情绪的直接后果便是五大封印被它狠狠的教xùn

了一顿。

一顿老实结实的挨了板子,特别是萨满信仰封印更是首当其冲的,被折磨的不清。

连双封印下的牛犀,这个曾经作为先锋大将手下第一护卫的强者,化作一个怨恨的投影,在先前那段章鱼重新化形时,真zhèng

的消散在天地间。

成为萨满信仰封印意识的力量源泉之一。

正是由于牛犀最后意识的投入,才支撑着萨满信仰封印意识在最后关头,没有彻底崩溃。

其实五大封印的力量层次并无所谓不同,甚至在高低方面也很难做出评定。

所以号称最暴虐的萨满信仰封印意识会有撑不住,要灭亡的状况。

而一向诡异莫名的泯术封印意识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以双瞳双目失明的代价换来一片天穹的安定。

而一直有些不知底细,低调的令人忽略的符术封印意识反而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

凤凰自然不知dào

,在那次撒叶城漫漫沙海中,萨都曾经仔细探究过林萧身体上的五大封印,对于符道封印意识曾经最为看重与疑惑。

现如今凤凰将自己的身份丢给符道封印意识和术元封印意识,就是要表明自己决定要和它们一起共同挽救或者说弥补林萧的意识层面的不断碎裂。

实jì

上,五大封印和凤凰非常清楚,真zhèng

能够决定这个意识层面不至于最终崩塌的始终是林萧自己。

第126章:尘缘可曾断?(二)

喃喃自问着,晃晃悠悠颤抖着.

站稳身形,定定凝望着对面这片绿野般的森林世界。

林萧眉头紧蹙,有些模糊于此时身处地段。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手掌空空如也。

他神情微微一怔,低下头看着自己骨头分叉的手腕,总觉得手腕骨头断裂成两半的地方,应当有什么放置在其中,不至于空无一物。

可当他仔细回想琢磨,还是不知dào

这里本来有着什么。

就像梦境一场。

醒来时,有所存留模糊,却始终记忆不出完整的梦境故事。

想了片刻,脑袋隐隐生疼,他咧着嘴,抬起一只手捂着脑袋,蹲下身子。

脑袋里沉重如山,似是千钧之石施压于头颅。

回想的越多,它的沉重就越痛。

好像一个紧箍咒一般,竭力阻止着他向自己记忆的深处,探出自己的好奇触手。

所幸,重新苏醒的他,一切都是空白。

即便想要回忆什么,都由于面目全非的世界场景,而变得无从蛛丝马迹供其串联成珠。

林萧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始终不能够找到记忆节点的东西。

重新站起身子。

一旦不去回想苏醒前的状况,脑海中陡然便一轻,松明如疏离宽远的星空。

他嘴角扬起好kàn

的弧线,即便是此刻由于太多日子乃至说不定很多年没洗,长年累月在【勿镇山】诡异莫名天候下,折磨的不成形状的容颜,随着这个弧线的展开,依旧将黑黢黢森林内默默注视着他的那些动物们,吓了一跳。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似的惊慌失措。

林萧莫名其妙地看着森林黑沉处不断闪耀的各种点点红眸,和红眸中闪烁出的恐惧以及莫名的敬畏。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适当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名字。

虽然他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要有名字。

并且名字是什么?做什么用?他都一无所知。

但这不妨碍他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恰时风吹森林,簌簌之声,带着萧萧洒脱之意,回荡他的耳畔。

“林萧。”

他取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等他想要截住,仔细看清楚的时候,那个画面已经消失无踪。

就那么一闪,眨个眼睛的工夫。

林萧皱起眉头,不禁自语道:

“难道我以前就叫林萧?”

似乎觉得这是个非常奇妙的想法,他咧开嘴,迈开脚步,准bèi

朝着森林内进行一番探究。

步子仅仅迈出一小步,他就觉得身子好像完全处于某种沉睡状态。

浑身疲软,像是疲惫到极点的人,由于某些事情未能完成,而勉强自己昏沉着继xù

完成一样。

那一个脚步,迈出去。

林萧不得不缩回脚步,因为他发xiàn

如果自己继xù

向前,那么不用走几步,就会累的倒地不起。

他走路,好像不是轻装上阵,而是背负着一座山一样。

沉重无比。

他扭头到身后,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青青野草,莫名小花在风中曼舞。

那座沉重的山,无形无质,却真切的好像就搁在他的肩头。

一动,便是千钧之力,沉坠下压。

总不能就做一个石像吧。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扔掉这个看不见的东西。

况且,他摸了摸肚子,肚子空谷回想,叮叮咚咚好不热闹。

吐出一口气,盘腿坐下身子。

几乎是无意识地就打出一个模糊的手印。

等打出手印后,林萧才惊讶地自语:

“哎唷?这是什么个情况?”

他没有继xù

深入的想,刚才那种疼痛入骨一般的头颅痛楚,已经让他见识到这个深想沉思所带来的可怖后果。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虽然闪烁的红眸们还在敬畏好奇望着他。

可他莫名的就觉得这些家伙不会伤害自己,反而很畏惧自己。

心里略微安心了些。

自觉地闭上眼睛,准bèi

结出手印,做个冥想。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闪出,他微微一愣:

“干嘛要闭着眼睛?冥想是什么?”

似乎有很多他根本意识不到的东西,一直扎根在他的脑海里,随时都会在某个片段的时候,出来戳一下他的脑子。

像是捉迷藏时那些躲藏起来的人,每当寻找者快要找不到人的时候,就出来碰一下,或者在某个方向怪叫一下。

等寻找者兴冲冲跑过去的时候,却发觉那个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只好悻悻然地返回,继xù

摸着黑寻找。

林萧扭了扭脑袋,歪了歪手臂和身子,想了半天,只觉得某种冥冥,在膈应着自己。

想又不能想,不能通的想,想了也会痛,痛了还是想不出。

林萧索性放qì

了继xù

做思想者的欲望。

他正准bèi

闭上眼睛,忽然间掀开眼皮,瞪大了眼睛,像是将死的鱼泡眼一般。

偏偏黑白分明,透澈清亮。

他使劲儿得瞪着眼珠子,手里的手印倒是没有放松,继xù

不停的结印。

至于这些结印有什么作用,他一无所知。

只是循着本能觉得这个有些用处。

然而眼珠子瞪着,眼睛自然能够接触到光源。

光源从森林影影绰绰的树影罅隙间,挥洒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像是一朵努力成长的金色花蕊,不断成长,不断汲取着阳光的滋润。

林萧的目光最初还在那些隐藏在树木后面的红眸们,四处溜达。

渐渐地目光逡巡着回到自己身前,看着那朵忽而有些影子遮掩,忽而绽放光彩的金色花蕊。

不禁然间,结印于手的动作停下来,好奇地望着这个金色花蕊。

他觉得这个花蕊很好kàn

,很温暖。

有种暖洋洋的疏懒蕴藏在其中。

可疏懒间却又能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成长,那是不断汲取之后的成长。

他盘坐在地面上,身子微微朝前倾斜,痴痴凝望着这个金色的花蕊。

从苏醒过来后便存zài

的空灵心境,越加的空寂,渐入某种奇妙的意境中。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眸已经合上。

嘴角洋溢着温暖宁静的笑意,似乎黑暗的视野里,那朵金色花蕊依旧绽放。

早就停止动作的手,在这个意境中,缓缓动作着。

动作毫无凝滞,一气呵成,如同天公借手,自然夺巧天公造化。

一道金色的痕印在他手掌翻转间蓦然出现,恍似金边莲花瓣,又若欣欣向阳转日莲。

恰时,一抹阳光擦着树林阴翳投射而来,那转日莲般的金色痕印反射出一道温和润目的暖光,朝着前方黑黢黢的潮湿森林打去。

林萧霍然张目。

眼光怔怔望着手指间划出的手印,某种奇妙的感应从森林深处隐射而来。

他似是毫无所觉肩头那种沉坠如山的重担。

脚步丝毫没有滞涩难行的吃力感,迈步轻盈,身影翩若惊鸿。

身与心,蓦然进入一种空玄的境界。

轻身腾飞,步步如蜻蜓点水般,在草叶上点缀。

森林内那些一直注视着他的动物们一时间更是慌乱无措,昏头昏脑的慌不择路。

好几只年幼的小鹿从森林中冲出,迎面奔向林萧。

林萧目光清明,将它们的举动一一看在眼里。

身形并未有丝毫凝滞,与刻意地停止。

仍旧缓缓朝着小鹿身上撞去。

小鹿惊恐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

而后诧然怔神,有一道清风从身上拂过,像母亲温柔的抚摸。

小鹿摇了摇头,回首看到那个身影如飞,如燕,只留下一个背影。

回想方才,它甚至觉得自己撞上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阵清风。

清风自不会成形,林萧依旧是林萧。

只是心中空玄,万事万物都在心畔停留,又从未停留。

他蓦然想起一句话: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的脚步蓦然顿止,那种空玄状态突然像是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振荡器,一道无形的震荡波纹,影响到他的心境。

他并未毛躁着,重新进入那种状态。

而是就地盘腿坐下,仔细回味刚才那一段的光景。

那段光景毫无熟悉感,却又像是一直存zài

于身。

它未曾引起头颅的剧痛,也没有突然闪过的光影片段,叨扰自己的脑海。

就那么随意的出现,随意的进入,随意的仿佛它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它。

林萧闭目冥思,金色花蕊依旧在手中一隐一现。

他的脑海内一片清明。

借着刚才在金色花蕊间突然进入的转日莲般的空玄心境,尚未完全离去之际。

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渐渐无处烦忧,无处扰人。

林中树木随风簌簌,小动物惊恐又好奇的目光也在视野中显露,甚至连森林深处隐射而来的某种吸引的东西,也渐渐模糊着要显露真切的模样。

“空玄如镜,镜中无物。物我两待,不分彼此。”

他嘴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像是佛经,亦像是哲言。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的过往毫无关联。

心海,舟曲停泊。

有船夫撑篙放声歌唱。

歌声嘹亮,契合自然。

沉浸心识,拂过心海,慢慢沉入海中。

一切都是未开之时。

他看见,最初的苞蕾缓缓绽放。

他看见,最初的蠕虫艰难蠕动。

他看见,最初的鱼儿摇摆鳍尾。

他浮出水面,闭目随意漫步。

心海蔚蓝,祥和宁静。

暖阳初升,播洒金洋。

蓦然一道钟声鸣音耳畔。

随着鸣音入耳,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毫无充斥的滞涩感,他一一将其纳入。

一瞬间,他便明了所有的前尘后世。

感念到那个存zài

的谎言,给予的自己,另类的重生。

他缓缓睁开双目,抬起头,望见千般花开,万般法相。

以及,这万千之后的——【悟真山】。

第127章:尘缘可曾断?

【悟真山】三个字映入眼帘,散入眸孔中,林萧洒然一笑.

合掌面朝【悟真山】方向,微微弯腰拜了一拜。

他已经知dào

这段时光中,自己昏厥中所经lì

的种种。

虽然若以真zhèng

大德人物的经lì

相比较,自己的这种昏迷似的悟真,只是一次不完全的历练。

然而这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却是生命中不可多得,也不能再缺失的一部分。

从睁眼看见【悟真山】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从此之后,自己将不再受限于五大封印的束缚。

他抬起头,眸光清亮明晰,神情平和淡然。

过往斩断尘缘时的暴戾与血腥,一概不见。

那种对骐蛇的怨怼也同时消失。

只是他依旧存zài

疑惑,疑惑于骐蛇如此耗费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骐蛇从最初在月星的时候,一直到现在都只是和他相见三次而已,但林萧却知dào

这个非常强dà

的生命,从来不做无准bèi

的事情。

也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例如死亡地界蛇族。

蛇族似乎被灭的差不多,可谁知dào

这个在死亡地界被称为夭族的存zài

,一直憋屈活在地下世界,担惊受怕的延续了无数年。

林萧眼望着这一切,垂首望着自己脚尖上落下的一片树叶。

树叶是枯黄,纹理清晰,落在脚尖,自己却能从中感受到其中的萧索。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那种空玄一般的心境还未从他身上退去。

于是他,迈开步伐,朝着森林的更深处,或者说朝着【悟真山】走去。

脚步轻轻踏在【悟真山】石雕前,他看着上面的字符,不再如山脚下看见的那样杀气凛然,透着一股子血腥狰狞。

反而安静平淡,温宁淡雅。

他随即明白,如果从一开始自己进入城门时,望见这【勿镇山】时,没有暴戾心态或者说杀伐之心,那么自己看见的必然也是【悟真山】,而不是两个巨大的【勿镇】二字。

从一开始,这座巨大的山峰就告诫自己什么是最重yào



什么是不应该拥有的,什么是应该去保持的,什么是应该消灭的。

勿镇,就是提醒他放开自己的心怀。

不要却纠结与纠正,更不要去刻意的压抑自己。

然而他当时不明白。

本身便自然带着偏见而来。

甚至到现在他依旧不清楚,自己是魂魄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意识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

毕竟即便他已经看穿了一些心灵上的真谛,但对于空间和时间,以及意识中的东西,还是存zài

着基础的认知。

这些认知云海潮没有教过他。

他也从未曾主动寻求过。

在死亡地界这些年里,他感觉不出自己活的是不是惬意自由。

心中背负着对左殷的愧疚,对随时有可能死亡的恐惧。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zhèng

的想通。

有些事情,要做便一直做下去。

就像自己在山道上一柄骨剑一路砍杀。

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千万所杀,尽皆是本心所指。

只是那种本心属于一个被蒙蔽的心垢。

里面夹杂着各类的负面情绪,对过往的恐惧,对过往的嫉恨等等。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清净的人。

没有那么多的负累。

初初苏醒时,不能迈步向前的,觉得肩头似乎有一座巨大山峦沉坠叠压,其实就是一个对过往还在潜意识背负。

等到看见转日莲,绽放在眼前,阴翳阳光遮住一丝光影,掠出一抹金融时,他才在那种感觉中霍然明白。

生命的真谛。

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境界。

林萧透过自己感受,伸出手,将手掌轻轻印在【悟真】两个字上面。

一股精纯的精神印记从【悟真】二字中穿过手掌,沉坠入心海之内。

一刹间,伴着这道精纯印记的,是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你懂了?”

“懂了。”

“尘缘可曾断?”

“断了。也没有断。”

“那你就去吧。”

下一刻林萧猛然睁开眼,黑暗袭来。

他眸子微微一缩,将瞳孔中的视觉焦点进行调整,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圣城特洛兹。

他微微一笑,抬起手。

身子猛然一颤,刺骨的疼痛从身体的各个方位,像是无数根长矛同时插入身体一般。

他苦笑一声,意识入海

凤凰与五大封印面若死灰般的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时间过的太久了,以至于整个意识海的海水都已趋近于干涸。

便是那些早先存zài

于意识海深处的怪兽们,都早已在燃烧的天火里,沸腾不断的海水中,成为灰烬的存zài



术元封印早就筋疲力竭的躺在凤凰的那个正方形罩子中。

一直坚挺的除了符道封印意识以外,其余都已经无奈退出。

凤凰微微疑惑着符道封印意识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

特别是符道封印意识外面罩着的那层七彩光罩。

本来只是色彩鲜艳,并未引起凤凰与其余四大封印意识的注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术元意识封印的最后退出。

它们发觉这个七彩的罩子有着不可抗拒的强dà

防御力。

无数的天火从天穹上迸裂飞溅而出,有那些无法在第一时间内被符道封印意识割断的天火猛力砸在罩子上,罩子颤动。

在它们眼中,那个罩子似乎就要破碎,偏偏它总是不会破碎。

反而将那些天火一一碾死在罩子外面。

它们在正方形罩子内,面面相觑。

虽然无尽世界内,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法宝存zài



不同世界的生命在走向强dà

的路上也有着不一样的方式。

但是像符道封印意识这般单单靠着一个七彩罩子就把天火。

特别是这种属于一个生命最真实的,也是所有世界中任何火都无法比拟的魂灵意识天火,砸到就碾灭了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即便是凤凰都觉得这个罩子的强dà

防御力已经超过了常识的理解。

不过此刻它们只能将这种疑惑埋葬在心中。

谁知dào

有没有机会从符道封印意识那边得到确定的答案呢。

就是得到了,又能如何。

整个意识世界已经濒临灭亡。

它们虽然各自强dà

无匹,但是面对束缚着各自能力的牢笼,又是一个人无魂世界,哪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抵御。

本身的力量已经消弱到一定程度了。

此时即便将最后维系着生命存zài

的力量拿出来,也是于事无补。

只好在正方形罩子中,一边温养,一边看着符道封印意识的那种近乎于匪夷所思到极致的抗衡方式。

凤凰到底要是八十多个存zài

中的一个血统遗脉,天生具有一定的洞察力和血脉经验,所以第一时间感觉到整个天穹内突然有了一丝活力。

如果说刚才它们置身于逼仄的火炉内,只有死亡的阴翳覆盖。

那么此刻便是有人打开了火炉内的开口,放入了一丝清晰的新鲜气息。

它下意识的抬起头。

看见一个面容平和淡然的人,垂首对它微笑。

林萧!

下一刻,整个天穹不断破碎的碎片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巨大手掌,将它们的躁动全数兜住一般。

天穹一下子禁止平静开。

四大封印纷纷转头。

它们各自还努力凝结着好不容易才凝聚出的形态,正在各自黯然或安然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却发觉世间一切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做出结果的判断。

谁会知dào

已经破碎成除了符道意识封印的那块以外,包括泯术封印意识和萨满信仰意识在内的所有弥补手段全部失效,无数的天火碎片从天而降。

整个天穹早已破碎成毫无花俏的黑色空洞世界。

只等着意识海烧干,一起完蛋。

那一刻的情绪是难以言表的。

正如此刻看见林萧忽然出现在意识海的半空中,哪怕是一直对林萧不假辞色的萨满信仰封印意识都不禁提起自己的触手,抹一抹眼角流下的泪水。

不管是无尽世界还是所谓的主位面。

所有的生命体都会有死亡的那一刻。

没有不死不灭的存zài



只有相对永恒的存zài



所以没有谁会真的不惧怕死亡。

因为如同它们这般强dà

的巅峰者,一旦死亡,复活的可能性非常小。

因为本身实力越强dà

,死亡之后,复活时所需yào

的天地耗材就越多。

世间不可否认会有痴人存zài

,但那种痴人真的很少。

所以刚才符道封印意识拥有如此一个七彩罩子,会引得它们的觊觎和疑惑。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死的罩子,只要罩子不破,那么符道封印意识就不会出现被谋杀等非自然死亡。

这个罩子又不像凤凰的罩子,是依靠自己本源修为创造出来的。

没看见除了不断通过墨盘发射出各种符咒以外,即便是接二连三的天火碎片砸在同一个地方,符道意识封印都不见得会皱起一下眉头么?

当然现在这个东西,在林萧的突然到来之际,再也不是当务之急了。

这个七彩的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去问。

林萧一眼便知晓了自己意识海中发生的一切。

不禁有些埋怨骐蛇的作为,简直是破釜沉舟。

一旦自己没有悟透,即便回到现实世界,也只能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第128章:回归

寥寥轻风拂过墙头,吹起泛着土腥味的烟尘,隐隐间一抹血腥气萦绕其间.

站在墙头负手静望远方滚滚乌云间渐渐没了声息的魔物,奥斯曼等了又等,转过身,不再关注那片层云中的校级魔物,至少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圣城特洛兹可以做更多些的准bèi



洛伦特和艾利克两人站在奥斯曼身侧,各自垂头沉思。

奥斯曼硬朗的身形微微向后挺了挺,这点细微的动作,墙头上的几个人并没有觉察。

“等了这么久,都没有新的队员前来辟谣,显然我们的那位小客人,将这位校级魔物吓着了。”奥斯曼笑了笑,黑沉浓墨般直挺的双眉微微挑起,像是一张铁面瞬间融化成溶汁。

“【汹组】成员一并去往紫苑,内达卡一行不留活口!不容有误!”洛伦特两人听着奥斯曼的话,正准bèi

陪着笑一下。奥斯曼话锋一转,凛然杀气透出,那双眉瞬间拧直成线,几乎要挣出他的眼角。

这是一道重复的命令。

听在洛伦特耳中,迅速明白奥斯曼的意思。

萨都与杜科已经被囚禁,那个从修罗殿而来的白族小姑娘不足为虑,阿道夫·查理本身便属于圣城一系的人。

可能会帮到城内小家伙的人,只能是内达卡一行。

洛伦特心中不禁轻轻一叹。

奥斯曼终究不愿放qì

萨拉丁依靠外力超越锻灵期,进入尊者的努力。

是要趁着机会,将【无魂者】彻底留在圣城了。

艾利克虽然不是很明白前因后果,但是他立即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去毁掉旧圣殿的传送阵。”

奥斯曼点了点头,艾利克转身踏入黑暗。

“【汹组】全体,宁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若有一人逃走,你们全部进静灵堂死壁!”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汹组】成员听到奥斯曼如此严厉的命令,特别是最后一句关于死壁的话语,让他整个身子瞬间冰寒,冷声回应后,转身一个箭步跳下城楼,朝着紫苑方向奔行。

在这个过程中,圣城内【汹组】其余成员也纷纷从各自扑杀魔物的地方,向紫苑的方向扑去。

紫苑便是内达卡等人所居住的破旧四合院。

“拉斐尔是一个非常强dà

的武者。以偏门剑术,成就北荒第一剑客。裁决者虽强,但是面对拉斐尔,我认为会有些棘手。”洛伦特轻声提醒道。

“阿道夫·查理,一同前去吧。务必留下他们的头骨。至于我们,带上阿奎那他们,一起拜访一下这位能够让校级魔物忌惮的客人。听说,他还是萨都的徒弟?”奥斯曼布置完毕,笑着说道,全身气息却高度凝然。

洛伦特点了点头:

“想必没教出什么萨满信仰之类的东西。短短半个月时间,打足一个月,即便是【无魂者】身份,也不可能拥有太过匪夷所思的能力。”

“不要小看他。”奥斯曼摇了摇头,一步跨出,忽然似乎想起什么,转身走向墙头,一身霸气鼓荡全身,手掌在墙头上猛地一拍。

随即背着手,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领着洛伦特向林萧居住的小院子方向走去。

城墙下,苦修士扶着城门,瞪大地双眼充满着疯狂的血腥。

突然一道霸道无比的气息蛮横强硬地从墙面内如电般穿入他的身体。

一阵咯吱咯吱的骨骼经脉断裂的声响,像是一朵四处开花的战场,不断喷涌出鲜血。

苦修士愕然抬头,似乎没想到城墙上的人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杀死自己。

他的目光缓缓低垂,血光敛去,留下一派淡然。

似是将死。

身子朝着前方前倾,然而便在这时,他猛然昂起头,嘴中荷荷之声不断吐出,却只有血沫顺着唇角涌溅。

他的眸子内光眸灿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深远之处的黑暗,像是看见了什么,他猛然发出大笑。笑声凄厉,惨绝人寰。

二十多公里以外,皱纹横行,满面苍老的诡异老者,拄着骨头状的支架,微笑着拂去身前的风沙,似是感受到前方的目光,他抬起头,那双赤黄近乎与死白的眼眸微微翻转,像是自言自语,又似对谁诉说一般:

“你的躯体,将由我继承。我会好好善待你的。啊,这个身体真的不好用啊。”他的语速极慢,像是每个字都在他嘴里嗫嚅了很久,才能够确定无疑的吐出。

然而他的脚步却丝毫不慢,反而眨眼间便掠出数米远的距离

林萧睁开眼睛,眼眸中精光一闪,随即敛去,看起来依旧平凡无奇。

意识海已经恢复,海水正在不断回溯。

精纯至极的印记带给他的除了那个阴测测的声音外,还有转日莲的所赠与的精纯念力。

在他的意识海中,五大封印纷纷喟叹,仰望苍穹上那个巨大的转日轮盘。

它们知dào

有人借林萧之手,又加了一层封印。

只有符道封印意识,收敛了自己的七彩罩子后,神色淡然地抬眼看了看转日轮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凤凰扑棱着翅膀,在五大封印意识海之间新划分出来的海域内,海水鲜红如火,投下自己的本源。

一棵高大魁梧,树干无节,向上直升,高擎着翡翠般的碧绿巨伞,气势昂扬。树皮平滑翠绿,树叶浓密,从于到枝,一片葱郁,显得清雅洁净。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的梧桐树。

它收拢翅膀,落在梧桐树上巨大的鸟巢内,随即挥斥翅膀,散出三道本源意识。

化而为形:

孔雀,大鹏,金雕。

孔雀金缕罩身,位居东方,引吭高歌,一座巨峰破海分Lang起于块垒之间,孔雀屏开,落于巨峰顶端,俯视东方海域。

大鹏横翅一展,如梭于西方,渐沉于海底,片刻之后,一块巨大的陆地从海中浮出,上面无数人身鬼相,齐拜于正中央的梧桐树梢。若仔细看去,那阴邪至极的校级魔物,区区一道意识分身,也在这无数人身鬼相之中。

金雕仰天长啸,两道金色光芒破开云霄,随即片片金色花瓣纷飞洒落,天国如梦据坐云端,一方金色玉座在金色天国正中央,金雕飞抵玉座椅背上,利爪紧扣椅背,化作一座金色的雕像,头颅微微扬起,定望天穹。

这一幕幕的发生,便是林萧已经淡然心态,都不禁想要张口骂娘。

至于五大封印意识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海底永不出现。

到底是所有世界最顶端存zài

的血脉,家底真心厚实啊。

林萧的意识海在转日轮盘的帮zhù

下,刚刚恢复,也顺带把它们消耗的精气神全部补充完毕。

哪知dào

这个凤凰,就搞出这么个仗势,这哪是坐牢啊。简直是想要独霸一方,做狱霸啊!

当然,五大封印意识,早就认识到凤凰做狱霸,绝对是实打实的,它们五个加起来不拼尽全力,是干不住这家伙的。

但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呢,好歹凤凰救了哥几个。

老大就老大吧。

又不是没被修理过。

随即五大封印发觉自己的海域面积也有了变化。

泯术封印意识刚刚回到自己的海域,便发xiàn

海域内的海水全部变成了深紫色,不知是出于攀比的心态,还是反正已经抖完家底了,那就大大方方拿出来的意思。

泯术封印意识,四目朝着海域中央,紫色光眸散出充溢着邪恶诡异气息的光,一瞬间一座紫色雾瘴浓浓笼罩着的巨大宫殿浮空于海上。

她化而为人形,飞入其中,殿中空荡荡,只有一座娇小的紫玉皇座置于大殿顶端。

她飘飘然落座,倚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似是沉睡。

一片紫色珠帘刷然间横隔在座椅前方,将她的身形掩盖在珠帘背后。

术法封印意识本身是一棵树,回到自己的海域,海水早已化作青色。

它依旧保持着树人的形状,微微点头,随即重新落于自己海上本来便有的小岛上,继xù

缩小身形,化作一棵孤零零的小树苗,像是从前模样。

只是它的根部却早已深深地扎入小岛内部,形成一个巨大的树下地穴世界。

世界内无数只蚂蚁模样的生命体,不断开采着从青色海水中炼化出的青色精气,供养着它。

术元封印意识蓝衫飘飘,懒懒散散地回到自己的封印海域,将身上的骨扇朝着海面上一展,无数英灵把酒酣歌,它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神情激动地落于骨扇上的亭台楼阁。各等英灵见他到来,纷纷举杯,欢畅痛饮。

蓝色的大海,荡漾着金色的阳光,天穹上转日轮盘上,一轮明月与半轮赤阳交叠于术元封印意识海上,给予着这些英灵们以最精纯的修为补充。

术元封印意识笑声朗朗,无数英灵随起而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yì

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唱到最后,“与尔同消万古愁”时,漫天英灵同声共气,一股浩然豪气冲霄直上!

第129章:回归与威胁(中)

萨满信仰意识封印默默看着术元封印意识的欢乐,丑陋地章鱼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的欢笑,它抬起自己的触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皇冠,转身来到自己的海域.

海水银白如同牛奶一般,玉脂迷香。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触手横力,在银色峭壁上砸碎一块巨大的断石。

只见它凝神静气,八只触手指若飞电,簌簌的石屑落入海中,溅起白色的Lang花,在金阳的照映下,散发着平和的淡然之息。

随着它触手动作的逐渐缓和,那断石已经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牛犀雕像。

它将牛犀雕像置于峭洞入口处,随即缩小身形,盘龙一般缠绕在牛犀雕像头颅上,遮着牛犀雕像的双眸,自己扬起脸,静静凝视着远方的天穹,像是呼唤着过往岁月。

包括凤凰和林萧在内的所有,都不知dào

为什么萨满信仰封印意识是两道意识融合在一起,章鱼和牛犀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它们也无法分辨。

林萧只是隐约知dào

,牛犀曾经作为某个世界的先锋大将座下第一虎将,行走于某个世界。

这些也是在【悟真山】上那种绝望之后的顿悟,骐蛇借用【悟真】二字中的精纯印记,告之了一部分这所有世界的模糊大概。

至于为何要告sù

他,林萧只能存疑。

但当回到自己的意识海后,他便知dào

,或许这六个封印意识中,某些封印意识知dào

某些自己不知dào

的故事。

他微笑着一一点头,站在转日轮盘前方,定定看着符道封印意识。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符道封印意识转身,双手合十,微笑示意。

那模样,似是成道之人。

他也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人。

术元封印意识虽然为人形,但是英灵无数,便可知他所修为鬼道,非是正常的人道。也就是说他属于某个鬼道世界的皇者。

而符道意识封印则不是。

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一个人类所具备的特质。

甚至于他一身的行头,林萧都能看出太多的尘世感觉,只是这一身的尘世,却是功参造化后的返璞归真。

根据林萧从云海潮处所知,符道法门修liàn

者是死亡地界六**门中最是稀少入世的。

很多人甚至一辈子就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符道,像是一个个月星上关在科学院里的科学研究者一般。

特别的古板和疯狂。

他们的人数其实很多,只是入世修行的真心没多少。

这和泯术修liàn

者又不一样。

泯术修liàn

是不到某个层次,出去就是被人欺负的份儿。

符道不是,符道只要修liàn

到记印层次,就能够参与到大的战斗中。

如果非得准确形容,其他五个法门,最多算是个人武力或者常规武器,即便是泯术,也只能算是生化武器。

但符道则是威慑性武器,一旦大成,一个符咒出没,便可以灭度方圆千里的世界。

所幸这些家伙,极少出现在世间。

至少修罗殿没有这类人。

云海潮倒是提过,死亡地界第一层,灵境内有着相当数量的符咒师,专门服wù

于灵王。

当年总观城与铁丐城争夺灵境统治权时,便是符道专精的符咒师骤然出现在战场上,将铁丐城城主一向引以为傲的八百白袍全数折杀。

这也是后来云海潮年纪轻轻,便可以闯入铁丐城,闹了个天翻地覆,却能够在八百白袍手中逃脱的主要原因。因为老一代的八百白袍早就死光了,新一代的八百白袍刚刚成型,无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远远低于老一代。

当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铁丐城八百白袍也肯定不是当年的白袍了。

即便是云海潮现在以锻灵期的修为前往铁丐城,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林萧知dào

八百白袍有一种阵法,被世间人称作“烽火诸侯”,可以断绝任何闯入的人,乃至军队。

若非符咒师突现战场,八百白袍结成的“烽火诸侯”,破总观城五万铁军,直逼灵王座下近卫旅,可惜最终功亏一篑。

被符咒师三道大符,尽数剿灭。

失去八百白袍的铁丐城,无奈退出灵境的争霸舞台,之后凭借符咒师,总观城一路摧城拔寨,成就总观城时代。

林萧回想着这些资料,那边的符道封印意识,正准bèi

回身前往自己的封印海,忽然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穹上的转日轮盘,踌躇了片刻,洒然一笑:

“我叫墨子宁。”

林萧悚然一惊。

沉思闭目的凤凰霍然张目,其余四大封印更是惊讶万分。

虽然它们居住于林萧的意识海中已经非常久,但从未曾与这个宿主说过一句话。

此刻符道封印意识忽然开腔说话,林萧愕然。

“我叫林萧。”

墨子宁微笑着点头,捧着自己的墨盘,而后一只手在墨盘上来回滑动,一条墨色的长线,化作滔滔河水,倒挂天穹,直扑金色的海面。

墨子宁嘴角挂着笑意解释道:

“我所学驳杂,知晓这转日轮盘乃是一**器。”

他回头望着林萧,林萧看着他那双殊无笑意的眸子,心中微微一颤。

这在已经看透尘缘的他而言,是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至少这证明,墨子宁的真实实力远远超过其它几个封印。

所以才会打破其余封印一直缄默的声音。

因为他根本不惧怕林萧的囚笼,或者说不惧怕囚住他的那个存zài



“恒河倒挂!”墨子宁蓦然大喝一声,墨盘中无尽黑墨如滚滚云层灌入金色的海洋,瞬间便染黑了整个符道封印意识海洋。

墨子宁抬起头,看了一眼转日轮盘,敛去笑容,向着天空一扬手,一道七彩虹光,直飞转日轮盘。

林萧连忙掐动手诀,转日轮盘上突然咔咔转动,像是有个无形的巨人,缓缓转动缺了油的转轴。

转日轮盘上朝着墨子宁方向的一面突然大放光芒,恢弘浓郁的白光漫溢而出,如骤然爆zhà

的核弹,强光齐刷刷冲向墨子宁放出的七道彩虹。

然而正在林萧手诀如电般,结印对峙时,那七彩虹光,忽然间偏离了固有的方向,擦着转日轮盘上的白光,直飞天际。

白光不甘示弱,也已无力顿止。

在一片压抑的惊呼中,像巨Lang翻滚的大海,白色的Lang花汹涌澎湃着将墨子宁覆盖。

林萧嘴角微微一抽,神色带着一丝遗憾。

他现在是转日轮盘的持有者,虽然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来自于骐蛇的精神印记中给予的信息,转日轮盘中任意一道光,都足以毁去一座方圆百里的城池。

而刚才的这道白光,早已超出了方圆百里城池的范畴。

由于林萧初次使用,又对墨子宁忽然间做出的敌视动作,有所介怀。

手指掐动手诀时,下意识地起了点,教xùn

和震慑这帮桀骜不驯的寄宿者念头。

光芒极其耀眼,其释fàng

出的威慑,便是凤凰都情不自禁抬起翅膀遮掩自己的眼眸。

泯术封印意识甚至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是完全超出它们想象的威力。

光芒闪耀了一瞬间。

整个符道大海归于平静。似乎那光芒闪烁,只是阳光照耀的一次洗礼。

然而,符道大海上,却再也没有墨子宁的身影。

林萧没有去关注海面上的情况,而是抬起头看着那道七彩虹光,擦过白光与转日轮盘后的动向。

然后,他的脸色瞬间一沉,几乎要滴出浓墨一般。

墨子宁站在自己的墨盘之上,微笑着从天穹之上俯视着整个封印海。

七彩虹光围绕在他的四周,像是忠心耿耿的侍卫,一旦谁对墨子宁引动伤害念头,就会如猛虎下山一般,撕扯掉所有的敌人。

林萧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

“超出我的想象。”

“转日轮盘,既然在你手里,若非你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划分我们的地域,我也没兴趣对你做出这等事情。”墨子宁说的含糊其辞。

栖息在梧桐树上的凤凰思考了片刻,尝试着动了动翅膀。

蓦然发觉自己的翅膀被一股力量深深克制着。

其余几个封印意识先后尝试了一下,结果类似,都好像被加了一层封印。

以前至少还有自由,这次连自由的没有了。

只有墨子宁还处于自由之身。

“你有转日轮盘,我有七彩宝书,相比较而言,你依靠地利,我依靠经验,也只能做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墨子宁轻叹了一声:

“何必对我们如此赶尽杀绝?”

“我的摩诃**已经被废掉。你们五大封印的力量,我也不能再行修liàn

。”林萧无奈一笑,将为何这样做的原因一一道来。

“我不知身处的是否是幻境。但我的确获得了一种力量,只是它需yào

转日轮盘作为媒介。然后将你们的修liàn

出来的元气,储藏在轮盘内,当我需yào

的时候便可以此为依仗。”

“也就是说,转日轮盘可以让你同修五**门?”墨子宁思考了一阵,突然发问道。

“是的。”林萧回答的干脆利落。

良久沉默之后,墨子宁抬头看了看天穹上的蔚蓝,又低下头看了看转日轮盘上隐约现出的金色阴冷眼瞳。

忽然,长叹一口气,说道:

“别寻我便是。”

一人之力再强,也不能对抗转日轮盘中注视着他的金色阴冷眼瞳。

林萧微有些踌躇。

墨子宁说道:

“我要去,我死你也不存。”

其余封印意识并没有对墨子宁的做法产生太多怨怼,它们也清楚墨子宁再厉害,转日轮盘这种一看便是顶级法器,方才释fàng

出的力量,甚至远远超过天穹破碎时的威慑力。

这种威慑力,墨子宁最多只能自保。

林萧也明白这一点,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无奈答yīng



第130章:回归与威胁(下)

转日轮盘色泽金黄,分化为六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以红线隔离.

它像是一块缩小了无数倍的数学模型,浮在空中。

六个区域中各自汪积着一层薄薄的色泽,对应轮盘下方无穷无尽的封印意识海中,各个不同的区域内海水颜色。

唯有符道封印意识海方向,一片枯死的金黄,并且逐步地干涸。

墨子宁瞥了一眼轮盘上的符道封印意识海区域,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落下海域,回到自己的封印意识海中。

无尽的墨色湮没了整个海水,一方小小的书案墨盘中央缓缓上浮,一道模糊的影子坐在书案前,手持惊堂木,舌绽金莲,絮絮叨叨着一个仙人故事。

书案前方则凌乱摆放着几个小凳子。

墨子宁在林萧带着少许无奈和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凳子前,坐下,手撑颌,津津有味听着模糊影子说着数不尽的仙侠过往,世事常情。

雾气从四周缓缓合拢,林萧望着最后从雾气缝隙中看见的背影,一时间长叹一声,放qì

了心中的构想。

转身看着其余四大封印以及凤凰。

目光在他们的大殿,花园,峭洞,树梢,海岛上一一扫过,摊手,神色微微带些倦意:

“我们终究唇亡齿寒。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他一指指向头上的转日轮盘继xù

说道:

“这个东西我只有使用权,并无所有权。它还会吸取你们元气的。然后,我现在其实等于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意识海的破碎,是我本身在经lì

着艰难的选择所导致,最后我成功了,但也被剥夺了所有的过往。形成了如今的我,我已非昨日我,但我依旧是我。”

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绕口,话语中的意思也让人捉摸不清。

然而凤凰等封印意识瞬间明白林萧话中的意思:

我林萧现在就是个废物。你们想好好活着,就想点法子,让我有本事。不然转日轮盘吸取你们元气的时候,我可不会帮着你们。

想不到这一向有些中二,缺根神经似的小子,居然有一天会拿话挤兑它们。

相视无言,苦笑连连。

要本事,凤凰那次与牛犀之间的争斗,林萧暗地里收了不少好处,那些无一不是非常精妙的法门。

然而林萧本身属于常发誓,不做事的类型。

起先在黑森林那段时间,云海潮监督着呢,而且那时候左殷之殇在心中一直为痛,他修liàn

起来非常的卖力。

便是在月星上,各处地方乱跑,也只是一个惫懒小乞丐,只想艰难的活下去。

自从来到荒族地界后,我们已经写了四十多万字了,你啥时候见他起床修liàn

一下的?除了最初那段记印期冲破。

嗯,反正邃远是不会承认修liàn

体系中低层已经彻底崩坏的事实。

闲话少说,咱回归正题。

到底凤凰是老大,权衡利弊之后,迅速作出决断:

不给!

之所以不给,是因为就在先前符道封印意识给它传来一条讯息:

转日轮盘上的金色阴冷瞳孔,以及多年来的封印囚笼。

这之间的关系凤凰很清楚。

作为宇宙间最高武力体系存zài

的骐蛇,是不会对封印囚笼下死手。

至于眼前的少年,它不得不摇头,若是因为此次索要不成,最终沉沦下去,未必见得好。

于是一道意识进入林萧的脑海中:

“前次所给法门,有念力法门。你依此法门修行,也算另辟蹊径,大成时,未必不如死亡地界修行。至于我等,绝不会再未你添加任何助力。信不信由你,愿来,我们接着。不愿来,恕不相送。”

这句话说得语气接近于双方撕破嘴脸。

之所以如此说话,凤凰也算观察林萧许久日子,对于这个少年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

做事没有定性,任何事都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不知这是否受到以前经lì

的影响。

要想定性,必须依靠他自己修行。

若是一有事情就想到五大封印,那么他永远不会有所成功。

甚至能否立足于死亡地界都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云海潮和古兽之皇虽然各自承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等他们出现挽救时,林萧大约早就死去了。

况且林萧已经陷入了死亡地界利益纷争之中,这种时候,理应给予支持。

可惜,这种支持在别的人身上说不定会一直铁了心支持下去。

但在林萧身上可就不能做到这一点了。

林萧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只有逼着他自己,才能够真zhèng

强dà



至于转日轮盘,凤凰确定以及肯定,若自己有难,兽·苍龙与兽·凤凰一定会逼迫兽·骐蛇。

甚至于现在它们就已经在关注自己了。

毕竟自己也是凤凰血系一脉。

鉴于此,凤凰拒绝了林萧的威胁。

林萧双手合十道:

“那尘归尘,土归土。”

话声落下,他立即回头。

便在这时候,符道封印意识海中,墨子宁的声音忽然响起:

“罢了,给你一道精纯念力,仔细体悟吧。”

林萧惊讶之下,正准bèi

说些什么,脑海中像是被针扎的一样,被一道东西刺入。

随即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精纯念力。

这股念力与自己体内来自于转日莲的念力极其相似。

只是转日莲的念力纯天然,取自太阳。

而墨子宁的精纯念力则沾染了少许尘世,林萧知dào

这不是墨子宁打磨的不精纯,是借着这股念力中的尘世东西,提点自己。

他急急回头。

朝其余几道封印意识望去,满脸期待。

凤凰扭过头,坚决不肯再做帮zhù



正高歌吟欢的术法封印意识,想了想,一指精纯蓝色光线,送入林萧脑海,迅速与其余念力融合。

随着他的作为,其余几个封印意识,也纷纷作出表态,各自给了一道念力精元。

最终只剩下凤凰未给。

林萧不相信凤凰会这么无情,所以几步上前,出现在凤凰身边,眼巴巴等着它再给点东西。

因为他知dào

,这次给予后,大约以后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

除非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说不定,也只是说不定,这些家伙会出来帮他一下。

毕竟唇亡齿寒嘛。

他倒是心宽,把已知的不利的事情给忘了:

无数年来,他们已经换过不少囚笼了。不差他林萧一个,大不了换个人做宿主。

凤凰和墨子宁还有一点没有明确表示,那就是意识海再想破碎,可能性微乎其微。

转日轮盘的确是来加持一道封印,可它也成为它们封印意识的保护伞。

起到一个定意识的作用。

只要转日轮盘不被毁灭,那么林萧就不会死。

林萧不会死,它们就不会灭。

当然林萧死了,它们会不会真的一同消失,也在两可之间。

凤凰凝视着林萧,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给了一道纯粹的火系念力:

“以此为辅助,修liàn

念力,可以十倍速率。切记,贪多嚼不烂。”

林萧下了床,看着外面已经消失了的战斗,咂摸着嘴角,心里想到:

“这念力法门真的能够形成强dà

的战斗力么?”

林萧从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笨蛋。

只是懒,而且中二,智商有时候不肯用而已。

他虽然不知dào

此时紫苑方向发生的事情。

但知dào

,【静灵堂】跑来帮自己打魔物,可不是做善事的。

他的【无魂者】体质,方才那段时间内,阴邪魔物的分身意识闯入,他还是知晓的。

虽然阴邪魔物分身意识已经粉身碎骨,也许是凤凰故yì

留下的线索。

林萧断绝尘缘,感悟到阳光的念力,以及骐蛇给予的转日轮盘,回到自己的意识海时,便觉察到一股破碎的阴邪意识。

这道意识破碎不堪,自身附着在上面的阴邪已经被全数抹去。

只剩下单纯的意识,毫无污点的意识。

里面反映了自己【无魂者】体质在【死狱】中的传闻。

林萧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凤凰就是看在这道意识的份上,最后答yīng

给自己一道精纯念力的吧。

便在这时候,外间忽然传来嗖嗖风声。

屋顶上的瓦片哗哗响动。

林萧想了想,没有理会外面的事情。

反而退后几步,坐在床上,等着外面的事情会不会落到自己的院子里。

结果,一个人影果真落在了自家院子中。

林萧掩在墙壁处,偷偷瞄了一眼,发xiàn

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随即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房顶上响起:

“拉斐尔,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内达卡已死,你只是一个被雇佣的雇佣武士而已,何必为他卖命。”

拉斐尔!

林萧眼瞳微微一缩。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正式在对战中使用术元青光时,面对的就是这个人。

这个叫做拉斐尔,被称为这个时代荒族第一剑客。

内达卡死了?

那屋顶上说话的是谁?

声音也很熟悉啊。

林萧不知dào

紫苑方才发生了一系列的战斗,内达卡死在裁决者手中。

镜花水月全数被俘,而后斩杀。

根据洛伦特想好的说辞,这些人都是修罗殿的探子。

当然这话也的确没有说错罢了。

只有拉斐尔依靠自己卓越的身手,在受到查理惊天一击之后,趁着查理分神之际,一路逃窜至此。

第131章:我不是有意偷窥的

夜色如墨,头顶天穹漂浮大陆尾端柳絮般飘荡.

拉斐尔倒提着长剑,冷冷地看着屋顶上身形魁梧的男子,冷风拂来,荡起他额前发丝,发髻凌乱的他,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阿道夫·查理满面寒气,定定地与拉斐尔对视。

双方在撒叶城投诚修罗殿之后,一直相伴而行,对于各自的手段都有所了解。

方才在紫苑外的战斗,主要战场就在阿道夫·查理与拉斐尔之间。

镜花水月虽然默契极佳,手段阴狠,然而面对【静灵堂】这种一向以黑暗战斗形式出现的黑暗组织,一时间被逼的节节败退。

内达卡更是在第一时间内,就被默然跟在【静灵堂】身后始终未曾露面的裁决者,一击杀之。

首恶被斩杀后,除了镜花水月与拉斐尔以外,其余一干人等都想要投降。

按照【静灵堂】内部大佬的意见,也是应该留下一个活口,撬问些情报。

面对作为圣城特洛兹现在最高执行者,奥斯曼下达的指令,他们最终还是下达了格杀令:

一律格杀,不留活口。

那么多人,只有拉斐尔依靠自己强悍的剑术修为,得以逃脱。

裁决者原本想跟着追来,却被阿道夫·查理坚决拒绝。

于是一个剑术大家,一个武力值不逊色于裁决者的魁梧大汉,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直到拉斐尔由于受伤的缘由,最终被迫落在这个院子,这场追逐战才告一段落。

“这些日子我们也算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你终究只是一个雇佣者身份,又何必为了内达卡这个已经死在裁决者之手的人继xù

卖命呢?投降吧。”阿道夫·查理沉吟片刻,面容微微一暖,声音自然也安稳下来。

“多说无益。”拉斐尔趁着这点时间,终于缓过一口气,面对着阿道夫·查理的劝说,明确无误的予以拒绝。

阿道夫·查理长叹了一口气,对拉斐尔的顽固表示了自己最后的歉意。

气息方吐,他的手上蓦然出现一柄铁枪,眉宇像是飞扬起来的剑,冷声道:

“手底见真章!”

话音刚落,铁枪如电一般,闪射而出,气势一往无前,如猛虎蓄力猛然发足狂奔下山,若滔滔河水自天河倒灌而来。

横练如电。

一柄铁枪在他手上愣是舞出了剑花的意境。

拉斐尔瞳孔微微一缩,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震撼。

翻手间剑柄入手,银光划过,砰然间竟然与铁枪硬碰硬的横断相击,迸溅出的火星似乎只需一点星火便有燃尽院落的威力。

在剑与枪相斗正当时,一片银辉忽然从半空中如网一般朝着拉斐尔当头罩下。

“卑劣!”林萧窝在墙角,偷偷看着这一幕,第一时间发xiàn

了那个银辉网罩。

显然这是阿道夫·查理的阴险计划。

拉斐尔感知原本便弱了阿道夫·查理一线,阿道夫·查理为了把这个小动作完全掩盖,形成一击必中的结果。

铁枪中的力量灌注了他近十成的修为,铺天盖地的气势完全遮掩了银辉网罩的那点小小波动。

等到拉斐尔感应到银辉网罩时,已经无力逃窜。

但他毕竟是北荒第一剑客。

剑术非凡,以左道法门成就强dà

无匹的实力,本身就是个坚毅之辈。

硬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辣,全身气机猛然一缩,毫不顾忌如透缟素一般的铁枪,脚跟在身后轻轻一点,全身倒退,身体肌肉紧缩,力量全部积累在腰背处,狠狠地撞击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砰一声,墙壁被他破开,他的身子倒飞进入小屋内。

林萧暗骂一声,急忙跳到床铺上。

可惜已经来不及,拉斐尔神情愕然地看着林萧,表情怪异。

似乎怎么也没想到随意落下的地方,居然还住着一个熟人。

阿道夫·查理铁枪轰然飞入,像一柄沉坠无比的标枪,在他魁梧有力的臂膀甩动下,擦着床铺,狠狠扎入屋内的墙壁。

铁枪尾端轰鸣阵阵。

如同响尾蛇一般。

随即魁梧的男人一步踏入,他微微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的情况。

望见林萧,眼神一亮:

“拉达姆斯夫人如今何在?我在古旧之路上倒是忘了问你。”

“她,后来跟我走散了。我也不知。”

“嘿,她可是个风骚入骨的货。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就怕你尝了,连命都送了。”拉斐尔捂着胸口的伤,血汩汩地往外流,望着阿道夫·查理,冷笑道。

铁枪中所含的枪芒,到底还是伤到了他。

“到把你给忘了。”阿道夫·查理一拍脑袋,抱歉地笑了笑。

那么高大的一个魁梧男人,笑起来却异常温和。

只是林萧和拉斐尔都不会相信这个温和笑容背后,依旧温和。

这个男人手段阴毒。

仅仅几招之内,就将拉斐尔逼入死地。

林萧摆了摆手:

“那个你们继xù

,我就是想睡个觉什么的。不是有意偷窥你们的。”

阿道夫·查理:

拉斐尔瞪了他一眼:“闭嘴。”

“束手而降吧。”阿道夫·查理,沉默片刻说道。

“我若投降,我会不死么?”拉斐尔语调并非是反问,而是微笑中带着讥讽说道。

“我不能保证。我欣赏你的实力。”阿道夫·查理伸手将已经插入墙壁的铁枪拉出,砰一声重重的击打在地面上

微弱的灯光现出漫漫逐渐拉长的光晕,床铺上的杜科早已安然入睡,萨都拿着一只新的尖墨笔在那本大部分空白的纸面上奋笔疾书,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放下笔,站起身子,推开房门,外间狂躁了一天一夜的雨已经停歇了好久。

雨水洗涮人间污秽过后的清爽气息,随着微风拂过他的鼻息。

他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屋外远方黑沉沉的天空,那里有一道光,只有修习萨满之术并领悟其中真意的人才能看到。

光呈黑紫色,时而粗壮,时而细小,时而高跃苍穹,时而低行半空,变幻无常。

他看了许久,直到那道光柱忽然消匿,才轻声低语道:

“萨拉丁,半年之后,你真的能继xù

坐在那个位置上吗?大萨满又如何,终究不过浮生一蝼蚁罢了。”

声音落下,沉默良久之后,萨都脸面上显出迷茫神色,仰起头望着黑沉的苍穹,和苍穹之上漂浮的大陆,喃喃自问道:

“我们的路,真的一样过吗?我所坚持的与你所坚持的,在死亡地界的法则之眼下,其实并无差别?”

无人回应,只有阴翳庞大的悬浮陆地无声冷瞰着这老者的神情。

荒漠阴风掠过他的额头,银霜发丝在空中疏狂若离。

晨间清光洒映,天穹高远,便是看似静止不动的巨大漂浮陆地,在这个暴雨冲刷侵蚀之后的城市上方,似乎也向更高远处上升了一段距离。

空阔广远的天空,露出少见的湛蓝色泽,随着微风一一浸染着早起吆喝的城市居民。

少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在羊书卷上摇摇晃晃如同走钢丝般一点一点的向屋门处移动。

一只大脚丫子啪的一声,踩在羊书卷上,不等少年尖叫声从喉咙中放出,那只大脚丫子跨出一大步,踩在了另一本羊书卷上,而脚丫子的底部更是粘着一片被扯下来的羊皮纸。

萨都打开屋门,仰头望了望天空,回身看向屋内,笑着说道:

“好久没这么好的天气了。”

他心情因为天气在暴雨之后骤然变得如此清爽感到高兴,但某个抠货少年浑身却像寒霜倾打的茄子,恹恹无语。

“都是钱啊。萨都老丈。”少年哭丧着一张脸,良久之后看着很像是没心没肺缺心眼笑着的萨都,说道。

萨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个少年的抠门,他此刻算是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等成为你的财富时,你再心疼吧。你先和我到前面的客厅,给你诊断一下身子。”

“诊断身子?那还是算了吧。这身子有什么毛病我不敢说一清二楚,我那个师傅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以我现在的水准也猜不透。但大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是知dào

的。像昨天那种情况,其实只是突发”林萧的话说了半截,便戛然而止。

他看见这个叫做萨都的司祭,走出屋外地那一瞬间,不知是眼花还是真的发生在眼前——他的目光竟然在那个瞬间穿透了老者的身躯。

或者说,老者原本实体的身躯在那一瞬间成了光雾,变化成了虚幻。

下一刻,老者的脚步落在院子中,林萧的目光也重新回到正常的视线轨迹。

“你”林萧张开嘴发声,怕被前面的人听到,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惊讶着就叫出来。

早先在黑森林受教时,他的师傅就不止一次地敲打他:

“世间大能者,虽不多,但皆有气息举止可略循探查,却绝不能多言。”

“倘若多言如何?”林萧秉持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追问道。

青衫鼓荡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少年,一字一句,冷冷道:

“几——可——死。”

第132章:奥斯曼出手

据说,三年前,湮修罗来到荒族挑衅萨拉丁之前,阿道夫·西蒙曾经代替萨拉丁与湮修罗一战.

结果自然是完败,所幸湮修罗并没有下死手,大约也是明白如果萨拉丁失去自己的爱将,很有可能对谈判不再理会。

全力疯魔下的荒族,对于当时内忧外患的修罗殿而言,并不是太好的局面。

但由此可知能够劳驾湮修罗出手,可见这位至今还没有出现在我们书中的阿道夫·西蒙的确很牛叉。

方才在紫苑外的战斗,主要战场就在阿道夫·查理与拉斐尔之间。

镜花水月虽然默契极佳,手段阴狠,然而面对【静灵堂】这种一向以黑暗战斗形式出现的黑暗组织,一时间被逼的节节败退。

内达卡更是在第一时间内,就被默然跟在【静灵堂】身后始终未曾露面的裁决者,一击杀之。

首恶被斩杀后,除了镜花水月与拉斐尔以外,其余一干人等都想要投降。

按照【静灵堂】内部大佬的意见,也是应该留下一个活口,撬问些情报。

面对作为圣城特洛兹现在最高执行者,奥斯曼下达的指令,他们最终还是下达了格杀令:

一律格杀,不留活口。

那么多人,只有拉斐尔依靠自己强悍的剑术修为,得以逃脱。

裁决者原本想跟着追来,却被阿道夫·查理坚决拒绝。

于是一个剑术大家,一个武力值不逊色于裁决者的魁梧大汉,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直到拉斐尔由于受伤的缘由,最终被迫落在这个院子,这场追逐战才告一段落。

“这些日子我们也算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你终究只是一个雇佣者身份,又何必为了内达卡这个已经死在裁决者之手的人继xù

卖命呢?投降吧。”阿道夫·查理沉吟片刻,面容微微一暖,声音自然也安稳下来。

“多说无益。”拉斐尔趁着这点时间,终于缓过一口气,面对着阿道夫·查理的劝说,明确无误的予以拒绝。

阿道夫·查理长叹了一口气,对拉斐尔的顽固表示了自己最后的歉意。

气息方吐,他的手上蓦然出现一柄铁枪,眉宇像是飞扬起来的剑,冷声道:

“手底见真章!”

话音刚落,铁枪如电一般,闪射而出,气势一往无前,如猛虎蓄力猛然发足狂奔下山,若滔滔河水自天河倒灌而来。

横练如电。

一柄铁枪在他手上愣是舞出了剑花的意境。

拉斐尔瞳孔微微一缩,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震撼。

翻手间剑柄入手,银光划过,砰然间竟然与铁枪硬碰硬的横断相击,迸溅出的火星似乎只需一点星火便有燃尽院落的威力。

在剑与枪相斗正当时,一片银辉忽然从半空中如网一般朝着拉斐尔当头罩下。

“卑劣!”林萧窝在墙角,偷偷看着这一幕,第一时间发xiàn

了那个银辉网罩。

显然这是阿道夫·查理的阴险计划。

拉斐尔感知原本便弱了阿道夫·查理一线,阿道夫·查理为了把这个小动作完全掩盖,形成一击必中的结果。

铁枪中的力量灌注了他近十成的修为,铺天盖地的气势完全遮掩了银辉网罩的那点小小波动。

等到拉斐尔感应到银辉网罩时,已经无力逃窜。

但他毕竟是北荒第一剑客。

剑术非凡,以左道法门成就强dà

无匹的实力,本身就是个坚毅之辈。

硬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辣,全身气机猛然一缩,毫不顾忌如透缟素一般的铁枪,脚跟在身后轻轻一点,全身倒退,身体肌肉紧缩,力量全部积累在腰背处,狠狠地撞击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砰一声,墙壁被他破开,他的身子倒飞进入小屋内。

林萧暗骂一声,急忙跳到床铺上。

可惜已经来不及,拉斐尔神情愕然地看着林萧,表情怪异。

似乎怎么也没想到随意落下的地方,居然还住着一个熟人。

阿道夫·查理铁枪轰然飞入,像一柄沉坠无比的标枪,在他魁梧有力的臂膀甩动下,擦着床铺,狠狠扎入屋内的墙壁。

铁枪尾端轰鸣阵阵。

如同响尾蛇一般。

随即魁梧的男人一步踏入,他微微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的情况。

望见林萧,眼神一亮:

“拉达姆斯夫人如今何在?我在古旧之路上倒是忘了问你。”

“她,后来跟我走散了。我也不知。”

“嘿,她可是个风骚入骨的货。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就怕你尝了,连命都送了。”拉斐尔捂着胸口的伤,血汩汩地往外流,望着阿道夫·查理,冷笑道。

铁枪中所含的枪芒,到底还是伤到了他。

“到把你给忘了。”阿道夫·查理一拍脑袋,抱歉地笑了笑。

那么高大的一个魁梧男人,笑起来却异常温和。

只是林萧和拉斐尔都不会相信这个温和笑容背后,依旧温和。

这个男人手段阴毒。

仅仅几招之内,就将拉斐尔逼入死地。

林萧摆了摆手:

“那个你们继xù

,我就是想睡个觉什么的。不是有意偷窥你们的。”

阿道夫·查理:

拉斐尔瞪了他一眼:“闭嘴。”

“束手而降吧。”阿道夫·查理,沉默片刻说道。

“我若投降,我会不死么?”拉斐尔语调并非是反问,而是微笑中带着讥讽说道。

“我不能保证。我欣赏你的实力。”阿道夫·查理伸手将已经插入墙壁的铁枪拉出,砰一声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

拉斐尔面色有些苦楚,苦笑着点了点头。

身体状况如何,他自己很清楚。

方才之所以强行突pò

墙壁也要进入房屋内,本身便是想着借用自己的剑术,与阿道夫·查理周旋一二。

小范围的战斗,对于自己是有利的。

只是他低估了阿道夫·查理的实力。

阿道夫·查理的实力绝对比自己要高出一线。

自己是疲惫之身。

阿道夫·查理则是全神凝备,一直处于巅峰状态。

受伤疲弱的自己与一个精气神十足,并且在实力上还高过自己的人对决,胜算能达到目前状态,已经是十足的运气。

“你修liàn

的是摩诃**?”

阿道夫·查理握着枪杆,眼眸微微下垂,居高临下地看着拉斐尔,冷声道:

“旁门左术能修liàn

到你这种程度,我万分钦佩。你终究在气势上要弱我一线。如果你以完备精气神与我相抗,我未必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将你击败。”

拉斐尔靠在墙壁上,捂着胸口,血已经浸湿了他的手掌,从不离身的长剑被随意的搁置在身边。

他点了点头,承认阿道夫·查理的话:

“如果能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公平的决战一次。”

“我也期待这件事的发生。”阿道夫·查理语气悻悻然,显然并不认同拉斐尔还有再战之力。毕竟他清楚自己那个枪芒的威力,更亲眼见到拉斐尔胸口被毁去的大洞。

“没什么想问的吗?”拉斐尔笑容带着丝惨白。

林萧皱了皱眉,他感觉到一丝诡异,说不出是哪诡异。

“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就问问吧。”阿道夫·查理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拉斐尔会主动做出询问。

他并非没有想到拉斐尔可能是拖延时间。

但他不认为,还有谁能救得了拉斐尔,或者拉斐尔还有继xù

活下去的生命力。

背后那个年轻的小家伙?

阿道夫·查理歪斜着头,斜看了一眼林萧。

林萧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威胁的含义。连忙摇手,说道;

“你们自便。我就是那个啥”

“待会儿跟我一起离开。”没等他说完,阿道夫·查理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萧马上点头答yīng

。他知dào

自己待会儿听到的很有可能涉及到一些隐秘。

他倒是丝毫不担心。

没心没肺用在他身上还是蛮适合的。

现在他想逃,也不知dào

往哪逃。

这次可没有一个艾依达娅帮着他。

圣城特洛兹这个名号,他在黑森林的时候就听说过,明白在这个被萨满信仰所覆盖的地方,要想找到一个不信仰萨满的人,比在沙漠里找到一只水獭还要艰难。

一旦他逃走,他有理由相信,圣城特洛兹的全体民众会在萨满祭祀厅的号召下,将自己当做过街老鼠一样,四处追打。

念力的修liàn

,也需yào

时间。

他可不想在追杀中,被谁斩杀。

现在这种不会身死的状况,他还是比较乐意见到的。

阿道夫·查理翻了翻眼睛,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林萧勾了勾,然后指着拉斐尔旁边的毁了小半边的床铺说道:

“这儿。”

林萧心中暗骂一句,这家伙的卑劣。

形式比人弱,他也只好抵着墙壁,挪着脚,先是蹲坐,后来一屁股坐在床角处,看着这两个人之间嘴皮子的斗争。

“荒族第一剑客,以前从未听说。”阿道夫·查理显然对于修罗殿什么的兴趣远远小于对拉斐尔本身身份的兴趣。

“我家兄长曾经对你做过一份详细的情报搜集。”阿道夫·查理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怪异的情绪,面目表情也带着一抹不确定。

林萧耳朵支起,他知dào

阿道夫·查理的哥哥,那个叫做阿道夫·西蒙的人,是大萨满萨拉丁的大侍卫长。长年累月保护着萨拉丁的人身安全。

第133章:约定

几个年轻的仆役一脸警戒地盯着林萧,林萧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奥斯曼没有理会仆役们望见自己时,狂热的表情,面色平淡地走进大殿。

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望见奥斯曼,急忙小跑着来到他跟前,模样谦卑,话语中带着一丝谄媚:

“敬爱的奥斯曼大**驾光临,小的脸上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萧强忍着才没有提起拳头,砸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这男人话语内外,完全没有为人的尊严,把自己当做一件物事。

这就是萨满信仰所提倡的平等?

林萧怀疑的目光探到奥斯曼脸上,奥斯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过目光,凌厉如刀,那个男人原本还打算再吹捧几句,忽然心神一震,像被一把刀将心劈成两瓣,蓦然一口血吐出

按照【静灵堂】内部大佬的意见,也是应该留下一个活口,撬问些情报。

面对作为圣城特洛兹现在最高执行者,奥斯曼下达的指令,他们最终还是下达了格杀令:

一律格杀,不留活口。

那么多人,只有拉斐尔依靠自己强悍的剑术修为,得以逃脱。

裁决者原本想跟着追来,却被阿道夫·查理坚决拒绝。

于是一个剑术大家,一个武力值不逊色于裁决者的魁梧大汉,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直到拉斐尔由于受伤的缘由,最终被迫落在这个院子,这场追逐战才告一段落。

“这些日子我们也算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你终究只是一个雇佣者身份,又何必为了内达卡这个已经死在裁决者之手的人继xù

卖命呢?投降吧。”阿道夫·查理沉吟片刻,面容微微一暖,声音自然也安稳下来。

“多说无益。”拉斐尔趁着这点时间,终于缓过一口气,面对着阿道夫·查理的劝说,明确无误的予以拒绝。

阿道夫·查理长叹了一口气,对拉斐尔的顽固表示了自己最后的歉意。

气息方吐,他的手上蓦然出现一柄铁枪,眉宇像是飞扬起来的剑,冷声道:

“手底见真章!”

话音刚落,铁枪如电一般,闪射而出,气势一往无前,如猛虎蓄力猛然发足狂奔下山,若滔滔河水自天河倒灌而来。

横练如电。

一柄铁枪在他手上愣是舞出了剑花的意境。

拉斐尔瞳孔微微一缩,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震撼。

翻手间剑柄入手,银光划过,砰然间竟然与铁枪硬碰硬的横断相击,迸溅出的火星似乎只需一点星火便有燃尽院落的威力。

在剑与枪相斗正当时,一片银辉忽然从半空中如网一般朝着拉斐尔当头罩下。

“卑劣!”林萧窝在墙角,偷偷看着这一幕,第一时间发xiàn

了那个银辉网罩。

显然这是阿道夫·查理的阴险计划。

拉斐尔感知原本便弱了阿道夫·查理一线,阿道夫·查理为了把这个小动作完全掩盖,形成一击必中的结果。

铁枪中的力量灌注了他近十成的修为,铺天盖地的气势完全遮掩了银辉网罩的那点小小波动。

等到拉斐尔感应到银辉网罩时,已经无力逃窜。

但他毕竟是北荒第一剑客。

剑术非凡,以左道法门成就强dà

无匹的实力,本身就是个坚毅之辈。

硬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辣,全身气机猛然一缩,毫不顾忌如透缟素一般的铁枪,脚跟在身后轻轻一点,全身倒退,身体肌肉紧缩,力量全部积累在腰背处,狠狠地撞击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砰一声,墙壁被他破开,他的身子倒飞进入小屋内。

林萧暗骂一声,急忙跳到床铺上。

可惜已经来不及,拉斐尔神情愕然地看着林萧,表情怪异。

似乎怎么也没想到随意落下的地方,居然还住着一个熟人。

阿道夫·查理铁枪轰然飞入,像一柄沉坠无比的标枪,在他魁梧有力的臂膀甩动下,擦着床铺,狠狠扎入屋内的墙壁。

铁枪尾端轰鸣阵阵。

如同响尾蛇一般。

随即魁梧的男人一步踏入,他微微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的情况。

望见林萧,眼神一亮:

“拉达姆斯夫人如今何在?我在古旧之路上倒是忘了问你。”

“她,后来跟我走散了。我也不知。”

“嘿,她可是个风骚入骨的货。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就怕你尝了,连命都送了。”拉斐尔捂着胸口的伤,血汩汩地往外流,望着阿道夫·查理,冷笑道。

铁枪中所含的枪芒,到底还是伤到了他。

“到把你给忘了。”阿道夫·查理一拍脑袋,抱歉地笑了笑。

那么高大的一个魁梧男人,笑起来却异常温和。

只是林萧和拉斐尔都不会相信这个温和笑容背后,依旧温和。

这个男人手段阴毒。

仅仅几招之内,就将拉斐尔逼入死地。

林萧摆了摆手:

“那个你们继xù

,我就是想睡个觉什么的。不是有意偷窥你们的。”

阿道夫·查理:

拉斐尔瞪了他一眼:“闭嘴。”

“束手而降吧。”阿道夫·查理,沉默片刻说道。

“我若投降,我会不死么?”拉斐尔语调并非是反问,而是微笑中带着讥讽说道。

“我不能保证。我欣赏你的实力。”阿道夫·查理伸手将已经插入墙壁的铁枪拉出,砰一声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

拉斐尔面色有些苦楚,苦笑着点了点头。

身体状况如何,他自己很清楚。

方才之所以强行突pò

墙壁也要进入房屋内,本身便是想着借用自己的剑术,与阿道夫·查理周旋一二。

小范围的战斗,对于自己是有利的。

只是他低估了阿道夫·查理的实力。

阿道夫·查理的实力绝对比自己要高出一线。

自己是疲惫之身。

阿道夫·查理则是全神凝备,一直处于巅峰状态。

受伤疲弱的自己与一个精气神十足,并且在实力上还高过自己的人对决,胜算能达到目前状态,已经是十足的运气。

“你修liàn

的是摩诃**?”

阿道夫·查理握着枪杆,眼眸微微下垂,居高临下地看着拉斐尔,冷声道:

“旁门左术能修liàn

到你这种程度,我万分钦佩。你终究在气势上要弱我一线。如果你以完备精气神与我相抗,我未必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将你击败。”

拉斐尔靠在墙壁上,捂着胸口,血已经浸湿了他的手掌,从不离身的长剑被随意的搁置在身边。

他点了点头,承认阿道夫·查理的话:

“如果能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公平的决战一次。”

“我也期待这件事的发生。”阿道夫·查理语气悻悻然,显然并不认同拉斐尔还有再战之力。毕竟他清楚自己那个枪芒的威力,更亲眼见到拉斐尔胸口被毁去的大洞。

“没什么想问的吗?”拉斐尔笑容带着丝惨白。

林萧皱了皱眉,他感觉到一丝诡异,说不出是哪诡异。

“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就问问吧。”阿道夫·查理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拉斐尔会主动做出询问。

他并非没有想到拉斐尔可能是拖延时间。

但他不认为,还有谁能救得了拉斐尔,或者拉斐尔还有继xù

活下去的生命力。

背后那个年轻的小家伙?

阿道夫·查理歪斜着头,斜看了一眼林萧。

林萧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威胁的含义。连忙摇手,说道;

“你们自便。我就是那个啥”

“待会儿跟我一起离开。”没等他说完,阿道夫·查理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萧马上点头答yīng

。他知dào

自己待会儿听到的很有可能涉及到一些隐秘。

他倒是丝毫不担心。

没心没肺用在他身上还是蛮适合的。

现在他想逃,也不知dào

往哪逃。

这次可没有一个艾依达娅帮着他。

圣城特洛兹这个名号,他在黑森林的时候就听说过,明白在这个被萨满信仰所覆盖的地方,要想找到一个不信仰萨满的人,比在沙漠里找到一只水獭还要艰难。

一旦他逃走,他有理由相信,圣城特洛兹的全体民众会在萨满祭祀厅的号召下,将自己当做过街老鼠一样,四处追打。

念力的修liàn

,也需yào

时间。

他可不想在追杀中,被谁斩杀。

现在这种不会身死的状况,他还是比较乐意见到的。

阿道夫·查理翻了翻眼睛,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林萧勾了勾,然后指着拉斐尔旁边的毁了小半边的床铺说道:

“这儿。”

林萧心中暗骂一句,这家伙的卑劣。

形式比人弱,他也只好抵着墙壁,挪着脚,先是蹲坐,后来一屁股坐在床角处,看着这两个人之间嘴皮子的斗争。

“荒族第一剑客,以前从未听说。”阿道夫·查理显然对于修罗殿什么的兴趣远远小于对拉斐尔本身身份的兴趣。

“我家兄长曾经对你做过一份详细的情报搜集。”阿道夫·查理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怪异的情绪,面目表情也带着一抹不确定。

林萧耳朵支起,他知dào

阿道夫·查理的哥哥,那个叫做阿道夫·西蒙的人,是大萨满萨拉丁的大侍卫长。长年累月保护着萨拉丁的人身安全。

第134章:牢房坐穿

轰地一声,地面剧烈的震动,使得林萧蹭蹭退出好几步,一脸惊骇地望着奥斯曼.

奥斯曼隔着牢房,冷眸凝视着萨都,语气带着浓浓地嘲弄:

“荒族都将要不存zài

,你说这些能起到什么作用?圣哲者。”

萨都灰头土脸,靠着墙壁轻声咳嗽,脸颊越加瘦削,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我与你一样,不愿看见荒族的灭亡。我只是不认可你对贝萨影都的纵容。与不相信其余城主的忠诚。他们都是荒族的民众。你连他们都不再信任,那你又有谁能够信任?奥斯曼,你”

“够了!萨都!”

阴沉铅云若沉坠下跌地重物,以每小时十五公里的速度向北方叠次推进,每推进一段距离,天穹高远处似乎像有一个挥汗如雨的人用兜子遮着自己的汗水。尔后咧着嘴,抬起自己孔武有力的双臂,将铅云向地面压一压。

铅云从南方而来,像一位跳高选手一般跳上高原,四目俯望,一时洋洋洒洒诗兴大发,一路积蓄着浓浓的雨气,有若诗人的才气般,只待时机一到,便将自己体内的墨水遍洒人间,留下无数墨宝。

它磨磨蹭蹭飘过阿列克城,这座距离撒叶城最近的荒族城市已经在烈烈大火中成了一堆废墟,无数从未曾有过的吊架在城头前方竖立起,飘荡着数不尽的死不瞑目。它沉默地继xù

朝着北方推进,没有一点儿兴趣在这里挥洒自己的才气。

蛮横地巨剑被持剑人当做一柄缺刃口的大斧狠狠地砍在了对面冲上来的荒族军士身上,喷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衣甲和脸面,以至于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毫不理会这人是否已经被自己一击必杀,双臂紧握住巨剑剑柄沿着那道巨大的犹自向外喷血的伤口斜次横拉,对方圆瞪着双眼,努力地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云?死前看不见大地飞絮,是不忠诚的表象。

我——不忠诚?

他的思考在脑海中猛然一断,就此倒地不起。

持剑人将巨剑随意的放置在一旁,这附近已经没有敌人了,尸体是这附近唯一的背景。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随即弯下腰将敌人腰际上的扣带解开塞进自己甲胄内,那里胡乱塞着大约十多个这样的扣带。

一个扣带,代表一个荒族士兵的死亡。

他正准bèi

站起身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蹲下身子,伸出有些伤口的手掌,手掌并不大,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手。

手一把揣进敌兵的胸腔中,在里面摸索片刻之后,猛地向外一拔,血淋淋的手掌上摊放着一颗红色的心。

他看着这颗红色的心,手指在心肉上搓了搓,似是感受上面残留的温暖。

而后,反手扔了出去。

“差不多。”他的声音低低的,听不清楚音质。

他靠着城墙,坐在一个死去敌军的尸体上,伸手将自己的那柄巨剑拖过来,抚摸着它上面经过无数次砍伐后卷曲的刃口。

垂着头,用食指在卷口上一跳一跳的拉扯着,然后是其余指头有节奏的点着,像是在弹一首曲子。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长哨,他心里微微一颤,手指不小心勾到卷口的刺口,一滴血珠顺着刺出的小点溢出来。

他低着头张开嘴将手指啜在嘴唇上,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子,一脚踢在那柄巨剑上,然后小跑着头也不回地往哨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你的巨剑呢?”说话的人是个身形瘦小精悍的男子,戴着深黄色的头盔,拧着眉间,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凌烈劲儿。

“刃口卷曲,扔了。”他依旧低着头缓缓啜着手指。

“抬起头。”精悍男子神情冷淡,沉声说道。

他迟疑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望向男子。

精悍男子眉间颤抖了一刹,随即恢复平静。

这双眼睛

那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整个面容即便凌乱着血水,依旧精致地令人窒息。

更何况,他面容上的表情平静,毫无涟漪,双眸始终看着自己的眼睛。

“报上你的番号。”精悍男子不易觉察的将准bèi

抬起抽打教xùn

的手放回腰腹间。

“北方军团,第四旅,第七队,六排,排长——越仲厉。”他昂着头,大声地回复道。

声音洪亮,没有女性的婉转。

“知不知dào

,你犯了什么错误!”精悍男子听到他的声音,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想法,随即感到自己刚才的原谅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提高音量大声责问道。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换来啪地一声重重的耳光。

他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根本不像刚才在城墙处被卷口刺破手指就去吮吸的人。

似乎一巴掌不足以打醒他,精悍男子双手开弓,啪啪数声,没有一个巴掌留了力,狠戾之气望者却步。

精悍男子打完之后,指着营寨,命令道:

“今夜六排值夜。越仲厉!”

“到!”他昂着头,一张脸满满的都是被耳光扇出的红,口腔内的鲜血顺着嘴角溢出血丝。

“作为惩罚,今天营寨茅厕由你一人清理!”精悍男子,随即放松语气又说道,“刃口卷了,也要带回剑。这是军人的生命。下不为例。”

“是!”他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明无碍,回应更是毫无怨怼。

“解散!”

这里是修罗殿北方军团正式发动对荒族战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进攻,刚刚被他们攻克的城市,是荒族在高原南方最后一座城市——米兰城。

自从兵不血刃地拿下撒叶城之后,在荒族军功贵族的帮zhù

下,阿列克城在顽强抵抗了四天后,被城内的军功贵族出卖给修罗殿。

伏戌波未曾亲临对阿列克城的战争,指挥这场战斗的是罗族的罗羽侍卫,他第一时间下令,屠杀整个阿列克城男性,三十岁以上女子全数杀死,其余女子全数被随行而来的人口贩子,经过交yì

,不知将会被贩卖到何方。

之后,便是对米兰城的进攻。

米兰城对于大多数修罗境民众而言,并没有什么印象。

它是作为撒叶城的一个屏障而存zài

的。

有人揣测当年在撒叶城建立之后,便在其东北方向建立起米兰城,就是因为萨拉丁知dào

这些军功贵族不靠谱,迟早一天会反,所以提前做着准bèi



准bèi

的结果是,米兰城耗费了修罗殿七天的时间,才生生拿下。

修罗殿甚至不需yào

去考lǜ

屠杀,因为整个城市内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越仲厉杀死的那个士兵,大概是米兰城最后一个身着甲胄的兵。

越仲厉将粪池用清水做了最后一次冲洗,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挑了挑眉眼,笑了起来。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天穹上空一直积压着的铅云,云层一直向北方连绵,看不到尽头。

他朝四周看了看,现在已经快要入夜,营寨内大多数人在晚间操之后,纷纷和衣而睡。他抿了抿嘴唇,润了润自己的喉,一股腥气依旧萦绕在他的嘴中。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从甲胄内掏出一块馍馍,干裂的嘴唇咬着干硬的馍馍,难以下咽。

越仲厉皱了皱眉,想起军营内发放的那些食物,瞬间就觉得自己手里的这块馍馍是世间最容易下咽的东西。于是他张口嘴,一口咬上去,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后,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在原地跳了跳。

尔后,他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面,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流出,晶莹的泪珠如珍珠一般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小声地哭泣了一会儿,他抹干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自己的形妆,从怀里掏出一块白桦木雕。

从外表看,木雕是一个清俊温和微笑的男子模样。

他痴痴地看着这个木雕,然后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就着远处军营的灯火,对这个木雕进行更深邃的刻画。

刻着刻着,他的泪水又禁不住的流出,眼中充满着委屈。

茫茫人海,谁知dào

那个叫做北宸的男子,在什么地方?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思恋甩出。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将木雕塞回甲胄内,抹干了泪水,听到叫唤声,应了一声后,抬着粪篓走了出去。

“越仲厉,将军正找你呢。”找他的是个稚嫩少年,面容干净憨厚,但身高马大,总是带着笑容。

“是罗将军?”米兰城方向的指挥官是罗羽的弟弟,叫做罗清。

“快去吧。我帮你做。”少年不容他分说,蹲下身子,抢过粪篓,没有丝毫嫌恶的背着就走。

“谢谢你。”

“没事儿。队上现在都很佩服你,今天被扇了那么多巴掌,你一个字都没吭。你不知dào

,老刘回营后也对你啧啧称赞呢。”少年笑着将营寨内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这些都是越仲厉不知dào

的。

第135章:魔苏

走出牢房,林萧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深处,仿佛能够看见萨都那双渐冷的眼眸,悲悯望着荒族渺茫的未来.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奥斯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段艰难期度过,我答yīng

你,让萨都安享晚年。”

林萧眼睛微微一亮,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奥斯曼。

“当年,是我主张将他流放深蓝荒海的。”

奥斯曼没有回头,声音略有丝感慨。

林萧这才明白,为什么在牢房里,萨都对奥斯曼始终抱着不合zuò

态度。

奥斯曼又为何始终没有答yīng

牢头坐实萨都背叛萨满信仰的罪责

阴沉铅云若沉坠下跌地重物,以每小时十五公里的速度向北方叠次推进,每推进一段距离,天穹高远处似乎像有一个挥汗如雨的人用兜子遮着自己的汗水。尔后咧着嘴,抬起自己孔武有力的双臂,将铅云向地面压一压。

铅云从南方而来,像一位跳高选手一般跳上高原,四目俯望,一时洋洋洒洒诗兴大发,一路积蓄着浓浓的雨气,有若诗人的才气般,只待时机一到,便将自己体内的墨水遍洒人间,留下无数墨宝。

它磨磨蹭蹭飘过阿列克城,这座距离撒叶城最近的荒族城市已经在烈烈大火中成了一堆废墟,无数从未曾有过的吊架在城头前方竖立起,飘荡着数不尽的死不瞑目。它沉默地继xù

朝着北方推进,没有一点儿兴趣在这里挥洒自己的才气。

蛮横地巨剑被持剑人当做一柄缺刃口的大斧狠狠地砍在了对面冲上来的荒族军士身上,喷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衣甲和脸面,以至于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毫不理会这人是否已经被自己一击必杀,双臂紧握住巨剑剑柄沿着那道巨大的犹自向外喷血的伤口斜次横拉,对方圆瞪着双眼,努力地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云?死前看不见大地飞絮,是不忠诚的表象。

我——不忠诚?

他的思考在脑海中猛然一断,就此倒地不起。

持剑人将巨剑随意的放置在一旁,这附近已经没有敌人了,尸体是这附近唯一的背景。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随即弯下腰将敌人腰际上的扣带解开塞进自己甲胄内,那里胡乱塞着大约十多个这样的扣带。

一个扣带,代表一个荒族士兵的死亡。

他正准bèi

站起身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蹲下身子,伸出有些伤口的手掌,手掌并不大,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手。

手一把揣进敌兵的胸腔中,在里面摸索片刻之后,猛地向外一拔,血淋淋的手掌上摊放着一颗红色的心。

他看着这颗红色的心,手指在心肉上搓了搓,似是感受上面残留的温暖。

而后,反手扔了出去。

“差不多。”他的声音低低的,听不清楚音质。

他靠着城墙,坐在一个死去敌军的尸体上,伸手将自己的那柄巨剑拖过来,抚摸着它上面经过无数次砍伐后卷曲的刃口。

垂着头,用食指在卷口上一跳一跳的拉扯着,然后是其余指头有节奏的点着,像是在弹一首曲子。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长哨,他心里微微一颤,手指不小心勾到卷口的刺口,一滴血珠顺着刺出的小点溢出来。

他低着头张开嘴将手指啜在嘴唇上,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子,一脚踢在那柄巨剑上,然后小跑着头也不回地往哨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你的巨剑呢?”说话的人是个身形瘦小精悍的男子,戴着深黄色的头盔,拧着眉间,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凌烈劲儿。

“刃口卷曲,扔了。”他依旧低着头缓缓啜着手指。

“抬起头。”精悍男子神情冷淡,沉声说道。

他迟疑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望向男子。

精悍男子眉间颤抖了一刹,随即恢复平静。

这双眼睛

那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整个面容即便凌乱着血水,依旧精致地令人窒息。

更何况,他面容上的表情平静,毫无涟漪,双眸始终看着自己的眼睛。

“报上你的番号。”精悍男子不易觉察的将准bèi

抬起抽打教xùn

的手放回腰腹间。

“北方军团,第四旅,第七队,六排,排长——越仲厉。”他昂着头,大声地回复道。

声音洪亮,没有女性的婉转。

“知不知dào

,你犯了什么错误!”精悍男子听到他的声音,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想法,随即感到自己刚才的原谅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提高音量大声责问道。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换来啪地一声重重的耳光。

他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根本不像刚才在城墙处被卷口刺破手指就去吮吸的人。

似乎一巴掌不足以打醒他,精悍男子双手开弓,啪啪数声,没有一个巴掌留了力,狠戾之气望者却步。

精悍男子打完之后,指着营寨,命令道:

“今夜六排值夜。越仲厉!”

“到!”他昂着头,一张脸满满的都是被耳光扇出的红,口腔内的鲜血顺着嘴角溢出血丝。

“作为惩罚,今天营寨茅厕由你一人清理!”精悍男子,随即放松语气又说道,“刃口卷了,也要带回剑。这是军人的生命。下不为例。”

“是!”他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明无碍,回应更是毫无怨怼。

“解散!”

这里是修罗殿北方军团正式发动对荒族战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进攻,刚刚被他们攻克的城市,是荒族在高原南方最后一座城市——米兰城。

自从兵不血刃地拿下撒叶城之后,在荒族军功贵族的帮zhù

下,阿列克城在顽强抵抗了四天后,被城内的军功贵族出卖给修罗殿。

伏戌波未曾亲临对阿列克城的战争,指挥这场战斗的是罗族的罗羽侍卫,他第一时间下令,屠杀整个阿列克城男性,三十岁以上女子全数杀死,其余女子全数被随行而来的人口贩子,经过交yì

,不知将会被贩卖到何方。

之后,便是对米兰城的进攻。

米兰城对于大多数修罗境民众而言,并没有什么印象。

它是作为撒叶城的一个屏障而存zài

的。

有人揣测当年在撒叶城建立之后,便在其东北方向建立起米兰城,就是因为萨拉丁知dào

这些军功贵族不靠谱,迟早一天会反,所以提前做着准bèi



准bèi

的结果是,米兰城耗费了修罗殿七天的时间,才生生拿下。

修罗殿甚至不需yào

去考lǜ

屠杀,因为整个城市内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越仲厉杀死的那个士兵,大概是米兰城最后一个身着甲胄的兵。

越仲厉将粪池用清水做了最后一次冲洗,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挑了挑眉眼,笑了起来。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天穹上空一直积压着的铅云,云层一直向北方连绵,看不到尽头。

他朝四周看了看,现在已经快要入夜,营寨内大多数人在晚间操之后,纷纷和衣而睡。他抿了抿嘴唇,润了润自己的喉,一股腥气依旧萦绕在他的嘴中。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从甲胄内掏出一块馍馍,干裂的嘴唇咬着干硬的馍馍,难以下咽。

越仲厉皱了皱眉,想起军营内发放的那些食物,瞬间就觉得自己手里的这块馍馍是世间最容易下咽的东西。于是他张口嘴,一口咬上去,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后,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在原地跳了跳。

尔后,他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面,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流出,晶莹的泪珠如珍珠一般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小声地哭泣了一会儿,他抹干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自己的形妆,从怀里掏出一块白桦木雕。

从外表看,木雕是一个清俊温和微笑的男子模样。

他痴痴地看着这个木雕,然后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就着远处军营的灯火,对这个木雕进行更深邃的刻画。

刻着刻着,他的泪水又禁不住的流出,眼中充满着委屈。

茫茫人海,谁知dào

那个叫做北宸的男子,在什么地方?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思恋甩出。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将木雕塞回甲胄内,抹干了泪水,听到叫唤声,应了一声后,抬着粪篓走了出去。

“越仲厉,将军正找你呢。”找他的是个稚嫩少年,面容干净憨厚,但身高马大,总是带着笑容。

“是罗将军?”米兰城方向的指挥官是罗羽的弟弟,叫做罗清。

“快去吧。我帮你做。”少年不容他分说,蹲下身子,抢过粪篓,没有丝毫嫌恶的背着就走。

“谢谢你。”

“没事儿。队上现在都很佩服你,今天被扇了那么多巴掌,你一个字都没吭。你不知dào

,老刘回营后也对你啧啧称赞呢。”少年笑着将营寨内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这些都是越仲厉不知dào

的。

第136章:我看见的死狱

翻白的眸子内,阴翳层层交织,像是一层薄薄的网格.

瘦弱苍白的老人如同一个大号的惨白水蛭,双手,双腿渗出惨白色的骨刃,像是一柄带着倒钩的钩子,死死地钩住校级大魔的粗壮的大腿上。

随着校级大魔双腿的跨越,瘦弱的老人面庞上显露出满足的神色。

在他那双惨白的眸子内,不时会闪现出一道道细如蛛丝的黑线。

校级大魔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腿部,此刻已经有一个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老头儿,像一只八爪鱼一般,横抱着他的腿,并且暗暗吸取着他体内的死气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好装酷的。一个乌光流层轰过来,还不是得和随风大殿那些士兵一样,死翘翘。”

乌光流层就是头顶上那片不断翻滚着的乌云。

乌云不算很黑,偶尔会有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播撒到地面上。

只是这种乌云不是正常的乌云,它其实是魔师们用各种魔力构架起来的一个矩形状巨型攻击武器。

据裁决殿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情报头子们的说法,这个巨型武器还没有成型,所以需yào

不断用人肉炸弹,对它进行轰击。

只要坚持到神的归来,那么魔必然会败退。

那些在魔降临时,便投降的人,必将会定罪在耻辱柱上,受到火刑。

像是那些派系集团指责对手,打嘴炮时,不断叫嚣的:“异端烧死!”

神的回归?

虽然我刚才在殿里说过“神会永恒的”。

实jì

上我根本不相信。

……

战争已经持续三年了。

从大魔王降世算起,时间跨度也超过十二年。

若从大魔王宣称建立新龙空大陆的谕旨算,也经过了四年。

原评这个被称为旧龙空大陆希望世界的国度,在陆沉的带领下,第一个投诚了大魔王。

随后,书门陷落;军史联盟分崩离析,被魔侍卫一一击破;

再然后,号称永不坠落的天空之城,在一个白天被亲自出手的大魔王轰成了尘埃,那堆尘埃随着风一直飘到风花王朝,熏染了整个天空,很多人因为这股尘埃染上了肺结核。

第137章:你看见的血世界

奥斯曼神色微微一变,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血世界,感到一丝惊异.

无数的血线如同网格一般,四处的张扬着连接,像是一张张错综复杂的蛛网。

奥斯曼意念一沉,一道霸气如飞刀一般,爽利劈开一道道血线,那些血线噗嗤噗嗤地随着利刃的刀风分割开,却没有他预料中的血花迸溅。

奥斯曼蹙起眉头,他不知dào

林萧那边此刻正面临着一场蜂拥而来的爬虫大军,但他知dào

这个校级魔物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近乎于一种幻觉的使用。

奥斯曼见霸气对这些血线没有用处,于是缓缓直起身子,慢慢走到那邪恶血线面前。

抬起手,手掌在血线前方虚抹了几次。

磅礴的霸气随着他手掌的动作,如潮涌一般,透入血线中。

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脚下的血世界正在颤动。

他神色微微一松,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好装酷的。一个乌光流层轰过来,还不是得和随风大殿那些士兵一样,死翘翘。”

乌光流层就是头顶上那片不断翻滚着的乌云。

乌云不算很黑,偶尔会有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播撒到地面上。

只是这种乌云不是正常的乌云,它其实是魔师们用各种魔力构架起来的一个矩形状巨型攻击武器。

据裁决殿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情报头子们的说法,这个巨型武器还没有成型,所以需yào

不断用人肉炸弹,对它进行轰击。

只要坚持到神的归来,那么魔必然会败退。

那些在魔降临时,便投降的人,必将会定罪在耻辱柱上,受到火刑。

像是那些派系集团指责对手,打嘴炮时,不断叫嚣的:“异端烧死!”

神的回归?

虽然我刚才在殿里说过“神会永恒的”。

实jì

上我根本不相信。

……

战争已经持续三年了。

从大魔王降世算起,时间跨度也超过十二年。

若从大魔王宣称建立新龙空大陆的谕旨算,也经过了四年。

第138章:微光

圣城特洛兹的早晨还在弥漫的雾气中沉睡.

校级魔物隐藏在城市外围的雾气中,只有隐约的巨大黑色身影,似是一座小山,沉默坚硬地坐落在城市的前方。

然而圣城特洛兹的民众们不曾看见这一个巨大的恶魔,他们只是惊讶于,一向小土墙一般的城市墙壁忽然间似是被某个无形的巨人生生向上拔高了好些高度,遥遥望去,便是连城外的雾气都觉得影影绰绰。

圣城的人自然知dào

,荒族正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城池一夜之间变高,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诡异的事情。反而会赞赏祭祀厅不扰民的举动,没看见这些城墙都是在一夜之间搭成的么?

雾气微微冷凝了白采薇的鼻息,睁开眼睛的她目光有些茫然,随即茫然尽去,只剩下坚定与决然。

她不知dào

昨晚为何睡的那么深沉,也不知dào

这个城市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她赖以维持某种对话关系的人,不是死去便是身陷囹圄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好装酷的。一个乌光流层轰过来,还不是得和随风大殿那些士兵一样,死翘翘。”

乌光流层就是头顶上那片不断翻滚着的乌云。

乌云不算很黑,偶尔会有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播撒到地面上。

只是这种乌云不是正常的乌云,它其实是魔师们用各种魔力构架起来的一个矩形状巨型攻击武器。

据裁决殿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情报头子们的说法,这个巨型武器还没有成型,所以需yào

不断用人肉炸弹,对它进行轰击。

只要坚持到神的归来,那么魔必然会败退。

那些在魔降临时,便投降的人,必将会定罪在耻辱柱上,受到火刑。

像是那些派系集团指责对手,打嘴炮时,不断叫嚣的:“异端烧死!”

神的回归?

虽然我刚才在殿里说过“神会永恒的”。

实jì

上我根本不相信。

……

战争已经持续三年了。

从大魔王降世算起,时间跨度也超过十二年。

若从大魔王宣称建立新龙空大陆的谕旨算,也经过了四年。

第139章:对话

抹去脸庞上微微渗出的汗珠,白采薇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仰起脸,眺望着远方的阴翳天空.

身边那个年轻的男子眼睛微微一亮,似乎看见了一副美卷图画。

圣城特洛兹作为荒族的圣地,萨满信仰最虔诚的城市,对于女子的存zài

一直保持着审慎的态度。

然而毕竟人之常情,需yào

阴阳调剂,所以修女在整个圣城特洛兹内比率也占有一部分。

只是如白采薇这样,穿着简单的麻布衣饰,面色苍白,纤纤手指甚至看起来不足握有一只小鸡仔的力量,在这个修道院内,怎么都觉得是个另类。

男子来自于圣城特洛兹,萨满祭祀厅中某个大祭祀的家族,一直虔诚信奉着萨满信仰。

昨晚的【汹组】满城追杀,早已知晓。

对于荒族现在面临的严重局势,也有相当的情报渠道。

此次来到这座偏远的修道院,只是为了与修道院中某个老者,进行高层之间的话声传递。

这一拜访,折了他的心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好装酷的。一个乌光流层轰过来,还不是得和随风大殿那些士兵一样,死翘翘。”

乌光流层就是头顶上那片不断翻滚着的乌云。

乌云不算很黑,偶尔会有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播撒到地面上。

只是这种乌云不是正常的乌云,它其实是魔师们用各种魔力构架起来的一个矩形状巨型攻击武器。

据裁决殿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情报头子们的说法,这个巨型武器还没有成型,所以需yào

不断用人肉炸弹,对它进行轰击。

只要坚持到神的归来,那么魔必然会败退。

那些在魔降临时,便投降的人,必将会定罪在耻辱柱上,受到火刑。

像是那些派系集团指责对手,打嘴炮时,不断叫嚣的:“异端烧死!”

神的回归?

虽然我刚才在殿里说过“神会永恒的”。

实jì

上我根本不相信。

……

战争已经持续三年了。

从大魔王降世算起,时间跨度也超过十二年。

若从大魔王宣称建立新龙空大陆的谕旨算,也经过了四年。

第140章:空城新雨后

似乎时间在无尽岁月内的流逝,遇见这个女子时,惊讶于她的秀美,而不忍落下时间斧石的痕迹.

白采薇愣神良久,才反应过来,对面女子的问话:

“我希望能暂居此地一段时间。”她的话干净利落,“若觉得不方便,我可随时离开,绝不为您添加麻烦。”

女子神色恬静,目光柔和,如水波一般,涟漪微荡:

“你留下。做我的侍女,你可愿意?”

与白采薇一同进屋,半天没来得及说话的男子,一直垂头默立,骤听床上女子话语,霍然抬首,竟忘记长辈教导,直愣愣望着女子,随即一扯尚在犹豫的白采薇:

“快答yīng

。”

白采薇脑子里正在不断琢磨着侍女的意思,她抬起眼帘,目光微有些迷茫。

“想留,便留下。想走,门不拦你。”女子轻轻点头,像是知dào

她心中犹豫一般,又说道:

“这是个漫长的年代。”

话语中,透着意味深长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好装酷的。一个乌光流层轰过来,还不是得和随风大殿那些士兵一样,死翘翘。”

乌光流层就是头顶上那片不断翻滚着的乌云。

乌云不算很黑,偶尔会有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播撒到地面上。

只是这种乌云不是正常的乌云,它其实是魔师们用各种魔力构架起来的一个矩形状巨型攻击武器。

据裁决殿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情报头子们的说法,这个巨型武器还没有成型,所以需yào

不断用人肉炸弹,对它进行轰击。

只要坚持到神的归来,那么魔必然会败退。

那些在魔降临时,便投降的人,必将会定罪在耻辱柱上,受到火刑。

像是那些派系集团指责对手,打嘴炮时,不断叫嚣的:“异端烧死!”

神的回归?

虽然我刚才在殿里说过“神会永恒的”。

实jì

上我根本不相信。

……

战争已经持续三年了。

从大魔王降世算起,时间跨度也超过十二年。

若从大魔王宣称建立新龙空大陆的谕旨算,也经过了四年。

第141章:春风晚来急

似乎时间在无尽岁月内的流逝,遇见这个女子时,惊讶于她的秀美,而不忍落下时间斧石的痕迹.

白采薇愣神良久,才反应过来,对面女子的问话:

“我希望能暂居此地一段时间。”她的话干净利落,“若觉得不方便,我可随时离开,绝不为您添加麻烦。”

女子神色恬静,目光柔和,如水波一般,涟漪微荡:

“你留下。做我的侍女,你可愿意?”

与白采薇一同进屋,半天没来得及说话的男子,一直垂头默立,骤听床上女子话语,霍然抬首,竟忘记长辈教导,直愣愣望着女子,随即一扯尚在犹豫的白采薇:

“快答yīng

。”

白采薇脑子里正在不断琢磨着侍女的意思,她抬起眼帘,目光微有些迷茫。

“想留,便留下。想走,门不拦你。”女子轻轻点头,像是知dào

她心中犹豫一般,又说道:

“这是个漫长的年代。”

话语中,透着意味深长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好装酷的。一个乌光流层轰过来,还不是得和随风大殿那些士兵一样,死翘翘。”

乌光流层就是头顶上那片不断翻滚着的乌云。

乌云不算很黑,偶尔会有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播撒到地面上。

只是这种乌云不是正常的乌云,它其实是魔师们用各种魔力构架起来的一个矩形状巨型攻击武器。

据裁决殿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情报头子们的说法,这个巨型武器还没有成型,所以需yào

不断用人肉炸弹,对它进行轰击。

只要坚持到神的归来,那么魔必然会败退。

那些在魔降临时,便投降的人,必将会定罪在耻辱柱上,受到火刑。

像是那些派系集团指责对手,打嘴炮时,不断叫嚣的:“异端烧死!”

神的回归?

虽然我刚才在殿里说过“神会永恒的”。

实jì

上我根本不相信。

……

战争已经持续三年了。

从大魔王降世算起,时间跨度也超过十二年。

若从大魔王宣称建立新龙空大陆的谕旨算,也经过了四年。

第142章:云深何处觅人家

时已过五月,春风拂过高原,萨满祭祀厅从【静灵堂】的情报部门了解到,修罗殿在南方荧惑一族的讨伐中似乎出了一些问题,紧急调派了一部分军队前往南方.至于北方军团的统军大将陆秋池则赶赴修罗殿参加参谋会议。

如今的撒叶城方向,只剩下伏戌波带领着一部分修罗殿官员,缓慢而坚定地推行着修罗殿政策。

偶尔他也会在星族末代圣女的陪同下,来到界线处,眺望界线北方的山河,但从未迈出过那一步。

贝萨影都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完全落入拿破仑手中,唯一让萨满祭祀厅感到错愕的便是,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高人一直在指引着拿破仑的行动。

由于贝萨影都属于大萨满的私人属地,而且拿破仑也没有公开自己的政治意图。

所以根据萨满祭祀厅的相关条例,以及继任奥斯曼地位的阿奎那本身属于温和派。真zhèng

有权处置拿破仑的,除了一向激进的奥斯曼,只有闭关中的大萨满萨拉丁,只不过现在这两个人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无法做出决策,阿奎那也只能放任拿破仑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做一些必定有损于荒族的事情。

鉴于现在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以及春天来临时,生活必需品以及冬季休眠期已过,荒族人需yào

为下一次过冬进行准bèi



萨满祭祀厅在阿奎那的领导下,进行了相关事务的磋商之后,决定有限度的放开荒族其余各城之间的军事管制。

圣城特洛兹放开门禁,大批的民众开始一年一次的春牧。

由于之前萨满祭祀厅对城外那尊校级魔物的巨大肉身,做出了合理的解释与引导,大部分民众从城门处经过时,也只是稍微抬一抬眼皮,看看这尊保持呆滞造型数月之久的校级魔物。

偶尔会惊奇的发xiàn

它的大腿上有一个骨架似的瘦骨嶙峋老者闭着一双眼睛,整个身子如浮雕一般,一半陷在魔物的肉体内,一半经受着外间的风吹雨打……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第143章:谁言四处烽烟火

“我回来了.”白采薇站在白窗前,垂首低眉,轻声说道。

“再去劈三捆柴,今晚不用过来晚礼。做好事情,便回自己厢房睡去吧。”屋子内的声音清清淡淡,随意如云渺。

“是。”白采薇行了一礼,面朝门扉缓缓退去。

这几个月她成了一个侍女,一直担心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南方的烽火被束缚在界限之前,毫无动静。

祭祀厅的调查随着她声息的湮没,而渐渐了无音讯

圣城特洛兹放开门禁,大批的民众开始一年一次的春牧。

由于之前萨满祭祀厅对城外那尊校级魔物的巨大肉身,做出了合理的解释与引导,大部分民众从城门处经过时,也只是稍微抬一抬眼皮,看看这尊保持呆滞造型数月之久的校级魔物。

偶尔会惊奇的发xiàn

它的大腿上有一个骨架似的瘦骨嶙峋老者闭着一双眼睛,整个身子如浮雕一般,一半陷在魔物的肉体内,一半经受着外间的风吹雨打……

云中峰将衣架上的帽子拿下,从门里走出来时,脚踢到一件牛皮纸包着的袋子。他抓了抓脑袋上所余不多的几根头发,看了看四周。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除了个别发春的野猫在湿濡沁着阴冷气息的路上迈着小碎步以外,没有一个活物。他低下头盯着牛皮纸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小出版社主编,还不至于有被恐怖袭击的运气。俯下身子拾起包裹,包裹纯牛皮纸式样,毫无花俏。他拿在手上翻了翻,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没有邮号,很干净。他有些迟疑地将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平稳的撞击声。听到这个声音时,他那张被褶子堆满的脸颊上露出微笑——这是一本不知dào

哪个想出名但是有些自卑的小作家放在门口的作品。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多年来时常听到。他把包裹夹在自己腋下,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惬意而悠闲地漫步微湿的雾气中上午的工作很忙碌,需yào

分派任务,校对专栏作家发来的稿件,还要参加一场文化局的会议。云中峰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了少许的休息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觉得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一直很安稳。看了一会儿对面书店里进进出出人群温馨的笑容,他满yì

地笑了笑。爱读书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也会越来越文明。想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早上拾到的那个包裹。包裹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用现在极少见的细麻绳扎了一个北洲结。那双视物有些晃光的眼角微微一跳——北洲结?他忽然觉得早上自己那个带着小玩笑心思的担忧,现在似乎真有可能变成生命的担忧。自己虽然头发已然稀疏,眼瞳布满血丝,记忆力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早上这只是一件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干干净净,别说北洲结,连涂鸦似地风格字体都没有。他放下包裹,手在抽屉里捉摸了一会儿,干瘪的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点燃它,烟圈随着吞吐渐渐弥漫了他眼前的视野。

透过浅蓝色的烟圈,他低着头陷入犹豫。

北洲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冬。据说那里至今还有从其它时空偷摸过来的怪人怪物。

北洲结则是独属于北洲的一种扣结方式。

这种结令人畏惧的原因在于,你不知dào

它是由人打出的结,还是由其他时空的怪人怪物打出的结。

……

这个包裹…

他眯着眼睛,掐灭手里的烟,抬手挥散烟雾。

眼睛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稿,心里忽然有点骚动。

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小爪,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气,北洲结就北洲结吧。

大概整个东洲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北洲结扎成的牛皮纸包吧。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

我就一小报社主编,怕啥。

似乎这句暗藏在心里的话,给了他有限的勇气。

他双手略带着一丝颤抖,既紧张又兴奋。

……

海蓝色的封皮,没有字句。

他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掀开第一页:

——“请相信爱情的史诗,像相信生命的终结。”

“谨以此,献给曾经珍爱的人。”

(一)“风花王朝也会灭亡?”

“世间不存zài

永恒。”我站在桌前,看着面无表情眺望窗棂外天穹,嘴皮上下掀动回应着我问题的天谕神官,心里略微有丝怪异。

我挠了挠头,想反驳,可联想起现在外界的情况,又觉得辩解苍白无力。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死沉,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微微偏着头,借着窗棂外翻滚的乌云下方,忽然炸开的光流,散发的光亮,看着天谕神官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曾经透澈灵动的眼神,疲惫不堪:“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吧。”她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神会永恒的。”我不太喜欢看见她不痛快的模样,顿了顿:“少司命一定能找到解救神之塔的钥匙。”

她眼睛微微一亮,掀开垂着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角带起古怪的笑意:“你要是聪明些就好了。”

我一愣正打算像以前一样追问,她忽然不耐烦地猛挥起手:“滚吧。”

我站着不肯挪窝。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内充满着躁动,像是要发火。

我连忙回身,不喜欢她不痛快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发火的样子。

“把门带上。”我顺手带上门,将要带上时,听到她如释重负一般长叹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停顿了半秒,她咬着牙,翻着白眼看我。

我急忙关好门。

有点想念她没做天谕神官时的岁月。

至少和现在比起来,她要可爱许多。

……

天谕殿内来往人群形色匆匆。

大量肩头顶着铜色,银色,金色龙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很奇怪在天谕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人。

其实我有徽章,不过拿出来和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都是被他们奇怪的。

我挺想看看这些需yào

仰望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不过看见他们的目光,我知dào

这是个不切实jì

的想法。

尴尬地笑了笑,没人理会。

我赶紧小跑着溜出天谕殿。

一口气冲出天谕殿,回头望了望斜靠在窗棂前的她。

又看了看这个把她罩在里面的大殿,忽然觉得,她变成了没有自由的鸟。

甩了甩脑袋,小声自嘲道:“有权呢。”

愣了愣,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会说这种怪话。

站在大殿前方的广场上,头顶前方正好有一波新的光流炸在乌云上,像一朵猛然绽放地金色菊花。

昙花或许更合适点,都很短暂。

我看着光流播撒的范围,有些不明白,神力逐步稀缺,又缺少后方支援的我们,依靠着人肉炸弹这类的土炮办法就能消灭源源不断从旧龙空大陆其余方向涌过来的魔侍从?

这又不是玩圣光战棋,可没有一个主基地不断升级科技树。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光流在一片乌云下炸散,朝着四面八方散坠。

看着漂亮,实jì

上那些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个,我有点作呕。

捂着胸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身朝那道窗棂看去,她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风拂着桌面上的占盘,盘上的针滴溜溜转。

“这里不许长时间逗留,赶快离开。”一个肩扛着萌字的兵士盯着我看了半天,这时候跑上来,指着广场西侧,冷冰冰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冰冷。

我其实有点怵这些兵士,被他的目光一看,急忙又小跑着。

离天谕殿更远些了。

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不太像hi众乐乐哈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天谕殿,那个兵士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划过来。

第144章:末日,荧惑。夕阳,荒族

修罗境幅员不知何几,物产丰饶,土壤肥沃.

人口数十亿,民族近千余。

经过这些年的四处征伐,昔日强极一时的星族早已消散如云烟,东方的蒲族面临着五万精锐修罗铁甲军的征讨最终在铁蹄下栗栗颤抖,其余诸如平族、筱族、穗族都已臣服在修罗殿百万杀戮之下。

多年来,修罗殿在内部战场上,真zhèng

堪称一败的也只有四年前的荒族一战。

然而虽则如此,依旧有相当一部分民族始终不肯屈服于修罗殿统治。

南方荧惑一族,北方荒族都属于这一类不肯屈服的民族。

荒族由于拥有一个可以与湮修罗一较长短的萨拉丁,一直以来,都被修罗殿视为最大的敌人。

这四年来,多少次的刺探与渗入,最终完成了撒叶城的主动投诚。

就在他们准bèi

毕其功于一役,将这片最顽固的不臣者踩在脚下时,南方沼泽山脉传来了惊天噩耗:

“湮修罗重伤!”

这一重大事件被修罗殿死死压在很小的范围之内,甚至八大家族都不知dào

具体的事情,只知dào

,北方军团统帅陆秋池紧急召回,南方军团统帅被撤职查办,副统帅自戳双眼。

世间无风,亦有墙。墙存,则流言蜚语四处流淌。

湮修罗重伤一事终究传遍了整个死亡地界。

喜欢在总观城城楼上腆着大肚子,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灵王得知此消息时,惊愕半晌才缓声道:

“何人拥有此等实力,能使时间旅者成为垫脚石?速查!”

平然境中,文相与武相跌破一堆人眼镜的携手相视而笑着进入平然堡,直趋堡中大殿,大殿御座上闭关多年的平然堡主听闻此事后,怅然若失良久,未置一词一语。

只是随后平然境军队调动频繁,数支军旅开赴修罗境边境,引得修罗境七大帅之一的蒙督破口大骂平然境武相的厚颜无耻。

琉璃境琉璃坊内,刚刚继任为坊主的妙绝仙子则直接下令琉璃境全境举行盛大庆典。

不管其余各方如何反应,修罗殿本身则是沉默如故。

实jì

掌握着修罗境权势的三位魔帅,始终不发一言一语。

然而他们的沉默,却让许多关注这件事的人感到了丝丝凉意从脊骨处蹿起。

荒族萨满祭祀厅可以说是最为欢欣鼓舞,只是由于自身毕竟处在修罗境以内,而陆秋池虽然离去,但伏戌波却沉默陈兵数万于边境,此等随时有可能展开的战事压力,还是使得萨满祭祀厅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仅仅是派遣【静灵堂】的一员使者,前往撒叶城对湮修罗重伤表示慰问。

据那位后来被折成人棍的使者断断续续叙述,伏戌波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相当诡异,把自己折成人棍的人也不是伏戌波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将领。

萨满祭祀厅经过磋商之后,决定加大战略储备的速度。

虽然荧惑一族为荒族的生存取得了一段缓冲的时间,但荧惑一族本身面临的却将是一场绝对血腥的狂风骤雨

南方沼泽的深处有一道极为险峻,路况复杂的巨大山脉。

荧惑一族现在就在这山脉中用游击战的方式不断抗击着修罗殿南方军团兵锋的层层推进。

在某个秘密指挥部,荧惑一族的族长怒意勃发地指着一个面容妖娆的男子,嘴唇急速颤抖,若非身后的侍从扶着他,他恐怕就要瘫倒在地面上:

“你,你是要害死我荧惑一族啊!”

“湮修罗重创,不是好事么。难道你觉得湮修罗活着,你们就能苟延残喘?等着北方军团解决荒族,然后湮修罗前往北方,与萨拉丁对战,因此将修罗殿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荒族。以方便你们荧惑一族越过这道巨大的山脉,战略性撤tuì

到更南方的瘴地?你真当修罗殿的那几个不说话像木偶一样的魔帅是傻子啊。”

“闭嘴!修罗殿一定会毁掉我整个荧惑一族的。你这是亡我荧惑啊!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yīng

你加入我荧惑一族啊!你这个祸害!”荧惑一族族长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怒声嘶吼道。

“已经犯下了,你能怎样?”面容妖娆的男子手里捻着一朵紫曜花,他将花朵凑到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会儿,笑声诡魅:

“现在你和我是同一条战船上的人,我千城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最狠最辣。有本事你把我捆绑起来,扔给修罗殿,看看修罗殿会不会赦免你们的罪。没本事,就跟我一起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占领南方,划江而治!”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天真的疯子!修罗殿的报复手段我不信你不知dào

,如果能将你捆缚起来,仍到修罗殿,就是老东西我死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抓起来!”荧惑一族的声音虽然大,但千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

“放心,一旦我千家重建琉璃世界,必然少不了你们荧惑一族的好处。”

“滚!我不想看到你!”荧惑一族族长猛地指向指挥部门外,浑身颤抖着吼道。

“哈哈哈哈——”千城的笑声即便放大,依旧有一种诡异的尖细感。

“族长”一个扎着绷带的男子等千城离开后,上前一步,说道。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啊。准bèi

决战吧。趁修罗殿大规模军事行动还没有展开,我们先发制人。这条船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下船了,四周都是汪洋大海。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啊!”荧惑一族族长坐进椅子中,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整个指挥部的其余各将领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好准bèi



“夜时三点,全兵出动,毕其功于一役。就是被灭,也要在灭之前,战出我荧惑一族的男儿雄风!”荧惑一族族长猛然站起,神情忽然激动,近似癫狂。

“妇女儿童抓紧时间送入山脉小道,他们是荧惑一族的希望。只要荧惑一族星火不死,那总有一天,荧惑必将照耀天穹!”荧惑一族族长连连下令。

整个指挥部开始疯狂的运转,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dào

千家的疯子居然可以伤到湮修罗呢。

千城走在山道上,眉头紧皱,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伤害到号称时间旅者的湮修罗。

这个黑暗世界近乎于神祗一般的人,怎可能被自己的千家秘术所伤呢。

回想当时的情况,千城不禁疑虑重重。

众所周知,湮修罗身边有一个越发冷艳的清冷如莲的女子——司丽雅,传说中的控心者。

自己那次偷袭,可以确信已经被控心者司丽雅发xiàn

,然而司丽雅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秘术贯穿了湮修罗的后背。

最疑惑的一部分在于,湮修罗必定也发xiàn

了自己。可那时候湮修罗却和司丽雅一样没有动作,千城记得自己发出那招时,湮修罗嘴角掠过的一丝意味深长。

“管他呢。总之,死的人越多,对我千家越有利。神经病才和你们荧惑一族共存亡呢。”千城想起自己的那个将千家秘术修行到不知何等高度的哥哥,此刻应该已经随着军队开拔到荒族地界了吧。不知dào

,他有没有找到那位公主殿下。

就在他开始哼歌,表达自己愉悦心情的时候,山道前忽然转出一道身影。

他面色猛然惨白如纸。

“大人请你前往一叙。”清冷如莲,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司丽雅。

“我”千城没想到司丽雅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战事持续到现在,南方军团几乎没有深入到沼泽山脉的先例,不知是因为沼泽山脉附近复杂的地形还是因为那毒气瘴气的侵染。即便是湮修罗往往也只是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冷冷俯视着战场下方的双方军队,偶尔会出手帮衬一下。

是的,偶尔出手。

湮修罗一共在这里出手过三次。

将上一任荧惑一族族长割去头颅,在战场上举手之间送走三千荧惑一族精锐军队到另一个世界,以及前几天一声轻哼,毁了荧惑一族最后的黑暗情报据点。也就是在这最后一次,千城觑见机会,给予了湮修罗一记轰动整个九层的一击。

司丽雅根本不理会千城腿部微微的颤抖,说完那句话转身原路返回,压根儿就没有在意千城是否跟上。

千城看着司丽雅的背影消失在山道的转角处,心里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司丽雅的路径,去往未知的地方。

他知dào

,自己根本不是司丽雅的对手。

在司丽雅和湮修罗这等强人眼里,自己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值得入眼。

现在他更加确定自己伤到湮修罗,是个非常诡异的事情,比自己千家秘术更加诡异。

显然湮修罗并没外界传的那么“重伤”。

半小时之后,荧惑一族巡逻士兵在某处山坳,发xiàn

了千城的尸体,尸体旁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末日,荧惑。”

荧惑一族族长望着那张字条,惨笑道:

“杀死千城的人,是断了我们荧惑一族所有的退路啊。”

“提前到昏时,如若所料不差,南方军团已经做好了和我们一战的准bèi

。”

第145章:末日,荧惑。夕阳,荒族(中)

战斗开始的很突然.

荧惑一族族长聚集了整个族里最后的战士,留下一队兵员将老弱病残孕全数护送到沼泽山脉的背面,那里据说有广阔的土地,对于常年生活在沼泽中的荧惑一族而言,瘴气弥漫的未知之地,并非不能容忍的存zài



之所以他们始终战斗在沼泽山脉一线,死扛着不肯退却半步,仅仅在于荧惑一族族长始终抱持着一个想法:

“等待荒族的结局。”

根据他们对沼泽山脉背面曾经做过的一些浅显调查,一旦进入背面,从此以后想要重新走出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南方沼泽山脉以北方向,虽然四处都有沼泽存zài

,但相比于沼泽山脉背面的恶劣环境而言,这片土地要温和了许多。

更何况,这里是生养他们的土地。

无论如何,不到最后关头,恋旧,爱土的荧惑一族都不愿意放qì

最后的机会。

可是如今,他们不得不选择进入恶劣的世界,荧惑一族是否还会重整旗鼓,就像多年前琉璃境覆灭时,琉璃坊的追忆与怅惘

这一重大事件被修罗殿死死压在很小的范围之内,甚至八大家族都不知dào

具体的事情,只知dào

,北方军团统帅陆秋池紧急召回,南方军团统帅被撤职查办,副统帅自戳双眼。

世间无风,亦有墙。墙存,则流言蜚语四处流淌。

湮修罗重伤一事终究传遍了整个死亡地界。

喜欢在总观城城楼上腆着大肚子,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灵王得知此消息时,惊愕半晌才缓声道:

“何人拥有此等实力,能使时间旅者成为垫脚石?速查!”

平然境中,文相与武相跌破一堆人眼镜的携手相视而笑着进入平然堡,直趋堡中大殿,大殿御座上闭关多年的平然堡主听闻此事后,怅然若失良久,未置一词一语。

只是随后平然境军队调动频繁,数支军旅开赴修罗境边境,引得修罗境七大帅之一的蒙督破口大骂平然境武相的厚颜无耻。

琉璃境琉璃坊内,刚刚继任为坊主的妙绝仙子则直接下令琉璃境全境举行盛大庆典。

不管其余各方如何反应,修罗殿本身则是沉默如故。

实jì

掌握着修罗境权势的三位魔帅,始终不发一言一语。

然而他们的沉默,却让许多关注这件事的人感到了丝丝凉意从脊骨处蹿起。

荒族萨满祭祀厅可以说是最为欢欣鼓舞,只是由于自身毕竟处在修罗境以内,而陆秋池虽然离去,但伏戌波却沉默陈兵数万于边境,此等随时有可能展开的战事压力,还是使得萨满祭祀厅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仅仅是派遣【静灵堂】的一员使者,前往撒叶城对湮修罗重伤表示慰问。

据那位后来被折成人棍的使者断断续续叙述,伏戌波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相当诡异,把自己折成人棍的人也不是伏戌波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将领。

萨满祭祀厅经过磋商之后,决定加大战略储备的速度。

虽然荧惑一族为荒族的生存取得了一段缓冲的时间,但荧惑一族本身面临的却将是一场绝对血腥的狂风骤雨

南方沼泽的深处有一道极为险峻,路况复杂的巨大山脉。

荧惑一族现在就在这山脉中用游击战的方式不断抗击着修罗殿南方军团兵锋的层层推进。

在某个秘密指挥部,荧惑一族的族长怒意勃发地指着一个面容妖娆的男子,嘴唇急速颤抖,若非身后的侍从扶着他,他恐怕就要瘫倒在地面上:

“你,你是要害死我荧惑一族啊!”

“湮修罗重创,不是好事么。难道你觉得湮修罗活着,你们就能苟延残喘?等着北方军团解决荒族,然后湮修罗前往北方,与萨拉丁对战,因此将修罗殿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荒族。以方便你们荧惑一族越过这道巨大的山脉,战略性撤tuì

到更南方的瘴地?你真当修罗殿的那几个不说话像木偶一样的魔帅是傻子啊。”

“闭嘴!修罗殿一定会毁掉我整个荧惑一族的。你这是亡我荧惑啊!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yīng

你加入我荧惑一族啊!你这个祸害!”荧惑一族族长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怒声嘶吼道。

“已经犯下了,你能怎样?”面容妖娆的男子手里捻着一朵紫曜花,他将花朵凑到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会儿,笑声诡魅:

“现在你和我是同一条战船上的人,我千城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最狠最辣。有本事你把我捆绑起来,扔给修罗殿,看看修罗殿会不会赦免你们的罪。没本事,就跟我一起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占领南方,划江而治!”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天真的疯子!修罗殿的报复手段我不信你不知dào

,如果能将你捆缚起来,仍到修罗殿,就是老东西我死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抓起来!”荧惑一族的声音虽然大,但千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

“放心,一旦我千家重建琉璃世界,必然少不了你们荧惑一族的好处。”

“滚!我不想看到你!”荧惑一族族长猛地指向指挥部门外,浑身颤抖着吼道。

“哈哈哈哈——”千城的笑声即便放大,依旧有一种诡异的尖细感。

“族长”一个扎着绷带的男子等千城离开后,上前一步,说道。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啊。准bèi

决战吧。趁修罗殿大规模军事行动还没有展开,我们先发制人。这条船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下船了,四周都是汪洋大海。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啊!”荧惑一族族长坐进椅子中,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整个指挥部的其余各将领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好准bèi



“夜时三点,全兵出动,毕其功于一役。就是被灭,也要在灭之前,战出我荧惑一族的男儿雄风!”荧惑一族族长猛然站起,神情忽然激动,近似癫狂。

“妇女儿童抓紧时间送入山脉小道,他们是荧惑一族的希望。只要荧惑一族星火不死,那总有一天,荧惑必将照耀天穹!”荧惑一族族长连连下令。

整个指挥部开始疯狂的运转,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dào

千家的疯子居然可以伤到湮修罗呢。

千城走在山道上,眉头紧皱,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伤害到号称时间旅者的湮修罗。

这个黑暗世界近乎于神祗一般的人,怎可能被自己的千家秘术所伤呢。

回想当时的情况,千城不禁疑虑重重。

众所周知,湮修罗身边有一个越发冷艳的清冷如莲的女子——司丽雅,传说中的控心者。

自己那次偷袭,可以确信已经被控心者司丽雅发xiàn

,然而司丽雅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秘术贯穿了湮修罗的后背。

最疑惑的一部分在于,湮修罗必定也发xiàn

了自己。可那时候湮修罗却和司丽雅一样没有动作,千城记得自己发出那招时,湮修罗嘴角掠过的一丝意味深长。

“管他呢。总之,死的人越多,对我千家越有利。神经病才和你们荧惑一族共存亡呢。”千城想起自己的那个将千家秘术修行到不知何等高度的哥哥,此刻应该已经随着军队开拔到荒族地界了吧。不知dào

,他有没有找到那位公主殿下。

就在他开始哼歌,表达自己愉悦心情的时候,山道前忽然转出一道身影。

他面色猛然惨白如纸。

“大人请你前往一叙。”清冷如莲,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司丽雅。

“我”千城没想到司丽雅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战事持续到现在,南方军团几乎没有深入到沼泽山脉的先例,不知是因为沼泽山脉附近复杂的地形还是因为那毒气瘴气的侵染。即便是湮修罗往往也只是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冷冷俯视着战场下方的双方军队,偶尔会出手帮衬一下。

是的,偶尔出手。

湮修罗一共在这里出手过三次。

将上一任荧惑一族族长割去头颅,在战场上举手之间送走三千荧惑一族精锐军队到另一个世界,以及前几天一声轻哼,毁了荧惑一族最后的黑暗情报据点。也就是在这最后一次,千城觑见机会,给予了湮修罗一记轰动整个九层的一击。

司丽雅根本不理会千城腿部微微的颤抖,说完那句话转身原路返回,压根儿就没有在意千城是否跟上。

千城看着司丽雅的背影消失在山道的转角处,心里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司丽雅的路径,去往未知的地方。

他知dào

,自己根本不是司丽雅的对手。

在司丽雅和湮修罗这等强人眼里,自己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值得入眼。

现在他更加确定自己伤到湮修罗,是个非常诡异的事情,比自己千家秘术更加诡异。

显然湮修罗并没外界传的那么“重伤”。

半小时之后,荧惑一族巡逻士兵在某处山坳,发xiàn

了千城的尸体,尸体旁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末日,荧惑。”

第146章:末日,荧惑。夕阳,荒族(下)

死亡地界没有太阳.

光在这个世界里的作用似乎始终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之中。

雾气的存zài

,由于时间推移和人们自己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渐渐忽略。

只有一些修行者会注意到这种雾气的存zài



圣城特洛兹的萨满祭祀厅内,暂时代替奥斯曼执掌荒族大权的是——阿奎那。

阿奎那身材矮小,淡蓝眼眸,戴着一副镶着浅色白金的边框眼镜,一大把白色的胡子被侍从们打成一个长长的麻花状,常年穿着一套似乎从来没有换洗过的白色旧长袍,手里无时无刻不捧着一本萨满经义的相关书籍——他是一个为信徒所称赞的学究型祭祀

战斗开始的很突然。

荧惑一族族长聚集了整个族里最后的战士,留下一队兵员将老弱病残孕全数护送到沼泽山脉的背面,那里据说有广阔的土地,对于常年生活在沼泽中的荧惑一族而言,瘴气弥漫的未知之地,并非不能容忍的存zài



之所以他们始终战斗在沼泽山脉一线,死扛着不肯退却半步,仅仅在于荧惑一族族长始终抱持着一个想法:

“等待荒族的结局。”

根据他们对沼泽山脉背面曾经做过的一些浅显调查,一旦进入背面,从此以后想要重新走出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南方沼泽山脉以北方向,虽然四处都有沼泽存zài

,但相比于沼泽山脉背面的恶劣环境而言,这片土地要温和了许多。

更何况,这里是生养他们的土地。

无论如何,不到最后关头,恋旧,爱土的荧惑一族都不愿意放qì

最后的机会。

可是如今,他们不得不选择进入恶劣的世界,荧惑一族是否还会重整旗鼓,就像多年前琉璃境覆灭时,琉璃坊的追忆与怅惘

这一重大事件被修罗殿死死压在很小的范围之内,甚至八大家族都不知dào

具体的事情,只知dào

,北方军团统帅陆秋池紧急召回,南方军团统帅被撤职查办,副统帅自戳双眼。

世间无风,亦有墙。墙存,则流言蜚语四处流淌。

湮修罗重伤一事终究传遍了整个死亡地界。

喜欢在总观城城楼上腆着大肚子,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灵王得知此消息时,惊愕半晌才缓声道:

“何人拥有此等实力,能使时间旅者成为垫脚石?速查!”

平然境中,文相与武相跌破一堆人眼镜的携手相视而笑着进入平然堡,直趋堡中大殿,大殿御座上闭关多年的平然堡主听闻此事后,怅然若失良久,未置一词一语。

只是随后平然境军队调动频繁,数支军旅开赴修罗境边境,引得修罗境七大帅之一的蒙督破口大骂平然境武相的厚颜无耻。

琉璃境琉璃坊内,刚刚继任为坊主的妙绝仙子则直接下令琉璃境全境举行盛大庆典。

不管其余各方如何反应,修罗殿本身则是沉默如故。

实jì

掌握着修罗境权势的三位魔帅,始终不发一言一语。

然而他们的沉默,却让许多关注这件事的人感到了丝丝凉意从脊骨处蹿起。

荒族萨满祭祀厅可以说是最为欢欣鼓舞,只是由于自身毕竟处在修罗境以内,而陆秋池虽然离去,但伏戌波却沉默陈兵数万于边境,此等随时有可能展开的战事压力,还是使得萨满祭祀厅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仅仅是派遣【静灵堂】的一员使者,前往撒叶城对湮修罗重伤表示慰问。

据那位后来被折成人棍的使者断断续续叙述,伏戌波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相当诡异,把自己折成人棍的人也不是伏戌波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将领。

萨满祭祀厅经过磋商之后,决定加大战略储备的速度。

虽然荧惑一族为荒族的生存取得了一段缓冲的时间,但荧惑一族本身面临的却将是一场绝对血腥的狂风骤雨

南方沼泽的深处有一道极为险峻,路况复杂的巨大山脉。

荧惑一族现在就在这山脉中用游击战的方式不断抗击着修罗殿南方军团兵锋的层层推进。

在某个秘密指挥部,荧惑一族的族长怒意勃发地指着一个面容妖娆的男子,嘴唇急速颤抖,若非身后的侍从扶着他,他恐怕就要瘫倒在地面上:

“你,你是要害死我荧惑一族啊!”

“湮修罗重创,不是好事么。难道你觉得湮修罗活着,你们就能苟延残喘?等着北方军团解决荒族,然后湮修罗前往北方,与萨拉丁对战,因此将修罗殿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荒族。以方便你们荧惑一族越过这道巨大的山脉,战略性撤tuì

到更南方的瘴地?你真当修罗殿的那几个不说话像木偶一样的魔帅是傻子啊。”

“闭嘴!修罗殿一定会毁掉我整个荧惑一族的。你这是亡我荧惑啊!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yīng

你加入我荧惑一族啊!你这个祸害!”荧惑一族族长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怒声嘶吼道。

“已经犯下了,你能怎样?”面容妖娆的男子手里捻着一朵紫曜花,他将花朵凑到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会儿,笑声诡魅:

“现在你和我是同一条战船上的人,我千城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最狠最辣。有本事你把我捆绑起来,扔给修罗殿,看看修罗殿会不会赦免你们的罪。没本事,就跟我一起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占领南方,划江而治!”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天真的疯子!修罗殿的报复手段我不信你不知dào

,如果能将你捆缚起来,仍到修罗殿,就是老东西我死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抓起来!”荧惑一族的声音虽然大,但千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

“放心,一旦我千家重建琉璃世界,必然少不了你们荧惑一族的好处。”

“滚!我不想看到你!”荧惑一族族长猛地指向指挥部门外,浑身颤抖着吼道。

“哈哈哈哈——”千城的笑声即便放大,依旧有一种诡异的尖细感。

“族长”一个扎着绷带的男子等千城离开后,上前一步,说道。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啊。准bèi

决战吧。趁修罗殿大规模军事行动还没有展开,我们先发制人。这条船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下船了,四周都是汪洋大海。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啊!”荧惑一族族长坐进椅子中,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整个指挥部的其余各将领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好准bèi



“夜时三点,全兵出动,毕其功于一役。就是被灭,也要在灭之前,战出我荧惑一族的男儿雄风!”荧惑一族族长猛然站起,神情忽然激动,近似癫狂。

“妇女儿童抓紧时间送入山脉小道,他们是荧惑一族的希望。只要荧惑一族星火不死,那总有一天,荧惑必将照耀天穹!”荧惑一族族长连连下令。

整个指挥部开始疯狂的运转,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dào

千家的疯子居然可以伤到湮修罗呢。

千城走在山道上,眉头紧皱,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伤害到号称时间旅者的湮修罗。

这个黑暗世界近乎于神祗一般的人,怎可能被自己的千家秘术所伤呢。

回想当时的情况,千城不禁疑虑重重。

众所周知,湮修罗身边有一个越发冷艳的清冷如莲的女子——司丽雅,传说中的控心者。

自己那次偷袭,可以确信已经被控心者司丽雅发xiàn

,然而司丽雅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秘术贯穿了湮修罗的后背。

最疑惑的一部分在于,湮修罗必定也发xiàn

了自己。可那时候湮修罗却和司丽雅一样没有动作,千城记得自己发出那招时,湮修罗嘴角掠过的一丝意味深长。

“管他呢。总之,死的人越多,对我千家越有利。神经病才和你们荧惑一族共存亡呢。”千城想起自己的那个将千家秘术修行到不知何等高度的哥哥,此刻应该已经随着军队开拔到荒族地界了吧。不知dào

,他有没有找到那位公主殿下。

就在他开始哼歌,表达自己愉悦心情的时候,山道前忽然转出一道身影。

他面色猛然惨白如纸。

“大人请你前往一叙。”清冷如莲,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司丽雅。

“我”千城没想到司丽雅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战事持续到现在,南方军团几乎没有深入到沼泽山脉的先例,不知是因为沼泽山脉附近复杂的地形还是因为那毒气瘴气的侵染。即便是湮修罗往往也只是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冷冷俯视着战场下方的双方军队,偶尔会出手帮衬一下。

是的,偶尔出手。

湮修罗一共在这里出手过三次。

将上一任荧惑一族族长割去头颅,在战场上举手之间送走三千荧惑一族精锐军队到另一个世界,以及前几天一声轻哼,毁了荧惑一族最后的黑暗情报据点。也就是在这最后一次,千城觑见机会,给予了湮修罗一记轰动整个九层的一击。

第1的47章:谁伸的手

死亡地界没有太阳。

光在这个世界里的作用似乎始终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之中。

雾气的存在,由于时间推移和人们自己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渐渐忽略。

只有一些修行者会注意到这种雾气的存在。

圣城特洛兹的萨满祭祀厅内,暂时代替奥斯曼执掌荒族大权的是——阿奎那。

阿奎那身材矮小,淡蓝眼眸,戴着一副镶着浅色白金的边框眼镜,一大把白色的胡子被侍从们打成一个长长的麻花状,常年穿着一套似乎从来没有换洗过的白色旧长袍,手里无时无刻不捧着一本萨满经义的相关书籍——他是一个为信徒所称赞的学究型祭祀。

......

战斗开始的很突然。

荧惑一族族长聚集了整个族里最后的战士,留下一队兵员将老弱病残孕全数护送到沼泽山脉的背面,那里据说有广阔的土地,对于常年生活在沼泽中的荧惑一族而言,瘴气弥漫的未知之地,并非不能容忍的存在。

之所以他们始终战斗在沼泽山脉一线,死扛着不肯退却半步,仅仅在于荧惑一族族长始终抱持着一个想法:

“等待荒族的结局。”

根据他们对沼泽山脉背面曾经做过的一些浅显调查,一旦进入背面,从此以后想要重新走出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南方沼泽山脉以北方向,虽然四处都有沼泽存在,但相比于沼泽山脉背面的恶劣环境而言,这片土地要温和了许多。

更何况,这里是生养他们的土地。

无论如何,不到最后关头,恋旧,爱土的荧惑一族都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

可是如今,他们不得不选择进入恶劣的世界,荧惑一族是否还会重整旗鼓,就像多年前琉璃境覆灭时,琉璃坊的追忆与怅惘。

.......

这一重大事件被修罗殿死死压在很小的范围之内,甚至八大家族都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只知道,北方军团统帅陆秋池紧急召回,南方军团统帅被撤职查办,副统帅自戳双眼。

世间无风,亦有墙。墙存,则流言蜚语四处流淌。

湮修罗重伤一事终究传遍了整个死亡地界。

喜欢在总观城城楼上腆着大肚子,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灵王得知此消息时,惊愕半晌才缓声道:

“何人拥有此等实力,能使时间旅者成为垫脚石?速查!”

平然境中,文相与武相跌破一堆人眼镜的携手相视而笑着进入平然堡,直趋堡中大殿,大殿御座上闭关多年的平然堡主听闻此事后,怅然若失良久,未置一词一语。

只是随后平然境军队调动频繁,数支军旅开赴修罗境边境,引得修罗境七大帅之一的蒙督破口大骂平然境武相的厚颜无耻。

琉璃境琉璃坊内,刚刚继任为坊主的妙绝仙子则直接下令琉璃境全境举行盛大庆典。

不管其余各方如何反应,修罗殿本身则是沉默如故。

实际掌握着修罗境权势的三位魔帅,始终不发一言一语。

然而他们的沉默,却让许多关注这件事的人感到了丝丝凉意从脊骨处蹿起。

荒族萨满祭祀厅可以说是最为欢欣鼓舞,只是由于自身毕竟处在修罗境以内,而陆秋池虽然离去,但伏戌波却沉默陈兵数万于边境,此等随时有可能展开的战事压力,还是使得萨满祭祀厅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仅仅是派遣【静灵堂】的一员使者,前往撒叶城对湮修罗重伤表示慰问。

据那位后来被折成人棍的使者断断续续叙述,伏戌波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相当诡异,把自己折成人棍的人也不是伏戌波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将领。

萨满祭祀厅经过磋商之后,决定加大战略储备的速度。

虽然荧惑一族为荒族的生存取得了一段缓冲的时间,但荧惑一族本身面临的却将是一场绝对血腥的狂风骤雨。

......

南方沼泽的深处有一道极为险峻,路况复杂的巨大山脉。

荧惑一族现在就在这山脉中用游击战的方式不断抗击着修罗殿南方军团兵锋的层层推进。

在某个秘密指挥部,荧惑一族的族长怒意勃发地指着一个面容妖娆的男子,嘴唇急速颤抖,若非身后的侍从扶着他,他恐怕就要瘫倒在地面上:

“你,你是要害死我荧惑一族啊!”

“湮修罗重创,不是好事么。难道你觉得湮修罗活着,你们就能苟延残喘?等着北方军团解决荒族,然后湮修罗前往北方,与萨拉丁对战,因此将修罗殿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荒族。以方便你们荧惑一族越过这道巨大的山脉,战略性撤退到更南方的瘴地?你真当修罗殿的那几个不说话像木偶一样的魔帅是傻子啊。”

“闭嘴!修罗殿一定会毁掉我整个荧惑一族的。你这是亡我荧惑啊!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应你加入我荧惑一族啊!你这个祸害!”荧惑一族族长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怒声嘶吼道。

“已经犯下了,你能怎样?”面容妖娆的男子手里捻着一朵紫曜花,他将花朵凑到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会儿,笑声诡魅:

“现在你和我是同一条战船上的人,我千城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最狠最辣。有本事你把我捆绑起来,扔给修罗殿,看看修罗殿会不会赦免你们的罪。没本事,就跟我一起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占领南方,划江而治!”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天真的疯子!修罗殿的报复手段我不信你不知道,如果能将你捆缚起来,仍到修罗殿,就是老东西我死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抓起来!”荧惑一族的声音虽然大,但千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

“放心,一旦我千家重建琉璃世界,必然少不了你们荧惑一族的好处。”

“滚!我不想看到你!”荧惑一族族长猛地指向指挥部门外,浑身颤抖着吼道。

“哈哈哈哈——”千城的笑声即便放大,依旧有一种诡异的尖细感。

“族长.....”一个扎着绷带的男子等千城离开后,上前一步,说道。

“千家的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啊。准备决战吧。趁修罗殿大规模军事行动还没有展开,我们先发制人。这条船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下船了,四周都是汪洋大海。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啊!”荧惑一族族长坐进椅子中,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整个指挥部的其余各将领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夜时三点,全兵出动,毕其功于一役。就是被灭,也要在灭之前,战出我荧惑一族的男儿雄风!”荧惑一族族长猛然站起,神情忽然激动,近似癫狂。

“妇女儿童抓紧时间送入山脉小道,他们是荧惑一族的希望。只要荧惑一族星火不死,那总有一天,荧惑必将照耀天穹!”荧惑一族族长连连下令。

整个指挥部开始疯狂的运转,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道千家的疯子居然可以伤到湮修罗呢。

千城走在山道上,眉头紧皱,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伤害到号称时间旅者的湮修罗。

这个黑暗世界近乎于神祗一般的人,怎可能被自己的千家秘术所伤呢。

回想当时的情况,千城不禁疑虑重重。

众所周知,湮修罗身边有一个越发冷艳的清冷如莲的女子——司丽雅,传说中的控心者。

自己那次偷袭,可以确信已经被控心者司丽雅发现,然而司丽雅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秘术贯穿了湮修罗的后背。

最疑惑的一部分在于,湮修罗必定也发现了自己。可那时候湮修罗却和司丽雅一样没有动作,千城记得自己发出那招时,湮修罗嘴角掠过的一丝意味深长。

“管他呢。总之,死的人越多,对我千家越有利。神经病才和你们荧惑一族共存亡呢。”千城想起自己的那个将千家秘术修行到不知何等高度的哥哥,此刻应该已经随着军队开拔到荒族地界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那位公主殿下。

就在他开始哼歌,表达自己愉悦心情的时候,山道前忽然转出一道身影。

他面色猛然惨白如纸。

“大人请你前往一叙。”清冷如莲,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司丽雅。

“我.....”千城没想到司丽雅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战事持续到现在,南方军团几乎没有深入到沼泽山脉的先例,不知是因为沼泽山脉附近复杂的地形还是因为那毒气瘴气的侵染。即便是湮修罗往往也只是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冷冷俯视着战场下方的双方军队,偶尔会出手帮衬一下。

是的,偶尔出手。

湮修罗一共在这里出手过三次。

将上一任荧惑一族族长割去头颅,在战场上举手之间送走三千荧惑一族精锐军队到另一个世界,以及前几天一声轻哼,毁了荧惑一族最后的黑暗情报据点。也就是在这最后一次,千城觑见机会,给予了湮修罗一记轰动整个九层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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