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飞来一战神 - xp1024.com
《天上飞来一战神》


第二章 求求你快来!

当机器轻微振动声响起,抢救室里的医护人员,病人和大金链都敛声屏气,大金链双手紧握着轮椅手把,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用力,整个人都在发抖,辛玥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病人,盯着仪器上的数据,不放过伤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夕阳收回最后一抹余晖,分诊台的大屏幕上滚动叫号数量逐一减少,坐在候诊大厅的人群也慢慢散去,喧闹了一下午的急诊室又得了些许安静。

“咣当”

随着钢管一声落地,抢救室里的其他病人都松了口气,大金链握着轮椅手也缓慢放松。

但医护人员却丝毫不敢放松,病人后续抢救的战斗现在才正式打响,ct上那根蛮横刺他身体里的钢管露出了真面目,手术方案也很快确定。

听完高主任和外科医生的手术方案和风险,大金链签了手术同意书。签完字,他一把拽住辛玥的白大褂,不放心地请求,“医生,我兄弟怕疼,身上插这么一根钢管肯定疼得要死,麻烦你们给他多打点麻醉,让他别这么疼。”

疼得要死几乎是每个人受伤时的口头禅,无论大痛还是小痛,疼痛永远是人最害怕的感觉,大金链的担忧辛玥能够理解,但麻醉药的剂量是有严格规定,不能随意加量或减少,只不过这个答案可能让大金链更加担忧。

“好,我会跟手术医生说。”

辛玥选择了另一个答案,然后转身走进抢救室,大金链在她身后投去感激的目光。

把手术同意书交到高主任手上,他不苟言笑的脸难得挂了一丝满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剩下交给石娇她们,你下班。”说完准备去再次手术。

“辛玥!”

高主任离去,石娇叫住她。

“不好意思,你值了一夜班,临下班还硬把你留到现在,实在是科里现在可用人员不足。”

两人并肩往更衣室走的路上,石娇向她解释。

急诊科的人手本就不够,前两天又走了两个经验丰富的医生,院里暂时也没有安排,导致科里年资长又有经验的医生严重不足。

辛玥无所谓地笑了,“娇姐你愿意给我学习机会,让我积攒更多实践经验,这比我准时下班回家睡大觉好太多了,我谢你都来不及。再说我明天休假,大把时间睡觉。”

这是她的真心话,今年之前她一直在心外和住院部来回转,三个月前被突然丢进急诊室实习,刚到急诊室的时候真的快奔溃了,好在有石娇一直带着她,悉心指导她,经验也慢慢积攒起来,遇到突发状况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慌乱,恐惧。

石娇露出赞赏的目光,“科里的几个实习生就属你最勤奋,好好干,明年毕业一定能留院。”

辛玥腼腆一笑,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到了更衣室门口,各自离去。

脱下白大褂,换上米白色风衣,把头发散开,稍微整理一下,对着镜子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在嘴角荡漾,那张莹润如玉的脸更显年轻朝气又俏皮,与刚才在急诊室里严肃又认真的样子截然不同。

黑夜笼罩的天空,接连出现几道凌厉闪电,雷声轰轰,很快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幕中的街道因为暴风雨又遇下班高峰期,导致交通严重瘫痪。连绵不绝的车辆像一条发光的巨龙,不安地窜动。

辛玥小心挪动她的小黄车,雨刷不断清扫挡风玻璃前雨水,为了看清前路,只得身体前倾,双手紧握方向盘,车窗外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听得人有些烦躁,她干脆把收音机打开。

女主播淡然的嗓音娟娟流水地填充安静的空间。她讲述了一个佛缘的故事,结尾她说:“若无因缘,何以相遇,若无相欠,怎么相见…”

正听着,手机铃声大振,看到来电显示,辛玥马上接通,还没等她说话,电话就传来对方颤抖又苍老的声音。

“辛…辛…玥,你快…快来我家一趟。”

辛玥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李婆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求…求你,求求你快来!”电话里的老人已经有了哭腔,电话里好像还有其他声音。

“好,您不要急!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辛玥方向一转,也学其他车辆见缝插针,但路上路况实在太差,即使她拼命往前加塞,也没行驶多快,正焦躁地猛拍喇叭,骑行交警从车海中穿行而来,开始冒雨指挥这个路口的交通,车辆按照秩序快速通行。

辛玥猛踩油门,往李婆婆家飞驰而去。

这个李婆婆是她在心外科实习遇到的病患,她儿子儿媳早年出车祸去世,据说有个孙子,叫阿炎。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孙子来医院探望老人家。即便如此她也时不时会向她念叨这个孙子有多孝顺。

那时候她刚实习,一紧张就容易出错,有一次被患者挑刺,李婆婆二话不说就帮她怼回去,两人在病房好一顿争论,惊动主任,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斥时,李婆婆又特地跑到主任面前替她说好话,把责任揽上身,言语中都是维护她。

出院之后还时不时做些好吃的亲自送来医院,老人家的意思是看到她就想到她孙子。年纪那么小,又独自一人在外打拼,肯定吃不好,所以就想多做些好吃的让她吃好些。

车在她的回忆思绪中很快开到了李婆婆居住的胡同口,下车把背包顶在头顶飞快地往胡同里跑。

“啊!”

胡同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跑得踉踉跄跄,把她撞倒也不停脚,很快就消失不见,辛玥吃痛地爬起来,再回神只看见胡同的昏暗灯光,照着脚下泥泞的路,豆大又冰冷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冻得她一个激灵。

忽然心里油生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深一脚浅一脚匆匆走在这条幽静深远的胡同里,辛玥凭记忆找门。之前来都是白天,这么晚还是第一次。

奇怪的是院子的大门竟然没锁,她好生疑惑,走了进去。

第三章 阿炎?这人是阿炎?

“咯吱!”

一进门脚底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

令她脚步一顿,漂亮的桃花眼几乎要瞪成铜铃,李婆婆家房门大开,灯火通明,屋里一片狼籍,茶桌,沙发,柜子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地上还有一堆碎玻璃。

四周安静得连她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这种氛围绝对不正常,连一丝人气都没有。越靠进屋子,越能闻到空气里隐约还飘出一丝丝熟悉味道。

是人血,还很新鲜!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嘴里;电视里出现过不少这种诡异的场面,寂静的房子,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不想还好,越想她额头上的汗就冒得越多,顾不得危险不危险,冲进屋子里准备开口喊李婆婆时,突然一股更浓郁的血腥味直面袭来,而且速度之快让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人用手圈住了脖子,声音低沉冰冷,还伴着沉重的呼吸。

“别动!”

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个头很高的男人,一下子就把辛玥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困着她的胳膊就像藤蔓一样,粗壮而有力,还是被太阳暴晒下散发高温的那种,但浓烈的血腥味也说明了这只手已经伤痕累累。

这么一下,她肩上的背包和手机掉在地上,带出几声响声。

除此她还感觉后脑勺沾了粘稠的液体,直觉告诉她是血,他的身上有伤口正在出血。

“你…不…不要伤害我们!”辛玥强装镇定,但声音的抖动,出卖了她的恐慌。“有话…咱…咱们…好…好好说。”

虽然她也不知道能跟这人好好说什么,但现在能哄得一时就哄得一时。

“不要伤害她,她是来帮你的医生。”

李婆婆的声音终于从屋子的角落里传出来,她一手地拄着拐杖,一手摸索着前方,巍巍颤颤地向他们走来。

身后的人身体尽管有些站立不稳,但听到这句话,已经松开了禁锢她的手,“穿成这样真的不是特务?”

辛玥惊愕;这什么话?

但显然李婆婆更紧张,身体竟有些发抖,话都说不清:“阿炎,别闹了,快让辛玥看看你的伤!”说着就拄着拐杖要摸过来。

大抵是年纪大,眼睛不方便,又心急,拄着拐杖眼看就要摔了。

“婆婆小心!”

辛玥吓得不禁声音高了一个等级。

男人动作很快,几乎是瞬间就移到了李婆婆身边,喘着粗气,嗓音低沉,“鬼子马上攻过来,我掩护,大娘,姑娘!你们快走。“

声音少了一份冰冷,多了几分担忧,听在辛玥耳朵里充满磁性,说着还推了她一把。

鬼子?攻过来了?

什么鬼?

辛玥没明白他的意思,被他这么一推,本来就还没站稳的身子一下往前栽去。

但没栽下去,那个男人又及时扯了一把,一个半圈旋转,她与他面对面,入眼的是一双极黑的眼眸,眸子里的冷酷冰寒宛如寒冬腊月漫天飞雪,整张脸脏得看不清容颜。

帮辛玥扶正身体,他自己却倒了下来,要不是辛玥急急地又拽了一把,头就要砸在茶桌上,躺在地上呼吸越发沉重,双眼闭上,情况非常不妙。

遇到过无数惊险伤情的辛玥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她不安地蹲在地上,摸着他的脉搏,查看他的瞳孔情况。

他的呼吸很急促,脉搏快而有些微弱,干裂的嘴唇泛白,脸上虽然被污垢遮住,但额头上冒着冷汗,拍着他的双肩,喊话。

“先生,先生,你听得见吗?”

男人眸子微睁,闷哼了一声,算是有反应。

“辛玥,我家阿炎怎么了?他身上到底哪里受伤了?”李婆婆焦急地问着。

阿炎?这人是阿炎?

她又是一愕,抬头看了眼满是焦急不安的李婆婆,转而再次仔细查看他的情况,只见这个脖子以下没有一处好肉,密密麻麻的伤口不断地吐着鲜红的血丝。双手一碰到他的身体,就沾了满手的血,还能感觉到血从伤口处哗哗直流。

摸了摸伤口的大小,以她的经验,必须马上替他止血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已经是失血超过800cc以上的情况。

“这种情况必须马上叫救护车,必须送医院!”

辛玥捡起掉在地上手机,被李婆婆一把抓住,“不可以,去了医院他就会被抓起来。”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测油然而生……

辛玥为难地看着李婆婆:可是…”

话还没说完,李婆婆扑通一声就着一地玻璃就跪下:“辛玥求求你,救救他!别送他去医院!”

辛玥大惊,把手机往茶桌上一放,搀扶李婆婆起来,老人家岁数大,膝盖骨本就脆,更不能跪在碎玻璃上。

“婆婆您别这样,有话您坐下来说,他情况这么严重,不送医院怎么行。”

“不可以,他一旦去了医院,我就再也不能见到他,我就这么一个孙子,这些年我千盼万等就是想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好不好。”

辛玥听了李婆婆的话,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阿炎很可能有过犯罪前科,潜逃在外多年,不知什么原因受了重伤,又逃了回来。

李婆婆眼睛这两年不太好,辛玥工作也忙,只能隔三差五抽空去看看她,像今天这样突然慌里慌张给她打电话还是头一回。

李婆婆爱孙心切,不敢叫救护车,只好把自己叫来给他救治。

辛玥犯难了,一边是李婆婆的苦苦哀求,一边是知情不报,窝藏罪犯的大罪,她望着老泪纵横,双目失去光彩,脸上的褶皱因为悲伤和忧心交织而更深。

想起李婆婆对自己的照顾,还有疼爱,每次她给自己送吃的,双眼里慈爱眸光让她感觉到分外温暖亲切,如果自己执意叫救护车来,到时候真的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家的身体撑不住不说,自己也一定会愧疚于心难以释怀。

“快跑…”

男人突然睁开着眼睛,嘴里吐出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有敌人…”

第四章 是cosplay还是演员?

就在辛玥还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男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吓得她一个激灵,左右环视。

李婆婆却马上给了解释:“不会的,那些人已经跑了,不会再来,你快别说话。”转而又求着辛玥。

“辛玥,你快看看他怎么回事!”

只见还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经验告诉她,再拖下去,真的要一命呜呼。

一咬牙,一跺脚。

不管了,天大的事都等把人救下来再考虑。

辛玥不再耽搁,费力地把他扶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立刻感觉到半边肩膀都是他的血。

从客厅到卧室不过短短数十米距离,辛玥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之久,每走一步,都会拖出一条血痕。

紧接着轻车熟路地从李婆婆家客厅电视机柜里拿出医药箱,里面有她给李婆婆准备的常用必备药品。

准备进房间,一转身看见李婆婆捂着心口,脸色苍白,赶忙放下东西,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惊讶发现她手上也有血,担心:“婆婆您手怎么受伤了。”

“不…不是我,是阿…阿炎身…身上的血。”李婆婆大口喘着气答。

辛玥这才安下心,从茶桌上拿过速效救心丸给她服下,略观察了一下,见李婆婆已经好转,起身拿上东西往房间走去,边动边嘱咐:“您刚吃了药,先休息会!”

进了房间,她蹲在床边,把他衣服的纽扣全解开,这时她才看清,大大小小的弹片与不明异物,像天女散花一样深浅不一地嵌入他的血肉,几乎布满全身,而且他身上旧伤特别多,鲜血就如小溪一般细水长流。

流血最严重的部位,正是他肩胛处的伤口,鲜血随着他的呼吸不停地往外吐着血液。

普通家用的医药箱里根本没有血钳或者止血绷带之类的医用工具,她只得先扯了床上的李婆婆的衣服,撕开之后给出血严重的地方绑住,止住不断出血的伤口。

躺在床上的男人连哼都没一声,也过多的表情和动作,辛玥目光紧锁地盯着他的变化,见他情况没有恶化,才赶紧出房间寻找家中指甲钳套装。那里面有小镊子,暂时可以用来夹弹片,顺道把手机抓过来。

翻箱倒柜的声音引起了李婆婆的注意,“辛医生,阿炎怎么样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摸着就要过来。

“婆婆,你别过来,他伤得不重,我给他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有时善意的谎言只是为了让亲人不担心。

返回屋里,细心地将他身上那些细小的弹片一一清除,紧接着用生理盐水小心给伤口做清创处理,她又发现好些伤口是旧伤叠新伤,有些伤还是很严重的枪伤。

这到底什么人?

趁清创结束空档,辛玥抬起眼眸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一直被李婆婆念叨的孙子,阿炎。

他被污垢和血水遮盖了原本的面容,外面风雨那么大,天气那么冷,他竟然穿了电视剧才能看到的浅蓝色军服和一件背心,就连他裤腰上那条皮带也很复古,脚上还绑着绑脚,穿着一双破旧的黑布鞋,只不过身上没有一丝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这是cosplay还是演员?看样子年纪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但怎么会伤成这幅模样?像是跟人火拼了一番似的。

处理完直接将云南白药撒在伤口处,再撕扯干净的衣服把他的浑身上下都包扎得严严实实。

刚处理完,陡然情况突变,她发现绑在肩胛骨的止血衣服被血浸透,血并没有如她所愿止住。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一瞬间慌乱。

拿着手机开了手电筒,往肩胛骨伤处一照,罪魁祸首出现,那里深深卡着一块她手掌大小的弹片,周围的一圈是烧灼伤,已经烧成痂。

从流血的情况看,卡的位置很危险,很有可能已经损伤了动脉,更麻烦的是这弹片到底卡得有多深也无法知道,白天刚刚经历过那样危重伤情的辛玥明白没有医疗仪器精确伤情,绕是最有经验的外科医生恐怕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这个伤势是比她想象中来得严重。

辛玥还没上过手术台,更别提亲手拿手术刀,若是她冒然把弹片拔出,大出血的可能性非常大,本就已经出血严重,再来个大出血真的就回天无力。

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家里没有麻醉药,这种疼痛真不是一般的疼痛,到时候别没大出血而死,反而痛死,那就太冤了。

血还在不停地流着,辛玥举着手机,脑子也在高速运转;如果叫救护车,最近的医院离这里约莫四十分钟,现在外面还是风雨不减,不知道路面交通状况,万一路上遇到塞车恐怕不止四十分钟。

以他现在的流血速度,很可能没等到救护车来,他失血过多而亡,或者因为伤口感染而致命。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李婆婆或者她能承受的后果,尤其是她。

不管怎么样,先尽自己所能抢救。

不得已,她又跑出房间,为了不惊动李婆婆,她把脚步尽量放轻,走进厨房找了一把大小合适的小刀,又从洗手间里拿出一块毛巾,放在他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先生,我现在要取弹片,你咬着毛巾,以防取的过程太疼,你咬伤自己。”

不知道是意识不清,还是他戒备心本就很重,竟还有力气推开辛玥的手,拒绝把毛巾塞入嘴里,声音依旧冰冷,却已有些嘶哑:“你…你尽管取就是,不必管我。”

辛玥忍不住腹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这么倔,该不会真的是哪个组织火拼后逃出来的吧。

难怪李婆婆不肯去医院,难怪这个人一直不肯回家。

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救人要紧。

敛了敛心神,辛玥动手了,仔细把刀消了毒,不握刀柄,握住刀片,用嘴咬住手机的一端,让光线充分照在伤口上,拿出划开伤口附近的皮肉,切除已经坏死的血肉。

第五章 别担心,有我在!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雨淅沥沥地下着,屋里除了李婆婆偶尔几声咳嗽,就只剩下房间里两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第一次拿刀活生生从人体上切下来的血肉,那个声音在这个连空气都静止的空间里越发清晰,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她由心底冒出了层层森寒。

但她不能害怕,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控制出血,保住弹片附近的神经和血管,在避开所有风险的情况下取出弹片。

既要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在救人,还要努力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每割下一块,她的心就颤抖一次,额头渗出密密的细汗,沿着圆润的脸颊往下滑,她没得空擦,那些汗滴与床单上的血渍相融,生出一朵朵血花。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把最难处理的部位都清除掉。找到弹片,用小镊子一点点地将弹片往外拔,随着弹片一点点地从身体里取出来,如她所担心的一样,弹片比她想象得长,卡得非常深,且已经造成动脉血管损伤。

然而她的镊子突然动不了了,弹片的末梢犹如钩子一样勾住了肉,卡在肉里,只要再用力半分就会连着血肉一起拉出来。

辛玥停下手,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躺着床上,看不清神色,却能感觉浑身煞气的男人。

这块弹片已经取出一半多,容不得半途而废。抽空再看了男人一眼,他的意识还清醒,不知道是不是痛麻木了,无论刚刚清创还是现在取弹片,男人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只是闭着眼睛,如果不是他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她都要以为这个人已经痛死过去。

每天在医院里见到各种各样的病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他这么能忍的伤患,坚韧隐忍得令辛玥对他有了一丝敬佩之意。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都想给他点个赞。

“你…你不必担心…我命大,死不了。”

这男人居然还有心情安慰她,不担心才有假,虽说医者父母心,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就算挺…挺不过这关,杀了那群畜生,替浩子…替那么多枉死的战友们报了仇,也…也值了…。”

张口闭口都是打打杀杀,他身上那些旧伤口,有几处看着像枪伤,看来这个阿炎在外逃亡的这几年也并不安分,这样罔顾生命让辛玥有了一丝恼火:“生命只有一次,为了那些人丢性命值得吗?”

“值得…只要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牺牲我这条命又如何?”

也许是错觉,辛玥感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悲怆的意味,手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黝黑深邃,宛如黑夜里的夜明珠般闪亮,只是那里面的内容却是旁人看不懂的平静。

突然他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抓住辛玥拿镊子的手,猛地一扯。

“噗嗤”一声。

弹片被野蛮地拔了出来,同时鲜血就喷了出来,他也因这不顾后果的地一下,痛得终有了一丝表情,眉头微蹙,眸子骤然紧缩,头一歪,晕了过去。

他速度太快,快到辛玥根本来不及阻止,血不受控制地哗哗流,她是真的慌了,一手按住出血的伤口,一手又去拿药,猛然发现云南白药所剩无几,急得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手慌脚乱地把药箱翻找,偏偏药箱还不听话,掉下了床,发出巨响。引得李婆婆又急急地问了一句:“辛玥,怎么了?是不是阿炎的情况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坏透了。

但她哪能让李婆婆知道实情,只能边回答,边一把抓过毛巾压在伤口上,双手死死地按着。

“没事,是我不小心踢到柜子。”

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能够代替止血绷带的东西,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男人裤腰皮带。

她脸色闪过一丝犹豫,下一秒还是动手解开他的皮带,从他的腋下穿过,死死地绑在毛巾上,压住伤口止血。

沾满鲜血的双手胡乱地把药都收进药箱,单独留下一盒消炎药,紧接着又去李婆婆的衣柜里找针线盒,从里面选了一根相对较粗的针和线,仔细消过毒之后穿针引线。

一手拿着针,一手小心谨慎地拆开皮带,拿开毛巾,一直流血不停的伤口被迫停止大规模吐纳,但血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

辛玥拆了半盒消炎药胶囊,都撒在伤口上,没有专用缝合工具,她只能用缝衣服的针线快速将伤口缝合,用剩下的衣服再包扎一次,刚做完这一切。

“辛玥,阿炎到底怎么样?他怎么不说话。”

李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拄着拐杖来到了房门口,吓了她好大一跳。

“他…他说他困了,我让他先睡会,您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阿炎出问题。”

说着她想起身去扶李婆婆出去,一直半跪在地上,精神高度集中,又经刚才他那一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这会松下来,她才感觉到双膝又麻又疼,一时没了感觉。身体失去平衡,直面就朝床上的人身上倒去。

辛玥大惊,她知道这自己这么砸下去,刚刚所做的的一切都全白费,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身体两侧,只是脑袋不知怎的没收住,还是与床上的人碰上。

让她温热的樱唇碰上男人冰冷苍白又干裂的唇瓣时,她整个人都像触了电一般,漂亮的眼睛眨了半天,才猛回神。

借力跳开,跳得幅度太大,手臂又撞到离床最近的衣柜,疼得她秀眉一皱,摸着手臂直抽气,脸上慢慢爬了一丝红晕。

刚刚发生了什么?

辛玥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好像那一丝冰凉还留在上面。

“今晚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完全不知道这突发事件的李婆婆,满皱纹的脸终于露出笑意,慈爱地伸手想去摸床上躺着的男人,被辛玥一把握住,“婆婆,他身上有伤,您现在别碰他。”

闻言,李婆婆立刻缩回了手,改握住辛玥的手,感激地拍了拍。

第七章 人哪儿去了?

下了一夜的雨,清晨第一道曙光射穿重重云层洒进屋子,书房里趴在床边熟睡的辛玥被手机来电吵醒,闭着眼睛伸手去摸声音源。

电话那头是她大学同学兼舍友,因为有急事要马上回老家一趟,把他们公司的新品抗生素暂放她家。

她迷糊地答应了,挂了电话,又歪头继续睡。

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眼睛马上睁开,眸子一缩,脑子短路了几秒,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骤然清醒。

人哪儿去了?

刚要站起来,由于双脚维持一个动作太久,导致她刚站起来就感觉酸麻得呲牙咧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双手摸到掀开被子。

还有温度,证明人走不久。

“辛玥,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李婆婆也被惊醒,从小房间里传来焦虑的声音。

“是不是阿炎出什么事了,他是不是又走了。”

辛玥哑口无言,只能安抚她:“您别着急,被子还是温的,应该走不远,我去给您找回来。”

抓起沙发上的外套,顺便将手机放进口袋,冲出了李婆婆家。

辛玥担心他刚醒,身体还虚,大冬天就这么跑出去,伤口会崩开不说,还可能反复高烧,到时候来个凶猛的并发症,那真的十条命都不够搭进去,急忙奔出去找人。

李婆婆家位于这片胡同最中间,东西两个方向是通往不同的胡同口,北边出口有个小菜场,南边才是通往大马路,离地铁站和公交站台最近。

辛玥猜想他要离开,也许会选南边那个口,一出去就可以选交通工具,这么想着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沿着胡同一路寻过去,还拦了几个路人问了问,都说没有看见,一直走到到大马路上都没问到结果。

大冬天,辛玥却跑出了一身大汗,插着腰站在路边,气喘吁吁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有些气恼;算了,他要走就走吧!

这么一想,她转身就往回走,走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李婆婆还在家巴巴地等着她把人带回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脚步一转,往最近的北出口走去,就在辛玥焦虑不已往胡同里走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一群人正在打架,三个打一个,被打的那个小腹挨了一拳,稍稍一弯腰,反而乘机反手一肘,敲退了另一个要下手的人。

不对,被围的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一身破衣服把上半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光胳膊,绑脚,黑布鞋。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辛玥很肯定那就是李婆婆的孙子。

四下张望,辛玥随手捡起了一块砖头,刚要靠过去,却见那人跳出战圈,猛地一个回腿,直踹上跟上来的人中间部位,那人吃痛地捂住裆部,蹬蹬蹬地连退数步。

辛玥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他突然像出膛的子弹,直冲上来,她只觉得一阵阴风从耳际飘过,身后就惊现惨叫连连。

猛然回头,看见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人捂着鼻梁,吃痛地呻吟。

“走!”

辛玥感觉自己被拉着飞快地在胡同里左拐,右拐,七钻八拱,绕得她头都快晕了,不料眼前一亮,转到了小菜场里,两人在人群里穿来绕去,脚步又猛地一顿,一起藏在了一个夹缝里,紧密相连的抱在一起,搂着她腰的那双手情不自禁地缩紧,再缩紧。

那个力度似乎要硬生生折断她的腰。

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如雷声般的心跳,辛玥感觉自己的心也快紧张地从嘴里跳出来。

腰部的力量一松,辛玥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开。

担惊受怕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拍着胸口安抚自己,又气又急地对他吼了出来:“你跑什么?李婆婆快急疯了你知不知道?”

一大早上就上演这种激情时速,她再胆大包天也受不了。

“我不是,送我回去!”男人抓着她的胳膊也低吼了一句。

双目猩红,看上去可怕又诡秘,路上经过的行人都频频向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似乎在猜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赤裸上身,身上缠绕了破衣服的男人和穿着脏兮兮的女人吵架。一个脸上严肃,目光灼灼,一个睡眼惺忪,目光呆滞。奇怪的举止行为引得几个年轻人拿出手机来拍摄。

辛玥被他这个样子又是一吓,一看到路上的围观者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也络绎不绝,不免一惊,用尽力气挣脱他,却见他皱着眉头,捂着伤口,身体又晃了一晃。

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拉开他的手,手在肩胛骨上摸了摸,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你又发烧了,伤口也要重新处理,先回去再说。”

扶着他又回到了李婆婆家。

“回来啦?外面这么冷,阿炎你赶紧把大衣穿上。”

李婆婆一手拿着一件军大衣,一手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听到脚步声,赶忙摸索过来,将大衣披在男人的身上,自己却单衣薄衫,冻得双唇发白,牙齿上下打架。

“婆婆,您怎么站在院子里,快进屋。”

辛玥见此,立即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李婆婆裹上。

三人进了屋,辛玥扶着他在沙发坐下。蹲在他面前,小心地拆开肩胛骨的包扎,鲜红血丝映入眼帘,果然伤口的缝线被扯开了一点。

“你忍着点,我要重新给你把伤口缝上。”

辛玥走进房间拿出药箱,一边用生理盐水将伤口重新擦拭消毒,一边又习惯性地用医生的态度怪罪:“要是再反复崩开,伤口就很难愈合。”

没得到反应,辛玥停下动作,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还是眉头紧锁,双眸之中没有一丝她看得懂的神色。

摇了摇头,再把伤口重拆开,再缝合。这一拆一缝的过程都没有麻醉药来麻痹疼痛,跟昨夜一样,无论辛玥怎么处置他的伤口,这个人始终没有一点反应,似乎身体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多疼多伤都跟他没关系。

就连哼都没哼一句,简直就是关二爷刮骨疗伤的翻版。

辛玥内心敬佩之余,更加好奇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遭遇,让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幅德行。

第八章 你是谁?

没有纱布,总不能又撕老人家一件衣服,只能再继续用原来撕碎的衣服,仔细包扎完整后,听见他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微微带喘。

“这…是…哪里?”

辛玥闻言终于抬起头与他目光碰撞,这人眼眸里都是寒冰冷意,脸上的线条绷得紧致,但神情昭告着他的戒备,好像在警示辛玥不要妄想用谎言欺骗他。

“这里是你的家呀,傻孩子,回来了就好。”李婆婆抢着回答。

“我不是!”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三个字,他到底不是什么?越看越觉得他奇奇怪怪得令人生疑,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把自己搞得半条命都要搭进去,装扮还这么奇怪。要不是看在李婆婆的面子上她才懒得搭理这个人。

“折腾一早上,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早餐!”李婆婆好似没听到这句话,而是堆起笑脸,要去做早餐。

李婆婆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生活基本都能自理,做饭更是用一个电饭煲就全部解决。

“不,我要去…”

男人挣扎着要起身,无奈身体实在太虚弱疲乏,一丝力量也使不上来,又坐回沙发。

“去什么去?天那么冷,你伤得这么重,又在发烧,你要出去送死啊?”辛玥见惯了不听话的病患,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

李婆婆更是急得差点心脏病犯,顿时就怒了。

“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连自己的亲奶奶也不顾了吗?”

那男人闻言目光如深渊一般幽黑,让人看了一阵发寒,辛玥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为了让他老老实实待着养伤,辛玥手里边忙给他重新包扎,边顺着他胡乱承诺,“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地听话,让烧退了,伤也养好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的战友,你的团长好不好?”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跟哄三岁孩子似的。

原本冰冷的眸光缓缓柔了三分,直勾勾地盯着辛玥,直把她看毛了,问:“当真?”

“当然,不信你问婆婆,我从来都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对吧!”辛玥不着痕迹地拉拉李婆婆。

老人家立刻明白,连连附和:“对对对,辛玥是医生,医生是不会骗人的,阿炎你好好养伤,等养好了再说。”

有了李婆婆的双重承诺,他似信似疑的眸色淡了几分,缓缓垂睫将视线定格在那双在自己身上飞舞忙碌的白净巧手,似乎还在思考辛玥承诺的可信度。

好一会,他轻轻抬眸,一直保持的冰冷神色最后破冰转暖,淡淡地道了声:“多谢姑娘!”

姑娘?

呵,好复古的叫法!

毕竟是谎言,辛玥怕他看出破绽,包扎完微微垂下眼睫,躲避他的眼神。起身去厨房,考虑他失血过多,需要补液,按比例调了一大碗糖盐水,想要给他再吃两颗消炎药,但药盒里一颗都不剩了。

“糟了,药用完了。”

她这么想,嘴里也这么说了出来。

这可麻烦了,医院不能去,消炎药倒是可以马上去药店买,但这么严重的伤,最好还是用抗生素控制更好。

“……把药留给…有需要…的兄弟……我没…没事。”

辛玥不可思议地看向目视前方,目光冷到能直接把人冻住,时不时胡言乱语的男人,没好气地凶了句:“你放心,药有的是,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不知是她错觉,还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突然被打破而有些恍惚,她竟感觉男人的身体不可察地一僵,但转瞬即逝,再想去探虚实,他已经放松身体,重新转移视线。

把糖盐水塞在男人手里,并很严肃地嘱咐:“先把这碗水喝了。”

“阿炎,你听辛玥的话吧,算奶奶求你了。

本来还在笑的李婆婆,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眼中带泪,面露担忧地请求。

只见那男人眼神流露出一丝温情,缓缓点点头,“好!”

辛玥轻轻呼出一口气;真是一个倔强的人!

“你是谁?”身侧的男人冰冷的声音再度开启。

辛玥扬起下巴,漂亮的眸子不高兴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自我介绍:“都城区六院急诊科实习医生辛玥,这个答案阁下还满意吗?”

“实习生?”这个男人似乎有所疑惑。

辛玥挑了挑眉,反问:“是呀,怎么着,瞧不起实习生?”

昨晚要不是我,你今天还能又跑又跳又打架的嘛。

对了,打架!

“你为什么要跟那群人打架?他们是什么人?”辛玥问。

男人垂下眼睫,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紧握的拳头越发紧了紧,骨关节分明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药,给我药…”

辛玥一愣;药?

男人忽地一下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迫切而冰冷:“你给我,不,我有钱,我拿钱跟你买,如果不要钱,我还有金条,银子,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把药卖给我。”

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沉甸甸的大金条硬塞到辛玥手里。

辛玥闻言,心咯噔了一下,哭都哭不出来了;完了,李婆婆的孙子是个需要’特殊’治疗的人,这她可真的没辙了,那可是违禁品,就是杀了她也没有啊。

握着冰凉的金条,凌乱不已。

李婆婆更是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阿炎,你胡说什么呀!你要什么药啊?”

“不,你直接带我去,将你们医院所有的盘尼西林都给我。”男人仿佛没听见李婆婆的话,抓着辛玥诚恳地央求。

“盘尼西林?”辛玥又是一愣。

“你要那么多青霉素做什么?”

青霉素虽然不是管控药,可是也没见过有人需要这么多青霉素啊?药店都未必需要这么多青霉素。

男人放开辛玥的手,脸色凝重:“他们封锁了我们的物资,尤其是药物,因为买不到药,我们部队的患者大多数因为伤口感染得不到药物的控制而身亡,有了盘尼西林,我们的伤亡就会减少,那群畜生迟早会被我们打回老家,我们也不必受人牵制。”

男人的脸上是对未来充满期许的星光,看在辛玥眼里却像如鬼魅一般可怕。

“呵呵…”

这是发烧烧糊涂了?还是她把人治傻了?

第九章 他叫傅宏臣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手机响了,她刚一拿出来,眼前一道极光闪过。

辛玥就看见自己的手机从屋子里飞出去,在空中行成一道抛物线,然后撞到院门。

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跑到院子里捡起一看,手机屏幕已经裂成碎雪花,再开机,已经一副身受重伤的鬼德行。

“你做什么。”辛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炸弹!”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炸你个头,那是我的手机,手机!”辛玥脸色通红,气得发红。

然而对方则给了她一个带着冷淡的疑虑眼神。

阳光正好,客厅里被洒满了冬日的暖意,只看见披着军大衣的男人奇怪地看着眼前嘴角抽搐,表情丰富的女人,两人似乎都在各自的脑海思考对方的行为和话语的真实性。

就连李婆婆都失去了语言能力,怔忪地看着自己盼星盼月亮盼回来的孙子。

冬日阳光清透又温熙。

从玄关处往客厅看去,屋子里都是亮堂又鲜活的颜色。

一眼看全餐厅,客厅和阳台三个空间,尤其阳台那片森林一般的绿色,都是辛玥精心养护的花草植物,她还特地悬挂了一顶秋千椅,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最喜欢往那儿一躺,晒着太阳享受休闲时光。

彼时,辛玥戴着围裙站在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有些婴儿肥的脸看上有些疲惫,切菜手法略显生疏,胡萝卜切得大小不一,跟剥好的玉米粒一起倒进左手边灶上正在熬的粥里,搅拌几下,将火关小,盖上盖让粥继续熬一会,

双手在干净的毛巾上擦了两下,走出厨房,上楼看看书房里还在发烧的男人。

昨日他一醒来,又打架又跑来跑去,吹了冷风,人本来就虚弱得很,伤口裂开,身上发着高烧,却一直死撑着。总囔囔着要去找什么战友,什么团长。

为了让李婆婆安心,辛玥一直待到祖孙俩都睡下,才悄悄离开。

万万没想到这位大爷会一路跟着她的车跑,要不是她反应快,发现及时,真的说不定这家伙就跑着跟她到家。

结果好嘛,伤口裂得妥妥的,血流得吓人,要再不处理,这人又要有危险,所以她只能把人先带回家。

家里急救箱工具齐全,伤口很快就缝合完成,只是他反复高烧,情况不好。

辛玥心念一动,把同学寄存在家里的抗生素拿出来,这是新品种,虽然已经经过严格的临床试验,但为了防止有病患对青霉素过敏,所以医院规定打这种抗生素之前一定要经过皮试。

但皮试结果需等15-20分钟,时间紧迫,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熟练地割开瓶盖,导入注射器内,在他的手臂上摸索着静脉血管,针头刺进血管的刹那,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要发抖。

把抗生素一滴不剩地推进他身体之后,辛玥有些虚脱,靠在床边半天动弹不得,她的脚软得出奇。

一大早果不其然收到李婆婆的电话,辛玥只能实话实说,并向老人家提出建议等他情况稳定就把他带回去。

大概考虑到自己的确没法照顾好孙子,同意了辛玥的建议,在电话那头很是欣慰地谢了谢辛玥,跟辛玥说了一大堆阿炎生活上的饮食习惯和喜欢的穿衣风格,甚至连他习惯穿什么牌子的内衣内裤都交代得事无巨细。

加上老人家年纪大了,说几句就要停下来想一想,说完了又发现说得不对,重新再说一遍,颠来倒去听得辛玥站在寒风里,还脸红耳赤,直冒热气。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怪异。

眸光复杂又同情地看着那张足以惊艳四座的俊脸,再次摇头,手向他的额头伸去,准备探探他的温度是否稳定。

手还没碰到他的额头,闪电般的速度被人反手一掰。

辛玥届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捏碎了,忍不住痛呼:“好疼!”

床上的人放手同时,辛玥下意识地退到了房门口,揉着自己的手腕。

这人是有暴力倾向嘛,接连弄疼她两次,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辛玥当下就瞪了眼。

“下来吃早饭。”

也不管他听不听,自顾地下了楼。

不一会,沉稳的脚步声从客厅的楼梯口传来,辛玥循声看去,然后端着碗就呆住了。

有了足够的休息,他养饱精神的眼睛亮得可以杀人,深邃棕色的眸子里是孤傲不羁的眼神,紧闭的双唇已经恢复了本来的血色。

虽然长相稍显嫩稚,但干净利落的寸头更将他的五官塑造得更冷峻帅气。整个人都散发一股强大的男人气息,让见惯了各色型男帅哥的辛玥没来由地一阵心跳。

“咳咳!”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低头咳了一声,把装满粥的碗递给了他。

他接过碗却没用坐下吃,而是略带急切地催促:“我们什么时候走?”

低沉的磁嗓又让辛玥手一顿,倒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好听,而是他的话让她思维加动作都停顿了。

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应该说的是回李婆婆家,拉开凳子坐下,“吃完早餐我就带你回去。”

话音一落,辛玥分明感觉到对面的人一下子煞气聚拢,压得她眼皮都不敢抬。

“那个…阿炎,这人呢,要活在当下!有什么事只要勇敢面对,没什么过不去的。”

辛玥端着碗,思索了半天忍不住开口了。

“我不是。”

他的当即否认又令辛玥顿了半秒。

对,他不承认自己是阿炎,他叫傅宏臣。

“或者你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怎么样?”

辛玥的提议没得到傅宏臣的任何反应,尴尬得她只埋头扒了两口粥,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这人却仍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默默吃饭。

很不习惯这种沉闷气氛,辛玥时不时找个话题。企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但都无功而返,这个人就像一滩死水,激不起一点涟漪。

一顿早餐,她吃得手心冒汗,浑身不自在。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人不仅冷得让人发寒,身上还带着与一般人不太一样的气场。

第十章 这份大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这种气场方圆五百里寸草不生,连只活物都看不到。

不对,这唯一的活物不就是她自己嘛!

收拾完桌面,又回到餐桌前,在傅宏臣对面坐下来,从把金条递了过去,迎着他询问的目光,解释:“你的金条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可傅宏臣冷眸一抬,只是看了她手里的金条一眼,竟然站了起来,往电视机走去。

等辛玥眼看着他走到电视机前,才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心惊胆颤地问:“你要做什么?”

有摔她手机的前车之鉴,难保他不会砸了她的电视。

傅宏臣不语,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辛玥身后的电视机。

“那是电视机,不是炸弹也不是武器。”

辛玥即刻明白了他眼中的考究,开口解释,又怕他不相信似的,转身打开电视机,声音和画面充斥整个屋子。

看到电机里的正打得激烈的战斗突然被敌军的一颗毒气弹逆转,无数战士中毒倒下,战壕里一片痛苦的惨叫声,呼救声,场面十分混乱,残忍……

他双目流露出深深的痛楚和自责,辛玥看着他的眸色越发暗沉,本来血色的双唇被抿得发白,垂于身侧的双手握掌成拳,骨头的关节因此发出声响,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你是什么人,请送我回到战场上去,金条如果不够答谢姑娘,等胜利了,我会把这条命还给你。”

辛玥怀疑自己听错了,吃惊地啊了一声。

“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好好听你的话把烧退了,把伤养了,你就带我回去找我的战友和团长,你不能反悔。”

那还不是因为他那天烧得厉害,又伤得重,自己只能乱说一通,他今天要不提醒,早都被她抛大西洋海底去了,他竟然还当真了。

是真的烧糊涂了,还是怎么了?这到底打哪里来的怪胎思维。

“战场上多耽误一秒都会牺牲很多人,你不能骗我,快带我回去。”

这番连珠炮般的话让辛玥一个头两个大。手里那块金条被她捏得刺痛手心。还没等她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听见‘扑通’一声。

傅宏臣双膝跪地,声音虽冷,却已是恳求万分:“傅某求姑娘念在同胞的份上,送我回去。这份大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说罢还要给辛玥磕头。

辛玥被他这一跪吓得不轻,赶忙拉住他要磕头的身子,急急地解释:“你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宏臣依旧长跪不起,“你别骗我了,大娘就是用这个铁盒子把我拉出来,救了我的命。这个铁盒子和大娘家的一样,所以请你送我回去。”

辛玥简直要晕,这人真的病得不轻,二话不说,抓起遥控器就换台,不停地换:“那根本不是什么战场,只是电视剧,这些人都是演员,你…你是不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吧!”

她越来越担心他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太重,又反复高烧把脑子都烧坏了,要不然怎么会连现实和电视节目都分不清了,这太可怕了!

傅宏臣眸光里的锋芒一下子消失殆尽,在辛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捂着肩胛处,微皱了一下眉头,站在电视机前许久没有回神。

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节目里的嘉宾们笑作一团,欢乐不已,可他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面如死灰,或者更应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

他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他的眸光变得令人不寒而栗,浑身都是散发了一股狠鸷的戾气,盯着电视节目,“我要回去,我的战友还在战场上等着我。”

一字一句都咬得特别重,就像一个毕生目标,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他第n次强调要回去,可是到底回去哪里呢?

等等,他说的会不会是…部队?

辛玥抓住了重点,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你是军人?哪个部队的?”

那人如鹰一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辛玥,有了被骗的前科,现在看她的眼神都是警惕和不信任,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之后才答:“保密。”

结果就是傅宏臣认定了辛玥有办法帮他回去,而故意不作为,再也不肯回到李婆婆家,原本一句善意的谎言最后变成了搬起隔壁泰山压在自己身上。

得,她成大闹天宫被如来佛祖收拾的孙大圣……

辛玥郁闷得想要爆三字经经。

“哈!”

辛玥没形象地打了第十个哈欠,揉着酸胀的肩膀,走进食堂。

打好饭菜正绕场找位置坐,被人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肩,餐盘一抖,差点掉下去。

“大姐!人吓人,吓死人啊!”

是同事石娇。

“你今天怎么精神有点恍惚?”石娇奇怪地关心。

辛玥不知从何说起,没回答。

“是不是担心留院的事。别急,我有消息,你一定可以留院的。”

石娇自问自答,安慰着辛玥。

辛玥用力点点头:“我明白!”

两人打好餐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辛玥餐盘里白菜、豆腐,米饭和一碗鸡蛋汤。

清一色素菜,眉头一皱:“你这是要出家呀!”说着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肉全部扒拉到她盘子里。

“我不吃肉,我减肥呢!”

自从来急诊室实习,认识石娇之后,只要她俩在一块吃饭,她都会多给自己打一个肉菜或者听说哪里有好吃的餐馆,带着她去一起去尝鲜,还每次都不准她买单,这让她既感动又不好意思。

“你在体重超50的人面前提减肥,怎么好意思呢!”

辛玥知道石娇一向最烦减肥二字,她的字典里只有能吃是福,绝不委屈自己的尊贵的胃。

辛玥乖乖接受这份红烧肉,然后石娇就兴致勃勃地跟辛玥聊起了这次他们一家三口旅行的种种趣事,见她满脸幸福,辛玥也好生羡慕地感慨:“有老公疼,有儿子宠,气场就是不一样哟。”

“谁让你三番四次把介绍的相亲对象吓跑,活该你单身。”

“拜托,我才25岁,正是青春正美好,为什么大家伙都这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还有,到底你们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拉出来的奇葩货。”辛玥从餐盘里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巴里,以示抗议。

第十一章 这货就是上天派来收拾她的

有些男人看着衣冠楚楚,一张口简直颠覆三观,更过分的是还有给婚后生活列了一个长表,总之一句话女人必须三从四德,男人可以花天酒地,无所不为。

“单身多好,值起班来没拖累没负担,二十小时随叫随到。”

闻言,石娇忍不住敲了她脑袋一下,“就是因为你才25岁更应该早点找对象,结了婚有了依靠,你还需要减肥嘛?”她特地将减肥二字咬得特别重。

“好歹你也是个医生,讲究卫生懂不懂。”辛玥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揉了揉脑门。

“别岔开话题,那上次给你介绍的海归呢,你一坐下就跟人家上解剖课,直接把人吓吐了,害得我被我妈念叨了好久。”

辛玥乐了,大笑起来,露出她的大白牙,梨涡深深镶嵌在嘴角两边。

“胆小如鼠,不愧是海龟,缩头乌龟的龟。”

“行,我还就不信没有治不了你的人。”石娇掏出手机,翻了又翻,终于眼前一亮,笑了。

“福朝阳,人民警察,我的小学同学!你就是给人讲太平间故事,也吓不跑他!”

辛玥白眼一翻,吐槽道:“大姐,小学同学,你的历史翻得超前了吧!”

“超什么前,半个月前我们才同学聚会过,他现在单身,32岁,老夫少妻正合适。”石娇一副志在必得,坐等喝喜酒的表情。

辛玥抬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干净利落的寸头,英挺的眉目,关键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勾人心魄又明灿,占据眼球大部分的黑瞳又炯亮得好像两个大灯泡。

嗯,的确是个有资本慢慢挑的主。

不过比起在她家养伤的那位大爷还是差了些。

那可是正确诠释什么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好看,看一眼入迷,看两眼上瘾,越看越移不开目光。

不行,她不能被外表所迷惑。

这货就是上天派来收拾她的。

石娇见她不为所动,收起手机,话题一转聊起了工作。

“你最近几天可变懒咯,踩着点来,下了班一秒都不多留,什么情况?”

唉……

辛玥暗中叫冤,她也不想啊,谁让家里有个言行举止都怪到天上去的大爷呢。

她第二天下班回到家。

门一开就愣了;怎么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开个灯。

顺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一个人影瞬间移动到了眼前,吓得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又被人快速捂住嘴。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辛玥有些生气地挥开他的手,不曾想他竟虚弱地晃了晃身子,条件反射地一把拉住他。

扶着他坐在沙发里,见她早上放在客厅里的消炎药原封未动,连水壶里的水都没少一滴,终于发火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一整天都不吃药,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有并发症出现。”

辛玥嘴里训着话,手也没闲着,倒水,拿药,“你这样,我要怎么跟李婆婆交代!”

良久傅宏臣才解释:“我的伤我自己知道,不必浪费这么珍贵的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辛玥气结。

粗鲁地将药塞进他手里,以命令的口吻要求:“少废话,快吃!”

傅宏臣眸子一眯,一脸拒绝。

“我现在是一穷二白,还有房贷和车贷,卡里钱包加起来还没一千块。”

辛玥抓着手里的药盒晃了晃。“但这种药便宜得烂大街,你就是吃到吐也吃不穷我。”

傅宏臣露出狐疑的神色看着她,最终在辛玥的注视下服下消炎药。

监督傅宏臣吃完药,辛玥又发现一个大问题,这个家伙竟然一天都没吃东西,看了看手表,已经来不及做饭,只好煮了碗方便面,端到他面前。

“快把面吃了!”

凶巴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傅宏臣听命行事。

就这样一位爷养在家里,她能怎么办,只能威逼利诱,小心伺候,要不然不好跟李婆婆交代。

辛玥刚要回答,手机响了,接通之后话筒听不到声音,她只好开扬声器,那头就传来苍老的声音。

“辛玥,我家阿炎烧退了吗?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咳咳!”

辛玥被呛了一口,迎上石娇狐疑的眼神,拿着手机快步走出食堂。

“没有,没有,他挺好的!”

李婆婆又说好多感谢的话,还有关心的话题。末了,老人家小心翼翼地询问:“周末…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麻烦你带阿炎回来,我想看看他。”

辛玥听到李婆婆这么小心征求的口吻,深感老人家的思念之情,满头答应:“没问题,这周六我下班早,带他去您那儿吃晚饭。

等辛玥挂了电话,回到急诊室,石娇已经吃饱喝足,端坐堂前明显等着拷问她,不过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最后气得石娇就差上手掐脖子了。

以为周六可以早点下班的辛玥因为临时来的一个重病患,一直忙到快七点才离开,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傅宏臣换药,检查伤势。

“你的伤口很严重,一定要小心身体,不要再做剧烈运动。”手上一边给绷带打着结,嘴里一边对他嘱咐。

一如既往地只有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而当事人却始终沉默,大好的年纪,大好的一个人,不会笑,不会聊天,脸色木然得叫人发怵。

哦,唯一有反应的时候,就是在看电视剧和军事节目时,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对傅宏臣没那么排斥,但因为手机被无缘无故摔成重伤,对他提不起好感,只是碍于李婆婆的面子,才勉为其难多关注两句。只是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

说着话,抬起头。

两人一对视,不仅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对方,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转变成了某种催化剂。

目光不经意下移,他裸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标配硕实的六块腹肌,本没有杂念的辛玥突然跟触了电似的,旋风转身,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反倒是被看过无数次的人淡定地套上运动衫,关节分明的手指将拉链拉上。顺手戴上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将眼睛周围都遮的一片阴影。

第十二章 阿炎快进房间

侧着身子走出书房。

大晚上的这一身黑,是要吓死谁?

辛玥在心里打个冷颤,刚才的心动时刻荡然无存。

傅宏臣下了两节台阶,立在那里,背对着对还在房间里的辛玥道:“大娘还在等。”

“哦哦,这就走!”如梦初醒的辛玥紧随其后。

李婆婆思孙心切,辛玥委婉地向傅宏臣说明情况后,他答应回李婆婆家看望老人家,这倒让辛玥意外了。

就这位大爷十问九不答的孤傲性子,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然而人家给的理由是,李婆婆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不是她的孙子,也不应忘恩负义。

二人进了院门,李婆婆就拄着拐杖迎了过来。没有焦距的眼睛有意识地在黑暗里搜索熟悉的声音。

辛玥捅了捅傅宏臣,示意他叫人。

“大娘!”

语气生硬且并不是李婆婆期待的那声称呼,老人家的脸虽然还是笑的,眼眶却湿润了。

“婆婆,我买了您最爱吃的鲈鱼,您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辛玥赶紧转移话题,边扶着老人家进屋,边推销自己做鱼的手艺,把傅宏臣丢在身后。

厨房灶台上正在蒸鱼,热气轰着锅盖闷闷地响,李婆婆勺了勺酱油,辛玥自然地接过来倒进去。

然后李婆婆一脸愁容,紧紧握着辛玥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阿炎的从前的事,她的话跟似乎完全没法跟傅宏臣挂上钩,加上他一直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李婆婆的孙子,一时间辛玥也疑惑了。

小心翼翼地问:“婆婆,您真的确定他就是阿炎吗?”

透过厨房朝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看去,即使是坐着,他的背影都是那么挺拔,坚毅。

辛玥没见过李婆婆孙子的照片,只觉得这人眉目间的确与李婆婆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如果他不是阿炎,李婆婆怎么会如此紧张,当年他到底闯了什么祸,以至于到今天还不敢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但老人家却语重心长又坚决地肯定:“不管阿炎变成什么样,婆婆都不在乎,只要他回来就好!”

听到这话,辛玥就是有满腹疑云,也只能让它风吹云散。

李婆婆越说越愁,脸上的担忧越发沉重,脸色都不好了,辛玥怕老人家又急出个好歹,倒了杯茶放在李婆婆手上,安慰:“您别急,他兴许是刚回来,还没适应,等他伤彻底养好了,您再慢慢问。”

“李奶奶,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吃的。”

一个欢快的声音在院门外闯了进来。

李婆婆手里的杯子啪地一下掉了下来,辛玥下意识地去捞杯子,结果滚烫的茶水溅了一手,杯子还是掉在地上碎了。

听到声响的傅宏臣唰地一下站起来,站在厨房,辛玥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散发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颇有下一秒就要跟人决斗。

李婆婆急冲冲地朝他道:“快,阿炎快进房间去。”

辛玥表示很惊异,这来的谁呀,还要躲起来。

这回他倒还听话,乖乖躲进了房间。

开了院门,把人迎进来,三个人两双眼睛都带着考究打量彼此,火花四射。

火花是给李婆婆的,射得却是辛玥。

福…朝…阳?

辛玥吃惊地往来的人身上扫视。

“福…福警官,你…你怎么来了!”李婆婆高度紧张,脸上出现了极度恐慌的神色。说话都有些结巴。

“奶奶,跟您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朝阳,别叫我福警官。”只见那双桃花眼笑起来都是明朗的颜色,声音洪亮而醇厚。

福朝阳把注意力回到李婆婆身上,“我今天刚从明山回来,带了你最爱吃的玫瑰花酥饼。”

他说着把两个包装盒放在茶桌上,辛玥注意到他看向自己时,带笑的眼睛里,竟快速地闪过一丝狠厉,不禁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是…”

看来石娇还没有把自己介绍给他认识,嗯…那她就装不知道这回事。

“辛玥!”

自报家门,顺便再看清楚他的神色变化,可惜福朝阳却一脸认识你很高兴的表情。

“之前我住院,辛玥对我很是照顾。”李婆婆巴不得福朝阳把注意力转移,马上把辛玥推出来。

“不知道你要来,什么也没准备。不过今晚你有口福了,辛玥做了桌子拿手好菜。”

“是嘛,那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福朝阳虽然话是对李婆婆说,但眼睛却一直紧盯桌上多出来的空碗筷。

辛玥心里咯噔一下,都说警察火眼金睛,任何细微的线索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现在这么大一个漏洞摆在眼前,他会不会起疑心,万一问起来,要怎么回答。一派胡言会不会更让他怀疑。

但似乎只是辛玥多心而已,福朝阳并没有开口追问这多出来的碗筷是怎么回事,辛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专心吃饭。

“对了,奶奶,我帮您联系好了福利院,这两天就送您过去。”

饭桌上福朝阳突然提出给李婆婆搬家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李婆婆有些不知所措地拒绝。

“都这么多年了,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再说阿炎不在,总得有人照顾您吧!”福朝阳目光好似不经意地掠过屋里两个房门紧闭的房间。

话说到这里,辛玥冷汗都下来了,敢情这人是阿炎的好友,下意识地朝藏着人的房间看去,祈祷他千万不要发出声来。

“而且这片区经常出事,您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你说对吧,辛小姐。”

被福朝阳突然点名,辛玥刚进嘴的鱼就卡了根鱼刺,疼得她眼泪汪汪,猛地站起来。

李婆婆听了声,忙问,“怎么了?”

“辛小姐喉咙卡着鱼刺。”

“快去厨房倒碗醋来。”

“喝醋没用,我来帮你!”福朝阳放下筷子,站起身,往辛玥座位来。

辛玥反射性地摇头,她感觉喝醋比让福朝阳帮忙可靠。

他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下颌,辛玥瑟缩了一下,听他醇厚的嗓音夹带了冷淡:“我看看。”

辛玥犹豫了一下,乖乖张大嘴巴让他看个究竟。

“能看到鱼刺,你忍着点!”

第十三章 那人是……

他说着拿起筷子,伸入她的嘴里,辛玥本能地紧闭双眼,替她挑鱼刺的人近在咫尺,让她闻到一丝淡淡的清柠的味道,像是沾满了晨露的薄荷叶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个味道…让她觉得有一丝熟悉。

很久以前她小时候住的四合院里,满院子都是那个味道,还有人笑着编制一顶花环带在她的头上。

那人是……

突然喉间一阵刺痛,然后她就感觉福朝阳松了手。

“好了!”

辛玥睁开眼,气氛一瞬间安静,第二次进入他眼睛的世界里,她突然看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厌恶。

她更是一怔,他们是第一次见吧……

“辛玥怎么样?疼不疼?”关切的是李婆婆。

“没事,我没事!”辛玥回过神来,脸又是一阵红扑扑。

福朝阳见好就收,之后他没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专注给李婆婆讲笑话,所说的话题偶尔也让辛玥笑两下。

一顿饭似乎吃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吃饱喝足,福朝阳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李婆婆顿时坐立不安,又不敢开口送客。

辛玥见状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她朝福朝阳笑着征询,“能不能麻烦福警官送我一程?我今天没开车。”

她笑起来露出浅浅梨涡,眼睛弯弯如月牙,任凭谁都不会拒绝这样一张灿然可人的笑脸。

福朝阳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好!没问题,送美女回家是我的荣幸。”

快走到胡同口,福朝阳忽然停住脚步,辛玥差点收不住脚,不解地看向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福朝阳。

“辛小姐,你有健忘症吗?”

辛玥一愣,摇头:“我记性还不错。”

“哦!可我看…”福朝阳笑容满面,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手突然伸过来,不是礼貌友好,竟是带了点凶狠。

辛玥一时反应不过来。

但…

穿了一身黑的傅宏臣挡在了她前面,一阵阵寒气从他身上冒出来。福朝阳本能地反击,两人在狭隘的胡同过起招来。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辛玥都傻了。

好不容易回神,赶紧去拦,“别打,你们干嘛呀!”

身子一横,直接断了两人正面冲突的机会,然后她就惊奇发现福朝阳气息不稳,尽管灯光昏暗,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恼怒和惊异,垂于身侧的拳头紧握,好像一点不占上风。

她偷偷回眸看了身后的家伙,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不像深受重伤的人。

“辛小姐不仅记忆力差,而且好赖不分。”

来不及细嚼这句话,福朝阳阴冷地瞪了她一眼,愤然甩手离开。

辛玥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也来不及解释。

这个奇怪的人和奇怪的话让辛玥郁闷了一路。

“为什么?”

刚进家门,傅宏臣发问。

“什么为什么?”

“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你就不怕有一天把自己害了!”傅宏臣眸光灼灼地凝视了她一会,半晌后开口。

不等她回答,卡拉一声,傅宏臣关上了房门。

辛玥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嘿,这一个个的,都拿她当什么了!

“砰“地一声,也把房门关上。

这声响…整个天花板都要震下来。

很快这件事被辛玥忘之脑后,时间就这样悄悄过了一周。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辛玥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分诊台护士的声音:“辛医生,城南发生大规模爆炸,伤亡惨重,急诊室现在人手不够,高主任让你赶紧过来。”

一听到惨重二字,辛玥最后的瞌睡都醒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后,她用了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背上背包冲出了家门,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打开背包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压在餐桌旁的小吧台上,并在厨房的留言黑板上交代事项。

“记得消炎药一天三次。”

”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中午你自己叫外卖,客厅的座机电话旁边有外卖单子。”

粗略看了一眼,确认无遗漏后,就匆忙关门回医院去了。

辛玥刚到急诊室门口,开道的两辆警车后面跟着一辆又一辆救护车,每辆车上抬下来的患者都发出不同的痛苦呻吟。

“好疼啊!”

“啊…!”

……

急诊室的护士医生全部倾巢出动,一边有条不絮地给轻重缓急患者做急救措施,一边极力安抚稳住伤者的情绪。

“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先生,先生,你怎么样…”

伤情严重的都立即送进了手术室,伤情略轻的都送进了抢救室。急诊室闹哄哄,乱糟糟,却没有乱了秩序。

尽管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场面,辛玥也一点都不慌乱,接到手的患者都第一时间给出了准确的诊断。

“三度烧伤,烧伤面积大于百分之五十,意识模糊,快送抢救室。”

“这是谁负责的!”主持大局的高主任猛地吼了一句。

准备接手下一个时辛玥听见隔着两辆救护担架,正在抢救病人的高主任命令:“在发什么呆,快行动起来!”

辛玥顺着目光看去,走廊一角停着的担架上患者孤零零地躺在上面,没有一个医生和护士在身边,紧闭双眼,嘴里喊着痛苦的呼喊。

快步走上前,快速地替病人接诊检查处理,等护工和护士把病人推走,她才看到周医生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己,辛玥虽然不知道她哭什么,但也特别明白这种无法控制的恐惧。

说服不了自己,就只有被恐惧打倒。

“怎么了?”

石娇忙完一个病人,跑了过来,也看见了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周医生。

“不知道,你快去看看那个病人,我刚刚检查过,右腿挤压,你最好再给他做个脑ct。”

“好!”

说话的当下又一个伤者送了进来,辛玥赶忙跟了过去,担架上的患者脖子以下全部血,脸上也全是血,眼睛肿得根本就看不见瞳孔,这种重伤状况,她已是第二次见到,除了震惊更多还是忧心重重。

第十四章 他在叫谁?

“什么情况?”

“头颅伤,血压低,心率快,呼吸微弱!”一起接诊的同事脸色凝重。

“快送抢救室!”事不容迟,两人推着病人进入抢救室,协助护士给患者戴上氧气罩,刚给他戴上检测仪,机器就发出警报。

“糟糕,患者没心跳!”

辛玥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对边上的护士吩咐。

“肾上腺素推!准备除颤!”

警报器仍旧放肆地响个不停,数据急剧下降。

“怎么回事?”同事慌了。

辛玥摸了摸患者的脉搏,冷静地道:“床边b超,500盐水,多巴胺十支!”

“加大吸氧浓度!”路过的石娇见状,推开了慌张的同事,上手继续给患者做心肺复苏。

在石娇不间断给伤者做心肺复苏的同时,辛玥在b超里查出了真正的病因,还没等她做措施,病人的口鼻里喷出大量鲜血。

石娇硬是将他的瞳孔撑开,脸色一白:“瞳孔放大!”

“准备插管,快!”辛玥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插管仪器,准确无误地将导管插进患者的口腔里。

“滴~滴!”

患者慢慢有了心跳。

“颅内一定有出血,要尽快扫个脑ct。”辛玥查看了他的瞳孔,非常肯定地下结论。

“他的血压靠升压药支撑,随便动一动很可能就没了。”石娇也同样担心。

“这样,借个转运呼吸机,我们护送过去,ct不拍,接下来的所有治疗根本无法做。”辛玥提出方案。

一旁的护士和同事面面相觑不敢答应,石娇看着病人思索了一下了,咬牙同意:“好!”

经过ct的诊断,患者四肢皆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尤其是左手肘关节有粉碎性骨折,胸腔双侧有气胸,最大的问题还是患者的头颅已经粉碎,再无回天之力,此刻留在抢救室,除了给他最后的照料,别无他法。

“尽快通知患者家属来看他最后一面。”高主任看过报告之后,无奈地下了诊断。

这场马拉松似的抢救竟以这样的结果结束。辛玥看着生命渐渐流逝的患者,她很是难过。医生不是神,不可能救回每一条生命,但生命的最后,最想要见的,最需要陪伴的一定是自己最亲的人。

“当时现场那么乱,光顾着抢救,没人去问有没有家属。”

石娇看了看患者的瞳孔,再次摇摇头,“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走吧!还有其他病人等着我们。”

辛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病床上陷入深度昏迷的平头男,心里纠结万分。

“阿炎!阿炎!让我进去!我要看看他!”

就在此时,抢救室冲进来一个人,他双臂缠满绷带,双目猩红,情绪激动,劝阻他的医护人员根本拦不住他。

辛玥愣了,石娇惊了。

怎么会是他?

他在叫谁?

阿炎?谁是阿炎?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是福朝阳,他刚从昏迷中醒来,完全不顾自己还受伤的身体,跑到抢救室找人。

福朝阳没有看到辛玥和石娇,目光在大大的抢救室里一眼找到了生命垂危的平头男,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直径走到中间的那张病床,他努力地说服自己冷静,可看到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他突然又激动了起来,倏然抓住辛玥的衣襟,怒吼道。

“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救他,把他晾在这里做什么,他还活着。”

“老夫,你冷静点,你干什么,你放手!”石娇上前解救被抓的辛玥。

福朝紧紧地逼视辛玥,眸子里的愤怒与怨恨令她万分不解,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为什么他会如此对待她。

“你这幅无辜的嘴脸给谁看?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很了不起是吗?我告诉你,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绝了,我福朝阳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这番话令忙碌的急诊室有了各色各样的神色。

“你…”辛玥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这位福警官,令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十分不友好,以致现在这种状况还要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滴滴滴”

监控阿炎的仪器再次报警。

福朝阳丢下辛玥,想要上前,可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辛玥用力托着他的脑袋,使他倒下之时不至于撞到头,就地快速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失血性休克,腹腔内有出血,针管!”

尽管被福朝阳当众羞辱了一顿,但面临生命垂危之际,辛玥的选择只有救人,接过石娇递来的注射器,掀开他的衣服,针管扎进了他的腹腔内,抽出一小管鲜红色的血液。

“送手术室,准备开腹手术。”护士和保安齐力将福朝阳送上平车,推走。

另一边阿炎的抢救最终回天乏术,他没有挺过这一关。辛玥看着护工将他的遗体送进太平间,心中隐隐作痛。

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开了人世,他甚至连李婆婆最后一面都都没有见到,或许还带着未了的心愿。

兵荒马乱的急诊室随着日月轮换,最后都回归了平静,迎接新的病患之前,刚交班的保洁员正在清理昨夜留下来的血迹和各种医疗垃圾,保安正在整理担架和平车,而医护人员还在给最后一批轻伤警员处理伤情。

“医生,高老他的伤严不严重?”已经包扎好的高瘦警察关切地询问。

辛玥给坐在病床上的另一个圆脸警察上完烧伤药,取下手套,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一双略显疲惫但明澈的眸子。

“等一下就把他送到留观,如果没什么情况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高瘦警察脸色苍白,神色悲愤。

“我这点伤算什么,现场光抬出来的尸体就有六具,我们伤亡这么惨重,对方却毫发无损,联合行动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打击我们。”

“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整理医疗车上器械的辛玥手一顿,缓了会,推着医疗车离开。

午休的时候,石娇揉着酸胀的劲脖子问同样一脸菜色的辛玥:“累死老娘了,晚上下了班去哪儿吃顿好的,我请客!”

第十五章 福警官,又见面了!

辛玥把听诊器往白大褂口袋里一塞,摇头晃脑地活动关节:“食堂简单凑合一下得了,还有一堆病历等着,我的论文还没写,一堆事!”

“唉!忙了一天一夜还不得消停,怎得一个累字了得。”

“你这个表现怎么配当医生,病历病历写不好,临场应变跟丢了魂似的!”

辛玥和石娇还没走到办公室,老远就听到高主任在里面骂人,辛玥虽来急诊室不久,但听同事们说高主任一向宽待下属,轻易不骂人。

“高主任对谁发火?”

石娇习停住脚步,露出苦笑:“还能有谁,跟你同期进来的周医生呗,丢下病人,蹲地上哭得死去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病人家属。”

“这种情况适应不了也正常吧!”辛玥为同期辩解。

“那你怎么就能适应!还有上次钢管贯穿伤的病人,看到地上有血居然害怕,我真是要被她气死,这不后来把你又拉回来帮忙。”

话音刚落,高主任也同声附和。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要不是辛玥反应快,万一病人抢救不过来,你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都是实习生,你跟辛玥的专业技术,心理素质完全差了十万八千里!”

听到自己被表扬,辛玥倒不好意思了,小声道:“主任也太夸张了吧!”

“你这枚高材生真是太不了解我们这位和蔼可亲的主任了,急诊室一向缺人手,难得遇到你这么省心的苗子。恭喜你,入选了主任的法眼,我们可以手牵手一起走了。”

辛玥瞪大眼睛,什么情况?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

石娇抬腕瞄了眼时间,“我去病房看看老夫!”

迎上辛玥迷茫的眼神,她又加了句:“福朝阳!我同学,听说昨天是联合行动,他们特警也伤了几个!”

原来那人不仅是警察,还是个特警,难怪脾气古怪。

“一起去!”

“他昨天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啊。”

石娇虽然有意撮合二人,但昨夜那么一闹,她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可看辛玥的样子根本就是无辜被骂的份。

“生气啊,但谁让他是患者,又是经过我手抢救的,我还是要关心他的状况如何。”

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辛玥也知道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地与人结怨,她总觉得福朝阳早就认识她,可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站在电梯里,辛玥目视上升数字,想着一会该用什么方式说开场白

—福警官,又见面了!

人兴许不愿再见,不行,还是得再换一个。

—福警官,你好,我是辛玥!

呃,这种废话开场白还是省了吧!

“才说要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情况下认识。”

辛玥这边胡思乱想中,那边石娇略带伤感地叹气。

“我们见过面。”

辛玥把在李婆婆家偶遇福朝阳的过程,掐掉傅宏臣,去掉最后莫名其妙的对话,简单的过了一遍给石娇。

“缘分有时真奇妙,谁能想到李婆婆一个人能把你们两个牛马不相及的两人牵扯到一起。”

正确来说是两个,另外一个至今都跟三无人员一样一样,她不能不管,也不得不管。

“希望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石娇看了看辛玥,张口欲言,电梯刚好到了,她的手机又响了。

“宝宝…妈妈在上班呀!”

接到孩子电话的石娇秒变慈母,拿着手机出电梯讲电话,示意辛玥先过去。“1306病房。”

经过走廊,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护士与辛玥擦肩而过,他身上古龙水混着消毒水调和成一股奇怪又刺鼻的味道窜进鼻子时,她不禁打了个喷嚏,那人闻声把口罩拉得更高,几乎连下眼皮都要遮住。

辛玥眉头一挑,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从背影看,那人个头不高,身材却硕实得惊人,宽松的护士服穿在他身上竟有些紧绷感,她以为傅宏臣的肌肉就够惊人了,没想到住院部这个男护士有过之而不及,而且脚上穿的也不是医院标配小白鞋,是一双艳红色骚包的运动鞋。

住院部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种荷尔蒙风格?

辛玥在心里默默疑惑了一句。

走进病房,辛玥靠墙而站,看着病床上的戴着呼吸面罩,还在昏睡中的福朝阳,收起了锋芒,看着倒也不是那么讨厌,也许是因为他是个病人,她会不自觉地把标准放低。

“阿炎送进医院的时候头颅摔碎,脑出血情况已经不可逆转,我们已经尽力。”

说完自己也有些伤感:“只是李婆婆那里…”

正说着,一阵大风从窗外吹进来,冷得辛玥脖子一缩,眉头轻皱。

这是哪个粗心的护工忘了关窗户。

将窗户关好,一转身看见监视器的数据和线条居然都是零,却没有发出一声警报,刚刚她站的那个角度看不到屏幕,一直没发现这个问题。

辛玥冲到床边,发现福朝阳的呼吸特别急促,她立即按下床头的呼叫铃,但铃并没有发出声音,顺着线往下探去,她就发现不仅呼叫铃被人割断了绳子,就连呼吸机的管子在非常隐蔽的位置被故意割断,病床上的福朝阳呼吸困难,身体也剧烈抽搐起来。

辛玥边做心肺复苏,边大喊:“快来了!病人情况危急!”

哗啦一声,住院部的医生和护士冲进了病房,从辛玥手里接过福朝阳的病情,打完电话到来的石娇吃惊地看着病房里的忙碌。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这样。”

辛玥猛然想起那个擦肩而过的护士,那个人的身上没有属于医院的味道,隐藏在那件护士服下是危险的杀气。

那双凌厉的双眼就像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攻击。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福朝阳?

还留在医院的警察将医院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行凶的人,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因为这个冒牌货被严密地监控进出病房,使得整个医院人心惶惶却又不得不听从警察指挥。

病房内,福朝阳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瞪着雪白的天花板,目光深沉。

第十六章你告诉我,到底……

闻讯前来看望他的周医生惊喜不已,“朝阳哥,你醒了!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对于周医生殷切关怀,福朝阳无动于衷,淡淡开口:“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的夜是那么的深沉,沉睡城市的一角却危机四伏,几栋满目疮痍,荒废多年的烂尾楼里已乱成一锅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到处都有人奔跑、射击,还有伤者在地上辗转哀嚎。

消防车,警车将这一片重重包围起来,特警部队一声令下整装出发。三人一组,攀着钢索凌空而降,最后轻巧地落在充满火药味的烂尾楼里。

浓烟密布的楼里,堆满垃圾和废弃的建筑材料,加上爆炸砸下来的钢筋水泥,把通行的路变得复杂又困难。

他和队员跟着队长,三个人弯腰欲通行之时,被领队的人一把拦住,其中一组队员在另一栋烂尾楼里传来讯息。

“队长,c位置没发现目标!”

收到讯息的队长,指着表示意再等一分钟。只过了30秒左右向,冷不丁冒出数目不明手持冲锋枪的人冲他们开枪。

交火瞬间受到了对方顽强抵抗,一阵爆炸声响过,他们这组人被气流冲散,防御体系雪崩式瓦解,只得各自为战。

他被冲到疑似地下仓库的位置,在铁闸门后,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借着头盔的电筒光,他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浑身缠满铁链被吊在半空,身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炉。

救人心切的他用尽全力打开铁闸门,这一开触动了门口的机关,绑在门边的油桶瞬间炸开,火星四溅,热浪滚滚,高温的灼烧感令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待爆炸过后,他一边往前冲一边用通知队长,“队长,地下仓库发现目标,请求支援。”

当他到达火炉跟前,看到被吊在空中的平头男被血糊得看不清脸,赤裸的上身全是血,黑色的裤子时不时往下滴血,他震惊不已,大叫:“先生,醒醒!”

被打得连眼睛都几乎无法睁开的平头男,声音嘶哑地请求:“快…快给我个痛快!”

“砰砰!”两枪,他把绑在平头男身上的铁链打断两根,跳上火炉,踩在边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撑着!救援很快就到!”

“不…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你…你快走!”他口齿里流出来的血掉进火炉里,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别说丧气话,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他死死地拽住缠在平头男身上的铁链,窜得老高的火焰灼烧着他脚上的靴子,身上的衣服,就连手套都沾了点点火星。

那人摇头:“我时间不多了,别管我…我只恨…不能…再帮…东哥…还有…奶奶!”

他虚弱得说活都是断断续续,血也越流越多,“阿炎…不孝…

拽着平头男的他只露出的一双眼睛突然瞪大,抓着他激动地大声说:“你是阿炎?你竟然是阿炎?你不能死…”

“快…走!这里…就快要…爆炸,咳咳…。”呛人的浓烟使他剧烈咳嗽,生命更加垂危。

“你的奶奶心脏不好,眼睛也瞎了,你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为了激起他的求生欲,他不得不说起他内心最深的眷念,“你要活着,活下去,才能见到她,听到没有!”

阿炎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拼尽力气扯出一丝笑。

“砰砰!”

被冲散的队伍重新聚集,将绑着阿炎身体的铁链一一打断,他抱着阿炎的身体从火炉台滚下来,令他口吐鲜血,眼看就要撑不住。

队员分别将他们二人扶起来,队长大吼一声:“走!”

“不好,出口都被封住了,怎么办?”队员a在烟雾迷蒙的楼房里发出询问。

他背着阿炎,借着电筒微弱的光努力寻找出路,他发现烟雾顺着某个方向飘散,“队长,前面有风,我们试试把它砸开。”

“没有工具,靠我们的枪根本穿不透墙。”领队也看到了出风口。

福朝阳朝四周看了看,隐约看到一个煤气罐,气喘吁吁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阿炎穿上,还把头盔戴在他头上,跑过去将煤气罐搬过来。

他们来没来得及点燃煤气罐。楼上突传来数声巨响,楼房猛地一震,头顶整个地板分崩离析,福朝阳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火光炸开,整栋楼都被肢解分离。

“阿炎!”

福朝阳面无表情,平静地讲完昨夜的经历,阿炎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另一个希望,可他的死亡也让这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直跌跌撞撞地在黑暗里行走。

突然他看了一个背影,一个熟悉又怀念的身影。

“冬子,是你吗?”

他追着那个身影,一直追,一直追…

终于那个身影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下停了下来,那棵树孤零零地站在漫天的黄沙里,扭曲的形状看上去特别像死不瞑目的野鬼,上面还挂着一根绳索,随着凄厉的风沙一晃一晃。

看得人头皮发麻。

“冬子,你告诉我,到底…”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根绳索离奇地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等你下了阴曹地府,当面问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嘛,福警官!”

耳边又是那个阴冷的声音。

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他再次陷入了黑暗。

周医生无法感同身受,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特地打扮的精致妆容也维持不住她的淑女风范,只觉得病房里的气压渐渐低迷,后背飕飕冒凉气,窗外夕阳的余晖打在福朝阳的脸上,半明半暗,像极了鬼故事里出没的妖魅,她本来还满怀欣喜地关心切切,这会荡然无存。

腾地一下从椅子弹起来,边往病房外退,边挤出最后一丝笑容。

“朝…朝阳哥,你别想…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丢下这话,她几乎是小跑出了病房,连撞到人都没停下脚步。

第十七章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你自己

傍晚时分,辛玥查完房,与同事交完班,准备开车回家,到了停车场才想起自己没开车来。

返回电梯时遇到了石娇,她刚换了新车,正新鲜得很,拉着辛玥上车,要送她回家。

石娇说:“今天真是惊险,一天之内你救了他两次,等他出院必须要好好谢谢你。”

辛玥笑笑,自我调侃:“不会到时候摆一桌鸿门宴吧!”

“他敢!”

辛玥单手撑着额,从车窗往外看去。

冬日的天黑得特别快,一路的霓虹灯和路灯让天上的星星都失去了光芒,每个人都奔赴在各自回家的路上,谁又能知道这条路,很多人是回不去了,很多人也等不到了。

闭上眼睛,她眼前浮现了傅宏臣那天心如死灰的神色。

他竟然真的不是李婆婆的孙子?如果不是,他会是谁?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出现在李婆婆家?

那么真正的阿炎当初到底犯了什么事导致他多年不敢回家,李婆婆见到福朝阳竟如此紧张。

但昨日看福朝阳对阿炎的态度,又不似有什么纠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辛玥看到马路对面一片老旧楼房群因市政工程完全把进自家小区的路给堵住,让石娇在前面路口放自己下来即可。

辛玥拿齐东西下车,对石娇挥挥手,看着她的车没入车流之后,才过了马路,慢慢往家走。

夜里的风很冷,辛玥下意识地把身上半敞开的大衣裹紧,缩着脖子避风,越往里走,吵得人头疼的机器砸地面的声音就越远。

四下虽黑洞洞的,但眼睛适应了黑夜,自然光反而能看得更远。不知道这段路种的是什么树种,已经是深冬,两旁的树还挺茂盛,即便是满月的月光也只能从树缝之间投下来,树枝被寒风吹得偶尔索索落下几片枯黄的落叶

辛玥挑这里下车,是因为这个点,这条捷径小路,行人没几个,适合她放空自己。

这两天工作实在太忙,突然到来的信息量也很大,大到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性。

“喵!”

正当她还想关联性,从黑暗里窜出一只野猫,吓得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躲闪。

猫这个高冷的物种,于她而言没有最怕,只有更怕。

就这么一躲,一退的动作,恰好就这么惊异地让她看到了一双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凌厉,狠毒,像毒蛇张口露出猩红的信子,显出致命的毒牙。

黑夜,幽静小路,单身女性,身后紧追不舍的杀手…就差一个血光四溅的犯罪现场。

辛玥边跑,边在包里掏手机,还没等她拿出手机求救,口鼻就被人从后面捂住,氟硝西泮浓烈的味道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经,让她的神识渐渐麻木,最后一切都变迷离不清。

昏迷之前,她听到阴寒的嗓音在耳边吹气:“女人,你不该坏我的好事。”

风过无痕,月亮无声地照着大地,树影随之摇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惊心的危险,远离居民区的深幽巷子里隐藏着一间平瓦房,在黑暗里掩盖罪恶的面目,昏暗的灯光阴冷地洒在几乎全密封的屋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玥悠悠转醒,确切来说她是被冻醒的,入眼的是一个简陋的平房,离她不远处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椅背上挂着她的背包,一个裹着棉袄的男人,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在椅子上坐下,他头顶瓦数不高的吊灯照得他地中海的脑袋发光发亮。

她的嘴巴被胶带封住,身子被绑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

刚要挣扎呼救时,她听到了有规律的敲门声,那地中海站起来去开门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这个男人的声音略显年长,“我不是让你看家,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那怎么成?大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地中海惩罚似地踹了那人一脚,却还是转身让人进来。

就是这一转身,让辛玥看到地中海脖子上那条大金链子,她要再想不起他们是谁,这么多年的书就算白读了。

她记得那个矮个男叫刀子。

刀子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盒啤酒,先给大金链打开一罐,随后给自己也开了一罐,猛灌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这鬼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大金链也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像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在最危险的地方寻找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刀子畏缩地朝四周看了看:“这儿真是够阴森的!”

说完正好朝辛玥看了一眼。发现辛玥已经醒来,眸色里惊喜之余又不免露了些担忧。

“大哥,她醒了!”

既然知道对方身份,辛玥抱着他们会知恩图报的念头,安静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两人。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大金链看着她,背光的他更加看不清脸上表情,“你保证不叫,我给你撕开。”

辛玥乖顺地点点头。

那个叫刀子的矮个男抢先抬手,动作相对温柔地撕下胶带,辛玥张嘴吸了一口带着陈腐味道的空气,胸口随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待辛玥缓过劲来,抬头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去杀人,让我俩看着你。”大金链晃着手里的啤酒瓶,仰头喝了一口,遮住了眼底唯一的清明。

“他为什么要杀人?你们又为什么要听命他?”

大金链并不回答,将啤酒瓶丢在地上,用脚碾成扁平状。转过脸,走到椅子上坐下。

刀子站在她身旁,没动,他脸上有纠结的神情。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而我们不想死!”

大金链又紧随补充了一句。

辛玥的心微微一颤。这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这个杀手竟然如此狂妄自信,完全不把警方放在眼里,竟然敢一次又一次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杀人。

福朝阳上次就被割管差点死掉,现在他会不会有危险,守在医院的警察能不能挡住他。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你自己。”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大金链不客气地泼冷水。

第十八章 想走曲线救国

辛玥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说了,你坏了他的计划,害他生平第一次失手,所以他要好好折磨你之后再杀了。”

说完这句话,刀子于心不忍地低下头去。

辛玥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手脚绑得太久好像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寂静的空气里流淌着死亡的气息,仿佛指引她这个白衣天使去往地狱的方向。

无法被救,那就只有自救!

“酒好喝吗?”

刀子和大金链均是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还…还行!”

刀子回答后,马上朝大金链看去,见他没有反应,又加了一句。

“你也要喝?”

“不用,你多喝点,对你的腹部贯穿伤受感染有帮助,喝得越多,感染得越快。”辛玥清冷地直击要害。

上次他被钢管贯穿,伤口极深,在eicu差点度不过危险期,现在即使已经出院,以她的经验,愈合情况不会这么快。

没错,她是故意的!

刀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你…你…我…怎么可能。我…我出院的时候,医…医生说了…我愈合情况很好。”

辛玥笑得很是柔和,浅浅的梨涡更显她一脸纯真可爱,反问:“也一定提醒过你,小心养护,饮食注意,当心感染吧!你敢说你乖乖听话了?”

刀子顿时又涨红了脸,这脸色自由切换得甚是有趣,辛玥心知很多病患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根本不拿生命当回事的人,更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

原本还悠哉喝酒的大金链察觉不对味,语气恶狠地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他防辣防酒防感染,一旦细菌病变,发生感染,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辛玥明眸皓齿笑得人畜无害。

刀子已经被吓得双脚发软,只差席地一跪。

“你他妈放屁!”

大金链把绑着辛玥的椅子,连人带椅一脚踹开,辛玥倒在地上,看着他不由分说半拖半拽地押着刀子坐下。

辛玥摔得浑身都痛,但是她在赌,赌一个自救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希望渺茫。

“你是不是感觉伤口有时痛痒难忍,还时不时会渗点血出来。”辛玥躺在地上,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问着,态度好得就像在医院里对待自己的病人。

刀子不自觉地点点头。出院以后他胡吃海喝,烟酒不断,医生的叮嘱早抛九霄云外去了,她不说还没觉得,一说起来,还真是感觉到很是不对劲。

“大…大哥,你快帮我拆开看看是不是出问题了!”刀子掀开衣服,让大金链看看。

为了确保万一,大金链虽然很是不情愿,但还是拿手机电筒准备去拆裹在他腹部的纱布,查看伤口。

“这里环境这么污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你把纱布拆了正好给细菌提供在体内繁衍,扩散的机会。”

大金链手一顿,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最后索性不拆了,将没喝完的酒塞在呆如木鸡的刀子手里。

“别听她的,医生都特么擅长把活的说成死的,多少鬼门关你都闯过来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刀子看到大金链眼底的安慰,又看了看手里的酒,一鼓作气地仰头猛喝。

“上次医院有个病患没有及时处理感染,截了一条腿,你兄弟如果不及时处理,只能腰斩!”

“噗!咳咳…”

辛玥不紧不慢地危言耸听,刀子刚喝进去的酒全部喷了出来,还呛得自己直咳嗽。

“你他妈的找死!”

大金链抓着辛玥的衣服,将她拽了起来,眼睛里的怒火放佛要将她活活烧死。

“砰!”

刀子不知怎么,从椅子上摔下来,大金链看着他抖抖索索地地数次想要从地上爬起都以失败告终,牙齿打战的声音隔着距离都能听见,眉头更是纠结在了一起。

快速走过去,从背后把他架起来,丢在椅子上,动作虽粗鲁,却还是小心地尽量不牵扯到他的伤口。

辛玥没有搭话,她静静地看着内心挣扎,踌躇不决,并把桌上的酒全部喝完的大金链,提出退让方案:“我帮你救他。”

刀子霍然抬头,眼睛里燃起希望之光。

“先把抗生素打上,把炎症消了,你再拆纱布检查伤口,或者我帮他重新缝合,都可以。”

“真的吗?”刀子马上站起来,那神情就好像挖到什么宝藏似的。

“那个什么抗生素在哪儿。”

“在我家,医药公司给了我一款抗生素新品种,临床效果非常好,几乎没有副作用,只要你去我家把急救箱带来,我保你没事。”

大金链转头看着她,眼前的女人看上去那么柔弱,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刚硬得如同一把利剑。

或许这就是人在生死存亡之际,所做出的本能反抗。

“别听她瞎扯八道,都是放屁!等那人来了,交接完毕,大哥带你上医院,我还就不信了,被破管子插一下能死人。”大金链坚决反对,他恶狠狠地瞪了辛玥。

毕竟是老江湖,如果一开始听到辛玥那番话大金链还有点担心,现在听到她的解决方案,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了。

这女人有心计,想走曲线救国这条路。

没门!

“你大可放心,我是一个人住,钥匙在我的包里,急救箱就在进屋上楼靠左边的书房,书架第三层。”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傅宏臣看到陌生人闯进家里能及时报警来救她。

“大哥,她说她一个人住,要不我快去快回,反正这里离…”刀子边说边起身要去开门。

话还没说完,大金链摁着刀子的脑门,推回原地。

刀子脚下没跟上,差点仰面倒下亲吻大地,幸亏大金链及时扶了他一把,只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越想越觉得害怕,拉着大金链的手恳求:“大哥,我从小就是长跑冠军,这来一回肯定耽误不了时间。”

大金链蹲下身子,冷笑:“刀子,你跟了我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小子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我让你今晚特么待在家里,你偏要来,来了你就哪儿都别想去。”

第十九章 背后有人!

刀子梗着脖子没吭气。

“你知道那人今天要杀的那人是谁,是警察,你去她家里拿药。到时候警察顺藤摸瓜,你小子等着这辈子把牢底坐穿。”

辛玥拼命压住心里的恐惧,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克制自己的情绪。

“刀子是吧,我真替你悲哀,跟了一个不顾兄弟死活的大哥,不知道你的其他兄弟,还有多少能跑能走的日子,也不知道他们又会是什么下场。”

“你懂个屁,我黑彪的名头远近闻名,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特么还吃奶,有什么资格开口。”

黑彪平生最在乎的兄弟义气,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好。

刀子与他对视了几秒之后,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干嚎起来:“大哥,我不想死,我还没老婆儿子,我还没跟你闯够江湖,我还没光宗耀祖…”

边嚎边抱着黑彪的水桶腰,顺便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衣服上。

黑彪被他突然来这么嚎倒是吓了一跳,还鼻涕眼泪一把糊,顿时嫌恶地死命推开他,呵斥:“闭嘴!大老爷们哭什么哭!再哭老子现在给你就地解决。”

“我怎么了我,我就是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我有错嘛我!”刀子哼哼唧唧地慢慢收了哭声,肩膀一抖一抖地还没抑制住怕死的心理。眼睛时而看看黑彪,时而看看辛玥,到底还是低下头了。

辛玥见此,下最后一剂猛药。

“名头再响,关键时刻还不是舍弃了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兄弟,说到底你才是最可怜的农夫,我和你救了一条冷血无情的毒蛇。”

“你给老子闭嘴。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黑彪终于忍无可忍地发飙,大声地反驳辛玥。

刀子突然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黑彪见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单手捂着受过伤的肚子,好像真的很不舒服,又吓了一跳。

“怎么了?”

“肚子,大哥,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刀子皱着眉拉住黑彪,掀开衣服让黑彪给他看看伤口。

黑彪闻言,举着手电,低头看他的肚子。

就在这时,明明疼得直叫唤的刀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狠狠劈向黑彪的后颈!

他身子一软,被刀子架住,将他安置在椅子上,然后从辛玥的包里摸到了钥匙。

事情出现了颠覆性的逆转,让辛玥震惊不已。

“我娘临终前告诉过我,人这一辈子,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良心,尤其是对你有恩的人,哪怕是用命换,都不能恩将仇报。”

昏暗灯照亮他半边脸,半明半暗,也许这就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最好诠释。

“但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刀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耷拉脑袋的黑彪,打开门,风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屋子,辛玥感到寒气可劲地往身体的每处角落窜流,冷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我大哥还有妻儿老小,你最好祈祷警察能赶在那个人回来之前到来,否则我就是死也会拉上你全家一起陪葬。”

在他即将关门之际,却残忍又威胁地提醒了一句。

随着‘嚓’地一声,落锁的声音响起,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辛玥此刻似乎明白了些,刀子一开始就想着帮她,先是假装相信她的话,借去拿药的名义帮她通知家人,可黑彪识破了她的诡计,强烈反对。逼得他不得不背叛黑彪,但又不敢保证能在那人回来之前让大家逃命,所以他也在赌,赌时间会站在正义的一方。

傅宏臣以高度警惕的状态趴在片漆黑寂静的屋子里隐秘角落,黑暗给了他最好的藏身之利。

“咔擦”一声,门就在这时开了,从外面透进来一丝光,本以为会听到熟悉声音的傅宏臣却听到了陌生人的惊呼,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的男人。

那人没有找到开灯的开关,便没有关门,让那一缕光给他照明。

紧接着就听见他摔倒,疼得直叫唤。

“操,什么鬼东西!”

那人踩到了傅宏臣设在玄关处的泥坑。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身形如鬼魅一般在黑暗中行走,他闻到了属于辛玥的味道,顺这个味道,他看到了那人猫着腰,扶着墙壁缓慢走进来屋子,就在他终于摸索到厨房开关之时,他显然身子一顿。

或许是因为常年处于不安的状态,即便傅宏臣再悄无声息,当危险临近之时,人的本能机警反应还是提醒了他。

背后有人!

身手敏捷的傅宏臣在电光火石间,直接重击他的胳膊,甚至还能听到他骨头脱臼的声音。

啊!”

这完全出乎刀子的意料之外,辛玥这个女人果然在撒谎,她家里有个武功高强的男人,但他没时间记恨上当这个细节,他条件反射地把辛玥的状况先爆出来,除了害怕自己会被他当贼给办了,更害怕耽搁太久,黑彪会有危险。

“你老婆被绑架,你再不去救她,就等着收尸。”

黑暗里,傅宏臣钳制刀子的动作没有丝毫放松,显然一点没信。

“是真的,是她让我来通知你去救她,还把家里的钥匙给我!”说着举起另一只手,钥匙叮铃当啷发出声响。

“如果不是她告诉我你们家钥匙,这么一大把钥匙,我怎么知道哪一把能开门。”

刀子急急地解释。

夜色越发沉淀,屋子里黑得仅剩那一丝光亮,门外有人穿着拖鞋,踢踏踢踏走动的声音,很快又远去。

“你他妈再不跟我走,大家都得死!”刀子突然拼尽力气大吼起来。

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般,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暴雨。把完好的一个人打碎,变成一滩血水融进了深潭之中。

一直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的傅宏臣,双眸微闪。左手一晃,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雪亮的小刀,那是刀子藏在身上的防身工具。他的声音低沉,冷漠又充满危险。

“你是谁?”

刀子心头又是一惊,下一瞬他感觉白脖子有轻微的刺痛,暗暗咽了咽口水。他痛得几乎晕厥,可这个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叫刀子,不久前受伤,是辛医生救了我。”

第二十章 谁会来照顾他?

短暂的沉默之后,傅宏臣收起小刀,却没有放开人,问:“地点!”

“我带路!”

“地点!”

傅宏臣重复一遍,扭着他的力道猛地加重,声音骤狠。

“朝平街凤里巷那片老平房,没有院子,门口就一铁门。”

刚说完,傅宏以同样的手法,快狠准地一掌落在他后颈神经上。

刀子眼睛一闭,昏厥过去。

五分钟后。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回归平静,书房里没有床垫的木板床上躺着被打晕的刀子。

刀子离开后,辛玥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些,她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只是觉得又困又累,身体疲乏得让她上下眼皮几乎要粘在一起,脑袋一下又一下地下坠。

但她不敢睡,只能时不时让被反绑的双手互掐,掐得她硬撑着不睡觉,等刀子回来。

“喔喔!”

也不知道那个杀手到底把自己带到哪里来,竟然还能听到鸡打鸣,也难怪刀子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哎哟,我的脖子!”

被刀子打晕的黑彪终于醒了,他皱着眉头,揉着脖子。

“刀子这个王八蛋竟然敢阴老子。”

他像想起什么,猛然朝辛玥看来,看到她还被绑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不知是死是活。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探她的鼻息,确认是否还活着。

“要确定人死了没有,探鼻息没用!”

突然出声的辛玥吓得黑彪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

辛玥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寒冰,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半边脸,看上去有那么一些惊悚。

他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什么看,要不是你,刀子怎可能背叛我。”

辛玥冷哼,“小人之心。”

黑彪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脸上的横肉把他衬得更凶恶。

“那你呢,你是医生,不救死扶伤,却耍阴!”

不为所动的辛玥淡淡地抛了句话。

“这要感谢你们给我演了一回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黑彪愣住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愧,垂下眼睫:“从我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预备自己有一天会横尸街头。”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最初认知,黑彪原本也是家庭幸福,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可后来父母离异,母亲忙于生计对他疏于管教,上了初中以后他再无心读书,并认识了社会上的小混混,最后走上了这条歧。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结婚生子。”

说到此处,借着灯光,辛玥看到了这个粗犷的男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柔情,古惑仔的爱情其实也很简单,两个人彼此相爱,生儿育女,像普通夫妻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

“五年前那次争夺战,很多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堂内核心人员也损了不少在警察手里。刀子的妈就是不幸死在了其他帮派的打手手里,那年我儿子刚满十岁,为了他们母子安全,我不得不将他们母子送走。”

有些事做过就无法反悔,有路错过就无法回头。黑社会的恶性斗争,不仅让许多无辜又年轻的生命定格在那一刻,也让无数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我死不足惜,但我老婆孩子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日子,我不希望再因为我连累到他们母子。”

他将手指插进没几根的毛发里,每一个词都说得那么苦痛,无奈,就差泪流满面。

辛玥念及黑彪出于对家人的保护,才不得不绑架她,也不再出言讽刺他,只是请求:“你不能私自放我,那你带我一起走,警察一定能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你根本不必害怕他…”

“是吗?”

一个人影悄然无息地到来,他穿着全黑的衣服,朦朦胧胧地被光圈包围!

辛玥认出他脚上那双艳红色骚包的运动鞋。

像毒蛇的眼睛,慢慢朝他们靠近。

黑彪眼底的情绪泄露了他的内心的惊惶,不自主地移动了脚步。

等他走近,辛玥才注意到此人这次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他那双带着讥诮神色的眼睛。

见辛玥完全不害怕他,杀手又是轻轻一笑:“黑彪,你做得很好,现在可以走了。”

闷在口罩里的声音听上去很冷,或者说压抑着他最后的耐心。

黑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你真的肯放过我!”

“当然,还有你的家人,我也绝不会动他们一根寒毛。”

辛玥心存一丝疑虑,刀子明明没有回来,为什么他会放过黑彪?这不正常,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

“不…”

辛玥出口一个字就被杀手狠狠钳住下巴,痛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尽力气用摇头的动作来挣扎。

黑彪不知道他会怎么折磨辛玥,他也无法阻止,最终只能慢慢转过身去,向门外走去。

“砰!”

沉闷的、近在咫尺的声音。

辛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黑彪踏出门的那一刻,杀手的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抬手举枪。

黑彪嘭然到地,一枪毙命,鲜血从他的后脑勺快速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带着恐怖的味道徐徐飘来。

辛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眼里却是悲愤地怒视杀手。

“啧啧,真是个心地善良的美人,被人当众羞辱,还不计前嫌地救了他两次,被人绑架,还为绑匪流眼泪。”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他到底为什么要杀福朝阳?

冰冷金属贴在她的脸上,指腹拭去她的泪水,好似怜惜地看着她:“既然你这么情深义重,那你就代替他去死吧。”

狞笑地将枪口塞进辛玥的嘴里。

“啪嗒”一声。

打开了保险盖,手指缓缓扣住扳机,一点点地准备蓄势待发。

辛玥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这一刻她脑海里回想起了许多美好的画面,童年的无忧无虑,学生时代的快乐趣事,出国留学时的种种际遇,实习之后的各种挑战。

还有她的家人,朋友。

甚至在一刻,她还想到了病还没治好的傅宏臣,自己死了之后,他该怎么办?谁会来照顾他?

李婆婆那里,又该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吓得她立即闭上眼

“咻!”

杀手的霍然撇开,她只看到一道极速寒光从杀手的身后射来。

“铿!”

一个暗器稳稳地扎在了墙壁上。

随即“咣当!”一声。

灯泡被砸裂,屋里瞬间灰暗了下来,外面的天被月光照得迷迷蒙蒙,屋里只有辛玥一个人急促的呼吸。

一阵拳风呼啸而来,同时辛玥只觉得有人抓住椅背把她往远离杀手的方向拖去。

“啪!”

但反应极快的杀手,反手一掌拍在椅背的另一边,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没有让这把椅子再移动半寸。

被两人争夺的椅子受力惨重,发出痛苦的挣扎声,辛玥感觉椅子渐渐离地,她的脚悬空吊着,感觉十分恐怖。

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这个人让她感到很安全,而且她感觉这个人很熟悉,是她认识的人。

“咯啪!”

承受不住两人这般强大武力的椅子终于宣告阵亡,被硬生生拆成了两半,连同绑在辛玥身上的绳子都一同扯断。

辛玥跌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他身上那股熟悉药水的味道让她立刻就认出来救她的是傅宏臣。

他相信了刀子的话,及时赶来救她,这让辛玥的充满了感动。

但同时也特别担心,傅宏臣的伤才刚刚好些,这么凶横地地跟人打斗,伤口很容易崩开。

接二连三地失败,让杀手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和谨慎,虎虎生风的拳头已经冒然又气势汹汹地紧追其后,直逼辛玥的后背心口位置。

辛玥并不知道自己频临死亡,她只感觉在傅宏臣的怀里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其中缘由,身子就像跳华尔兹一般旋转起来。

“噗!”

冷风一吹,带出了浓浓的血腥味。

辛玥被傅宏臣护着,杀手连她的衣服都没碰着,反倒是傅宏臣身体还没有复原,为了不让辛玥受伤,他自己却挨了这一下。

辛玥感觉脸上沾了热乎乎的液体,以她的经验,是傅宏臣肩胛骨受伤的位置瞬间崩开,血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辛玥感到搂着自己的那只手失去力气一般,身体下一秒也失去助力,往她身上倒,倒了一半,又强迫自己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辛玥内心被撼动,她没想到傅宏臣会在关键时刻舍身救自己,这一拳杀手一定用了狠劲,才能让从来没叫过一丝疼痛的他,疼到站都站不稳。

一时间脑子里充满了愤怒的情绪,挣脱傅宏臣的庇护,跳起来朝杀手张牙舞爪地胡乱拍打,她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又不会功夫,跳起来去揍人也是气到至极,逼到尽头。

没想过对方是个高手,只稍稍动动手指头就能像捏死蚂蚁一般把她捏死,逞强的后果就是,脖子在对方魔掌之中,而且越掐越紧,让她深刻体验了一把叫窒息的感觉。

求生欲强烈的辛玥果断地使出吃奶的力气去踹杀手的膝盖,医生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人体上找最直接,最痛的部位下手。

杀手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这个智商来完成攻击的动作,他越发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番羞辱,眼睛里的杀气更加强烈。

“我倒是小看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没关系,我会让你们都在奈何桥上团圆。”

辛玥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神思也渐渐抽离了身体。

“喀嚓”

随着一声木头破裂的声音传来,辛玥的脖子一松,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刚刚迷迷糊糊间,她看到傅宏臣抓起已经被扯成两半的残废椅子砸在杀手头上,瞬间四分五裂,砸得他头破血流。

杀手恼羞成怒,朝傅宏臣反攻。

然而傅宏臣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里藏着的尖锐木块狠狠地扎在进了他胸口,速度之快以毫秒计算。

明明四周一片昏黑,她却清晰地看到了傅宏臣脸色清寒,眸光幽深而凶狠,这种狠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参透的悲凉。

为什么?他总像一团迷雾,看不清,猜不透,也靠不近。

此时留在她脑海里的还是对他充满了深深的好奇。

随后她的耳边是警笛呼啸而来的声音,是拳脚相向恶斗的声音。

可最终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午后的阳光给小区西南朝向的房屋铺上了一层暖色,唯独辛玥家的密封得只能透过挡在阳台处床垫的缝隙洒那么零星半点光束进来。

辛玥已经回到自己安全温暖家中,此时正躺在床上翻滚,好像还沉浸在被绑架即将被杀的梦境中,睡得极不安稳。

“不要!”

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充满恐惧的双眼不安地左右环视。

浅灰色的墙面,木质的桌子,椅子,木质的架子上摆了三个相框,与床紧连的凸窗上小台灯,小书架与一排郁郁葱葱的小盆栽正在被阳光宠幸,她房间里木地板被照得反射出一层铮亮的光圈。

咦?她半夜跑去医院值班,按理遮光帘没有打开呀,怎么现在只剩下一层纱窗了?

又一想,会不会是傅宏臣?

马上又自我否定,他不会随便进自己的房间。

这一想不要紧,马上想起他替自己挡了一拳头,现在不会旧伤复发晕过去了吧。

光着脚急冲冲地除了房门,余光扫了一眼楼下。

光线不足,有点暗!

一丝疑虑快闪过。

书房整洁干净,照例叠着豆腐块被子,可是原本垫在木床上的床垫不见了,木床变木板床,床单不见了,被套也不见了,就连窗户的窗帘也不翼而飞。

这是遭贼了吗?

这年头,贼都这么饥不择食,连这些居家用品都要偷?

“傅宏臣!”

辛玥连跑带跳地下楼,也不知道墙上沾了个什么东西,摸上去好扎手,感到疼痛,她立刻缩了手。

“咻咻咻咻”

还没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只听见几声奇怪的响声从朝她飞来,黑乎乎的,纤细得跟针似的,正以肉眼都无法计算的光速直插她双眼。

吓得她立刻闭上眼睛,失去了反应。

闭眼的瞬间,一道奇怪的人影在她眼前闪过,揽住她纤细的腰做了一个高难度的三百六十度旋转,另一手轻松地截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暗器,最后在客厅的中央站定。

第二十二章 你干什么!

但,辛玥没有半点说感谢的心情。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这屋子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隔着数步之外,角落里一个人,双手抱头,像个劳改犯一样蹲在那里弱弱地求饶。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辛玥啊地一声扑到傅宏臣怀里,身子瑟瑟发抖,“傅宏臣,他来了!他来了…”

惊弓之鸟说的就是她!

“不是他!”

辛玥埋在他胸口的的脑袋慢慢抬起来,他的脸距离她的眼睛一尺不到的上方,外面的天色正是午后正好的日头,透过来的光线把他面容映得有些模糊,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眼眸漆黑而又锐利,一片沉静之下还隐藏了戾气,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温热的男人气息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喷在她脸上。

本来还在惊恐情绪中的辛玥陡然心跳加快,脸色发红,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又松开抱着他腰的手,深呼吸了一下:“他是谁?”

“小偷!”

傅宏臣解释,辛玥准备靠近的身子一下子退了回来。紧挨着傅宏臣一步都不肯再动。

哈?进贼了?她都穷成乞丐了,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还进来偷东西,她真想问问这个小偷脑袋是不是瓦特了。

傅宏臣被辛玥又搂又抱,又嫌弃,也不恼。只是深邃的目光把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眸色倏然一暗,射向跪在地上的小偷。

她还没从这翻转的剧情里出来,就听傅宏臣低沉地命令:“过来!”

那个小偷不敢违令,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继续蹲着,辛玥这才看清他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也不敢叫疼,大概是惧怕傅宏臣的拳头,只能忍着。

“说!”

语气不善,只一个字,已让辛玥心里打了突,总觉得这个小偷凶多吉少。

“好汉饶命,小的真的只是路过,冲撞了您和夫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还啪啪地给已经肿得老高的脸招呼。

“说!”

傅宏臣上前了一步,吓得他倒退几步,躲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我说,我说!”

辛玥才知道这个小偷是杀手派来的眼线,她被掐晕之后,傅宏臣没了绊子,打得更凶狠,把那些震碎的木块全部招呼在杀手的身上,但这个杀手的功夫也并不是盖的,尽管只有被胖揍的份,也全力保护自己要害部位不受致命打击。

但警察闯入之前,傅宏臣带着辛玥撤离得干净利落,只留下黑彪那具已经死透的尸体,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杀手给警方。

“我是在垃圾回收站的后巷子看到他的,浑身被人插得跟刺猬似的,血淋淋的。”

说到这里,辛玥下意识地看向傅宏臣,他却一脸平静,似乎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顺着目光往下走,来到他那双宽厚的手,他的指节修长,掌温如同火炉,一度让她以为他高烧未退,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正常的温度。

就是这样一双手与他稚嫩的的脸完全不符,手上的茧子厚得她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拉去做了几年苦力,摸上去非常粗粝膈手,虎口还有好几道陈旧破裂的裂开口子,一看就是经常使用某种道具所致。

可听到他竟出手这么狠毒,致命之时,她忍不住对这双手多了一分敬畏,敬重他武功高强,畏惧他的杀伤力和破坏力。同时也替那群被揍的人和福朝阳暗暗捏了把汗。

大概是感觉到了辛玥太过专注的目光,傅宏臣垂眼朝她看来,辛玥一接触到他的眼睛,立马转开视线。

傅宏臣侧目看着她,一夜惊魂,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浓重的黑眼圈显示她经历了多疲劳的忙碌,但眼睛里的眸光依旧亮得如同烈阳高照,驱赶了他内心本是一片黑暗,毫无生机可言的天地。

“我好心救他,他却给我下毒药,威胁我必须来您这里探探情况。我说的句句属实,求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傅宏臣收回目光,朝小偷勾了勾手指,小偷赶忙爬了过去,刚爬到他脚边,被傅宏臣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他下巴,把他整个人踹翻,跟车轱辘一样,滚了一圈。

“你干什么!”

辛玥也被他这突如其来地动武吓了一跳,医生的本能反应就是要去看被踹得捂着嘴躺在地上完全起不来的小偷。

“杀了他!”

傅宏臣拉住同情心泛滥的辛玥,不准她靠近,阴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飘在这个昏暗的房子里。

小偷挣扎地爬起来,重新跪好,拼命地磕头,要不是地上铺了泥土,一定能听到砰砰的磕头声,鲜血从他捂着嘴巴的指缝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看上去怵目惊心。

“你敢!”

辛玥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傅宏臣的手,拦在小偷面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犯了法,自有法律来惩罚他,况且我是个医生,我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目前杀人,办不到,你要杀他,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傅宏臣眉头不可察地一跳,冷眸一挑,冷冷地反驳:“像他这种软骨头,不是汉奸就是走狗,没资格活着!”

说着要推开辛玥。

辛玥气得上手奋力猛推开他,没轻没重的手劲正好打在他崩开的伤口,傅宏臣本能地退了一步。

“你不问青红皂白动用私刑,现在还要杀了他,你跟那个视人命为草菅的杀手又有什么区别!”

傅宏臣一言不发,静默地看着暴跳如雷的辛玥,浑身上下给辛玥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使得她更像无理取闹,泼妇骂街。

气得她眼泪哗哗往下流,最后抬手擦掉眼泪,不顾脚下泥土陷进重重,光着脚跑上楼。

“咣当”一声巨响。

把傅宏臣和小偷单独晾在了客厅里。

傅宏臣站在原地,目光深幽地盯着小偷,朝他走过去,小偷惊慌地步步后退,却还是没能逃出魔掌。

“把手放开!”

第二十三章 外焦里嫩

吐气幽兰,听在耳朵里更像来自地狱的催命符,小偷抖抖索索地放下手,嘴里的鲜血马上清晰可见,是太害怕,也是太疼,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强大求生欲强烈地反应在他的眼神里。

傅宏臣扶着他满是鲜血的下巴,用力一提,只听骨骼链接的声音清脆响过,小偷被踢到脱臼的下巴恢复原状。

“都谢要命,都谢要命。”

一张口掉下几颗牙来,口齿不清地磕头谢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心求死。

傅宏臣将手上的血擦在他衣服上,淡淡地说:“给你两条路。”

小偷心中一喜,但喜还没展开……

“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去警察局自首,顺便戴罪立功。”

小偷面露犹豫,“那…第…第二条路呢?”

傅宏臣站起来,故作闲暇地活动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言不发,只是目光紧锁着小偷,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身体,似乎在思考从哪个地方下手最方便。

“我…我这…就…就去…自…自首…”

小偷不敢再迟疑,连滚带爬地要朝门口跑,爬了几步停住,半天不敢下手,更不敢下脚。

在屋子里搜寻了半天,总算看到餐桌旁有一扇窗户,用百叶帘挡住,他吞了吞了口水,小心翼翼地靠着边挪动脚步,战战兢兢地攀着窗户往下爬。

“嘿,干什么的!”

才爬出去,小偷就被巡逻保安抓住。

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和被围捕的声音。

屋子重归宁静的时候,傅宏臣眉头才轻轻地蹙了一下,身体晃了晃,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已经流血的伤口,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扭头望向通往楼上房间的方向,眸色里升起一丝丝担忧,更多还是愧色。

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来,蹲下身子,重新整理被搅乱的伪装布置。

回房冷静的辛玥还没来得及冷静,母亲就打来电话,赶紧收收情绪,“妈妈,您怎么没睡午觉啊?”

“老人家哪有那么多觉可睡,妈这不是想你了嘛!最近工作忙不忙呀?听小航说你最后实习的科室是急诊室,怎么样?还适应吗?”

“当然,我们主任前两天还夸我临危不惧。”辛玥得意地炫耀自己。

“那就好,听你大姨说前几天你们那里发生大爆炸,出动了好多警察,消防。”

“听她说你们医院还大轰动了,你没事吧,如果有什么危险都躲着点,听见没?”

母亲很担心地嘱咐,纵然她知道救人是女儿的职责,但凡有危险的事,她都不希望女儿去做。

“瞧你这话说的,女儿是医生,无论是谁都要救,就像你班里的学生,好学生坏学生你不都是要教。”

父亲比较中肯,并不赞同母亲的理论,两人又来了一小段斗嘴。

辛玥笑了,“妈,我爸最近的血压怎么样?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有的,有的!”父亲的声音抢着传来。

“那就好,等我放假了再回去看你们。”

“你过年会回来吗?”

母亲期盼的声音让辛玥有些为难。

“妈,这个我没法答复您,不过我答应您,一定尽量申请假期,好不好?”

过年的假期是最难请的,尤其是急诊室,她又是实习生,怎么敢提休假,只是不想让母亲失望。

“没事,你来不了,我和你爸去看你也是一样的。”

母亲安慰她。

母女俩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直到手机提示没电,才挂了电话。

辛玥脸上的笑容已经跨下来,握着手机,立在桌子前,斜阳把房间里的影子都拉得倾斜,此时的辛玥跟书架上相框里笑得开怀的她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相框里的被自己搂着父母,往事突然就涌上了心头,那是她大学毕业,父母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时拍的照片,同年她考上研究生,并幸运地留在了现在实习的医院里边读研边实习。

学校离医院实在太远,她每天都要穿越大半个城市往返医院和学校,这样的舟车劳顿让她不仅没法专心读书,工作的时候偶尔还会出错,她的导师和领导都对她提出了严重的警告。

得知她糟糕状况的父母,从江州赶来,跑了南都不知道多少个楼盘,才选定了现在这个成熟的小区,房子虽然又老又旧,还没有电梯,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还是比从学校去医院要近得多,瞒着她交了定金,付了首付。

那是老两口攒了半辈子的养老金,就这样给她在南都安了个家。

当母亲把钥匙交给她时,曾语重心长地说:“累了倦了,回到家里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只要有家,什么都不要怕!”

读研期间收入有限,每个月要拿出一半以上来还房贷。为了不让她有经济负担还经常贴补她,而老两口却省吃俭用,逢年过节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

正因为来得不容易,她在拿到房子之后,花了很多心思在装修设计上,看到房子一点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家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房子装修好之后,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每天再苦再累,只要回到温馨的小家,坐在满眼绿色的阳台上,荡着秋千,眺望远方,身上的疲惫即刻消了大半。

等会,她刚刚下楼的时候,好像哪里不对劲,好好的屋子他是怎么装暗器的?

他不会把自己的家给拆了吧?

被这一念头吓到的辛玥不敢怠慢,拉开门冲出房门。顺着楼梯下楼,她仔细回想自己刚刚摸到刺痛感的地方,终于在接近楼梯尾部的墙壁上看到与墙壁颜色临近,干瘪的仙人掌,中间被挖空,被挖空的位置安放了机关触发器,这样一来手掌不但能触发机关,还能被扎得嗷嗷嗷叫,暗器射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时间去躲避。

哇,好毒的设计!简直杀人于无形!

关键是这种暗器居然安在了自己家,太可怕了!

然而当她走到楼下客厅时,整个人如被雷劈一般,外焦里嫩。

不,是外也焦来,里也焦。

第二十四章 这货是鲁班传人?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让她崩溃了,崩溃到她找不到能用的言语来叙述,崩溃到她把自己掐得眼泪直流都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谁让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这个屋子要是被打劫了,她还能理解,可是谁来解释一下满屋子被摧残的都是她精心栽培的长寿花,墨兰花,栀子花等等绿色植物,她引以为傲的绿色森林,现在变成了杂草一堆。

她心疼不已,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残草烂花,发现地上的泥土都是花盆里的营养土,混了些土沙和棉絮,从客厅一直延伸到玄关。

原本客厅的电视墙只剩电视,摆放沙发的位置空了,茶桌也没了。转动脑袋在墙上找到了被大卸八块的沙发布,与她最钟爱的遮光布一起挡住和墙壁颜色不同的地方,沙发的内胆已经成了脚下泥土的陪衬品。

更要命的是阳台被从床上抬下来的床垫挡住,只是床垫上贴了不同颜色的木条,这些木条还挖了洞,似乎要方便探出去偷窥,为了固定它,她看到床垫两端被木板死死地钉在墙面上,那固定的木板,竟然就是从电视墙上,她放书和摆设的木架子拆下来的。

这样一来把开阔的视野都挡在外面。

难怪她感觉楼下很暗,没光线。

原本景色优美,休闲娱乐并存的阳台空荡荡,她最心爱的秋千椅也不见了踪影。

辛玥呼吸困难,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需要两颗速效救心丸。

“傅宏臣!”

尾音还有一丝在嘴里,他人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窜出来,吓了辛玥好大一跳,但她没心思惊吓,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房子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她只是去值了个班,被人绑了一晚上,家里就变成这幅鬼样子,让她知道是哪个龟毛王八蛋,这个人死期到了!

“我!”

傅宏臣的坦然成功把辛玥体内的洪荒之力瞬间爆发,指着他的手指都是抖,气得发抖。

然,正眼打量他时,又说不出话来,这什么装扮?

他脸上涂得花五花六的,身上披着用几乎一样颜色的布条做的衣服,脏得跟抹布一样。

等等,这衣服花纹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抓起他身上的布条,阴沉地问:“傅宏臣,你身上的这个破衣服是不是用我的床单,被套和窗帘做的?”

“嗯!”

辛玥气极反笑:“嗯?呵呵,你还应得这么轻巧爽快。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能失了对人最起码的尊重吧!”

傅宏臣挑眉,似乎不赞成她的话。

“我没有!”

“你没有,你还把我的房子变成这样,这就是你尊重人的方式?”

傅宏臣沉默不语,转身似乎要走,但辛玥哪肯轻易放过他,光着的脚要去抓他,脚底立马一疼,疼得她又蹲了下来。

“嘶!”

脚底被一小块瓦砾片割了一道小血口子,仔细一看是她心爱的花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这些土堆果然找到了密密麻麻的花盆碎片。

这是得从多高的地方摔下去才能摔成这种可以铺满地面的碎片。

“开灯!”

她倒要看看这房子他到底能造成什么样?

傅宏臣不动,辛玥噌地一下站起来。

“我叫你开灯,听到没有!”

傅宏臣走到客厅放电视的那面墙,在墙上摸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只听类似机关的声音在头顶想起来,她马上抬头。

天花板原本漂亮的创意灯饰被拆得渣都不剩,错乱复杂地绑着绳索,随着齿轮的转动,更奇迹的是挡住阳台视野的床垫竟然像卷帘一样,朝两边分开,外面的光线欢快地蹦蹦跳跳跑进了屋子里来。

昏暗的房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辛玥简直看呆了。

外面阳光无限好,还能听见几声楼下保安巡逻车的响铃声,甚至连风声都能听得清楚。把屋里的一片古怪的布置展露无遗。

“你不要告诉我,你把我的灯拆了,做成这种机关,拿装饰灯用的棍子做了机关暗器。”

这货是鲁班传人吗?机关一个接一个。

“是!”

认得这么干脆,还一脸大义凛然,好像是她冤枉了好人,让他平白无故受了委屈。

最后一丝游离的理智即将远去,她咬着牙,嘶声:“我给你一分钟,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就给我从那儿…”

她伸手指门,她有史以来最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一次,。

“警戒!”

惜字如金的傅宏臣并没有给辛玥满意的答案。

“为什么警戒?”

“有敌人!”

“你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有被害妄想症!现在是和平年代,哪来的什劳子敌人。再说了,就算真有敌人,就你这凡身肉体,打得过人家导弹核武器?还没等你近身,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说到此处的傅宏臣露出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辛玥愣了两秒,才想到自己不就是在大街上被人绑走,还让人大白天摸进家里搞侦探活动,不自知。

要不是傅宏臣,自己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这话的确说得过头了,她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河东狮吼却是丝毫不弱的,“就算你要警戒,用得着把我的家搞成这样吗?你知不知道现在装修一套房子多贵?这些家具我花了多少多少心思来搭配?你知不知道这套房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一句警戒就可以这么毁了吗?”

安静。

如针扎一般的安静。

“你说话啊!”

辛玥对天发誓,这真是她这辈子最烦沉默是金这四个大字的时候。

不行,这个闲事她不能再管,反正他不是真正的阿炎,自己也没必要一直照顾他,什么失忆不失忆,什么创伤性后遗症,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嘛?

再说他的伤也好了六七成,孤男寡女再住一起也不合适,趁早让他离开。

傅宏看着怒气冲天的辛玥,伸手从衣服里重新拿出上次被辛玥还回来的金条,递了过去。

辛玥看着他手里的金条,气更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挥过去,抓过他胸前的衣服怒吼:“你以为一根破金条就能让事情过去嘛。”

第二十五章 创造新的惊吓记录

金条被辛玥拍进泥土,傅宏臣推开她,连忙蹲下身子去捡金条。

辛玥被推倒,摔在泥土里,埋在泥土中的机关啪的一声被按下。

“唰”地一声,从头顶砸下一根削得尖锐木柱子,像火箭一样直冲辛玥而去,辛玥瞪大眼睛,发出尖叫。

“啊!”

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恍惚意识里她感觉有人扑过来,将她护住,一声闷哼在耳际响起,炙热的气息夹杂了点血腥味,只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又快速离开。

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着摇了两下,还轻轻拍了拍了脸,最后她的人中一阵痛,被掐狠的刺激让她醒来,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傅宏臣那双漆黑发亮的双眸,眸色里担忧和歉意也毫不掩饰,倒是让辛玥心头荡过一层波澜。

可等她再回过神,看到自己屋里的一切,血气又再次涌上脑门。把刚刚那一点点波澜冲得一干二净,猛地推开他,大吼:“你少碰我!”

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傅宏臣你这个混蛋,你还我房子。”

竟然就这样毁得面目全非,毁得她痛心不已。

傅宏臣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像耍赖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大哭大喊,数次抬手都最终放下。

“对不起!”

可辛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没听到这句诚恳的道歉,并且越想越气愤,扑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衣服怒视数秒,满脸泪水的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冷血无情,狼心狗肺!我救猪救狗都好歹能吃,能看家护院,你呢!不仅给我到处惹麻烦,还把我家拆了,到处装暗器!你怎么不把自己拆了,给自己绑个炸弹!”

说罢对傅宏臣发了狠地又捶又打,嘴里还不停地骂人。

傅宏臣面无表情地让她尽情发泄。

正骂得起劲,打得过瘾的辛玥感觉手上湿湿的,有新鲜血液的味道,她没有受伤,哪里来的血?

辛玥一抬头,发觉他的额头有极细的汗珠,顺着侧脸缓缓滑入脖子里。

他受伤了!还强忍着疼挨她揍。

粗暴地撕开他的衣服,肩胛骨鲜血淋漓的伤口瞬间刺激了她的所有感官。

理智上线,她总算冷静了一点,“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眉头皱得紧。肩胛骨的伤口已经崩开,血正缓缓往外流,她想起他替自己挡了一拳,又被那个木头暗器撞了一下,这下伤上加伤,又成了重伤病患。

“你没事就行!”

心被猛抽了一下。

要赶走他的念头瞬间被抛得九霄云外,什么小偷,什么房子大改造也不及眼前他的伤来得重要。

“走,上楼!”

扶着他回到书房,拿出急救箱,一边准备东西,一边说:“把衣服脱了。”

傅宏臣依言,缓缓脱去身上的衣服,辛玥蹲在他面前,手法纯熟地给伤口止血,缝合,上药,最后包扎。

包扎的时候,再次看见傅宏臣光溜溜的上身,无数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伤遍布整个背部。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瞧见,辛玥还是猛地被震撼了一下。

手不经意地触摸到他背后那些伤疤,感受到疤痕很多都没有经过好好地缝合,即使已经愈合,辛玥也能判断出当时受伤时那些伤口有多深,有多疼,血流得有多凶。

住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自己的事情,就连她锲而不舍地追问,他都不肯透露半个字,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多么惨烈的事情,遭受了多少的苦痛才能让自己伤痕累累,性情冷漠又无情,嘴里还都是正常人都无法理解的奇特逻辑。

为了方便包扎,辛玥不能蹲着,只能弯下半个腰来,俯身给傅宏臣包扎的时候,额前的发丝时不时落下一撮来挡住她的视线,撩了两次不成功,任由头发调皮地在眼前晃来晃去。

傅宏臣垂眼,视线停在那撮来回跳舞,还时不时划过他脸颊的头发,柔软的触感令他情不自禁地伸手。

当他轻轻拂开那撮俏皮的发束,正打结的芊芊玉手霎时一抖,指腹与肌肤之间细痒地触碰皆是让彼此为之一怔。

他在做什么?知错了,讨好我?

辛玥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傅宏臣眼底异样情绪已经隐去,淡漠又坦荡地与之对视。

额前的发丝随风飘散,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芦苇荡里玩耍嬉闹,郁郁葱葱的芦苇随风摇曳,花絮纷飞,好一幅蒹葭秋雪的美景,令人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去捕捉那样的美好。

最后还是辛玥定力不够,自动投降。

直起身子。

“小偷呢?”

辛玥没听到楼下有动静,怕他真的犯错。

“走了!”

傅宏臣默默地穿上衣服,答。

辛玥虽然不太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小偷,但也觉得傅宏臣没有必要骗她,“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宏臣抬眸看了她一眼。

“好歹我们也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这又是我家,我总归有权利知道真正原因吧!”

她始终不相信傅宏臣刚刚简单的警戒二字就是理由。

“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

没让他缺衣缺粮,就差把他当祖宗伺候,他还不习惯什么。

“一切!”

于是辛玥听到了又一个天方夜谭的理由,长期隐藏在暗处的他对这样全透明的生活环境,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外界让他极度不适应,他想方设法地改变这个环境。

辛玥边听,边左看右看,在找能够扶住的支撑物,她怕自己会昏厥过去。

为什么他每次都能给自己创造新的惊吓记录?

算了,看在他不顾自身安危,舍命救她于虎口的份上,她还是不要再深究房子的事情。

见他又穿起那件破烂衣服,走过去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这衣服又旧又脏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我不想你再来一次伤口感染。”

傅宏臣手顿住,默默照做。

走到房门口,她又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傅宏臣!”

夕阳西下,余晖映照着她纤弱的背影,黑眸转动,望向窗外的天空。

“还有半年我就要毕业,对于我来说这段时间尤为重要,所以我希望今天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否则我会变成从犯,犯包庇罪。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梦想都会毁于一旦。算我求你,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别毁了我的人生,行吗?”

软糯带了点哭音的祈求让傅宏臣生硬的声音多了些许温顺。

“好!”

辛玥握紧拳头,强忍自己的情绪波动。

“还有,我的卧室不准动,其他的你随意!”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放我出去!”

第二十六章 你就不能换个姿势

刚放松下来的心又因这声吼声提到了嗓子眼,迅速朝傅宏臣投去询问的目光。

换好衣服的傅宏臣,淡淡地道:“给你报信的人!”

哈?

跑到卫生间一看,欣慰之余又傻了。

欣慰的是卫生间原封未动,傻的是刀子竟然在还她家。

“枉我这么相信你!你他妈的阴我。”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把你关起来!”

她真是比窦娥还冤,她哪里知道傅宏臣会把他关家里,软禁起来。她以为他们兵分两路,刀子去报警,傅宏臣来救她。

扭头看跟在后头的傅宏臣,眉头微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以傅宏臣的做派,刀子的状况比小偷好太多了,至少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可见傅宏臣对他没动过手。

既然没动手,干嘛要软禁他呢?而且从她醒来到现在一点声都没发出来过,这不正常啊。

“什么误会,我给他报信,他先是不信,一把卸了我的胳膊,我把你的钥匙拿出来,他信了,非要我说地址,我说完就把我打晕。害我一直昏睡到现在才醒。”

这得下多狠的手才能把人敲晕,昏睡到现在。

傅宏臣冷眸一抬,没搭理刀子。

原来他想得更仔细,做得更谨慎。

辛玥佩服地看了傅宏臣一眼。

突然刀子想起什么,看着辛玥:“你是不是让警察把我大哥抓起来,怕我出去报复你,所以关着我。”

辛玥发现掌握的秘密太多是件麻烦事,黑彪的死她到底要怎么跟刀子解释,这一切的起源是因为她。

“他…他…”

没等辛玥组织好语言,刀子已经拎着她的衣襟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你说…”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整,已经被反应超灵敏的傅宏臣一掌握住,轻巧地那么一甩,他就跟件破衣服飘离辛玥的身边。

“不想用嘴过日子,你就老实点。”

辛玥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嗯…整个一惊悚片。

刀子哪里受他威胁,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就打。

“你们不要打了,黑彪他死了!”

她怕刀子再出言不逊把傅宏臣给惹恼了,更担心傅宏臣伤口刚包扎好,剧烈运动会让伤口不易愈合。脱口而出,甚至连前后铺垫都没有,直接把刀子轰得当场呆住。

刀子不挣扎了,傅宏臣放开他,却站在辛玥身侧,保持警惕。

他呆了几秒才喃喃地开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刀子软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表情哀伤至极。

“我就不该心软去救你,我就不该不听大哥的话,如果我不去找你们,我大哥就不会死。”

黑彪当日受了上头的命令去替杀手看着辛玥,刀子无意间听到了这件事,他试图跟着黑彪一起去,但黑彪不同意,让他看家,但刀子总觉得这么做不地道,还是暗中跟了过去,并买了酒,想借机把黑彪灌醉,再偷偷放走辛玥,可没曾想酒还没买好,黑彪就警觉了,使得他不得不改变计划,这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出戏。

辛玥心软,靠近他,柔声安慰:“节哀顺变,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要好好活下去。”

“斩草除根,他活不了。”

辛玥觉得脊背凉飕飕的,这大实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瘆得慌。

刀子不可置信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低下头不肯面对现实,“就是我害的,我不该非报恩不可!”

“与其自责,不如找到罪魁祸首,让他血债血偿。”

“你闭嘴!”

辛玥急了,哪有人这么火上浇油的,也不怕把引火烧身。

“刀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尽快告诉警察,让警察尽快抓到这个杀手。”

这个祸害这么顽强,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傅宏臣,刀子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如果愿意配合警方,早点抓住杀手,大家都安生了。

“不,我不去,他会杀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刀子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推开辛玥,要冲出去。

傅宏臣已经将身子倚住一边门框,脚一抬,踩住另边门框正中央。冷眉寒眸地紧紧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孬种!就是有你们这种软骨头中国才会沦落到被日本鬼子随意践踏,让无数无辜老百姓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让我们的亲人被那些畜生随意凌辱,虐杀。”

他一向冷酷表情变成痛恨,痛恨得使他连脚步都变得沉重,艰难,缓慢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强忍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眸色里的光如同一把把利刃悲怒地扎进刀子的身上。如果他的眸光真的能杀人,恐怕刀子早就万箭穿心而亡。

“你连杀兄仇人都不敢面对,甘愿让他逍遥法外,让他继续为虎作伥,你比汉奸,走狗更可恨。”

又来了。

辛玥扶额地叹息;这货又陷入自己的臆想里了,这是发病的前奏。从他第一天来到自己家发过一次病之后,都挺正常,她以为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今天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刀子更是一脸莫名其妙,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特么有病。”

为了逃命,发狠地朝傅宏臣频频出手,都是些野路子的打架套路,跟傅宏臣相比,根本就是三脚猫功夫,三两下就被他打趴下。

确切来说是被傅宏臣摁在卫生间墙面上,疼得直叫唤。

“你他妈又来这招,你就不能换个姿势!”

因傅宏臣压倒势反制,两个几乎零空间地面贴面。

这种姿势旁人看着还真挺暧昧的。

明明是件不该笑的事情,为什么她这么想笑呢,要怪只能怪傅宏臣这家伙个太高,说他俩最萌身高差一点都不夸张。

傅宏臣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将刀子拽出卫生间,一路拖到客厅,等辛玥追过去,就看到傅宏臣拽着他的领子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

电视剧刚好播到最残忍,最让人心痛万分的剧情;漫天的血色,死状凄惨的老老少少,被烧得只剩乌黑架子的房屋,夹杂着浓浓血腥味的阴冷之风吹得人心都是疼的。

那种无力挽救的痛苦令随后赶到的部队上下都流露出悲痛和仇恨的神色。

辛玥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她看到傅宏臣目光忽然变得呆滞,嘴唇颤抖得发不出一个音节,拽着刀子的手像失去了力气一样。

刀子趁机逃离他的魔掌,抬脚就要跑。

“别动!”辛玥怕他一脚下去踩到机关,高声阻止,看了一眼还沉浸剧情里的傅宏臣,放低了声音。

“有机关。”

刀子立马乖顺地待在原地,心惊肉跳地看着傅宏臣。

第二十七章 记忆有些混乱

只见他的眼里却是与电视剧里演员的神色是一致的,都是恨不得立刻千刀万剐了这群畜生。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马虎大意,就不会让他们发现指挥部,村里的老百姓就不会遭此劫难,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还活着…”

傅宏臣痛苦的自责,几乎与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如出一辙,都是那么地痛不欲生。

简直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辛玥心里直嘀咕;这货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可她也不敢上前去劝,这个时候只能让他发泄,如果与之背道而行,恐怕会把他刺激得更狠。

“我们为了给自己的亲人报仇,给被枉杀的老百姓报仇,我们牺牲了多少战士,流了多少血,你却如此贪生怕死,你真是枉为中国人。”

上一秒还在深刻痛苦自责的傅宏臣,这一秒就变了脸,双眼泛出凶光,杀气腾腾的,辛玥吓傻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连对杀手和小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眼神出现。

他沉默寡言,今天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一大段,一大段的句子,辛玥真的害怕了,尤其是他拳头那么厉害,那个小偷一脚就给踢得满口鲜血。

万一真的发起狠来,刀子的小命就没了。

她顶着可能被他当同罪论处的风险,脚步打颤地走过去,安抚他:“你别生气,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黑彪的死,你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我想刀子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你说对吧。”说罢还踢了发呆的刀子。

刀子本来就被傅宏臣眼中的杀气吓得差点尿裤子,对他这番奇葩言论更是惊呆了,被辛玥踢了一脚,马上附和:“是,是!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傅宏臣没搭话,一直盯着电视屏幕。

辛玥趁机把刀子拽过来,往门口一推。

“啪!”

一声巨响把两人吓了好大一跳,刀子紧闭双眼,不敢动了,身子抖得秋日落叶一样,辛玥大胆点,看向傅宏臣。

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正在手撕鬼子,而他正在手撕,不,是手砍木头,手里那根木桩子一样的暗器,有大腿那么粗,却被他轻轻松松断成了数截。

看得辛玥眼都直了。

这要是一下砍在人体哪个部位,不死也废了呀!

电视机里的蓝光映在傅宏臣的脸上,像极了地狱里来索命的怨鬼,别说刀子害怕,就连辛玥都感觉后背直冒凉气,舌头都不撸不利索了。

“你记住中国男人一个人是一条龙,一群中国人是一群狼,随时能将敌人撕碎的狼,而绝不是他们日本人眼里的东亚病夫,一群没有血性的软虫!”

“是!我…我记住了。”

“你走吧!”

随着片尾曲的响起,傅宏臣丢掉手里的木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并关上门。

刀子不相信地看看他,又看看辛玥,似乎在向她要肯定的答案。

“你…你还不快走!”

刀子脚底抹油地跑了,辛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门口的冷风一吹,冻得她一个激灵,看了看四周,踮起脚尖把门关上,又上楼去敲书房的门

“傅宏臣,你…没事吧!”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今天把他刺激得发病了,这时候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不管不顾地就胡说八道。

书房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辛玥怕他搞自闭搞出更大的毛病出来,还想安慰几句。

可放在卧室的手机再次聒噪地大闹,令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计划。

“喂!”

语气超凶,超不耐烦。

对方静了两秒,然后例行公事地自报家门:“我这里是新城派出所,你是李桂兰婆婆的家属吗?”

李桂兰?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李婆婆的名字,连忙对着手机点头,“是,是!我认识她!”

“麻烦你现在到派出所来,接老人家回家。”

辛玥不敢怠慢,马上了换了衣服,边换衣服边犹豫要不要叫傅宏臣一起去,李婆婆肯定是想见的是孙子。

可他受伤了,还是别随意走动。

“李婆婆那儿有事,我要去一趟!”

出门前,辛玥对傅宏臣说,可房门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带着担心,叹气离去。

一路脑子被今天的事情塞满,最后定格在傅宏臣最后的反常上,闪过无数个设想,最终还是没有定论。

到了派出所,一头扎进派出所,对民警说明来意,接待她的民警误以为她是李婆婆的孙女,劈头盖脸一顿教育。

“老人家眼睛有问题,你做孙女的,怎么能让她独自出门,还买这么多东西?要不是我们同事发现得早,老人家出了意外怎么办?”

辛玥顺着民警指的方向,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各式蔬菜,有鱼有肉。这么丰盛的菜色,不用想,定然是给阿炎准备的。

再看李婆婆,老人家爱干净,头发和衣服永远都干净整洁,现在满头银发乱得不成样子,衣服不仅脏,还有股怪味,脸上还有一道道划痕,甚是狼狈,很难想象李婆婆是怎么从家里走到菜场,再从菜场走出来。

辛玥见此,很是心酸,虚心向民警保证下不为例,带着李婆婆离开派出所,上了车。

“婆婆,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边开车,边轻声问。

“我…我打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李婆婆像个做错了事小孩一样,低下头。

辛玥也是有苦难诉,这两天她都在医院里忙成狗,根本就没时间看手机,手机上次被傅宏臣那么一摔,基本成了半废品,错过的电话,偶尔会有短信提醒,再加上她刚刚才脱离虎口,根本就没心情注意错漏电话。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婆婆没有焦距的眼眸好像瞬间亮了,“今天是阿炎的生日,我想给他做顿饭,等下周去了福利院,就不能再给他做吃的,这些都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菜。”

李婆婆说到阿炎,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爱意,就好像他现在就站在眼前。

“阿炎现在怎么样?他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一点点…”

“吱!”

辛玥猛地把车刹住。

她真的忘了这茬子事;之前傅宏臣不肯回李婆婆家,她就告诉老人家,说他伤到了脑子,记忆有些混乱。

李婆婆一直把傅宏臣当做阿炎,心心念念自家孙子有一天记忆恢复,重新回家。可真正的阿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可能开口叫她一声奶奶。

第二十八章 孤独却明朗

李婆婆被辛玥突然沉默吓了一跳,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臂,“辛玥,是不是阿炎出事了?他是不是被抓起来了?是不是福警官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不是这样的!阿炎他没事,只是这几天外面风声不太好,我让他待在家里别出来。”

辛玥还不敢告诉老人家真相,她害怕老人家等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久的的家就这样散了,心理会承受不住打击。

李婆婆还是不放心地反复确定,辛玥都坚定不移地告诉她阿炎很好,身体恢复也不错,等身体好了,记忆也就恢复。

“婆婆,您这么忌惮福警官,阿炎和福警官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那天在医院,福朝阳那么激动地要求她救阿炎,他们之间绝对是认识的,但为什么李婆婆又会这么害怕见到福朝阳呢?

李婆婆沉默许久,露出痛心的神色,“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他参与什么社团聚众斗殴,他持刀伤人,伤的那个人就是福警官。”

“阿炎从小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可他命太苦,父母走得早,我能给他的也有限,他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只是自己躲起来哭。有什么好东西都首先想到我这个老婆子,你说这么孝顺听话的孩子怎么会持刀伤人呢。”

说到这里李婆婆心疼的眼泪如决堤般流下来,辛玥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那后来呢?”

后来那些社团的人抓的抓,跑的跑,阿炎就是逃跑的那个。李婆婆怕福朝阳追究,腆着老脸去医院跪求福朝阳放过阿炎,并愿意给福朝阳做牛做马替阿炎赎罪。

福朝阳当然不会让老人家赎罪,并坚定地表示这件事跟阿炎没有关系,是他和别人的私事,也让李婆婆放心,会帮她把阿炎找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我知道我这么做太自私,但我家阿炎那时候才15岁,他要是因此坐牢,这半辈子就毁了。”

辛玥听到这里不禁愣了,15岁?这么小?

李婆婆没注意辛玥情绪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可没想到阿炎从此就没了音讯,福警官却时不时上门来看我,出差都不忘带些特产给我,让我这个老婆子既感激又愧疚,那天他突然到来,我真的吓坏了!还好他并没有认出阿炎来,我想这些年阿炎变化一定很大,连警察都没认出来。”

何止变化大,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能认出来那才有鬼。他在医院一眼就认出阿炎,不存在不认得这回事。

“辛玥,能不能带我去你家,让我给阿炎做顿饭?”李婆婆小心翼翼地请求。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厨房弄乱的。”

“呃,这个…”

要她怎么回答?家里乱成那个样子,还不知道厨房有没有被祸害,她怎么敢带李婆婆回去。

“婆婆,我也不怕您笑话,最近实在太忙,那个煤气费忘记交了,今天家里没法开火。”

“哦!这样啊!”

李婆婆失望了,可辛玥也听出来老人家不是很相信她这套说辞,别说老人家不信,她自己都说得心虚。

可没办法,谁让家里有这么一个拆家小能手呢,她能怎么办?又不能把他打一顿出气,还不能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真特么像块豆腐,丢嘛,舍不得!吃嘛,满嘴灰!

“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回您家,您现场指导我来做,以后阿炎要是想吃,我还能在家给他做,您说呢?”

李婆婆觉得她这话有理,欣然答应,俩人又回了李婆婆家,在李婆婆悉心地指导下,尤其是那道红烧桂鱼,李婆婆几乎是每一个步骤都要说三遍,确保辛玥一点错都没有犯。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给傅宏臣做了一顿丰盛的生日餐,打包的时候李婆婆还不住提醒。

“这个红烧桂鱼,要是冷了一定要再热一下再吃,阿炎最喜欢吃这道菜,每次都能吃完一整条。”

世纪好奶奶说的就是她老人家。

“您放心,我一定盯着他把这条鱼吃完,然后给您汇报结果,好吗?”

辛玥拎着装满李婆婆思念和心意的大餐回到家,站在家门口,她一想到屋里的情景,她不得不努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推开门,屋里没等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怕自己一脚下去又踩到什么机关,那可不好玩。

举着手电筒站在门口,往里面叫了一声:“傅宏臣?”

然后厨房的灯就亮了,u型开放性厨房设计,让灯光不仅照亮玄关处,也照亮了贴着厨房橱窗摆放的餐桌。

她看到泥土已经被清除,从玄关到厨房的路都是干净的,他挺拔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的餐桌前,好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孤独却明朗地发光,发亮。

只是不知道他坐那里多久,想些什么。

到厨房把打包回来的菜都装盘,尤其是那盘红烧桂鱼,特地用了一个好看的盘子装,最后又从橱柜里翻出两根蜡烛。

“来帮我一下,好吗?”

轻声地对还没动静的傅宏臣请求。

两人把饭菜端上桌,望着一桌子飘出来阵阵香味的菜色,谁都没有坐下来,更别提动筷子,因为他们都清楚这顿饭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傅宏臣更是冷漠脸,眉头紧锁,似乎在抗议辛玥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傅宏臣看着满桌子的菜色,语气并没有多感激,反而有责怪的意味。

辛玥难得没有开口反击,只是脸上的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也知道这顿饭如骨鲠在喉,难以下咽,但如果不吃,李婆婆辛苦采购来的食材就会浪费,老人家的千叮万嘱变为空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

“你不说,我亲自告诉她!”

抬脚就要出门,态度坚决得让辛玥不得不实话实说:“真正的阿炎死了,就在我们医院,我用尽办法都没能救活他,李婆婆的儿子儿媳已经不在了,阿炎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阿炎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给李婆婆的世界带来了希望有多重要,她再苦再累,看到他健康长大,也会觉得值得。他也许不知道为了保护他,李婆婆愿意付出一切来换他的一生平安。他更不知道他的离开会给风烛残年的李婆婆带来多么深的绝望。

第二十九章 我不会放过你们

“李婆婆前不久才做过心脏手术,本来她这个年纪做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但她说为了有朝一日阿炎回来,这个家还在,还有她这个奶奶在家里等着他。”

背对着辛玥,傅宏臣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往事,眼里的眸光隐隐透着淡淡的悲怀,抬眸间却又快速褪去,留下来的依旧是平静。

说到这里,辛玥的鼻尖一酸,有些哽咽:“你以为我不想告诉她真相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真相这么残忍,老人家能不能承受?”

听到带着哭腔的软音,傅宏臣转了方向,光源处的她此时泪眼盈眶,双手紧握拳头撑在桌面上,轻咬下唇,悲泣的情绪没有半丝作假。

一天之内他让这个总是开怀爱笑的女子两次落泪,这不是大丈夫所为,也令他不知所措,不懂安慰。

“老人家一辈子孤苦伶仃,仅有的这点心愿,我不想破坏,哪怕是谎言,只要能让她开心,我愿意一直说下去。”

说着,辛玥先坐了下来,动了筷子,把煎得外酥里嫩的桂花鱼鱼肉放进傅宏臣的碗里,轻轻地说。

她的声音宛如山中流淌的泉水,清甜而舒心。

尽管还是不说话,但辛玥看得出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因为她看见他眼里的眸光都柔和了,不再锐利地随时准备扎人。

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碗里的鱼肉,缓慢地拿起来筷子,把鱼肉送进嘴里。

然后每道菜都吃得又快又大口,不带一丝停顿。

“好吃吗?”

辛玥感觉既紧张又开心,好像在心意人面前,露了一手,忐忑地期待得到他的赞赏。

等等,这是什么鬼心情。

辛玥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冒然闯入的念头甩开,仍止不住内心已经盛开的小心思。

“嗯!”

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

辛玥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也没好意思再问,见傅宏臣吃得这么快又急,又忍不住好心提醒。

“你慢点吃,小心点别被鱼刺给卡住。”

“咕…”

看到傅宏臣大快朵颐,成功引得她的肚子不受控地唱起了空城计。

听到这声,傅宏臣朝她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这么一碰撞,辛玥尴尬地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我饿了,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傅宏臣垂眸看向面前已经半空的菜盘,微微蹙眉。

“既然是生日大餐,没有蛋糕,给你点两根蜡烛意思一下!”

辛玥把准备好的两根蜡烛点燃,立在餐桌前。

烛光亮起来,照在两人的脸上,有那么一些些浪漫的情调,辛玥也起筷吃饭,她是真的饿了,一碗饭快见底的时候,碗里多了一块鱼肉,疑惑抬头。

“没刺!”

傅宏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呃…这段黑历史亏他还记得,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怕鱼刺所以不肯吃鱼吧!

想不到他看着酷酷的,心思竟然这么细腻。

不过这个美丽的误会,辛玥不打算戳破,心里更是多了一丝甜味。

连同嘴里的鱼肉都更加鲜甜。

“谢谢!”

借着厨房的灯光,两人安静地吃着这顿烛光生日餐…

今年南都的冬天特别反常,12月初的气温犹如过山车般忽高忽低,本来就忙碌的急诊室里一下子塞满了各种病人,一大早预检台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滚动屏幕上的排号已经翻了超过十页之多。所到之处不是呻吟,就是尖叫。疼痛的刺激如同利刃割着病人,也割着家属。

所以清晨的急诊室到处都是躁动不安,抢救室里异常响亮的哀嚎声音震动着整个诊室。

抢救室的门被砸得哐哐直响,家属们在急诊室外又喊又闹,超乎寻常的焦虑。

“里面怎么回事,怎么叫得那么惨,你们医生是救人还是杀人。”

“你们不要这样砸门,医生在里面肯定是抢救!”

急诊室保安拦在家属们面前,可惜他的声音被家属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所掩盖。眼看这群家属就要暴动了。

抢救室里高主任和主治医生都一心扑在抢救这个病人,大家都紧绷着心里的那根弦。

“周医生,出去跟家属解释,别让他们影响到别的病人。”

高主任一边救人,一边对周医生医生说道。

周医生听着外面疯狂的砸门声,眼里流露了胆怯,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辛玥刚好处理完手头的病人,越过她,走了出去。

刚从抢救室出来,立马被家属围住。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救人救到这么惨叫连连的。我老公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患者老婆满脸的疲惫,可声音却是异常高分贝,震得辛玥轻皱眉头。

“你们稍安勿躁,患者一送进来就是恶性心率失常,室颤,我们如果不及时电击除颤,他很快就因脑缺氧,缺血导致死亡。”

辛玥话刚说完,抢救室里面又一次传来患者的痛苦呼叫,家属们越发激动起来。

“什么电击除颤,是电击杀人。”

家属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样的话,瞬间激起了众怒,把辛玥当做靶子,其中一个年轻的家属一把揪起辛玥的衣服。

“喂,你干嘛!”

保安急了,冲上来要解救辛玥。

辛玥也一下子蒙了,还没等她再开口,病人在抢救室里的三连叫,令年轻家属揪衣服改掐脖子。

“我爸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辛玥拼命挣扎,感觉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双手无措地拍着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大手。

闻讯赶来的两个保安又被其他家属团团围住,你一拳我一脚地大打出手,把急诊室里能破坏的都给破坏个遍,等待侯诊的病患们都躲开这暴风,生怕被殃及。

场面一度失控。

“咣!”

患者儿子被一道黑影迅猛地甩了出去,撞到了抢救室外的台子。

这一下让家属们静了两秒,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咳咳!”辛玥捂着脖子,涨红脸,猛咳不停。

来的人是福朝阳,他冷冷地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的家属们,浑身的寒气让这群人瞬间气势就弱了不少。

“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患者老婆心疼把儿子扶起来,恶狠狠地警告。

已经情绪爆发到了顶点的患者儿子不管不顾地抡起一旁的椅子又朝辛玥砸过去。

“我操你妈!”

辛玥被福朝阳一把推开,椅子重重地砸在了福朝阳的手臂上,砸得他单膝跪地,站都站不起来。

但这一幕被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两个民警看得清清楚楚。

“住手!你们干什么!”

第三十章 你还记得严冬么?

警察的到来让这些嚣张的家属们跟打了霜的茄子,一下子全蔫了,但嘴里还不依不饶地控诉医院的不作为。

“吵什么吵,医院是看病的地方,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医生更不是你们随意打骂的对象。”

其中一个民警看到辛玥脖子清晰可见的五指印,厉声训斥。

另一个民警则扶起福朝阳,对辛玥道:“这里交给我们,你带他进去验验伤。”

“他不能走,他刚刚打伤了我儿子。”患者老婆见民警要帮辛玥他们,急忙拽住他的衣服。

“我们也要验伤。要告他”

“对,这里监控拍得一清二楚,我们也要验伤。”

家属一一附和。

辛玥急了,刚刚福朝阳是因为要帮她才动手,这要是让对方抓住把柄会不会害他受处分?

“你们都疯了嘛,你儿子袭警了知不知道?”一直无能为力的保安终于得到了机会,绝地反击。

保安是认得福朝阳的,那天他闯入抢救室那么大动静,不注意也难,再加上因为他,医院跑进来杀手,搞到全院上下人心惶惶。

现在又出现在抢救室,帮了这么大的忙,保安自然不会让这群为非作歹的家属们再得意。

袭警二字铿锵有力地在吵闹的急诊室里回荡,一时间都没了声音,就连辛玥一下子都愣了。

福朝阳率先亮出了警员证,两位民警看到他的警官证,对视一眼,问:“什么情况?”

同行遇同行,条理清楚,用词犀利。

福朝阳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家属可以进来了。”

护士及时出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家属们呼啦啦地都要进抢救室。

“只能进两个人。”

护士拦在门口,有三个警察在场,家属们这下都不敢放肆了,患者的儿子和老婆快速进了抢救室。

两个保洁员也很快到场清理这满地狼藉,边清理边抱怨这群人的野蛮行径:“敢情都不是自己家的东西,随便怎么砸,怎么破坏都不心疼。”

“就是啊,每次大闹就要毁坏不少东西,下次真该让他们毁坏物品造价赔偿。”

听了两个保洁员的对话不禁想到如今遍布陷进的家,心中也是一片哀叹。

她也很心疼啊,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傅宏臣现在身无分文,又为了救她伤势加重,别说让他照价赔偿,就是让他买个一模一样的都不可能。

她现在只想他老老实实在家养伤,别再搞出什么令她惊吓值再飙升的大动作来。

“你这幅样子要给谁看。”

福朝阳捂着腹部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话很不好听,但辛玥没在意,是她有错在先,竟然把帮了自己的福朝阳给忘了,脸一红,忙道歉又小心地对他说:“对不起,我…我带你进去,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石娇看见辛玥扶着福朝阳进来,吃了一惊:“老夫,你今天不是出院吗?怎么又进来了?”

“我乐意。”

福朝阳躺在病床上没好气地回答。

辛玥掀开福朝阳的衣服,检查伤势,发现他腹部的伤口崩开了一点,忙动手给重新缝合。

“哎,你不给他打麻醉就缝!”

石娇第一次看见辛玥犯低级错误,有点不可思议地提醒。

福朝阳眼皮微抬,冷笑一声,这一笑,笑得辛玥心里一抖,心想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在家给傅宏臣缝缝补补,他从来没喊过疼,眉毛都不皱一下。

所以她就默认像福朝阳这种特警也一样。说到底还是自己失职。

石娇见两人气氛这么别扭,想说点什么,但抢救室又送来了新的病人,她得干活去。留下二人继续‘培养’感情。

仔细地把伤口缝合好,辛玥呼了口气,说:“刚刚谢谢你,但是你的手刚刚被椅子砸过,要不要…”

“你还记得严冬么?”

这是…什么…路数…

辛玥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抬头打量已经从病床上起来的福朝阳,他跟傅宏臣一样都属于高个子一族,即使坐着,也能以俯视的角度看她。

只不过那双炯亮的眼睛里都是不友好和厌恶。

辛玥没吭声,封存的记忆盒子被风吹起一层灰,缓缓打开那段童年的回忆,但再往后都是空白。

“你果然不记得了!”

福朝阳发狠地推开辛玥,跳下床。

刚好让石娇看到这一幕,上前拉住要摔倒的辛玥,见辛玥脖子上都掐出红印子,以为是福朝阳所为,为她打抱不平。

“你怎么回事,辛玥救你还救出忘恩负义来了是吧!”

福朝阳沉默了会,从她们身边擦过,往外走。

“我宁愿死在别人手里,也不愿她救我。”语气风凉,不带感激。

“你和老夫那小子怎么回事?他怎么一碰到你就火星撞地球似的,你俩之前在李婆婆还发生了什么事?”

等忙完歇下来,石娇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刚刚抢救室外发生的一切,给辛玥上药的同时,顺嘴问了句。

“没有,只是简单聊了两句而已。”

严冬,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名字,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严冬是在酒吧里。

中考完的那年暑假,她来南都旅游,那个年纪的孩子对什么都新奇,尤其辛玥这种天生好奇宝宝特别多的青春少女,更是像打开了潘多拉的宝盒,什么都要去尝试,游乐场的过山车她可以坐十遍不厌烦,海盗船可以坐到在上面拼命呼唤助兴。

后来突发奇想,去蹦迪,在酒吧里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颜色很漂亮的饮料之后就不省人事,后来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严冬。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记得,甚至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去的,那段记忆几乎是空白一片。

福朝阳…和严冬认识,会是兄弟吗?可他们两个长得并不相像。

一条条猜测被推翻,福朝阳的话像一块块砖头叠出一座迷城,把她困在里面,找不到出口,也寻不到路……

小区有块健身乐园,有简易的健身器械,有小型喷泉,还有供孩子玩耍的秋千架等玩具设施。虽然陈旧生锈,但白天这里全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晚上是左邻右舍茶余饭后休闲散步的娱乐场所。

现在晚上九点,人都散去,这里显得有些冷清,辛玥回家路过此地,停住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秋千架发呆。

沉稳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在她一步之遥停住。

第三十一章 不准揉,会长虫

闻声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眸之中。

傅宏臣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身形高大颀长,好似青松般挺直,在淡黄色的光圈里,拖出一道长长的淡色人影,总围绕在他身上的寒气,已收敛在内,至少对她而言不再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好似无穷无尽的大海,要将人深深吸引进去。

辛玥望着他,愣怔地。

“你怎么在这儿?”

“两小时十五分零六秒。”

“什么?”

“比平时晚。”

他认真又低沉有力的嗓音在这深夜里就像一盏明灯,引导她走出黑暗。

自从上次傅宏臣为了救她挨了杀手一拳,又被自己射的暗器所伤,伤势又重了。

但她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没法时时盯着他吃饭服药,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傅宏臣不会点外卖,每次她给的钱都原封不动压在座机下,在她契而不舍地追问下。

才冷淡地丢给她一句:“容易引起敌人注意。”

这话听着好像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看他一脸慎重警惕,她也找不出破绽。

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么早上临出门前把午饭给他做好,要么自己直接给他把外卖叫好,一到吃饭时间就打家里座机督促他按时吃饭吃药。

大概他就是凭借这个来判断自己的下班时间,还精确到秒。

不过如果他真的是军人,跟他们当医生的一样,都是分秒必争,能这么精确时间也就不奇怪了。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他的作息时间准到没朋友,晚上九点一定上床。

早上几点起来不知道,反正她每次起来都看到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人,却不知道趴在哪里警戒。

有时她真觉得这个人很神奇,明明家里就这么大,偏偏就是找不到人藏哪里。

真是见了鬼!

傅宏臣沉默不答,辛玥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指着秋千架说。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荡秋千,玩到天黑都不肯下来,我妈妈就吓唬我说狼外婆最喜欢不回家的小女娃,一会就来把你叼走带回家。”

边说,边模仿母亲当时说话的口吻和表情,眼眶也红了,泪滴簌簌落下。

抬手抹泪,眼泪却掉得更凶。

“哎呀,被风吹迷了眼!好丢人啊!”

不想让傅宏臣看出自己的异样,边蹩脚地找借口,边用手搓揉眼睛,想要止住不断流出来的泪水。

“不准揉,会长虫。”

手被傅宏臣轻轻握住,身子微微前倾,与她目光平视。也放轻了语调,温和又有一丝忐忑。

辛玥微怔。

静了一会,突然噗呲一声,破涕为笑,咧嘴露出小梨涡:“谁告诉你的?”

“我娘!”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有血缘关系的人称,这个人必定对他有深刻的影响,以至于这样一句哄孩子的话,他都牢牢深信。

辛玥感叹了天下母亲对自己的儿女都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你娘一定非常疼爱你!”

傅宏臣眸子里快速闪过一缕复杂的痛楚。松开握着她的手,站直身体。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像各自陷入回忆。

良久之后,傅宏臣见辛玥好像稳定了情绪,淡淡说了俩字:“回去!”

转身就要往回走。

“傅宏臣!”

辛玥缓步上前,在他身边停顿一下,嫣然浅笑:“谢谢你!”

傅宏臣垂首望着她,眸色又沉又暗,他个子很高,站在她身侧几乎挡住了头顶路灯所有的光线。

辛玥被他这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不客气!”

静了一瞬,傅宏臣答,迈开长腿往前走了。

辛玥愣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不必谢,顿时又好笑又无奈。

这个人就是这样,时而冷冰冰,时而又有点暖心,搅得人不知所从,又忍不住期待……

夜,越发深了,辛玥抱着被子,眉头紧皱,睡梦里都是不安。

午休时间,又大又宽敞的办公室安安静静,暖气机嗡嗡地在头顶运作,七张办公桌,只有辛玥一人对着电脑,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辛玥正在写论文,马上又要到期末论文答辩,后天是论文上交最后期限,她得赶完最后的收尾。

正写得入神,一阵百合花的香味扑面而来,让寒冷的午后多了一丝丝别样的惊喜。

辛玥寻香看去,惊喜的中心是捧着一束花,笑容满面的周医生,同事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八卦。

“哇,好浪漫又惊喜的圣诞礼物啊,周医生这是恋爱了嘛。”

“看来我们急诊室很快就要有喜讯了吧!”

……

“哎呀,你们别乱说,是一个要好的哥哥前段时间受伤了,才出院不久,又升职了,他就在咱们医院附近上班,所以刚刚我们一起吃饭庆祝,花是他送给我的!”周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瞟辛玥。

但辛玥一心只在自己的论文上,根本就没注意。

晚点到的石娇捅了捅正在写论文的辛玥,“什么情况?怎么都一副我跟春天有个约会?”

辛玥答:“周医生收了花。”

“男朋友?”

“可能吧!”

石娇还想说点什么,见她忙着写论文,也不便再打扰,转身回自己座位上开电脑写病历。

突然嘎查一声,辛玥的笔记本电脑黑屏了。

什么情况?

辛玥慌了,不管重启几次都弄不好,又拿出手机上网搜修复教程,电脑就是没反应。

不会吧!

辛玥欲哭无泪了,这算不算祸不单行?偏偏卡在这个时候来坏,还坏得这么突然。

石娇见辛玥刚刚还好好的,脸一下就变色了,担心地走过来,问:“怎么啦?”

“电脑坏了,刚刚写的论文全都没有了。”

“别着急,先拿我的电脑重写一份。”石娇把自己私人的笔记本放在辛玥的办公桌上。

辛玥也不矫情推辞,拔了u盘插进石娇的电脑里,但很奇怪的是u盘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论文的踪影,这才让她惊慌起来,“娇姐,你电脑怎么查找u盘文件?”

石娇拿着鼠标也帮着在自己的电脑里查了又查,开机重启反复几次,就是找不到u盘里的文件,她也有些慌了,“家里还有存档吗?”

辛玥立刻想起自己为了确保万一,家里的电脑里也保存了一份,抓起电话跑出办公室给家里的座机打店电话,嘴里不停地念叨傅宏臣快点接电话。

第三十二章 这事也能忘?

电话一接通,她就像连珠炮一样蹦出字:“傅宏臣,十万火急,你现在把电脑硬盘拆下来,打车给我送来医院。”

“好,地址!”低沉磁嗓淡淡地从话筒里传来。

“都城区六院,你打出租车来,告诉司机在北门下。我就在北门等你。”

挂了电话,辛玥抬腕看表,计算着从家里到医院的路程时间,又打开手机查看当下实时路况,从交通路线看,路上应该不会太塞车。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就给她来了一记狼牙棒。

本来就阴阴的天空,乌沉沉地好像要掉下来,从里面往外看就跟看魔幻大片似的,风呼呼地刮着,玻璃窗被吹砰砰作响,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而且是场来势不小的雨。

果然她在办公室等了约莫十分钟,微博上弹出一条交通信息,从她家到医院的必经之路因为突降暴雨,道路被水淹了,许多车子抛锚死火,造成几个路段同时大堵车,疏通时间待定。

想要打电话问傅宏臣具体位置,忽然发觉他根本就没手机,根本就找不到人。

这下可把她急得火烧眉毛,拿起手机和办公室里的大雨伞就往外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出去能干嘛,就是直觉地想要跑出去。

医院北门是停车场出入口,连着道路主干道,斜对面就是大型超市,来来往往的车辆特多。中午这个点车多,人更多,互不相让,再加上来势迅猛的暴雨,把天空和地面全部都遮挡得能见度为零,直接把道路给挤得水泄不通。

辛玥握着手机,撑着雨伞焦灼地不住往来往车辆看,每一辆停在门口的的士车,她都伸长了脖子去看从车里出来的人是不是傅宏臣。

她现在着急的不是傅宏臣能不能送来硬盘,而是担心傅宏臣会不会淋雨,他身上的伤这两天才好一些,要是淋了雨又感冒,或者伤口感染发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车走了一辆又一辆,时间也分秒流逝,眼看她的午休时间临近结束,傅宏臣还没有出现,辛玥简直急到了顶点。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雨雾里有个黑色的点正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这个方向跑来,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定睛看了几秒,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傅宏臣,他没有撑伞,也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天哪,她没看错吧,那怀里抱着机器,飞速在车辆和人堆穿行的男人是傅宏臣。

他竟然跑着来的?身上还有伤的人怎么能跑这么远。

辛玥是又气又无奈。

等人跑到她面前,雨水和汗水混在脸上,眉目间挂着水珠,肤色不知道是不少因为淋了雨,冻得更苍白,从内到外都透着清寒的气息。

满腹的数落顿时说不出口,再看到他郑重其事地把抱在怀里,用黑色冲锋衣包得严严实实的显示器时,又傻了。

他怎么把屏幕拆下来了?他难道连硬盘和屏幕都不认识吗?

想想他能把手机当炸弹,把电视机当铁盒,错把屏幕当硬盘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抱着显示屏,辛玥也不好怪他拆错了东西,关切地问:“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是让你打车吗?你怎么…”

傅宏臣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答:“忘了!”

辛玥有点懵;这事也能忘?

有点不太相信,但也没深究。

交接完东西,雨也越下越大,辛玥想现在无论坐公交车,还是打车都没办法很快回家,他穿着一身湿衣服太久会感冒,拉着他直接去了对面的超市买新衣服。

在服装店,傅宏臣去试衣服,辛玥坐在外面发信息向石娇请半小时假,等她发完信息,人从试衣间走出来。

不仅她眼前一亮,连店里的服务员都赞叹不已:“哇,你男朋友穿这个好合适啊。”

人高马大,身材比例又好,简直就是个衣架子,就连这里最普通卫衣都能穿出大牌的感觉,只是为什么又选黑色。

辛玥上前,拉拉袖子,摸摸面料,提了建议:“要不换个颜色?我看白色或者浅灰色也挺好的。”

“方便!”

方便?衣服颜色跟方便有关系吗?

辛玥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方便隐藏。

天哪,还停在那个状态,他始终没有适应当下的环境。

算了,随他喜欢吧,这个病也急不来。

“行,你喜欢就行,我去买单,你等我一会。”

辛玥去付款,傅宏臣就站在原地当雕塑,两个逛衣服的女顾客走过他身边,看到,也驻足停留,窃窃私语,时不时露点小娇羞。

其中一人大胆地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刚拍完照,没来得及欣赏,倏然被抢了手机。

“你做什么。”

傅宏臣被人当观赏物看了半天,面色沉,漆黑的眸子露出危险的信号,乍一看真吓人。

辛玥买完单,看到这一幕;不好!大少爷惹祸了!

三两步跑到跟前,从傅宏臣手里夺过女顾客的手机,还给她:“不好意思,他不喜欢被人偷拍!”

故意把偷拍二字咬得重些,拍照女顾客涨红脸,嘴硬地骂了句神经病,拉着同伴匆匆离开。

辛玥转头,不悦地警告:“不要随便动手,弄伤了,人家会告你的。”

她知道傅宏臣警惕性非常高,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更多时候都是虚惊一场。

傅宏臣静静地听训,不反驳也认同。

辛玥见他这沉默是金的样子,无语得很,转身,率先走出服装店。

走出服装店,外面的雨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大,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辛玥必须要赶回去上班,不能再耽搁。

叫了辆车,把雨伞塞给他,看着他上车,直到车彻底开离她的视线,抱紧怀里的屏幕,转身往急诊室跑。

零星飘下几点雨,冰冷地打在她脸上。

这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吗?

等忙完下班,已经快八点,石娇见她火急火燎的,问:“你这火烧眉毛的干嘛呀?”

“论文还差得远,我要赶紧去电子城找人修电脑。”

“你为什么不自己买个新的呢?院里配的电脑都是老旧机子,迟早是会坏的。”一旁的周医生很是不解,她手里的那台最新款笔记本漂亮得散发着骄傲的色彩。

第三十三章 为什么会想到他?

辛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石娇霸气地把自己的新电脑塞到辛玥手里:“勤俭节约是咱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尽管拿去用。好好写你的论文,明天姐给你带好吃的。”

“石医生对辛玥可真好,像亲妹妹一样!”

有护士笑嘻嘻地调侃。

“你们呀,都是我的好妹妹。”

石娇一副风流潇洒地晃到护士身边,手指一勾,做了个调戏的样子。

“哇,石医生你好花心啊,不会像那首歌唱的那样,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被调戏的护士笑得更欢了。

办公室里一下子被嘻嘻哈哈的笑声填满,辛玥抱着怀里的电脑,也跟着笑作一团。

抱着笔记本直奔电子城,电子城九点打烊,她问了一家又一家修电脑的,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即将打样的维修店,好说歹说老板才勉强答应帮她看看到底什么问题。

不料,那位老板并不靠谱,一边吸烟一边打电话,做事完全不专注,辛玥在一旁看着着急得不行,他倒是一脸不在乎,说笔记本主板坏了,换一个还不如买一台新的笔记本。

“那我电脑里的东西怎么办?”

她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文件,还有她的论文,明天是论文上交的最后期限,没有论文,下周她拿什么回学校参加答辩?

“哦,把硬盘拆下来,挂到台机上当副盘,再把里面数据读出来。”

辛玥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老板瞄了她一眼,“可以购买移动硬盘盒,把笔记本的硬盘装入移动硬盘盒后,使用数据线插入电脑usb口读出来。”

“贵吗?”

“看你怎么选择,想要用长久的就贵,随便用用几十块钱的也有,但我不建议。”

辛玥咬咬牙选了个一百五十八的移动硬盒,又厚着脸皮跟老板砍了十块钱,顺便让老板帮她把资料都倒在硬盘上。

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辛玥已经预见发工资之前自己要吃糠咽菜的情景。

怎得一个穷困潦倒形容。

抱着已经寿终就寝的电脑开车回家。

车刚开了没两分钟,抛锚死火停在路边。

打电话叫拖车,刚说完地址就自动关机,手机没电了。

一时间辛玥感觉前所未有的倒霉,更让她感到叫苦的是天气预报说今夜开始降温,一点都没预报错。

骤降的气温夹着刺骨的冷风,冻得站在路边茫然无措的辛玥流鼻涕,不停地蹦跳和跺脚来运动取暖,但还是感觉脚就要被冻住,又冷又麻。

在被第六个路人拒绝借用手机之后,脚也冻麻了,辛玥只好放弃求助,回到车里。

坐在车里,虽然无法开启暖气,但车内可比外面暖多了,摸了摸自己冻麻木的身子,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是对的,被拒绝三次她就该放弃。

蠢……

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闪烁不停的霓虹,她的心既酸又难捱。

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好丧,因为睡眠不够,她的眼睛很酸,很痛,下一秒就能飙出一公斤眼泪来。

其实她也很想有个人能靠一靠,在这种时刻一个撒娇求救的电话,他就会马上出现。

可这么多年,她似乎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那个让她心动,且愿意交付的人。

一张冷峻的脸快速从脑子里闪过,令她本就冻得不灵光的脑子更不灵了。

为什么会想到他?

也许是朝夕相处的原因吧。

过了一会,抬腕看表,十一点,看来今晚自己要睡在车里,辛玥索性打开电脑,插上移动硬盘,写她的论文。

夜静悄悄,安静的车厢里回荡敲击键盘的声音,时间就这么滴滴答答地流逝。

当时间指向凌晨一点的时候,辛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还未完成的论文保存好,关上电脑,下车大大伸了个拦腰,大口呼吸了一口冰冷的寒气,冷得她脖子一缩。

“我在安平路电子城门口,嗯,没开车!”

这个声音?

辛玥先是一怔,疑惑地循声看去,第一眼还没看清来那人的轮廓,第二眼,看清楚了。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福朝阳今天穿了一身警服,在夜色里显得特别的正气凛然,不知怎地,辛玥下意识就低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年头都流行制服诱惑,尤其是像军人,警察这种铁骨铮铮硬汉风格最受追捧。

这么倒霉的时候怎么就碰上了他,孽缘……

她不知道的是,福朝阳在看到是她的刹那,本就没有好心情的眼神敛了几分无奈,多了几分严肃。

但那双炯亮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脱掉白大褂,此刻看起来更是斯文清秀了不少。风一吹,还带了医生身上特有的那点点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味。

福朝阳目光又滑到她的脸颊上。

脸不大,肉嘟嘟的婴儿肥增添几分俏皮。大约是哭过,一双精致眉目在淡黄路灯映照下,近乎半透明般莹润,盈盈波动,足以轻而易举勾起男人的怜惜。

只可惜看在福朝阳眼里,面色阴沉得要压跨人。

辛玥也自知不大招此人喜欢,也不打算去挽救形象,只是她想到上次他离开时说的话,心里一直记挂着严冬的事。

犹豫了一下,挪了两步,略微靠近些,小心又轻声问。

“上次你问我还记不记得严冬,你和严冬哥认识,是吗?”

福朝阳双目微眯,冷眸在辛玥脸上扫了两眼,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随意地靠在行人道栏杆边,那姿态慵懒又冷酷。

跟傅宏臣不是一个款型。

傅宏臣永远是站如钟,坐如松。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姿态。

但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心狠手辣。在这一点,这俩货一个德行,不会怜香惜玉,尤其对她。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李婆婆家遇到傅宏臣之时,他上来就给了一个锁喉,那个感觉简直太恐怖了。

见福朝阳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辛玥心念越发不安。

“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哼!”福朝阳表情淡漠,冷哼一声。

“你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语言攻击比拳打脚踢更厉害。

辛玥一口气闷在胸口,到底还是忍了忍,深吸一口气:“我很想知道严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这些年去了哪里,不回来也不跟我们联系,我…真的想知道。”

这些话虽然是实话,可她到底是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亲人忘了很多年,说到底自己一点都不占理。

第三十四章 发生了意外?

福朝阳更不会听信这个借口,更不善地冷刺:“你这种人不配知道。”

说完了,转身想走。

辛玥终于忍不住,几步跑过去,正对着福朝阳,单手揪住他的衣领,下巴高昂,让自己的目光直逼他。

“福朝阳,我是哪种人你了解过吗?好歹我也救了你两…”

“我已经还了!”

是呀,那个早上一次性还清,这反击得她哑口无言。

“你是警察,就算是犯人,也要有实锤证据才能定罪,你凭什么对我这样断章取义。”

辛玥不服,揪着他的衣服都快揪出一朵花来。

他看了一眼揪着自己的那只娇弱手臂,只要他想,下一秒便能让她成当代版女杨过。

握掌成拳,眸子里火焰越窜越高,越烧越大,让辛玥感觉那火好像团团将自己包围,挣脱不开,无处可逃。

“他对你念念不忘,哪怕你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对你关心备至,爱护有加,还是恨不得倾尽自己所有,甚至连命都可以给你。”

辛玥感到心脏一阵紧缩,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揪衣领的手瞬间就松了。

这怎么可能?严冬上大学的时候她还在读初中,他对自己……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把他当什么,需要时就是亲人,不需要时就是陌生人,这些年他伤痛生病,你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严冬遇到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福朝阳字字诛心,震得辛玥连连后退,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急急散落,她根本就无力反驳,有口难辨。

“我……”

“你什么?你就是善于利用这副模样让严冬对你死心塌地,以为所有男人都会因此为之动容,简直不知廉耻!”

“啪!”

辛玥气极,冲动之下扬手给了福朝阳一巴掌,打完她也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唇瓣微微颤抖,心里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福朝阳双眸幽光闪烁,清冷凌冽,宛如万丈深渊,令人极为恐惧。

一瞬间,周围像是被冰凝固一般悄然无声。

“算我求你,你告诉我严冬哥他到底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

辛玥契而不舍地追问。

福朝阳把烟熄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站直了身子,双手插进口袋里,目视前方,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你把他害得那么惨,现在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你…”

辛玥气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遏制自己冲动得呼他第二个巴掌。

这时,一辆火红色的轿车在他们身边停下,福朝阳打着电话上了车,车里的女司机对她露出一丝惊讶,然后象征性地点了个头。

望着远去的火红影子,寒风瑟瑟的路边又只剩下她孤零零又娇弱的身影,脚也冻麻了,辛玥蹲下来抱住自己,妄图用这种方式取暖。

福朝阳为什么说她害惨了严冬?

那次在酒吧,她好像喝醉了,是严冬带她回去。

难道后来严冬……发生了意外?

辛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不会的,严冬哥会功夫,他跟傅宏臣一样都是打架高手,从小就是,在他们那群孩子里,他就是孩子王,谁也不敢欺负她。

福朝阳一定是故意不告诉她严冬的消息,一定是怨毒了她,生怕她的出现又会扰乱了他平静的生活。

严冬哥年纪也不小了,也许现在已经结婚生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幸福地生活。

既然她曾经带给他那么多伤害,现在就不该再去打扰他。

她不敢,也不能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她希望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站在原地多久,有个笑容憨厚的男人开车找到她。

“你是辛玥吗?”

“是!”

“我是4s店的,我来帮你拖车。”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这个自称老张的4s店老板还很热心地把送她回了家。分别的时候还给了她一张名片,拍着胸脯保证过两天一定把车完好无损地送到她手里。

子夜深深,健身乐园寂静无声,只有辛玥一人坐在秋千架上晃晃荡荡,仰望漆黑的夜空,把自己完全放空。

泪眼迷蒙地望着一片昏黑的夜色,点点星光般的路灯,脑海里思绪开始倒叙。

小时候她真的很喜欢荡秋千,还因为贪玩,忘记了写作业,每次挨揍的时候严冬都护着,结果她半点没事,严冬却挨了好几棍子,还反过来抱着她暖心又耐性十足地哄着。

记得严冬上高中毕业那年,特地在院子里那棵柠檬树旁做了一架木秋千。

那年她坐在秋千上,满树的青柠香味伴着她高高荡起时欢快的笑声,和严冬俊美的笑颜组成她儿时不可替代磨灭美好的回忆。

想着想着,眼泪掉得更凶,滴在她的腿上,隔着裤子,竟也能感受到遇冷成冰的寒。

下过雨的冬夜,冷风夹带了厚重的湿寒气,吹在人身上冰冷透骨的寒。

辛玥手冷脚冰地荡秋千,晃晃荡荡的秋千架因为晃的力度加大,人越荡越高,链接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突然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停在她面前。

缓缓抬眸,傅宏臣就站在面前,黑色的连帽卫衣与漆黑的夜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远处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映得高挑矗立,几乎让人以为他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鬼怪。

他呼吸有点快,眼睛牢牢地,静静地盯着她,眸色清寒。

四目凝视,辛玥的心倏地被提起来,面上还是照旧笑得灿烂,梨涡深深。

“你来啦?我…”

话音未落。

“咔!”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东西,给小孩子玩玩还勉强能撑得住,被辛玥这个成年人这么卖力晃来晃去,老胳膊老腿哪能挺得住。

惯性使然,她的身子就这么飞了出去。

手臂一紧,她只感觉自己眩晕地转了一个大圈,耳边呼呼刮了过一阵风。然后就停了下来。

辛玥心跳加快,他握住她手腕的手,像烙铁一样,滚烫又有力,力道分明的五指按在她纤细腰身上,以一种极安全的保护姿势把她牢牢锁在怀里,好像一堵坚固的墙壁把危险都替她挡住。

“能站稳吗?”轻声在她耳边问。

辛玥这才回神,离开他的怀抱,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消退,睫毛呼扇呼扇,像极了受惊的小鹿,真真我见犹怜。

胡乱整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脸已经红到滴血,好在灯光暗,也看不太出来。

反观傅宏臣一副见惯不怪的淡定样,跟辛玥成鲜明对比。

第三十五章 快放手

回到家,辛玥一声不吭地默默回房,木讷地拿出电脑,继续写论文,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但她一点都不困,刚刚颓废地荡秋千,现在就补回来吧。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到快四点时,论文终于写完,辛玥也扛不住了,她虽然向来都习惯了熬夜,但很少熬到这么晚。

一站起来,感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感觉走到云端。

糟了,作死地吹了那么久冷风,好像感冒了。

不行,明天还要上班,得赶紧喝两片维c压制一下。

打开房门,对面的房间,门没关,里面黑漆漆的,不知睡了没有。

今晚他又打破作息时间来寻她,刚刚被秋千甩出去,如果不是他,这一跤摔下去,她非成塌鼻子大饼不可。

回家后,她只顾自己,却把他给忘了。

辛玥眨眨眼睛,略犹豫。

算了,他应该睡了,别去打扰他。

扶着楼梯墙,慢慢往下走。

忽然就想起了刚刚的画面。

傅宏臣表情严肃,尽管将担忧隐藏在眼底,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些许痕迹。

脑子里咻地一下,闪过了严冬的面容,那次朦朦胧胧间,她最后看到的严冬,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与傅宏臣不顾一切救她时一模一样。

原来福朝阳的怨恨是对的,她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生活,仅仅因为家里人的几句话就彻底吧这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大哥哥忘在了脑后。

她真该死……

“吧唧”

不适应黑暗,辛玥一脚踩空了台阶,重重摔在地上,双膝跪在地上,手深深扣进泥土里,慢慢握紧,连同泥土里的把碎片一起握进了掌心,尖锐的瓷片扎进皮肉里,慢慢从她的手中流出血来,最怕疼的她,她却感觉不到疼。

跟着眼泪一滴,二滴,三滴……

掉在土里。

轻轻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悲伤。

身子突然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拦腰抱起,辛玥泪眼婆娑地惊呼一声,看清抱起自己的人,又是一怔。

上楼进房间,她被稳稳地放在床上。

傅宏臣伸手开灯,雪亮的白炽灯照亮房间,像黑暗陡然被光明消灭,一切都变得温馨舒适。

辛玥坐在床上,单手遮住眼睛,手掌白皙的肌肤有几道裂开的口子,还有手里滴下来的血令傅宏臣眸子紧缩。

“放手!”

傅宏臣沉声,用力掰着她的手掌,脸上神色更是带了着急。

辛玥没反应,也不理他。

“快放手!”

辛玥被他这声低吼,吼回了痛感神经,啊地一声丢了手中的玻璃碎片,一片血红立刻步入两人眼中。

傅宏臣一把按住她的伤口止血,疼得她倒抽气:“疼疼疼!”

看了一眼疼得眼泪盈眶的女人,放开手。

湛亮的灯光一照,掌心那道血口子不断流出血来,把她的肌肤衬得越发白皙。

傅宏臣从书架上取了医药箱,半蹲在床边,拿棉球蘸了酒精,帮她清理伤口。玻璃碎片划拉的伤口沾了点泥土,他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神色专注。

辛玥任由他给自己清理伤口,上药,心中激起一层波澜。

“你有忘记过谁吗?”

傅宏臣动作微顿,淡淡地答:“从来没有!”

“你记性真好,我以为我记性很好,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记性原来这么差。”

雪亮的白炽灯照在她脸上,盈盈带笑。

这个说开心是人类应有也必备的特技的女人,眉眼间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感伤。

看到她这个样子,眉头皱得更紧,手里的动作更轻更柔,生怕弄疼她一丁半点。

“你不是不记得,只是时间欺骗了你。”

傅宏臣处理好伤口,拿起纱布细致又小心地包扎,平静地安慰:“每个人一生中总会遇到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也许是生离死别,也许是骨肉分离,亦或者是痛失所爱。时间久了,你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一切,但事实上这种心痛的感觉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消失,只是被隐藏,被掩盖。”

辛玥似懵懂地看着他,那双深邃黑眸里再次充满悲伤的色彩。

“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可以忘记一切,但我从来不信,一个人的夜晚,生死关头的时候,有战友又牺牲的时候,每当生辰,忌日,中秋,新年所有能让人想起他们的日子就会知道牵挂的滋味是多么煎熬。”

平日里他少言寡语,对她喋喋不休又欢乐的话题从来没有过多的回应,有时候她说嗨了,他也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两句。

像今天这样耐心陪她聊天,又说了这么多安慰的话,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为何,她感觉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跟以往特别不一样,好像把自己内心伤重新剖开,撒上盐,让自己重新感受那种撕心之痛。

他是不是想起了他的亲人,是不是曾经亲眼看着亲人在自己眼前离开?

不知她心思的傅宏臣把医药箱放回原位,平静得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对你很重要的人把你忘了,你不辞而别,她也不闻不问,连想都没想起过你,你会恨她吗?”

“不会,他不辞而别一定有特别的苦衷,就算他再也不认我这个人,我也不会记恨他,只要我永远记得他就够了!无须要求别人也做到。”

傅宏臣答完,静静地望着她。

“你在发烧!”

辛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确温度有些高。

虚弱一笑:“好像是有点,没事!我吃两片维c,睡一觉就好!”

照顾辛玥吃了药睡下,傅宏臣才关了灯,屋外的灯光闯进进来,在她的被子上摇曳,看着特别不舒服。

眸色微沉,轻轻关上门。

下楼,站在楼梯口,看着满地的狼藉,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已经把客厅经常走动区域的陷进都做了改动,除非刻意触发,一般情况下不会误伤,但屋子里缺少灯光照明,这对于不习惯在黑暗行走的辛玥来说是个麻烦事。

不仅摔倒,被地上还埋的碎片划伤手,幸好伤口不大,流血不多。

否则……

冬日清晨,天空泛起一种灰暗冷清的白,偌大的小区在这片灰暗里,显得格外安静。

对于傅宏臣来说这样的安静反而更适合他,步伐平稳,速度均匀地从小区外跑回来。

路过健身乐园,他停了下来,往那个秋千架看去。

第三十六章 非常难得的男人

这个破旧生锈的秋千架和她阳台上曾经挂着的秋千架,无论从材质,还是样式都不同。

可是傅宏臣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回忆。

可见,秋千架对于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老赵,这么早出来买菜!”穿着花棉袄的老太太拎着菜篮子与对面走来的白发老太太打招呼。

“今天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回来吃饭,我给他们买他们最爱吃的菜。”白发老太太带喜色,乐呵呵地分享。

老太太露出羡慕之色,“前段时间听你老伴说他买了新房还带装修,不错呀!”

“不错什么呀,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现在的房价只涨不跌,带装修就更贵,每个月省吃俭用就为了交房贷,看着都辛苦。”

“就是,咱们那个时候家里有几块袁大头,有根金条就不愁吃穿,现在一根金条还买不起一间厕所。”

“唉…”

……

两个老人的对话渐渐远去,他们不知道自己这番家长里短的话听在傅宏臣耳朵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那日傅宏臣从杀手救下辛玥,她醒来看见自己屋子的大变化时,说的话对他又吼又骂,外加撒泼打滚,整一个泼妇骂街,到最后直接哭晕过去,她的那些话仍历历在目。

但即便她再生气,再哭闹,看到傅宏臣伤口崩开流血,也几乎马上抛弃怒火,紧张又负责地替他处理伤口,并不再纠缠房子的问题,允许他的胡闹。

自从住进辛玥家,傅宏臣能看到她有多忙,每天晚上他都能听见她房间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各种轻微手指敲击的声音。

一直忙到后半夜才休息,早上闹钟响过三遍才能艰难起床。

即便如此,她从来不在他面前露过半分苦,无论她多忙多累,对他的伤情更是丝毫不怠慢,连起居饮食都无一不是细致周到。

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个已经坏掉的秋千架,傅宏臣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

辛玥醒的时候,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至少没有昨晚头重脚轻的感觉,扭头看了看窗外。

天还是阴沉沉的,好像压在人心口的一块大石。楼下时不时传来邻里间的高声对话,窗台上电子闹钟滴答一声刚刚翻过11这个数字。

中午十一点,她这一觉睡得够足。

拿起水壶往窗台上的盆栽喷了点水,才掀被子下床。

门开的刹那,眼前一亮,走近些,才看到天花板上拉出挂绳,挂好些灯泡,暖黄灯光懒散地洒在铺在地板满坪绿上,好像暖暖的阳光,又像漫天的繁星,虽然没有那样光明亮堂,但使原本视力受阻的屋子变得不再行动不便,尤其玄关处到上楼的那段路已经清理干净,不至于她半路摔个狗啃泥。

站在客厅,满心惊喜地欣赏天花板挂着的星星灯,伸手去想要去触摸灯泡。

听到脚步声,傅宏臣透过开放式厨房的橱窗看过来,今天终于不是一身黑,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湛蓝色的背心,袖子挽至手肘处,结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呈现流畅有力的线条。

辛玥好奇地蹦跳过去,“你在做什么?”

“家…!

傅宏臣声音稍微一滞,吞了后面的话,颔首低眉地忙活。

辛玥眉头一挑,也没多想,就跑进洗手间去洗漱。

站在镜子前,往里一看,头发乱乱的,宽松的睡衣掉下一侧,锁骨精致诱人,连着半露小香肩,再加上她刚睡醒,眼波流转迷离。

一整合就成了这副无意识流露的丝丝媚态。

天哪!她就是这副样子出现在傅宏臣面前的?

难怪他刚才话都没说完。

她还奇怪,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恭谦,顺良的样子,一夜之间怎么就变了。

这…该如何是好。

辛玥在洗手间里纠结了老半天,往睡衣上拧了个结,把头发规规矩矩地扎好,对着镜子扯了扯婴儿肥的脸,摆出一副不知情的笑脸,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洗手间。

“吃饭吧!”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只是洗漱了一下,傅宏臣就已经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饭,不对,是午饭。

炒鸡蛋,炒青菜,和一盘小炒肉。

“这都是你做的?”

傅宏臣嗯了一声,给她盛了一碗热腾腾地白粥。

一坐下来,这气压立马就变得有些奇妙,这么没劲的一个人,突然变暖男让辛玥还真有点不适应。

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感叹味道很好吃,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经过昨夜的相处,辛玥明显感觉两人之间的气场虽说没有相融,但也不再相互排斥。

辛玥又抬眸瞄了他一眼,然后她的筷子就不动了。

这个男人安静,专注,举手投足间都是魅力。

就连他身上穿的这件极普通的白衬衫,也硬生生穿出了性感男模那种带了蛊惑意味的时尚大片。

关键吧,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忘记,衬衫头两颗扣子没扣,漂亮的锁骨连着胸口的肌肉若隐若现。

咳咳…

还真是秀色可餐的最好解释。

辛玥不敢再多看,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

“你哪来的灯泡?”

“之前拆下来的灯泡。”

这算废物利用?

对,他那双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也只有他能做出这样一件充满惊喜的照明灯。

其实他…

也算得上一个非常难得的男人。

“谢谢!”

暖暖的光打在她嫣然含笑的脸上,透着明艳纯真。

吃过饭傅宏臣往客厅那堆泥土上一坐,又盯着电视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去了。

辛玥一开始怕他看着看着会突然发狂砸了她这屋里唯一值钱的物件,天天胆颤惊心地坐在餐桌前陪着他看,后来发现他真的只是看电视,并沉浸在电视剧情里,这让她更担心他臆想症加重,使得他失忆更严重。

到底该用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辛玥想不到,换衣服下楼,去车里把昨夜被遗忘的电脑屏幕搬回来,站在书房门口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

她的笔记本电脑坏了,以后晚上要用电脑,就不会打扰他睡觉。

把鼠标和键盘这些轻松的配件搬到房间里,最后搬主机的时候,辛玥犯难了,她本就力气小,昨天手还受了伤,搬了几次都没搬动这个传说已经是最轻的主机。

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桌子上的主机,一双长臂从侧面伸了过来,轻松地将主机抱了起来。

辛玥微微一怔。

第三十七章 世界都安静了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放哪儿?”

“我房间的桌子上。”

辛玥领着傅宏臣去自己房间,傅宏臣抱着主机站在房门口顿了一下,等辛玥收拾好桌子,奇怪地看着他:“你站门口干嘛?进来吧!”得到了辛玥的许可,傅宏臣才踏进房门,把主机放下,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你帮我拿着线。”

辛玥一手拿着网线,低着头在主机后摸索。

傅宏臣便老实地站在房间里给辛玥当临时帮工,一会拿线,一会给她当人工望远镜,查看楼下路由器的亮灯情况。

虽然被辛玥折腾得楼上楼下地来回跑,但他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越发对这个叫电脑的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

忙活一整个上午,辛玥终于把电脑整装好,畅通无阻地上网,高兴地拍了拍手,“搞定!我真是太厉害了!”

扭头看见傅宏臣一脸汗,有些抱歉,光顾着装电脑,竟把人家当跑腿的使唤。

正想要怎么谢他,却见他盯着她的电脑,好像有很大的兴趣。

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想学用电脑?”

傅宏臣嗯了一声。

顿时大喜,可以试试!

听到他的答案,辛玥高兴极了,当做感谢,马上决定教他用电脑,下次再让他拆硬盘的时候,就会再错拆屏幕,说不定还能帮助他重新找回失去的记忆。

把他拉过来在书桌前坐下,从身后环住他,让他一手放在键盘上,一手握着鼠标。

“这个操作很简单的,只要你学会输入法,熟悉操作,然后在网页里这么一搜,足不出户,天下之事你皆知啊。”

手把手地教着傅宏臣如何上网,如何操作电脑,时下最流行的社交网站也一一向他介绍,讲解,并帮他当场注册一个账号,方便他用。

“不过你也要多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你想看书,坐两站路有个图书馆,不想走太远,对面商城里有个书屋,你点杯咖啡买本书随便坐,再不然去公园跑跑步也行,总之别总闷在家里。”

边教还边劝他应该多做些让自己身心健康的事情。

当然,辛玥不敢说这样有助他病情恢复,只说这样身体恢复得更快。

“这个网络,真的可以什么都查得到?”

傅宏臣沉浸在学习新知识的状态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其实已经贴得很近,连的她的呼吸都直接喷在了脸上。

辛玥更是教得认真,目光直视电脑屏幕,她也没发觉两人几乎要脸贴脸,“当然,这网上的东西多不胜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查不到的,只要你想查,就算是祖宗十八代都能人肉出来。”

“人肉?”

这又是个新鲜的词,可听在傅宏臣耳里,眼底布了一层阴翳,似乎感觉不怎么好。

“哦,是形容那个…那个…”

一向能言善道的人也会有词穷的时候,傅宏臣觉得稀奇,扭头去看她。

然而……

温热的唇就这么轻轻地划过她肤如凝脂的脸颊,鼻息里沾满了只属于她的气息,从颈脖子处冒出来的微微热气,淡淡的柠檬香混了些许她身上独有的女儿香。

也许是太过突然,也许是本能地反应,辛玥一转脸。

咚地一声,两额相碰,鼻尖相抵,两人都侧着脸,嘴唇几乎碰到,她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连疼痛都全然忘记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反应过来。

两人跟都装了弹簧似地跳开,椅子被无情地推到,在地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桌上的鼠标被掀翻,正在原地打转,电脑屏幕上页面的搜索,打了一行无法组织的乱码。

辛玥脸色爆红,她甚至不敢转过身面对傅宏臣,可转念一想刚刚是他亲了自己,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但,好像意外是她造成的,要不是她以这么个暧昧方位教他用电脑,也不至于…

也不对…

越想越乱,索性一咬牙,一跺脚。

“我要去值夜班,你自己再研究一下,不懂再问我。”

说完,越过他,尽显体贴地轻轻关上门,锁舌咔哒一声轻响。

世界都安静了……

夕阳斜沉,更衣室里热热闹闹,下早班的医护人员嘻嘻哈哈地讨论下了班去干什么。

石娇脱掉白大褂,边换衣服边对辛玥说。

“对了,听说福朝阳离开特警,去了刑侦大队,单位就在咱们医院附近。”

动作一顿,辛玥哦了一声,没下文。

“你这哦是几个意思?你们后来就一次都没再见?到底什么情况呀?”

石娇好奇得不行,无奈福朝阳铁齿铜牙,从他嘴里休想撬出一点信息来,眼前这个看似小绵羊,实则身体里住了只小狐狸,狡猾狡猾的。

当然见了,因为严冬,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不过她也甩了一个耳光还给他。

这怨算是越结越深了。

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与他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次。

就算有误会,她也希望解释清楚。

“嘿,怎么又发呆,问你话呢!”石娇见她又发呆,推了她一下。

“我也很想知道什么情况,要不然你帮我问问?”

把皮球踢给石娇,辛玥双眉喜感地上下跳动,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滑稽又可爱。

“去,姐忙着呢!医院一堆事,家里还有个祖宗要伺候,马上到年底,又要考核,过几天还有个日本考察团,真的不要活了!”顿了顿,突然紧张起来。

“不过我觉得他去刑侦队,肯定是为了上次杀手的案子。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呀,查了这么久还没抓到人。”

话题转得真快,辛玥差点转不过弯来。

杀手哪有那么容易被抓,被傅宏臣打成重伤都还能教唆小偷去她家踩点,这执着的心计也是没谁了。

“辛玥,你当时没看到那人的脸吧。”石娇突然脸色大变,抓着她的手问。

“没有,我去的时候,病房里没人。”辛玥守口如瓶。

“那就好,这事真是太危险了,你又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万一这人狠起来,找你寻仇,那就麻烦了,你记住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音。”

石娇松了口气,严肃地叮嘱。

“不对,你那破手机都摔成那样了,你怎么也不换个新的,我看双十二线上线下都在搞活动,可划算了。”

辛玥嘿嘿一笑,不太好意思地解释:“我最近不是太宽裕,你懂的,每个月到点就得上供,我就买了些打折的衣服,鞋子跟袜子。”

“我怎么没见你穿。”

第三十八章 菜品味道忽甜忽咸

石娇表示怀疑,辛玥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衣服,没见她买什么新衣服,诊室里的同事们双十二期间拆快递拆得不亦乐乎,唯独她一个快递都没有,纯围观。

衣服都是给傅宏臣买的,把他从头到脚都大规模地改造了一番,让他能够慢慢地融入当下的生活,慢慢适应自己现在的一切,也许能想起自己的身世。

但这些她肯定不能告诉石娇,只能又扯谎:“都是打折的夏装,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反季节的衣服特别便宜。”

石娇不说话了,良晌也感慨,“你真是太强了,也够勇气,叔叔阿姨也有远见。”

“虽然现在是艰苦了点,但二十年后,别人还在吭哧吭哧还房贷的时候,你已经当家做主人了,到那个时候看着自己的大house,那心里别提多美了。”

石娇的一番言论逗笑了辛玥,忍不住得意洋洋。

“你那房子地段还不错,装修也很好,将来要卖的话也能卖个好价钱。”

提到装修,辛玥刚得意起来的脸又垮了,一想到家里现在的样子,她都不知道得再花多少钱重新装修,更别提卖。

还有,万一父母临时来南都看她,看到家里这个样子,非得吓晕过去。

“唉!烦,烦,烦!”

石娇见刚刚不是还挺得意,眨眼功夫就变忧郁的小脸,也一脸懵圈。

站在咖啡店门口,辛玥深深地吸了口气,拉开门,丁零当啷的风铃,伴着轻柔的蓝调小曲,一起填充弥漫咖啡香味的小屋。

里面客人不多,只有两桌。

辛玥站在吧台前点了杯热可可,找了个僻静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福朝阳。

严冬的事情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前几日她因此失态,幸好有傅宏臣暖心陪伴,安慰。

可是她一天不知道严冬的消息,心里始终难以安定,于是借口想起杀手的线索找石娇要了福朝阳的联系方式,约他谈谈。

起初福朝阳根本不搭理她,辛玥屡败屡战,索性跑到他们单位守株待兔,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就这么僵持了三日。

不知道福朝阳是怎么想通的,今日一大早给她发了信息,中午约在假日广场附近这间咖啡厅,过时不候。

交完班,特地早早地过来。

可是她该怎么开口?

不过,不管他怎么恶言相向,她都决定不反驳,一定要知道严冬的消息。

“丁铃”风铃再次响起。

抬头,就看见福朝阳走进来,今日他没穿警服,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黑色裤子。

这年头为什么男人都爱穿黑色?因为显得身材格外高?

他面色冷淡地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静了静。

“你要喝什么?我…”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八年前的冬天。”

没等辛玥缓解气氛,福朝阳单刀直入,如果不是辛玥每天去大门口蹲守,搞得人尽皆知,连局长都拿这事问他,他根本就会见她。

在福朝阳看来,辛玥为达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严冬放在心尖上。

辛玥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严冬的时间是八年前的夏天,那就是说严冬没有因为救她而出意外。

那为何福朝阳要说她害惨了严冬?阿炎又为什么会和严冬在一起?

一个个问题绕得辛玥感觉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你和严冬哥,还有阿炎,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福朝阳收起他的冷嘲热讽,流露出一丝淡淡回忆的伤感,“我和严冬是不打不相识。”

严冬和福朝阳是大学同学,又是舍友。严冬性格沉稳冷静,成绩优异,福朝阳却与之相反,而且家境富裕。两人起初也不对盘,几次考试和实战比拼之后,福朝阳对严冬心服口服,成为最好的朋友,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兄弟之情无比深厚。

“我们还曾约定要一起考进武警特种警察学校,大学四年我们相互鼓励,相互帮助,只为了这个最终的梦想。”

福朝阳第一次听到辛玥名字是大学第一年圣诞节,严冬训练受伤,腿包得跟粽子一样,躺在宿舍修养,接到辛玥哭诉电话时,急得拄着拐杖马上就要去跟指导员请假回江州。

福朝阳怎么劝都不听,气得他跳脚,当着严冬的面就说了辛玥的坏话,严冬当即翻脸,两人差点打起来。

辛玥心头一紧。

她依稀记得那次是因为秋千架坏了,她很难过,所以打电话给严冬哭诉,她不知道严冬受伤,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来看他。

“我不知道严冬哥受伤,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严冬也不会让你来。”

福朝阳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以他对严冬的了解,对于辛玥,他只会报喜不报忧。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冬子到底喜欢你什么,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你才毛没长齐,臭小子!

“但他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他选择另一条不该选择的路。”

福朝阳的目光变得深幽阴暗,让辛玥打了寒颤,感觉不妙,一般这种情况,结合上下文,她可能成了让严冬选择另一条路的红颜祸水。

但她没等到下文,临时来的任务催促他,话题再次打断。

尽管还是没有得到严冬的确切消息,从福朝阳的话捕捉到的蛛丝马迹里,辛玥确信严冬现在平安无事,只是不愿意跟他们联系,也许真的是不想被他们打扰,不想让她为难。

可是为什么?严冬一直都是个有规划,有理想抱负的人,不是那种说放弃就放弃的人。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夜幕罩城。

窗外,万家灯火,月色朦胧。结束工作的上班族踏着夜色渐渐归家。

辛玥打开家门,就听见厨房有切菜的声音。

走近才看清是傅宏臣在切葱。

翠绿的葱随着他修长的手指被切成整齐又细小地葱末,之前吃过他做的家常菜,味道很好,现在看来他的刀工也挺好。

至少比她好,想到她那的刀工,自己都忍不住摇头。

“我来吧…”

“再等一会,面马上好。”

轻轻一让,拒绝了辛玥的接手。

之前她因为严冬的事,心情受到影响,手艺更差,菜品味道忽甜忽咸,飘忽不定。尤其是那道她自称得了李婆婆真传的红烧桂鱼,不知道她是打翻了醋坛子还是错当酱油用了,就连鱼鳞都没剃干净。

但傅宏臣丝毫不觉,照常又快又急地一块借着一块送进嘴里,吃得嘴唇发白。

“别吃了!这些菜太难吃!”

第三十九章 没钱了这话横竖都是尴尬

辛玥按住他的筷子,被他巧力拿开手。

“被围困的时候,部队上下只能啃树皮,吃草根,好不容易逮到几只老鼠,也不够大家分着吃,年龄小的战士实在饿得不行,偷偷去河里捞鱼,等我们突围出去,找到的只有他们支离破碎的身体。”

傅宏臣说着更加大口地吃下盘中的饭菜,悲愤的情绪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明明知道他又在说胡话,可辛玥还是白了脸色,身为医生,她知道死亡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的死亡。

虽然她还没法接受傅宏臣这些奇怪的言行举止,更无法适应他把自己家毁掉的事实,但她不得不承认,对于非亲非故却拼命护她周全的傅宏臣,她是感激的。

而今晚,他说的这席话,让辛玥更加确信他的内心深处藏了许多伤痛的秘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将伤痛揭开。

他既然愿意对她袒露这些伤疤,可见他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对自己处处设防。

也许再过些时间,把他的心结彻底解开,他的病也就治好了,到时候他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也能重新开始新生。

这么一想,辛玥轻轻笑了起来,动手把半边翻过来,用筷子剔除剩余的鱼鳞,“现在物价飞涨,工资不涨,这么好吃的鱼可不能浪费。”

说着对他露了个娇中带俏的笑容,浅浅的梨涡霎是好看得扎眼。

傅宏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俏皮一笑,整得微微一愣,垂眸看向半边油光发亮的红烧桂鱼,眼底闪过一丝灼热。

色香味都不俱全的一桌菜肴,在辛玥重新展开的笑颜中被逐一消灭。

大概以为她心情不好,这几天傅宏臣包揽了做饭的活,做好饭菜,等着她回来一起吃,跟他说过几次不用等她吃饭,他也不听。还有那么一两次她很晚到家,桌上的菜全部都凉透了。

遇到这么固执的人,她也是没辙了。

打开冰箱,尴尬地发现里面干净得连菜叶子都没有了,她也想起来自己好长时间没去买菜了,而且现在还囊中羞涩。

等面上了桌,两人相对而坐。

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阳春面,唯一的点缀就是葱花,但辛玥却觉得好吃到想把舌头咬下来。

“你太厉害了!这么好的手艺跟谁学的?”她感叹。

真是第一次见到失忆的人,上得了厅堂,入得厨房,身手了得,还身揣金条。

傅宏臣夹了一筷子,顿了顿:“有人比我做得更好吃。”

听他提到别人,辛玥感到惊奇,这可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谁呀!”

闷葫芦再次闷不吭声。

“吃完饭我继续教你上网怎么样?”

傅宏臣看着她,没答。

把金灿灿的金条推到她面前,“这个你拿着,我们有规定,绝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我在你这里住了这么久,白吃白喝,还用了你那么多昂贵的药,这根金条你理应收下。”

这又是哪里来的规定?

“我说了,你吃的药很便宜,而且…”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违背良心和原则的要求。”

傅宏臣打断她,不容置疑的口气让辛玥受宠若惊。

吃了两口饭,才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他今天的反常行为。

伸手探了探温度。

正常得很,比她还正常。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你的房子,我没考虑你的感受,给你造成困恼,抱歉。”

房子的事她起初是真的生气,后来相处久了,她对傅宏臣有了些许改观,她相信他不是故意要把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他只是病了,没法控制自己。

手扎伤时他的安慰,漂亮的星星灯,他做的家常菜餐,把他唯一仅有的金条相赠,她知道他是尽自己所能表示歉意,并做出实际的补偿。

但辛玥不想他再内疚抱歉,忙摆摆手解释:“没事,没事。我没生气,我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大,加上论文答辩凑到一块,我吃不消,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把金条推回去:“这个还是你留…”

才推到中间,手被傅宏臣覆盖,宽厚的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贴着她的皮肤,犹如往她身上种下了一颗火焰的种子,连同掌中的金条都变得烫手。

她惊地猛然缩回手。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什么时候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个,傅宏臣!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辛玥虽然非常不好意思,也觉得这个事不太地道,但她也的确是困难,下个月拿了奖学金再还给他吧。

“我想把你的金条去兑换成现金,因为我…”

没钱了这话横竖都是尴尬,辛玥索性一把握住他的手。

“我下个月一定还给你。”

大约是过于紧张,握着他的手用了狠劲,青筋都爆出来了。

傅宏臣目光幽沉地看着她,然后又落在两人交握的那双手上,辛玥倏地把手放开,更加尴尬地无所适从。

“好!”

“那行,明天我下了班回来,咱俩一起去典当行兑换现金。”

那块金条克数不轻,体积也不小,恐怕能换不少现金,带着傅宏臣去,安全系数有保证。

傅宏臣见她笑靥如初,唇角微微上翘。

饭后把桌子收拾好,辛玥把ipad拿下来。

“来呀,坐这里!我今天教你一个新技能。”扬了扬手里的ipad。

“这个叫ipad,它的操作系统跟电脑不一样,我现在教你。”指间在屏幕上飞舞。

傅宏臣这才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辛玥立刻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气息包围,好像被人温柔地环抱。

想到那个晚上的情形,又不自觉地脸红,手都顿住了,咽了口唾沫,找回神志,重新教他使用ipad。

两人心平静和地交流着,辛玥感觉心里升起越来越奇怪的感觉,更感觉只要他一靠近,自己就无法正常思考,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现在有病的是她了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辛玥慌乱地提出她还有工作要忙,回房逼难去了。

第四十章 羡慕人家夫妻情深

新闻里的突发事件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遥远的,但对于急诊室的医护人员来说,永远要面对第一线的伤口。

南都一年一度的马拉松比赛又开始了,辛玥所在的医院作为应急办指定保障医院迎来了异常忙碌的一天。

赛事还没有过半,马拉松参赛者不断被送进抢救室,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急诊室,因为赛事的患者不断地送过来,变得更加忙碌,医护人员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其中一个最让辛玥她们不敢掉以轻心的是一名约三十左右的男性参赛者,他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昏迷,神志不清,口唇紫干,四肢有抽搐,浑身不停地往外冒汗。

“哇”地一声他吐了离他最近的周医生一身。

“啊!”

周医生生尖叫地跳开,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跑什么跑,快拿个塑料袋过来。”

石娇气得不行,高声训斥。

辛玥赶紧补了上来,站在那堆呕吐物里,替患者放好塑料袋,给他擦拭嘴唇和额头上的冷汗。

“运动过量,器脏超负荷,我建议给他做个详细检查。”辛玥看着监视仪里的数据。

“行,给他先办欠费,把检查单开上。”

经过抢救,这个患者终于苏醒,一恢复意识就要给家人打电话,但此刻他的思维是混乱的,只能想起八位数的手机号码,并坚信手机号码就只有八位数,这个意外情况让急诊室里的人都蒙了。

这是跑失忆了吗?

辛玥想起了傅宏臣,同样是失忆,傅宏臣的情况比他严重得多。

虽然她学医这么久,还真的没碰见过失忆的病患,但多少也听说过失忆的病例,从来没有遇到像他这样。

傅宏臣又不肯开口,辛玥只好耐心地哄他:“你放心我一向嘴很严,不会告诉别人。”

说完单手撑着下巴,眼神纯真得令人无法拒绝。

好久之前,傅宏臣照常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剧,听到辛玥这番话,转头望向窗外的风景,说:“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记忆里还剩下什么,我只记得要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去,解放全中国。”

“除此之外呢?”

辛玥不放弃,对他这种奇葩说辞已经见惯不怪。

“我十二岁那年,巡捕房的人到处抓人,大师兄和三师兄不满他们欺凌老百姓,被当犯人抓走,连审问都没有审问就直接送上了刑场,原本平静祥和的平城变得人人自危,血流成河。”

“等等!”辛玥打断他。

“你十二岁那年是哪一年?”

“1927年!”

撑着下巴的手一滑,她差点没摔下凳子去。

得,又绕回去了!

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头发,讪讪一笑,继续问:“那你现在多大!”

“28!”

她要晕,就比她大三岁,1927年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她都不知道平城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也许历史资料会记录,他又刚巧看过,然后记住也不一定。

“你不相信我!”

能相信就神奇了。

辛玥不敢看他审视的眼睛,抓过正在放动画片的ipad问:“你会用这个嘛?”

话题转移得极快,傅宏臣看了一眼,摇头。

“那电脑呢?”。

继续摇头。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的****是谁吗?”

傅宏臣眸色深了,辛玥突地一下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英雄气短。

完了,自己踩雷了。

“那个,我就随便问问,我还有论文要赶,我先上楼忙咯。”

辛玥抱着书本和ipad飞快地跑上楼去,深怕走慢一步,傅宏臣要找她算账。

她第一次知道失忆还能失到连手机,电视,电脑等等连李婆婆那样的老人家都认识的电子产品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使用。

当今社会的一切更是一问三不知。

失忆的人,仅仅是失忆,不会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和生活习惯都忘记,就连当今是个怎样的社会环境都不记得。

这太匪夷所思了。

辛玥不敢再追问傅宏臣失忆的事情,她生怕再给他刺激给好歹出来。

而眼前这个患者急着给家人报平安,可八位数的手机肯定是打不通的,辛玥看着他不管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的平日里刻在脑中随口报来的至亲的号码,安慰道:“你大脑缺氧,又刚刚苏醒,先不要急,休息一下就能想起来。”

患者脸色苍白,情绪不佳,看上去很是忧虑。

其实辛玥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有什么比忘掉不想忘的事情更可怕呢?这个患者从昏迷送进医院起就与家人失联,不知道他的家人会担心成什么样,但是他又想不出完整的手机号码。

这真是个令人焦心的事情。

随着送来的参赛者身体状况一个个恢复正常,抢救室里只剩下这个失忆想不起家人号码的患者,他在抢救室里走来走去,完全不听医护人员的劝慰,辛玥拿了张纸和笔,走上前去。

“我给你笔和纸,你躺下来吸着氧慢慢想,别着急,要不然再次晕倒,你的家人如果知道会更担心。”

患者听了辛玥的话,接过笔和纸,又躺回病床上,继续陷入他想号码的困局中。

医院食堂里,辛玥心事重重地扒拉饭粒。坐在她对面的石娇打量了她半天,轻轻敲了敲她的饭盘,“今天你又没犯错,还有最喜欢的咕噜肉,怎么还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

辛玥咬了口肉,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年资比自己长的石娇专业问题,“你说有没有人失忆掐着时间来失的?记得的和不记得的是两个时代的感觉。”

“怎么了?今天这个病人让你又想起哪个病例?”

“不是病例,我是问如果。”

“没那个如果,我觉得失忆的人都是逃避现实的懦夫,没什么解释。”石娇露出鄙夷表情。

辛玥闭嘴了,她觉得傅宏臣不是懦夫,至少现在不是。

两人用过餐回到急诊室,就见那名失忆的患者床前站了个女人,两人相对无言,都潸然泪下。

“怎么回事?”辛玥问。

“我给他抽了血之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他老婆的手机号码,人刚到,就这样了。”

护士悄悄地解说。

辛玥看着相互扶持着慢慢走出抢救室的患者和家属,想到那天晚上傅宏臣提了他的家人,心中更加坚定要早日帮傅宏臣找回记忆,或者帮他找到家人。

“别看了,羡慕人家夫妻情深,你也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石娇神叨叨地老生常谈。

脑海里唰地一下浮现那天教他电脑时的景象。

第四十一章 我们赢了

他漆黑的眼眸,温温的热度,清冷的气息。

越想脸红如火烧,心跳也越快,连石娇从后背拍了她一下都吓得跳起来。

“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别…别瞎说,我昨晚熬夜写论文,才没有做梦。”

石娇闻言愣了两秒,噗嗤一声,不厚道地笑了。

辛玥见状,又羞又无措地瞪她。

这真不能怪她,除了家人,她没有跟陌生男人这么亲密过。虽然傅宏臣现在也不算陌生人,但他总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吧,孤男寡女,只差零点一的距离,以及专属他强大的男性荷尔蒙交杂着彼此的呼吸……

那个氛围,那个时间,那个导火索,就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鬼知道她是怎么逃难似地跑出家门,好不容易把这绮丽的一幕从脑海中挥走,又被石娇无心地重新组织,填满剧情塞回去重新播放。

现在当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典当行,辛玥所住的小区附近就有一个。

虽然头顶乌云密布,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但一点也不影响辛玥略有些激动的心情。

带着傅宏臣走了进去,一个高高的柜台立于眼前,里面的人听到有客人来,便会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什么可以帮您?

服务态度很好,声音恭敬,脸上还带着职业笑。可视线已经将一身藏蓝色职业装和一身卫衣运动裤的两人大概的情况摸了一摸。

这一行,看人说话,看物估价,看似简单的活,里面的学问和门道外人肯定是不知道

“帮我看看这块金条能兑多少钱。”辛玥把金条递给年轻的工作人员,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眸光。

那年轻人拿着金条左看看,右看看,放在称上称了称,脸上全是犹豫不决的神色,“您这个金条看着克数挺重的,但不知道纯度怎么样,要不你再问问别家。”

“这种工艺的金条现在倒是少见。”年轻人话音刚落,一个年长的走了过来,看见他手里的金条,倒是眼睛放光了,“小姑娘家里以前有人当大官吧。”

辛玥一愣,朝傅宏臣看了一眼,他似乎也没什么反应,笑着含糊地答:“好像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种金条在民国事情,特别是打仗那会最吃香,有这根金条,一个团的人都能吃饱喝足了。”

辛玥被他的话震惊了一下,此时傅宏臣倒是有了点反应,抬头朝高柜里的年长者看去,目光紧锁,表情严肃。

“不过这种金条纯度跟我们今天的金条纯度不一样,所以我们只能给小姑娘这个数。”年长的在计算器上按了个数字。

辛玥一看都颇为惊喜,拽了拽身侧的傅宏臣,低声道:“可以吗?”

傅宏臣望着她,微微点头,辛玥连忙答道:“可以,可以!谢谢老板。”

也许是第一次遇上不贪心的顾客,一老一少倒是诧异了一下,不过年长的倒是很快笑了起来,动作麻利地与辛玥签好契约,并问:“要现金?还是转账。”

辛玥又看向傅宏臣。

“现银。”

“他说的是现金。”

辛玥赶紧解释。

然后随着验钞机工作的声音响起,红彤彤的百元大钞送到了两人的面前,面对这样一笔巨款,辛玥嘴巴都能塞一个鸡蛋了。

傅宏臣更是变了脸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百元钞上的图案,“这是我们的领袖,真的是我们的领袖。”

“这个…因为我们人人都爱他,所以要把他放在我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的地方。”辛玥没料到他会突然犯病,不得不柔声地哄他。

这不算说谎,本来就是人人都爱毛爷爷。

傅宏臣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并像抚摸婴孩一样一张一张地抚摸着袋子里的巨款,嘴里喃喃道:“我们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眼眶里凝聚不少热泪,只是被他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他的这番奇怪的举止让高台上的一老一少有种看傻子表演的感觉。

辛玥既尴尬又无奈,她也不知道傅宏臣怎么突然又出现这种神志不清的状况,怕他越摸越受刺激,只得边哄边解释,“是是是,我们赢了,赢得很漂亮。”把钱袋子绑好。

“咱们回家再慢慢数,好不好?”

“他身体不太好!”

傅宏臣却好像没听见辛玥在说什么似的,捧着那堆钱,久久没法回神,辛玥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把钱袋子拿过来。

“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傅宏臣突然性情大变,兴奋不已地抓住辛玥的肩膀,力气大到要捏碎她的双肩。

辛玥疼得皱起秀眉,没等她疼完,傅宏臣欢呼雀跃地飞奔出去。

“喂!傅宏臣你等等我!”

辛玥被他的反常吓到了,顾不得疼得要命的肩膀,把一大包钱塞进背包里,也奔了出去。

身后的一老一少看到他们一惊一乍的表现,年老者露出同情的目光,年少者则是撇撇嘴,没什么表示。

夜幕低垂,此时正值下班时分,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有突发状况发生。

傅宏臣从当铺跑出来就往大路上跑,逢人就不管不顾地欣喜若狂地抓着人大喊:“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把人吓好大一跳,从后面追过来的辛玥冲上来把他们拉开,上气不接下气地尴尬地连连道歉:“不…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故意的。”

路人骂骂咧咧地走开,辛玥又继续甩开步子去追继续疯癫的傅宏臣。

救命啊,他怎么突然又发病了呢?还这么严重,压都压不住。

追上傅宏臣的时候,他正拉着一对情侣神神叨叨,把女孩吓得花容失色,关键是傅宏臣拽的不是女孩,是她身旁的男孩,不停地跟人家重复那句“我们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女孩推搡傅宏臣,嘴里不停地哭喊:“你放开他!你神经病啊,再不放我要报警了!”

男孩也使劲挣扎,无奈两人加起来还没傅宏臣一人的力气大,怎么都摆脱不了他的纠缠,引来不少围观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人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照。

辛玥一边用手遮挡,“别拍了,别拍了!”一边帮着把人拉开。

“傅宏臣快放手,你吓到人家了,快点放手,听到没有!”

第四十二章 温暖如春

傅宏臣却一把抓住辛玥的包,高兴得大喊:“你快看,看这上面是…”

“傅宏臣不要这样,别拽我的包。”

包那么多现金,辛玥怕傅宏臣发疯过头,把包拽坏了,钱撒出来就麻烦了,拼命护着肩上的包。

场面一下子混乱至极,并引来了更多的围观人群。

“哎呀,这年纪轻轻的,怎么是个疯子呀!”

“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承受能力低,受不得刺激,可怜啊…”

……

人群里不少人都对傅宏臣报以同情的态度,只是都袖手旁观,无人愿意上前伸出援手。

女孩气急了,抓起手里的包就朝傅宏臣脑袋上砸,辛玥吓坏了,女孩的包看上去又大又重,这打下去,傅宏臣脑袋开不开花姑且不论,万一激发他作出更疯狂一或者凶残的事情来,那真的要了她老命。

这么想着,自然而然地自己的身体,不让那个大包有机会靠近傅宏臣。那又大又重的包眼看就要往辛玥脑袋上砸,傅宏臣突然放手,男孩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连带着他身旁的女孩一起往一旁倒下去,两人滚作一团。

围观的人一阵惊呼,而罪魁祸首的傅宏臣已经推开人群,继续发疯。

“对不起,对不起…”

辛玥匆匆丢下一句歉意,又追着傅宏臣去了。

追了大半条街,眼看就要追到湖边了,辛玥怕他一激动就往湖里跳下,虽然那个湖并不深,但大冬天的,身体哪里受得住。

咬紧牙关加快步子追过去。

傅宏臣被护河栏挡住了去路,他握住栏杆,望着流淌的江水,突然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不仅辛玥大吃一惊,连过往的行人都震惊地往河里探头,几步奔过去,挤到栏杆前,听见他大吼一声:“浩子,东贵,我们胜利了,我们终于把那群畜生赶出去了,我们终于给枉死的亲人,兄弟和老乡们报仇了!”

他大喊着一把撕开身上的衣服,如此疯狂的行为引得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辛玥气喘吁吁,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忘记了说话,忘记了反应,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样子的傅宏臣,更加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安抚此刻已经完全不同往常发病时的傅宏臣。

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轰隆隆…

几声雷响过后,天空降下几道闪电,很快就下起大雨来,围观的行人纷纷躲雨离开,而傅宏臣却一直站在河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玥也陪着他站在雨中,很快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

辛玥把傅宏臣拉回家时,已是夜里九点。

两人都淋了成落汤鸡,傅宏臣身上的衣服又湿又破,可唯独脸上挂着反常又发自内心的笑容,那双漆黑的眼睛灿亮如星,发梢和睫毛上挂着水珠更增添了几分性感。

反观辛玥脸色苍白,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眼暗淡无光,隐隐藏着惊魂未定,一进家门,就先把包里的钱拿出来,放在傅宏臣面前,低声又小心地说:“钱你收着!”

傅宏臣笑容忽然就跨了,透着静漠,盯着桌子上这叠红彤彤的现金,缓缓地说:“你留着!”

“你拿着吧,这钱本来就是你的。”

傅宏臣蓦然转身,往门口走。

辛玥一惊,三两步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你干嘛去?”

“你不肯收钱,我也不能破坏规矩,所以不敢再打扰姑娘。”

辛玥真是要败给他了,怎么会有这么执拗的人。

今天这一出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实在没精力再照顾大少爷飘忽不定的情绪。

“好!好!我收,我收还不行嘛。”

把桌子上的钱分了两半,一半多,一半少,“我最近很忙,所以你要负责去买菜,这附近有不少小超市,对街路口有商场,商场负一层有大超市,里面什么都有,你自己出门在外没有一分钱也不行,还有你最好去买个手机,有事的时候方便联系我。”

傅宏臣这回没有反对。

洗完澡,换了睡衣,辛玥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一低头,眼风扫到枕头边上那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

目光投向房门,仿佛要穿过厚厚的门板去探索正在对面房间睡觉的傅宏臣。

这段时间他的转变,她自认为已经让他稳定了病情,尤其是最近他变得温暖如春,话也多了些。

看到变化这么大的傅宏臣,她真的打心眼里开心,刚刚看见他站在湖里那样癫狂的样子,辛玥抑制不住悲从心来。

……

傅宏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彻底打开心结,我该怎么做,才能医好你心中那一道道看不见摸不着的伤痕。

如果可以,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平安夜和圣诞节这俩洋节日开始霸占节假日头版头条,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商家更卯足了劲利用自己的优势,围绕圣诞这个主题开展不同的活动,吸引顾客心甘情愿地掏腰包。

这不,周医生人美,心善加钱多,网购了两箱美国进口苹果,贴心地给急诊科每个医护人员都送上两个。

红彤彤的小苹果活脱脱耀眼的小灯笼,给紧张,急迫,压力备至的急诊室添上一笔假日的喜庆。

“辛玥,你家是住青阳路吧?”周医生把苹果塞到辛玥手里,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离得不远。”

双手捧着两个香气扑鼻的红苹果心想一定得留着给傅宏臣尝尝,顺嘴就应了她的话。

周医生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点开一个视频,里面嘈杂的声音,混乱的画面立刻给热闹办公室里再添一笔喧哗。

听到声音,两个年轻的护士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好奇道:“这人精神有问题吧,抓着人家不放。”

“咦?这个…怎么看着那么像辛医生?”另一个却发现其它端倪,惊讶地道。

这个视频很短,只有十秒,镜头不断抖动,又没拍到正脸,更不是高清,但那身藏蓝色职业装和视频里杂乱声音还是依稀能辨认出她来。

辛玥只觉得头皮发麻,握着苹果的手几乎把指甲插进果肉里,眼眸流出的慌乱怎么都遮掩不住。

那天那么多人在拍,她根本就挡不住,事后也忘了这回事,没想到会被人发到网上去,还被周医生看到。

早知道换钱会激发傅宏臣犯病,她就是冒着可能被抢的风险,也绝不让傅宏臣一起跟着。

第四十三章 眼睛太有魔力

千金难买早知道,她再后悔懊恼,也不能让网络上的视频从手机上消失,硬着头皮否认:“像吗?我这三短五粗身材哪里有视频里的那个人身材曼妙,音如黄鹂,小昭你真是太会说笑了。”

辛玥这话说得有技巧,也挑不出错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大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周医生既然开了头,就没想过要让辛玥这么轻松躲过去。

“辛玥你可真谦虚,连你都算三短五粗身材,那么我们岂不是歪瓜裂枣了。

这是在暗喻辛玥撒谎,故意贬低自己。

她性格好,专业也好,工作也努力,待人接物也是亲切感十足,科室的人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都是青春靓丽的女孩,谁愿意被人说是歪瓜裂枣。

两个年轻的护士看向辛玥的眼神起了一丝异样。

周医生美艳的大眼微微上挑,妩媚精致的脸蛋越发艳丽,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意。

辛玥知道最近周医生因为工作的问题,经常被骂,高主任时不时拿她俩做对比,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偶然流露怨念,所以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非要把这件事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脸微微涨红,也被逼得有些恼火,语气自然就重了:“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说视频的人比我好看,周医生要自黑,也不要拉上整个科室的人来黑!”

周医生被反将一军,天姿娇女一次次在辛玥这里丢了脸,怨气被激发出来,“我实话实说,你自己心里有鬼,满口胡话,真不要脸!”

辛玥把手里的苹果还回去,冷冷直击:“是我,我一定认,不是我也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苹果你自己留着慢慢吃!”

说完抬脚就离开了办公室。

自以为能踩辛玥一脚,没想到被她三言两语给掩盖过去,周医生愤愤不平,还想要说什么,被两个护士拦住,好言好语地劝着。

因周医生中午闹了那么一出,辛玥一整个下午都没好心情,她又是个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开心不开心一看就知道,其他同事关心地问了两句,都被辛玥笑着打发了。

直至下班,她跟周医生也没给对方好脸色看,知情的两个护士互相看看,选择避嫌。

把自己裹成粽子,迎着冷风往公交车站走,她的行驶证拿去年审,今天只能坐公交车回去。

车辆晃晃悠悠地往家开,一路上霓彩纷争,染上圣诞节欢乐氛围的南都看着越发像电影里的魔幻城堡,让人感觉越发不真实。

下了车,回家的路上,无意看见超市门口专门为平安夜准备的苹果摊位,那里面只剩下三四个卖相不好的苹果,不过辛玥还是挑了两个装进购物袋,一打秤,价格比平时贵了一倍。

她突然有些后悔把那俩苹果还给周医生,那个品种的苹果可比普通国内的苹果贵多了,她也就是在父母来南都的时候买过几回,其实味道跟国内的苹果也没什么区别。

途经健身乐园,那里的嬉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被她弄坏的秋千架已经修好,上面坐了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家长的保护下,越荡越高,笑得也越开心。

辛玥看着秋千架的小女孩,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时候无忧无虑,有人疼爱,宠着,纵着。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消失了,消失得悄无声息,慢慢地连一丝印记都找不到。

福朝阳说得没错,她的确没心得可恨!

冷风吹了一下,辛玥缩了一下脖子,紧了紧外套领子,快步流星地往家赶。

她知道傅宏臣在家算着时间,晚了一分钟他又要出来找她,他那天淋着雨,泡在冰冷的湖水里,把伤口泡得不好了。

她第二天才发现他半夜发烧,一声不吭,抗了一晚上。真是让她又气又急,给他换药的时候,忍不住骂人:“你真当自己属猫的,有九条命是吧,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你这么一次次折腾,你不想想你自己,你想想我,想想你的亲人好不好?再不然你想想李婆婆,她现在去了福利院,隔三差五还是给我打电话,关心得很。”

骂着骂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是真的担心这个伤势若一直这样反复,不但很难愈合,还会留下预料不到的病根。

这是她作为医生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进了屋,里面很安静,高低不一挂满天花板的星星灯照得客厅朦朦胧胧,经常被格挡床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阳台,现在大开隔板把当空高照月色拥护进来。照在随风荡起来的秋千架上,给它蒙上了一层好看的银装。

辛玥慢慢走过去,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眼前的秋千架,只有两根手腕粗的麻绳吊着块厚厚的木板,实在简易得不能再简易。

双手摸了摸粗粝膈手的麻绳,缓缓坐在木板上,翘起脚,试着荡一荡。身体轻盈地轻轻飘起来,落下时,双脚抵住地板。

再上下摸摸秋千架,心里感叹傅宏臣的手艺真好,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质量绝对杠杠滴。

这下她最心爱的玩具又回来了。

“嘿!”

不怕荡得太高,人会飞出去的风险,她倒是兴致大起,用力晃起绳索,一下子荡出去老高,银铃般的笑声也随着一高一低的晃荡而一浪高过一浪。

她被郁结了半天的糟糕心情一扫而空,仰脸就是一个大大的笑容,衬她的明艳的小脸越发粉嫩可爱。

荡得开心之时,忽然想起家里安静得不对劲,自己回来这么久,又玩了这么久秋千,他竟然都不见人影。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心中一急,就冒失,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没等秋千荡到安全地带,人就急冲冲地跳下来。

因而导致秋千架失去了原有的平稳,在跳下来的刹那,令她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倒。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被他强大的气息包围,身体被悬空抱起,双手本能地攀上他的脖子,人稳稳地窝在了他的怀里,令她不得不仰头看向他。

黑漆漆的双眸好像一面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她的身影,倒映着他的波澜不惊的情绪下些许波动。

眨着纯真无邪的大眼,愣在原地忘了反应,还没彻底看清那些波动是什么,傅宏臣很快将她放下,暗中虚扶着,直到她站稳脚才撤了手。

“别总这么冒失。”

语气淡淡的,好像还有告诫的意思在。

辛玥垂下头,轻声哦了一句,齐肩短发滑落,遮住她的脸。

不知道怎的,她竟有些不敢去看他,大概是那双眼睛真的太有魔力,看一次就陷进去一次,看久了,就不想出来。

第四十四章 浮想联翩的旖旎风光

傅宏臣见她垂着脑袋,好像小孩子做错事乖巧地听他训话,眼眸闪过一丝不舍。用力呼吸了一口,越过她,回屋。

辛玥看一眼还在晃悠悠的秋千架,又是甜甜一笑,进屋来,见傅宏臣坐在餐桌前,捧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

兴冲冲走过去,抓起餐桌上的苹果,跟献宝一样地开心。

“今天是平安夜,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两个苹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比她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苹果,递到他面前。

“卖相不太好,但味道肯定好。”

傅宏臣抬眸看着她手里苹果,又看向她,她笑得连眼睛都透着光,好似满天星辰都落尽了她眼里,连夜空明亮的月亮都比不过这光芒。

眸光一软,伸手接过苹果就要往嘴里送。

“嘿,没洗不能吃。”辛玥见此,从他嘴里抢了苹果,几步跑进厨房,仔细洗干净,又拿了小刀在他对面坐下,边削皮边一本正经地解释。

“水果一定要洗干净,削了皮再吃!”

傅宏臣静静地看着辛玥把削苹果的活,变成一门艺术,刀下生花,削下来的皮不仅长而不断,也没有削下一点肉,整颗苹果保留完整的果肉。

第一次辛玥用水果刀给他取弹片,稳操胜算的镇定,精准又细致,看似柔弱的女子有这样一面,也着实让他印象深刻。

后来他住进了辛玥家,极少自己做饭的她在切菜刀工肯定没有她取弹片那种造诣。经她手的菜品,味道一般,卖相就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

但今日她又打破了刀工不行这一印象,一丝不苟地把苹果削得这么漂亮,让他眼眸里的柔光越发温暖。

“好啦!”

辛玥不知道自己削个苹果落在傅宏臣眼里是多么好看,见他盯着自己看,心突突地急跳了几下。

“怎…怎么了?”

“没什么!”拿了削好皮的苹果,咬了一大口,个头不大的苹果就跟ipad后面标记一样缺了一大块。

辛玥见傅宏臣吃得香,更开心了,“剩下这个给你明天再吃,多吃点水果,尤其是苹果,对你伤口有帮助。”

傅宏臣吃苹果的动作一顿,侧目,又看一眼手里被自己咬了大半的苹果,伸手拿了小刀,将他吃过的部位切下来,将另一半塞到辛玥手里,连拒绝都不给她留。

“浩子家以前是种苹果的果农,果子成熟的时候,园子里都是苹果的香味,连空气都是甜的,摘下来的苹果大家分着吃,那个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关节分明的大手,轻松地捏着苹果,虎口随着他啃咬苹果的动作一动一动。

“嘎嘣”一声。

辛玥觉得他这一口苹果咬得特别用力,那双黑眸里布满了回忆的伤楚。

他分明是又不受控地胡思乱想,辛玥却说不出质疑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劝他。

轻轻咬下一口,如她所说,卖相不好,可味道的确不错,不仅清甜,水分也足,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你知道吗?小时候家里院子种了一棵柠檬树,果子成熟的时候,满园都是柠檬的香味,我那时候还小,以为柠檬的味道跟苹果一样,趁家里人不注意爬树摘,结果…”

说到此处,辛玥故意停顿一下,偷偷打量傅宏臣,他正认真又带了期待的眸光看着她。

先是慢了两秒反应。接着感觉身体有滚滚热气从脖子里往外冒,脸上不自主地爬了层红晕。

在他面前自黑,有点自毁形象,不过只要能转移他的注意力,黑就黑吧。反正在一起,不对,住在一起这么久,还有什么他不清楚。

“酸得我从树上掉下来,磕掉了一颗大门牙,说话就跟气球跑气似的。被小伙伴笑话了好久。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爬树,不敢干吃柠檬。”

说着,抖了抖肩膀,揉揉腮帮子,好像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不是苹果,是柠檬。

这个画面稍加想象,就觉得不太好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咧嘴一笑,梨涡深深很是可爱,一排大白牙,少了一颗大门牙,这可爱立刻就打了折扣。

傅宏臣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嘴角划出一道浅弧。

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情。

苹果吃完了,糗事也说完了,气氛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辛玥把目光投向阳台挂着的秋千架,虽然他总是给她意外大惊,但同时也带给她不少喜。

比如这满天花板的创意灯,阳台那个怪怪的床垫挡板,还有今天的秋千架。

这算是他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吗?

应该算的。

“傅宏臣,明天圣诞节,我要回学校论文答辩,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走走?看看我的学校?”

作为回报,她想带他出去走走,她忽然觉得不能让他时常闷在家里,也许多出去走走,他或许就能认清幻想和现实。

听到学校二字,傅宏臣的眼睛如被人打开的一盏明灯,亮得出奇。

“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天是圣诞节,学校还有社团活动,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等我答辩完了,我带你逛逛,好不好?”

辛玥也注意到他眼里的亮光,顿时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怎么早没想到呢!

“好!”

单音节回答是他惯有的回答方式,只不过今天辛玥觉得即使这个单音字比往日都暖了不少。

兑换金条那天他疯过之后,她还一直提心吊胆他会病情恶化,好在没有往不好的地步发展,只不过时不时会露出几丝笑意来,他本来就长得极具诱惑,这一笑,就更不得了,好几次害她看他笑都看傻了。

得倒他首肯,一双桃花眼笑成一轮弯月,梨涡更添了几分俏皮,手情不自禁地拉着他的手往阳台去。

“我想再去玩会,你在我后面推推呗。”

傅宏臣粗粝宽厚的大手突然被柔软细腻的手握住,他好似触电了一般,刹那间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随她牵着自己走出阳台。

轻风徐徐,吹散了一大片厚厚的云,明月在淡淡的云层后若隐若现,照得大地朦胧不清,增添不少浮想联翩的旖旎风光。

周末又恰逢圣诞节,地铁里的人多到能把人挤变形,辛玥怕人一多就找不到傅宏臣了,所以一上车就紧紧地拽着他袖子,提醒:“人多,别离开我!”

傅宏臣微怔,没反对。

他习惯隐藏自己,就算偶尔出门侦查,不是夜深人静,就是天还没亮的时候。

忽然在这样在又吵又拥挤的人群中穿行,第一次见识到新中国便利又快速的交通工具,见识到这地上地下竟然都是一样繁华,一样人潮涌动。

总觉得有敌人在暗处盯着他,短短几分钟,额头渗出细汗,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浑身绷得紧实,准备随时战斗。

大概感觉到傅宏臣的身体变化,辛玥放开袖子,改握他的手,发现他紧握拳头,轻声细语地关切:“怎么了?不舒服吗?”

傅宏臣闔上眼睛,抿紧唇瓣,不着痕迹地松开拳头,让辛玥顺势握住他的手,紧绷的脸部线条也缓慢地放松。

第四十五章 借个任意门

看着他脸色好多了,辛玥也暗松了口气,抬手用袖子给他擦擦额头的汗。傅宏臣瞬间睁开眼睛,心疼的眸色完整地落入他的眼底,好像顺着路线直达心底。

“对不起!都怪我,没考虑到今天人多,会让你身体不舒服。”

她只考虑到坐地铁方便,却忘记了傅宏臣身上还有伤,这么拥挤的车厢,空气不流通,细菌也多。

她真是太粗心大意,懊恼地握拳要捶自己的脑袋一下,被傅宏臣一把扣住手腕,微微摇头:“是我无能,跟你没关系。”

地铁到站,出站的人匆匆下车,辛玥一时没站稳被人带着就往外走,傅宏臣一手迅猛地抓住她。

他的掌心炙热,力气很大,借着他的力量,辛玥被拽了回来,并顺势窝在了他的胸口,这个姿势就好像被他抱着一样。

辛玥听到他胸口平稳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可以让她屏蔽了车厢里嘈乱的声音,享受独有的宁静。

“到站了!”

只不过这宁静结束得太快,她被傅宏臣握着手随人流出了地铁

刚出站,他那只手就松开了。辛玥暗暗把自己手心里的汗擦掉,若无其事地带着他向学校进发,进了学校以后,带着他一路逛过去,并滔滔不绝地给他将他们学校的发展史,还有他们学校现今牛逼的地位。

傅宏臣认真地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这让辛玥很是振奋,总算有点正常思维了,不再张口闭口鬼子鬼子的,也没有再说什么战友,老百姓那些她听着就发愁的词。

顺手指了指学校图书馆:“这里的书很多,多到再建一个长城。”

虽然比喻稍显夸张,可满心都是自豪。

傅宏臣站在台阶下,望着高耸庄严的图书馆,眼里闪着向往和羡慕的眸光。

路过一个正在演讲的礼堂,门口放的演讲主题牌吸引了傅宏臣的注意,他停住脚步。

走在前头的辛玥一回头发现他站在礼堂门口,盯着那个演讲主题牌一直看,好像要把那牌子看穿一样。

她也倒回去,往演讲牌主题扫了一眼。

来自星星的你!

再往下,看到主讲老师-华大天文系研究生导师苏航。

不由地露出自豪的笑容;还真是他的风格!

她见傅宏臣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忍破坏,又看了眼腕表,答辩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对他嘱咐:“演讲结束不要走,我答辩结束马上就来找你。”

说着推开礼堂另外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从这里进去,随便找个位置坐,记住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她就像不放心的母亲,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傅宏臣嗯了一声,走进礼堂,顺手关上门。

演讲的礼堂不小,看座位能容纳百来人,现在几乎坐满。可见这个演讲的主题很受欢迎。

傅宏臣找个了角落位置坐下,刚坐下,与他相隔两个座位传来讨论的声音。

“这个苏老师真不愧是天文系的明星教授,他的课从来都是座无虚席,看看今天这个讲座来了多少人!”

说话的男生向同伴示意礼堂黑压压的一群人头。

“听说原本他是要去北科院,后来被咱们学校高薪挖过来,还特地给他成立了个研究室,每年还有一大笔科研经费专门用作研究项目。”

……

台下两人还在窃窃私语,台上灯光如昼,照在讲台上西装革履,长得唇红齿白,带着职业微笑的苏航身上,晕染一圈白色光环。

他带着幽默风趣的演讲方式,从宇宙开端讲到亿万星辰,身后的巨幕里的幻灯片随着他演讲,不时更换内容。座下听演讲的人也听得认真,不少人奋笔疾书地记笔记。

傅宏臣从来没听过这些深奥的知识,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新的认知,也是非常奇妙的世界,他的一双黑瞳绽放出对知识如饥似渴的神色,紧紧地盯着台上巨幕里的文字,仿佛要把这些陌生又令他振奋的知识全部都刻在脑子里。

对台上能滔滔不绝地把天上的事情讲得这么详细的苏航更多了些许崇敬的眸色。

“老师,您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吗?”

演讲中途突然有人高声发问,座下也因这个发问骚动,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

这个问题同时也让傅宏臣眉头一跳,目光一下变得犀利而又急切。绷得笔直的身子也一下子紧贴着桌沿,原本放在双膝上的双手倏地握紧拳头。

这个问题直击到他这些日子来最困扰的思绪,他比座下的好奇学生更期待听到正确答案。

苏航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看上去亲善又温柔。

“在当今人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高度文明的时代,穿越这个词只存在小说世界里,但是我要说的是这个宇宙浩瀚无垠的未知里,任何事都有可能,任何事都需要我们去研究探索。”

闻言,傅宏臣腾地一下站起来,紧接着问:“如果穿越了,该如何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又铿锵有力,话音在整个礼堂上空回荡,令在座的学生都向他行注目礼。

静了一瞬。

苏航抬手,示意傅宏臣坐下,答:“那我们就只有找叮当猫借个任意门回家咯。”

幽默感十足,显然是把傅宏臣的问题当作好奇的玩笑话。

座下学生哄堂大笑,傅宏臣却眸色一寒,轮廓线条绷得如同一把冷冰冰的刀。

话锋一转,苏航双手撑在讲台两端,慢慢扫了一眼座下的学生,继续缓缓道:“但是!”

他特地停顿下来,收起微笑,严肃道:“领袖老人家说了;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所以同学们,要不断探索,敢于求证,才能把科学进行到底。”

傅宏臣眸子一缩,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异的目光,刀光剑影般的神色慢慢软化,隐约间还能看出些许赞赏。

“好,我们继续下面的内容。”

苏航拿起讲台上的遥控器,切换巨幕的幻灯片,继续讲解宇宙银河里的故事。

两个小时的讲座几乎眨眼功夫就结束。苏航与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看上去却依旧精神烁烁的老人并肩走出礼堂。

他们的身后跟着两个男人,离了有十步远。

“不知道老师您今天来,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苏航边搀扶自己的老师慢慢走下台阶,边谦逊地说着。

“你是我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获得不少奖项,要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倚老卖老把你拉来华大,你的成就一定比现在大。”

老人感慨中带了点歉意,慈爱地拍着搀扶自己的那双年轻又白嫩的手。

“老师您言重了,学生不才,能来华大教书育人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就。”

老人满意地溢出一道笑意,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苏航,郑重地承诺:“有我给你撑腰壮胆,你尽管安心上课,做实验。”

苏航微笑地应承着,眼底里却闪过层层焦急。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行了,坐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你也赶紧去看宝贝妹妹吧。”

说完轻轻地咳了几声。

第四十六章 天降异象

跟在身后的两个男人迅速上前,苏航不着痕迹地松了手,目送老人坐上轿车离去,头也不回地往医学院方向小跑。

没注意到跟着身后的傅宏臣,以及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她瞪大眼睛在刚刚苏航停留过的地方来回搜寻,又快步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辛玥从答辩场出来,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她连跟同学叙叙旧,聊聊近况的时间都不留,匆忙从教学楼跑出来。

步伐匆匆,脸色略有焦虑。

刚走出教学楼,眉毛挑起一侧,一脸震惊加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在以匀速向自己走来。

压根看都没看喜上眉梢,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她投怀送抱的苏航,咻地一声从他身边掠过,直奔他身后的傅宏臣而去。

“你怎么不等我呀,我说了会去找你的。”

傅宏臣看一眼辛玥,目光越过她,往苏航身上放。

辛玥不知道傅宏臣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准备问苏航,只是奇怪他注意力,顺着他的视线往后一看。

只见穿着西装革履的苏航,双手抱臂,一副等着她自投罗网的样子站在原地。

糟了!

她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呀?”声音不冷不热地上前,站定在他们面前,左右打量眼前一高一低的两人。

“嘿嘿!苏教授,您讲座讲完啦!”

满脸谄媚地讨好。

“呵呵,是呀!所以我连跑带跳地特点赶来给我家嫡亲表妹答辩助场。”

苏航是辛玥的表哥,想着辛玥今天论文答辩,讲座一结束,特地过来医学院看看她,才会看到刚刚那一幕。

皮笑肉不笑地挡了回去,那眼神跟雷达似的,对眼前的傅宏臣进行七百二十度扫描。

傅宏臣淡定地接受他的扫描。

辛玥俏皮一笑,目带星辰,夸张大赞:“哇,绝世好哥哥呀!”说罢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巴掌,完全没有要介绍傅宏臣的意思。

见辛玥左言他顾,干脆单刀直入。

“他是谁呀?”

“他…他…他…”

“我是傅宏臣,刚刚我听了您的讲座,有些问题请教您。”

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反倒是傅宏臣主动自报家门,态度恭敬地朝苏航抱拳作揖。

这一大礼弄得苏航一愣,辛玥也被弄懵了。

傅宏臣这又是唱得哪出?

没等她想明白,苏航倒先认出他来,“你就是刚刚问穿越了想回家的学生?”

辛玥太阳穴突突,张嘴就替他回答:“他只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

“是,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希望您认真回答。”傅宏臣特地在认真二字咬重音节。

见过拆台的,没见过这么拆台的,辛玥好心替他打掩护就这么赤裸裸地被拆穿。

苏航看看面露讨好的辛玥,又看看满脸庄重又较真的傅宏臣,清了清嗓,“行吧,我就跟你讲讲。”

环视一周,直径往前面一棵大树走去,傅宏臣紧随其后,辛玥张张嘴,愣是说不出半个字阻拦,只好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了过去。

三人在树下席地而坐。

“看过哆啦a梦吧,它口袋里的宝贝只有想不到的,它的任意门,只要门一开,想去哪儿去哪儿,无论是未来还是过去,通俗点说就是穿越。”

苏航首先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傅宏臣虽目中疑虑更浓,但希望之光在其中大放光彩,问:“这个任意门能在哪里找到?”

“哈?”

苏航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是动画片,假的,不存在。”

辛玥急急得给傅宏臣解释,生怕他再多问一句,苏航就要把他当怪物抓去研究。

傅宏臣前不久才知道动画片是个什么东西,辛玥这样一解释,让他眼里的期盼化为乌有,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本来的光芒,垂于双膝的手,五指紧抓膝盖,再用些力就能生生扯下一块布来。

辛玥见此,心生不忍,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傅宏臣,又怕被苏航发现点蛛丝马迹,犹豫一瞬,大胆地握住他的手。

傅宏臣扭头望着她。

情不自禁地反握,略带粗粝的指腹,带着温柔的温度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带出她内心深处层层颤栗。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小动作令苏航嘴角抽抽,牙口发酸。

女大不中留!

不可见地轻叹一声。

“很多小说里描写穿越,要么遇到雷电,要么天降异象。那么到底什么情况才会真的有穿越呢?其实这个答案国内外众多科学家都在探索,所以……”

“天降异象?”

傅宏臣眼睛里的光跟开关一样,切换自如,看得辛玥脸色微妙,贴着他大腿的掌心随着一紧。

“对…对呀!”

别说辛玥,苏航都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你见过?”

“见过!”

苏航大喜,摩拳擦掌地等待傅宏臣徐徐道来。

那日傍晚他完成任务回来,往天空看,的确有一轮又圆又大的坎比太阳的红彤彤月亮,亮得连星星都黯淡无光,也没有一片云彩,整个天空就它孤零零地照耀大地,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觉月亮竟然这么大,这么亮,简直亮出了新高度。

但更让他奇怪的是,那晚的风也特别大,明明入夏的天气竟然刮起冬日一般的冷风,吹得人怀疑怎么一夜入冬了。

听村里的老人胆战心惊地说天上挂红月,是血光之灾的大凶之兆。

他们当然不信,只是很快就被敌人突袭了指挥部,他们的队伍被打七零八落,但敌人也没占什么便宜,不是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就是被他一枪毙命。

他在找其他战友的时候与敌人正面对抗,子弹打完,与他们拼刺刀的时候,一颗手榴弹掉在他脚边,爆炸的瞬间,突然天空挂起一阵诡异的旋风。

傅宏臣讲得详细,辛玥听得心惊肉跳,困难地吞咽,脑子快速运转,寻找怎么应对一会苏航的发问。

早上她还庆幸傅宏臣终于不再念叨战友,敌人等等不合时宜的词,这会打脸打得啪啪作响。

真疼!

“等我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傅宏臣如实告知,苏航沉吟不语,眉头因思考而皱了起来,似乎对傅宏臣的话上了心,又似乎思虑傅宏臣这番话的真假。

这样不言不语实在让辛玥坐立不安。

“咕~”

肚子显然是最懂主人心思,敲响得特别及时。

这一声格外响亮,苏航和傅宏臣同时看向她,一个目露疑虑,一个眉头紧锁还没松开。

“那个,这个!我出来得匆忙,没吃早饭。”

辛玥尴尬地讪讪一笑,浅浅梨涡挂嘴角,软糯的嗓音带了点委屈,还掺杂了丝丝小女儿的撒娇卖萌。

见她这副模样,眼下即使擦了粉也无法因熬夜而泛出一层淡淡的青色,不难想象辛玥的工作和学业有多繁重,苏航就是有一万个问题,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好,今天就到这儿吧,领袖老人家说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所以科学是急不来的。我们先去填饱肚子。”

第四十七章 书你想要

老神在在的样子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辛玥扶额。

一个天文系教授最崇拜的偶像是领袖,张口闭口都是领袖老人家说,一本领袖选集满满都是笔记。

就这一点,他在同辈里算得上另类。只不过他在学校的人气居高不下。又是学校最年轻的教授,性格也好,与学生们相处都非常融洽,被他教过的学生都很喜欢他。

在他们前往吃饭地方路上,遇到不少他的学生,其中一人看到她,笑了:“苏老师,您又来医学院看表妹?”

苏航学生们也知道他有个在医学院读研的表妹,时常拿这事调侃这个年轻的老师。苏航对学生这样的提问早已习以为常,笑着连连答是。

辛玥不得不也配合着欢乐一笑。

“苏老师,这是我们的新学弟吗?”

另一个意有所指。

辛玥一愣,也去看她所指的傅宏臣,是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穿着也养眼,白色衬衫加浅蓝色套头毛衣配牛仔裤,明明休闲得不能再休闲,却硬是让他穿出了贵族气质,关键这张脸还嫩得不行,难怪会让人误认为是新生。

苏航看了眼辛玥,再看看被观摩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傅宏臣,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故意逗学生:“想知道啊,等老师吃饱喝足再告诉你们哈。”

说完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能这么调戏学生,也就只有他苏航一人了。

辛玥感叹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哥哥怎么没人收了他呢。

今天这种日子,食堂肯定很多人,苏航带着辛玥他们去研究所旁边一家新开的咖啡馆,这里属于天文系学院的地盘,位置有些偏僻,不过胜在环境好,又开在校园里,也不愁客流量。

找了个靠墙又视野好的位置就座,苏航一口气点了三份套餐,外加三份甜品,还嫌不够,要不是辛玥拦着,他怕是要把餐牌上的菜式都来上一份。

服务员一走,傅宏臣开启有史以来最多问题模式,“教授怎么会知道领袖说过的那些话?您见过他?”

苏航刚进口的柠檬水,被傅宏臣这话呛得连连咳嗽。

……

辛玥忙坐过去为他拍背:“别喝那么急嘛!”然后无奈地看了一眼还在无辜状态的傅宏臣。

怎么一跟领袖沾边,他就变得奇奇怪怪呢,什么话都说。

待缓过劲来,苏航不怒反笑,“我要是有那个荣幸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风采,就是做梦都要笑醒咯。”

辛玥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她还真怕两人吵起来,自己不好劝架。

万一惹了这大爷,动手揍一顿,那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我说的那些话,书里都有。”

“什么书?”

苏航张口准备回答,突然把头一缩,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餐牌挡在面前,还哑声对傅宏臣急道:“快点坐过去挡一挡。”

傅宏臣移动身子,借着他高大身材的便利,苏航左躲右闪,很是滑稽。

辛玥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情况?跳新疆舞吗?”见他一直盯着他们身后看,好奇地要回头看看什么情况。

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贴着玻璃往咖啡店里左顾右盼,好像在在找人。

“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疯丫头,她跟我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说什么她也听不懂,我都不知道大学四年她是怎么读过来的。”苏航懊恼地压低身子。

“不行,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吃!”

临行还不忘对傅宏臣说:“书你想要,随时来天文学院研究所找我。”

傅宏臣看着苏航连跑带躲地从咖啡厅另一个门出去,并迅速进了研究所的大门,陷入沉思。

辛玥第一次见到自家表哥这么没形象地落荒而逃,不禁对让他避之不及的女孩起了一丝好奇心。

再回头时,窗外又多了一个女的,看样子似乎年长些,侧身拉着女孩不知说了什么,女孩嘟着嘴,低下头,似有不甘地又往咖啡厅里扫视,年长的女人也把目光投进来。

那是一张洁白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却不出众,用疏廖素淡来形容也差不多,只是那双眼睛音乐会流光浮动,增添了几分柔媚之色。

连身为女人的辛玥都忍不住驻目流连,更何况男人。

大约感觉到辛玥的目光,女人的视线与她在空中对上,并清淡地投来一笑,算是回敬她的注目礼。

辛玥被逮了正着,脸微微一红,不自然地笑了笑,梨涡浅浅地露了出来,很快便隐去。

回眸看到傅宏臣,脑子里冒了个问号

不知道傅宏臣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心里这么想的,顺嘴就问了出来:“傅宏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翻动餐牌的手一顿,傅宏臣抬眸,黑漆漆的眸子像两颗卫星导弹直逼辛玥的眼睛,好像要透过她的眼睛看透她的内心深处。

辛玥被看得浑身不对劲,打哈哈地给自己找台阶:“

辛玥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犯了酸水,再喝一口柠檬水,酸得直皱眉头,吐吐舌头:“天呐,又是柠檬。”

这段小插曲也告一段落。但遗留的问题就是三人份的午餐分量太多。不过有傅宏臣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向来实行光盘主义,不仅苏航那份蒜香芝士通心粉套餐进了他的肚子,就连辛玥最后吃不下的冰淇淋蛋糕也被他一同消灭。

辛玥拦都拦不住,对他不浪费一点食物的高苛要求又有了新的认知,又略微有点害羞。

毕竟只有关系最亲密的人才会不介意吃对方剩下的食物,虽然直觉告诉她,傅宏臣吃蛋糕只是原则问题,但她还是心生出一丝丝不太平常的情绪来。

“时间还早,南区现在有圣诞活动,不如我们去逛逛?”

一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想让傅宏臣多融入社会,让他接触更多的人,事或者物,说不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二来,他们这一顿吃了太多高热量食物,必须运动运动消消食。

傅宏臣嗯了一声。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辛玥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回头去找又没看到。

心想大概是错觉了吧。

小跑几步,跟上傅宏臣。

下午三点,外面满地阳光,迤逦而行,静默中,偶尔看两眼路边的花花草草。

“今天的午餐你觉得怎么样?”辛玥终于开口,挑了个舒适的话题。

傅宏臣答:“很好!”

“那你最喜欢哪样?是流心蛋包饭,还是蒜香通心粉?”

事实上,对于从来不讲究吃的傅宏臣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好不好吃不重要,喜欢不喜欢更不重要,而且他向来实话实说,于是答两个字:“都好!”

都好是哪个好?

你就不能说多几个字吗?

惜字如金能换成金子,都可以装满一个故宫。

你不应该叫傅宏臣,应该叫傅二,二字诀的二!

第四十八章 你又何苦强人所难

辛玥内心出现一个插着黑色翅膀的小人,滔滔不绝地对着傅宏臣的背影大吐不满。

并随意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那样子有点小顽皮,又有点耍性子。

看在傅宏臣眼里,却是有点委委屈屈的样子,眼里飘过不忍,停了停,又加了句:“前者略胜一筹。”

辛玥一喜,猛然抬头。

“真的吗?那下次我们自己在家做。”

话落,傅宏臣淡淡地投来一记眸光,那意思有点像在说;你确定你能自己做?

“呵呵,好像…是有点困难哈。”

辛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做菜还真是的是她的软肋。

那道流心蛋包饭看着就一碗饭,俩鸡蛋,再加点火腿肠丁和一些蔬菜丁,但工序可不简单,光那流心蛋就很难做,更别说怎么把鸡蛋卷成漂亮的形状。

辛玥忽然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边倒着走,边手舞足蹈地比划。

“不过甜品我还是可以的,就你今天吃的那块果冻蛋糕,我敢打保票一定能做得一摸一样。”

注意是一摸一样,但味道是否一样还待考证。

傅宏臣看她信心满满地发表豪情壮志,自然也不会打击她的积极性。

缓缓地勾勒浅浅一笑。

两人就吃的话题絮絮聊了一阵,越发融洽。

往南区必须经过桃花源,桃花二字不仅彰显它情侣圣地的地位,还因为它沿湖而建,风景秀丽。

辛玥带着傅宏臣一路过去,连连撞见几对吻得忘我境界的情侣。她脸都要烧起来。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的,这是必经之路,又不能把他们都变走。

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傅宏臣,他脸不红,心不跳。目空一切,专心致志地看花,看树,看湖景。

当真内心强大!

默默地腹诽一句。

然后低下头,大步流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拐到另一条小道,这条路安静多了。

“辛玥!”

一声朗声呼喊随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由远而近。

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

该遇到的,不该遇到的,统统遇到了……

尤其是眼前穿着花衬衫,双手叉腰,微微喘着气,并毫不掩盖惊喜之色的男人。

“我还说九万和呆瓜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原来刚刚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而且还是熟人。

说话男人是计算机系的师弟,他口中的九万和呆瓜都是空手道社的社员。

于辛玥而言,这个师弟是让她又无奈又头疼,事情的起因是大五那年她泡在图书馆里写论文,电脑突然死机,急得不行,巧遇这个师弟,三下两除二帮她搞定。

为了表示感谢,请他吃了两顿饭,应他邀请,抽空去他们空手道社看了两次表演,没多久师弟向她表白,只不过辛玥觉得不合适,早早地拒绝。

后来她实习,考研。忙得吐血,这事很快就被忘之脑后。结果放榜那天,他跑到宿舍楼下大声恭喜她顺利通过考研,两年后他也一定会考研,追上她的步伐,与她共创未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件事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校园论坛置顶热帖全是她和师弟的八卦绯闻。可她那会正在医院值班,压根不知道,等她回学校才发现气氛不对,舍友把前因后果告诉她,又给她看了论坛帖子,气得她不知道该怎么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大概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师弟不仅出手把论坛上的帖子都黑了,还把论坛搞瘫痪了三天,特地跑到她实习的医院道歉。

“对…对不起,那天…我…们空…手手道社…比赛赢了,又看到…你你放榜的成绩,一时高兴…过头,跟九万和呆瓜多喝了几杯,就…就…”

那时候的师弟青涩腼腆,双手窘迫地捏紧衣角,说话都变不利索。

辛玥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再多的怒火也不好再发出来,只好作罢,板着脸严厉地跟他约法三章。

“你不准再去医学院找我,不准再去女生宿舍找我,更不准……”

师弟点头答应她的同时,头越低越下,就快贴到地上去,她又于心不忍再说下去,无力地叹气:“以后少喝点酒,酒精中毒是会死人的。”

她不过是以一个医生的角度多嘴劝了句,却被他误会成关心,头一下子就抬了起来,高兴得抓着她的肩膀连连答应:“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那天虽然喝醉了,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然后就扬长而去。

前后不过数十秒,她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以至于每次回学校都跟做贼似的,生怕又碰见师弟,再闹出什么绯闻来,一或者他又要抓着她一表真心。

今天有傅宏臣作陪,她一时高兴,竟忘了这回事,现在要躲也来不及。

“辛玥你今天真漂亮!”

师弟目光落在辛玥清丽明艳的脸庞上,眼中除了快要溢出眼眶的浓浓情谊外,还有奇异的亮光。

辛玥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长裙,米白色外套,齐耳的短发随风轻飘,站在阳光下的身影如此婀娜多姿,令人心动。

傅宏臣却可不察地挑了挑眉,身体也挪了几步,好像特地留空间给二人叙旧。

辛玥眼风扫了过去,又郁闷又气恼!

“你们社团今天有活动吧。”

声音软糯甜腻,加上又故意装腔作势,虽然有点假,可还是好听悦耳的。

“今天圣诞节,一会有舞台表演。”师弟大献殷情,恨不得现在就表演给辛玥看。

“哦,那你忙,我们先走了。”

辛玥一把握住傅宏臣的手,转身就要逃。

“等等。”说话间,师弟就要上手。

傅宏臣眸子射出两道寒光,速度更快地遏制师弟触碰辛玥,高大的身形宛如苍天大树庇护着辛玥这朵娇嫩的小雏菊。

辛玥微微一愕,也忘了该说什么。

师弟也终于重新注意傅宏臣。

九万和呆瓜本打算去咖啡厅躲懒,却刚好看到辛玥与傅宏臣在里面吃饭,还看到傅宏臣吃了辛玥剩下的蛋糕。

二人匆忙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弟,他才会迫不及待地跑来一探究竟,刚刚他一心放在辛玥身上,忽略了这个人。

现在才发现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身姿挺拔,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丝缺点,尤其是这张好看却稍显嫩稚的脸,着实让他嫉妒。

还穿了一身与辛玥一样颜色的衣服,两人走在一起,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更让他冒火的是,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一副皮囊再好看又怎么样,敢跟他动起手,简直不自量力。

师弟冷冷地一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过是想邀请辛玥去看表演,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宏臣从前是绝不会向主动挑衅的人服软,二话不说先打一顿,打一顿不服,那就再打一顿。

但现在场地不适合动手,挑衅者也不是杀手或者小偷那样的可耻之徒,他要考虑会不会给辛玥带来麻烦,能不动口解决绝不动手。

“既是君子,你又何苦强人所难。”

第四十九章 三思而后行

辛玥目中闪过一抹异彩,深深地看了眼面无表情地把师弟噎得说不出来话来的傅宏臣。

这真是个奇人,平常就不多话,但凡张口绝对能吓死个人,这几天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频频出口成章,屡冒金句。

现在更是一言戳穿人心肺,看师弟的样子,好似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屈得他脸色忽红忽白,好似包公和关公的京剧脸谱在脸上来回切换。

倒是噎死人不偿命的傅宏臣,直接无视他,绕道而行。

师弟在心上人跟前丢了面,年轻气盛,仗着自己会空手道,追上去从他背后偷袭,但傅宏臣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不等师弟靠近,头微微一偏,虎爪一般的五指轻松反扭他的手腕。在他吃疼的刹那,拳头就到了他的跟前,刚硬的劲风吹起师弟额前一缕发梢。

那一拳虽然没有落在师弟身上,但比落在身上还让他丢脸,越发恼羞成怒,当即耍狠地攻击傅宏臣。

他从小练空手道,早就是黑道段位,高中毕业之后去日本拜正宗流派师父学了三个月,还曾代表学校参加过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一路轻松过关斩将拿到冠军。

所以他自认为稳操胜券,等着把人打趴下,跪地求饶。

可事实却是,傅宏臣看似一直以防为退,实际故意挑衅师弟使出十足的力气攻击,以至于两人越打,师弟的力道也越来越疲软无力。

眼看这场无意义的打斗就要结束,不知道师弟使了个什么招数,傅宏臣忽然眸光骤狠,似乎还露出一丝杀气。

没等辛玥看明白怎么回事。

白光一闪,师弟双手被傅宏臣钳住,随即咽喉处迅速坚绝地被卡住。

“你是日本人!”

傅宏臣此时已经放出体内阴冷的气息,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辛玥脑子轰然一声,暗叫不好。

他那奇怪的毛病又犯了,但凡跟日本沾边的,他都恨不得全部消灭,也包括人。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

咽喉处的手指又紧了几分,师弟逞强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涨得紫青,眼珠子都要爆出来。

“你是日本人就受死吧!”

“不是!他是中国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辛玥看得心惊肉跳,全力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拽开傅宏臣那只卡在师弟咽喉处的手。

师弟趁机逃开,捂着咽喉不停地咳嗽,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她吃不准傅宏臣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深知绝不能再让傅宏臣靠近师弟,否则他今天就要背上一条伤害罪,身体挡在师弟的面前,安抚地解释:“他只是学了几招功夫防身。”

“比起日本人,我更恨的就是这种二鬼子汉奸。”

傅宏臣闻言不仅不受安抚,反而大怒。

“不是,你听我说,啊…”

辛玥惊呼一声,被傅宏臣强悍又凶狠的气势吓得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师弟竟然猛然把她推开,使她砰然撞到湖边的栏杆,站立不稳,人影翻落,身体往后一倒。

完了!

她又要当落水狗了!

心中苦笑。

果然好心没好报。

傅宏臣闪电般移动,伸手一捞,紧紧地攥着辛玥的手。

辛玥愕然地抬头。

那张脸,在午后阳光和湖光秀景里俯冲而下,瞬间闯入她的眼帘,刹那间斑驳灿烂的光芒和湖面荡起的微波,还有他整个人都凝聚在她那双浮光明亮的眸子里。

无论他犯病与否,她的安危却是第一位的。

她的眼神瞬间亮起了无限华光,有惊喜有担忧,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却在迎面眼神交汇的一瞬,慢慢平复。

被人推得差点翻下湖去,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辛玥窝在傅宏臣的火炉一样的怀里瑟瑟发抖,好半天才勉强能站起来。

这么一闹,哪里还有兴致去逛什么社团活动,又绕回天文学院,从那个门出学校。

“傅宏臣,你以后可不可以三思而后行。”走了一段路,辛玥突然停下来,脸色一沉,声音都凌厉起来。

“不是,你这一身功夫到底跟谁学的,怎么一出手就要揍死一头牛的节奏。”

这话憋在辛玥心里好久了,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

“不过是学了几招防身术而已。”

傅宏臣不冷不热地吐出字来,脸色阴冷得很,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而已?大爷您太谦虚了吧!

辛玥嘴角抽抽,他一出手连特警出身的福朝阳都没占到一点上风,连警察都抓不住的杀手被打废,还都是在他身上有伤的情况下。

今天他光是以退为进就把苦练空手道的师弟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这哪里是几招防身而已?分明就是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了好嘛!

辛玥脑子想事,就没注意看路,连傅宏臣已经走得老远也没注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歌舞厅门口,里面放在当下流行的歌曲,还有穿着性感的女郎站在门口,对着经过的路人电声嗲音地招呼。

一个人影踉跄地从里面跑出来,扶着树干,弯腰哇地一声吐了一地,辛玥吓了一跳,赶紧上前。

“先生你没事吧?”

看这人吐得这么厉害,就差把胆汁吐出来,看来是喝了不少酒,可神志似乎还是清醒的,摆摆手,抬起头,二人四目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刀子是最先回神,淡漠地移开视线。

“磨磨蹭蹭干什么?大哥还等着你敬酒。”

那人长得流里流气,头发油光发亮,穿着一身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西装,端着装满啤酒酒杯出来,语气不耐烦兼鄙视。

刀子一抹嘴,看也没看她一眼,讨好又谄媚地双手捧起酒杯,不住地点头哈腰:“怎么能劳烦喜哥您亲自过来,我自罚,自罚!”

杯子没碰到嘴,被横空多出来的一只手夺了过来,往地上一摔,怒其不争地开训:“你真想把自己喝死嘛!”

“哟呵,哪儿冒出来的小妞。”西装男不怀好意地往辛玥玲珑曲线扫荡,眼底的恶欲也不加掩饰。

“刀子你还有这等艳福!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说着要伸手调戏。

西装男猥琐的样子噁心得辛玥都想吐了,面露慍怒,警惕地退了一步。

刀子眼里闪过焦急,快速朝四周扫视,却没看到应该出现的人影。

“你他妈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逼得他反应激烈,伸手重重地推了辛玥一把。

辛玥反应不及,身体往后一倒,后脑勺撞上一道人墙,回头的瞬间已经被傅宏臣护在了身后。

那气势强大得西装男不得不退后一步,恼怒不已。

“哟呵,今天真是热闹呀,有这么一对俊男美女给你出头。”

话音落下的同时,歌舞厅里已经有人拿了棍棒站在门口,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节奏。

“喜哥,喜哥,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根本不认识这俩神经病,我今天来就是一心就想往后跟着您混。”

第五十章比酷刑还折磨

刀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出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姿势。

西装男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刀子的脸,“要我信你也行,你跪着把你刚才吐出来的东西都给我吃回去,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大哥那里,我照样帮你。”

树干那堆呕吐物在空气里散发着恶心气味,与泥土和垃圾混在一起,不仅直观上难以忍受,更别说重新把这些东西都吃回去。

辛玥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她已经受不了地干呕。

傅宏臣冷着脸,伸手搂住已经惨白了脸色,就快受不了的辛玥,却始终不发一言,站在离他们三步之距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刀子的脸本来就因饮酒过度而煞白的脸色更面如死灰,目光缓慢地与傅宏臣交汇。

坚韧,隐忍和强悍在他的眼中来回滚动。

“怎么?做不到,那就算了!”西装男作势要走。

“等等,我吃!”

刀子一步一步跪着往那堆自己的呕吐物爬行。

“你疯……”

傅宏臣一把将辛玥抱进怀里,压住她的声音,冷漠无情地对还盯着他们看的西装男说:“我们只是路过,没必要多管闲事。”

不管辛玥还在怀里挣扎,顺手拦下一辆的士,将她塞进车里,关上车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西装男嚣张的放声大笑。

对于傅宏臣的袖手旁观,辛玥很是不解和激动:“你为什么不帮他。”

“三思而后行。”

辛玥:“……”

她刚刚说过的话,被他堂而皇之地拿来堵自己,一时噎得没话可说,她可算是明白了刚才师弟那上气不通,下气不顺的感觉。

傅宏臣透过后视镜,目光紧锁车外越来越远的画面,刀子屈辱的一幕深深刻印在他的眼里,渐渐凝聚成千年冰川。

临近年末,院里的各项考核接踵而来,又有日本麻里医院交流考察团的近期要到访,更是让全院上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绝佳的状态展现中国当下的医疗水平。

急诊室作为最重要的访问对象之一,压力更是不小,三申五令地要求全员都要集中精力做好手头的工作。

不过有人却例外了。

勤奋宝宝辛玥写病例写着写着就走神儿了。

相处得久了,辛玥现在很容易就被傅宏臣的喜怒哀乐所影响,上个星期带他去学校,原意是想让他出去走走,别那么压抑自己,可没想到回来之后那那两日脸色一天比一天暗沉,甚至比之前说什么不能回到战场更心如死灰了,屡次想开口问,但一看到他木得令她发怵的脸色,又把话咽回去。

不是她不关心他,也不是她不敢问,而是她怕再像上次那样给他刺激了,情况再恶化就不好了。

前两天她在房间里做功课,突然听到傅宏臣惊叫,跑进去,打开灯,看见傅宏臣抓着被子,满脸大汗,不住地喘气。

“傅宏臣你怎么了?”

辛玥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傅宏臣惊魂未定地望向她,眼底的眸色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惊恐,她心一阵抽疼,想都没想就抱住他,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午夜里轻柔软糯又带了点甜的嗓音在他耳际温和道:“没事了,没事了!梦都是反的,你不会有事的。”

我也不会让你有事,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也许是第一次被异性这样安慰,还隔得这么近,有那么一刹那,傅宏臣有点发怔。

也暂时消散了他心中的惊魂。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抱了一会,辛玥感觉他平静下来,才红着脸松开手,“好…好些了吗?”

“嗯!”

反复确认他的情况,都只得到他的单音节回答。

辛玥再也忍不住了,她双手搭在傅宏臣的双肩上,将他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严肃又严厉地说:“傅宏臣,我们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你对我有戒备心我能理解,但是相信我好不好,我是真心想帮你,如果你愿意,让我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好吗?”

傅宏臣怔怔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眸色泽莹润,眸光清淡,缓缓收起不小心泄露的情感,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升起。

“我说过我想回去,回到战场上和我的战友们并肩作战,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

再次听到他说这番话,辛玥没有像第一次听到那般惊讶,反而多了一丝疑问,疑问他好久没有说过这个话,怎么突然又想起了这事。

尔后傅宏臣给了答案,他之所以又想起这事,是因为辛玥教会他使用电脑后,让傅宏臣全面了解了这个新中国。

那天听了苏航的讲座之后,他又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去书店看了很多书,知道要回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绝望之后,想起自己的战友们,既然他们已经胜利了,那么他的战友们后来去了哪里?如果自己回不去,那他该去找他们,与他们团聚才是。所以他又在网上和各种书海资料里查找自己所属部队之后的情况。

“我们连是全团最骁勇善战的尖刀连,我和我的战友们经历了无数次的鬼子扫荡,也完成了无数次艰难困苦的任务,有生之年能和这样的一群生死与共的战友一起并肩作战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这人是北影还是上戏的?莫不成从横店跑出来的?怎么说得跟电视剧差不多呢?

看来自己还是学艺不精,给他治了这么久还不见起色,反而隔三差五地犯病,真的要了老命。

辛玥没有被他这番肺腑之言所感动,反而越发觉得这人病得不轻,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傅宏臣还在慢慢地,轻轻地讲述着他和他战友之间的抗战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真的就犹如亲身经历一般。

“我来到这里,遇到了你,学会了上网,我很想知道我的战友和部队后来怎么样。可无论我怎么查找,都没有查到我们的部队,更没有看到之后战役里出现过我熟悉的名字,一个都没有。”

他越了解,越一无所获,心情也越阴翳,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废话,部队番号怎么可能都查得到,要是都能查到还不把国家的军事力量都暴露了,那真是一打一个准。

当然这话,辛玥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就默默地回炉销毁,因为她看到傅宏臣脸上的沉痛一点不带假,那双漆黑的眼眸,如深潭一般看不见底,如蕴藏了几世的悲鸣。

慢慢地,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抗战虽然胜利,可我的战友们却没有活下来,而我现在却一人苟且地活在这里,当年同生共死的誓言变成了空话。”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能梦见战友们浑身是血的指责我背信弃义,这种感觉比受日本人的酷刑还要折磨,还要痛苦。”

第五十一章 你不生我自己生

辛玥呆呆地望着他,明明知道他可能又犯病,可内心还是狠狠疼了。连眼泪都不自觉地往下流。暗暗责怪自己又刺激了他内心的伤痛,很是过意不去。

忽地一下又抱住他,像安抚受伤的孩童一样,双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世事无常,意外难免,人的力量很薄弱,但我们都不是孤军作战,一直都有两个好朋友陪伴左右!你知道是什么吗?”

抬起头,目光灼灼,灯光映得她的脸颊如玉一般温润,水润凝聚眼眶折射出层层荧光,长长睫毛轻颤,在眼下划了一道弧形阴影。

腰身还被辛玥抱着,软软糯糯的甜音包围四周,令他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顺着她的话问。

“是什么?”

“是希望和奇迹!”

“你要相信万事皆可能,只要抱着希望不放弃,奇迹就会出现。”

她的话就好像春雷降临大地,炸得傅宏臣眸子里折射出轩然大波,抬首望着眼前的辛玥,缓缓抬起微微发颤的双手,回应她的拥抱。

“你不是还有问题要和我哥探讨吗?他平常没课的时候都很闲的,你可以去学校找他。”

尽管这个提议有点冒险,也未尝不能试试。

宁静的午夜,冰冷的月光被屋里的灯光覆盖,冷风从窗户外飘进屋,吹起两人的毛发。

四目相对,辛玥只觉得心跳都漏拍子,脸腾腾地开始升温,最后定力甘拜下风地主动别开脸,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却发觉竟然有些脚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傅宏臣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辛玥笑笑:“我缺钙,没事的!”

他的手指温热而有力,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撤走,一丝停顿都不带。

辛玥能感觉他虽然不再像刚开始那般与她冷淡,但也明显不愿与她过分亲近,这些细微相敬如宾的举止似乎也在提醒她别多想。

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但还是默默地转身替他关了灯,轻轻合上门。

房间里重新回归黑暗时,傅宏臣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壁,眸光深渊般幽静…

抬手摸了摸被他抚过的脸颊。

明明他说的都是假的,自己还傻乎乎地掉眼泪,感性成这样也是醉了。

沉思中的辛玥,被抢救室送来的紧急病人打断了思绪。

临近中午急诊室送来一名车祸的患者,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患者的小妹,急诊科的骨科和胸外医生到场迅速着手检查。

这位患者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但经过ct检查的结果,却发现患者的情况比想象中糟糕,双侧气胸,右手肘部除了开放性粉碎性骨折还伴随神经血管的损伤,这种损伤严重的话会导致截肢,也就是说患者的右手很可能保不住。

但当下最关键的是要即时给患者放一根管子进胸腔,把积压在胸腔里的气放出来,因为两边肋骨骨折,扎破了肺,导致两侧胸腔里都有血和气,否则肺部工作,人就会没命。

辛玥看到患者小妹听到胸外医生说出这些情况时,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眼眶微红,眼睛里的满是焦虑与不安,连接过笔签字的手都在抖,迟迟无法把这个字签在手术同意书上。

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开始因为疼痛不住地呼叫,也不肯好好配合护士的治疗,患者小妹听到姐姐的声声喊叫,更是感同身受地无法抑制再自己的眼泪。

“我来签吧!”

这时从抢救室外面又放进来一个头发近乎花白的老人,她脸色沉稳内敛,接过患者小妹手里的笔,镇定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可辛玥却能看得出她的眼底隐藏的深深担忧。

这位老人是患者的大姐,她的到来给医生省去了不少安抚的工作,因为老人家虽然年纪大,可是举止冷静,思路清晰,能够迅速接受医生所说的每一句话,治疗方案的实施以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患者的小妹无法像大姐那般冷静听到这些情况,早已哭成泪人,泣不成声,只有大姐简洁有力地说了一句话:“请你们一定把她的命救回来。”

不知为何,在这个患者大姐的身上,辛玥竟然看到了傅宏臣的影子。

对于自己这种跨度特别奇特的联想,辛玥感到不可思议,最近似乎常常会联想到他。

实在太不正常了。

“辛玥,帮我把医疗车推过来。”

在她还在发呆的时候,准备给患者插管的胸外医生叫她了。

站在她身侧的石娇悄悄拧了她一下,低声提醒:“乔医生叫你。”

辛玥赶紧听令行动,给胸外医生当助手,帮患者顺利地插进管子,让她顺畅地呼吸,暂时远离了危险。

看着患者渐渐放松下来,也不再喊疼,辛玥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等患者的情况平稳之后,手术室也准备就绪,看着她在两姐妹的陪同下被送往手术室,辛玥心里百感交集。

后来听闻手术很成功,患者的右手保住了,她也发自内心地开心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下班前辛玥把电脑还给石娇,遭到了她的拒绝,“我回家有台式电脑,你先用着!”

“可是你上班也要用电脑呀!”

辛玥觉得过意不去,平日里蹭吃蹭喝已经让她觉得无以为报了,现在还拿这么贵重的电脑,那怎么能行。

“我说啦,等你答辩完了要请我吃大餐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今天没开车,你陪我去接小宝,带他去吃披萨。”

石娇抬头看钟,催促还有些为难的辛玥。

“快换衣服,今天我没开车,我家祖宗可不喜等人。”

辛玥只好又将电脑收了回来。开着车接上她家宝贝,三个人去吃披萨,正吃得开心。

小家伙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给我生个妹妹吧!”

这突然得让石娇都有些惊呆了,辛玥笑了起来,故意逗他:“小宝为什么想要生妹妹,弟弟不行吗?”

二胎的问题也是当下最流行的一个话题之一,石娇曾说工作太忙,生了二胎更没时间带,所以一直没打算要,今天却被儿子提了要求。

小家伙腮帮子鼓鼓的,嘴巴还在嚼东西,故作思考地答:“弟弟也行,反正我会保护他们的。”

“真的吗?小宝好棒哟!”石娇欣慰地摸着自家儿子的头,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不过呢,等你长大一点,妈妈再生好不好?”

小家伙低下头,似乎不太满意石娇的这个答案,恰好服务员上了一盘冰淇淋甜品,辛玥推到他面前,安慰:“小宝,你看你最喜欢的冰淇淋来咯,你再不吃,辛阿姨就把它吃掉咯。”

“哼!你不生我自己生!”

语出惊人的小家伙着实让石娇和辛玥都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辛玥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笑,问:“宝贝,你告诉阿姨,你怎么生!”

“吃多点饭不就能生了嘛!爸爸常说妈妈吃那么多饭,肚子都可以再装一个我。”

第五十二章 在我这里

石娇大囧,宝贝儿子竟然把这话都说出来了,急忙给他喂了口冰淇淋。伺候好小家伙,也感慨了起来:“看到今天这三姐妹,我忽然觉得有个兄弟姐妹还是挺好的,我跟我哥小时候打打闹闹,现在我们反而成了彼此最重要的倚靠。”

辛玥深有体会,虽然她是家中独女,但自小就有苏航和很严冬的陪伴,以至于她上了大学,苏航也成了她最坚固的后盾。

这位患者也很幸运,有她的姐妹陪着她,姐妹之间的情意细如流水,流淌在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里,也像水滴石穿一般坚韧。

就如她和石娇,虽不是亲姐妹,可石娇对自己却是掏心掏肺的好。

她忽然想起了刀子和黑彪,得知黑彪死讯时,刀子悲痛欲绝的神情至今令她动容,他明明对黑彪有那么深的感情,为何那个西装男那般羞辱他,他还要跪在地上像哈巴狗一样乞求收留。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傅宏臣,他竟然会见死不救,这都不正常,她犹记得那天在车上,傅宏臣淡漠地对她说:“一个人若要堕落,神仙都无能为力,更何况你只是一名医生,你的职责只有救死扶伤,其它的闲事别管。”

他的话冷酷无情,又似乎深藏警告。令辛玥无法反驳

不知道刀子回到那个虎狼之穴后会不会有危险。

对了,还有那个杀手,他到底去了哪里?警察发了满城的通缉令也没找到人嘛?

“嘿嘿!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羡慕你跟今天的患者有兄弟姐妹。”

这是她的真心话。

“你那个在天文学院的教授表哥呢,你把人家忘记啦。”石娇点了点辛玥的鼻子,嗔怪。

“我可记得你跟我说过装修房子那会你在心外住院部实习,都是他帮你跑家装,盯装修,还给你送饭盒。”

房子刚好买好那会,苏航刚刚从美国读完博士后回来,还在考虑接受北科院还是华大的橄榄枝,她工作忙没时间盯装修,苏航拍着胸脯把事揽了。

新房入住又送她一辆车,虽然是二手车,但,让她少了起早贪黑每日挤地铁公交的痛苦。

有这样处处替自己着想的表哥,她其实很幸福,的确不需要羡慕别人。

“我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对呀。考察团就快杀到,主任还打算让你露脸,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石娇谨慎地提醒。

“不是吧!为什么呀?科里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医生,我一个实习生怎么好意思露脸。”

“大概是因为你在东大医学院当过交换生,在他们日本人眼里,东大可是他们的最高学府,所以你懂的。”

懂?她不懂……

清晨,第一缕阳光开启南都人美好的一天,难得被阳光连连眷顾,家家户户纷纷把腊肉拿到户外晒,斜对着医院的居民楼,有一家连防护栏都挂满了腊肉,真是赤裸裸地变相炫富呀。

看到这些被晒在各种地方的腊肉,辛玥才发现日子过得真快,眼看就要过年,不知今年她是否有机会回家陪家人,与母亲一起包饺子,陪父亲看春晚。

“辛玥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两个模具哪个好看。”

趁着早上交班前的一点空闲时间,石娇拿着手机在网上买东西。

辛玥探头看去,发现她在挑制作甜品的模具,疑惑:“你要做甜品?”

据她所知,石娇是不爱吃甜食的,连她家儿子都严格控制吃甜食,偶尔出去吃饭才允许吃那么一两口,现在居然要挑甜品模具。

“还不是为了我家祖宗。”石娇叹气,眼里流露出无奈和心疼。

起因是小宝幼儿园的小朋友经常带妈妈亲手做的各式糕点来,嘲笑小宝妈妈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大笨蛋。

这个年龄的小孩说话都心直口快,从来没想过这些话会引起什么反应。所以小宝怒揍小朋友,被叫了家长,挨了批评,还被罚关小黑屋一个小时。

“后来我回家问他为什么要打小朋友,他告诉我说妈妈不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大笨蛋,妈妈是超人,能够救好多好人的超级大英雄。”石娇说着有些哽咽。

小宝其实不在乎石娇能不能像其他妈妈那样给他做好吃的,做各式糕点,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母亲,在他看来这是其小朋友妈妈所做不到的,所以不容许任何人说妈妈的坏话。

“去年他生日,我答应过年的时候带他去游乐场玩,结果碰上科里加班,今年他生日,愿望还是想过年去游乐场,只不过他还补充说明如果去不了游乐场,带他去吃一顿披萨也行。”

医生这个职业看着光鲜亮丽,一把手术刀妙手回春,可穿上这身白大褂就注定少了许多自由时间,注定鲜少有与家人欢聚一堂的时候,甚至连孩子的成长都会错过。

辛玥不由地想到父母,自己有四年没有回江洲陪他们过过一个团圆年,甚至他们当初来南都看她时,也没有时间好好陪陪二老。

鼻尖一酸,也几乎要落下泪来。

“所以我今天回家就做他最喜欢吃的芒果布丁。”笑笑把不小心流下来的眼泪擦掉。

“别网上买了,一会下班我们去对面超市挑,我正好也买点东西。”

辛玥也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咽回去。

她忽然想起自己对傅宏臣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要做出一模一样的芒果奶冻,这都小半个月过去了,别说做奶冻了,她连芒果都没买过一次。

买了一大堆做甜品用的材料和器具回到家,一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显然傅宏臣不在家。

去哪儿了呢?

放下东西,辛玥给苏航发了条信息,十分钟后苏航回复:“在我这里!”

那晚听了她的话之后,傅宏臣当真频频往学校跑,或是上苏航的选修课,或是泡在学校图书馆看书。有时候苏航请他去研究所旁边的咖啡厅喝咖啡,两人都在讨论他们的偶像领袖老人家。苏航更是把他最宝贝,做了满满一本笔记的领袖选集送给了傅宏臣。

傅宏臣收到这本书后,天天捧着看,连吃饭都舍不得放下,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是出乎她意料的,没想到两人会这么投缘,辛玥试探性地问了傅宏臣几次,都被他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转头去问苏航,还被他得意洋洋地炫耀两人相见恨晚,说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这么崇拜领袖,真是太难得可贵了。

可见苏航对傅宏臣非常满意,直言:“比那个计算机的书呆子强多了。”顿了顿问。

“那书呆子还有没有找你?你回学校那天没遇到他吧!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吗?”

当然…知道……

还遇到了……

两人不仅打了一架,还差点没闹出人命。

第五十三章 你怎么不吃?

不过,经他这么一搅和,估计今后师弟也再没脸出现在她面前了吧,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但,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告诉苏航的。

“需要哥帮你出头的就吱一声。”

“不用,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他不会再找我了。”

辛玥怎么敢让苏航出面帮她摆平这种事。

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吃味。

想当初他们刚认识那会,哪有这待遇,这家伙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性格古怪也就算了,说话颠三倒四,把她吓得不轻。

怎么遇到苏航这个比她还话痨的家伙,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难道他喜欢苏航这款的?

从小苏航长得唇红齿白,比女人还要白嫩,常被人误以为是小姑娘,就是上了小学还有不少小男生追着屁股后面跑。

长大了更是因为没什么阳刚特性,总被人误会是女的,因此还得了个苏娘炮的称呼。

因为这个,以前严冬没少替他出头打架。

严冬……

往锅里倒白砂糖的手一抖,大半包白砂糖进入了锅中的牛奶里。

福朝阳是有多憎恶她,把严冬从她心里拉出来,甩给她一些不清不楚的信息之后就把她拉黑,她也不想再去单位守株待兔,更不想再平白无故受他羞辱。

可严冬的名字时常环绕在她脑海,愧疚和不安在心间久久徘徊不散。

锅里的牛奶咕咕咕地沸腾着,眼看就要溢出锅里,拿着汤勺一直搅拌的人的思绪却已经飞出了体内,不知道在哪里神游。

兹~

丢下勺子关火,手背不小心蹭到锅面,烫得她手条件反射地往上一打。

“咣当”一声,整个锅都被打翻,牛奶全都倒在了大理石铺垫的灶台,白花花的牛奶一滴一滴地往地板上掉。

眉头瞬间就皱成了川字。

果然一想起福朝阳这货准没好事。

看着满地狼藉,叹气。

得,又得重新来过一遍。

把被她搞得杂乱不堪的厨房收拾好。重新剪卡一盒500毫升纯牛奶,倒进锅里,加入寒天粉,开火煮,边煮边放白砂糖,另一只手不停地用搅拌器搅均匀。

这次她全神关注锅里的牛奶,再也不一心二用,等牛奶煮到沸腾粘稠状,关掉火,用过滤网把牛奶里的渣子过滤干净,再把装满香浓牛奶的容器放进冰箱里冷藏。

做完这些,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把些许寒天粉残留在脸上也不自知。

在冷冻牛奶期间,将芒果削皮,切块摆盘。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把已经凝固冻成吹弹可破的奶冻拿出来,再小心地切成漂亮的块状,与装了芒果的盘装在一起,再撒上一片装饰用的薄荷叶。

辛玥露出甜甜一笑。

大功告成!

拍照发朋友圈纪念自己第一次成功之作,迅速得到了一大片赞。

捧着手机正傻兮兮地笑着。

“啪哒”一声。

门开了。

傅宏臣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堆书,每次他从学校回来都会捧回不少书,种类繁多,内容枯涩难啃,好多书连她都看不下去,他却看得津津有味。而且看的速度也快。

不愧是异类中的战斗机!

“看,我做的芒果奶冻。”

辛玥双手奉上飘着芒果香味的奶冻,眼睛闪着星辰之光,梨涡深深地挂在嘴角两边。

“我说了保证一定做出一模一样的芒果奶冻。”

傅宏臣把怀里的书放下,单手端着盘子,一向沉冷的目光里绽放了些许柔情,暖了冬日,醉了辛玥。

另一只手突然抬起,粗砺的手指细致又小心地抹去她脸上残留的寒天粉。

贴在脸上的发丝也一并被拨弄开,露出她那双明熙灿亮的眼睛。

辛玥凝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无数念头掠过心间,数不尽思潮在脑海里翻涌,亦或者还有些激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似汇聚成了滔滔热流,又似要化为火焰,冲出胸膛。

明明知道他是无心举动,可就是撩到了她……

明明不是故意把空气里的氧气都占为己有,可就是害得她总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就差叫救护车。

怕自己再被他碰几下,就魂飞魄散,赶紧转移注意力。

“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辛玥舀起块奶冻送到他嘴边,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没发觉自己这个姿势有多亲密。

傅宏臣看她一眼,目光倏然停在她被烫红的手背一停,避开送到嘴边的美食,反握住她的手腕,十指纤细白嫩,被烫伤的手背却红得像抹了一层红油。

辛玥微怔,才反应过来手上隐隐作痛,想要缩回手。

“没事,你…”

话音未完,他把盘往餐桌一放,转身上楼,再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医药箱,放在桌上。

“药在哪儿?

话音未完,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虽然面目表情,站在餐桌前,夕阳的余辉在打在他身上,立挺而高大,说出来的话又带了不容抗拒的强硬,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凌厉。

呃…好吓人……

辛玥从里面拿出一只烫伤专用软膏,傅宏臣抓着她的手坐下,挤出药膏抹在她的手背上。

药膏与皮肤接触,那隐隐作痛的感觉一下子就在体内放大,疼得辛玥手本能地一缩,这细微的动作令傅宏臣擦药的手一顿,抬眸,定定地看眼轻咬下唇的,又怕疼又强忍的表情让他眸色就沉了下来,“炊事班有个战友做饭时被烫伤,起初他不在意,后来伤口开始溃烂,怎么治都没用,医生说因为烫伤之初,没有及时处理,后来伤口感染,又没有及时用阿司匹林消炎,最后人就这样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严肃又惋惜,手上擦药的动作越发细致,温柔,涂完药膏,还拿纱布裹了两层。

怎么回事?

自己烫伤怎么就让他胡思乱想了呢。

好不容易才正常了几天,这是一夜,哦不,是一伤回到解放前吗?

辛玥郁闷,在心里给福朝阳画圈圈。

面上绽放露出非常甜美的笑容:“谢谢你提醒,要不然明天一定没法工作。”

傅宏臣扫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地点了一下头,把医药箱物归原位,才坐下,拿起勺子吃起奶冻。

辛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嘴里咀嚼的动作,直到他的脖子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放下勺子。

“怎么样?好吃吗?”立刻开口再问。

傅宏臣眸色静深,低低的嗓音答:“嗯!”

辛玥很开心,拿起他放下的勺子也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冰冰凉凉的奶冻配着香甜可口的芒果,两种味道完美融合在嘴里,提前让人享受夏日的清凉。

只是糖似乎放多了,味道偏甜,有待改良。

吃得津津有味的辛玥发现傅宏臣只吃了一口就没动了,奇怪:“你怎么不吃?”

傅宏臣坐在她对面,沉静不语,静默片刻,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一根勺子。

第五十四章 闪过一丝不忍

辛玥一愣,看了看他手里的勺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勺子。

腾地一下,脸就涨得通红。

她刚刚干了什么蠢事?

自己手里的勺子刚刚他吃过,自己想都没想就拿过来用,还吃得这么happy。

这…这……

辛玥感觉血管都要爆炸了,丢下勺子,落荒上逃。

傅宏臣坐在原位,冷峻的面容缓缓划出一道笑意,沉默而迅速地解决盘里剩下的芒果奶冻。

世界在进步,人类在进步,疾病也在进步。医生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病人会是什么样棘手复杂的情况,为了提高专业技能,各个专业领域会时不时举行交流会,供医生们交流和学习。国外的医生也时不时组团来与国内的医生进行近距离亲密交流,交换学习心得。

医院翘首以待的日本麻里医院考察团大驾光临,院门口早早地拉起了横幅标语,海报展板也摆在医院大厅最醒目位置。

让所有进入医院的医护人员和病患们都第一时间看到一行六人的考察团所有人的讯息,尤其是带领考察团到来的年轻领队—桥木澈。

三十五岁的桥木澈身姿挺拔清瘦,浓长的眉目下凤眼含笑,嘴角微微扬起,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温和的气质,与考察团里其他人相比,他自信从容的气度犹其突出。

自小有天才少年之称的他出生高贵,如今已是日本医界的佼佼者,他在外科手术上创新技术在日本医界广为流传,这样一个集才学,家世样貌于一身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不少寓意繁多的目光。

只不过他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高高在上的心,那些倾慕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礼貌之余疏离淡漠得不着痕迹。直到踏进急诊室,他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辛玥那张明艳俏丽的脸庞,眼中奇异的光芒就没断过。

与其他人一一握手寒暄,来到辛玥面前时,高主任还特地指出她大学时期曾去东大当过交换生,桥木澈笑得更加温和,“能在这里遇到同校学妹,真是难得的缘分。”

辛玥面露谦虚的笑脸,礼貌伸手,手掌包裹了一层纱布让准备握手的两人都愣了一下,边上院领导和高主任皆是一怔。

辛玥反应迅疾地换了左手,与桥木澈双手交握。

桥木澈眉眼的笑意露了几分真诚,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厮磨,面上却无一丝异样地说着光面堂皇的说辞。

辛玥被他的小动作弄得面色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又不能强行抽回手,只好笑着回答:“桥木教授过奖,能与桥木教授同校,真是令人开心的事。”

呵,睁眼说瞎话谁不会。

桥木澈又是一阵夸张地惊叹:“辛医生的日语真好!还是纯正的东京口音。贵院真是处处卧虎藏龙。”

说完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辛玥的手。

恭维话谁都爱听,院领导和高主任面露喜色,对刚刚辛玥细微的失礼也一笑置之,纷纷表示桥木澈过奖了。

辛玥轻轻吁出一口气,被握的手悄悄在白大褂上擦了擦,被摸过的手背也擦了一遍。

相较辛玥的特殊,紧挨她又精心打扮得娇媚可人的周医生待遇就差多了,不仅只得桥木澈疏淡微笑的点头礼,就连握手也是稍微碰了下就松开,连话都没多说一句,更对她目中闪出娇羞欢喜的光芒视若无睹。

这让周医生倍感失望之余,更是哀怨地暗中瞪了辛玥一眼。

无辜被迁怒的辛玥,无语地笑笑,眼风划过自己裹了纱布的右手上,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甜笑。

其实她手背烫得不严重,擦点药就行。但,傅宏臣谨慎地包扎起来,只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上班之前就拆了纱布,下班回家再包回去,今天早上因考察团到来,科室严阵以待,她一时忘了拆纱布的事。

辛玥游魂之际,桥木澈留意到她霎那间的神色变幻,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滑,经过玲珑有致的身躯,眼眸深处不可示人的欲念即将涌出,最后落到她包扎的手,更是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注意到桥木澈对辛玥的留意,石娇频频用提醒的目光看过来,可辛玥只是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包了纱布的手,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近正午,考察团上午的行程告一段落,一行人从急诊室与医院大厅衔接的通道行走时,一个在等待挂号的病人突然倒。

“乒零乓啷”撞翻了围在挂号窗前的栏杆。引起急诊室等候看病的病人们一阵惊呼。

走在队伍最末端的辛玥立即上前查看病人情况。

他满头大汗,面色发紫,心跳,血压和呼吸都很微弱。感觉就要生命就要终结。

“叫心内科下来会诊。”

对于病情这么危重的病人,给医护人员抢救的时间只有短短那么几分钟,高主任当即丢下考察团和院领导,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给分诊台的护士下达命令。医护人员火速到场,将病人抬上平板车,送进抢救室。

在抢救室里,医护人员这边给病人上监视仪,辛玥也小心给病人上管子,突然警报大响,病人不仅心跳停止了,连呼吸都停止了,还频繁发生室颤。

这是急性心梗最恐怖,最危急的情况,在场的医护人员都高度紧张,集中精力抢救病人。

室颤的情况刚刚才解除,病人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开始不停地吐舌头,身体无意识的挣扎,双脚胡乱蹬,显然对插在嘴里的气管非常排斥,一心想要拔掉。

但医护人员绝不能让他拔出气管,否则情况会更加危险。于是医生加护士,还有家属齐上阵压制病人的狂躁发作。

给病人推静脉安定的周医生被病人无意识的踹来一脚,吓得手一缩,针崩了,高主任恼火地瞪眼:“慌什么。”

周医生又羞又怕,第二针还是不行,病人狂躁得越来越厉害,大家都快压制不住了。

“你去叫两个男的进来帮忙。”

高主任不再给周医生第三次机会,辛玥拿着病人心电图过来递给高主任,顺手接过周医生手里的针筒,谨慎小心地避开病人挣扎乱动的双脚,准备无误地将静脉安定缓慢地推进病人的身体里。

注射完毕,起身时病人狠狠地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脚,疼得她差点没站稳,轻皱了一下眉头。

正帮病人扶住头的石娇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目睹全程的高主任也不可察地闪过一丝不忍。

第五十五章 养不教父之过

因为病人一直不清醒,等病人情况稳定之后,即可被送往ct室做头颅检查,为做急性冠脉再通术,也就是放支架,排除脑出血的可能。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先机,病人ct结果一出来一分钟都没耽搁,马上送进手术室,早已准备好的心内科医生们能否将他救回来,还要看最终的手术结果。

忙碌了一中午的抢救室暂时安稳,周医生不可避免地又被高主任当众训斥,羞愧难当的她哭着跑了出去。

辛玥略感同情地看了一眼,高主任转向她,关切问:“疼不疼?一会看看有没有淤青。”

辛玥摇头。

还好最近心情舒畅,吃嘛嘛香,长了点小肚腩。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靥如花:“我肚子肉多,不疼!”

石娇走来,揽住她的肩头,亲热地嗔怪:“她呀,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帽,哪里知道疼。”

刚刚病人无意识时的挣扎力气有多大,她比高主任清楚,那一脚踹在肚子上,怎么可能不疼。

但在领导面前,石娇不会直白地替辛玥叫疼,这是做医生应当的职责,只能委婉地替她争取出彩,好让她将来留院多一分机会。

高主任威严的面容,泛出一丝笑意,交代几句,离开。

待高主任离开,石娇脸一放,开始训她:“你傻呀!脚踹过来也不知道躲,万一把你踹出个好歹,你怎么办?你还能找病人索赔吗?”

呃……

肯定不能。

“娇姐,听说今天食堂有你最爱吃的粉蒸肉,要不来给你两份,我请客。”

忙了一上午,又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抢救工作,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恨不得能啃下一头牛。

“你是嫌我身上的肉没地方长,还要给我再多来几斤是吧?”

石娇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辛玥:“……”

完了,粉蒸肉都不管用了。

“不过如果有人能做道无糖甜品,我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辛玥第二天把改良过的芒果奶冻带来科室,送个大家品尝,得到了一致的好评,连不爱吃甜食的石娇都多吃了好几块,还留了一小份给宝贝儿子。

“好,没问题!”

挽着石娇的手臂,一蹦一跳地往食堂走去。

她们身后,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辛玥的身影。

仿佛一匹贪婪的饿狼,终于找到了寻找已久的猎物。

……

日光西斜,华大图书馆五楼人文科学类阅览室,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傅宏臣坐如钟地一本接一本地看着书,连表情都几乎没怎么变过,看完最后一页,眼风扫了腕表一下,表盘里的时间提示他再过半小时,辛玥就该下班,今天她没有开车,坐公交车从医院到家正常情况大约需要一小时左右。

傅宏臣合上书,把桌子上看过的书一一放回书架,再从书架上找其他书籍带回家阅读。

伸手准备去拿书时,一只女人的手先一步把书拿走,他微微一愣,手停在书架上。

拿到书的女人也发现自己夺人所爱,不好意思地谦让:“你先看吧。”

这个女人长相并不出众,可淡淡的一笑,尽显柔媚之色,加之她声音清甜礼貌,平白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傅宏臣并为接受,说了句不必就走,连书都不再挑。

他长相不凡,举手投足间不仅有独特魅力,还有一股天生的贵族气度,遇到几次大胆搭讪的学生,都被他冷漠地无视。

今天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出了图书馆,远远看见苏航疾步向他走来,身边还跟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

傅宏臣认出这个女孩就是那天鹅黄连衣裙的女孩,有苏航的地方,就有她的影子。

不胜其烦的苏航就跟躲瘟神一样躲着她,好几次被逼得躲在男厕半天都不敢出来。

“别再跟着我,你整天不去上自己的课,老跑到我的课堂上旁听算什么回事。”

苏航已经恼火到了极点,面色涨得通红,如娇如媚,令人移不开目光。

“没关系,我们男未娶,女未嫁,刚好凑一对。”

路过的学生惊异地投来目光,在苏航和女孩之间来回扫荡。

话题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也是让苏航感到不快的另一个原因。

“你一个女孩子家有没有廉耻之心,就这么着急把自己推给一个男人,你的父母难道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嘛。”

这话不知是不是说得太重,女孩原本还是开心大笑的脸,跨得如堤坝决堤,眼泪哗哗就往下掉。

苏航一时都看傻了。

围观的学生开始指指点点。

“苏教授,您为人师表怎么能当众对一个女孩说这样的话。”

眉目间柔媚的女人此刻怒目而视,为女孩出言打抱不平,从围观的学生群走来,傲然挺立的姿态宛如从天而降的女神,她缓步走来,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眼神冷寒,“妄对学生的父母出言不逊,难道您身为华大教授该有的风范吗?”

苏航被呛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脸涨得更红了。

“不是说苏教授是明星老师吗?怎么这么说话?”

“是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

学生堆里的讨论声越来越多,女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声。

“照姑娘的意思,舍妹如此纠缠师长是天经地义的事,师长若是不从,就妄为人师?”

冰冷磁音低沉地打破讨论声和哭声。

众人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浑身透着冰寒气息的男人走到苏航跟前。

傅宏臣扫了一眼众人,凌厉的目光带了点煞气,令人不寒而栗,有些人缩缩脖子,离开现场。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姑娘该感激苏教授被舍妹屡屡纠缠还愿意耐心教导,反之姑娘并未及时约束舍妹的行为,是不是有失教导职责。”

傅宏臣慢条斯理地抬起眸,帽檐遮住了他的部分表情,但仍让人感到反抗不了他的言辞压力。

“你更该感激舍妹纠缠的是苏教授这样的正人君子,否则……”

傅宏臣故意停顿不语。

但所有人都明白否则后面是什么内容。

否则遇到某些真的心怀鬼胎的人,女孩不仅会悔恨莫及,连大好的未来都会毁得渣都不剩。

傅宏臣句句都戳在痛处,字字点明利害关系,就算刚刚苏航真的言语有些不妥,现在也不再是过错,反倒是女孩和搂着她的女人越发站不住理。

女孩最终忍受不了,大哭着跑走。

女人深深地看了眼傅宏臣,紧追出去。

第五十六章 给她提鞋都不配

热闹看完,学生散去,苏航脸色这才恢复些许,佩服地朝傅宏臣竖大拇指:“看你平时闷不吭声,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今天要不是你,我真是要丢人丢到家,说不定明天还被主任和校长叫去训一顿。”看了眼腕表,已经快六点半。

冬日天黑得早,学校的路灯早就亮起来,照在两人身上,拉长了影子。

“也到饭点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必,辛玥今天不值班。”

傅宏臣嗓音波澜不惊,他只是单纯说出辛玥的工作时间。

在苏航听来就是说;辛玥还在等我回家吃饭,我要回家跟我家亲亲小玥儿吃饭!

痴痴地笑了两声,指了图书馆旁边正在施工的侧门道:“从那个门出去,穿过一条胡同,就能拐到大路去坐地铁。不过路有点难走。”

学校要扩建,临近的地皮已经划入改造计划中,苏航也是偶然听学生说过这条胡同,他自己也走过一回,只是那条胡同走起来一言难尽,若不是赶时间,他绝不会选那条路。

傅宏臣点点头,两人挥手道别。

按照苏航的指点,傅宏臣从侧门出来,的确是看到一条幽深,灯光昏暗的胡同,胡同两旁都是破旧的老房子,房门紧锁,很显然这里早就没人居住,还架起了高高的脚手架。

越往里走,脚下的路越黑,越崎岖不平,时不时还砸下几块石子来。

“你以为你是谁,黑彪在的时候你特么装装逼就算了,现在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别坏了我们的大事,否则老子天天招呼你。”

“我…我绝…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替我大哥报仇…”

是刀子的声音。

“哼,报仇?就凭你!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么熊样还想报仇。”

啪啪啪连续几声。

是有人用手大力拍打着刀子脸发出的声音。

傅宏臣寒眸一闪,人已经悄然靠近。

刀子被四个流氓架着,眼角和嘴角都是淤青,地上隐约可见些血迹。

为首的西装男,双手捏着他的下巴,邪恶地一笑:“不过看在你这几天做哈巴狗做得还不错,只要你把那天的小妞带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让大哥饶你一条狗命。”

“呸!”

刀子恶狠狠地往西装男脸上吐了唾沫,咬牙切齿:“你特么…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西装男狠狠地踹了刀子一脚,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拿着一瓶散发了恶臭的液体,“这是强哥赏你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癞蛤蟆。”

但他还没有倒出来,一股劲风忽地一下刮过,西装男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脖子咔地一声清脆响了一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上。

手里的瓶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阵阵恶臭。

其他人也一一被快如闪电的拳头和腿法揍得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声声清脆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时,这些人连叫都没机会叫出声,就被一一劈晕,直到他们全部被放倒,晕倒那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得打,是谁动的手。

刀子靠在墙边,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完全傻眼了。看着傅宏臣闲暇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样?”

“我…”刀子吃痛地捂着肚子,艰难地站起来。

傅宏臣顺手捞了他一把,见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再问:“家在哪里?”

将刀子带回了出租屋,门一开,里里除了一张床,一台电脑,一个桌子,连窗户都没有,屋里又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傅宏臣把堆满衣服的床上扒拉出一些空间,才让刀子躺下。

“你不该救我!”

刀子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刀子回去之后发现上至老大,下至兄弟们都一夜之间忘记了黑彪的存在,再一问,原来兄弟们都以为他金盆洗手老家,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他欣喜地以为这是真的,可他错了,当他见到黑彪的老婆儿子时,他们刚从警察局里把黑彪的尸体领回来,他一直以为黑彪的老婆是恨黑彪的,可当他看见她抱着黑彪的骨灰盒哭得肝肠寸断时,他才明白原来她还是爱着黑彪,嘴里哭喊着的都是后悔的话。

“人是不是要到临死那刻才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傅宏臣没有回答,安静地听刀子吐露心声,只是他的眼珠子转动一下,漆黑的眼眸里折射出层层幽深的眸光。

“大哥一直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到,事事都罩着我,为我打算,为我着想,有他一口就绝少不了我的,可他死于非命,我却无法替他报仇,更无法替他讨个公道,你说得对,我枉为人,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让他们打死我。”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能称一声兄弟,可以同生共死是男人友情的最高境界,可是大难突袭,我活着,你走了,浑身筋骨尽碎也比不上这种撕心之痛。

傅宏臣垂在膝盖上交握的双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着。

“我只是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哥跟那个人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大哥!”刀子突然目露凶光。

这几日又听到有人说上头来人,狠狠地教训了老大一顿,谨慎又小心吩咐要比警察先找到什么人。但具体找什么人,除了老大的新心腹,没人知道。

这让刀子起了疑心,费劲心思向心腹手下的西装男—喜哥屈服,把自己当一条无原则,无廉耻的哈巴狗,甚至备受屈辱也绝不反抗。

才会让辛玥看到他喝酒喝到吐,跪着吃自己呕吐物的那一幕,才会让喜哥对辛玥起了色心,一直找人探听辛玥的消息。

但刀子怎么可能让他知道辛玥,不仅装傻充愣,还暗中阻拦去探听消息的小弟。

好在老天没有让忍辱负重的刀子失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偷听到了喜哥和心腹的对话,才知道上头要找的人是那个杀手,警察也正全城通缉他。

刀子愤恨不已,为什么黑彪被这个人杀了,老大还要卖命地把他找到,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

趁着老大回来巡场的时候,要当面问个清楚,却被老大心腹拦住,叫了喜哥和几个手下把他拉出来毒打一顿,并警告他别不知道好歹。

“你老大把这件事交给你大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必死无疑,如果你去向他讨公道,你的下场只会跟他一样!”

傅宏臣毫不留情地戳穿这其中的阴谋。

第五十七章 三脚猫功夫

刀子震惊不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看来,老大一直都是罩着他们的保护伞,可这把保护伞却把护着他的大哥亲手推进了火炉。

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黑彪接了这个任务后,脸色那么难看,死活不同意他跟着。一开始他以为是黑彪也得了辛玥的救治,于心不忍,现在经傅宏臣一讲,他似乎也明白黑彪让他好好看家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更明白一旦警察抓到他,拔出萝卜带出泥,上头和他们老大都完蛋了。

傅宏臣的这句话像一颗原子弹在刀子的心里原地爆炸,炸出了熊熊烈火,仇恨的烈火。

刀子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阴沉地问:“你能帮我报仇,对不对!”

傅宏臣转过身,如猎鹰般的紧盯着刀子:“是,我能打伤他一次,再来一次就能杀了他。”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说罢起身,抬脚准备离开。

“你身手好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有整个春御堂做后盾,还有武器弹药,最重要的是你老婆,她手无缚鸡之力,再绑她一次,就不会有上次那么幸运。”

“就连喜哥这样的小人物,她都无力逃脱,更何况是敢公然挑衅警察的春御堂,如果再被抓,只有一个死为结局。”

这话极有杀伤力,因为傅宏臣停下了脚步,冷峻的脸上神色已经动容。

刀子瞪着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身姿修长,如高挑矗立的树一般挺拔的背影,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你帮我,只要你帮我杀了这个畜生,我刀子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上刀山下油锅,绝无二话。”

傅宏臣转过身,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刀子看不透的表情。

良久。

“下次带着有价值的信息来找我。”

说着就离开刀子狗窝一样的出租屋。

被工作摧残了一天的辛玥回到家,发现傅宏臣竟然还没有回家,她想做饭,可冰箱里没菜,她打算去超市买些补给品,这些事原本就是她该做的,因前段时间因为答辩和工作忙,全都丢给了傅宏臣。

“叮铃铃”

门铃声清脆地打断了她的计划。

是傅宏臣回来了?他不是有钥匙吗?

“辛玥!”

来访的人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桥木学长!”

桥木澈,其实是她在日本读研时的师兄。当年她大二有幸考到东大医学院交换生名额,在东京读了两年临床,那时候这个桥木澈刚考上博士,却已是小有名气,是教授最得意又宠爱的学生。

她常听到同学很是崇拜地讨论他难得一见的天才,恭敬地称呼他桥木学长,她第一次见到桥木是在教授有事出差,让他代收他们的作业,她是交换生,功课难免吃力又艰难,她的作业没有一次不被批,抽考和小考她几乎次次垫底,更要命的是那次的作业她忘记做。

眼看同学们都交了作业,她很是恐慌,可桥木却越过她,收完作业,宣布下课,辛玥不敢走,等同学走光了,才战战兢兢地坦白自己没做功课,桥木好说话地让她现在做,只要赶在教授回来前完成即可,并全程指点她的作业,最终她顺利交上作业。

在东大医学院的那两年,无论是生活还是功课,桥木都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帮助与关心。

不着痕迹躲开桥木澈热情的拥抱后,辛玥还是把他请进了屋。

桥木澈进屋后,借着灯光打量了辛玥的家,对上辛玥的嫣然一笑,委婉地说:“辛玥你的家…真别致。”

“呵呵,是呀是呀,我喜欢不一样的装修风格。”

客厅没得坐,辛玥只能让桥木澈坐在餐桌椅。

坐在餐桌前,桥木澈略带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别说桥木澈,她都没想到。结束了交换生学习期,她便回了国,和桥木澈的也因为彼此的空间和时间渐渐断了。

起初知道有交流团来,听到桥木澈这个名字,她纯当同名同姓,后来看到海报时,才知道是自己认识的桥木澈,在急诊室里见面时,他虽然暗中有小动作,但客气又恰到好处的礼貌问候让她暗中舒了口气。

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登门拜访。

“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桥木澈温雅的面容微微蹙眉,捧起辛玥包扎的右手,眼里闪动心疼。

辛玥被他这么一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忍着不适,抽回自己的手:“一点小伤,学长您喝水。”

“如果当初你留在东京,我想我们还会一起工作。”桥木澈摸着带有辛玥手温的杯柄。

“今天给病人打针的人也不会是你,你也不会被病人踹一脚。”

辛玥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怎么知道?

他不会又返回来急诊室?还去抢救室看他们抢救病人?

桥木澈温和地笑着肯定了她的猜测:“是的,征得你们领导同意,我们看了一小会。”

恐怕不止一小会吧!

辛玥腹诽。

“辛玥你天赋不小,当初你真该留下。”

桥木澈旧话重提。

“我的三脚猫功夫哪能跟学长比,学长你别打趣我!”

桥木澈现在是大师级的人物,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实习生,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辛玥,有件事我今天一定要告诉你。”

桥木澈突然神色一敛,变得很是庄重。

“当年你回国后,我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我这次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所以我不会再错过机会。”

这个告白太惊悚了,她没办法不震惊,她从来没有想过桥木澈会对她有感觉,要不是这次考察团来,他们之间只会是两条平行线。

“学长喝茶,试试我新买的茶叶,我记得你一直都喜欢喝绿茶,对吧。”

辛玥强行忽略他的告白,捧起自己的茶杯,比了个请的姿势,让桥木澈喝茶。

桥木澈并没有捧杯喝茶,而是爆出了一句让辛玥差点呛死的实情来。

“你不必担心,我和我的妻子已经没有感情,回去我就会和她离婚,娶你为妻。”

本来对桥木澈只有普通的师兄情谊,听到这话更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告白,这不是变相让她当了第三者嘛。

绝对不可以!

正当她想着怎么拒绝,桥木澈说着已经站起来,向辛玥靠了过来。

辛玥下意识地躲了躲,可桥木澈一掌撑在墙壁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学长,你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可桥木澈根本不听,喷出来的酒气让辛玥恶心地想吐,整个身子都快贴着辛玥,另一只手更是不太安分地想要进一步行动。

第五十八章 我不想看见你

辛玥恼怒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双脚乱蹬,无意间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被踹得松开了手的桥木澈脸色骤变。

辛玥趁机往门口跑去,桥木澈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猛地拽回来,怒骂:“八嘎,我真心向你表达心意,你竟然如此怠慢!今天我就要你好好知道我的厉害。”

下一秒,桥木澈就将她死死地压在墙上,撕扯着她的衣服,撕下温和的面具,露出狰狞的面孔,低头朝她重重地吻下来。

“放开我,你这个畜生,放开…”

辛玥边躲着他充满酒气的吻,边大哭着呼叫,身子也不住地挣扎,可惜男女力量悬殊,她双手被反制压在身后,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承受他的侵略。

大门砰一声,开了。

两道白光向桥木澈砸了过去,桥木澈被狠狠地砸倒。是两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袋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掉了出来。

看见辛玥眼眶噙泪,面无人色,毛衣被撕扯得快看见里面的白色衬衫,发丝凌乱。

傅宏臣阴冷的面容仿佛死神降临。瞬间移动到辛玥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双拳直接朝桥木澈招呼。

“…你…要做什么?”

辛玥见傅宏臣满脸嗜血的魔鬼表情,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弹簧刀,举着那把闪着锋利寒光的刀精准狠地朝桥木澈砍去,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傅宏臣,她也一下子傻了。

“啊…!救命…”

辛玥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桥木澈夺路逃命,却一脚踩进了客厅铺满碎片的泥土里,身子失去平衡,双手胡乱在空中乱抓,抓住倒挂下来的灯泡,烫得他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吃了满嘴的碎片泥,疼得他尖叫连连。

“啊……”

面无血色的桥木澈发出凄厉的呼叫。一抬头便能看见他满嘴都是血。但他连滚带爬地在泥土里爬行,却不小心触动了傅宏臣设下的机关,头顶的灯泡啪地一声爆炸,一根根胳膊粗细的尖锐木棍从暗处射了出来,直逼桥木澈的要害部位。

这些木棍要是扎进桥木澈的身体里,他非变筛子不可。

情急之下辛玥只得飞身扑过去推开桥木澈,木棍唰唰地掉在地上,其中一根落在在桥木澈裤裆处,一股异味从他的裤子里飘了出来,同时他也吓得失去了行动力。

辛玥慌忙去拦发了疯的傅宏臣,抢夺他手里的刀,“傅宏臣你冷静点,杀人要偿命的。”

傅宏臣哪里还听得进辛玥半个字劝,眼里的仇恨和怒火几乎就要将她灼烧干净。用力将她推开,对桥木澈怒吼道。

“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替护林村的乡亲们报仇,我要你给我死去的战友们偿命。”

辛玥右手手臂撞到了墙壁上,她只感觉自己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这是脱臼的声音。

这一撞也触动了阳台的床垫的机关,床垫缓缓合上,把屋子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内。

傅宏臣双目猩红,目光凶狠地能杀死人,瞬间来到已经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的桥木澈面前。

刀锋森森透着寒光,辛玥惊惧地看着傅宏臣像一个屠夫一样高举尖刀,吓得失去了言语。

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桥木澈有危险,否则傅宏臣完了,她也完了!甚至他们医院都会麻烦缠身,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祸。

“不可以!”

辛玥扑过去,贴着满地的泥土强行将身体滑到桥木澈跟前,不管不顾地用身体去挡,刀锋的寒光映入她的眼眸,吓得她紧闭双眼。

眼看刀锋就这样扎进了辛玥的身体里。傅宏臣猛然恢复理性,立刻大力扭转身体,重重地撞向了一旁的电视机,电视机倒下来带动刀把,刀锋向辛玥的脖子划去,傅宏臣当即用手握住刀锋。

血腥味飘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血从傅宏臣的手掌里流出。

桥木澈对辛玥失去了原有的好感,他惊恐地指控:“辛玥,你的朋友要杀我吗?”

“不是这样的,这是误会,他没有恶意的。”辛玥忍着疼对满目惊惶的桥木澈解释。

但惊吓过度的桥木澈听到任何解释,丝毫不感激刚才地救命之恩,奋力地一把推开她,夺门而出。

辛玥被桥木澈弄疼了本就脱臼的胳膊,发出疼痛的喊声,她只能眼看着桥木澈夺门而去,楼梯间传来他快速奔跑的脚步声。

辛玥无能为力地关上房门。

傅宏臣眉头紧锁,手里还拿着沾了血的尖刀,手掌里的血沿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了一地。

“别过来!”

背靠着房门,辛玥的脸色惨白,更多还有惊恐,右手臂垂落身侧,她的身体也后怕地开始发抖。

如果说小偷被揍是因为他做了杀手的傀儡,还意图偷窃,是可以惩罚。如果说怒斥刀子是因为他过于窝囊,桥木澈那个畜生要强暴她,他替她出头,这些她都可以理解。

但,他怎么可以二话不说就举刀杀人,这是多么可怕又疯狂的事情,如果刚刚不是她死拦着,现在桥木澈已经成了刀下魂。

他到底知不知道杀人这是件非常严重的刑事,是要偿命的!

傅宏臣一言不发,收起弹簧刀向辛玥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包裹,不顾她的挣扎,扶住她的胳膊:“忍着点!”

“我…我不要,你不要碰我,你…啊!”

“咔擦”一声脆响,辛玥一声惨叫,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傅宏臣的怀里,。

傅宏臣眼底是他自己都没发觉自然流露的心疼,伸手揽住她的腰,似犹豫了一下,身子微蹲,将辛玥抱起来。

被他突然这么抱起来,辛玥受了惊,双脚乱蹬:“你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

傅宏臣充耳不闻,直到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才松手。

辛玥一脱离他的怀抱,抱着胳膊,缩到床的角落里,眼睛里还带着惧怕,刚刚一幕实在太冲击她的认知。

她一直觉得傅宏臣虽然个性古怪,人又冷酷,行事也异于常人,但人是善良又有正义感的人,否则他怎么会同意听她的继续假冒阿炎,否则又怎么会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不顾安危跑来救她。

更重要的是在她有经济困难时,倾囊相助全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骗他。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这样残暴的一面,实在让她难以接受,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辛玥手指房门。

第五十九章 皮开肉绽

傅宏臣不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留下一缕难言之隐。

辛玥见他不肯走,略微稳了稳情绪,“傅宏臣,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

傅宏臣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辛玥最恨他这幅沉默是金的模样,性子也起来了,抓起手边的枕头丢到他身上。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仅你我没好下场,就…”

“他该死!”

辛玥冷呵一声,问:“好,你告诉我他怎么该死?”

傅宏臣阴沉着脸,转身欲走,辛玥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哪里都别想去!”

“一个月前,我来到这里那天,敌人偷袭了我们在杨村的指挥部,杀了全村无辜的百姓和我的战友。”

“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犯下了无数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只恨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回到战场,上阵杀敌,如今连这个畜生也杀不了。”

傅宏臣呵气成霜,目光森寒,双拳紧握,整一个复仇者联盟。

辛玥松开手,直接气极反笑。

“你真的是病得不轻,这么拙劣的借口也说得出来,敢做却不敢当,你口口声声训斥刀子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男人。”

“你呢?你都要杀人了,这么错的一件事竟然不敢承认,别侮辱了曾经那些抗日英雄,你不配。”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傅宏臣没想到辛玥竟然不相信自己,但他也不愿意辩驳,冷着脸,看向别处。

“你…”

“铃铃…”

门铃大振打断了两人的话头。

辛玥快速看了傅宏臣一眼,暗叫;坏了,刚刚那么大动静,该不会惊动了保安吧。

一出房门就看见一路的血迹。

哪来的血?

她也没法细想哪儿来的,匆匆将这些血迹擦掉。

门铃又响了两下,有人在门外开始喊:“有人在家吗?”

扒着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两个警察,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坏了!警察来了,我早该想到桥木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辛玥懊恼地捶捶自己的脑门。

傅宏臣不愿辛玥为难,抬脚要走。

“你去哪儿?”辛玥拦住他。

“我来对付他们。”

辛玥觉得自己的脑仁疼得厉害,努力按下蹭蹭往外冒的洪荒之力,郑重地压低声音警告。

“傅宏臣你给我听好了,绝对不要对穿警服的警察下手。你老实回房间待着。”

这家伙,事事都爱用武力解决,这是用武力能解决的事吗?

这种事多来两次,自己迟早要被气死。

傅宏臣静默一瞬,最终没有轻举妄动。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活动了一下腮帮子,挤出一丝笑容,“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门口的高个警官看到辛玥,微微一怔,然后张口称呼:“辛医生!”

辛玥也是一愣,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认识自己的警察:“您们是?”

“上个月我和老高一起执勤,我受伤了,是您给我治的伤。”

“哦,徐警官您好,您的伤怎么样?”辛玥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徐警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早就好了,现在行动自如,还要多谢辛医生的精湛医术。”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对啦,上次那个警官怎么样?”

辛玥站在门口,废话连篇地跟徐警官唠嗑,试图转移事件的重心,可惜她未能如愿。

“师父,正事。”站在徐警官身旁的小警员见他聊得快忘记来干什么的,急忙提醒。

徐警官把脸一正,公事公办地答:“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疑似发生纠纷打斗……”

“没有的事,我刚刚在看电影,可能开得太大声了,让大家误会了,不好意思。”

辛玥始终拦在门口,不让两人进门。

“可是你的邻居出来倒垃圾,说有个男的从里面跑出来,满嘴都是血,你这怎么解释?”

小警员虽然年轻,但并不好糊弄。

辛玥苦笑一下;原来是邻居的报的警。平日里与邻居的点头之仪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不介意的话,辛医生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如果确实是误会,我们就不打扰。”

徐警官也坚持要进屋。

辛玥无奈,只得侧了身子让两位警官走进来。

或许是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把家装修成这幅模样。

辛玥明显感觉到两位警官有些考究的眼神,只得强颜欢笑来回应他们的眼神。

因为屋子的光线不够,徐警官打开手电筒,蹲下身子看到地上的泥土里埋了碎瓦片。

扫视一圈发现这里的布置特别像战地伪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狙击伪装。

辛玥一看到徐警官这么仔细地勘察,心中越发感到不妙,寸步不离地跟在徐警官身边,随时准备帮他挡暗器或是陷进。

“辛医生,你这个家里怎么搞成这样啊?”

问话的是徐警官。

“我从小就是个军事迷,觉得电视里的军事节目里那些阵地挺酷的,我就自己在家试着做。人嘛,爱好各异。”

辛玥说罢,自己先笑起来,明眸皓齿煞是好看。

徐警官看了看辛玥,听到她这番言辞,不疑有他。

已经上楼勘察的年轻警官高声道:“你是谁!”

徐警官咦了一声,马上看向辛玥。

辛玥的侥幸心理彻底被粉碎,也只能讪讪地答:“那是我家亲戚。”

她一上楼就站在傅宏臣身边,生怕他一个冲动又动了拳头。

又见徐警官暗中打量傅宏臣,心里微微着急,相比两个警察,傅宏臣身材更为健硕,有着不同常人的气场。

即使现在情况对他不利,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镇静自如,警察不对他产生怀疑才怪。

“你手是怎么受伤的?是不是与人发生了争执。”

徐警官的话令辛玥吃了一惊,抓过傅宏臣的手,那伤口虽然不深,但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地。

傅宏臣眼皮都没抬,也回话,更不领辛玥关心的情,轻易抽回自己的手。

年轻警官对傅宏臣这种傲慢的态度很是不满,“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是我伤的,我划伤他的。”

辛玥怕他的态度惹恼警察,就更不好收场了,抢先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那刚刚跑出去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是个日本人,是我在国外留学时的学长,喝了酒跑到我家里来说是要娶我,我不同意,他就…”

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很是委屈又可怜地诉苦。

“借酒行凶,对我图谋不轨,要不是我家亲戚及时赶回来,我一个弱女子肯定要被糟蹋了。”

第六十章 二表叔家媳妇的堂弟

徐警官面露寒霜,显得也有些气愤,

“所以你们就打人了?”年轻警官问。

辛玥口气一变,道:“那是他自己摔的,我们谁都没有碰他。”

“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摔的,跟我们随警局走一趟就知道了。”年轻警官仍公事公办。

“不…”辛玥护人心切,忘记自己手刚刚脱臼过,抬手去拦,一阵巨疼马上令她失了语言。

虽极力掩盖疼痛,但徐警官火眼金睛,“辛医生你也受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伤了她!”

傅宏臣的坦诚让两位警官微微吃惊,但两人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

“是你把他们都打了?”

年轻警官始终认为傅宏臣疑点重重。

辛玥一步跨过来,把傅宏臣挡在身后:“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不是他,就不是他,警官你非要盯死他,他跟你有仇不成。”

年轻警官被辛玥这么强硬地抢白,一时竟张口结舌。

转头又对徐警官道,软了语气,带着恳求。

“徐警官,你们依法办事,按理我不该多嘴。”

“但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误会,我们的确有点争执,他弄伤了我,可我也划伤了他,我们自己私下解决就行了,因为这种小事浪费国家公共资源不太好。”

徐警官面露难色。

“你这么说…”

“徐警官,我知道他打人不对,但今天如果没有他,我一定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顿了一下,“我想如果是你们二位,碰到这种情况也会挺身而出的,对吧。”

曾受过辛玥悉心治疗的徐警官闻言有些动摇。

“那好吧,看在辛医生的面子上,我们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请先生出示您的身份证,我们登记,以便日后联系。”

辛玥刚要扬起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滞,傅宏臣冷着脸不予理睬,暗中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拳头也在伺机而动。

辛玥察觉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拉着两人离傅宏臣远了一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家这个出了五服外的远房亲戚前两天刚从乡里来,还没有办过身份证。”

这年头没有身份证的人很多,但年轻警官还是怀疑傅宏臣的身份,更怀疑傅宏臣胁迫辛玥替他隐瞒身份。

“那正好,随我们去派出所做个流动人口登记。”

年轻警官到底是不肯善罢甘休,对辛玥的说辞很是怀疑,坚持要带走傅宏臣。

辛玥只得假装体力不支,脚一软,好似站不住。

傅宏臣长腿一跨,双手一捞,辛玥顺势就靠在了他的身上,这一亲昵举止让他不禁身子一僵,却还是让她软绵绵地靠着。

一靠着他,辛玥就反手握住他的拳头,硬是把他的拳头掰开,示意他不要冲动。

本就刚刚经历一场打斗,又受了伤,脸色苍白无力,显得特别柔弱惹人怜,说话更加有气无力。

“两位,你们看我现在受伤了,这事能不能等过几日我伤好了再亲自上派出所登记?”

徐警官见此,看向傅宏臣的眼神也警惕起来。

“先生的姓名,籍贯以及目前在哪里工作,这总不会没法现在登记吧!”

“傅宏臣!”

收到辛玥的警示,傅宏臣开了尊口,报上名来,其它的一概不肯透露一个字。

虽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这个不肯合作又孤傲的态度惹得两位警官很是不满。

“他就是老实的乡下人,两位警官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的表哥,他是大学老师,他可以作证。”

为了让警察相信,辛玥只能把苏航搬出来,因为苏航见过傅宏臣,一定能帮她圆过去。

“那就有劳辛医生开视频电话,让我们与你表哥面对面沟通。”徐警官棋高一着,率先提出要求。

“视频?”

“辛医生不会告诉我,你表哥工作繁忙,没时间视频吧,没有表哥,让你其他家人也行,或者辛医生您的父母也行。”

年轻警官紧逼不放。

“怎么会。”

辛玥讪讪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傅宏臣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拨打了视频电话。

很快屏幕那边出现了苏航的脸庞,“哈喽,什么风让我亲亲的小玥儿在这个冬不暖,花也不开的日子给我这个孤寡表哥打电话。”

辛玥忍着纷纷冒头的鸡皮疙瘩,等电话那头不着调的苏航把话说完。

“苏航…”

“叫哥!”

话还没开始,就被抢白。

“苏先生您好,我们是飞夏社区派出所的民警,您是否认识这位先生?”

徐警官说罢拿着辛玥的手机就往傅宏臣的脸上照。

没等苏航看清楚,辛玥又快速挤到了镜头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哥,那个二表叔家媳妇的堂弟来我这儿了,你跟我爸前年回去喝二表叔孙子的满月酒时不还见过他吗?”

苏航那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辛玥紧张地握着手机,两位警官一个观察着屏幕里苏航的表情,一个位死死地盯着镇定自若的傅宏臣。

时间的沙漏在这一刻过得特别慢,空气里好像凝聚过多了令人呼吸急促的二氧化碳。

就在辛玥欲开口再提醒时,苏航突然一副恍然大悟道。

“哦,哦!那小子还真去了你那儿,你这个二表叔家的媳妇还真是不客气,什么人都往你那里塞,警察先生,这是我们家乡下亲戚,不懂规矩,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听见苏航这番说辞,辛玥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刚才她真怕没法圆谎。

两位警官也诧异不已,不过他们担心的事情并不存在,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既然认识这个亲戚,刚才为什么要想这么久。”年轻的警官不依不饶地追问。

“警察先生,我刚刚不过思考了四分之一秒的时间,这很久吗?就算久也很正常,我家亲戚这么多,我又不是手机,人脸识别,一秒解锁。”

苏航的话让辛玥忍不住点个赞,这个年轻的警官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于立功,抓住一点点错就穷追不舍,太烦人了。

“好了,既然已经搞清楚状况,那就不打扰了。”徐警官也客套地应付了一句。

挂了视频电话,两位警官便准备告辞,临了提醒傅宏臣回籍贯所在地办理身份证。

关上门,辛玥脸上的笑容就跨了下来,捂着还怦怦直跳的胸口,自言自语:“我的天啊,这比我抢救病人还惊险!”

“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还要帮我!”

辛玥扭头对傅宏臣哀怨道:“这件事是由我而起,你也是因为我才…”

她不好说发病二字,顿了顿,改口:“你是替我出气,虽然方法偏激,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第六十一章 不揍死他丫的!

“只不过,我拜托你不要再使用你强大的武力,行不行?我不想成为派出所头号关注人物。”

“对小鬼子何必客气!”傅宏臣对日本人的态度一视同仁。

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是法制社会,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以任何理由伤害他人。”

看着不为所动的傅宏臣,使出杀手锏:“你们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老百姓们有一天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吗?”

“更何况现在中国与各国和平共处,你今天这一打,有可能会把当今领导人辛苦维持的和平给破坏了,你希望再看到战火重新燃烧这片国土吗?”

傅宏臣听罢极为震动,他垂眸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辛玥,眸色里有了深深的歉意和后悔,抬手轻抚了她受伤的胳膊,温柔地说。

“对不起,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一切,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隔着衣服仍旧能感觉他炙热的手温,辛玥在这刹那间忘记了反应,习惯了他一向冷冰冰的态度,突然变暖男的样子虽让她有些不适应,但不妨碍她为之沉沦。

她仿佛看到了偶像剧里那样的粉红泡泡在他们四周飘起,将他们团团围住。

最后将两人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粉红泡泡,一起升到蓝天,翱翔云彩之间,山峦之巅,晚雾之下。

最后一起在大海的面前许诺彼此。

“辛玥,辛玥!”

就在她神游翩翩的时候,傅宏臣连唤了她好几声,“你的电话响了,是苏航。”

“啊!谢…谢谢!”

辛玥双颊绯红,像红透的苹果一般,低着双睫不敢看傅宏臣,拿着手机三步蹦到自己房间去,期间还被脚下的台阶绊得踉跄了一下。

傅宏臣下意识地要跨步伸手,发现她没事,脚步又退了回来。

“哥!”

“小玥儿,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会有警察?你哪来的二表叔这号亲戚?你不要上当受骗,这个年头骗子什么花样都有。”

苏航虽然帮妹妹圆了谎,但并不代表他不追寻这件事的缘由。

“傅宏臣呢?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怎么不在家。”

刚刚辛玥拦得太快,苏航根本没看清那是傅宏臣,还以为他没回家,对他没有守在妹妹身边略有微词。

“哥,你的新实验做得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大进展了。”

转移话题她最在行,而且屡试不爽。

“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哥我是谁,少年天才,天生就是当科学家的料。”

“是是是,我哥最厉害了,我这个做妹妹的等着你拿到诺贝尔奖,好一起沾光啊。”

辛玥抬手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手还不太方便活动,这么一个小动作都疼得她眼泪水都出来了。

“嘶!”

“怎么啦?”尽管声音很细,很轻,但苏航还是立刻就听到了不对劲,赶忙问。

“没事,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辛玥一时口快,说漏了嘴。

“你怎么受伤了,怎么伤的,看了医生没有!”苏航声音顿时急了。

辛玥满脸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看什么医生呀,我自己就是医生,一点小伤而已。”

怕苏航担心,赶紧找了个理由挂电话,“我明天还有手术,改天再聊。”

不给苏航反应的机会,一把掐断电话,轻轻地呼了口气。

这时,傅宏臣已经走了上来,看见她抱着胳膊,紧皱眉头,伸手给她按摩,但他手劲一向很大,一时没掌握力度疼得辛玥跺脚。

“傅宏臣,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我是人,不是木头!”

一扭头,蓦地撞进傅宏臣深邃漆黑的目光里。

辛玥本就不太平的心又咯噔了一下,这眸光很深,不见其底,还有漩涡,仿佛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寒冬的风很冷,可窗外的月光投下来,竟有些灼人。

傅宏臣看着辛玥疼得连眼眶都湿润了,眸光深黯,力度马上变温柔。

“还是很疼?”

傅宏臣一抬眸就看见辛玥这个见了鬼的表情。

辛玥艰难地别开眼,“不…不疼!”

傅宏臣扬眉,不知为何,无声地笑了。

翌日

回到医院上班,辛玥发现考察团给全院上下带来了一股奇怪的日流,走哪儿都能听到医生护士对考察团的感触。

尤其是对桥木澈的评价尤为正面。

连中午在食堂吃饭,话题都是少不了桥木澈。

“桥木医生真是厉害得很,他就这么稍微一指点,我一直没想通的难题就通了。”

“是呀,想不到他不仅风雅幽默,还这么平易近人,听说在东大医学院很多人崇拜他,他也经常给师弟师妹们指点。”

……

石娇听了同僚们这些略带钦慕的言论,也兴致地发表言论。

“讲真,这个桥木澈是真厉害,他只要看上一眼,立马就能断症,对症做出治疗方案。”

废话,他不能指点一二,还跑来干什么?当移动人形板吗?

辛玥想翻白眼。

“看他缝伤口的手法,我去,真是无敌了,看来圣手澈这个称号不是白叫的,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人品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对吧!”

呵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解一下!

听了石娇的称赞,辛玥忍不住腹诽。

“你之前在东大读书,有没有机会跟他学两招,不过那天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该不会对你一见钟情吧。”

辛玥眼神闪烁。

石娇眼睛怎么这么毒。

但,这么变态扭曲的爱,她可要不起。

“没有,我去的时候他都读博士了,根本都不在一个层次。”

辛玥一口否定。

石娇见辛玥否定得这么快,好奇地问:“你这表情不太对啊,有奸情。”

“什…什么奸情。”

“还说没奸情,你呀,一紧张就结巴,快从实招来。”石娇追问。

辛玥知道自己不老实满足石娇的八卦,今天没完了。

简略地把她和桥木澈的渊源,以及他昨晚突然跑来家里说的话,干的事都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石娇听罢,拍案而起,目露凶光。

她的举动引得食堂里正在用餐的医生护士们都朝她们看来,辛玥把她拉下来,悄声地安抚。

“你小声点。”

“你报警没有。”

“邻居报了警,不过被我打发了。”

“不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呢?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都打算打碎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啊。”

石娇气得说话语速快得惊人。

辛玥扒拉自己的饭菜,依旧笑得跟没事人似的。

“他要是反过来告我一状,那我故意伤人这罪也不小,我家又没矿,万一影响我毕业和留院就惨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警察发现傅宏臣持刀伤人,那就是罪加一等,后果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你那是正当防卫,错什么错?”

辛玥闭口不言。

“你放一百个心,这群小日本今天已经滚回去了,就算没回去,我看他也未必敢告状,这人爬得越高,越在乎自己的面子。”

石娇夹了一块红烧带鱼给辛玥,软了语气半安慰半劝。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跟你强调要找个可靠的男人,你看你家里要是有男人,你看姓桥的还敢乱来,不揍死他丫的。”

第六十二章 不得无礼!

停顿一下,还重点加了句:“尤其是像福朝阳那种又能打,又养眼的。什么牛鬼神蛇都不敢靠近你。”

不必了,能打又养眼的她已经有一个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石娇不知道辛玥的心思,还在头头是道地分析。

“他脾气是臭了点,不过,不是我吹,福朝阳这个人天生认死理,只要他认定了这辈子就没跑了,就算你再出国读个几年书,他都会守身如玉,老实地当块望夫石。”

她那里还有个脾气更臭的,俩货对比,小巫见大巫。

呵…守身如玉…冰清玉洁来形容都不为过……

等等,画风…不太对…

连忙摇头甩开。

最近怎么啥事都能想到他。中邪了不成?

“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之前那点小误会就把他当直男癌,他是直男,但绝对没癌!

“你可快别说了,人家说不定已经有女朋友了。”

防止石娇太热心,辛玥又把之前电子城遇到福朝阳的糟心事和见到的那个女人一并说了。

当然省略关于严冬的所有事情。

石娇瞪大眼睛,“哇噻,你可以啊!亏我还担心你和他有什么误会,结果你俩不是冤家不聚头,都快把我这个媒人看懵了。”

她不以为然,反而笑得越发开心,说:“看来你是红鸾星动,这桃花朵朵开,就看美人你中意哪朵了。”

辛玥一一否认,可否认的同时,她又再次浮现了傅宏臣的脸。

看来她的确中邪了!

自从桥木澈的事情之后,傅宏臣安分守己多了,这两日看着他身上的伤终于结痂了。

辛玥给他敷了药后,看着他满身的疤痕,心里很是不舒服,心念一动,道:“我缝伤口的手艺不好,给你留了这么难看的一道伤疤,要不我带你去纹身修补一下,遮一下,好不好?”

“不用!”傅宏臣穿上衣服,拒绝她的提议,下楼去准备晚饭。

辛玥锲而不舍地说了好久,傅宏臣都坚决不同意这个建议,最后惹得辛玥双手叉腰,一副母老虎发威状:“傅宏臣,你答应过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傅宏臣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答:“算!”

“那好,后天我休息,你陪我去纹身,不得有误。”

砧板上的胡瓜被切成了三角形,与盘里已经整齐切成丝的胡瓜显得格格不入。

傅宏臣将其重新加工,却再也切不回原来的模样。

隔日,苏航照旧约傅宏臣咖啡厅见面,得知他要陪辛玥去纹身被一口咖啡呛到,咳得跟得了肺炎病人一样。

好不容易红着脸止住咳嗽,好笑又好气地敲桌子。

“这臭丫头贼心不死,从小就喜欢喜欢看粉红顽皮豹,一直嚷嚷要纹一只粉色的豹子在身上,家里也就严…”

冬字及时被他压回去。

这么多年来,这是苏航第一次说起这个名字,眉间一抹阴暗浮起,眸子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我是说最后还是我姨妈暴力镇压,她才再不敢提。”

顷刻间,苏航面色数变,傅宏臣虽有疑虑,却不会开口询问。

只不过…

辛玥喜欢粉红顽皮豹这个奇怪的爱好,他也是知道的,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看着那个动画片入睡,衣服也都是粉红顽皮豹的图案。

要把这个图案纹在身上,实在令他哑然无语。

“这丫头天生痛感神经就灵敏,到时候别边纹边哭鼻子才好。”

苏航摇头苦笑,又隐隐有些担心。

原本傅宏臣并没想那么多,听了苏航的话,他也隐约露出些思虑不周的懊悔的神色。

“那天警察又是怎么回事?”

苏航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不在家吗?”

傅宏臣倏然垂下眼睫,无意识得搅动杯子里的红茶,不动声色地掩藏自己眼里的凶光。

“路上遇到些事耽搁了些时间。”

他的确是半路遇到刀子,晚了回去的时间,否则那个畜生怎能有机会对辛玥下手。

她被吓得失血的脸色,噙满泪水的眼眸,还有几乎要被撕烂的衣服,每一个细节都令他眸色暗了又暗,冷了又冷。

发生后来一系列失控的事情,他难辞其咎。但辛玥说过这件事,天知地知,他和她知即可。

他不愿欺骗苏航,只能点到为止。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再抬眸,他已经彻底隐去了翻腾复杂的情绪。

苏航微怔,斜眸瞟了他一眼。

明明没什么表情,在日光下英俊立体的五官如精雕细琢般耀眼,也许是因为讲这句话是带了坚定不移的决心,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悔悟。

他满意地点头,这段时间近距离的接触,傅宏臣除了性子过于冷淡之外,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或者陋习,而且自律性特别好,一看就是有担当,责任心特别强的男人。

比从前那些追过辛玥的人不知道好多少倍,就是严冬也未必能比得过他。

忽然苏航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似乎对自己一而再想到严冬这个人很是反感。

苏航还是挺认同傅宏臣的,只要他真心对辛玥好,他也不会太吹毛求疵。

想要再说点什么,这时实验室给打来电话有几组数据要请苏航过去确认。

“你先坐会,我去趟实验室。”

说着就离开咖啡厅。

门口风铃响过,一只活泼好动的粉蝴蝶背着书包飞奔进来。

“哈咯,冰块大哥!”

傅宏臣眉头微挑。

怎么又是她!

这个女孩叫黄妍,是华大舞蹈系的大四学生,

因为圣诞节那天去听了苏航的讲座,对他一见钟情,之后就对他穷追猛打,怎么劝都不不听,才会发生图书馆那件事。

但,黄妍只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照常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大大咧咧地从苏航身后扑上去,吓得他差点没晕过去。

苏航向傅宏臣大吐苦水,说自己真是遇到了克星,这货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油盐不进,不管什么招都不好使。

黄妍一屁股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傅宏臣看。

傅宏臣的定力比苏航强多了,根本不受影响,他的眼中太过平静无波,让人不寒而栗。

黄妍被盯得毛骨悚然,不自然地移动身体,轻声咳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放在桌面上。

“冰块大哥,上次的事是我和小柔姐的不对,一点点小小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哦。”

傅宏臣看也不看,自顾自地低头看书,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拿着!”

这样冷漠无情的态度让黄妍暗暗咬牙,把礼品就要往傅宏臣怀里塞。

“妍妍,不得无礼!”

第六十三章 绽放的娇嫩玫瑰

与黄妍同进同出的女人,穿着一身一水儿的白色套装,手里拎了个背包,小跑着进来,抬手抢过那个礼品盒。

不知怎么的,礼品盒啪地一下打开,从里面弹出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吓得女人大叫一声,本能地甩掉手里的盒子。

傅宏臣眼疾手快地掐住蛇的七寸狠狠往地上一摔,却没能甩掉手里的蛇。

倒是端着奶茶走来的服务员吓得一脚踩中摔在地上的盒子,饮料一股脑儿倒在了傅宏臣身上。

胸前的衣服沾了一大片奶油和茶渍,若隐若现地露出令人脸红耳热的胸肌。

动静太大,惊动了其它两座客人,纷纷朝他们看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再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条仿真的塑料玩具蛇。

“哈哈,胆小鬼大冰块,一条假货也把你们吓成这样,笑死我了。”

恶作剧的始作俑者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黄妍,你太过分了,快道歉。”

女人的眼神里尽是警告。

“我不,他害我在苏老师面丢脸,害你出丑,他是坏人!”

黄妍记恨那天图书馆的事情,今天故意等苏航走开才跑过来,想给傅宏臣一点颜色看看。

虚惊一场的咖啡厅气氛有些诡异。

服务员拿着拖把过来拖地,时不时偷瞄一眼三人的动向。

“你要是继续这样任性妄为,今天回去我就会自请责罚,让家里另请高明。”

女人一字一句地加重警告。

黄妍没想到她会说这么重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恼怒地瞪着傅宏臣,狠狠跺脚。

“大冰块,都怪你!”

气呼呼地跑出咖啡厅。

女人神色一下黯淡下来,她只失神了几秒,马上转身从包里拿手帕往傅宏臣胸前衣服擦拭,嘴里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赔你一件衣服吧。”

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的傅宏臣,毫不留情地挡住她的手,冷淡地连表情都懒得给。

甩手要再扔掉那条奇怪的假蛇,却发现怎么也甩不开。

眸子里闪过疑虑,使劲又甩了甩,他连手指都张不开。另一只手用力撕扯黏在塑料蛇上的手指。

女人的脸色为难又着急地解释。

“你手上沾了502胶水,要泡会热水,才能慢慢把手指分开。”

说罢跑到服务台跟服务员说了请求。

傅宏臣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的手,掰扯了半天,还是没一点效果,举步就要朝外走。

“先生,先生…”女人见他要走,情节之下就伸手拽住他的手臂,透过衣料触摸到他不同常人的结实肌肉,炙热的手感令她愣了一下。

傅宏臣不悦地盯着她越界的手。

女人红着脸,缩回手。她脸上泛出红晕,像极了一朵绽放娇嫩的玫瑰,好看又惹人怜。

“我没恶意,我只是想帮你把胶水洗掉,算是我替妍妍赎她犯的过错,好不好?”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脸盆,装了小半盆热水,轻烟缕缕,飘在空气来,瞬间被冷场的气氛给冻结。

“你还是听她的吧,这种胶水不能用蛮力扯,要不然你整只手的皮肤都可能被扯下来。”

服务员也好心劝了句。

于是,傅宏臣坐回原位,把手泡在水里等胶水化开。

这个过程安静又漫长,女人感觉气氛也沉闷得怪异,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还没请教先生的名字。”

傅宏臣只管低头泡手,不言不语,跟熟人都不见得多话,更何况是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

大约经常遇到像傅宏臣这样的人,她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先笑着自我介绍。

“我叫杨小蕊,是牙科诊所的医生。”

她的工作的诊所就在华大附近,难怪能与黄妍同进同出,难怪她身上有辛玥的影子。

原来都是医生职业。

顿了顿,清甜动人的声音带了点歉意。

“上次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别介意。其实妍妍没恶意,她是真心喜欢苏教授才会…”

话到此处,傅宏臣的脸色变得微妙,杨小蕊赶紧打住话题,作为正常人,谁都不会喜欢黄妍这样的热情的表白,追求方式。

良好的教养使得苏航一次又一次地容忍黄妍,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被这样毫无底线地纠缠。

傅宏臣看了眼水里的手,那条塑料蛇被他捏在手里,颜色鲜艳又诡异,若是不仔细看,真的能以假乱真。

淡淡提醒:“对不起三个字容易说,知错就改不易做!”

杨小蕊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他,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代,他拥有明星般的容貌,鹤立鸡群的身高,傲人的身材。更不用说身上还有种天潢贵胄的气质。

忽然她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个诧异又奇怪的表情,眸色渐变,甚至急转直下。

察觉被人打量的目光,傅宏臣只略微抬了抬眼皮,她来不及收回去的神色尽收眼底,眉头轻微一挑,又不着痕迹地抚平。

杨小蕊收回自己的视线,借着整理额前散落的长发隐藏自己失礼的行为,余光瞧见脸盆里的动静。

出于本能的好意,她也把手伸进热水里。

傅宏臣戒备心极强,还没碰到他半分,只听哗啦一声,水花飞溅。

杨小蕊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帮忙。”

咖啡厅里客人逐渐多起来,大家都悠闲自在享受午后的阳和下午茶时间,他们这桌俊男美女尤其扎眼,随便一点动静都马上能吸引注意。

傅宏臣已经泡了不少时间,手上的胶水仍旧很顽固,手指是能动了。

可是他强行撕扯手跟塑料蛇分离,还是有些困难。

他还从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辛玥又不在身边,他一向沉稳冷静,竟出现一丝急躁。

越是拿不下来,眸色也越是阴沉下来。

黄妍要是看到自己恶作剧达到这种效果,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

“还是我来帮你吧!”

因为傅宏臣粗鲁举动,手指的皮肤真的被撕下一次带肉的皮,水里飘了几缕血色。

杨小蕊第二次把手伸进水里,按着他的手在热水里慢慢一点一点地扯开塑料蛇。

两人的手在水下动作,翻起一层层波浪,有那么一丝丝异样。

她的手肤质不如辛玥白皙,却柔若无骨,看上去跟她的人一样,令人不住想要怜惜。

“妍妍本性不坏,她自小没了父母,家中只得她一个女孩,大家都捧在手心宠着,供着,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搬个梯子去摘一摘。”

听到没了父母四个字,傅宏臣总算有了点表情,眸色里闪过几缕同情。

第六十四章 看得手舞足蹈

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即便旁人给的再多,也不及父母双亲从小给予的疼爱,陪伴和教养。

难怪一个女孩子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一个男子随意许诺嫁娶,纠缠不清。

“导致她对看上的任何东西都志在必得,但又热情不长。”

“苏教授的事情让我很意外,就由着她去。”

她坐在傅宏臣对面,从他那个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一张秀美的侧脸,略略垂着头,柔媚的眸子里闪动水润莹光,楚楚动人得很。

淡淡的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移开。

“你说得对,如果是遇上心怀鬼胎的恶人,妍妍这辈子就毁了。”

杨小蕊重新扬起笑容,这一笑艳如桃李。

“我虽然人微言轻,但与她情同姐妹,又比她大几岁,也应该尽全力护她周全才是,谢谢你的那番话。”

傅宏臣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眸色寒气去半,面部表情都微微软化。

忙完回来的苏航见到就是这副景象,一个梨花带雨,却娇中带笑,一个面无表情,目光冷淡疏离。

桌子中间还放了个脸盆,两人的手都放在里面。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两人都抬头看他。

傅宏臣沉默惯了,十问九不答,苏航自然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杨小蕊。

只见她匆匆抬手擦泪,越发疑惑,大约感觉到苏航疑惑又奇怪的目光,。

“没什么,是妍妍小孩子闹着玩的,我…我就先不打扰了。”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从包里掏出本书来,往桌上一放,快步离开。

那本被杨小蕊捷足先登,又谦让过的书。

纹身这个东西,虽然普遍,但不少人还是对它敬而远之,纯属欣赏的居多。

辛玥虽然是好意,但她也不会随便找一家让傅宏臣去纹身,她要对他的身体健康负全责。

所以找了很久才找到城北昭觉寺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老字号纹身店。

据说这个大师傅技术很好,好些人慕名而来,遇上节假日来,还要提前一星期甚至半个月预约才能排上号请大师傅纹身。

不过辛玥是临时决定来的,自然是请不到大师傅亲自来纹,只能请普通的纹身师。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是节假日,但来纹身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坐在外面排队等候。

辛玥从屋里的书架上拿了本纹身图案册,放在傅宏臣面前,新奇满满地翻阅。

“你看看喜欢哪个图案?”

图案册上所有耳熟能详的各种神兽比比皆是,还有女生们喜欢的可爱萌物。

当然也少不了自创的纹身图案,有看着吓人的,有看着凶悍的,有看着心动的,还有看着不知所以然的。

“怎么样?你看中哪个?”

不等他回答,自己倒先说了:“我今天要在背上纹一只粉红色的豹子。”

傅宏臣闻言,垂下眼睫看她,眼神里却是不言语的反对。

然后就听到里面叫号,轮到他们了。

走进纹身馆,墙上还挂了不少名人的合影,纹绣的图案也比图册上的更精致好看,想必都是大师傅的作品。

大约十来平方的纹绣馆,有四张床,其他三张都躺着客人,正在纹身。

最里面有个房间,门关着,想必是他们的休息室或者贵宾室。

“想要什么图案?”纹身师边准备工具,边问。

“我先来,给我在背上纹这只粉红色的豹子。”

辛玥把早就准备好的图案递给纹身师。

竟然不是粉红顽皮豹,是只真正的豹子,只是通身粉色。

这个图案还真是少见又另类。

脱下羊绒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反扣的假两件衬衫,她特地为了今天纹身穿的。

傅宏臣看着她伸手往自己背后解开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趴在躺在冰凉的纹身床上,眸色由淡变深。

辛玥转头看见一个壮汉背上正在纹一条青龙,那场面跟送进他们抢救室的病人有得一拼。

血,她是不害怕,但纹身机器的那个声音听在耳朵里,着实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本来还挺期待的辛玥,脸一下都白了,当纹身师把尖锐的针头装在机器上,开启开关。

她紧闭双眼,死咬下唇,快速把脸埋在双臂下面,身子都微微有些发抖。

“等一下!”

就在针头即将要刺进辛玥皮肤的时候,傅宏臣抓住纹身师的手。

“先帮我纹。”

说着顺手把辛玥的衣服拉拢,把有点懵圈的她扶起来。

借着傅宏臣的手跳下床,身后衣服扣子被傅宏臣一丝一苟地扣上,温暖的外套也顺道披上身。

“你要纹什么?”

“一样!”

傅宏臣坐在床边,边脱边答。

纹身师却意味深长地看向辛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男人身上纹粉色的豹子。”

辛玥一怔,马上又明白了傅宏臣的意思。

原来他知道自己害怕,所以主动替自己纹这个图案。

他其实挺绅士!

辛玥喜滋滋地笑着,看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秀恩爱嘛!

“哟,豪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少特么废话,叫你们老板出来。”

傅宏臣脱完大衣外套,刚把毛衣脱下来,准备脱去身上最后一件短袖。

纹身馆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听声音像是专门来找大师傅的。

“我们老板今天不在,豪哥您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

“你特么算老几。”

外面似乎打了起来,尖叫声连连,还没等屋里的众人做出反应。

从外面闯进来七八个流里流气的流氓,手里还都拿着钢管,冲进来抬手就打,墙上的照片首先遭殃。

乒铃乓啷,一顿打砸下,吓得屋里的纹身师都丢下工具纷纷逃窜,躺椅上的客人们纷纷慌乱地起来,夺门而逃。

辛玥更是像受惊的兔子,一头扑进傅宏臣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心里真是懊恼到了极点。

她最近是走霉运吗?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这种火爆场面。

突然护着她的傅宏臣动了,他的动作太快,哧拉一声,拽在辛玥手里的衣服被扯下来一小块。

她只觉得眼前的几个流氓似乎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拳的,就已经纷纷趴下捂着身体不同部位痛苦呻吟。

头一次觉得打架这么过瘾,辛玥倒是看得很高兴,这次她不开口阻拦了,还挥着手里的布料给傅宏臣助威。

“打他肚子!”

话音刚落,又一个被揍得胆汁都吐出来,倒地不起。

“踹得好。”

另一个偷袭不成,只拽下两片布料,捂着裤裆嚎叫如杀猪。

然,下一秒布料就塞进他嘴里,连声都发不出来。

辛玥看得手舞足蹈,就差跃跃欲试了。

第六十五章 粉红色的豹子

殊不知有个流氓挥着钢管朝她的脑袋而来,阴风从她的头顶穿行而过。

她张大嘴巴,惊惶失色地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本能地抬手去挡。

半途中被一道影子拦截。钢管咻地一下从她头顶飞过。

再一看,傅宏臣阴沉着脸,慢慢把夺过来的管子掰弯,那是老式的镀锌钢管,就这么被他轻易给废了。

那人吓得不轻,哆嗦地跪了下来:“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傅宏臣将钢管往地上一丢,看向辛玥,“没事吧?”

辛玥摇头。

太阳从窗户投射进来,照亮一地狼藉,也将他身上的疤痕,映得清楚分明。

她此时才注意到傅宏臣身上那件短袖让她这么一撕,刚刚一场打斗,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非常年轻而好看的脸,加上他身高腿长,再配上这一身的疤痕,整个人便有了冷酷肃杀的气场。

打架之前还似个文弱书生,一出手倒像个年轻武士。

一众流氓都被震撼了,包括辛玥。

跪在地上的流氓大概从未见过这样景象,直接就给吓晕过去了。

而他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晕过去的流氓身上。

“你们还不滚?”

被打得可能妈都不认识的流氓们挣扎着起来,相互搀扶,争先恐后地离开纹身馆。

人去楼空,纹身师跑了,客人也跑了。

这一趟算是白瞎。

辛玥叹气,弯下身子替主人家捡起地上散落的工具,傅宏臣也默默地捡起地上一个个被打碎的相框。

“你们跟我进来。”

不知何时,那道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光头老者,脖子上挂着一副眼镜,站在门口,带着一抹寓意不明的笑意。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纹身馆的大师傅,辛玥的表情不可谓不讶异。

两人相看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是个喝茶的茶室,古色古香的陈设中摆放了一张比外面更高档的纹身躺床。

“小伙子,身手了得,跟…”

大师傅准备妥当,戴上眼镜,一转身看清楚了傅宏臣那一身伤疤,拿着工具愣在原地,连话都卡住了。

辛玥看着他震惊的神色盯着傅宏臣,眼睛里都是问号,想必也是被他满身能把流氓硬生生吓晕过去的伤疤给震撼了。

她是看过傅宏臣身上的这些伤疤,也亲手摸过,但那时候只注意他肩胛骨的伤口,而且有时光线问题也看不到那么清晰。

今天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次性都看到了。

辛玥忍不住心疼;一个人要受过多少次伤才能形成他这样一丝好肉都没有的伤痕累累。

要经过多少难以想象的痛苦才会变成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怪人,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她望着那双眼,尽管深邃漂亮,睫毛浓密,漆黑的瞳仁里却仿佛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冰川,映着冰冷的光泽。

没有任何温度,却又锐利清透,直视人心。

不知他的内心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是不是已千疮百孔,断壁残垣……

鼻尖一酸,她几乎又要落泪,赶紧撇过头擦掉。

“他从小练武,所以身体比较特殊。”但辛玥不喜傅宏臣总被人当怪物一样看,含糊地加了句解释。

大师傅顿时露出了钦佩的目光,示意傅宏臣躺下,苍老的手在他的背上仔细抚过这些令密集恐惧症昏倒的伤疤。

“要是在这上面纹图案,这些伤疤一定会再次划破,疼痛感可比单纯纹身痛上几倍,小伙子你能承受这种疼痛吗?”

傅宏臣没开口,但辛玥抢了先,“不能打麻药吗?”

纹身一般是不用麻药,因此一般人在纹绣的过程多多少少都会发出一些疼痛的声音,或者压抑疼痛的举动。

像傅宏臣这样要在已经愈合的伤疤上重新划开进行纹绣,与纹身图案相契合,那疼痛肯定要更强烈。

虽然她知道这是为了遮住原来的疤痕,可是她光听着就是觉得心疼,更不用说傅宏臣要亲身体验了。

大师傅看了一眼辛玥,又看了一眼傅宏臣,“可以。”

“那打麻药吧。”

“不必!”

傅宏臣完全无动于衷,双手枕着自己的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

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缓缓而出,十分动听。

语气却冷淡无比。

“可是…”

这样会很疼的。

辛玥知道他执拗得很,轻易是不听劝的,有些急了。

得了客人的许可,大师傅拿着纹身工具,开始一笔一划很是认真地勾勒图案。

傅宏臣扭过头。

“我想喝水。”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感情,可嘴角却不自主地翘起。

“好!我去给你买。”

辛玥跟得了什么紧要命令似的,跑出纹身馆去给傅宏臣买水,她都忘记了房间里面就有饮水机。

时间滴滴答答不见了,其中一个跑出去避难的纹身师又重新回来。

见到房间里大师傅正在帮客人纹身,低下头,等待大师傅的处罚。

大师傅转头,瞥了满脸羞愧的纹身师一眼,“杵在这里做什么?外面一堆垃圾没看见?”

纹身师一怔,马上得了大赦般,转身出去收拾屋子里的烂摊子。

“水来了。”

不一会,不知道去哪里买水的辛玥捧着微微冒烟的一壶水跑回来。

递给傅宏臣,顺手撸了撸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刘海,漂亮的美眸微微眯着,嘴角挂着甜甜的浅笑,要多可爱就多可爱。

傅宏臣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喝了两口,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

“冬天不要喝冷水,我找旁边奶茶店要了杯温水,你放心,水杯我已经洗干净了。”

这也是个屡教不改的臭毛病,辛玥嘴皮都说破了,所以只要她在,就会强制他喝热的。

说完就跑出房间,自觉地加入清扫。

大师傅笑了一下,不再多言,只是专注纹着他背上的图案。

太阳升到正空,不知哪家的饭菜香飘了进来。

辛玥帮忙打扫完,跑进房间刚好看到大师傅最后一笔勾勒完成,这只另类的粉红色豹子大功告成。

大师傅把傅宏臣的背部敷上药,裹上保鲜膜,“小姑娘,好福气啊!”

兴许是从未见过像傅宏臣这样隐忍耐疼的年轻人,所以脸上赞赏的神色一直没有褪去。

又兴许是对傅宏臣这样年纪轻轻,却功夫超群的青年人,内心感到震撼而感慨。

大师傅的话让辛玥一愣,脸接着就红了,小声解释:“您误会了。”

“这只粉红色的豹子,我这辈子就绣过两只,你是其中一只!”

大师傅没在意辛玥的话,接着又对傅宏臣说。

起身穿衣的傅宏臣手顿了一下,不明白大师傅为何要告诉他这个。

第六十六章 一口酒一口肉

离开纹身店后,辛玥开心地笑了一路,考虑到傅宏臣要忌口,所以她带他顺道去昭觉寺登高望远,吃清淡的斋饭。

从昭觉寺下来,沿途的小吃摆了一整条街,看得辛玥口水直流,每一样都想吃,拉着傅宏臣左看看右逛逛就是下不定决定吃哪家。

“傅宏臣,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他的脚步停着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这会是下午三点半,太阳还刺眼得很,午饭都还没走完消化系统,但火锅店的生意却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在二楼找了个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来,木质的桌子怎么擦都还有一层厚厚的油,开裂的缝隙里堆积的油脂膏,这可都是吃货们留下的痕迹。

辛玥点了九宫格,两份全油碟,点大半张菜单,满满当当上来二十盘碟子,荤素搭配比例严重偏荤。

服务员大姐在菜单上飞快地勾勾画画,还不忘调侃几句:“小姑娘真会疼人,给男朋友点这么多肉。”

辛玥脸一热,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大姐也就这么随嘴一说,也不指望得回应,放下菜单,转去隔壁桌忙。

端着茶杯喝茶,余光偷偷观察傅宏臣的变化。

今天他好奇怪,不仅执意替她纹身,对她逼着喝温水也没有固执反对。大师傅的误会他肯定也听到了,竟然也没反驳。

要知道当初被李婆婆误当孙子,他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否认,还要亲自跟老人家讲明真相。

今天让人两次误会他们的关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不符合常理。

难道他……

不知是喝了热茶,还是火锅热气,她只觉得现在不止脸热,从脚趾头到头皮都热得冒烟。

不得不用手疯狂地扇风,最后双手齐上阵。

然而忽然凉风习习,傅宏臣拿着桌面上的冷饮促销单给她扇风,眼睛紧盯着桌子中央正噗噜噗噜翻滚的火锅,似乎在研究到底是怎么把锅煮开的。

辛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一时也混乱了思绪,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傅宏臣眼风淡淡地飘过来,两双眼一对。

他此时的眼眸里,没了深渊万丈的幽黑,没了冰川白雪的寒冷,却如春暖花开,杨柳依依的西湖美景,看得辛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直飚云霄,呼吸都快停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他们就是普通的病人和医生的关系,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绝对没有男女之情,绝对没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在心里念了九九八十一遍才算数。

火锅终于腾起来,香气四溢,诱得人食指大动。有了吃的,辛玥马上就把杂七杂八的思绪抛得九霄云外去。

抄起筷子,熟练地往每个格子里下料。九宫格的好处就是每个格子的受热程度不一样,涮料涮的时间也会相应好掌控,吃到嘴里的味道才更能反应食材的美味。

辛玥卷了一筷子豆皮,搁在中间的那格滚了一圈就熟了,放在油碟里一搅,亮晶晶,香喷喷地准备往嘴巴里送。

眼晴不经意往傅宏臣的方向一瞟,筷子就停住了。

不会吧?他该不会连怎么吃火锅都忘了吧?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辛玥暗中观察,发现他只是盯着火锅看,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还是问一下吧!

“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好奇宝宝傅宏臣淡淡启唇,“没有火怎么能把锅煮开?”

原来是好奇这个呀!

吓死她了!

“这是电磁炉,跟家里的煤气灶不一样,这个是用电的。”

“用电?电也能烧锅?怎么烧?”

傅宏臣开启好奇三连问。

呃……

要是问她人体结构,他就是问上三天三夜都难不倒她。

这么专业的物理问题,她一个学医的怎么回答?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概念,你改天去找苏航,他肯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答案。”

毫不犹豫地把锅甩给嫡亲表哥。

甩得理所当然。

关键是傅宏臣点头认同她的甩锅。

“来,趁热吃!”

笑眯眯地把刚涮好的豆皮放进他碗里。

傅宏臣一口塞进嘴里,麻辣的味道即刻呛得他咳了起来。

这一吃辣,脸红得跟关公似的,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糟糕!

她是无辣不欢,自从傅宏臣在家里养伤之后,她做菜都以清淡为主,连油盐都数着克来。

今天他刚好停在火锅门口,她一时高兴,点菜的时候忘了他今天纹身要忌口,早知道应该点鸳鸯锅的。

不过就此看来他就算不忌口,也不能吃辣。

辛玥赶紧给他拍后背顺气。

“服务员,来两瓶瓶装酸奶。”

酸奶能解辣,吃这么多肉,正好喝酸奶促进肠道消化。

服务员大姐跑过来,帮他们下单,还不忘做推销:“今天酒水买一打送一打,要不要来一打。”

“不不不,我要开车。”辛玥连连摆手。

“好!”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同时说话。说完有一两秒冷场,只有火锅咕噜噜地滚动。

辛玥美眸一瞪,略鼓了脸颊,撒娇似地命令:“不行!你不能喝酒!我明天要值班!”

这两者似乎并不冲突,但傅宏臣就是听了,转了目光,拿起瓶装酸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大姐听得呵呵一笑,眼里调侃越发狭长:“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一口肉一口酒,那才够爽,喝酸奶哪有喝酒爽。”

不愧是常年与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说话都不留缝隙。

说得辛玥尴尬不已,不想大姐再絮絮叨叨,又看到傅宏臣三两下就喝掉了两瓶酸奶,想了想,真要了一打啤酒,这才让大姐笑眯眯地招呼新来的客人。

“这九个格子温度不一样,你要涮羊肉,牛肉这种易熟的就往中间放一放,”

边说边动手示范,用公筷夹了一大勺放进中间格掂了约莫五六下,放进傅宏臣碗里,笑:“这样就能吃啦,你要是想味道更足,就蘸这个油碟。”

辛玥把每一样食材的生熟程度,应该放在哪个格子涮都给傅宏臣一一讲解。

刚讲完,服务员大姐抱着两打啤酒又来了,本来就已经放满菜品的桌子这下更显拥挤了。

“这就是酒?

傅宏臣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易拉罐装的啤酒,问。

“这年头不知道啤酒是什么的小年轻真是稀有物种,小姑娘调教得不错呀!”大姐边收盘子,边笑,眼底似乎还藏了丝丝羡慕。

“不…不是,他们纪律严,平时不让喝酒。”

第六十七章 有种莫名的孤寥感

不料这个解释让大姐笑得更意味深长。

好吧,越描越黑。

那就随便吧!

反正她死猪不怕开水烫。

等等,这是什么鬼比喻。

等她甩掉乱七八糟的杂念,一转头,发现傅宏臣喝白开水似地干掉了四瓶,正在开第五瓶,吓得她立马按住他的手。

“你没听到大师傅说你这几天要忌口,我都后悔带你来吃火锅。你还喝这么多酒,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平时看着笑颜可亲,凶起来真像个悍妇,大概这就是医生的本性吧。

傅宏臣淡淡地说,“这种酒没味道,越喝越难喝。”

见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没见过这么义正言辞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辛玥一时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了,好一会才娇嗔:“难喝你还喝那么多,不准喝了。多吃菜跟肉,要不然点这么多要浪费了。”

这货最不能容忍浪费,遥想她之前让他去超市买菜,不是买萝卜就是买菜叶子,吃得她都快成萝卜菜叶了。

只得给他指定要买什么,在超市的哪个区域可以找到,价格多少,当然也有遥控指挥出错的时候,不过长得好看就是有好处,超市促销员都很热情地帮他纠正错误,有优惠促销的时候还会给他留一份。

唉,果然不论男女,都是好色之徒。

这话一点不假……

傅宏臣吃饭极少说话,虽然辛玥话痨,说多了没人反应,渐渐也没了兴致,现在两人在一起吃饭,都安静得很。

其它桌要么热热闹闹地高谈阔论,要么两两尬聊,再不济也是玩个自拍什么的,唯独他们这桌除了火锅滚动的声音,碗筷偶尔相碰的声音,竟没个人开口。

服务员大姐不禁奇怪地忙中偷闲看了他们好几次,吃着吃着辛玥也觉得他们安静地过份,想了一瞬,夹一筷子牛肚往他碗里放,故作随意地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傅宏臣嗯了一声。

“有个男孩太胖,被爸妈强制减肥,去药店买减肥药,店员跟他说一天三次,一次吃一盒,男孩就问能不能一次吃三盒?医生很奇怪,就说减肥要满满来,你一次吃三盒干嘛?你猜男孩怎么回答的?”

傅宏臣的筷子忽然就不动了,眸色瞬间黯然无光。

辛玥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自问自答:“男孩说我不着急,我就是怕吃不饱!”

说完自己哈大笑起来,笑了没一会,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又把酒开起来喝,喝的速度几乎秒光。

辛玥愕然,刚刚还好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一副借酒消愁的样子?

她哪句话说错了?

再看傅宏臣大口大口地嚼着刚煮好的牛肚,腮帮子用力的程度好像要把自己满口牙都一起嚼碎吞进肚子里。

跟那次她做鱼失水准时,他讲被围困,没吃的,啃树皮,挖野菜,有人冒险去捕鱼却遭遇不测的反应……

一模一样……

完了!

这是又触了他的那个怪病的发作点吗?

怎么办?他不会又像那天兑金条那样发疯吧?

还是会像遇到桥木澈那样变鬼见愁?

辛玥忐忑不安地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应对他的骤然突变。

只不过他脸上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深邃的眼睛好像巨大的黑洞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吸收。

若不是他不停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再涮着肉,继续喝着酒。辛玥都觉得他的魂魄也一起被吸走了。

眨眼功夫,两打啤酒已经空了一半。刚喝完一瓶,他又动手开了一瓶酒。

“别喝了!”

辛玥再次按住他的手,柔声细语地劝着。

他在压抑自己,感觉那些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压得他就快崩溃,她不忍他这样。

傅宏臣无波的眼眸望着辛玥,慢慢地嘴角缓缓划了一道浅浅的弧,放下手里的筷子,覆在她的手背上。

掌心的温度热热的,轻轻地贴在她手背的皮肤,指腹无意识地摩擦,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静。

“我没事!”

辛玥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里面全都是别人看不透的情绪,可辛玥却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抒发口,一个让他不发疯也能排除情绪的平稳方式。

微微抿唇,手从酒瓶与他的手掌间脱离出来。

仰头就是一大口,酒水从他的嘴角流了几滴下来,顺着下巴滑过凸起的喉结,顺着锁骨掉进衣服里。

饭桌上越发地沉闷,两人一个用力地吃着,喝着,一个时不时看他两眼,夹两筷子菜,其它的再多也没有。

窗外的阳光渐渐倾斜,街边的路灯也一个接一个亮起,火锅店的生意随着夜幕低垂,开始火爆起来,然而他们这桌格格不入的氛围衬四周越发热闹非凡。

“这四罐留着给我回家做啤酒鸭,我最近新学的菜式。”

清澈见底的眼睛藏在卷翘浓密的睫毛下,辛玥怕他看出破绽,微微低了半寸,把小心翼翼隐藏起来。

傅宏臣这回没再坚持,点了头。

辛玥笑了,拿着账单去前台买单。

服务员大姐刚好走来,这次她眼里没了刚才的调侃,倒是颇为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小姑娘,男人不能管得太严,偶尔喝点小酒也不是坏事。”

大姐这是误会她因为不准傅宏臣喝酒,所以两人吃饭的时候冷战了?

余光越过大姐,往他们那桌一看,哪还有傅宏臣的影子,惊得她眼皮直跳,匆匆跟大姐道了声谢就跑下楼。

出了火锅店,才看到傅宏臣拎着一袋啤酒就站在门口,看到他那刹那,辛玥的心才落回了安全位置。

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看到他一切安好,于她而言便是晴天。

只是他总喜欢玩自闭,一看到他这样,辛玥心里总是不好受的,甚至比他还难受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上前靠近他,仰头露出甜美一笑,软软糯糯地说:“走吧!我们回家!”

这张粲然的笑脸就像一轮迷你版的小太阳,在他内心深处发光发热,以至早已习惯黑暗痛苦的他开始向往光明喜乐。

车辆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看见傅宏臣一直望着窗外的夜景。

样子似乎有点入神。

让人有种莫名的孤寥感。

辛玥问:“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失去的记忆?

“没什么。”

辛玥头靠着椅背,仰望漆黑一团的天空,忽然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落入黑暗里。

第六十八章 怀柔政策不管用

“听老一辈人说,天空如果有流星划过,就代表有人去世。我小时候信以为真,每次看到流星都会大哭大闹。”

辛玥说着自己先笑了,“是不是很傻?”

傅宏臣没有回头,但表情却是温柔的。

“再大一点,家里人就告诉我,人一出生就随时都要跟死亡打仗,立于不败之地的死亡即使再难打也要打,哪次会赢,哪次会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傅宏臣动了,回头看向靠在椅背里辛玥的侧脸,眼眸中流露一丝疼痛。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世事无常,意外难免,但在生命的课题上我们永远都有希望和奇迹相伴左右。”

“我不知道你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你既然活了下来,这就是奇迹带给你的希望,你何不走出过去的阴影,接纳现在的自己,重新开始不好吗?”

辛玥决定不再纵容他这样病下去,既然怀柔政策不管用,那么她就剔骨削肉,将那些溃烂的伤口痛痛清除,再敷药。

她相信伤口才能更快更好地愈合。

自然垂在大腿间的双手,慢慢握紧,低沉的嗓音带了暗哑的味道:“一日不把他们赶出去,我一日都不可能重新开始。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怎么会有这么深执念的臆想症,真的难以置信,简直堪称医学界又一艰巨课题。

“那你也不在乎你的父母亲人了吗?你就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如果你有个三…”

“你不必再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傅宏臣不愿再听辛玥的劝说,反而态度强硬得辛玥顿口无言。

刚刚美好的气氛消散不见。

“傅宏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是和平年代,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一切都不存在。”

都是你的想象。

“对于你来说这一切都不存在,对于我来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海深仇,要我放下,除非我死!”

他说得那么坚决,那么冷酷,眼眸中仇恨的怒火几乎要把人烧死,辛玥忍都忍不住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傅宏臣说完先行下了车,快步穿过马路,淹没在人群里。

“喂!傅宏臣!”

辛玥也急急地打开车门要去追。

“滴滴滴”

偏偏绿灯亮起,后面的车辆催促地狂按喇叭,她不得不回到车里,开车去追。

或许是这段时间她与他之间有了太多牵绊,让她情不自禁地说出这些话,不管他是否能记起从前,经历过怎样惨无人道的过去,她都希望他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希望,带着奇迹,快乐地活下去。

可是他一点也不领情,还摔门走人。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前不久发生桥木澈那样的事情,盛怒之下都还能听进她的劝告,事后向她道歉并承诺三思而后行。

为何独独不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行驶到环湖路,这里最近在修缮,路况不是特别好,路过的车辆都小心行驶,放慢速度,其中一辆丰田车更是慢如乌龟地挡在辛玥的车前面。

辛玥着急找人,踩了一脚油门提速,往一辆丰田侧道超车,因为心里有事,开车的时候注意力没有太集中。

“砰”地一声,震动了夜空里云层。

辛玥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跳下车查看。

只见靠近人行道的那边,一个瘦弱的女人摔倒在地,身上还压着一辆共享单车,表情还挺痛苦的。

“对不起,对不起。”

边道歉边帮忙推开女人身上的单车,把她扶起来。

瘦弱女人忽然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啊!我的新手机!”

“你怎么开车的,这么宽的马路你非要往我这边挤。”她抓着自己的手机,张牙舞爪地控诉。

还不是因为前面的车开得太慢,她才提速超车。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一说更理亏。

“是我的错,大姐你有没有感觉恶心想吐,或者感觉哪里疼。”

由于灯光比较暗,也看不出瘦弱女人的脸色,但身为医生,她负责地问句。

“我心疼,我老公省吃俭用刚给我买的新手机,就被你撞坏了,你必须得赔我。”

瘦弱女人把手机伸到辛玥面前,那是个某大牌的最新款,漂亮的屏幕已经碎成渣。

辛玥脑门嗡地一下就炸了,这款手机价值八九千块,就算买个二手也要五六千,摔成这样,恐怕凶多吉少,再看这个女人脸上,手上都蹭了伤,也是要赔医药费的。

自己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就两千来块钱,要赔手机,要赔医药费,过几天又扣房贷。

完了,她又要穷成狗。

“手机的事好说,但你手和脸都流血了,我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赔偿的事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辛玥说着就要扶瘦弱女人。

“我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赔偿的事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讹你。我告诉你我男人在御苑当经理,我钱多得花不完,用不着讹你。”瘦弱女人听到要去医院做了检查才赔钱,立马声音高了八度。

“你看看我的手机,你看看我的伤,像是假的嘛!”拿着手机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比划。

“大伙儿都看看,评评理,穿得这么光鲜亮丽,撞了人还要倒打一耙。”说着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

这条路虽然在修缮,但来往的行人还是有一定的数量,有人停足围观,有人看两眼走开,也有人喜欢插上一脚做个公正的裁判员。

“不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医生,带她去医院检查是担心她还有其他地方受伤,有些内伤需要仪器检查才知道结果。”

辛玥显然已经慌了手脚,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对瘦弱女人伤势的担忧。

只听人群中有人插了一句:“一进医院各种检查,到时候还不得倒贴钱。”

“你这医生真黑心,不赔偿还要挖心思让人给医院送钱。”

又有人火上浇油地再添一句。

于是围观众人更加鼓噪起来,那瘦弱女人哭得更厉害了。

辛玥越发被逼得没了话,不停地说绝对不会赖皮,可没人听她,七嘴八舌都在指责她不负责任。

第六十九章 枝节错中复杂

一个光头大汉从人群中挤过来,一看到地上坐着的瘦弱女人,一下就把她搂紧怀里,关心切切。

“哎哟,老婆你怎么样?没事吧。”看到她手里拿着破裂的手机,又大惊地问。

“手机怎么摔成这样了,谁干的。”

瘦弱女人抬手指着白着张脸,不知所措的辛玥,“就是她撞我,摔坏了我的手机。她不但不肯赔钱,还说我讹诈。”

“我没有,我只是说带大姐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些伤是肉眼看不出来的,我…我该赔的一定赔。”

光头大汉横眉怒目直接朝辛玥怒吼,“人都给你撞成这样了,你不赔谁赔,还有这手机,我刚给我老婆买了没两天,你也必须赔。”

辛玥已是六神无主,冷汗直冒,手脚发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你要我赔多少?”

“你就拿七千出来赔我老婆手机,这事就算了。”

光头大汉狮子大开口,加上瘦弱女人哭哭啼啼在一旁助阵。

“可…可我身上就两千块。”

“你骗谁呀,谁不知道你们医生富得流油,撞了人就哭穷,简直无耻!”

光头大汉的话立刻引起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附和的反响。

辛玥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由歉意转向气愤:“你…胡说…”

“那你倒是给钱啊!”光头大汉用语言继续激她。

辛玥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手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去,阵阵刺痛忽然让她有了一丝丝警醒,抓住了什么关键,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暗中着急。

却听人群中响起一个醇厚的冷声:“既然不肯让步,那就交给警察来办。”

辛玥回眸,见到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上次帮她拖车的老张,一个是福朝阳。

这两人怎么会一起出现?而且他们看起来关系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

福朝阳鹰眼般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围观人顿时少了一半,他跟傅宏臣一样,人往那一站,气场强大,气势逼人…逼人太甚。

没几个人能顶住这么恐怖的逼视。

福朝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很淡,却莫名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似乎察觉她的目光,垂下眼帘,视线缓慢地落到辛玥身上,以一种俯视的姿态与她四目相对,很清楚地将眼中的蔑视露给她看。

辛玥的手,再次猛地攥紧。

果然,在福朝阳的眼里,不会给她第二种眼神。

听到要叫警察,光头大汉和瘦弱女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瘦弱女人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

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福朝阳眼中,勾起一抹冷笑。

“算了,算了!算我们夫妻倒霉,晦气!”瘦弱女人拉着她男人就要走。

“唰!”

福朝阳以迅雷之速一把抓住瘦弱女人受伤流血的手,乌沉沉的黑眸凝冷地盯着她:“急什么,我说了等警察来。”

“我…我说了我不要赔偿,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福朝阳太可怕,瘦弱女人已经没有刚才的强硬,连声音都微微颤抖。

“你特么哪儿冒出来的,放开我老婆!你知道我是谁嘛!”

光头大汉还不带怕的,凶神恶煞地朝福朝阳挥拳。

辛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福朝阳身份特殊,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动手,肯定有影响想要开口只感觉自己被老张拉着远离了战斗中心,并在她耳边说:“别担心,朝阳有分寸。”

如老张所说,福朝阳当然不会让光头大汉硬着来,他出拳的同时亮出了警官证。

“你说我从哪儿冒出来的?”

凉薄的语气带了一弯凌冷的弧度。

这下光头大汉傻了,忙不迭缩回拳头,紧张地四下张望:“我…我们也…没…”

一声警车的鸣笛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已经逼近眼前。

瘦弱女人更加抓紧她男人的手,双腿直打哆嗦。

光头大汉不顾一切地挣脱瘦弱女人,将她恶狠狠地往福朝阳身上推,拔腿就跑。

“别跑!”其中一个警察马上甩膀子去追,另一个则控制吓到几乎跪下的瘦弱女人。

福朝阳冷哼一声,与同僚几乎同时追出去。

光头大汉当然跑不过特警出身的福朝阳,戴上手铐连同他老婆一起进了派出所。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被抓进了派出所,是这两人的同伙。

等进了派出所,辛玥才被警察告知这一对男女不是夫妻,而专业碰瓷团伙,与刚刚逼她超车的车辆是配合好的。

这个女人手机倒是真的,是早就准备的破手机,还有她手上的伤也是假的,血也是假的,是把鳗鱼血抹在脸和身上。

总之一句话通通都是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撞了人,又是晚上,人群里还有他们的同伙起哄,目的就是让她慌神,来不及思考,只能乖乖被讹诈。

“鳗鱼血?”

辛玥真是开了眼,难怪看这么逼真。

福朝阳在一旁,凉凉地冷讽开口:“亏你还是个医生,人血和鳗鱼血都分不出来。”

辛玥的脸本来就苍白着没回血,咬了咬唇,辩驳不了。

倒是一旁的老张好心替她打圆场:“看到那女的脸上和手上都有血,就是我这个大男人第一反应也会以为自己真撞了人,辛小姐是心地太善良,又是女司机,才会让他们逼得没反应。”

他们这种碰瓷团伙也是有规矩的,其中一条就是不讹女司机,女司机的技术出了名的烂到家,他们虽然求财,但也惜命。

今天冒然对女司机出手,是因为最近警察大力打击,他们被打击得无从下手,只能挑路况不好,晚上看不清的时候下手。

至于为什么挑辛玥下手,却是真的随机挑选。

辛玥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diss这两个犯罪分子,就差把手里拎着的啤酒砸他们脸上去。

“呵!”

福朝阳仿佛听见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目光寒如刀刃,盯着她看了两眼,突然转向同僚:“能不能让我问她几句话?”手指了指正好从审讯室被带出来的瘦弱女人。

像他们这样的组织,暗中枝节错中复杂,说不定能从哪个小虾米嘴里钓出一条大鱼。

能把人隐藏得这么深,除了那个地方别无他选。

夜深寒露重。

了解全部真相并做完笔录,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情。

第七十章 今晚谢了

福朝阳快步走在前面,辛玥故意落后几步走在后面,在没想好怎么开口之前,她不想上前去触福朝阳的霉头。

老张倒是热情地与她并肩走在一起,笑呵呵地与她搭话:“辛小姐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福朝阳,笑意更深。

“找朝阳也一样。”

找福朝阳?

辛玥在心里连连摇头。

就他那张乌云密布的扑克脸,随时就能劈下一道惊天暴雷来,她是有多远躲多远,哪里还敢主动送上门去。

“朝阳,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们呀。”

老张没等辛玥深刻明白其中深意,快走两步,拽着车门,拦住已经上车准备关车门的福朝阳。

“这么晚了,你送送辛小姐。她的车一时半会也没法修。”

福朝阳脸一黑,目光马上就射出两道利刃,老张全当没看见,还故意朝他挤眉弄眼。

来派出所的路上,她的车又抛锚死火,让她又气又郁闷,每次都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张打电话让伙计把车拖回店里,她才知道那次在电子城是福朝阳帮她叫了拖车。

上次是不知者不罪,这次她可不敢劳烦大驾。

辛玥急急摆手婉拒:“不用,我叫个车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这些人万一还有同伙暗中盯梢,报复你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这话立即勾起了她被绑架的种种,那种死神降临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遍,更何况也没有第二个刀子帮她通风报信,傅宏臣又不在。

糟糕!

傅宏臣!

刚才乱成一团,又进派出所做笔录,忙了一晚上,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回家了没有?要是没回去,他会去哪里?

会不会去找苏航。

这么想着,从包里拿出手机刚翻出苏航号码,手指又犹豫了。

该怎么问?难道要说他们回家的路上吵架了,傅宏臣甩脸子下车走人。

本来就是个没法说清楚的事情,以苏航的性子不刨根问底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似等得不耐烦了,福朝阳猛地用力摁了车喇叭。

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经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惊得辛玥猛地回过神。

“上车!”

辛玥睁圆了眼睛。

他真的要送自己回家?

语气虽寡淡,但老张细眉小眼笑成两条平行线,推着辛玥走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机械式地坐进去,还未坐稳,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上了车,辛玥拿着电话往家里打,可是电话那头就是没人接,她的心没由地慌起来。

“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晚到底去哪儿了?”

嘴里的话无意识地说了出来,手机被她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

又是红灯路口,福朝阳停了车,从储物盒里掏出烟盒,视线落在辛玥的手机上,动作微顿。

雪花碎屏的手机与刚刚那个女人讹诈用的手机屏幕损坏程度没多大分别,如果当时她立即反咬一口说不定还能反转剧情。

然,她却傻乎乎地担心别人,还自爆身份。

福朝阳今夜第二次正视辛玥。

不知又因什么事,眼里的焦虑和担忧快漫出她清透发亮的眸子,唇瓣抿成一条线,还没彻底回血的小脸看着更添了几分可怜。

冷淡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分可以称为温度的神色。

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他的黑眸,沉如墨玉。

辛玥闻不惯烟味,忍住呼吸,把腮帮子鼓成胖鱼,最后还是克制不住地轻咳起来。

吸了一半的烟丢进放在储物盒旁边的矿泉水瓶里,遇水则灭的烟与同伴一起淹没在瓶子里。

凉风从右边和头顶同时吹进来。

辛玥透过车窗远远望去,只见黑茫茫的湖中央倒映了一点点对岸昭觉寺的金光,岸边的霓虹点缀,一轮孤月带着几颗星辰高悬头顶。

气氛十分静美。

“今晚谢了!”

如果不是福朝阳及时出现,她真的很难脱身,说不定就真的乖乖给钱私了。

辛玥的声音软糯好听,笑意盈盈挂着真诚,没有一丝虚伪做作。

“要不是老张拉着我多管闲事,我没闲功夫跟你一起被围观!”

福朝阳回眸,面容冷漠到了极致,毫不留情地让辛玥努力扬起的笑脸跨到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一身休闲套装把结实紧致的身材勾勒得分明又硬朗,眸底冷意弥漫,开口还是同样的冷嘲热讽。

绿化带种植的小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洒下几片枯萎的叶子,人行道里来往偶尔有几个行人走动的声音,可车内一丝声音都没有。

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凝滞不动,怎得尴尬二字可描述。

辛玥暗暗吸了口气,手机被她捏得暗有轻响,努力压下自己情绪。

只片刻她便习惯了福朝阳的出言不善,脸上重新挂起淡然的笑意。

“也对,你是警察,抓犯人本来就是你的职责,跟我没关系。”

福朝阳眉心,几乎不可见地蹙了下。

辛玥目视前方,那漆黑的夜空下,霓虹彩光照亮了半个城市,若隐若现中竟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略带苦涩。

“小时候我闯了祸,严冬哥会第一时间替我收拾,受了人欺负,也是他替我出头,左邻右舍没人是他的对手。”

自从他和苏航先后出去读书,再也没有人在她受欺负时帮她出头,在她闯了祸被家里人责罚时,也再没人能挺身护着她。

起初她很不习惯,还闹了好一阵脾气,吵着闹着要他们都回来,最后她被口水都说干的母亲狠狠揍了一顿,把她关进小黑屋闭门思过。

再后来她哭着认错,收起自己任性的脾气,沉淀下来,专注功课。

渐渐就忘记了这种依赖,忘记了那个待她极好的严冬……

直至遇到福朝阳。

他一句话冰冷的话语撕开了记忆的缺口。

车速虽然不快,但忽地急刹车,轮胎与地面产生巨大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辛玥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往前冲去,又快速被安全带扯回来,后背撞得生疼,但现在她哪敢说一个疼字。

车厢里,气氛骤降,死寂一般。

第七十三章 小人之心

两人静默了片刻,直到有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才让她回神,想要问昨晚的事,又怕触动他的敏感点,斟酌了下,慢吞吞吐字“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头一下子没了声,要不是还能听见他浅淡的呼吸声,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辛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她和傅宏臣住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每天的行程,见了谁,而她也是默契地保留尊重,如今是不是逾越了?

就在她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那头说话了。

“不晚!”

不晚?

那是什么时候?

是她喝醉之后还是喝醉之前?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略带迟疑地反问“你…还好吗?”

这句话语气虽然寡淡无味,但听上去很是担忧,也莫名让她感到一丝暖意,也就说明他是在她喝醉之后回来的?

辛玥眨了眨眼睛。

所以,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心情骤然变晴朗的辛玥咧开嘴笑了,“没事,你放心吧!我可是打不倒的不倒翁。”

电话那边传来轻微的笑声,随即轻轻回了一个“嗯”,声音又沉又泛着磁性,好听到她的心刹时被酥了一半,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地抖了抖。

“我…我要去查房了,先挂了!”几乎是强撑镇定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她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刚刚他是又秒变暖男了?

他这是随时,随心所欲地切换模式?

好吧,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模式。

笑越发甜美。

拿着手机从楼梯口出来与周医生碰上,因为上次视频的事情,辛玥压根就不想再搭理她,周医生也因处处被她压一头,更加没什么好脸色给她。两相生厌的人自然各自离去。

回到急诊科跟石娇交接工作,表示自己只是没睡够,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打消她的担心。

随着年末的脚步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急诊室更是忙到飞起,科室叫号看诊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分诊台大屏幕上逐一叠加的候诊人数。

期间辛玥只在午休的时候稍微喘口了口气,吃了两口饭,顺便接到老张的电话,告知她车已经修好,问她是开去医院还是帮她开回家?热情得让辛玥受宠若惊,连连道谢,麻烦他开到医院来。

老张笑呵呵地与她约定六点左右在北门等,便挂了电话。

只不过约定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张开着车跟一个外国人一起来到急诊室。

外国人送进来的时候满嘴是血,还有很大一股酒味,整条大腿已经裹成了大粽子,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无声地承受着痛苦。

送他来的老张,因为身材有些胖,又似乎赶得急,满脸大汗,脸色煞白煞白的,让人以为他是肇事者。

辛玥大吃一惊,仔细一问才得知老张开车路过昨天辛玥被敲诈的那段路,看到外国人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辆自行车,而且已经昏迷。

骨科的医生将紧急处理的纱布揭下来,仔细检查下判断患者的腿部是个闭合性骨折,是遭重物砸中时造成的损伤,而周医生见他昏迷不醒,判断他有颅脑外伤,这两处伤情都需要做ct来确认伤情。

但麻烦的是这个外国人身上只有一个摔坏的手机,其他一无所有,无法联系到家属。

老张二话不说主动接过了缴费单,陪着外国患者在午夜空荡荡的急诊室和检查室来回奔走。

所幸ct的结果只有大腿一处闭合性骨折,这让老张都松了口气。

“那就好,要是伤了脑子,影响了他将来的生活,这家里人得多难受呀。”

“您放心吧,我们的医生会治好他的。”

辛玥安慰老张。

一直到临近午夜,外国人醒来,他满脸沮丧,对受伤带来的疼痛显得极度焦虑。

不管辛玥和护士怎么安抚都不能平复他的心情,闻讯进来的老张二话不说一把将那外国人抱住,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个举动把在场的医护人员都震住了。

连被他抱住的外国人都愣了,可是更让人惊讶的是外国人竟伸手也抱住了老张。两人抱头痛哭……

这情况令人有点懵圈。

莫不成这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年龄看着是差不多大,可一个蓝眼睛金头发,一个黑眼睛黑头发,五官更是没有一处相似。

两人抱了好半天才松开,然后骨科医生才开始详细地跟他讨论病情,确定手术方案,因为语言方面的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传达给外国人听,确保他做出最终,也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最后外国患者考虑再三,做出了决定。

进手术室前,老张辛玥告诉他“不用害怕,我会在手术室外面等你做完手术,这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还年轻,未来还长,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是崭新的。”

外国患者用力地点点头,也让辛玥带了话给老张。

手术期间,老张一个人坐在外面等结果,辛玥给他倒了杯白水,上前带着歉意,笑脸相迎“不好意思,要不是帮我送车,您也不会摊上这事。”

幸亏这个外国人不是她遇到的那群人,要不然今天老张指不定会被讹成什么样。

“哪里的话,这不怪你,意外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到。”老张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忽然感概地叹气。

“也多亏了今晚帮你送车,要不然这老外也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

辛玥感觉老张在说这话的时候特别难过,眼眶都泛了泪光,疑惑不已。

老张捕捉到她眼中的疑惑,主动解惑“你是不是想问我难道不担心会像你那天一样被人讹诈吗?”

一语戳中她心中所想,辛玥反而不好意思了,“我…我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老张摇摇头,答“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你还刚经历过这种事。我也没那么高尚,当时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想着先救人,其它的没想那么多,也没时间想了。”

这个城市有惊人的建筑,有繁华的商业街,也有最热闹的人群,但缺乏人情味。城市越大,陌生人就越多,人情也越少。

老张说他有个妹妹独自在北京打拼,一年前也是像外国人这样,突然晕倒在大街上。

可惜她没有这个外国人幸运,有老张这样的好人及时送医院,不幸失去双腿,现在只能辞工在家修养。



第七十四章 一向谋定而动

老张每当看到妹妹空荡荡的裤腿,心里就如刀割一般痛,所以看到同样的情景,虽然会犹豫,但最终还是什么都不顾,只想着先救人,哪怕真的自己被骗了,也不后悔。

听了老张的话,她不禁想到了傅宏臣,至今为止,除了一个姓名,年龄,和职业,其他一无所知。两人住在一起马上快满三个月,一起经历的事情加起来比一部冒险大片还惊险,连特效都省了。

但她同样不后悔,也同样不会想自己会不会上当受骗,会不会因此背上莫须有的麻烦。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好骗,所以父母一直都不太放心她待在大城市,但又拗不过自己的决定。要不是有苏航也在这个城市,若无他的照顾,想必他们隔三差五就要看看她是否安好。

“不过这事要是让朝阳知道了,他肯定要数落我一顿,警察本能的警惕你懂的。”

说完老张自己率先笑起来,胖胖的脸蛋笑得见牙不见眼,却更显憨厚,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水。

“您和福警官认识很久?”

这个疑问终究还是被她问出了口。

“快十年了,他的车有问题都是我给解决,上次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快过来拖车,我还以为他的车又给他糟蹋了,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孩。”

老张边答边暗中观察辛玥,她微微笑着,显出两个梨涡,甜美又可爱,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地透着活泼。

这样一个长相俏丽明艳,气质干净又清纯的女孩,难怪福朝阳会特别上心,也是相识多年来,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女人的名字,语气那么严肃,紧迫。

那天福朝阳把车开到店里做保养,两人约着去吃点宵夜,路上正好看到辛玥的车,他只是随口说了句,“咦?那不是辛小姐的?”

车字都还没说出口,福朝阳已经大步流星地往事发中心走去,别看他全程冷冰冰,还说话带刺儿。

但老张却觉得这两人肯定有故事,要不然按照福朝阳的性子,哪会乖乖听他的指令,让他送人回家就送人回家。

辛玥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老张能因福朝阳一个电话随叫随到,两人的关系一定很铁,他会知道严冬吗?或者见过严冬吗?

她决定从老张这里探听点消息。

“辛小姐呢?跟朝阳怎么认识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套话,老张倒先探听起她的底细。

辛玥一愣,这要怎么回答?先是通过石娇知道福朝阳这个人,再到李婆婆家见到真人,再到后来因为严冬两人频频火星撞地球,几乎没有和谐共处的时候。

看来这些事福朝阳都没有告诉老张,那她也一笔带过吧。

“福警官不久前受伤,正好我在。”

老张倒水的动作一滞,眼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喝着酒,微微一笑。

福朝阳前段时间出任务受了重伤,在这里住的院,辛玥又刚好是这里的医生,在老张看来两人肯定是那段时间对上眼了。这段时间肯定是吵架了,正在冷战,就福朝阳的公子哥儿脾气恐怕也不会哄人。

“三番两次这么晚麻烦您,改天我请您喝酒吧。”

辛玥不知自己一句简洁明了的话已经深深地误会了二人的关系,非常诚恳地表示自己的感谢。

“太客气了!要照你这么说,朝阳那小子不知道得请我喝多少顿酒,哦,他第一次也是最惨的一次半夜三更高速上连爆两次胎,给我打电话,拜托我给他送轮胎去。”

“他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呀?”辛玥故作惊讶。

“可不是,那次还连累他一个同学陪他大半夜站高速路吹风,吹了大半宿。”老张本着做和事佬的态度,黑着自家兄弟。

“别看他现在这样,读书那会可是个拽天的公子哥儿,考大学,他家里人都以为他会考医学院继承他家的衣钵,结果他却选择了一个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学校,大学四年把性子磨成今天这样。”

因为在大学里他遇到了惺惺相惜的严冬,是严冬改变了他,或者说是严冬陪着他一点一点磨平了菱角,磨练了性子,最后却丢下他一个人,放弃了他们的梦想。

所以见到她,福朝阳才会那么怨愤。

怨其冷血,愤其无情。

“以后您叫我辛玥就可以了。”辛玥笑得越甜,梨涡也越深。

“行!你也别见外,叫我老张。”

说完,外国人的手术也做好!老张暂时充当家属,陪着他去病房,辛玥回了急诊室值班。

最后辛玥想问的一句没问,反而老张对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天还未亮干净,周围的建筑物还是阴阴暗暗,整个城市被还未散去的薄雾笼罩着。

傅宏臣照例戴上鸭舌帽,一身黑色运动衣,下了楼。

晨起锻炼已是他深入骨髓的习惯,即使来到这里,身上有伤被辛玥反复告诫不可激烈运动,他也不曾放下。

跑出小区,沿着人行道一直跑,旁边的马路,大公交风驰电掣地穿行,路上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漫步缓行,或跟他一样简装出行。

他已经在这座城市待了快三个月,无论是旧城区的苍茫陈旧,错中复杂的小路,还是新城区的繁花似锦,康庄大道,甚至是沿街数不清的小店,都一一被他记录在脑海中。

这个城市,乃至这个世界瞬息万变,即便昨日他已经适应了,第二日醒来,他便会发现昨日已经熟络的事,物与路都变了。

譬如小区门口昨日还在营业的小超市,今日已经关门贴上“旺铺转让”的标签,让人有种昨日之日不可留的苍凉感。

傅宏臣一向谋定而动,为了任务,他可以百折不挠,可以滴水不漏地施展计谋,甚至可以对自己隐忍发狠。

来到这里之后,他谋不了也动不了,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焦虑和甚至一度产生恐慌。因此和辛玥也产生了有许多彼此无法理解的问题。

那晚,他明知道辛玥是善意的劝说,但他无法接受,唯独这一件事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不想看到辛玥失落的表情,也不想和她在这个继续深谈这个问题,所以傅宏臣选择下车自行回家。

沿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从嘈杂繁闹的大马路走到了人迹稀少的小路,再到脏乱又蜿蜒曲折,满是土路的小胡同,而两旁是破旧不堪的老楼房。



第七十五章 什么是酷跑

一家小店的服务生抱着一堆硬纸壳从店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单薄的清洁工快步上前,局促地询问:“小伙子,这些都不要了?”

服务员点头答:“都不要了!”

“那这个……”

“哦,今天的甜品都卖完了,剩下这个没用完。”

清洁工拿起放在硬纸盒上面的牛奶,服务员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立马回答。

“那我能不能…”

“没事没事,您拿去吧!”

服务员暖暖一笑,回了店里。

清洁工拿起那杯微微冒着热气的牛奶,慢慢地喝了一口,极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而小店内,服务员望着清洁工的背影,慢慢笑起来。

傅宏臣看得出店里的服务员是特地把硬纸盒送给清洁工,并好心又自然地送上一杯牛奶。

这个陌生的城市,只要心中有光,便能照亮黑暗,温暖人心。

辛玥不就是这样的姑娘嘛。他的出现,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无论是不问自取的房子改造,还是打伤她同学的过失,她都用最大的耐心和温柔包容他。

反观他却不断给她惹来一波又一波麻烦,身上伤了又伤,还经常甩脸色给她看。

刚刚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摔门去,辛玥又该急成什么样?

所以他很快就返回原来下车的地方,但哪还有辛玥车辆的影子,他沿着回家的路一直慢慢寻过去,始终没有看到人。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一路狂奔回家,一开家门看到她的背包和鞋子,他才松下紧绷的表情,走到阳台发现她坐在秋千架上,手里拿着啤酒瓶,地上还有三瓶空罐子。

醉得六亲不认,又哭又闹的时候,嘴里最担忧的还是他。担心他的安慰,以为他嫌弃她所以离去。

那一刻,傅宏臣无比后悔自己的冲动举动,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化解问题,他偏偏选了最偏激且无用的那个。

更何况辛玥的担忧也正是他的担忧,那个人一日没有解决,辛玥身上的危机就一日不会解除。

御春堂……

太阳从云层中出来,大地被光明拥抱,他的身形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深幽漆黑且硬冷的眉目与他嫩稚好看的轮廓组合在一起,竟无一丝的突兀。

微微仰头看向刺眼的太阳,微微勾起的一抹淡笑,森寒到极致。

……

傅宏臣收起情绪,继续一步步踏着路上的阳光前行。这时,跑到分岔路口他看到路的对面,慢慢出现一个女人。

她一身玫瑰色运动衣,白色运动鞋,跑得不急不慢。面容自远而近慢慢出现。

是杨小蕊。

四目相对时,他眸色沉静如常,她却惊讶不已。

傅宏臣跑过她身边。

她已神色自若地对他笑了笑,“早啊!”

上次在咖啡厅,她算是帮他解决了黄妍的恶作剧,所以他礼节性地点了个头。

两人擦身而过,傅宏臣拐进分岔路口的安静小路继续跑。

等他快绕弯一个圈的时候,再次与杨小蕊碰面,两人一步步逼近,他加快几步。

没想到杨小蕊竟不动声色地跟上了他的步伐,除了他的挚友们,已经很久没人和他一起这样跑步。

即使处处为他面面俱到的辛玥也没有,因为她从来不运动……

现在居然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一起极速奔跑,这让傅宏臣倒是有些意外,眸光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再次加速,虽然只是提了一个档次,但从前就几乎没有人能再跟得上,更别说一个女人。

果然身边的女人没了踪影,直到他跑完整个圈,在渐渐停了下来。

忽然一道如同锋利长刃的身影唰地一下从另一侧的矮墙处翻下来,干净利落地站在他面前。

傅宏臣原本沉静的眸色忽然发生了变化,他似乎也没有料到看似温柔如水的女人会爆发如此惊人的力量。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杨小蕊身上得到了诠释。

“你速度太快了,所以我就抄了点近路。”杨小蕊微微喘着气,双手撑在腰间,眼睛里有笑意。

“你练过功夫?”傅宏臣问。

在他看来一般人是不可能从有这样的身手,只有练过武的人才能做到。

杨小蕊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摇了摇头,答:“是跑酷,是现在时下最流行的极限运动之一,我也是练了好几年才有点起色。”

说到跑酷,杨小蕊眸光里的柔情几乎就要化成一池春水。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下次去看看妍妍他们训练。”

傅宏臣静了一会,说:“再说吧!”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杨小蕊依然不紧不慢地与他并肩齐行,远离马路,一路上都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偶尔有几只鸟从空中飞到树上。

走到刚刚他们碰面的分岔路口,杨小蕊问:“那么改天见。”

傅宏臣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杨小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收回视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家里,辛玥穿戴整齐,站在厨房烧水准备煮面,听到门开的声声音,往看了他一眼。

黑色运动服,黑色鸭舌帽,黑色跑步鞋。

好吧,是他的风格。

然后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是跑酷?”

辛玥手一抖,差点把一包面条全抖锅里,扭过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放下面条,关了火,拿起餐桌上的iad,搜出跑酷的介绍,放在他手里:“这个运动现在倒是流行,不过危险系数也大,苏航读高中那会跟…”

辛玥忽然顿口,神色微黯,眸光一淡。

傅宏臣专注看关于酷跑的介绍,没注意到她的变化,顺手点开一个关于酷跑比赛的视频。

在低矮的楼宇之间,桥梁衔接隔层,深幽巷子里的围墙边缘,两旁道路的茂密树木,窗外的防盗网,几乎所有能想象得到的屏障物都能用于助跑,跳跃,翻滚,借力,爬行等等一系列动作。

突然镜头里那个人的身影就如杨小蕊一样,利落得如抽刀断水一般,他的身形和技巧比杨小蕊更能征服他的眼球。

“你有兴趣?”

辛玥回过神来,看见傅宏臣眼里放出的求知欲比学电脑时还要强烈,问。

傅宏臣重重地嗯了一声。

“这个我还真帮不了你,你得找苏航,不过他已经好几年不练,而且最近忙着做实验不一定有空教你。”

她从小运动细胞就差,体育成绩也是勉强及格,读大学那会为了跑及格八百米,她可是费了老劲。

第七十六章 没有当医生的觉悟

这一点上苏航倒是紧跟了严冬的步伐,严冬从小运动细胞强大,练跑酷特别快,两人还一起参加过比赛。

见傅宏臣眸光暗了暗,她又马上补充:“不过我知道学校有个跑酷俱乐部,你要不先去看看他们训练?”

辛玥忽然觉得如果傅宏臣练跑酷也是不错的,他身体素质这么好,又有力量,简直就是为跑酷量身打造的。

之前让他学会电脑对他修养帮助不太大,也许练这个跑酷,把他全身机能都调动起来,说不定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么一想,她决定鼓励傅宏臣去练跑酷,“或者你去找苏航,看他能不能帮你混进俱乐部去,跟着一起训练。这个练得好还能当职业选手。”

好歹他也是练过的,在小辈面前露两手显示一下宝刀未老,应该没问题吧!

傅宏臣轻轻抬起头,望着辛玥姣好甜美的侧脸,微微一笑,垂下眼睫,目光清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视频里炫酷的跑酷运动者……

最终还是由傅宏臣动手给她做了阳春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到她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开车去上班,在地下室停好车,正往电梯口走,迎面走来一个胖胖的身影。

是老张。

他拎着饭盒匆匆走来。

辛玥上前与他打招呼,“老张,你又来看斯蒂夫啦!”

上次老张帮的外国人叫斯蒂夫,那天在路边晕倒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又出来夜骑,结果就出事了。住院这几天,老张总会时不时给他煲点汤带过来。

这份热心肠倒真的是挺感动人的,难怪福朝阳跟他关系这么好,大概谁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品性纯良,老实忠厚的好人当兄弟吧。

“是呀,我家那口子说难得有人欣赏她的手艺,她要多露几手。”

老张笑着说完,忽然皱了一下眉头,身形都晃了晃。

辛玥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老张你怎么了?”

老张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辛玥手臂借力,摇头:“没事,突然晃了眼而已。不碍事!”

“你这个情况出现几次了?晃眼是什么状况?头晕想吐,还是胸闷气短?有没有别的地方感觉不舒服?”

老张愣愣地听辛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忽然笑了,“急诊科医生是不是人人都像辛玥你这样?”

辛玥一怔,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医生的职业病!不过要是真的不舒服一定要看医生,不要马虎大意,要不你现在跟我去做个检查吧。”

老张连连摇头,婉拒:“没事,我壮得跟头牛似的,连感冒都很少得,店里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

不等辛玥再劝,匆匆忙忙走了。

当分诊台大屏幕上的候诊号定格在最后一名候诊人,已临近十二点半,石娇伸了大大的懒腰,对还在做病历记录的辛玥道:“一会回来再做。”

两人结伴去食堂吃饭,一向跟她们关系一般的周医生主动要求加入,石娇和辛玥略吃惊,但也随了她的意。

打了饭,坐下边吃,石娇边问辛玥。

“那个老张技术怎么样?”

老张因为在抢救室把斯蒂夫当儿子哄,几乎惊掉了当晚所有的医护人员,石娇怎么可能不知道,得知他因为给辛玥专程送车来才遇上那事,好奇地追问,辛玥也无意隐瞒,便把她和老张认识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只不过省去了老张和福朝阳也相熟这一层关系。

所以被她这么问起,辛玥当然会赞几句,答:“不错的,我听他说福警官的车都在他那里修的。”

“这个老张也真是大胆,他就不怕那外国人讹上他?现在的人心这么复杂,万一是个骗子,老张自己不仅倾家荡产都赔不起,万一连累辛玥你就麻烦了。”

周医生顺手挑剔地把盘中的肉丝拨到一旁,只吃胡萝卜和蔬菜。

辛玥露出一丝诧异,好像跟周医生的关系没好到她会主动替她担忧吧,不仅是辛玥,连石娇都一脸惊奇。

“……其实好人还是多的,好人有好报嘛,对吧!”

做好事肯定比做坏事要心安理得。

“话是没错,不过我是不会随便去救一个陌生人,说好听点是行善积德,可要是倒霉点,日子就没法过了。”

周医生摇头,不赞成老张的做法,也说了句身为医生最不该说的话。

“你是医生,别忘了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所在,要都跟你一样,蹲在地上哭成狗,医院倒闭算了。”

石娇冷冷地指出职责所在,容不得她做与不做。

周医生脸色一僵,挑菜的手顿住,猛地抬头,略带愤恨地瞪着石娇,手里的筷子几乎要折断。

“要学张飞,先把胡子留长。”

石娇不冷不热地讽刺。

周医生眼睛是挺大的,可惜黑白比例不对称,平日里看倒没感觉,眼睛一瞪大就有点狰狞扭曲的感觉。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对石娇出言不尊,在科室里,石娇是高主任的左膀右臂,深得器重,在同事间也有威望。

但石娇一向不喜欢周医生,总嫌弃她业务不行,还矫揉造作,研究生都快毕业了,一点都没有作为医生的觉悟。

可是周医生的导师是神经外科的大主任,院里专家级别的人物,连高主任都是气急了才骂两句,她这么公然开撕,也着实让周医生颜面尽失。

辛玥刚想开口缓解一下,周医生摔了筷子,起身愤然离去。

飞起的筷子差点打到辛玥的眼睛,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石娇看都没看周医生一眼,把自己的大鸡腿也放在辛玥的餐盘里,吃完还悠哉地擦了擦嘴,刚才的事完全当没发生过。

偷瞄一眼正在刷手机的石娇,斟酌开口。

“周医生其实也没那么差,她只是不太适应急诊室的高压工作,我经常听到她在神经外科业务挺厉害的。”

石娇不屑地冷哼,猛地拍在她肩膀上,“是她厉害,还是她那个老师厉害,你心里没点数吗?”

辛玥肩膀之前脱臼过,好了以后,偶尔还会隐隐作疼,石娇这一巴掌拍下来,她的筷子应声落下,吃疼地皱眉。

“怎么了?”

石娇见自己只是拍了一下,辛玥就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把拉开她的手,扯开一点领子,看见肩膀上贴着一大块膏药,“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七章 不尊师重道

“没事,胳膊扭了一下。”

辛玥换了只手,啃完最后一口鸡腿,收拾餐盘,快步离开食堂。

“胳膊扭伤可大可小,要不然你现在去骨科看看,骨科最近返聘了一个骨科权威专家,号称国宝级人物,厉害得不得了,你去挂个号,我陪你去看看。”

“不…不用了,一点小事怎么好麻烦这么权威的专家,这不是大才小用了嘛。”辛玥拒绝。

开玩笑,一点点小伤就跑去挂专家号,太娇气了。再者如果让专家一看这不是扭伤,是脱臼的损伤,她怕石娇会问个不停。

“是吗?”石娇不太相信这个说辞,她的目光毒辣又犀利,“辛玥,有什么事别瞒我,听见没有!”

这么强势的石娇,辛玥还真是有点怕,不过她还是俏皮地笑着保证:“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每天三点一线,比固定资产还固定。”

石娇无语地瞪她一眼。

回科室的路上,辛玥摸摸自己的肚子,叹气。

石娇美目一挑,“叹啥气!”

“好忧伤,别人是吃两口就饱了,我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口。”辛玥想起被自己干掉另一只鸡腿。

石娇被她这话逗笑了,没好气地点她的眉心一下,“你本来就该多吃点,整个科室就你瘦得最快,鹅蛋脸变锥子脸,别以某人为榜样,减肥瘦身。”

嘻嘻哈哈正闹着,急诊室门口推进来一个手部受伤的病人,辛玥一眼就认出躺在平板车上的是老张,大惊。快步上前询问送老张来的医护人员。

“怎么回事?”

“被机器砸到手。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回答辛玥问题的,是老张的妻子—吴大姐。

吴大姐告诉她,老张今天回店里之后一直有头晕眼花的反应,本来要他回去休息,但店里的突然来了两辆车,车况都比较复杂,客人不放心伙计修,只认老张的手艺。

老张连着修了两台车,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刚把客人送走,人就出事了。

经过拍片检查,老张的手是一个多发掌骨骨折,因为是手部挤压伤,皮肤软组织,远端手指的血运情况都非常复杂和不乐观,有可能面临截肢的,就算幸运地保下来,以后也不可能像之前着么灵活。

这对于靠手艺吃饭的老张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吴大姐听了医生的诊断,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这下更煞白了。

已经失血性休克的老张躺在病床上昏睡。辛玥看了看正在做手部处理的老张,感觉他的问题不止这个,再次向吴大姐询问:“头晕的情况有多久了?还有没有其它症状?”

吴大姐仔细回忆,答:“他最近经常说看不清东西,有时候突然说话就说不清楚。”

辛玥眉头紧锁,眼睛一会盯着监护仪上的数据,一会看看正和石娇探讨老张病情的高主任,鼓起勇气上前:“主任,我怀疑老张可能有脑出血。”

在一旁帮忙的周医生冷刺:“你这眼睛比ct还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她一个神经外科出身的当然不会相信辛玥一个心外科的诊断,更何况中午还在她那里丢了面子。

“说说你的看法。”高主任不理周医生。

辛玥把吴大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高主任,并说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还是开个ct查一下比较好,如果真的是脑出血也好及时治疗,如果不是,当然皆大欢喜。”

高主任把吴大姐叫进抢救室再三详细地询问了老张受伤前的情况,又看了看他的瞳孔反射情况。

“主任,既然辛医生说得这么肯定,那就让老师一起下来看看检查的结果,也好让家属放心。”

周医生不服辛玥的论点,主动提出把已经快下班的神经外科大主任叫下来一起诊断。

ct的结果很快就出来,并无辛玥所担心的有脑出血的情况发生,周医生感觉一口恶气吐了出来,连毛发丝都舒畅了,得意地瞥了辛玥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行嘛,现实给你一大嘴巴!

“主任,能不能再查一个脑血管造…”

影字没说出来,周医生已经尖声反驳:“ct都查了,两位大主任都特地来检查病人,你还要做造影,你难道还比老师有经验!”

周医生的话让辛玥一下子慌了,质疑大主任这顶帽子扣下来,她吃不了兜着走。但她真的对老张的病情有疑问,不消除这个疑问,她心有不安。

“严主任,您是院里最权威的神经外科专家,您的看过的病例数不胜数,但是……”

“但是什么?你难道要说主任都看走眼,你真是狂妄自大得可以。”周医生逮住机会,狠狠地踩着辛玥,又似乎巴不得她继续这样纠缠不清,让高主任自此以后嫌弃她。

“严主任经验丰富,是院里最好的医生之一,我怎么敢像周医生一样不尊师重道,抢着发表自己的观点。”

不尊师重道这个词用得极重,严主任的脸色黑了几分,周医生急于踩人,也忘了不该抢在主任前头说话,顿时气焰灭了两分,硬生生憋出三个字:“我没有!”

“好啦,在抢救室里吵吵嚷嚷,让病人怎么休息?”

说完这句话,病床上躺着的病人都收起八卦的眼睛,各自养病,连其他医护人员都转移视线忙自己的活。

转而又对高主任说:“年轻人大多数都急功近利,有时候冲动些,可以理解!”

神经外科主任对一直压着自己徒弟,还敢质疑他的辛玥虽没有为难,但含沙射影地讽刺一点没遮掩。

石娇想说什么,被高主任一个眼神制止,淡漠附和:“是,年轻人临场经验少,尤其是在急诊室,看到血被吓得丢了魂也不在少数。作为医生,把病人的病情放在第一位,那也是正常的。”

闻此,周医生的脸色涨成猪肝色,这摆明了是替辛玥撑腰,神经科主任彻底沉了脸色。

“既然都是为了病人着想,那就把家属叫进来,让她拿主意,是否要做这个造影。”

从老张送进抢救室开始,吴大姐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在医院疯狂连转,她要给丈夫的手一个希望,但当她听到丈夫的脑子里可能还存在潜在危险时,顿时傻了,颤抖地嘴唇发不出一个音节,好半天才抖出一句话:“你们的意思是说如果不做这个造影,他就会死?”

“并不是,做这个造影是要排除他脑子有危险这个可能。”辛玥解释。

第七十八章 微乎其微的奇迹

“但做这个造影也有风险,价格也比较高,ct的目前显示的结果是没有脑出血,所以要不要继续做造影全看您的决定。”严主任的话也滴水不漏,既把主动权交给了家属,也把情况说明白。

吴大姐听不懂那个严主任所说的造影风险,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在听到脑子有风险时就已经断了,六神无主的她此刻做不了任何决定,只是无声地流着泪,看着床上昏睡的丈夫。

“造影必须做。”

抢救室大门一开,福朝阳的声音闯了进来,他身边跟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年龄约莫六十来岁的医生。

一进来福朝阳就对吴大姐说:“检查一定要彻底,不管多少钱都必须做。”

这句话等于间接肯定了辛玥的建议,也摆明了相信辛玥的判断。

“这个病人的手术我和严主任一起做。”

开口说的这个主任就是院里刚刚返聘来的权威专家,看上去比高主任还严肃,一进来就拿了老张的病历报告仔细查看,又细心地检查老张手部伤情。

福朝阳突然出现吓了在场医护人员一跳,更何况他一来就带来这么重量级的主任,还要亲自给老张动手术,现场的人神色各异,默默地打量这个大闹过抢救室的男人,顺便暗中也给了辛玥一些眼神关注。

这些人里属周医生的脸色最难看,双手狠狠地握紧,十分恼恨地盯着辛玥。

有福朝阳撑场,吴大姐重新振作起来,造影结果出来,老张的确是出现了脑溢血,必须马上做手术。

老张被送进了手术室,给他做这两个大手术的是两个科的大主任。

又看完两个病人,辛玥下班了,得知老张还在做手术,连衣服等都不换就直奔手术室。

去的路上,石娇中途跑来跟她一起去,两人边走,她边问:“福朝阳跟老张什么关系?居然帮他请院里的国宝级主任。”

辛玥知道瞒不了了,只好一一坦白,顺便把那日被讹诈的事也一并说了,“其实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他俩认识。”

不过听在石娇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带了调侃的意味噢了一声,脸上挂了姨母笑。

得咧,她最近走什么运?

总遇到这种解释就是掩饰的事情。

和傅宏臣在一起被误会,那是喜剧,可跟福朝阳一起被误会,那是恐惧片,会遭殃的呀!

一想到福朝阳那个要吃人的表情,辛玥打了个抖,再三解释:“你别想歪,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啊,你想我想的哪样?”

“……”

晕,还跟她玩起了文字游戏。

看到手术室门口的一高一低悲伤的身影,辛玥把话咽了回去。

“情况怎么样?”石娇问。

“还在里面做手术。”

福朝阳布脸色绷得很难看,一向炯亮的眼睛此刻像没了电一样,眼眶微微泛红,双眼布满血丝,这是疲劳过度的结果。

“大姐你放心,老张不会有事的。给老张做手术的两个主任都是院里顶尖的专家。”

即便辛玥这样说,吴大姐还是哭到不能自拔,她就算不懂医学,也知道老张不管是手还是脑子,只要其中一样无法恢复如初,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了。

上有老,下有小,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福朝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辛玥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触他霉头,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僵在那里,站都快站不住了。

石娇耐人寻味地观察着两人,真像老鼠见了猫,一个又害怕又不甘示弱,另一个则是不服来战。

缘分这事还真是奇妙,环环相扣,紧密结合,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就这样一点一点捆绑在了一起。

手术终于做完了,老张的手保住了,大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严主任却残酷地告知老张术后会出现的后遗症,一是身体有可能偏瘫,有可能改变脾气,还有记忆力,反应都可能会变差,变迟缓。

一直强撑着的吴大姐身体一软,跌坐地上,任凭辛玥和石娇怎么扶都起不来。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他还不到四十岁,要是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可怎么办啊。”

“大姐,主任只是说可能会出现这些后遗症,也可能老张他没有这些后遗症,他人这么好,会有奇迹出现的。”

每个病人的家属都在等待奇迹,但是有多少人能等到那微乎其微的奇迹,本来生活就不容易,如果老张真的瘫在床上,可怕的未来,吴大姐一人该如何撑下去。

老张被送进了病房,因为老张弟弟行动不便,店里需要伙计照看,吴大姐独自一人守在病房等待老张醒来,对她来说这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恐惧,痛苦和泪水再次席卷而来。她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老张承担病痛,也痛恨没有能力止住自己的眼泪。

福朝阳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吴大姐边哭边给老张擦身体,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他上前:“嫂子今晚你先回去休息,我来守老张。”

吴大姐随意地用袖子擦了眼泪和鼻涕,拒绝:“不用了,老张是我男人,不能替他病,替他疼。只有陪着他,我心里才踏实。”

不管多爱你,多在乎你,都无能为力。这巨大的无奈和挫败感,辛玥深有体会,她何曾不想让傅宏臣彻底摆脱病痛的折磨,那种心灵的折磨比身体的伤痛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这种痛苦不仅这么折磨他,也痛着她。

忽然她愣了。

爱?

她对傅宏臣的在乎,是因为…爱?

望着默默流泪的吴大姐,辛玥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因为傅宏臣发疯跳河,也哭得难以自抑,仿佛那伤就疼在她的心里面一样。

那一刻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为医生对病人的状况担忧,还是对傅宏臣这个人而深深担忧。

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最危险,最难过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是他。

最开心,最喜悦的时候,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也是他。

过去的25年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占据她的世界,悠闲自在地像逛街一样,把她内心的喜怒哀乐全部掌控。

是她……越界……了?

福朝阳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握紧拳头,醇厚的嗓音有些嘶哑地应了声好就离开病房。离开前,他的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辛玥的脸上。

第七十九章 明知故犯

有所感觉的辛玥,头皮一麻,想扯一丝礼貌的笑容,又觉得场合不对,极快地敛住准备上翘的嘴角。

“你帮我去看看老夫,我来陪着大姐。”

石娇也察觉到福朝阳的异样,推了她一把。

辛玥被推得一脸懵。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是她?

他们又不熟,看什么?大眼瞪小眼吗?虽然她眼睛也不小,可他们看不到一块啊。

石娇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已经温柔地去安慰吴大姐。

福朝阳并没有真的离开,他站在病房走廊与电梯间连通的阳台,看着外面茫茫夜色,两指间的烟快燃尽。

辛玥看到他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莫名地孤独……和悲怨。

掐了掐交握的手,闭了闭眼,推开阳台的门,一股难闻的烟味直冲鼻子,呛得她咳了几声,自然抬手在空气里挥了挥。

福朝阳闻声转过身,眼神凝在她紧皱的小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不过转瞬即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掐灭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

“那个,娇姐让我来看看你。”

这是原话,她一个字都没多加。

福朝阳懒懒地扫了她一眼,眼神一如地沉。

阳台上此刻出奇地安静,连呼吸都没了声音,凝滞的气氛变得让辛玥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既然把她当空气,那她就别没事找虐了。反正石娇要她来看看,她看了,算是完成任务。

正当她打算告辞时。

“谢谢!”

福朝阳醇厚的嗓音没了往日的寒意,倒平添了几分真诚,听得辛玥心里一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他转过身去,“今天如果不是你坚持再给老张多做一个检查,说不定他的命就没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由此可见老张在福朝阳的心里也占了很重的比例。或许在他的心里,老张和严冬都是他不可或缺的人生比例。

就像傅宏臣一样,他发疯的时候总是心心念念要找到他们,虽然她知道那些都是疯言疯语,但他眼睛里的感情却做不了假。

他们男人间的兄弟义气像大江大海,不管有没有血缘,叫声一声兄弟,就能同生共死。

她有时想或许在他的人生旅途中真的有一群生死相依的兄弟,即便失去记忆,潜意识里也一直驱使他记挂着他们,只是记挂的方式出了错。

“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你不用谢我。”

即便福朝阳表示感谢,辛玥也不敢居功,谁知道他会不会一翻脸又讽刺她。

“你很怕我!”

话题一转,辛玥都来不及转脑子。

“怎怎…么…可能…”

干笑了几声,却让福朝阳扭头淡淡看了过来,眉心轻蹙,戳穿:“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你的表情,动作和说话语气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辛玥笑容一跨,一口气屏在胸口,想吐不敢吐,想咽咽不下去,无语地垂下眼睫,心中腹诽;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就在两人都沉默不语,辛玥犹豫走与不走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阳台的门。

紧接着就是一声亲密又娇滴的声音,“朝阳哥!”

门一开,她三两步上前,目光落在福朝阳身上,满眼都是爱慕,自然而然地挡住辛玥与福朝阳之间的视线对接。仿佛故意忽略辛玥的存在。

“我刚刚与老师沟通过,关于术后的一些情况,老师想当面跟你聊聊。”

刚刚福朝阳的种种举动,谁都看得出这个老张肯定跟他关系不一般,周医生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现在她要将功补过,挽回颜面。

福朝阳微微点了头,跟着周医生走了。他们一走,辛玥屏住的那口气才缓缓而出。

看周医生这架势,应该与福朝阳早就认识。

那…福朝阳在急诊室搞出那么大动静,还都跟她有关。所以才处处看她不顺眼,该不会跟石娇一样误会什么了吧。

“你怎么让周医生把人带走了?”

辛玥没好气地瞥了石娇一眼。

这话说的,什么叫她让周医生把人带走。

脚长在人家身上,她有那个本事阻止吗?

更何况还是关于老张术后情况的大事。

“吴大姐怎么样?老张还好吗?”

不打算搭理这个话题,辛玥关心起老张夫妇。

石娇摇头,“情绪不太好,不过看得出来她很坚强,能挺过去。”

老张和吴大姐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老张初中毕业后就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妹妹,去了同村的亲戚开的修车厂当学徒,在那里学到了修车的手艺。

为了给家里多赚点钱,夫妻俩起早贪黑地打双份工,为了省钱,两人就算是累病了,也硬撑着身体干活。但六年前刚刚喜得儿子的老张因为一件小事被老板给开了。

时隔一年,老张的妹妹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双腿。家里的父母都急病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无疑是雪上加霜。福朝阳得知此事之后,邀老张开了现在的修车店。

“这事老夫一直很内疚,觉得要不是因为他半夜让人送轮胎去,老张也不会擅自开店里的车出去,那个无良老板也不能借口开了他。我倒是觉得幸亏那老板开了他,要不然哪来现在他自己开店当老板的自由。”

辛玥知道这事,但没想到会有后来的结果,福朝阳重情重义,老张因为他遭罪,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唉。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这种事太多了。”石娇唉声叹气。

是呀,老张没法再工作,今后一家老小全靠吴大姐一人撑着,她一个女人要撑起这么大一个家,前路不知还有多少困难在等着她。

每天在急诊碰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在工作的过程中,可能因为一些意外受伤,有时候她也能体会他们的不容易,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专业技能减轻他们的病痛,让他们今后的生活少些困难。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她哪怕得罪大主任也要坚持己见的原因之一。

“倒是你。”双手搭在辛玥的肩膀上,笑得鱼尾纹又要多两条的节奏。

“跟老夫有这么多爱恨纠葛,居然今天才告诉我,快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早就认识。”说罢还作势要掐她的脖子,

辛玥最怕掐脖子,本能地缩了缩脑袋,躲开石娇的假动作,“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脚底抹了油似地飞快随人流一起进了电梯。

她和严冬之间或许还有青梅竹马的兄妹爱,但和福朝阳只有恨与纠葛,不会有爱……

第八十章 年纪轻轻就瞎了

听了辛玥的建议,傅宏臣果然找苏航练跑酷,想拜他为师,不曾想苏航脸一黑拒绝了,“那种玩物丧志的活动我早就不练了。”

自从那年和严冬闹翻之后,苏航把所有跟严冬有关联的事物都一刀切,也包括他热爱过的跑酷。

傅宏臣第一次从苏航嘴里听到这么重的贬义词,尤其是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有些愤怒,不像在说跑酷,像是在说什么过往心事,连往黑咖啡里加了糖都没发觉。

跟他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能感觉他跟辛玥一样都是善良可信任的人,也永远都是笑颜可亲,今天这样眉心紧蹙,眉宇间开始浮现些许烦躁,连周围的空气都生出几分怨气,绝无仅有。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傅宏臣也没有非常八卦地去问,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

“要练跑酷找我呀!我是学校跑酷俱乐部的副会长。”

黄妍像幽灵一样从身后卡座蹦出来,吓得苏航一口咖啡喷出来,傅宏臣闪得极快,最后遭殃的是黄妍的脸。

把脸擦干净,紧靠着苏航而坐,得意洋洋道:“想练酷跑还不容易,来我们俱乐部,肯定让你嗨到夜夜笙歌。”

一旁的苏航眼角抽搐。

“对了,我这里还有私人珍藏的跑酷视频,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加下,我发给你。”

傅宏臣一脸正气地问:“什么是?”

苏航这次抽的是嘴角,他早就发现傅宏臣这个人怪的很,不用手机,不懂,不玩微博。总之时下流行的一切一切他都一概不知,就连吃饭这么平常的小事他都只知麻辣火锅。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高冷又闷骚的男人,自己妹子怎么受得了。

“哈?”

震惊过度的黄妍手一松,漂亮的手机就这么翻出了手掌心,面朝大海,不,屏幕朝地掉下去。

在手机掉下来零点一秒的刹那,一道肉眼根本没法看清的光影闪电般在黄妍面前一晃。

她傻愣愣地捧着手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人类会有的速度,她激动地抓住傅宏臣的手,对他膜拜仅次于苏航。

“大冰块,请接受我的膝盖吧!”

这回轮到傅宏臣抽抽了。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苏航的苦恼,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苏航不肯再接触跑酷,但既然辛玥让他来找自己,他也不会阻止傅宏臣去找别人练,既然黄妍愿意接纳,何乐而不为呢。

“你要是有兴趣就去呗!”

傅宏臣看看一脸欢迎加入的黄妍,又看看投了赞同票的苏航,答:“好!”

“那就走吧!正好小蕊姐在俱乐部等我。”黄妍似乎有意提起杨小蕊。

苏航的眉头跳了跳,没等他反应,两人已经走出了咖啡厅,他只得跟了过去。

华大的后山的自从三年前因塌方修整之后,这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就成了学校酷跑俱乐部专属训练场地。每天下午五点后,这里集齐了俱乐部的成员在此训练。

这里的训练障碍道具应有尽有,又是全封闭式场所,除了俱乐部内部人员,一般人未经允许不可入内,这也让跑酷俱乐部在华大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只有一年一度内部选拔赛,才允许外人进来观战,限定人数100名。

带着傅宏臣和苏航进入场内,这时的俱乐部里只三三两两几个人在。黄妍一眼就看见坐在观战台上的杨小蕊,大声吆喝一声:“嘿!小蕊姐,你看谁来了。”说着就急急地往她那里跑过去。

杨小蕊闻声,回眸看来,然后起身盈盈浅笑地向他们走来。突然从旁边杀出一个拦路虎,一个穿着新潮的男人捧着一大簇玫瑰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苏航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周围空气里的危险指数直线飙升。

傅宏臣注意到苏航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

那人手里的玫瑰花,红艳艳的花朵耀眼夺目,上面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却没能让黄妍开心,她嫌恶地看了那人一眼,不耐烦道:“叶深,我给你三秒,带上你的臭花麻溜地给我滚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有心人都能听见,尤其是苏航。

那个被叫叶深的男人,并没有因为黄妍这番话而黑脸,反而把花往前送了送,只不过送的人是杨小蕊。

“小蕊姐,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让黄妍愣了两秒,杨小蕊也被吓了一跳,姣好的面容泛出层层红晕,连连摆手:“我比你大好几岁,我们不合适!”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并不是距离,我相信我们之间不会因为年龄的问题而受到阻碍,小蕊姐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杨小蕊犯难了,似乎不知道怎么拒绝。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你们之间年龄不是问题。”黄妍一本正经地认同叫叶深的说辞,把杨小蕊面前的花抱了个满怀,低头嗅了嗅,香气扑鼻令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又一把塞回叶深手里。

“不过你脖子有点长。这个绝对不行。”说着还遗憾地啧啧两句。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懵了。

“脖子长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叶深更是不解,很多人都说他脖子长,连着锁骨那一块特别性感,怎么到了黄妍这里,脖子长反而成了杨小蕊不能接受自己的理由。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成语,叫好颈不长!”

听过雷的理由,没听过这么雷的理由,叶深一副被雷劈的死灰表情,手里的花应声落下,花瓣散落一地,被风一吹飘了起来,有种凄凉感。

在场的人纷纷捂嘴偷笑,苏航也无比佩服地摇头:“我以为我家小玥儿小时候够毒舌的,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厉害的。”

“嗯?”傅宏臣显然被勾起了兴趣,黑眸里都是好奇心。

“你不知道啊?也对,她的黑历史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给你挑重点说。”苏航笑得坏坏的。

“她刚上小学那会,有一天回家,家里来了客人,客人的小孩比小玥儿大点,看到小玥儿张口就说她丑。”

因为那个时候辛玥爬树摘柠檬吃,摔掉了大门牙,一笑可不就难看了,小孩子心思单纯,当然直言不讳。

“当时小玥儿就哭了,没等大伙安慰她就说我很难过,很心疼。小哥哥年纪轻轻就瞎了。说完她把眼泪一擦,昂首挺胸就回房去了,留下一堆人在风中凌乱。”

第八十一章 苏家的女人

说到这里连傅宏臣都忍俊不禁,他似乎能想象当时的情形,那么可爱顽皮又傲娇的样子……

确实像极了她的性格。

“不过这样的小玥儿15岁之后就看不到咯,现在的她乖巧得很。”

傅宏臣看到苏航眼底闪过一丝悔恨的疼痛,黑眸凝望很久,久到他自己都没发现眉头都蹙成一个川字。

“嘿,苏老师你们在聊什么?”

打发了叶深,黄妍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看到傅宏臣眉头紧锁,以为他介意刚刚叶深告白的事情,“大冰块追没追过女孩?”

苏航和杨小蕊齐刷刷地看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傅宏臣无视这些热切期盼地目光,淡淡开口:“没有!”

苏航扶额。

难怪辛玥能忍受他这么古怪的性子,原来自家妹妹主动追的人家,不由得感到痛心疾首。

黄妍这会笑开了颜,对杨小蕊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一副打算倾囊相授的样子。

“很简单的,第一步就要送花啊,漂漂美美的花,女孩子都喜欢花,尤其是玫瑰花,象征美好的爱情,你送这个准没错,最好送99朵,长长久久。”

苏航却不认同,直言反对:“那是肤浅的想法,我苏家的女人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是实话,追过辛玥的人只要送花不仅被拒绝,还要被她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这是长辈们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的结果。

黄妍被苏航否定,很是不开心,又听到他说苏家的女人,急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不住地蹦蹦跳跳:“苏老师,我不管,你是我的,我要99朵玫瑰花。”

只有一米五八的黄妍和一米八一的苏航,两人身高差得有点大,苏航差点没被勒死,幸亏有傅宏臣及时将他从黄妍那里解救出来。

只见他整张脸都涨得老红,不住地咳嗽。杨小蕊低低地警告眼睛瞪得老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的黄妍。

热闹看完,事情也办完,苏航看了眼腕表,抬脚就走:“我要出去,顺路?”

傅宏臣嗯了声。

“你们去哪儿?我也去!”

“妍妍,你听话吧!苏老师刚对你有点好感。”

杨小蕊的话成功打消黄妍的念头。

她又不死心地盯着苏航远去的身影,握拳下决心:“苏家的女人一定是我!”

杨小蕊笑笑,和善可亲地摸摸她的头,“当然是你,继续加油吧!”

苏航开着车送傅宏臣回家,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傅宏臣无意间瞥到路边的花店,门口堆着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鲜花,娇嫩欲滴,惹人注目。

他的眼神蓦地凝住,而后轻启尊口:“辛玥喜欢什么?”

苏航一时没听清,反问:“什么?”

“花!”

苏航才注意到路边的花店,极其肯定地答:“而且咱家小玥儿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从小到大去旅行,人家是都是拍景,拍人,拍得美美哒,只有咱家这个小吃货,走哪儿都是拍吃的。”

说着把辛玥的微博翻出来,特地找到那些她去过的旅行,果然从头到尾都跟吃有关,从街边小吃到经典特色餐馆,甜品糖水一一尽全,让人不由怀疑她去旅行只是为了去吃。

傅宏臣刷完她的微博,嘴角的笑意越发深远,就亲眼见证了一个活泼可爱的身影忽闪着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走街串巷寻找美味佳肴。

“就拿他们高中毕业去江南旅行来说吧!出发前她保证这次出门一定拍出大师级的美颜照。”

春秋的水,唐宋的镇,明清的建筑,但到了最后辛玥的眼里看到的都是镇上的美食,麦芽糖、绿豆汤、豆腐花、一口粽、橘红糕……

只要她想吃的,没有她找不到的,去了一个星期回来胖了一圈,那个张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真的可以跟小婴儿媲美。

“那时候的她比现在活泼多了,话也更多。现在她长大了,工作了,很多事情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为所欲为,很多时候受了委屈,她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张牙舞爪,实习医生的工作又累又苦,工资也不高,每个月还了房贷,她就得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25岁的大姑娘,连套像样的化妆品都没有。”

苏航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年没有那件事,辛玥现在是不是还能保持原有的天性。

“你要真想送她礼物,要么带她去吃顿好的,要么买套护肤品送给她还更实惠。”

十分钟后,傅宏臣走进了商场,逛了一个又一个化妆品柜台,最后停在一家国产牌子的护肤品店。店员正在整理商品,看到有男顾客进来,顿时笑开了花,往以销售经验告诉她,男顾客独自来购买化妆品通常都是送给女孩的,所以价钱绝对不是问题。

热情地迎了上去:“您好,您要买护肤品,还是化妆品?”

护肤品…

化妆品…

这两样对于傅宏臣来说,傻傻分不清楚,毫无头绪,没有任何答案,动了动嘴,好半天才问一句话:“有什么区别。”

店员愣了愣,脸上的笑容都顿了一下,她见多了来买东西的男顾客分不清护品种类,化妆品系列,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护肤品和化妆品都分不清的男顾客。

他真的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捣乱的?

随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继续笑,“护肤品就是护理皮肤的产品,比如这一个补水滋润系列,现在冬天干燥……”

店员很尽责地给傅宏臣科普了护肤品和化妆品,顺带推销了一堆明星产品,最后才问:“不知您要送给谁?”

傅宏臣看着柜台上五花八门的产品,幽黑深沉的眸子里缓缓浮出一抹柔情,连同开口的低沉磁音都带了令人酥麻的温柔:“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可圈可点,但一般都会默认是女朋友或者老婆,傅宏臣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又壮实,但这张脸看着就是小,所以店员自动理解为女朋友。

“那这套滋润控油的新品就很适合年轻的小姑娘,对皮肤刺激也不大,再加上这套补水护肤,一定让她每天都是blgblg闪闪发光。”

店员的形容让傅宏臣眸色也暖了几分,再次拿起柜台上的瓶瓶罐罐看了看,才道:“好,那就这两套。”

结账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当傅宏臣从背包里拿出用破布包好的一大叠百元大钞时,收银员的眼睛都直了,见过刷钻石卡,见过大方一掷千金的,也见过扣扣搜搜用零钱付账的,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随身把一大笔现金随身揣着的人。

周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们的眼神里饱含了各种各样的寓意,最多的一种就是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怪癖!

第八十二章 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傅宏臣拎着一袋护肤品和化妆品回来,辛玥从楼上下来,看着他笑:“今天玩得开心吗?”

走到辛玥面前,迟疑了十几秒,眸底有无数暗光涌动,视线落在辛玥的脸上,笑靥如花的脸素面朝天,仔细看还能看见下眼睫一抹淡淡的青色。

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抹情绪,脸色有一丝心疼和不舍交缠,忽地一下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

动作太突然,辛玥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看清物体后微微诧异,“这是什么。”

接过来一看,是一袋护肤品,还有一套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化妆品,再看牌子是国内著名的护肤品牌。虽然价格便宜,但产品效果和成分都一点不比某些大牌差,甚至还安全,至少她觉得很好。

“送我的?”

傅宏臣轻微点点头。

这让辛玥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张大嘴巴,一抬手就去摸傅宏臣的额头,“没发烧啊!”

傅宏臣闻言,顿时沉了脸,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

辛玥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笑得很开心,那感觉就好像小孩子一觉醒来得到心仪已久的圣诞礼物。

“谢谢!”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想起给自己买这些东西?

“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买这个?”

话落,傅宏臣身形似是僵了一下,约莫十几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双眸深深地看着她,漆黑不见底却不言一字。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又或许她定力不够,辛玥别扭地移开视线,换了个话题:“跑酷练得怎么样?苏航有没有把他的绝招交给你。”

“他的朋友带我们去跑酷俱乐部。”

“学校的跑酷俱乐部?”

傅宏臣嗯了一声,上楼回书房放背包。

辛玥拎着袋子,靠着门边,忍不住好奇:“哇,那改天我要去认识认识这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居然能把你俩都塞进门禁森严的跑酷俱乐部。”

森严吗?

傅宏臣并不知道当时在门口看到的四个彪头大汉是俱乐部的保安,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就这样,傅宏臣以低调的新人身份进了俱乐部,他总是默默坐在角落,永远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低看不见脸。

加上俱乐部本来就帅哥酷男云集,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么个不起眼又低调的人。除了黄妍只有杨小蕊每次到来都会主动上前来与他打个招呼。

倒是苏航嘴上说不会再碰跑酷,偶尔也还会去看看,看到黄妍训练,口吻虽然嫌弃得很,但只要黄妍开口求他几句,便会下场指导她几招。

晚上六点。

辛玥下班回家,打开门,家里黑乎乎,冷冰冰的。冰箱也没有存货!

自从傅宏臣恋上跑酷之后,家里回归不开火的日子。一开始她觉得自己一天忙到晚,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怕闷坏,病也不得好。多出去与人交往也是好事,再说有苏航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但今天回家没有看到他,暖暖的星星灯也没亮,那种失落的感觉……

唉,真不好…

习惯了他每天都在家里等着自己,习惯了每天回到家那种暖暖的感觉,习惯了他做的饭菜,习惯了生活里有他的点点滴滴……

习惯这种东西……

真可怕……

辛玥在心里大大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回房换居家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又长肉了,明明工作已经累成功狗了,为什么还会长胖呢?

哦,对了!干得多,吃得也多!

今天中午她好像又多吃了两块红烧肉。

没办法,谁让食堂师傅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呢!

好吧,为了惩罚自己,今晚减肥不吃晚饭!

眼睛不经意瞄到书桌上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不禁抿嘴一笑。

不知道当时傅宏臣是怎么挑选的,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看牌子买东西的人。

后来她一问才知道他一路逛过去,店员只要一说国外的牌子,他转身就走,一秒都不停,最终选了现在这个牌子。

好吧,这种事也只有他会做…

换好衣服,抱着一堆臭衣服下楼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哼网红小曲,身子还随着小曲扭来扭去,舞蹈不像舞蹈,纯属自娱自乐。

我有一点小肉肉,但身材刚刚好

我有一点小放肆,但尺度刚刚好

我有一点小心机。但对你刚刚好

给我一个小心心,你就是我的刚刚好!

小曲哼完,还对着镜子抛个眉眼,比个心。

“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宏臣出现在镜子里,吓得辛玥差点来个后空翻。

傅宏臣长腿稍微往前一跨就把她捞了起来,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个满怀,还不忘收紧腰部手掌的力道,生怕她会掉下来。

“你…你怎么就回来了。”

辛玥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声音都软糯得很。

俱乐部不是五点以后才训练,这个点难道不是在训练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宏臣把她放下来,淡定地答:“小区晚上八点停电。”

这…跟他回来得早有关系吗?

辛玥不明白这其中关联。

“你吃饭了吗?家里没什么吃的了,要不我给你点外卖?”

“你吃了吗?”

辛玥咧嘴一笑,“我吃过了!”

‘咕~’

像是故意揭穿她的谎言一般。肚子很生气地敲响。

傅宏臣幽幽地瞟了她两眼,随后视线落在辛玥脸上,再转到她摸着肚子的手,眉心蹙了起来。

“为什么不吃饭?”

辛玥被他的眼神看得背脊微微发凉,她刚刚…又说错什么吗?

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反应,强装镇定地答:“忙…忙啊!急诊科病人多,病情重。别说吃饭了,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是实话,她怎么感觉说起来那么心虚呢,连眼神都是飘的。

“走吧!”转身出了洗手间。

“去哪儿?”

“吃饭!”

辛玥不字已经在口中成型,一接触到傅宏臣沉淀在眸子里的一团黑雾,立马变成:“好啊,有家肥肠粉我想吃好久了,正好今天有空。我把衣服晾了就去。”

等她拿着手机和钱包下来。

黑色的眸子在她身上扫一扫。

衣服不是早上出门穿的那套职业装,身上这套粉色卫衣休闲宽松,外面罩了件小外套,脚上换了双平底鞋,这个样子跟微博照片里的青春年少相差无几,就连眸子里的星光都是一如既往地亮晶晶。

傅宏臣不自主地勾了勾唇线。

第八十三章 你手机上有口水

从小区出来,辛玥带着傅宏臣走了另一条比较僻静的路,路程略远些,但人也更少,他更喜欢走这样的路。

一边走一边跟聊天,更准确的说是辛玥说,傅宏臣听。

“看网上介绍这个甘记肥肠粉非常好吃,用料都是当日最新鲜的,粉也是现场手打,老板还有自创的绕口令。”辛玥兴致勃勃地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抖音,找到视频。

“欢迎到甘记吃肥肠粉,粉团活好后,铜瓢握在手!上下拍打有节奏,粉丝在锅里漏。”

视频里这碗普通的肥肠粉,从用料到粉丝配料,到一碗鲜香扑鼻的肥肠粉端到客户面前,在店主自豪的介绍上,隔着屏幕都能让人垂涎三尺。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嘛!

明明是要给傅宏臣看的,最后变成她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那一碗碗肥肠粉,就差流口水。

但看着辛玥那个被自己摔坏的手机,傅宏臣还是不自然地闪过一丝愧疚,侧首望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面除了乐观,坚强,善良,偶尔也会有小心思的狡黠。

“辛玥。”

“嗯?”

视频播完,辛玥随口答应。

“你手机上有口水!”

傅宏臣提示完,长腿一迈,先走了!

辛玥花了零点五秒才反应过来,大囧地低头看手机,虽然屏幕已经碎成花,可是上面干干净净的,哪有口水。

傅宏臣,傅二……

辛玥内心咆哮如雷,面上还不能表现太明显,努力握了握小拳头。

好,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

我忍!路灯直照下来,他颀长的身影蔓延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轮廓鲜明,与她的影子亲密地重叠在一起,好像心灵手巧的大师精心剪裁的艺术剪纸。

辛玥心念一动,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偷偷拍下地上的影子。

“你在做什么?”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出其不意啊。

辛玥拍着胸口,加上刚刚他故意调侃,眼底暗流露不悦和幽怨,绿灯一亮就自己先过了马路。

傅宏臣没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却看到了她手机上刚刚拍下的照片,视线随着她,眸底绽放只属于她的柔光……

过了马路一拐弯,他们走到了一个夜市大排档,远离大马路,远离繁华街道,远离高档小区。这条破旧马路,一到晚上就会摆起数十家烧烤,麻辣烫,家常小炒大排档。

脚下的随处可见啤酒瓶,泔水,呕吐物和随地乱撒的尿渍,与那些正规餐馆相比,这里的受众人群年龄相对更粗俗。

以傅宏臣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了解,不是会来这种地方找吃的人,辛玥似乎并不在这个行列内,她对脚下这些脏乱差视而不见,一心一意要找自己想吃的肥肠粉。

可是等她满怀希望地来了,店家的门却紧闭,门上贴着‘东家有喜,关门一日’!

辛玥仰起哭丧着脸,嘟着嘴,手机抵在下巴处,委屈眨着大眼睛,“我的肥肠粉!”

这个表情让傅宏臣仿佛看到了七八岁时的小辛玥,对上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眸,不免笑了起来,抬手摸她的头,“你想吃,我们明天再来。”

“明天周六,这家店雷打不动的公休日。”

“那…后天?”

辛玥还是摇头,“我要值班!算了,等放假再来吧,我们去前面吃烧烤吧!”

辛玥的提议,傅宏臣永远只有一个字!

“好!”

对于烧烤这种东西,辛玥很少碰,今天实在是饿得不想再来回走,随便就近挑了一家看上去比较正规,且生意还不错的烧烤摊。

吸取上次教训,辛玥点了荤素均衡的十盘烧烤,并坚决不要服务员推销的啤酒。

她深刻地怀疑自己喝醉酒后对傅宏臣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尽管他从来没提过这事,但并不代表没发生呀……

烧烤一送上来,辛玥把不加辣椒的那份推到傅宏臣面前,“吃吧,烧烤虽然不是太健康,但偶尔吃吃还是可以的,你尝尝。”

傅宏臣的大手握着竹签,修长的关节随着啃咬的动作上下浮动,一串肉很快就被干掉。

“好吃吗?”

嘴里裹着食物,傅宏臣轻轻地嗯了一声。

辛玥笑起来,一手一个,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这里有人坐吗?”

一男一女孩款款而来,指了指他们这张桌子另外两个空位。

呃……

这家店生意是真好,已经没了空位,一起拼坐也无可厚非。

辛玥把盘子挪了挪,让他们一起拼坐。

“你想吃什么!”

男人一坐下来就很殷勤地为女孩擦桌子,倒水。

“随便!说好了带我去吃西餐,结果还是来这种又脏又乱,东西又不干净的路边摊。”

女孩不耐烦地挥挥手,嫌弃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又擦了一遍。

辛玥眉头跳了跳,把傅宏臣那几盘烧烤又挪过来一点。

男人回来,大方地递来两瓶饮料,笑眯眯道:“谢谢你们让我俩拼座,请你们喝饮料。”

“不用了。”

“拿着吧,他虽然没钱,两瓶饮料还是请得起的。”女孩的话让男人闪过一丝难堪。

傅宏臣一直侧着的身子转了过去,接过男人递来的两瓶绿茶。冷淡至极地道了声谢。

“你再去跟老板交代一下不要放辣椒。”女孩催促男生。

等男人一走开,女孩拿起自己的饮料,拧了半天没法开,伸到傅宏臣面前,娇滴滴地请求:“人家拧不开瓶盖,可以帮个忙吗?”

辛玥送进口的肉差点掉出来,微微震惊地看向她。

这么光明正大,不好吧!

她还活着呢!

傅宏臣视若无睹,低头吃肉。

“小姐姐,要不你帮我开。”求人不成,转移目标,女孩美得惊人的面容绽放漂亮的笑容。

“呃…我…”

傅宏臣放下竹签,拿了过来,轻松拧开,没等女孩伸手,直接塞到了辛玥手里,轻飘飘地对她说了句:“谢谢你的饮料。”

辛玥想还回去,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助长她得寸进尺嘛!

自己有男朋友还要当着别人女朋友的面调戏别人的男朋友,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这么一想,她就心安理得地喝了口属于女孩的饮料。

还对女孩笑了笑。

男人回来看到辛玥手里拿的饮料,一时愣了一下。

“我刚刚不小心拿错了,这瓶绿茶还给你。或者我再去买一瓶还你。”

辛玥笑得灿烂,但一点不带歉意。

本来她也没错。

第八十四章 御苑?

四个人,两对情人,互不相识,同坐一张桌子,气氛怎么吃怎么怪。

女孩更是拿着手机不停地自拍,更多的时候都在找能拍到傅宏臣正脸的角度,无奈傅宏臣始终背对着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姐姐,你的妆化得好好哟!是不是用的t家粉底,你皮肤底子真好,吃这么多辣椒都不怕。”

女孩把凳子突然搬到辛玥旁边,一脸羡慕地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暗中还搓揉几下。

呵呵…

她整日在医院忙得不要的不要的,哪有时间化妆,只是今天出门用傅宏臣买的化妆品稍微化了点淡妆。

这个女孩看似清汤寡水,实则脸上的粉都快掉渣了。这张脸却是美得惊人,每一处细节都像精雕细琢一般,完美无缺陷。身材也保持得曲线有致。

跟她普通又有婴儿肥的脸,还有小肚腩的身材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呵呵,谢谢!

辛玥干笑几声,笑到一半,顿住。

傅宏臣听此,抬眸,看到辛玥被女孩揉脸,伸手把女孩的手扯开,力气有点大,差点把她扯到地上去。

辛玥赶紧扶了她一下,男生更是紧张地站起来,有些不悦地瞪他。

傅宏臣都拿后脑勺对着人家,毫不在意,反而轻轻在她脸上摸了摸,确定没有揉伤,没有温度的黑眸冷冷地警告:“请你注意礼貌。”

他的眼神幽幽的,又是大晚上,灯光效果特别好,从辛玥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张迷惑众生的脸阴森得令人背后渗出一层薄汗!

女孩忙不迭地点头,麻溜地端着凳子坐回男生身旁,再也不拿手机摆拍。

“小雪,先吃吧,你中午都没吃饭,晚上再不多吃点,身体…”

“你怎么这么烦啊!你没看到我在跟小姐姐聊天嘛,而且我都说了我要减肥,你还点这么多肉,你是想胖死我嘛?”女孩极为不满男生的唠叨,瞪着眼睛挑剔。

“还有跟你说了不要放辣椒,辣椒吃多了会长痘,你是想让我没脸见人嘛。”

辛玥看了眼盘子一大把空竹签,肉类烤串已经到他肚子里去了,剩下三分之一的素类烤串红通通洒满了辣椒,默默地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青菜吃。

傅宏臣见她的肉吃完了,把自己盘子里的肉都拨给了她。

“别都给我吃呀,我再吃肉,肉都没地方长了。”

傅宏臣抬了抬眼皮,竟然握了握她的手,很不以为然,“这里还能长二两!”

二两?

辛玥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手上长二两肉,那还是人手吗?那是猪手吧!

这个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语出惊人呀!

“小姐姐,你朋友好有趣哟,感觉要把你养成佩奇。”

这不是拐弯抹角说她吃得多,像猪吗。

傅宏臣王之蔑视地斜了女孩一眼,声音淡得几乎没有味道:“有何不可?”

尽管女孩对傅宏臣这样的大帅哥有那么些许心动,但他的气场太强,一个眼神就让人压迫感十足,压得她冷汗都下来了。

“你不是总说不辜负美食就是见识到生活的美好,要是连吃都不能好好吃,还怎么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生活的意义何在?”

辛玥听着他往外蹦的一字一句,眼底浅浅浮动些许笑意。实在没法不震撼,那是她高中毕业旅行时在微博写下的话,虽然结尾不一样,可前面是一个字都不差。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看了她的微博?

什么时候看的?

看了多少?全部都看了吗?

辛玥不得不承认,她又一次被傅宏臣的话撩到了。

就像上次他给她擦去脸上的粉末和汗珠一样…

“快吃,吃完回家,你这段时间经常熬夜,今天早点休息。”

“哼!”

女孩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咬着吃这个话题。

转而对她的男朋友出气。

“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空话连篇,落到实质上却没有一个顶用。”

这话真不客气,不仅不客气,还饱含深深的鄙薄之情。

果然男生的脸色一下就僵住了,气血上涌,憋了半天才说:“这一届的拳王争霸,我一定能赢。”

辛玥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长得很强壮,这么冷的天,里面穿了件背心,外面套了件运动衫,手臂肌肉鼓得要撑破袖子。

这样的体格倒是能跟傅宏臣比上一比,只不过样貌却……

“你赢了又如何?有什么钱途?你都快三十了,论实力,论体能你哪里还比得过年轻人。”

女孩一点都不看好男人,处处挑刺。男人一声不吭,安静地听着,尖锐的嗓音听得人头疼。

走过的路人和周围邻座都起了八卦心,纷纷侧目而视。

辛玥无意参与别人情侣间的矛盾,低低地与与傅宏臣道:“我们走吧!”

“你吃饱了吗?”

傅宏臣是不会在意这两个陌生人的争吵,他在意的只有辛玥是否吃饱。

辛玥点头,站起来要去结账。

“我说了我同学可以介绍你去御苑,你总是不肯,你知不知道在御苑工作一年比你在拳馆十年的工资还高。真没见过你这种跟钱过不去的一根筋。”

御苑?

辛玥对这个地名印象深刻,不就是那个讹诈女人提到过的地方吗?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那个女人随口胡诌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感觉只要进去了,都能赚大钱。

“我告诉你,没车没房你休想过我妈那关把我娶回家,你自己好好想吧。”

女孩甩头就走,男人僵在原地,张口想挽留,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靓丽身影渐行渐远。

慢慢坐回凳子,对着服务员张口要了三打啤酒。拿起一罐啤酒递向傅宏臣,“兄弟,刚刚对不住了,小雪平常不是这样的,是我做得不好,惹她不高兴了。”

傅宏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接了酒瓶,与他碰了一下,一口气喝光了一瓶酒,放下酒瓶,抬脚要走,却听那男人又对他说,“兄弟,我挺羡慕你的,有个这么为你着想的女朋友。”

辛玥被他这话说得脸颊发红,下意识地避开傅宏臣探过来的视线,掩盖眼底的慌乱。

她…做得有那么明显吗?

好吧,这也许已经是她的习惯之一了,养成一种习惯。

其实…挺简单的。

这个男人大概有太多苦闷憋在心里,竟然拉着傅宏臣这个相识不过半个小时的陌生人,边喝闷酒,边吐苦水,甚至把他和女朋友之间的某些乐趣都说了出来。

听得辛玥面红耳赤,狂喝饮料降温,眼睛半羞涩半好奇地探究傅宏臣的反应。

可惜这位大爷真是气定山河,纹丝不动。

但其实如果辛玥仔细看,会发现某人的耳朵已经红成红烧肉……

第八十五章 像极了爱情

如果说生命是一款闯关游戏,那么每个人都会发现自己的关卡特别难,赚钱不容易,照顾家人不容易,升职进步不容易,甚至简单的爱一个人或者被爱都很不容易,生活如此不易,每个人却依旧珍惜,因为闯关胜利后的喜悦就是活着的乐趣。

老张夫妻俩见证了奇迹,手术后虽然左侧肢体出现偏瘫,但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已经稍微可以自主活动,这个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比起余生就要躺在床上度过,老张夫妇已经心满意足。

看着每天医院,店里和家里两头奔波的吴大姐,老张艰难地抬着自己不灵光的左手给忙里忙外忙得满头大汗的老婆擦汗,眼里满满都是心疼和愧疚,已经年过三十的吴大姐像个花季少女一样,娇羞地一笑,看着他眼神都是闪闪发光的。

那是嫁给爱情的样子。

这让刚好看到这一幕的旁观者辛玥,带着羡慕弯了眉眼,在医院工作这么久,看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更多的是像那对偶遇的情侣一样。

那天晚上从那个男人口中,辛玥了解到这两人的八年的历程,从最开始男的追着女孩跑了六年,期间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只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两人终于走到了,相爱两年,磕碰不断,矛盾升级。

这个世界有太多物质的诱惑,稍有不慎就会迷失了自我,那个女孩穿衣打扮无不精致,背的名牌包不知真假,但手里最新款的手机确是实打实的贵。还动不动要去高档餐厅吃饭。

按照男人的说法,她只是一个小公司的前台,工资不过三四千。以她这样的开销方式,不仅月月光,还有不少负债,但她丝毫不在乎。

两人也因此问题争吵数次,结果都是男人妥协。

直到重新遇见女孩这个高中同学。

一切都变了。

男人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自嘲一笑:“家里有矿,吃喝不愁,还有一个在春御堂当经理的舅舅。”

春御堂三个字成功引起了傅宏臣的注意,他当晚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男人,眼神落寞,竭尽想隐藏的不甘与羡慕交杂一起,在酒后的苦闷里一一尽显。

老张夫妻虽然开着一家修车店,收入其实并不高,店里两个伙计要开工资,残疾的妹妹,依靠他们养老的年迈父母,还有他们上小学的儿子,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但两人携手患难,不离不弃。

那种心悸的感动就像重新燃起了对爱情,对婚姻的希望。就像大话西游里,孙悟空对紫霞仙子说:“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一万年那是不可能的,但一起相守今生,却是很多人求而不得,也做不到的承诺。

越看越觉得幸福,越看越感到甜蜜,越看越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对了,就是她做芒果奶冻那天。

傅宏臣就像老张一样,这么温柔细心地替她抚去脸上的粉末和汗珠,那个时候她就觉得他的眼神不一般。

现在回想。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爱情…

辛玥不想破坏两人这么美好的气氛,悄悄离开。

回到办公室,午休回来的同事们正围着周医生,叽叽喳喳聊得很开心,叫小招的年轻护士看见她回来,拿起办公桌上的点心,“尝尝这个点心,味道真特别。”

“那是当然,这可是御苑做的点心。一般人根本吃不到。”

辛不在意周医生得意的样子,她在意的是御苑。

“御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周医生你去过?”

辛玥心里这么想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想收回来也不可能,只能扯出个理由。

“我之前听人说过,有点好奇。”

周医生的笑容僵住,一丝尴尬快速闪过,没好气地瞪她:“关你什么事。”穿了白大褂出去了。

其他同事都知道她俩之间有矛盾,这会虽然也好奇,但都识趣地闭嘴,吃着点心继续聊他们的话题,好像刚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没得到周医生的答案,辛玥打开手机上网搜,这年头有问题问“俺娘”。没想到的是连“俺娘”都只有寥寥数字的介绍。

御苑,御春堂旗下御字号的中档会员制会所。

这…也太简单了吧!

而且连图片也没有,地址更加没有。

怎么这么神秘?还是中档会所,那高档会所岂不是要隐形?

想得入神,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男人欢快的嗓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小玥儿,有没有想我呀!”

“没有!”辛玥故意逗他。

“每天都忙得很,哪有时间想你。”

“哼!我看哪,你是每天忙着谈恋爱,秀恩爱。”

“臭苏航,你胡说什么呢!”辛玥跳脚。

苏航对着电话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问:“你今天几点下班?”

“正常五点半,不正常就不知道咯。”

“你少来,今天晚上七点,俱乐部一年一度内部选拔,你必须来。”

辛玥把玩白大褂上的扣子,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是俱乐部成员,肯定进不去。”

“来了就报我的名字,没人敢拦你。”苏航忽然语气一转,略带严肃。

“我警告你,你今天敢不来,我就给小姨打电话,把你俩的恋情踢爆。”

“你…你敢!”

然,苏航半句废话都没回她,咔嚓一声,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

这是吃了火药,还是吃了爆竹?

火气这么大?

报他的名字就能进去俱乐部,还没人敢拦?

嘿?这是搭上了哪个大神呀?

好奇!

辛玥越发好奇这个神奇的俱乐部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越是接近年末,天越是冷,这一日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冷风凛冽地吹着南都的每一个角落。

但跑酷俱乐部里却是热火朝天。此时的观战场不断沸腾着,尖叫,呐喊,欢呼,大喊着场内训练的名字,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像是要推倒一切一样。

就连场外都能感受到里面高涨的热情,刚走到场馆门口辛玥也听到了这阵欢呼呐喊。这个场馆她第一次来,一直听说这里比交通管制还严谨,今日一见还真是。

整个场馆建得相当漂亮,从外观上看简直能媲美北京工人体育馆,门口有一座跑酷的标志,每个入场大门都站着四个身材壮得跟相扑员一样的黑衣男子,一脸横肉地杵在门口,没有通行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第八十六章 那个是辣的

辛玥感觉自己真是落伍了,想不到华大的跑酷俱乐部体育场居然建得这么豪华,还牛到直接请架势这么大的保安来守门口,难怪俱乐部这两年在华大名气越来越响亮。

被惊到差点掉下巴的辛玥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捂着嘴咳了几声,天气一转凉,她的咽喉炎就容易中招,咳嗽,咽喉肿痛,嗓子沙哑…

她本来打算下了班直奔温暖的家,苏航却非要她来学校,还威胁她不来就把她谈恋爱的消息告诉父母。

一下就掐住了她的死穴,她不能跟苏航解释他俩没关系,也不能让父母知道她收留了这么一个身份成谜的男人在家里。

否则一定会大地震!

不过她最终决定来是因为苏航说傅宏臣也在,她特好奇傅宏臣才练了多久,这么快就能参加内部选拔赛了,这个

。脚下的步子随心中的疑问走得更快。

刚要越过保安往大门走,就被拦了。

“里面正在训练。”

啊?这是什么情况?不让她进,苏航干嘛叫她来?

“是天文系教授苏航叫我来…咳咳。”伴着咳嗽,回答。

保安似乎听多了各种奇怪的理由,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

辛玥无语,给苏航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傅宏臣虽然在里面,但他没手机,只好硬着头皮:“我有朋友在里面,要不你帮我叫他出来?”

“里面在训练。”

保安复读机似又重复一遍,声音却是凶了几分。

强扭的瓜不甜,辛玥自我安慰;进不去那就回家呗,她过两天要轮两个大夜,正好早点回家睡觉。

“你来找苏教授?”

正当她打算掉头就走,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辛玥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大衣,一头披肩长发,一颦一笑尽显柔媚之态的女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盈盈之光宛如天上明月。

这个女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也不等她回答,走上前向保安出示了通行卡,转头示意:“苏教授还在实验室,你先跟我进来吧。”

善解人意得让人浑身都舒畅。

跟着她走进场馆,里面的暖气热哄哄地迎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身上的一层寒气。

“你随便找个位置坐吧。”

顺着女人的指的方向,她看见场馆里为数不多的座位已经坐满,有些人甚至都坐在了台阶上,不过这么一眼看过去,穿着黑色卫衣和运动裤的傅宏臣辨识度特别高。

只有他在人群里散发神秘又清冷的气场,还是生人勿近的那种,因此他的四周还一点点空隙。

见惯不怪的的辛玥笑了笑,与带她进来的女人说,“我看到我朋友了,谢谢你。”

直径朝傅宏臣走去。打算从后面给他来个惊喜的……

“啊!”

这个喜都还没来得及露出头,就被惊给代替了,在她从后面伸手要去拍傅宏臣的刹那,铁钳一般的大手唰地一下扣住她的手腕,没等她反应过来,瞬间一阵眩晕袭来,再睁开眼睛人就已经坐在了他怀里。

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小鹿一般的大眼睛无辜地忽闪忽闪的,在他漆黑一团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随时都能冷死人的眸光在看她之后转瞬即逝,留下的竟是这般温柔如水。

为什么她觉得傅宏臣看她的眼神这么…情意绵绵…?

是她的错觉?

没等辛玥看清楚,现场又是一阵哗然,辛玥红着脸从傅宏臣怀里出来,不知是不是怀里突然空了,他先是眉头一蹙,伸手就去握辛玥的手,“怎么这么凉!”

废话我在外面吹了老半天风了,能不凉嘛。

辛玥嘴角微一撇,不高兴的表情就出来了,有种撒娇的抱怨,“今天降温啦,我从停车场走过来,都快冻僵了。”说完还咳了两声。

也许是真的委屈了,也许是小心思作祟,辛玥故意糯糯地诉苦,秋水盈盈的眼眸软绵地望着傅宏臣,被冻得通红的鼻子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傅宏臣哪受得了她这么看,当即虎爪一包,把她两只手都裹在他掌心里暖着,辛玥不得不以半依偎的姿势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可她就平稳不了啦。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那个问题。

她对傅宏臣是爱吗?

她是不是真的动了心,越了界,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坐了一会,身上的温度上来了,辛玥迫不及待地想要抽出手,傅宏臣察觉她的挣扎,分散注意力看她。

“我…买了汉堡包,你要吃吗?”抑制不住又咳了两声。

她下了班直接开车过来,也不知道傅宏臣吃没吃晚饭,顺路就买了两个套餐。

从包里拿出一个还带有余温的打包袋,拿了个没有辣味的汉堡包递给他,不料他却抽走袋子里辣味的汉堡。

“那个是辣的!”

“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不能吃啊。

上次吃火锅,你都受不了辣,这个辣味汉堡可不比火锅少辣。

傅宏臣不等辛玥的所以,扒开包装纸就咬了一大口,迅速拿起可乐喝了好几口。

一前一后间隔不过三秒,却让辛玥愣了半晌,直到傅宏臣把手里的汉堡包快吃完了,可乐跟着见底。

她才慢吞吞地咬起来。明明一点辣味都没有,可她感觉满腔都是火一般的灼烧感。

“哇,超越了!超越了!叶深超越了。”

场中央一个接力的拐角处,那个叫叶深的成员用了能将速度减少道最小,一下子超越了与他齐头并进的成员,瞬间夺得先机。

现场彻底躁动起来,各种欢呼声响彻半空中,让这个本来就大的场馆余音久久回荡。

辛玥边吃边观战,在她看来这个叶深水平并不突出,甚至有种纯粹炫技的感觉,他好些动作都是花样耍帅,若要是碰到像严冬那样真正的竞速对手,他连一个回合都赢不了。

微微摇头。

“他不行?”

傅宏臣声音低沉地贴了过来,他嘴里含了冰块,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却没降温的作用。反而使得她的脸腾地一下再次热起来。

连忙喝了口可乐,咽下嘴里的汉堡,答:“也不是不行,就是他的鞋和衣服可能没选好,尤其是鞋子,他那双鞋是跑鞋,而不是跑酷鞋,对于他上栏杆,蹬墙,攀爬等动作会因受力原因导致他的速度明显降下来,而且…”

第八十七章 这种感觉……

辛玥指了指场中那个栏杆和隔得不远的石台和高墙,继续解释,“那个栏杆那么低,跨过去就是,侧身跳除了炫技没任何作用。”

她虽然不会跑酷,但小时候在严冬苏航身边,看他们训练,耳濡目染,多少还是能看出点名头来。

“上那个高墙,他其实可以直接借助跨栏过去的速度蹬墙而上,这样不仅能保存体力,还能加快速度。”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虽然是个疑问句,可语气却极其巧妙地露出一抹惊艳的赞赏。指腹顺便擦去残留在她嘴角的酱汁。

辛玥嘴角僵了僵,随即笑哈哈地掩饰:“我也就纸上谈兵,要是让我跑,肯定连那个栏杆都跨不过去。”

这话虽是自黑,却也跟实话差不相去,她运动细胞差而已嘛,连爬树吃柠檬摔掉大门牙,这么隐秘的糗事,她都告诉他了,这个小缺点怕什么。

傅宏臣浅弧一弯,嘴里的冰块嚼得嘎嘣脆,掩盖了他低低的笑声。

“大冰块!”

正当辛玥安静地吃着最后一块鸡肉时,一把响亮又爽朗的声音从背后偷袭而来,吓得她直咳嗽,几乎是用抢的接过傅宏臣递来的可乐,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勉强把咳嗽压下去。

傅宏臣面色阴沉,冰凉如刀的眸光让黄妍打了寒噤,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上次整蛊了他一次,苏航对她更避而远之,见着她都绕道走,虽然她试图去研究所和实验室堵人,苏航好像提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堵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扑空。甚至上大课,她都没法靠近苏航半步。

杨小蕊见她如此难过,主动帮她在图书馆堵傅宏臣,使得黄妍有机会诚恳地向他道歉,并发誓虚心改正,绝不再犯。这才让苏航对她改观,偶尔还主动指点她的功课,这让她受宠若惊,热泪盈眶。

所以一看到傅宏臣这副表情,黄妍又怕了,赶紧解释:“我不知道她在吃东西。转头又对咳得眼泪都下来的辛玥道歉。

“吓到你对不起啊,没事吧,让小蕊姐姐给你看看吧,她是医生。”

黄妍抬手就要去召唤离得不远的杨小蕊。

“不用。”

不等辛玥回答,傅宏臣冷冷地拒绝。

“还是看一下吧,别看小蕊姐是牙医,但她可厉害了,没有她治不了的病。”

这个夸得就过分了,术业有专攻,一个牙医懂得再多,也不可能什么病都会治。

辛玥缓了过来,听到这话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貌美肤白,一双眼睛娇媚又水灵。

这个女孩好眼熟啊!

再看两眼,辛玥想起来了。

不就是圣诞节那天在咖啡厅外,苏航着急忙慌躲避的人吗?

她刚刚叫傅宏臣什么?

大冰块?

傅宏臣居然没有不高兴,要知道刚开始她都不敢这么叫,难道傅宏臣跟她很熟?

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一种被蒙在鼓里的酸涩感令她极为不舒服,声音透了几分疏离。

“真不用麻烦,我也是医生!”

“也是牙医?”

“实习医生。”

黄妍明显对实习二字有偏见,也顺带表现在脸上,“那你肯定没小蕊姐牛。”

这好像没有可比性吧……

辛玥无语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较,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打算笑一笑混过去。

“妍妍。”杨小蕊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先是对傅宏臣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干净,很纯粹,又是那么的温柔大方。

世间美人繁多,有端庄自持的气质美女,有可爱,顽皮散发着美好气息的娇俏美女,还有绝代风华的传奇美人。

可与这个女人相比都相差甚远,她虽无傲人的身材与美貌,但她就像山间的泉水清澈无色,无从捉摸,却极有味道。

辛玥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也是在那个咖啡厅,两人还有短暂的眼神交汇。

“不好意思,妍妍童言无忌,你别介意。”

眼皮轻轻一跳,明明她眉眼带笑,辛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好像她要是计较的话,就是她的不对了?

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不介意。”出乎意料,傅宏臣竟主动开了口,把辛玥吃完的食品包装丢进塑料袋里,黑眸毫无波澜,声线更是低沉无感情。

“最近很忙,而且刚吃饱,没吃饭后甜品,不撑。”

这是说他们吃饱了撑的,闲得无聊才会跟黄妍计较。不屑之意一点都不掩饰。

杨小蕊笑容一下就僵了,辛玥慢了两秒反应过来,只有黄妍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我去丢垃圾。”拎着塑料袋去找垃圾桶,完全当另外两个是空气。

选拔赛已经结束,观战台的人走的走,留下的跑到场中央围观,剩下她们三个女的大约死机了三秒,辛玥扬起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去一下洗手间。”

“唉,你还没…”

转身的余光中黄妍在身后急急地要拦,杨小蕊却拽了她一下。收回视线,脚下也快了两步。

对着镜子洗手,辛玥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刚才场内那番话犹在耳边,她本来因为傅宏臣认识了两个陌生女孩,还一直瞒着她,心里很是不爽,又被黄妍鄙视了一番,更憋屈。

傅宏臣一句话力揽狂澜,还顺便讽刺了两人,可见他跟她们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好,又或者只是她想多了…?

好吧,她承认被人身体力行地护着。

这种感觉……

真甜……

比吃了十吨甜品还要甜……

她对着镜子甜甜地傻笑。

笑不过两秒,蓦地白了脸,惊恐地转身。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此时接近晚上十点,后山茂密的丛林倒映在窗户上,隐隐有风吹,哗哗作响。好像有人在交头接耳,又好像有人低低的呜咽声。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本来胆子挺大的辛玥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后,稍有风吹草动,神经系统自动报警。

踌躇了半天,走到窗户,手指微微颤栗,咬咬牙。

哗啦一声,推开窗户,一眼看过去阴森洞黑,好像一头怪兽长大嘴巴等待猎物。

难道刚刚自己是眼花?

往楼下再看了看,黑黝黝的夹缝连月亮都照不进来,不过这里是二楼,又没有可攀爬的物体。

刚刚自己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可能就是后面山上树的影子。

关上窗,走出洗手间。

第八十八章 矫情什么

刚走两步,包里的手机铃声骤响,整个走廊都是这惊天巨响。

吓得辛玥心脏一缩,快速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苏航,顿时恼了;不靠谱的家伙。

需要的时候这家伙十次有九次不在线,不需要的时候一定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吓人一跳。

上次要不是他突然冒出来,说不定傅宏臣还不会认识这两个女的,尤其是那个很有味道的女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太有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探究,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奉上一颗真心。

是男人无法抗拒的类型。

跟这样的女人走在一起,只有一种四个字形容自惭形愧。

“小…吱…玥…吱…儿你到了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死角位置,信号很差,苏航说话有杂音,听不太清。

“我在洗手间,信号不好,等会打给你。”话音一落,她感觉有人从后面拍她的肩膀一下,她就这么顺势回眸去看。

像是要专门加点特效,增加逼真效果。

咔呲咔呲

走廊天花板的照明灯忽明忽暗地闪了两下。

在这明暗交替间,一张长着獠牙七孔流血,表情极度扭曲的脸霍然靠近她眼前,没有眼仁的白眼球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喷出一股冰凉刺骨又腥臭的寒风。

“啊!”

一声惊惧大叫冲破天际直达电话那头苏航的耳膜。

几乎条件反射地把手机砸向那张脸,转身就跑。

慌不择路,只知道拼命跑,比跑八百米还拼命。生怕稍有停顿就会立刻没命,刚刚来的时候刚刚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地没注意这条路有多长,现在明明速度很快,却始终找不到回场馆内的进出口。

呼吸急促,脑袋充血,心跳如跑车开上了高速路,风凌厉地刮得脸生疼,耳边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在她看到场内巨大光束投在不远出入口时,身后追着她的声音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辛玥被这么一扯再次直面那张人皮面具,吓得她更激烈反抗。

“啊!不要!放开我……”

辛玥闭着眼睛惊惶失控地大声喊,“傅宏臣!”

只听咔地一声!

她的肩膀二次脱臼。

“啊!”

痛得眼前一黑,身体被抽空了力量,软了下来。

余音尚在,一个黑影唰地横插进来,黄妍就如一件破旧的衣服被人嫌弃地丢在地上,她的手本能地撑地,紧接着她也痛呼了一声。

辛玥被抱住,她整个人就缩在那个怀里,抖成筛子。嘴里无意识地重复。

“血…血…怪…怪物…”

抱着她半跪在地上,傅宏臣脸色一变,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柔地安抚“没事,没事!我在,我在…”

苏航与杨小蕊闻讯同时到来,看到现场情景,也变了脸色,杨小蕊两步上前,扶起被还坐在地上傻楞的黄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航看都没看黄妍一眼,急急地关心缩在傅宏臣怀里紧闭双眼,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辛玥。手刚一碰的肩膀,立刻引得她蹙起眉头,低低地无意识嘤咛。

傅宏臣当即判断刚刚黄妍那一下,她的胳膊又脱了臼。沉如冰渊的眸色透着危险的森冷,一股肃杀之气令被人不寒而栗。

“被人吓晕过去。”

“妍妍,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杨小蕊关注点都在黄妍身上,轻轻柔柔的嗓音让本期盼得到苏航关注的黄妍眼眶瞬间就红了,哭唧唧地委屈“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看见她没头没脑地乱跑,想叫住她,谁知道她跑得更凶。”

说着还把面具丢在地上,软塌塌地铺开,是一张能在恐怖片常看到怪脸,在走廊天花板惨白的灯光照耀下,连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逼真,咋一看真得让人心头一吓。

“哪里来的怪物,就一张人皮面具,都是假的,还实习医生,胆小这么小。”

杨小蕊看见地上的面具也吓了一跳,不自然地撇过头,苏航更是脸色沉到深海之底。

“小蕊姐,她故意装病娇,大冰块好凶,你要帮我教训他。”

这个他指的是傅宏臣,傅宏臣虽然高冷又臭屁,但与她们相处之下还是有不同的,尤其跟杨小蕊也有说不完的话题,甚至两人时常在同进同出图书馆,所以她认定傅宏臣对杨小蕊是不一样的。

“够了!”

苏航朝黄妍吼道,从来都没有真正黑过脸的温雅绅士此刻却如凝聚乌云,下一秒暴风雨即将来临。

黄妍被吼得瑟缩了一下,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杨小蕊紧紧地搂着她,神色也是一寒,“妍妍是顽皮了些,但她品性不坏,你们只看到她受到惊吓,难道没看到妍妍的手受伤了吗?”

苏航只扫了满脸委屈的黄妍,确实发现她的双手擦破了皮,血迹斑驳,衬得皮肤有了一丝病态的白。

冷漠地扭过脸“那是她活该。”

“你…”

杨小蕊一时气得没了反驳的词句,黄妍的眼泪掉得更凶。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傅宏臣已经扶着辛玥的手臂,巧力一托,脱臼部位复位。她的眼睫颤了颤,眉头舒展,人却还在昏睡中。

指腹划过额前,抚开因汗水沾湿的发丝,动作莫名让人感觉无比地温柔,那么地小心翼翼,宛如对待心头至宝,舍不得让她有一点点不适。

“我带她回家。”

然后,他打横将她抱起,长腿一跨,越过他们往里走。

只要脑子没坏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该知道傅宏臣真正对谁不一般,偏偏接二连三因辛玥被苏航厌恶的黄妍看不清楚,冲上去,发狠地要抓傅宏臣怀里的辛玥。

似乎非要把她从傅宏臣的怀里拽出来才罢休,嘴里还大声喊着,“你装什么病娇,矫情什么?你说面具是不是你的,是你故意丢在地上的。故意害我,故意让我在苏老师面前出丑,你说呀…”

“妍妍,别这样!快住手!”

脾气上来的黄妍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双手不知轻重地将她猛地推开,杨小蕊应声倒地。

苏航彻底爆发了,一把扣住黄妍的手腕,布满霜寒地一字一句警告“滚,从今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

“苏老师,我不是…”

“苏老师你为人师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妍妍有多在乎你嘛!”

杨小蕊顾不得自己疼,挺身挡在黄妍面前,一副护犊子的强硬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第八十九章 苏航让我告诉你

“呵!杨小姐真会颠倒黑白,我这个亲哥哥不护着自家妹妹,难道还要让她再受你们欺负不成,有钱就可以肆意横行,随便践踏伤害无辜嘛!”

苏航虽然晚到,但三两眼就抓到了关键点。

“或者你给我解释解释地上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声音掺杂着无尽的冰刀,每个字都让黄妍晶亮的眸子一缩再缩。脸色更是白出了新高度。

苏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冷地噙了一抹笑,那个笑容,让她四肢无力,差点就要跪下,几乎这句话结束后的零点零一秒,黄妍再次甩开杨小蕊,抱住苏航的手臂。

“苏老师,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拿面具吓你妹妹,我如果知道她是你妹妹,我…”

苏航嫌恶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离开去追傅宏臣。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走廊末端转角,露出一件黑色皮夹克的一角,然后迅速隐进了黑暗。

大约是惊吓过度,辛玥睡得不安稳,守在床边的傅宏臣黑眸一整晚沉得下一秒能砸下冰雹来,抬手第n次给她盖被子,刚掖好,她的手不甘压在被子,忽地一下抱住傅宏臣的手臂。

这么一抱,好像瞬间找到了令她安心的主心骨,一直微微蹙的眉头被抚平,还用脸蹭了蹭。

有了一次经验,第二次,傅宏臣显得坦然多了,调整了自己舒服的姿势,借着朦胧的夜光,她恬静美好的睡颜恰好与他面对面,唇角勾了起来。

最后被窗外的突然下起的雷暴将她的浅眠打断,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仍旧迷蒙,直到与他视线对视数秒,神思归位,才猛然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太大,弄疼了刚复位的右手胳膊。

轻轻咝了一声。

“小心!”

黑暗里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隐含了他深沉的体贴。顺手打开她床前的夜灯。

她脸庞上那一抹白还没有褪去,在暖黄色的夜灯映衬下,那双眸子越发明澈发黑,似乎刚刚又惊又痛的惨淡模样又浮现眼前。他黑眸里的心疼不已的一闪而过。

辛玥想再看清楚,又找不到一丝痕迹。

扫视一周,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什么时候回家了?

她记得看到那张恐怖面具,然后……

华丽丽地晕了,手还被人扯脱臼了。

转动胳膊,试着活动活动。

虽然已经复位,但是肿胀疼痛感却很明显。

“很疼吗?”

语气暖人心脾。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想听,他又沉默了。

唉,果然她是吓傻了,都出现幻听和幻觉了。

“没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傅宏臣转身直接出了房间。

辛玥不解,不过她很快就看见傅宏臣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个医药箱,她有一丝诧异。随后,坐到她右边胳膊处,打开医药箱,找到药膏。

辛玥明白了,他这是要给她上药……

以医生的角度来说,不该有男女之分,只是……

辛玥伸手要去接他手里的药膏,“我自己…”

傅宏臣拿着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淡淡开口“你是哪吒?”

“什么?”

这个疑问句怎么有种王之蔑视的感觉。

“现在已经凌晨1点5分零6秒,距离你上班时间只有五小时四十四分钟五十四秒。”

“……”

精确到秒的家伙。

四舍五入不就是六个小时嘛,又不要拿冠军,干嘛精确得那么死。

磨磨蹭蹭地把衣领扣子解开,拉下领子,露出肩膀的伤。

肩膀处确实又红又肿,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无比显眼。

傅宏臣黑眸凝了起来,浑身的气息越发的冷,还隐隐得透着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让辛玥生出了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忍着点,会有点疼。”

傅宏臣沾满药膏的手一碰到她的肩膀,疼痛袭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爷,这是有点疼吗?

疼爆了好嘛!

第一次脱臼受伤,傅宏臣也是这样一上手就是大力金刚掌,她当时就脱口咆哮了。

当时傅宏臣知错就改,马上就放轻了力度,还很关切她疼不疼,那个时候,她的心里的天秤似乎就已经开始失衡了……

停了停,侧目抬眸,正好看见辛玥额头上一层薄汗,晶亮的眸子如泡在水里的月亮,澄亮又水润。

下唇因疼痛咬得近乎发白,硬是一声不吭。

他手里的动作慢慢放柔,辛玥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抬了另一只手擦了擦汗。

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她的房间不大,因为有他的存在,她感觉氧气严重不足,她都有些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来。

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要不然这太压抑了…

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分钟,刚要启口。

“吓你的那个叫黄妍,是这个跑酷俱乐部的副会长,苏航听说我对跑酷有兴趣,替我向黄妍提出加入俱乐部旁观。”

傅宏臣边给辛玥擦药,边平静地解释他为什么能进出自由出入俱乐部。

“这个黄妍是不是在追苏航?”

那天看到情形也像是这么回事,只不过苏航没说,她也没问,后来她也忘了这回事。

傅宏臣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继续解释“另外一个是她的朋友,叫杨小蕊,工作的地方就在华大附近,偶尔来俱乐部旁观。”

或许是知道她心里更介意杨小蕊一样,傅宏臣幽幽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嗓音莫名地低了些,“我跟她不熟!”

辛玥怔住。

低低沉沉的磁性幻化成丝丝缕缕的红线,将她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缠绕。

上完了药,辛玥感觉整个人像被人搓揉拿捏了千百回,差点以为自己要疼死。

不过虽然疼得要命,但不得不承认傅宏臣的手法很地道,轻轻转了转胳膊,疼痛感已经明显减弱。

至少明天可以正常活动了。

之前一直都是她照顾他,最近一直都享受着他的照顾,还是得有所表示的,辛玥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你!”

顿了一下,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

“还有今晚,谢谢你。”

她被吓得七魂不见六魄,若不是傅宏臣及时赶到,护了她,她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只有他才能给自己那么安心的感觉,也只有他会在她有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其实她才是他的包袱……

好一会儿,傅宏臣都没有出声,默默地把药箱收拾,拎着起身往外走,走到房门口,停住,缓缓回眸,再次开口。

“苏航让我告诉你…”



第九十章 他那张脸,冷得很

今天的事他不会让你白受伤,也不会再让这种事再发生。”

“其实我…”

他的眸底冰冷,幽幽的,是看不见的深渊。

“我也不会!”

伴着他下一秒四个字入耳,辛玥的话卡了,又是一怔,然后唇角忍不住地上扬,又被她强制压住,生怕自己在傅宏臣面前笑成花痴,可她的眉眼还是止不住地弯下。

他说他跟杨小蕊不熟。

他说不会让她白白受伤,不会再让她发生意外。

是不是代表他像她一样,在乎她!在乎她心里的感受!

如果是…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

他的心里终于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辛玥扭过头,外面打雷闪电,暴雨磅礴,她却抿着唇,很快又笑弯了唇。

“预报的来了。”

刚过半日清闲,急诊室送来一个在工地作业时遭遇意外,从高处坠落的患者,送到急诊室他的心跳已经停止。

“多巴胺十支。”

“肾上腺素推。

……

一个接一个的抢救指令从石娇和高主任嘴里说出,男护士不停地给患者做心肺复苏,辛玥在边上给他上监护仪器。

但患者的瞳孔散大,心跳仍旧没有起色。

除颤仪上了以后,心跳起了一些,但是按压和除颤仪一撤,患者的心跳就迅速消失。

“上打桩机!”高主任突然下令。

打桩机又叫心肺复苏机,是抢救的最后一步。

辛玥看到这个东西,脸都白了,周医生更是惊吓得捂住嘴,她看着打桩机机械地按压着患者的心脏,心里很清楚这种机械的声音是死亡临近的声音。

然而没有等他们把这个患者抢救回来,另外一个与他一同掉下来的工友也送了进来,他的病情却只是脚摔断。

据他所说,是前面的患者在掉下去的过程中拉了他一把,让他活了下来,而自己却当场没了心跳。

似乎有所感应,工友拼命想要去看看隔壁床的患者是不是他的工友,被辛玥拦下,“您别动,我要给您上监护仪。”

“医生,我的朋友怎么样他也被送进来了,他情况怎么样”

辛玥目光低垂,手里活不停,答“他正在抢救,我们会尽力把他救活,你放心。”

事实上辛玥知道这个话只不过是暂时安抚工友的谎话,那个患者已经宣告死亡,隔着一条帘子,护士们正在拆设备,准备把他拉进太平间。

可工友还情绪激动地痛哭起来,“谢谢,你们一定要救活他,是我连累了他,我…”

“没事,没事!你情绪稳定点,我们医生一定会尽力救他的。”

权威主任再次被请到了急诊室,仔细检查着工友的伤口,发现他的伤口因沾染了工地上的污渍,需要清创,这个过程相当痛,工友痛得左右挣扎,两手抓住摁住他的辛玥,把疼痛通过自己的双手传递到了辛玥的右手手臂。

那力气几乎要捏碎辛玥的手。本就因为前一夜胳膊脱臼,还残留伤痛。正在清创的权威主任,抽空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疼得把嘴唇都咬得发白,额头冒汗都不吭一声。

眼底升起赞赏的目光。

很快工友的哥哥到来,替死者的家人领取了遗体,替弟弟跑检查,听医生的建议,准备手术。

权威主任下了手术台,特地给辛玥拿一瓶膏药,“回去擦一擦,女孩子家疼别忍着,适当示弱不丢人。”

石娇附和“听到了没有,示弱不丢人,有人弱到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也没人说她丢人。”

辛玥不好意思地抬手想挠头,结果一动,肩膀就阵阵发疼,表情马上就变了。

“怎么啦?扭伤这么久还没好?”石娇看她疼得嘴唇都白了,非常紧张,要知道手对医生来说很重要。

“走,去拍个片,拍完去骨科找主任好好看看。”

辛玥哪敢不听,她自己也担心胳膊二次脱臼不好好处理会落下病根,本来石娇要盯着她去的,但抢救室有个病人情况突然不好,她得回去看着。

趁着午休的空挡,刷脸在放射科拍了个片子。带着片子来到骨科。

主任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却没人。会客用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水,双人沙发放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

可能是来了客人,跟客人去吃午饭了吧。

辛玥耸耸肩,自我安慰;不是我不来看的,是主任不在。时机不对,下次再说吧!

不料,一转身,福朝阳迈着长腿走来,带着一身凌厉之气。

辛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他一定是来跟主任询问老张右手后期恢复情况。

见识过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情况,纵然上次他们稍微回暖了一点点,对,只是一点点,多了也没有。她也不敢自我感觉良好。

而且……他那张脸,冷得很,眼眸幽深幽深的,整个脸部都是硬冷的线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茬的。

比傅宏臣刚来她家那会还可怕。

她还是少惹为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辛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地走过去,经过福朝阳身侧的时候,手腕猛地一紧,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力气拽着。

辛玥一怔,不及任何反应,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手里的x光片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福朝阳手里。

他熟练地抽出片子,打开墙面的仪器,盯着片子,沉沉地凝视,那个样子还挺像模像样的,让辛玥有种他也是医生的错觉。

但是,这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要看她的片子?

看了约莫五分多钟,回头盯着她看,哦,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右胳膊。

两人又沉默地僵持十几秒,这个时间辛玥明确感觉福朝阳盯着她的视线格外沉,令辛玥有些忐忑,心里不停地呼唤权威主任。

大概是听到了她热切的呼唤,很快,她听到了脚步声,权威主任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不由地一喜,噌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主任您回来啦,我就不打扰你们谈事情,我先走了。”

“你的手再不好好治,就等着截肢。”

一口气还没松完,还有半口留在胸口,辛玥呛了个满腔,话都结巴了,“不…不至于吧。”

主任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一会,提步先去看片子,又仔细在辛玥的肩膀上检查了一遍,脸色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

“二次脱臼,第一次脱臼也没有好好固定,这次脱臼要用固定带固定三周。”

“这么久!”



第九十一章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话音未完,福朝阳凉飕飕的视线使得辛玥立马乖顺虚心认错,“作为医生应该以身作则,坚决听从主任您的指挥,不对,您的治疗方案。”

以严肃著称的主任脸部表情有一丝绷不住了,低头龙飞凤舞地拿纸笔写了个药方,交给福朝阳。

“药房还没上班,小阳你辛苦点,去外面药店跑一趟。”

小阳?

这个称呼好亲切呀。

福朝阳和权威主任该不会是亲戚吧?

应该有可能,老张不是说福朝阳没考医学院继承家里的衣钵,主任的年纪看着挺像他爷爷。

不对,俩人不同姓,会不会是姥爷?

主任虽然已经迟暮之年,但眉宇间还是能看出年经时风采,比福朝阳还更胜一筹,傅宏臣倒是能与其平分秋色!

晕……

她这是什么鬼逻辑。

怎么能这么比较,都不是同一个时代的。

她真是有点被傅宏臣洗脑了,思维跳跃。

主任见她盯着福朝阳出去的方向走神,脸上的笑容张开了几分,边把x光片装袋,边好似无意地问“你和小阳怎么认识的?”

这…说来话就长了…

“我们急诊科的一个同事跟福警官是小学同学,上次我车坏了,刚好遇见福警官,他帮我叫了老张来帮我拖车。”

她可说的句句属实啊!标点符号都比珍珠还真。

只是这么一句含金量十足的话听在主任耳里,笑容反而越来越大。

“你冒险救了他的命,”他帮你这点小忙还不应该嘛!”

辛玥惊讶了,主任连那件事都知道,那他…那些话……

“其实小阳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实心眼的,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而且会用真心真意回报,只是他性子犟,家里又对他期望太大,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嗯嗯,是典型的犟驴脾气,认定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可是深刻体会到了。

等会,有点不太对呀。

主任为什么跟她说这些?

难道她猜测有谱?

“以后要辛苦你多开导开导他!”

辛玥瞬间犹如雷劈……

主任絮絮叨叨的嘱咐让辛玥的心绪翻起了千层巨浪,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严冬是福朝阳的敏感神经,也是她心头一根无法拔出的刺,不碰不疼,一碰就疼。

但,她也不能,更不敢让主任这么分量很足的大人物误解,思索着小心开口。

“我们科室的周医生也跟福警官相熟的。”

她的意思是周医生应该跟福朝阳认识时间更长,他俩其实不熟的,发生的一切都意外。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知道,她倒是虚心好学,可惜我这里没东西可教给她的。”

主任这话说得有点冷,不过说完却朝辛玥微微笑了起来,这一笑与辛玥小区里带孙子的慈爱爷爷没什么区别,还让她脑海里浮现一张同样慈祥的笑脸……

那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一张笑脸……

一抹落寞和忧伤交替出现,让买了药回来的福朝阳眉心微动,特地咳了一声。

“颈肩处有肿胀感,是关节复位后没有好好处理的,导致血液不通,早晚各一次。”

主任开的药跟她家里常备的药不一样,效果会更好,辛玥拿了药,礼貌地道谢。

拿出固定带,主任理所当然地递给福朝阳,“今天做了一上午手术,有点手酸,你帮辛玥固定一下。”

主任这个安排让辛玥双眸染上了不可置信,主任这是什么操作?让福朝阳给她帮固定带?他是认真的嘛?

福朝阳也显然不想接受这个安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黑眸里都是拒绝,拒绝跟辛玥有这种亲密接触的举动。

“一大男人磨磨蹭蹭什么,一会辛玥就该上班了,急诊室的活多着!”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敲了敲福朝阳后背一下。

福朝阳面无表情地看了主任一眼,眸底有一丝神色闪得极快,最终还是接了固定带,弯下腰给辛玥的胳膊套上固定带,不会怜香惜玉的家伙,动作不免粗鲁些。

辛玥一时没适应,咝了一声。

“臭小子,教你的东西都忘光啦,绑固定带是这么绑的嘛?”

坐在暖气十足的办公室里,辛玥却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福朝阳因主任的话,确实注意了力道,可脸部线条绷得跟刀削面似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故意讨好主任,使得主任对她另眼相看。但,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

十几分钟绑好固定带,却漫长得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辛玥终于从主任办公室解放出来,身旁还跟着移动的冰山—福朝阳。

犹豫了半分,辛玥开口打破这窒息的沉默,略带微笑“老张的情况还好吧?我听吴大姐说他的右手能自己拿勺子吃饭了,等养好了,一定还能恢复如初。”

“要脸的就别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不是严冬,也不是老张,更不是伯祖父不吃你这套,这里没人听你的虚情假意。”

此前鬼使神差地让老张给她拖车,让老张记住她这个人,时不时旁敲侧击地问起她,本就令他不慎厌烦,可越是不想与她有瓜葛,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交织在一起。

老张能及时脱离这件事本让福朝阳看到了辛玥的敬业精神,也让他有了一丝改观,但今天他不过离开买了个药,她已经把一向不轻易亲近人的伯祖父拿下,一次次让他给她服务。

在福朝阳看来,这是辛玥的心机,比同样想要攀龙附凤的周医生更让他厌弃。

辛玥笑立刻就僵住了,她知道,福朝阳对着她就没什么好话,可既然不愿意对着他,刚才又何必应主任的话帮她绑固定带,送她回急诊室。

他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人。主任这个长辈的面子的确大。但她既不稀罕也不想听他的冷言恶语。

胸口极快地涌上一股怨气,难过,委屈,更多的是气愤!

压下翻涌的愤意,她抬起头,因为脸色苍白,那双乌黑的眸子越发地黑,她勾着唇,对着他笑,沙哑的声音不客气地反击,“福朝阳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谁玩得有你溜。”

顿了一下,冷色更深,又补充道“就算你和严冬哥亲如兄弟,无论我辛玥是什么样的人,你…”

话还没有说完,辛玥明显感觉福朝阳的眼神,沉得骇人,周身的气息蒙上了一层极致的寒冰,使得她背脊不由得僵直,手脚都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凉。



第九十二章 我真是没辙了

她还是没忍住用严冬激起他的怒火,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朝她压了过来,她唯一能活动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身上白大褂,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你…都没资格评论。”

梗着脖子,硬是把未说完的话一个字一个,咬着牙蹦出来。

自从严冬和苏航一起离开家之后,她慢慢明白没有人能护她一辈子这件事后,她把自己的小脾气都收了起来,凡事她都学会忍三分,不得罪人,也不把自己太当回事。

即使因为严冬的缘故,福朝阳一再咄咄逼人,她都选择尽力忍,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再忍,她对不起的是严冬,凭什么受他的鸟气。因为他不值得,也不配。

福朝阳忽地笑了,“所谓书香世家,就是教得你这副道貌岸然的丑陋嘴脸。”

辛玥可以忍受福朝阳对自己的恶意揣测,恶意误会,但绝对容忍不了他对自己家人的侮辱。

“福朝阳,你别忘记了你是一名警察,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我姥爷一辈子行医行善,他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们全家人都把严冬哥当亲人一样看待,我也是真心实意当他是哥哥,他对我的心思我的确不知道,可这并不能成为你信口胡诌的理由。”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怎么,怕我把你这张伪善的面孔撕下来,让所有被你欺骗的人看到,索性跟我撕破脸。”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意见,反正横竖你都有理。”

辛玥懒得再甩他,她觉得这人根本无法沟通,那套思维方式甚至比傅宏臣还奇葩,她也受够了。

“你……”

“福朝阳,你干什么!”

石娇见快上班了,辛玥还没回来,打算去骨科找人,刚穿过通道到达门诊部大厅,就看到两人站在扶手电梯旁,跟乌眼鸡似的,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如死敌。

走近,看辛玥整只手用固定带固定着,吓了好大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胳膊脱臼,主任说拿固定带养两天。”辛玥平静地答。

“好端端的怎么会脱臼?”石娇摸了摸她的手臂,忽然一双凤眼瞪得老圆,怀疑地朝福朝阳责问。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个臭小子弄伤的。”差点拍案而起,一口锅毫不留情地就给福朝阳扣上去。

辛玥也不解释,反正她解释了也会让某人当作居心叵测的掩饰。

“福朝阳,你是不是男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人家弄伤。”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弄伤她。”

福朝阳的火气被石娇激得更旺,胸口起伏很快,双手死死地握紧拳头。一扭头往医院外面走。

周医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追了上去。

石娇当下气得要撸袖子去追,被辛玥强行拉着往急诊室走。

刚走到急诊室,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一个女人狂奔进了抢救室。

苏航?

石娇也看到了冲进去的人,问“那个是你表哥吧?”

“嗯!”辛玥快步跟了过去。

一进抢救室就直奔他面前,看见黄妍浑身湿透,脸色死白死白的,两只手的伤口有些溃烂,严肃地问“出什么事?”

苏航眼底浮现愧疚,“伤口发炎,高烧!”一扭头看见辛玥一手绑着厚厚的绷带,更加紧张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

医护人员一边给黄妍上监护,一边给她伤口做清创处理,大约是太疼,她总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辛玥站在旁边,不理他的问题,却冷着脸发号施令。

“你来压着她的手!”

辛玥让出一个位置给苏航,低声吩咐清创的护士动作轻几分。

苏航依言按住黄妍乱动的手,轻言细语地安慰“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压得动弹不得放弃挣扎,还是因为苏航这番安慰的话,黄妍真的就不动了,老老实实让辛玥清创。

微微闪过一丝惊讶,辛玥抽空掀起眼皮看了眼苏航,又低下头认真干活。经过检查,是因为淋雨导致伤口发炎,高烧几乎烧成肺炎。

苏航紧绷的心情松了下来,靠在抢救室外的柱子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幸好没事!”

“你们…发什么事了?”

竟然严重到进抢救室,这她得好好问问。

苏航扭捏半天,才跟她说了实话。

原来那天苏航把他们送回家之后,被实验室叫回去,熬了一整夜,刚从实验室出来就遇到了黄妍,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待在外面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哭得眼睛都肿了,手上伤也没处理,一见到他就紧紧地抓着他道歉,还提出要给辛玥精神损失费,给她当面道歉。

都被苏航冷漠无情地拒绝,甩开她回宿舍,这两天他没课,只在宿舍和实验室两头跑,这个黄妍就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连衣服湿透了也不肯离开一步。

因为她这么执着,搞得系主任都找苏航谈话,话里话外提醒他要注意为人师表的表率,这让从来都是荣誉加身的苏航忍无可忍,当众对黄妍说一番极重的话。

结果导致本来就已经病了,被苏航这番话直接打击得晕过去,晕过去之前还指定要来都城区六院,死活不肯去别的医院。

顿了顿,抚摸她绑着固定带的手。

“你的手什么情况?傅宏臣不是说你没事吗?”

苏航人虽然人回实验室忙,可心还是记挂辛玥,半夜还是往家里座机打电话,傅宏臣只说醒了,又睡过去了,具体什么情况并没有说。

“没什么,只是脱臼而已,固定两天就好。”

苏航瞬间怒了,“是那天晚上她弄伤的对吧!我就知道这个人死性不改,一肚子坏水,我就该让她自生自灭。”

“胡说,你要是不管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你首当其冲,你的工作怎么办,学校怎么待下去,你好不容易才弄起来的项目怎么办?”

本来今天脾气就因为福朝阳激得一肚子火,说话又快又急。

“还有她要来六院你就带她来六院,万一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发高烧可大可小,万一情况突然变得危急,苏航救人不成,还可能变杀人,这个书呆子,白有一颗聪明脑袋,还没傅宏臣会转弯。

苏航被自家妹子训头都抬不起来了,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一直以为她就是小姑娘贪新鲜,没想到她这么执着,更没想到她都病到这份上,她还不肯放弃,我真是没辙了。”



第九十三章 一切都化为乌有

所以就把黄妍送到了辛玥工作的医院来了。

”哥,这跟执着没关系!你要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做决定啊。”

辛玥没好气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坚决不再犯错。”

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脸色,故作好奇地问

“对了,你跟小傅这两天怎么样?没吵架吧!”

“挺好的呀,你问这个干嘛?”

他不提还好,一提辛玥就想起他那天威逼利诱她非要去俱乐部,不去俱乐部就不会被吓晕,不被吓晕,哪来现在这些事。

“你还好意思说,你说那天干嘛非要去俱乐部。”

辛玥虽不及苏航高,一抬手就挑他腰部最柔软的部位一拧,一副小太妹上线的凶悍样。

从小就把她宠上天的苏航当然是老老实实让着她,龇牙咧嘴地求饶半天,辛玥这才松了手,揉揉自己的小蛮腰,没好气地幽怨“真是好心没好报!”见她一个眼神瞪过来,赶紧缩了一下。

苏航虽然是个黄金单身汉,但对男女之事看得很通透,他自己就是个桃花朵朵开的风云人物,傅宏臣这种堪称一绝的男人更是不可能没有爱慕者,只不过他气场强大,又是冷酷无情脸,一般人不敢轻易去碰,加上他对其他人都是直接忽视。

所以一开始苏航是很放心的,不过自从那次黄妍恶作剧之后,因为杨小蕊的举手之劳,他发现事情就有点不对了,只要有傅宏臣出现的地方一定有这个女人的身影,说是巧合,但次数多了,那就是预谋。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心这么大,别的女人对你男朋友有企图,你居然都还能这么淡定。”

苏航知道辛玥对感情的事从来不上心,这些年追过她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不是被她拒绝,就是压根不知道人家喜欢她,严冬就属于后者。

“这个杨小蕊怎么这么有空?天天去找你们?”

辛玥也想知道这个杨小蕊到底什么来头,他们医院的牙科每天都忙得要命。哪像她这样这么多时间跟着黄妍,不工作吗?

“工作是牙医,实则是全职陪护。”

“啊?”

苏航起初也奇怪杨小蕊怎么这么清闲,慢慢从黄妍那里才知道黄妍刚上大一那年,因为智齿发炎疼,她为了赶紧治好,就近找了个私家诊所,帮她看病的就是杨小蕊,治疗智齿的这段时间,温柔可亲的杨小蕊像贴心大姐一样给黄妍解决了很多问题,等智齿治好后,黄妍家人把杨小蕊工作的诊所买了下来,高薪聘请杨小蕊24小时陪着黄妍,自此以后杨小蕊基本与黄妍同进同出。

辛玥听了直咂舌,满脸不可置信,“有钱任性啊!”

苏航却摇头,露了个不理解的表情,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钱并没有用在刀刃上。”

一开始,苏航只觉得这个女孩无厘头得很,油盐不进,有些反感。他不喜欢这种无脑又沟通不畅的女人。

直到傅宏臣被她恶作剧,杨小蕊无意间提起她的身世,他才有了一丝丝感触,慢慢地,断断续续地从她口中得知,她出生在一个大家族里,一共四房,她的爷爷排行老二。

从她爷爷辈开始,都是清一色光头小子,好不容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其他三家都很是欢喜。可惜好景不长,出生八个月,她的父亲飞机失事去世,母亲伤心过度殉情,爷爷也因为此打击一病不起,很快也走了,留下她跟12岁的哥哥。

三家商定,对黄妍以后就一个字宠!

可劲地宠,全家上下当宝贝一样宠着,毫无原则得宠。不会吃饭先会花钱,只要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常言道穷养儿子,富养女儿。像黄妍家里人这样的也不计其数,人倒是养得单纯善良得人畜无害,可做事说话就…一言难尽。

就拿她追苏航这件事来说吧,苏航不胜其烦,能躲则躲,可她浑然不觉,买广告告白,给实验室送爱心餐,搞得全校皆知,她还挺得意,丝毫不觉得这是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这么刁蛮跋扈的千金小姐都被她收复服服帖帖,你还不把你家大冰块看紧点。”

听了这些,辛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按说杨小蕊也是高学历人才,怎么感觉在这件事上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过黄妍因苏航病成这样,她的家属万一追究起来,苏航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她想要一个贴心大姐,家里就直接把人家的诊所买下来,不知道她喜欢哪个名建筑,是不是也要给她买下来?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一个下来?但自家宝贝遭了罪,那是肯定要闹翻天的吧!

“你把人家宝贝疙瘩气生病了,人家家属追究起来,你要怎么办?”左右看了看,又问。

“她那个贴心姐姐呢?”

“不知道,我给她打了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在学校她也没什么朋友,俱乐部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在学校里,黄妍挥金如土,那些人对黄妍除了阿谀奉承之外,背地里却嘲讽她蠢如顿猪。

俱乐部的人对她也是诸多挑剔,尤其是不让外人进来看训练这一点让很多人不满,加上前不久黄妍当着众多人的面给俱乐部主力队红人叶深打脸的事,她的人缘就更差了。

但他们也只敢背后骂人,谁让这个场馆是人家哥哥出资建的,俱乐部日常开销都是黄妍一力承担,这年头有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举步艰难的,俱乐部的人要享受最好的待遇,就必须有两幅面孔。

辛玥忽然替黄妍感到可悲,用金钱撑起来的关系就如海滩上的沙碉堡,一个浪打来,一切都化为乌有。

“那你留在这里陪陪她吧,等她醒了,让她叫家里人来,如果要咱们负责医药费什么的,也好商量。”

苏航点点头,忽然发现辛玥转移了话题,脸一正,再次强调“别扯她的事,我现在说你和跟傅宏臣的事。

要是傅宏臣真的伤了他的宝贝妹妹,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不对,好端端做什么鬼!

要做鬼也是傅宏臣那个臭小子做!

急诊室大厅,陆陆续续来了下午候诊的病人,分诊台大屏幕重新响起了叫号的机械声音。

辛玥静默着,好一会才轻轻一笑,说。

“没什么好看的,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看几个病例,多看几本文献,好好准备我的毕业论文,争取毕业留院,保住我手里这块大面包最重要。”



第九十四章 至今了无音讯

说这话的时候,辛玥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低下头,脚在地上画圈圈,掩盖自己眼底的不自信,半真半假地表达自己的心思。

她承认自己是对傅宏臣有不一样的感觉,也会因为可能是情敌的杨小蕊有不舒服的感觉,但那又如何?

感情的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傅宏臣对她没兴趣,就喜欢杨小蕊那种温柔可人的,她就算把傅宏臣五花大绑困在家里又能如何?困得住人,困不住人心。

更何况她最厌恶的就是明明不是自己的,还非要去一争高低,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丢了里子也丢了面子,更加让人看不起,连一丝怜悯心都不会有。

她不愿意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爱,是两情相悦的深爱。

不爱,那就笑着祝福,转身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看到辛玥这个表现,苏航自动理解为当初辛玥追傅宏臣追得辛苦,心里非常在乎他,以至于小心翼翼维护着两人的秘密恋情。被苏航知道之后,心里也一直不安着,才连杨小蕊这样的女人时常围绕傅宏臣身边转,她都不敢多问。

这么委屈自己的辛玥让苏航心疼得眼底冒火,若是傅宏臣在跟前,他非要揍一顿给辛玥出气,虽然他可能打不过,但让辛玥难过就没什么打不打得可言,先打再说。

“你说得对,哥支持你!”苏航上前轻轻抱住辛玥,像小时候一样,轻拍着她的后背。

“女孩子的确不应该过于在乎感情,寒窗苦读了十几年书,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才不需要为了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罔顾自己的大好前程。”

辛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仰起梨涡深深的笑脸,眼底有了调皮的光彩“嗯,也包括你这个臭男人,对吧!”

“嘿,有你这么说哥哥的嘛。”苏航推开怀里的辛玥,假装生气地要拍她脑袋。

辛玥吐吐舌头,笑了笑,正了脸色,“不过我说真的,如果你不喜欢这女孩,你真的要趁早跟她说清楚,要不然等她越陷越深,干出更出格的事来,以她的家世背景,捏你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到时候大姨他们怎么办?”

苏航也敛了神色,黑眸幽幽的,快速闪过一丝犹豫,似乎他心里并不是对黄妍完全没有感觉,只是他还没有想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喜欢还是其它。

辛玥盯着他幻化的神色,忽地又笑出了声,说“哥……”

苏航垂首看她,辛玥走近他,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道“你其实对黄妍有感觉的吧!”

她的话,使得苏航眉心微动,平静的眸底像是投入了一颗小石头,荡起了层层涟漪。

辛玥并没有放过这层层涟漪,笑容又大了几分,继续说“否则你怎么能让她像橡皮糖一样一直黏着你,其实这是你私心给予的权利,对吧!”

从小到大,苏航大大小小的桃花加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周,要是他不喜欢这个人,不出三天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的身影,当然其中功劳最大的要属严冬。

她一直很好奇这两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解决这盛开的桃花,直到有一次亲眼目睹他俩的伎俩。

她记得那是八月最热的一天,高三学生党已经早早回学校补课,她闲得没事跑去学校找他们,拿瓶可乐边走边喝。

刚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见有女孩给苏航送情书,严冬也在场,气呼呼地一把夺过来,撕得粉碎。

“你不是说这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个,再也装不下别人嘛?她是怎么回事。”

眼眶是红的,声音是哽咽的,样子是深情款款的。

辛玥当时就傻了,一口可乐喷了出来,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下巴都要惊掉了。

苏航一脸我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算我贱。”严冬说着还扇了自己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可不做假。打完转身就走,半秒都不停留。

辛玥本来就震惊,一时也没来得及去追,就看送情书的女孩指着苏航的鼻子,脸色又青又白,好半天才憋出五个字。

“算我瞎了眼。”

女孩一走远,已经跑走的严冬跑了回来,苏航笑哈哈地与他击掌庆祝,“耶!又解决一个!”对着严冬挤眉弄眼。

“演技不错呀,谢啦!”

这么损的法子也只有苏航这么中二的家伙想得出来。反倒是严冬既没有桃花,个性也是敦厚朴实,却被苏航带坏,学生时代被迫跟苏航狼狈为奸,干了不少蔫坏蔫坏的事情。

可…感情这么好的两人,后来都再无交集,甚至她再也没有从苏航的嘴里听过严冬的名字,连回忆过往都没有。

整整十年,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她知道福朝阳是个正直又光明磊落的人,他说的话必然都是真话,15岁之后,严冬也的确淡出了她的生活,就连最关心他的姥爷也突然间只字不提。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父母从前逢年过节偶尔提起,饭桌上的气氛立马晴转阴,下一秒就要下暴风雪…

姥爷更是一脸严肃地对她说“玥儿,记住!你一生要遇到很多人,留下的人不多,离开的人很多,不值得的人更多,你要为值得且留下的人腾位置,那些离开,不值得的人就随他去吧。”

当时她并不明白姥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姥爷说得很沉重又伤感,她不想让姥爷这么伤心,再也没提起过严冬,久而久之她真的就淡忘了这个人,若不是意外遇见福朝阳,或许她真的把严冬这个名字深藏脑海。

姥爷是不是那时候就知道了严冬的心思,所以反对他们再有交集?可是为什么呢?姥爷从来不是那种看门第身份的人,他看中的是人品,也曾说过有严冬陪着她,他很放心。

她不懂,是什么原因让姥爷从此对严冬厌恶至极,甚至坚决要把他清除出她的世界。

她不懂,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发生巨变,变得连亲人朋友都要抛弃,至今了无音讯。

回忆到此,辛玥侧目,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苏航,看着他那张比女孩还俊美无双的脸颊,神色有些复杂,更多的是疑问,问“哥,严…”

“黄妍家属!”

坐着抢救室门口站岗的保安朝他们喊了一句,把辛玥准备好的的疑问都逼回肚子里去。

苏航没注意到她瞬息万变的神色,已经提步先走,辛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了一丝苦笑。



第九十六章 恶人先告状

黄妍似懂非懂,还想说什么,可抢救室来了新病人,辛玥和石娇都走开忙活新病人去了。

太阳当空照,被折腾一晚上,喝酒喝到差点胃溃疡。回到家,刀子直挺挺地倒在自己床上,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然而才躺下不到两分钟,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刀子翻了个身,当做没听见,电话自觉地挂断了,可间隔没两分钟又响了,持续不断地响,就像魔咒一样,不停地在他耳边环绕循环。

成功被激起怒火的刀子,抓起手机,一声“谁特么大清早不睡觉,扰人清梦。”

男人低沉磁音,清冷得如同冰窖里传来,直入主题“人查到了?”

竟然是傅宏臣!

刀子看了眼手机号,竟然是座机。

换了个手拿手机,火气也瞬间消失,有些无奈,也有些沮丧,“不好查,上次按你的方法,我代替阿喜待在老大心腹身边,但每次他们说什么,都避开我,我根本打听不到实情。”

上次傅宏臣把西装男和他的属下教训的时候,他们老大心腹也同时遭到竞争对手暗算。

所以对于西装男他们被打废这件事自然而然地怪到竞争对手上,傅宏臣让刀子借机取而代之。

只可惜他虽然人跟在身边,可是并不得信任,很多事情根本不知道。

对方沉默了一瞬。

“御苑是什么地方?”

刀子知道自己现在是睡不成了。下床,手机夹在颈窝处,点了根烟夹在指间,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御苑对外是一间吃饭喝茶的中档会所,多的我也不知道。”

“地址?”

“嘿,哥哥,您问到点上了。”刀子弹了弹烟灰,露出一抹得色。

“御苑说是说喝茶吃饭的地方,可是能进御苑的都是有特殊邀请函的,甚至有的客人还有专车接送。”

“不过你问这个干吗?”

“有人讹诈辛玥,听说在御苑工作。”

刀子瞬间感觉被人塞了把狗粮。

敢情是他女人受了委屈,他要给她讨回公道。

这个恩怨分明的男人……

安静的室内,男人低低的嗓音,透着一丝森冷。

“据说御苑归御春堂。”

刀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既然老大这边走不通,那么就从御苑下手,按等级分化,御苑肯定有更多情报,要找人也绝对比靠他老大这条线索找容易。

“可是御苑从来不对外招新,就算招新也有自己的招新规矩,别说我了,就是我们老大都未必能入法眼,说句夸张的,就是御苑招个清洁工都要经过层层筛选,严格把关。”

不是刀子不想走这条路,而是这条路就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我需要御苑详细资料,尤其是进入御苑的条件和规定。”

说完咔地一声就挂了。

“……”

刀子愣愣地看着手机,掐灭烟头,回到床上,倒头继续睡…

打完电话,从小卖部回来,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苏航站在门口敲门。

“傅宏臣,傅宏臣在家吗?”

傅宏臣朝他走来。

一看见他,苏航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说“妹夫,你可得救我,要不然小玥儿会杀了我的。”

傅宏臣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拿钥匙开门。

大门一开,苏航看清楚屋里的一切后,脸唰地一下就变了,他本身就皮肤白,倒也看不出变化,只是眼睛瞪得堪比铜铃。

推开傅宏臣,穿着鞋就往屋里冲,被铺在地上的泥土绊了脚,差点摔跤,幸好傅宏臣托了他一下。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航的语气因受到巨大惊吓有一丝丝颤抖,但傅宏臣却看到他眼里的好奇多于惊吓。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太岁头上动土?”

吃了熊心豹子胆又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傅宏臣一脸黑线,苏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不会是你干的吧?”

傅宏臣黑眸越发幽沉,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应着“辛玥今天不回家。”

提醒他有事快说。

苏航这才记起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噼里啪啦把事情的缘由说了出来。

还是辛玥被黄妍吓晕的后遗症,辛玥受伤的事情,被苏航不小心说漏嘴,并让辛玥父母得知,二老急得不行,无论他怎么安抚都不管用,现在已经坐在来南都的火车上,最迟明日中午就能到。

要是让二老看到宝贝女儿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他难辞其咎,到时候扯出黄妍那些有的,没的麻烦事,他真的脑袋都要炸了。

尤其是让辛玥知道是他漏了口风,非上蹿下跳不可,从小到大他都搞不定这个妹妹,所以他想到了傅宏臣,拉着他一同商量对策,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没事吗?我今天去医院看到她整只手都绑了绷带。”

“你说什么?”

傅宏臣眸子一缩,豁地出声,语调都骤然变得又沉又冷,而后,他顿了几秒,寒意凛冽,一字一顿。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样子还真令人感到一丝害怕,苏航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把黄妍生病送急诊室的事说了一遍。

“她只说脱臼了,要固定两天。按说她要是第一次脱臼,胳膊复位,用药膏加以按摩就没什么大事,怎么会固定带都用上了,这是很严重的伤情。”

傅宏臣垂了垂眼帘,遮住眸底蓦然升起情绪,静默半分,再次开口,“她不是第一次手臂脱臼。”

“什么?”

苏航一蹦三尺高,惊叫起来。

傅宏臣谨记辛玥的话,只把桥木澈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包括手第一次脱臼的情况。

“王八蛋,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欺负我家小玥儿,还敢恶人先告状,他在哪里?我要找他算账去。”

苏航以为警察是桥木澈报警招来的,气得撸起袖子满屋子转,一转身跑到厨房抓起菜刀就要开门出去。

“你砍了他,辛玥会受牵连,名誉也会受损,得不偿失。”

傅宏臣一句话泄了苏航的满腔魔鬼冲动,他把菜刀一丢,依旧气得咬牙切齿,“真特么可恨,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妹妹的,竟然让这种人欺负她。你揍的时候怎么就不看着点,怎么把小玥儿也弄伤了,我小姨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房子变成这样,二老非要吓晕过去不可。”

到底心疼自家人,苏航骂完,气完,还是忍不住要责怪傅宏臣的莽撞行径,再次说起房子面目全非的情况,更是焦虑万分。



第九十七章 半分颜色都没有了

傅宏臣不语,出了厨房,开始埋头清理屋子里的泥土。

苏航站在厨房看了一会,也走过去帮忙。

傅宏臣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询问。

“这房子是小玥儿的大宝贝,我这个做哥哥的必须帮她保护好。”

辛玥家从装修到买家具,甚至屋里的花花草草摆设等等一切大多数都是他陪着全程跑下来,所以现在他也要帮傅宏臣将其恢复原样。

接下来,两人分工合作,直到夕阳的余晖彻底被黑夜吞噬,才把屋子清理干净,恢复成简装过的毛坯房模样。

站在空荡荡,光线也不足的客厅里,苏航拍了拍手里的灰,眼里才释放一丝轻松,抬腕看了眼表,时间还早,又带傅宏臣前往宜家选购了全新的家具。

进场之后,傅宏臣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辛玥喜欢这种,辛玥不喜欢那种,接待他们的销售员手里的销售单开了一张又一张,嘴都笑得快合不拢了。对他们的要求都绝对有求必应。

销售员身为男人都忍不住羡慕,“真是难得有这么耐心的顾客来选家具。”

“那是当然,给自家老婆选东西,怎么能不尽心呢。”

然,话音才落,一直阳光好心情的傅宏臣忽然沉了连,黑幽幽的眸子里一股冷飕飕的薄雾朝他袭来。

苏航被盯得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子。马上改口“他老婆!”

得,人这强大的占有欲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样倒让苏航放心了,他不必担心自家妹妹会受委屈了,一把勾着傅宏臣的肩,好似语重心长地对销售员传授经验“小伙子多学着点,以后娶媳妇事半功倍!”

说着还故意跟他比了个k。

年轻的销售员猝不及防地被调侃了一番,轰地一下闹了大红脸。

傅宏臣暗自摇头,拖着他继续往前逛。

在窗帘区,他还特地挑了遮光效果极好的遮光窗帘,辛玥房间窗户上的遮光帘被他拆了之后,一直都没有买新的,这次自然是都要补齐。

两人最后还挑选了辛玥喜欢的壁纸风格和粉刷天花板的油漆。

“廖主管,您不能这样啊,这片区不是我看管的区域,这个沙发被弄坏了为什么要我来赔偿?”

“什么不是你看管区域,你是防损员,你没有尽到看管职责,当然要你负责。”

经过特色展示区时,两个男人的争吵声音引来不少顾客围观,他们停下脚步。

穿着安保服的防损员和西装革履的主管正因为一个不知道是被哪个顾客弄得散架得近乎成废品的智能收缩沙发,争论赔偿问题。

跟着他们的销售员叹气,“又来了!”

“他们有仇?”苏航问。

售货员脸色为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两位还要买些什么?我带你们再看看其它的家具。”

苏航没追问,他知道这种职场上的矛盾是不能随便当八卦到处宣扬的,一个不小心会把自己给坑了。

“不用了,结账去。”

但傅宏臣显然是不懂这些的,他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发展趋势。

防损员显然是个被主管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强制规定急得上手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别欺人太甚,上个月一个货架散下来,我刚好经过,你说我玩忽职守,扣了我半个月工资,今天又找借口,你存心跟我过不去。”

“你想干什么?你给我松开,松开!”主管力气没防损员力气大,个也没他高,被他当众拎起来,气急败坏地警告。

“再不松开,我马上报告上级领导炒你鱿鱼。”

听到炒鱿鱼三个字,防损员脸立刻就白了,松开手。

主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得意得冷哼,“你想要不赔偿也行,把它还原,还原了还能用,我叫你一声爷爷。”转身就走。

地上那个沙发,是展示区里高端设计里最复杂的一款,每天的客人又特别多,其中有不少熊孩子,把沙发当变形金刚玩具,才短短一周已经被玩得机械零件出现损坏。

今天很不巧地被彻底玩坏了,除了颜色,连形状都看不出来的沙发,零件更是散落一地,分不清到底哪块是那块。

这个只有熟悉产品的技术人员才能做到,他一个防损员怎么可能做到,主管这分明就是刁难至极。

防损员无奈地握紧拳头,下一秒蹲了下来,试图将散架的商品组装起来。

傅宏臣黑眸滑过一抹幽沉,他忽地走过去,主管被他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不得不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主管每天见的顾客多了去,对一身普通运动服的傅宏臣轻蔑地看了一眼,要绕过他,肩膀忽然一沉,脚步怎么也跨不出去。

傅宏臣掀了掀眼皮,黑眸凉凉地扫了那个主管一眼,尽管没有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让人瑟瑟发抖,心惊胆战。

“记住你的话。”

主管被傅宏臣这一掌拍下去,半边身体都没法动,冷汗都冒了下来,牙齿上下打架,“是…我说的…”

顿了一下,又不甘被胁迫,转而威胁“要是不能还原,他不仅要赔偿,我们防损部还要炒了他。”

防损员被吓到了,连忙站起来,上前来赔不是,“主管我赔,我赔,千万别炒我。”转头又对替他出头的傅宏臣请求。

“这不关你的事,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苏航看了看地上那堆堪称废品的展示品,扯住他“你行不行?不行就别连累人家保安。”

傅宏臣扯了扯嘴角,笑了,那笑容充满了邪气,与平日里很是不一样。放开搭在主管肩膀上的手。

他刚一放开,主管的腿直接半跪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咬着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站起来,抬手摸自己的肩膀,五官忽然扭曲在一起,疼得直抽气。

傅宏臣往已经损坏的家具上来来回回像雷达一样地扫视,然后蹲下身子,灵活有序的手指飞快地给已经散开的零件组装,镇定自若得令人忍不住把视线紧紧环绕在他身上。

不仅苏航看傻了,就连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地讨论。

“哇,竟然不用拼装指南就能拼,厉害…”

“我看未必,这种智能的机械家具,复杂得很,外行人根本就看不懂。”

……

有人赞赏,就有人撇嘴不看好。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多人的脸上都出现惊艳的神色,原本还不屑得意的主管,半分颜色都没有了。



第九十八章 黄金有价玉无价

当傅宏臣把最后一个零件组装好,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傲视群雄的眸光扫了过去,定格在主管脸上,声音淡,却极冷“道歉!”

主任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很是不爽,“谁知道你装起来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苏航已经上前动手在开关上按了一下,沙发发出轻微声响,像一个小型变形金刚一样自动收缩起来,乖顺地变成一张小方凳。

再按一下,小方凳立刻展开收缩起来的软绵垫子,膨胀起来,变成一张舒服的懒人沙发。

这全自动智能的功能简直就是黑科技。

“廖主管是吧,你身为防损的主管,没有以身作则,还把过错丢给下属,这脸还要吗?”

苏航拍了拍他的油腻的脸,嫌弃地咦了一声,手在他西装上擦了擦,“脸是个好东西,这么油腻简直毁容。”

简单几句话,呛得廖主管血压直接飙升,脸涨成猪肝色,被气得不轻,说话更是不客气了“我看你们根本不是来买东西的,存心来找茬的。”

“我买了!”

傅宏臣指着刚刚还原的沙发,嗓音低沉且凌厉得令廖主管不禁一簌。

“你不是刚买一个沙发,又买…”

“拆了给辛玥做秋千。”

苏航有些崩溃,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这种狠角色的秀恩爱,身为单身狗的他……

苦啊……

“这张沙发返厂销毁。”

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众人而来,却让垂死嚣张的主管,瞬间蔫了,脸色好似死过一回的白。

只见一个西装笔挺,一脸严肃的男人到来,他双手慢慢插兜,似笑非笑看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的廖主管。

“顾总说了,ng产品竟然出现这种不可饶恕的产品质量问题,一分钟后厂家会将卖场属于ng的产品全部运走,同时由律师团队出具相关的赔偿条约,直至产品检测无瑕疵,再与贵卖场商谈合作事宜。”

这下连销售员和防损员都煞白了脸色。

这家卖场三分之二的产品来自ng旗下的各大产业子公司,都是热卖产品,好些还是镇场卖品,一下子都拉走,他们的职业生涯也到头了。

陪同的卖场经理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不不,这是个误会…”

“是不是误会,等相关检测报告出来再说。”男人根本就不给卖场经理解释的机会,转而朝傅宏臣走来,双手从兜里拿出来,从西装的里衬中掏出一张烫金纯黑色的名片,带着一丝敬意说“下周末,ng十二周年科研展,期待先生能亲临现场。”

说完一秒都不停顿,大踏步地离开。

“柳总,柳总…您等等…”

卖场经理慌慌张张地追过去。

围观的人神色诡异地在已经软瘫在地上的主管和拿着烫金名片的傅宏臣身上来回移动。

苏航激动不已,一把抓过傅宏臣手里的名片,反复看了看,上面除了ng的字样,什么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堂堂ng邀请函这么简陋。”

把卡片塞还给傅宏臣,“走吧!东西都买全了!”

买完东西,苏航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在餐厅吃饭时,他问“你平时出门都不用钱包或者卡吗?”

苏航不是辛玥,没法理解傅宏臣的古怪举动,也没法提醒和阻止他做出这种举动。出门的时候,他就看见傅宏臣把那破破旧旧的布包非常恭敬地捧在怀里,他还特地问了句。

傅宏臣照例没回答。

可刚刚付款的时候,他惊奇地看着傅宏臣把那捧了一路,看上去又旧又破的布包打开,厚厚一沓沓现金霸气地蹦进在场人的眼睛里,不仅收银员,连一旁排队付款的客人眼神都立马变了。

这年头有钱人不少,土豪也多,随身揣一堆现金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么随便拿个破布包着,还张扬又淡定地满大街走的,恐怕不多。

钱包对于傅宏臣又是个新鲜词,他的视线在餐厅扫了一圈,看见好些人从长短不一,大小不一的物体里掏出印有的红色现银,明白了这就是苏航口中的钱包,却问“卡是什么?”

苏航正在喝汤,被他这一问,呛了一嗓子,缓过劲的时候,他又好笑又好气地教育“这种弱智冷笑话你能不能不要讲?又不好笑,还影响形象。”

末了还是好心提醒,“你下次要买东西付账,最好还是拿银行卡,就算是用现金,也不要揣这么多现金在身上,钱财外露会有祸端,这可是祖训。”

傅宏臣不置一词,沉默地吃着晚餐。

早晨刚交接完工作,抢救室送进来一个情况极其凶险的老阿姨,她是一名洗碗工,工作时意外触电,当场就没了心跳和呼吸。送她来的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医护人员一直不停地做按压急救。

“电除颤!”石娇盯着监护仪,盯着给老阿姨按压的周医生,嘴里下着命令。

一次又一次地室颤,一次次地电击除颤,不停歇的按压,呼吸机轮番上,一支支急救药拼命推,这是一场和死神之间的较量。

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周医生看着始终没有回转过来迹象的老阿姨,眼底闪过一丝害怕。

“多巴胺一路,肾上腺两支。”

石娇扭过身子指挥其他医护人员的空挡,周医生按压的手松懈了下来。

“再吊一瓶sb。”

因为绑固定带无法参与抢救的辛玥见此,立即脱掉固定带,代替周医生的位置,继续对老阿姨进行按压抢救。

石娇转过来看见按压的人换成了辛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现在是争分夺秒的事,容不得再临时换人,她只能看着辛玥忍着疼,竭尽全力抢救病人。

“好一点了,好像有了。”

有,有心跳,有呼吸,有命在,一个有字在这个时候比千言万语都重要,这意味着医生再次喝退了死神,保住了病人珍贵的性命。

“石医生,病人手上这个镯子有点影响测量血压。”护士说。

戴在老阿姨手上的镯子成了新难题,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手腕上这只镯子不管价值多少,每一分钱都是流汗加班,辛勤劳作赚来的,小小的奢侈品是对自己艰辛工作的奖赏,绝对不能弄坏。

“给她擦点润肤霜,慢慢取下来,等家属来再交还给家属。”石娇答。

在门外守候的同事得知老阿姨抢救过来,喜极而泣,正在拿手机打电话的手不住地颤抖。



第九十九章 笑得若无其事

老阿姨被抢回一条命,家属陆续赶到。听了医护人员的汇报之后,老阿姨的儿子,儿媳,女儿和女婿都又惊又急又后怕。

让老母亲出来当洗碗工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但老人家认为自己还能干,想要给孩子们减轻点负担。没想到忙没有帮到,现在反而让子女负担又加重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阿姨似乎恢复了些意识,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妈,我帮你眼睛擦一下。”

儿子体贴小心地拿着湿纸巾在老阿姨的脸上擦拭。

“妈,都是儿子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这么辛苦,现在还躺在床上受这个罪。”

一旁的儿媳妇给老阿姨掖好被子,叹气。

坐在诊台后面的辛玥见此,感慨良多。

儿女觉得父母多年辛苦不容易,父母觉得女儿努力工作不容易。

对呀,生活对谁来说是容易的?

对谁来说都没有容易一说。

出生富贵的黄妍,看似一帆风顺,实则步步危机。

天才光环笼罩的苏航,看似事事顺心,实则外界带来的期望使得他压力山大。

还有福朝阳,好似拥有旁人所不及的背景,实则令他失去更公允的判断力。

还有傅宏臣,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过去,辛玥觉得一定比他们这么群人更不容易。

那她自己呢?

轻轻一笑。

或许是最容易的一个吧……

只要按照计划的人生轨迹慢慢前行……

“笑什么笑?手不疼了?”

忙完回办公室休息,石娇第一时间帮辛玥重新绑上固定带,有些生气。

“能把人抢救过来才是最重要的,手当然就不疼了。”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从判断到抢救,他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恢复了心跳就是胜利的鼓点。

太有成就感了。

“那老阿姨来的时候嘴唇紫的,瞳孔也大,室颤,除了好几次,我当时按压的时候心里就祈祷,结果真的就出现了奇迹。”

辛玥喜不胜收,美滋滋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这是一个奇迹,是她亲身参与的奇迹。

石娇见辛玥兴致高涨,也不忍打击她,凉凉地看了一眼已经周医生人走桌空的座位,“你有时间替她半天班?怎么好好养养你的手,固定三周,你三天不到就拆了,怎么想当女杨过?”

辛玥嘿嘿一笑,半讨好,半撒娇“哎呀,周医生是去给她外公过七十大寿的,我反正回家也是闲着,跟着娇姐有肉吃啊。”

石娇伸出一根手指,没好气地点着她脑门推开,“少来,你就是个好骗的,她哪门子外公,那是福朝阳的外公。”

辛玥一愣,顺口就来了句“见家长也是大事呀!”

话落,脑门得了一巴掌。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算了!不说她了,我前几天去老张店里修车,他那修车店关了,正在装修,打算做私房菜。”

辛玥又是一怔,自从跟福朝阳吵了那一架,她都不敢再去过问老张的事情,今天听石娇这么一讲,她挺意外。

每个人都要工作,为了生活要辛苦的工作,更辛苦的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生活太不容易了,总有波折,工作更是艰难得常常遇到坎坷。可即便如此,大多数人都不会放弃生活,坚强地努力工作。

老张已经没法再像从前那样工作,店里的伙计不顶事,吴大姐把修车店转型成饭店,这很困难,但也未尝不是转机。

所以她挺赞成“那敢情好,吴大姐的手艺那么好,不让广大吃货们一饱口福,实在太可惜了。”

“她说等店开张了,邀请你和福朝阳一起去。”

石娇特地把一起去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好啊,我…”刚答应完,回神过来,笑容一滞。

“还是我俩一块去吧!”

“那可不一定,我要带我家小帅哥去。”

石娇一脸看好戏的坏笑,“怎么?你还怕他吃了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石娇发现辛玥跟福朝阳真有“孽缘”的感觉,两人两看生厌,却又时常被迫交集在一起。

这种命运的安排,实在不叫人感慨到底是缘分还是缘分……

“我想起还有个病例没写,我先回急诊室拿病例。”辛玥逃似地跑出办公室。

石娇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不经意往门诊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确定地指了那个方向“辛玥,那是不是你爸妈?”

辛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还真的是她爸妈,二老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往急诊室方向疾行,显得十分焦急。

辛玥有种不好预感,下意识地就要躲,石娇已经很热情地呼唤了二老,“叔叔阿姨,这边!”

完了,完了…

看见父母越来越近的身影,辛玥脑子飞快地运转,自己汇报的近况良好,二老御驾亲临所为何事,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他们去家里,让他们看到家里那个样子和周身都是古怪毛病的傅宏臣。

画面她不敢想象……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辛玥第一次觉得笑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尤其还要笑得若无其事。

“笑什么笑,要不是你大姨告诉我你受伤了,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辛玥的母亲—张秋,是人们口中的虎妈。

辛玥从小到大最不敢不听她的话。

“囡囡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谁伤了你啊?”

有虎妈,自然就有猫爸,辛玥的父亲,辛衡就是那个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猫爸,看见女儿右手帮着绷带,满脸疲惫的样子,心疼得不了,更加不满老伴一张口就训女儿。

“女儿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这么凶做什么?”

“我这不是为她好嘛…你说说…”

二老一遇到女儿教育问题,就会一言不合吵起来,辛玥尴尬不已,赶紧打断“爸妈,我没事,我就是…”

“辛医生,周医生接的病人不好了!”

就在辛玥编不下去的时候,抢救室里的护士跑出来疾呼。

“爸妈,我先去忙了。”

辛玥用眼神向石娇示意,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从母亲这里知道了谁嘴快地漏了口风。

辛玥暗暗握拳!

苏航,你死定了。

正在辛玥家又当搬运工,又当装修工的苏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本就摇摇晃晃地站在梯子上刷天花板,身体因这个喷嚏更不听使唤,左右摇晃地要摔下来。

突然一双手臂稳稳扶住梯子,扶住了他。



第一百章 哪次少了你这泼皮猴的份

是傅宏臣,他给辛玥房间和书房装好窗帘,下楼刚好看见苏航站在梯子上拎着个油漆桶左摇右晃,及时伸出援手。

人是稳住了,可油漆撒了小半桶到傅宏臣身上,给他的左半边胳膊到脚全染了白色。

“哎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苏航跳下梯子,用自己的袖子给傅宏臣擦身体,却越擦越脏,两人都一身油漆。

傅宏臣无语地推开他,自己爬上梯子,拿着粉刷工具先是把苏航先前刷得跟狗啃一样的位置修补好,再有条不絮地刷其它位置。

那熟练手法,那架势让苏航也开了眼,扶着梯子问“你以前做过装修?”

“没有。”

“没有,你怎么做得这么得心应手?”

傅宏臣专注工作,懒得搭理他,因为他知道苏航一定还有无数个问题等着他。

苏航见他又沉默,却不像之前一样放弃,反而手脚不听话地晃椅子,咣当一声,最后那小半桶漆奉献给了他自己。

傅宏臣安然无恙地站在梯子上,看着被油漆桶盖头的苏航,哭笑不得,但又忍不住想笑。

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好动,所幸辛玥因为职业的缘故,性子还稍微稳点,然而苏航却是严谨为人师表的外表下长着一颗欢呼雀跃的少年心。

洗完澡换上傅宏臣的衣服,苏航边卷过长的裤腿边诉苦“这油漆味也太难闻了,我用了半瓶沐浴露才洗掉。等小玥儿回来,我非得好好讨个赏。”

傅宏臣眼底闪过一丝犹疑。

“你也赶紧去洗个澡吧,这里我来收拾。”

只是洗个澡的功夫,傅宏臣已经把地上的垃圾都归纳收拾好。

站在客厅中央,苏航露出如释重负的惊喜。

这屋子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苏航吭哧吭哧地拖着这堆垃圾下了楼,他没注意到自己放在餐桌上的手机辛玥的电话来了一个又一个。

截止目前,屏幕显示未接来电27个…

苏航前脚刚离开,后脚辛玥的父母拿着备用钥匙开了家门,二老一开门就呆了。

女儿家怎么完全变了个样,连家具都换了新。

但二老看着被大改造的房子除了惊讶,还是带了一丝满意。这些家具的风格和颜色搭配,看着比原先的简约大气上档次!

老人家喜欢这种简洁又不失贵族气质的风格。

“哗啦!”

就在二老还在奇怪房子怎么会突然变样的时候,洗完澡,穿着短袖和休闲裤出来的傅宏臣与两人对上眼。

三个人都对不恰当出现的陌生人露出了这人是谁的表情。

只不过辛玥父母表现得更明显,还有种经历八级地震的惊悚感。

辛玥父亲,辛衡最先反应过来,马上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刚接通电话,手里一空,傅宏臣已经到了眼前,夺走他的手机。

辛玥母亲,张秋见老伴被夺了手机,生怕他吃亏,先下手为强,抡起手里的背包就朝傅宏臣一顿胖揍。

无辜的傅宏臣站在那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乖挨揍。

苏航丢完垃圾,回来看见这幅凶悍的画面,吓得三两步挡在中间劝架,“小姨,小姨夫别打了。”

“苏航,你快…报警把…这个人抓起来。”

张秋喘着粗气,被老伴扶着,两人脸上都是怒气冲天。

这回轮到苏航狐疑不决了,看来是坐实了偷偷摸摸恋爱的猜测,否则第一次被他见到傅宏臣,她不会那么慌张,可想而知父母这边就更不知会一声。

“小姨,小姨夫,您们误会了,这是我朋友,他身上被我泼了油漆,借小玥儿这儿洗个澡。”

二老自然是不相信这番说辞,哪个当哥哥会把朋友带回妹妹家借地方洗澡,“苏航,你好歹是个大学老师,做事不动脑筋的。怎么这么随便。”

训话的是辛衡,他本就对苏航飘忽不定的性子很是不满,听了这话更是恼火不已。

苏航超级无辜,他向傅宏臣投去求助的眼神,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傻了,始终都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反驳也不承认,全丢给苏航一人应付。

相对于老伴的强烈不满,已经缓和许多的张秋上下打量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傅宏臣,虽看着冷峻,但模样是长得真好看。

忽然拉过苏航,压低声音问“你老实交代,这个人是不是在跟辛玥谈恋爱。”

苏航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佩服,那眼神就等于默认了张秋的猜测。

耳尖的辛衡听到了,更加不满了。

“大白天衣衫不整地在囡囡家,他想干嘛。”

苏航看了一眼傅宏臣。

短袖长裤,该遮的地方一处不露,哪里衣衫不整?

“他们是不是已经住在一起。”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超准,苏航再次为这句话点赞,含糊其辞地嗯了声。

“不过他们是分房睡的,人家是有严格纪律的正人君子。”

为了给傅宏臣加分,苏航还补了句。

然后二老就了有种看到猪的表情。

“咳咳!”张秋清了清嗓子,拿出大家长的范。

“坐吧!”

“晚辈站着便可。”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不得有一丝隐瞒。”

“是,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对长辈,傅宏臣作出了恭敬谦卑的姿态,也让辛玥父母的脸色都稍微好看了一点,苏航也稍微松了口气。

两人当即对傅宏臣进行了祖宗十八代都要问个清楚的地毯似拷问。

“姓名!”

“傅宏臣!”

“年龄!”

“27。”

“职业!”

“特种兵!”

辛玥曾嘱咐过,他身手好,以后不管谁问,就说是特种兵。因为身份特殊,一般人都不敢详细询问。

一听到这个职业,二老面面相觑,难怪看着身材这么健硕结实,怎么打都没反应,原来是部队出来的,两人尽管还是不太相信,但眼底的戒备稍微淡化了一点点。唯独苏航亮晶晶的眼神都快钦佩到天上去了。

“父母是做什么的。”辛衡依旧沉着脸。

傅宏臣突然闭嘴了,目光投向了阳台外的天空,唇线微抿,浓密纤长的睫毛似乎还有细微的颤抖。

气氛一下子充斥了悲伤的味道,苏航见状,眼珠子乱转,似乎在搜刮打圆场的话题,看到门口大包小包的行李,趁机转移话题“小姨,小姨夫,这次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我有没有份。”

“哪次少了你这泼皮猴的份。”

张秋哪能不知道苏航打的什么主意,看了看这房子的改造,又问“这房子和家具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一章 不是被内部消化

“是晚辈不…”

“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新年礼物送给小玥儿,这不是看家里的家具也旧了,墙也出现了裂痕,所以自己动手给这房子换了新,怎么样,二老还满意吗?”

苏航虽然不知道傅宏臣怎么敢擅自做主毁辛玥的房子,但这件事不能让二老知道。

至于这一屋子家具,从挑家具到今天家具送到家,再到组装起来,全都是傅宏臣一个人搞定,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张秋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在新刷好的墙面上摸了摸,问“都是你们俩刷的?”

“不是我,是他一个人刷的,我就打个下手。”

还打得白白浪费一桶油漆。

“姨妈,我再给你看个神奇的东西。”

苏航像挖到宝急于向世人展示这件珍世之宝一样,往墙面一拍,只听到头顶似有齿轮转动的声音,然后二老就看着阳台上一块巨型的木板慢慢合拢,屋里随之灯光如昼,这一开一关,配合得不差一丝缝隙。

二老好奇地走到阳台,一看是一张被木板钉死的床垫,再往头顶寻去,只有白色的天花板,什么机关都没有。

“这都是你做的?”张秋惊讶地问。

“小时候学过几年木工,后来跟着队伍一直四处打游击。什么都得学。”

傅宏臣继续谦虚地接受长辈们的瞩目,对长辈的提问,自然也是坦诚交代,没有一丝隐瞒。

“他说这样才更好地保护家里的,保护家里不易进贼,是不是很棒。我妹夫厉害吧。”

理由当然是编的,但苏航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设计给惊艳了。就连那些装家具的纸箱子都被他变废为宝,遮挡住天花板上链接阳台床垫的机关,成了这屋子里独一无二的装饰。

而且还有一个秘密武器,这个得等到关键人物回来才能打开。

这个傅宏臣真是个神奇宝贝!

张秋这下看向傅宏臣的眼神是越看越满意。

“什么妹夫不妹夫,八字还没一撇,小航你不要乱叫,这样要毁囡囡名声的。”

辛衡虽然也对傅宏臣为辛玥考虑周到,自带功能又多,但这么快要让他认女婿可没那么容易,刚要缓和的脸色又是一沉,训斥苏航。

傅宏臣略带同情地瞄了苏航一眼,只见他朝自己悄悄比了个二的手势,顿感诧异。

“好啦,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苏航你跟你小姨夫去超市买菜,今晚给玥玥做顿好吃的。我看这孩子进了急诊科实习是累坏了,脸都瘦了一圈。”

辛衡怎么会不知道老伴有偏帮的意思,只不过现在首要任务还是给女儿做好吃的,他临出门前带着考究的目光看了又看与老伴坐在沙发上相谈不错的傅宏臣,最终和苏航关上门买菜去。

对家里情况毫不知情的辛玥忙完,已然到了太阳快西斜的时候,从石娇反馈中得知,在她这里,二老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决定先回辛玥家把行李放下,再去找苏航问个究竟。

吓得她火急火燎地跟高主任请了假提前下班。

从见到父母到来之后,想找苏航算帐的辛玥都快把他电话打爆了,可一直无人接听,她想直接杀到大学去,又担心家里的状况和父母撞见傅宏臣会发生冲突。

偏偏这个时候车也叫不到,公交车又难等,的士又到了交班时间,她急得近乎抓狂。

一辆拉轰的suv突然停在她面前。

“玥姐姐!”

一张神采奕奕的美丽笑脸从后座车窗里探出来,“你下班了吗?”

辛玥眨了两秒眼睛。

年轻就是好,烧成那样,过了一个晚上就满血复活,这就出院,又可以作妖了。

不是,回家。

“我送你吧,这次住院多亏了玥姐姐你,知恩要图报!这是小蕊姐说的。”

总算教对一样。

辛玥再看了一眼挺在面前的银灰色的suv,穿山甲一样的外形,二郎神一样的眼睛,但其实它是360,零百加速只需要36秒,宛如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就连驾驶模式都有六种之多,简直就是六两拨千斤,真可谓是suv里的战斗机,但如果开着它去越野,你有多心疼,轮胎就有多贵。

和所有男人一样,苏航也是个车迷,这是他除了跑酷之外唯一从小坚持到现在的爱好,当初帮她选车,也是研究了好一番才选定,只不过没想到二手车毛病在日久见人心之后显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被迫的,辛玥也对各种车都略知一二,从杂志图片到真车在眼前,这个过程真实得有点恐怖。

“滴滴”

辛玥还在犹豫,这显眼的庞然大物已然堵塞交通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今天是走不了的,只好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一上车,前座与后座间的隔板就降了下来,前面驾驶座的司机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后脑勺,按照座椅与人坐着时的比例,她推测这个人不会比苏航矮,但一定没傅宏臣高。

这么高,是个男人吧!

看来黄妍的家人是特地派个大块头来给自己宝贝疙瘩撑腰的,突然有点庆幸苏航那倒霉货走得早,要不然铁定挨揍。

一想到苏航,辛玥又赶紧拿起电话给他夺命连环call。

“苏老师呢?我今天出院,他都不来看我,我给他打电话,可他把我拉黑了,给学校和实验室打电话都说没看见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被黄妍一把搂住胳膊,辛玥很想翻大白眼。

她也在找这货。

“玥姐姐,你说苏老师是不是偷偷交了女朋友,陪女朋友去了。”

黄妍病好了,人也精神了,一大早也到处找苏航,被告知苏航不在学校,也不在实验室。

这就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她的电话,和qq都被拉黑了,偏偏杨小蕊还在外地出差未归,她找不到人想办法,窝在病房干着急了一天。

终于忍不住叫人开车来接她出院,出去找人,没想到会遇见辛玥,这简直天降田螺姑娘。

“放心吧,他是万年母胎单细胞。”

也就你把他当香饽饽,追着跑。

不知是不是青春年少作孽太多,上了大学之后,苏航反而没了市场,加上他老人家沉迷科研实验,这个枯燥又高尖端的行业向来僧多粥少,有个女的,不是被内部消化,就是被外部敌人花式夺走,以致于现在老大不小了却还无人问津。

黄妍能看上苏航,她都觉得老牛吃嫩草,可惜了……



第一百零二章 模糊轮廓

“真的吗?那这么说我很快就能当玥姐姐的小嫂子咯!”

这话…

她没法接。

她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辛玥抬眸,目光在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脑回路里自嗨,比蒙牛纯甄还纯真的大小姐转了一圈。

暂时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暗自摇头,眸光转开时,与前方开车的司机在后视镜里碰撞了视线。

心头忽然一震。

这个感觉……

为什么这么熟悉?

有块朦胧的磨砂隔板挡着,辛玥始终只能看到后视镜里那个戴着大墨镜的模糊轮廓。

她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楚前方的模糊影子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车突然停住了!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黄妍嘟着嘴抱怨,也让辛玥的心绪回到了现实。

这个城市里的路让这匹野牛飚不起来,但速度也是超出她那辆小黄车不知多少倍,车停在自家小区的时候,月儿才挂树梢,比平日快了三分之一时间。

“今天谢谢你啦!”辛玥解开安全带,最后再看了一眼前方开车的司机,才下车。

“客气啦!小事一件!”

看着黄妍笑得那么人畜无害,辛玥鬼使神差地又多说了一句。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好呀!”

呃…

这女孩还真是不客气,还是她本来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不管哪一种,她现在都不能拒绝了。

硬着头皮扯笑“家里可能比较乱。”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

黄妍不知道辛玥心里的腹诽,欢快地跳下车,对车里的司机命令“你先回去,等我电话!”

“好的,小姐!”

当司机一开口,辛玥心里刚刚那点猜测彻底打消了。

不是他……

对呀,怎么会是他……

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然后挽着哭笑不得的辛玥蹦蹦跳跳往小区里走。

带着黄妍回家,钥匙还在手里,就听到了房门里面传来一阵阵嘻哈的笑声,听声音好像是母亲和苏航。

“咦,苏老师的声音!”

比起辛玥的惊讶,黄妍更多的是惊喜!

“玥姐姐,快开门!”

辛玥有些呆滞地从包里拿出钥匙,轻轻一旋,门轻松地打开。

然后她就傻了。

正在喜笑颜开说话的是她的母亲吗?那脸笑得皱褶又要增加两层。

“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她再考不好,就变成孤儿,把我气得恨不得把她抡出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见了,干净整洁得焕然一新,虽然没有之前那般鲜亮活泼,但也不难看。

更诡异的是母亲为什么和颜悦色地与傅宏臣聊天?她这是忙晕了,出现幻觉吗?

比起她凌乱不解,黄妍兴奋得如同撒欢的拉布拉多,一把抱住苏航,“苏老师,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下轮到一屋子的人傻了。

不,确切来说是二老傻了,苏航惊了!

傅宏臣眼皮跳了两下,选择自动自觉走到辛玥身边,帮她把背包接过来挂在玄关处,弯下腰去鞋柜里拿出辛玥专属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直起身子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问“她怎么来了?”

“一言难尽!”

姜还是老的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辛玥的父亲—辛衡。

“玥玥回来了。”他身着围裙,手拿锅铲,一脸慈父笑。

“累了吧?还有一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趁黄妍缠着苏航,向张秋自我介绍的空挡,辛玥带着惊讶反问“你们在聊什么?”

傅宏臣看着辛玥的眼神,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怎么有种被扒到黑历史的感觉。

傅宏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去厨房先倒了杯热水放在她左手上,看着她喝了两口,才说“在聊你小时候考不好,发誓变孤儿的事。”

辛玥瞬间红了脸,大叫“妈!你…你怎么把这么丢人的事情都说出来。”

她还要面子的好吧。

听到女儿投诉的张秋,笑得越发满意。

“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一家人?这是什么说辞?

辛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不容易从黄妍的魔掌挣脱出来,苏航跳过来,带着满脸功德无量的喜悦,“怎么样?喜欢吧,惊喜吧!要不是我们两个日夜赶工,看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不提还好,一提,辛玥气得伸手狠狠地在苏航腰部拧了一把,压低声音“要不是你说漏嘴,我爸妈怎么会跑来南都,你还问我怎么交代,你电话不接,不回,你是不是活腻了。”

苏航被拧得龇牙咧嘴的,却又不敢反驳,只得拼命讨饶,“好妹妹,哥哥错了,哥哥错了还不行。”

“你又给我妈灌了什么汤?”

“拜托,你搞搞清楚,给姨妈灌汤的,可是你男朋友。”苏航万分委屈地揉揉自己的腰。

完了,她把这件事忘记了。

她一直没有明确告诉苏航她和傅宏臣的关系,导致他自动默认二人是恋人关系,并间接把这个默认模式传给了突然造访的父母。

这下误会可大了去。

傅宏臣会不会以为她挟恩图报?逼良为娼?

辛玥被自己最后的形容给恶心到,抖抖肩膀甩掉这种感觉。

“怎么了?肩膀还疼吗?”

傅宏臣见她一会皱眉,一会抖肩,只以为她是肩膀的伤又疼了,抬手小心地摸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眼里的关切让辛玥又是一呆,又增加了她心里的愧疚感。

“没…没事。”

辛玥悄悄地挪开两人的距离,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在父母和苏航看来,辛玥这是用行动来表达害羞,张秋和苏航一脸终于有人能治她的得意之笑,辛衡则是哪里来的臭小子,离我女儿远一点的吃醋表情。

只有黄妍抚着心口自我安慰,“幸好小蕊姐还没表…唔…”

苏航速度极快地捂住黄妍那张胡言乱语的嘴,拉着她迅速后退,对二老讪讪地一笑,“小姨,小姨夫你们难得来一趟,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我们先走了。”

“饭都做好了,今天做的都是你俩爱吃的菜!”

用力挣脱苏航的手,黄妍高声道“我要吃苏老师爱吃的菜!”

苏航满脸黑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辛玥吃吃地笑不停,就连不苟言笑的傅宏臣都挂了一丝笑,二老更是觉得黄妍可爱得像极了小时候的辛玥,对她直笑。



第一百零三章 千分之一

香喷喷的饭菜都端上了桌,六个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辛玥发现虽然只有六个人吃饭,但父亲这一桌做的都快赶上满汉全席了。

“太好了,好久没尝到小姨夫的手艺,今晚一定要开怀大吃。”

看到桌上那么多好吃的,苏航夸张地形容。看准一块肉,刚要下筷被辛玥半空拦截,皮笑肉不笑地瞪他“谢谢哥,知道我最爱吃这红烧肉。”

苏航只得转战嫩白飘香的鲫鱼萝卜汤,再次被辛玥打劫,放进了傅宏臣的碗里,笑嘻嘻道“快尝尝我爸的拿手菜。”不方便动作的右手艰难地撩开散落的发丝。

傅宏臣忽然放下筷子,起身,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洗手间。约莫十秒钟,他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枚发卡。图案居然是小猪佩奇。

辛玥惊了。

她头发不长不短,除了上班非常必要扎起来,其余时间她都披头散发,因此她会买各种发卡,头箍来臭美。

可惜每次臭美不过三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傅宏臣来了之后,这些曾经被遗忘的小饰品一件件回到洗手间的装饰盒里,而且数量多到她无须再买买买……

他手里的那枚发卡只是其中的千分之一……

重新坐下,就在辛玥以为他会把发卡递给自己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忽然轻轻地抚开贴在她额前的那缕发丝,手里的卡子往上一夹,彻底制服了不安分的头发,弄完,眉头却微微一蹙,似乎不太满意,再次上手。

辛玥就感觉他的双手在她的头上微调了一下,才舒展眉头,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慢慢地挑着鱼肉里的刺,然后把鱼肉又放回辛玥碗里,嗓音低沉却不失温柔,“没刺。”

这一系列行云如水的操作令辛玥有一秒钟的呆怔,脸禁不住飘了两朵红花,就跟她头上那枚画着小猪佩奇的粉红脸一样。

一旁的张秋满意地眯起眼,辛衡则有些吃味。

塞了还没开吃的苏航满满一嘴狗粮。被眼前美食俘虏的黄妍第一次没有加入其中,吃得津津有味,连苏航都被抛之脑后了。

“玥玥,不许欺负你哥。”张秋夹了一大块鱼肉给苏航,顺便教育辛玥。

“都这么大的人,以后跟小傅过日子可得收收你的小性子。”

辛玥猝不及防被母亲一句寓意明确的话搞得慌乱得一逼,话都结巴了“妈…妈…您…胡…胡说什么呀…”

妈妈呀,您老能不乱点鸳鸯谱吗?

还有这家伙,今天是撞邪了么?这么体贴温柔,让爸妈不误会都不行。

“就是,别老在饭桌上数落孩子,她都累了一天,你也不好好让她吃顿饭。”辛衡心疼女儿,见老伴把女儿说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更是护得紧。

“我怎么胡说了,怎么数落她了,这不是迟早的事嘛?就你这一天天地护着,能护多久,最终还不得他们小两口过日子。”

作为母亲,张秋的想法是既然都住在一起了,那么结婚是迟早的事情,辛玥性子不收一收,将来是要吃亏。

“女儿年纪还小,这事不用急。”

而作为父亲,爸爸的小情人,总觉得自家女儿精心养护了这么多年,如果她的另一半不能包容女儿的小性子,这个男人再怎么优秀,各方面优异到天上去,都不行。

“还小?隔壁梁老师的女儿跟她同龄,人家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你也不能光听别人一面之词就关盖棺定论,亏你还是教政治的,这点严谨都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我怀胎十月生的,我能不为她好吗?”

一句话点燃了二老的爆炸点。

“啪”地一声,张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气冲冲。

眼看两人话越说越明显,越说越充满火药味。

辛玥尴尬至极,与苏航一左一右地,分别安慰。

“妈,我听您的,我都听您的,以后不耍小性子了好不好?您别生气,别生气…”

“就是,就是,他俩感情好得很,只是小玥儿工作太忙,偶尔耍耍小脾气也是他们小两口的情趣。”

苏航对傅宏臣暗地挤眉弄眼,示意他说点什么,可这人真的就木头转世一般,放下碗筷,端坐桌前,身体绷得直直的,跟接受领导审查似的。

张秋闻此又忍不住数落“你说你,成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除了你的病人,你还记得什么!”

“你真是强词夺理,她是医生,记挂病人也是职责,你教书的时候不也记挂你的学生。”

“嘿,老头子你今天是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就在二老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黄妍咔咔地在用手机给餐桌上每一道菜都来个大特写,拍完又欣赏了一遍,问“玥姐姐,你家地址是什么,水汪汪的眼睛纯真地看着莫名其妙的一众。

完全没法习惯这么跳脱的角色,辛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要地址干嘛?”

“我要叫超市送菜上来,让叔叔再做一份苏老师爱吃的菜打包回去慢慢吃!”埋头专注手机买菜的黄妍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清楚黄妍家世背景和成长环境的张秋从惊讶转为怜惜,重拾筷子给她夹了两块肉,问“独自出来闯天下的孩子真不容易,你爸妈该多心疼啊。”

“我没爸妈,我从小跟着大爷爷他们长大,不过他们平时都忙,家里就我一个人吃饭,那饭菜难吃得我快吐了。”

黄妍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讨二老心疼,连辛衡都动筷子给她夹了菜“好吃你就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的,以后有空常来家里吃饭!”

“真的吗?那太好了!”

黄妍重新笑回傻白甜,腮帮子塞得满满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辛玥心头一跳,魔爪横空一把掐住苏航的胳膊,疼得他差点跳起来,马上扬起一张春风拂面的笑脸地对黄妍道“你要是喜欢吃,苏老师做给你吃啊。”

包得满嘴都是食物的黄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大概是吃太多,咽不下噎着了,整张脸开始爆红,小拳头不住地锤自己的胸口。

“哎哟,这孩子,慢点吃!怎么跟玥玥小时候似的,都爱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张秋边说,边跑去厨房给黄妍倒水,一不留神又爆了女儿一则黑历史。

辛玥那个气啊,恨不得脱了固定带把苏航抡出家门。



第一百零四章 您瞎说啥呢!

喝了好几口水才吞掉嘴里的食物,黄妍起身拉着苏航就要走。

“走走,快快…”

这波操作得令人又是一脸懵。苏航一手筷子还夹着鱼肉,一手的袖子都快被拖变形了。

“去哪儿啊,饭还没吃完。”

“回家做好吃的呀!省得夜长梦多,吃进肚子才安全。”

“……”

众人齐石化。

哦不,只有傅宏臣没听见似地,默默吃完自己碗中的饭菜,转而动手给辛玥盛了一碗鱼汤,拿着汤勺边搅拌,边吹凉,放在她能活动的左手手边,嘱咐“小心烫,慢点喝!”

这下她连耳朵尖都泛出丝丝红晕。

这货今晚跟黄妍这小妮子配合唱双簧的吗?

一个给她送惊吓十连拍,一个给她送暴雨梨花温柔针。

要试试她是不是武林高手,还是怎的?

最终这顿晚饭在黄妍离奇地言论中结束,也顺带结束了以结婚为目的的话题。

站在楼下目送苏航和黄妍远去的身影,辛玥大大地松了口气。

今天真是惊悚的一天,幸亏鬼屋一般的家被提前修复,二老到来没有受到惊吓,要不然傅宏臣肯定要被扫地出门,他一个人无亲无故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可怎办?犯病了怎么办?

幸好,幸好…

她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过,还是要问一问更为妥当。

慢慢往回走的路上,斟酌了一下,辛玥开口了“今天我爸妈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伯父伯母都是很和善。”

傅宏臣自动过滤初次见面那段不太和谐的画面,回答的时候唇角还噙了一抹淡笑,眸光落在她捆成一团的右手,瞬间一凉。

辛玥感觉萧瑟的秋风凉飕飕地从她手臂上刮过,无比疑惑,连忙抬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试图暖一暖这莫名其妙的寒冷。

“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辛玥猛地抬头,准确无误地对上他的眸子,里面有无尽暗涌漩涡翻滚着,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会被吸进去,无法自拔。

要命的是,这男人的声音这么磁性,这么好听,清晰地一字一句吐露,在黑夜里隐隐带了一丝丝缠绵缱绻,“现在还疼吗?”

辛玥的心漏跳了好几拍,脸颊止不住地红透了,就如圣诞节那日两人共吃的那个红彤彤的苹果一样,长而卷翘的睫毛不由地轻颤,她呼吸一顿一顿,答“我…我还有报告要赶,先回了!”

答完,一秒都不敢耽搁,别过脸,就要往家的方向逃,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黑眸一沉,警告“不准跑,毛毛躁躁的,再受伤,你的胳膊还要不要。”

我要胳膊,也要命……

大爷,您今晚受啥刺激了?

奴婢害怕呀……

“是……”

辛玥几乎是哭丧着脸,老老实实被傅宏臣拉着以龟之速度回家。

窗外的风把窗户吹得砰砰作响,寒冬腊月的南都晚上风很大,气温也很低。

辛玥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给父母。这样傅宏臣就得睡沙发,她担心傅宏臣的被子不够暖,万一冻病了,又得哄着他吃药。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这么抗拒吃药?

被子都被她塞在书柜最上边,身高不够,只能床来凑。

一脚踩在床沿边,一脚踩在衣柜的踏板上,单手拽着塞在衣柜里的一床被子。

“下来!”

傅宏臣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书房,眉心蹙起,黑眸幽黑又深沉,眸底还有一丝丝浓浓的不悦警告。

啥情况?

她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

仔细想了两秒。

似乎并没有,他又是为啥黑脸?

没等她想明白,傅宏臣已经两步上前,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让她坐着。

自己则走到书柜前,手长,脚长的身高优势,让他一抬手就够到了柜子里的被子,两手一拽,被子轻轻松松地就抱了出来。

把被子往床上一放,弯腰准备铺开。

“被子是给你的,夜里降温了,我怕你着凉感冒。”

明明自己是好意,为什么说出来会这么心虚呢?

傅宏臣手一顿,弯着的腰还没直起来,侧首凝视,黑眸里好似闪过千丝万缕,最后隐匿在一片平静下,静了一瞬抱起被子,轻言“谢谢!”

一转身正好与站在门口看了有一会的张秋面碰面,他主动退了一步,侧了身子让长辈先走进来。

“委屈小傅你这么大个睡沙发。”

“伯母言重。”

朝张秋微微一笑,再走出房间,并贴心地关上门。

张秋越看越满意,等傅宏臣出去,拉着辛玥的手坐到床上,慈母的眸光里藏了许多担忧,摸了摸辛玥的右臂,心疼问“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在医院受了委屈?”

“没有,我在急诊科好着呢,主任也很赏识我,同事们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脱臼固定几天就好了,妈妈您别担心。”

“那就好,还好有小傅照顾你。”张秋不疑有他,握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拍着,笑意深深。

“你也真是的,怎么都不跟爸妈说,害得我们把人家当贼打了一顿,还差点报警。”

“什么?你…你跟爸爸打他了?”

辛玥噌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怎么跟傅宏臣说的不一样?他不是说爸妈很和善,那就是相处愉快啊,怎么没告诉她,他们发生过这么一出?

而且傅宏臣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重伤醒来就能以一打十,揍得一群人满地找牙,又拉着她绕圈跑了好一会,那个体力和耐力,现在想想都惊叹。

后来跟福朝阳过招,两人虽然都没太动真格,可那时候他还是带伤上阵,再后来是那个人,还有纹身店捣乱的混混们,一路细数下来没有一个能在他身上占到半点便宜。

而她的爸妈…竟然能打到他?

窗外透了一丝冷风,吹得她一哆嗦,如果当时爸妈把他揍得突然犯病了,那……

那个画面,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张秋对女儿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但很快又理解为小两口感情好,紧张的,伸手又拽着她坐下来,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脑门,“瞧你紧张的,人都还没嫁给他,就开始心疼了。快跟妈说说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辛衡跟苏航出去买菜之后,张秋跟傅宏臣聊了不少,大致的方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只是细节问题她还需要向女儿了解清楚。

“妈,您瞎说啥呢!”

我是替您跟我爸担心。



第一百零五章 真的成功了!

辛玥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一圈,单手抖了抖铺好的一边被子,抖得呼呼作响,好一会才答。

“我不是之前参加过医疗志愿队嘛,去的都是那些偏远地区,我不小心迷路了,刚好遇到他们部队演习,他们领导派他送我回基地,后来他生病住院,又正好去了我们医院,然后就顺理成章啦!”

若是从前,辛玥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还这么能编故事,编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嗯,我看小傅是个朴实不华又秉性纯良的男人,你要好好珍惜人家,知道了吗?”

她哪里不珍惜他了?就差把他供起来了。

这是她亲妈吗?怎么向着外人。

难道真的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不对,不能胡思乱想,这已经拨正反乱,自己可不能再瞎想。

“今天那个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跟小航在一起了?”苏航的问题也没能逃过张秋的追问。

这个问题她也没法直面回答,站起来,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含糊地答“就只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没什么特别。”末了又补充。

“哎呀,您就别操心他了,大姨都不着急,您着什么急。”

张秋双手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感叹“是,我操心你就够了,反正男人不愁娶,七老八十还能娶个年轻小姑娘。”

说罢,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早点睡,别熬太晚了!”

辛玥专注地盯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随意地嗯了一句!

张秋关上门睡觉去了。

窗外的万家灯火随夜色渐深,一点点熄灭。当闹钟的指针越过12这个数字时,辛玥把报告写完。

把文档保存,关上电脑。身体往椅背一靠,伸了大大的懒腰,摸了摸肚子;好想吃东西。

轻轻打开门,主卧的房门紧闭,父母已经安睡。

放电话的台子上,一盏夜灯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有了一丝光明,高大的傅宏臣躺在新买的沙发上,那双逆天大长腿骄傲地霸占了整张贵妃躺椅。

辛玥轻手轻脚地下楼来,小心计算着脚下的步子,深怕吵醒已经入睡的傅宏臣。

安全挪步到厨房,借着手机电筒蹑手蹑脚地打开橱柜,翻出两包薯片,一包饼干。

笑嘻嘻地全部抱在怀里,再轻轻关上橱柜门,转身。

啪地一声,厨房的灯亮了。

傅宏臣站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在干嘛?”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咕~”

一向很懂她心思的肚子总会在恰当的时刻,恰当地响起。也间接回到了傅宏臣问的问题。

辛玥慌忙用手去挡,试图掩盖刚刚那声不恰适宜的声响,怀里抱着的薯片和饼干哗啦一声全掉在地上,慌乱又心虚乌黑发亮的眸子盛满了羞涩的娇态。

傅宏臣微微一愣,目光往地上扫了一眼。看到地上的薯片和饼干时轻挑了眉头,黑眸与她对视,眸底掠过一抹困惑,“饿了?”

低沉的磁音仿佛带了一丝丝温柔的电流,蓦地让辛玥感觉无比酥麻醉人,使得她脸上再次成火烧云,说话都支支吾吾了“没…没有…”

辛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蹲下来捡薯片,一只手动作比她更快,三两下就把薯片和饼干捡起来,放进了橱柜的最上方。

“……”

辛玥一看那个位置,忍不住翻了眼皮,这是她跳起脚也够不着的位置。

这是存心不给她吃的节奏。

什么意思嘛!

既然问了她饿不饿,干嘛要没收零食!

哼!男人的心,海底的针……

傅宏臣垂眸,看着辛玥面若桃花,眸子里水波滟潋,嘴角微有上翘,却是不太高兴的意味。

只是眉间沾染了些许春意,像极了无心撩拨的娇嗔,看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几乎不可察地弯了嘴角,从冰箱拿了两颗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再从橱柜里拿了包面条。

然后开火烧水,挽起袖子开始切西红柿,拿碗打蛋,筷子与碗轻轻碰撞的声音在午夜的厨房里竟感觉有么些浪漫。

辛玥呆呆的视线随着他动,良久,才傻傻地问“你要干嘛?”

“我也饿了?”

简洁的四个字一下子让辛玥莫名地有一种类似幸福的情绪,在冬日的夜晚,暖洋洋地充斥心田。

她不自觉地盈盈浅笑,抓了抓头发,发现卡子还在头上。又想起吃饭时他的行为举止。

他今天真的好奇怪。

奇怪得有点诡异……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病了吧……

不会真的是爸妈把他打了一顿,给打出病了吧?

心头一紧,汗都要出来。

众多思绪涌入脑中,鼻息间却闻到了熟悉的面香。

傅宏臣动作倒是快得很,端着两小碗面上了桌,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吃,辛玥也确实是饿了,在傅宏臣面前,她早就抛弃了什么淑女风范,吃得很欢。

她这么捧场,傅宏臣再次笑了,把碗里的那颗荷包蛋也给了她,“以后晚上若是饿了别吃那些。”

别吃那些?

吃他煮的面吗?

话在她嘴里绕了一圈,还是没问出口。可并不能克制已经上扬的唇角。

然后,她佯装不满“我只是今天写报告用脑过度,平常这个点,我都睡了,对吧!”

一边说着,一边夹起傅宏臣给的荷包蛋,满足地咬下一大口。

傅宏臣手一顿,微微抬眸,眼前的她丝毫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话,只专注吃,深不可测的眸底,慢慢染上一层柔软……

天文学院的科研实验室里,苏航和他的同事们正紧张地盯着实验室里巨幕上的各项信息收集整合和精密数据分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万分期待等到最后的试验结果。

每个人蹲守在自家的电脑前,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随着数据一组一组被铺开,最后屏幕快速地自动运算。

“当当当!”

这个振奋人心的声音响起时,宣告第n次实验终于成功,整个实验室欢呼起来,苏航更是激动得与自己的两个助手拥抱在一起,抱完又与每个同事参与实验的同事,学生都抱了一遍。

对同事交代一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走出了实验室,穿过长长的回廊,离开实验大楼,在咖啡厅里找到恭候多时的傅宏臣。

“成功了!实验终于成功了!”苏航人未到,声先到。

傅宏臣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只见一抹白花花的影子从门口进来,扑过来一把抱住他,既激动又开心地又蹦又跳“真的找到了,真的成功了!”



第一百零六章 差点跪下

傅宏臣微微一怔,伸手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声线里隐隐也透了一丝激动,“恭喜!”

有了苏航这个专业人士的指点和解惑,他摄取了很多从前从来没有涉及过的知识,越发清楚即使在科技这么发达的当今社会,还是有很多事情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世界上还有很多无解之谜,科学家们日复一日地研究和实验都没有解其一二。

所以他不能急。

之前无意知道苏航一直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项目,虽然不方便对外公布,但从他每次收到实验室传来的消息都很是谨慎,紧张。他知道这个实验项目对苏航来说更重要。

而且他有感觉,这个实验跟他能否回去有重大关系。今天这个实验终于成功,这种激动的心情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只有用行动来表达。

“失败乃成功他娘,我终于可以让这个娘安享晚年了!”苏航人生得好看,这一笑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非常惹人注意。

“走,吃饭去!今天我带你去尝尝我们学校的美食街。”

出了咖啡厅,两人往学校外走去。

后街是大学城的食街,无分淡旺季,不论晴雨天,人气旺得这里寸土寸金各式各样的餐饮店卯足了劲把自家的招牌争先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我家小玥儿最近怎么样?手伤好了没有?爸妈来了,是不是更嚣张跋扈了?”

穿插在各种招揽客人的声音里,苏航与傅宏臣并肩同行,开始关心起自家妹妹。

傅宏臣浅笑,答:“已经拆了绷带,听她说复查没问题,最近也开心很多,胃口也好,晚上加班回来,还有伯母给她准备宵夜。”

这让本就是吃货的她倍感幸福,但又心疼父母为她做宵夜,熬夜等她回来,所以这强烈要求二老不许再熬夜等她,但她回家就会饿肚子,傅宏臣这两天接手这做宵夜的活。

看她吃得开心又满嘴汁液,他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走进一家酸汤鱼,老板一看到苏航立马热情得不得了,亲自走来招待他们,“哟,苏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

边说着边把他们引到一个比较宽敞的位置坐下,递上菜单,注意到他身边的傅宏臣,“这是新收的学生吧,长得很帅呀!”

苏航一巴掌拍在傅宏臣结实的肩膀上,很是得意地介绍:“这是我妹夫!”

老板这下笑得更欢,“是呀,挺长时间没见着辛玥,当了医生忙了不少啊。”

苏航拿着菜单边划,边答:“是呀,到年关了,很多公司都加班,更何况他们医院是全市病人最多的医院,她又在最忙的急诊室,还有毕业论文要赶。忙得很。”

这话即是说过老板听的,又是说给傅宏臣听的,言下之意是提醒他要多关心自家妹子。

“老板,今天有什么新鲜推荐?”

“今天刚到三斤大黑鱼,一鱼两吃最好不过。”

“那行,一个酸汤鱼,一个椒盐,鱼头就不要了,刺多。”

苏航不像辛玥那样细心,虽然跟傅宏臣一起吃过饭,却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口味,雷厉风行地点完菜,又跟老板套了几句客套话。等他下去了。

苏航把碗筷分给傅宏臣,又把桌上的小菜端走,向傅宏臣解释:“这家店是小玥儿带我的,那时候她刚刚实习,没什么钱,好不容易拿了笔奖学金,非要请我吃饭,就挑这家店,说老板做的酸汤鱼一绝!”

在辛玥家吃饭,看到傅宏臣给辛玥挑刺,苏航其实是惊讶的,他们兄妹俩从小爱吃鱼,吃鱼从来不需要别人挑刺,自己能挑得干干净净。反倒是他经常被鱼刺卡喉。

“你别看她现在这么斯斯文文,小时候她大大小小闯的祸都够写个自传了,小姨每次都气得拿着扫把追着打,但是小姨夫护得紧,好些时候没等小姨妈发现就先掐断源头,所以她学医,我们都很是惊恐。”

带着骄傲的佩服说着自己这个妹妹的奋斗史,说着全家人都没想到她会选择从医这条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个皮孩子,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闯的祸。

当医生意味要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要背负让别人活下来的责任。所以读医的路是很苦很累,可她从未抱怨过苦,也不曾怨过累,只是努力积极地把自己最开心的一面展露出来,就连傅宏臣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她都尽心尽力地照顾,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带来的麻烦。

深有感触的傅宏臣漆黑的眸子慢慢浮起异样的光彩,眸底的柔情怎么藏都藏不住,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唇边悄然溢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这家店客人不少,上菜速度也很快,点完菜没多久,酸汤鱼就端了过来,满满一大盘鱼冒着热气和诱人的酸辣味道了,大约是盘子太重,端菜的服务员一时不小心将汤洒在傅宏臣的身上。

虽然他闪得极快,还是溅了半身汤汁,手上也溅了些,吓得服务员慌慌张张地道歉,领班也急忙跑来,对傅宏臣关切道:“没烫着吧!”

转头对着做错事的服务员厉声喝道:“端个菜还烫到客人。你这饭到底吃到哪里去了!”

年纪比领班还大的服务员唯唯诺诺地不停赔不是,但领班却声厉颜凶得要扣他的工资,“你干完今天给我走人,这里不收干活不利索的废物。”

把服务员急得连连拽着领班的衣服,苦苦哀求:“别赶我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干。”

“我说了…”

话还没说完,衣领被人一把拽了起来,傅宏臣此时冰寒至极,浑身散发杀人的气势。他的手,狠狠攥紧,眸光如冰刀一般,骇人至极!

领班腿一软,差点跪下。

苏航从未见过傅宏臣这个样子,好像被激怒的猛兽一样,也吓得够呛,正犹豫着怎么劝时,就听见傅宏臣冷得刺骨的声音响起。

“像你这种欺压穷苦人的恶霸,一拳打死都算轻的。”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再看看傅宏臣的眸色,似有深沉的幽恨在眸中浮动,如利刃一般朝领班射去,苏航敢肯定如果那是真刀,领班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他不是辛玥,一时没法适应傅宏臣这种忽而变身的状态,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别这样,小事一桩,没必要发火。”

第一百零七章 肚子又疼了

杨小蕊也看到了苏航,先是一愣,随后看到苏航无视她们的举动,不由地蹙了眉头,拖住要往里走的黄妍,“我们换一家吃吧!”

“为什么呀!我听玥姐姐说苏老师很喜欢吃这家酸汤鱼,我想尝尝味道。”

黄妍自从跟辛玥交了朋友后,了解了很多苏航事情,和辛玥聊了许多之后,她忽然一下子想通了,不再像橡皮糖一样天天黏着苏航,她也要努力追赶他的步伐才是。

虽然现在才开始准备好好读书有些吃力,但辛玥告诉她只要功夫深,再难的功课也可以攻克。

而且苏航最近是真的忙,黄妍不忍心再麻烦他,乖乖地自己读书,今天实在是太想他了,才想着来吃一吃他最喜欢吃的酸汤鱼,以解相思之苦。

杨小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苦笑,“好吧,看在你最近这么乖的份上,我陪你吃。”

黄妍一听,高兴坏了,跳起来抱着杨小蕊,往她脸上贴了一下,“我就知道小蕊姐最爱我!”

一转头,就看见了苏航,一喜,冲了过去:“苏老师!”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杨小蕊感觉到苏航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她的身上。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感觉这股明确的敌意。

“咦!大冰块你也在啊!不回家陪玥姐姐!”

傅宏臣掀起眼皮,眼神仅在黄妍身上停留一秒,就移开,就像看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没有任何情绪。

“还没下班!”

“哦!实习医生都这么辛苦!”

黄妍已经从最初看不起实习医生到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个转变之大让杨小蕊眸底快速闪过一丝诧异。

四个人围坐下来,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黄妍左右看看,扬起明媚的笑脸,夹了块滚热的鱼肉往杨小蕊碗里放,夸张道:“小蕊姐,我在这里读了四年书竟然都不知道还有一家这么好吃的酸汤鱼。”

杨小蕊却开口说:“妍妍,这几天你少吃点辣,别肚子又疼了。”

黄妍脸一红,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急急地放下筷子,双手无措地攥紧衣角,小声地娇嗔“小蕊姐,你…你怎么当着苏老师的面说这个嘛,再说了你不是有秘方嘛。”

“什么秘方能治肚子疼?”

问这个话的是傅宏臣,他放下筷子,视线集中在杨小蕊身上,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就是让人感觉他有些迫切地想知道秘方。

“你要知道秘方干嘛?”

苏航不客气地反驳,意有所指地咬牙,“你一大男人还怕肚子疼!”

“这两天说肚子不舒服,吃了止痛药也不管用,伯母让她多喝热水,估计她忙起来也做不到。”傅宏臣蹙眉,眸底都是满满的心疼和担心。

虽然傅宏臣的脑回路跟苏航预想得不一样,不过看到傅宏臣把满满的心疼都写在了脸上,若是能代替辛玥疼,这家伙肯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只不过这种疼他一个大男人还真代替不了,苏航也忍不住笑了。

杨小蕊的笑容微微有些挂不住,不过很快她又笑了,“姜块,红糖,红枣还有枸杞,两碗水煮成一碗水或者半碗也行。”

苏航借着夹鱼的动作,视线再次似有似无地扫在杨小蕊身上,见她冷静沉着,优雅地微笑着,眼神平静无波,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浮动,眸子微眯,一丝戾气闪过。

不愧能入黄妍家人的眼,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加两颗水煮蛋,连续喝就会像我一样气色红润,皮肤嫩白嫩白。”

黄妍边吃烫嘴的鱼肉,边抢话,一手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脸蛋,以示自己皮肤好。

气氛总算被黄妍这个俏皮的玲珑人给搅热乎了,又叫了一盘酸汤鱼。

上菜的是个年纪偏大的大叔,大约是盘子太重,端菜时不小心将汤洒在路过一个穿皮夹克的酷男身上。

虽然他闪得极快,还是溅了半身汤汁,手上也溅了些,烫得他跳起来,结果地上太滑,他一时没站稳,撞到了邻座,没来得及收拾的锅碗瓢盆乒铃乓啷掉了一地。

汤水,酱汁通通贡献在他身上,一股混合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面色阴郁地盯着大叔。

吓得大叔慌慌张张地道歉,话还没说完,跟着酷男进来的穿得奇奇怪怪,头发五颜六色都有的一群下属冲了进来,手里都拿着武器,水管,木棍,酒瓶等等五花八门,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个大壮汉,大冬天却只穿了一件背心,手臂上纹着凶煞的青龙,目测个头超过一米八。

店里的顾客四下逃散,连服务员都丢下工作跑了出去,没一会客满热闹的酸汤鱼店就人走茶凉,只剩下傅宏臣他们这一桌。

不是他们不走,而是他们的位置正好卡在这群人后面,要出去必须要经过这些人。

黄妍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缩在苏航怀里,苏航冷冷地怒视这些人,当机立断摸出手机,迅速拨出报警电话。

大壮汉一把拎起大叔的衣领,“死老头,敢泼我大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姗姗来迟的老板对酷男关切道:“没烫着吧!”

“不好意思,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今天这顿就当我请了。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抬手想把大叔从大壮汉的虎爪中解放出来。

酷男一身污渍,挥挥手,大壮汉放开大叔,退到一边,他煞有其事地给抚平大叔被抓皱的领子,“当然,以和为贵!看在老板的面子,今天…”一抬手揪住了老板的衣服,把他拉到跟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老板脸色一下就白了,颤抖地开口:“我…我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是吧,好!”酷哥也不废话,对属下示意了一下。

只见他端着一盘冒着滚烫热气的酸汤鱼走来。

酷哥对老板一扬头,“从头给我倒下去,今天这事就算了,否则……”脸上恶毒的笑狰狞扭曲,抽着香烟吞云吐雾,一副嚣张的姿态。

老板看着已经吓得软跪在地上的大叔,又看看虎视眈眈的酷哥以及他的属下们,为难之极。

“太过分了!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道德底线,这样欺负一个无辜的老人。”

看不下去的杨小蕊终于霍然起身,黄妍要拉她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上前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大叔,看似柔弱不堪一击,言辞却犀利狠厉。

第一百零八章 手快还是刀快

酷哥呵呵笑了,盯着杨小蕊的眼神如同盯着猎物一样,发出亮光,“哟,哪儿冒出来的小辣椒,怎么,想美女救狗熊?”

话音一落,引得他的下属哄堂大笑。

“也行,你想替他,哥也不介意。”朝老板勾勾手指。

“拿瓶好酒来,哥今儿要跟美女喝一杯!”

“我是个医生,滴酒不沾,你这酒我怕是喝不成了。”

声音不卑不亢,温婉柔转。

傅宏臣听到滴酒不沾四个字,目光暗中在她背影停留了数秒。

“你这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我们大哥面子。”

大壮汉粗暴的威胁声音能吓得人哆嗦。但杨小蕊只是轻蔑地冷冷地刮了他一眼。

“不喝酒也行,那就跟哥走!”那猥琐的笑恶心得令人吐,不仅如此,他还上手了。

“啪!”

杨小蕊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巴掌。

若是普通男人,肯定会知趣退开,可于酷哥来说,就是颜面扫地,把他的戾气激发了出来。

恶狠狠地反手就要还击。

说时迟那时快,傅宏臣随脚踹去塑料马扎凳,直冲酷哥的膝盖,他脚一软,抓着离他最近大壮汉才勉强稳准即将要跪地的身子,冷冷地往往唯一有人的那张桌子扫视。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傅宏臣身上,他身上的衣着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从侧面看,不过是张长得好看却嫩稚的脸,只是那双眼睛亮得出奇,坐在那里只是气定神闲地吃着鱼肉,仿佛屏蔽了一切。

其中一个小混混最先明白酷哥的意思,二话不说朝傅宏臣的脑袋劈去。

苏航和黄妍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同时大叫:“小心!”

杨小蕊更是用行动去阻止。

不过,他们都错了。

别看傅宏臣目不斜视地端着碗吃东西,钢管带着风声劈下来,他只稍微偏了头,手里的筷子刺啦一声,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筷子因为边缘有些木刺,这一下直接把小混混手腕划得血花四溅。

酷哥见自己手下被伤,大怒,“给我上!”

电光火石的速度,一把把闪着寒光的武器已经劈开了店里的餐桌,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地,还没有吃完的锅连锅带料发起攻击。

霎时间店里乱做一团,手起棍落的打砸声,苏航等人逃窜和尖叫声,那群人的吼声混在一起,震得整个店都颤抖起来。

傅宏臣以一敌十,阵脚丝毫未乱,这群人手里的武器都变成了揍他们自己的利器,根本看不清傅宏臣是怎么出手,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挨了好几下,就连那个大壮汉被揍得眼冒金星,一声不吭地栽倒。

眼看刚刚还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个个被揍得跟猪头似的,躺在地上哼哼,酷哥刚才的气焰荡然无存。

傅宏臣此时冰寒至极,浑身散发杀人的气势。他的手,狠狠攥紧,眸光如冰刀一般,骇人至极!

酷哥腿一软,差点跪下,脸色苍白地后退。

苏航从未见过傅宏臣这个样子,好像被激怒的猛兽一样,也吓得够呛,黄妍和苏航一起躲在桌子底下,小心地问:“大冰块…是武林高手吧!”

苏航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不确定地摇头:“应该…吧!”

退无可退之际,他一把扯过杨小蕊当挡箭牌,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掐死她!”

傅宏臣冷冷一笑,步伐不停,“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他手里的弹簧刀被玩转得令人眼花缭乱,酷男吓懵了,再也不敢逞强,把杨小蕊往傅宏臣旁边一推。

傅宏臣举步要去追,反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抓住,强行拉着离开现场,跑远了便听见了警车鸣笛的声音。

直到完全听不见鸣笛的声音,也完全看不见后街食街的踪影,傅宏臣猛地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挣脱杨小蕊的手。

“不好意思,刚刚情况紧急,我才不得已冒犯。”

杨小蕊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恰当的举止,先开口道歉。

“刚刚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今晚我可能就…”

杨小蕊的柔光里写着后怕,声音都低了下去,真是我见犹怜。

“对了,辛玥小姐的伤好了吗?妍妍都跟我说了,真的抱歉,我应该亲自去跟她道歉,临时有事出差了!”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傅宏臣冷漠又强硬地下通牒,“也希望杨小姐做好本分。”

从苏航那里得知辛玥惊吓的事并不是黄妍所为,也知道后来黄妍为道歉病倒进了辛玥工作医院等一系列事,傅宏臣也暂时放下对黄妍的偏见,只是他没法接受黄妍这样的行为举止。所以他间接地向杨小蕊提出忠告。

杨小蕊还是好脾气地接受傅宏臣隐隐透出的寒意,“我会的,对了,这个给你!”

她从包里把一个精巧的u盘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傅宏臣没接,警惕地问。

杨小蕊一愣,微笑着解释:“这是u盘,里面是妍妍私家珍藏的跑酷视频,你回家插在电脑上看就行。上次妍妍没来得及给你发,后来又发生那件不愉快的事,所以…”

“我没什么可答谢的,这个就当我谢谢你的救命之吧。”

傅宏臣还是没接。

杨小蕊疑惑地抬头,想借着路灯看人,背光中,她只能看清傅宏臣模糊的轮廓,只有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如闪烁在黑夜里的夜明珠。

杨小蕊柔媚的眸子里越发有了考究的眸色。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苏航的呼喊声打破了这僵局。

“喂,傅宏臣!”

伴着喘息声,苏航带着黄妍跑来。两人双双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约莫一分钟,苏航缓了过来,这次毫不客气地冷视杨小蕊:“杨小姐下次要当英雄,请你三思而后行,不要连累无辜的人。不是每次都有人让你全身而退,还有请不要丢下烂摊子给别人收拾。”

苏航是出了名的护妹妹,因为上次的事情,一直对她有敌意,杨小蕊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会当面表现出来,更没想到当面指出她鲁莽行事。

杨小蕊脸色一僵,微微有些挂不住,不过很快,她谦虚地接受苏航的意见,声音依旧温婉:“苏老师您说得对,下次这种事我应该等警察来处理,毕竟我们平民百姓不该逞强出头,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短短几句话,她已经扭转了矛头,把这件见义勇为的事自嘲得说成不自量力的强出头。

“尤其像苏老师这种国宝级的人物更不该深陷其中,我说得对嘛!”

第一百一十章 他没说我没问

次日

张秋正在厨房澳洲熬粥,煎蛋,桌上的餐盘里放了两个冒着浓郁的芝士香味的馒头,辛衡晨运还没回来。

辛玥今日晚班,却也早早地起了床,昨晚傅宏臣离开之后,她为了躲开母亲的询问回房间,可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手机被她拿起又放下,翻开通话记录,找到黄妍的电话,想要按下通话键,犹豫了一下。

最终有些气恼地丢开。

她以为他足够了解傅宏臣,可今晚,事实告诉她,她没有掌握到他的心思,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什么。

甚至连她在他心里的位置都难以肯定。

白日工作实在太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很浅,父亲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一直睁着眼睛躺到母亲起来,才起床。

下楼去洗手间洗漱,让自己清醒清醒,双手撑着洗手台,一低头看见洗手台护肤品和化妆品。

眸色又是一暗。

难过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下要暴露的酸楚感。

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嘴唇干裂,黑眼圈重得直逼国宝,拿起化妆品。

擦了点遮瑕粉把黑眼圈遮盖起来,又稍微点了点腮红,体亮气色,不至于让母亲看出自己精神不济。

在镜子前反复确认没问题,才出来,在餐桌前坐下。

张秋煎好蛋端出来,见辛玥这么早起来,有些惊讶,又返回厨房给她盛了碗粥,看了眼她的脸色。

“小傅一大早出去了?还是昨夜怎么没回来?”

辛玥接过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答:“朋友约他出去玩。”

张秋又问:“小傅这个朋友你认识吗?男的女的?他说去哪儿玩?什么时候回来?”

放下碗,辛玥盯着餐桌上一盘煎蛋和一盘飘着芝士香的馒头,伸手拿起馒头,撕了一块塞进嘴里,没什么表情地继续答:“认识,男的,他没说我没问!”

看着女儿机械式回答,张秋还想说什么,却见她若无其事地吃馒头,更是震惊了,碗都没差点没拿稳。

她就这么看着女儿喝完一碗粥,吃下一个馒头,然后换衣服背上包,穿鞋出门。

等辛衡也晨运完回家,张秋紧张万分地跟他讲了这件事后,他的眉头一下就蹙得老紧。

“老头子,你说他俩是不是吵架了?”

辛衡声音沉了下来,“你别见风就是雨,也许真的像玥玥说的那样,我们不要过多地掺和年轻人的事。”

“可是…”

“好啦,你要相信玥玥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事。她姥爷很早的时候就说过她已经长大了,不管是谁都不能护她一辈子。”

辛衡最后端出家里大长辈,张秋才闭了口,只是眼底还是闪着担忧的光芒。

本来她想吃完早餐,就回房写论文,试图让自己忽略掉昨晚的事,可越是想要忽略,越是清晰无比地回放。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车已经停在了歌舞厅门口。傅宏臣所接触过,且熟悉的人,除了苏航,只有刀子一人。直觉告诉她,傅宏臣一定会来找刀子。

只不过只有夜生活的歌舞厅大早上大门紧闭,一整条街都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辛玥坐在车里看了一会,拨了苏航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出来,我在无塞歌舞厅门口。”

挂了电话,她忽然皱了眉头,抬起右手狠狠地在左手的虎口位置掐了下去,指尖尖锐地刺激着每一根痛感神经,但这种痛恰恰缓解了她小腹的疼痛,也缓了缓她内心密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痛。

莫约等了十五分钟,苏航顶着一头乱发,裹着一件大衣,戴着口罩地现在辛玥的车里。

“你怎么这么早?今天不上班吗?”

一上车,苏航就把车里的空调调到最大,双手放在出风口上暖着,口罩里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嘴里塞了满嘴吃的。

“昨晚你们吵架了?”

辛玥半句废话都没有,单刀直入主题,甚至连嘘寒问暖的话都省了。

苏航眸色一下就沉了,停了暖手的动作,把双手塞进口袋里,车里只有暖气呼呼地吹着,只有辛玥手表细微走针的声音。

微微叹口了气,眸底浮起了一层冰寒之气,她和傅宏臣之间肯定因为昨晚的事闹了别扭,而且闹得还挺大。

他之所以没告诉辛玥就是不想让他们之间有矛盾,他也明明嘱咐了黄妍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辛玥,怎么她还是知道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你别大惊小怪。”

“因为他打架,所以你们吵架了,对吧?”

辛玥不想给两人增加误会,更不希望两人因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闹得不好收场,毕竟他们都是她在乎的人。

“谁告诉你的,哪个嚼舌根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是废话。”

“别人说的是废话,那你告诉我真相,要不然今天你别想离开这辆车,我班也不上了,旷工!”

辛玥说到,一定会做到。

苏航气恼地抓了抓头,眼底的血丝表明他昨夜也没睡好。紧接着他噼里啪啦一顿竹筒倒豆子,把昨晚的事情都给辛玥讲了。

“那群人给他揍得躺在地上起不来,老板都被吓傻了,后来一听到警察来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辛玥听完苏航的话,却心有余悸,傅宏臣这段时间安分守己得很,她都快把他这个高能给忘了,没想到今天在苏航等人面前露了这一手,还把人家店砸了。

这是打得多狠啊?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竟然主动帮杨小蕊解围,甚至让她拉着一起跑?他不是说跟人家不熟吗?

却为了她,和别人打架。

为了她,和苏航吵架!

原来她在他心里有这么举足轻重的位置。

忽然一股酸涩缓缓涌了上来,辛玥的眼底莫名不受控地浮起一层泪光。

苏航没有注意到辛玥的神态变化,讲完还是一脸意难平:“是,我明白昨晚的事他也是情非得已,可你知道事后他说什么,他说这种恶霸一拳打死都算轻的,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他以为还是旧社会,拳头大过天啊!”

“要不是老板跟咱们交情好,替他隐瞒了打架的事,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明白苏航当时的心情,从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以暴制暴那是绝对不可取的方式,更何况现在是法制社会,谁都没有权利去损害他人的身体。让警察来处理这种纠纷是最稳妥,平和的方式。

第一百零九章 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去

黄妍暗暗扯了下杨小蕊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正犹豫着怎么劝苏航时,就听见傅宏臣冷得刺骨的声音响起。

“像他们这种欺压穷苦人的恶霸,一拳打死都算轻的。”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这话算是间接肯定了杨小蕊见义勇为,而批判苏航这种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自私又自利的想法。

黄妍瞪大眼睛,傅宏臣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黑眸幽幽,探不出多余情绪,只是浑身的气息,似乎越发地冷了。甚至有种再待下去,他们都要被活活冷死的感觉。

“你…”苏航眼神充斥着怒意,说话也毫不避讳。

“你以为你拳头厉害是吧,以一抵十很威风是吧,英雄救美很得意是吧!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

身份二字,他刻意咬得特别清晰。

在苏航看来,他和辛玥是恋人关系,现在更是见过家长,是要奔着结婚去的。就算外面花花草草,莺莺燕燕再多,也不要忘记这一点,否则他绝不客气。

还有这个杨小蕊,一次又一次地借着黄妍出现,之前黄妍不停地纠缠,是傅宏臣给他出的主意,让他一次次躲过黄妍堵人之举。

怎么到了他自己身上就不躲了,他就不信傅宏臣看不出她的心思。

“还有,你把那群人打得那么狠,万一打伤了,打残了,是你伺候他们一辈子,还是要赔个倾家荡产?你动手之前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傅宏臣脸色骤沉,忽地转身,一个字都不废话地走了。

苏航在他转身走的刹那,也怒火冲冲地走了。

“苏老师…”

黄妍丢下杨小蕊,紧追着苏航而去。

夜风吹着只剩独自站在这里的杨小蕊,她慢慢隐去眸底的情绪,转身往刚食街的方向走去。

辛玥这两天一直不太舒服,肚子时不时绞痛。她知道这是快来例假的前奏,年末的工作简直忙疯,像今天这样忙到九点才下班,都是家常便饭。回到家快十一点,父母都已经睡下了。

打开鞋柜拿拖鞋,看到傅宏臣的拖鞋还在鞋柜里,不由地疑惑,这么晚还没回来?

拿着手机,走进厨房边烧水,边在通讯录里找苏航的电话,打算给苏航去个电话问问,却接到了黄妍的电话,吞吞吐吐地问:“玥姐姐,你回家了吗?”

“回了!”

人不是很舒服,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那大冰块还好吗?他还在生气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极是安静,可就这是这种异常的安静让辛玥心一紧,肚子跟着一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其实没什么,就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酸汤鱼,那鱼真的好吃,难怪苏老师和玥姐姐都会喜欢。”黄妍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捂着肚子,耐性瞬间全无。

“黄妍,说重点!”

“重点就是大冰块打架了,然后苏老师和他吵架了!他俩谁也不理谁地就走了!”

黄妍的重点讲完,咔嚓一声利索地挂断,只剩下嘟嘟嘟嘟的忙音。

辛玥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这是几个意思?根本就没讲到重点好不好?

傅宏臣为什么打架?

苏航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黄妍刚刚说我们……

难道……

正想着,门口传来声音。

才从沙发上站起来,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走入,还带了一身冷意进来,两人目光触及,辛玥明显感觉到他眸色微微沉了沉。

看来刚刚他和苏航吵得厉害。

可是为什么呢?

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舒展笑脸迎上去,“外面冷吧,要不要喝热水,我刚刚烧…”

傅宏臣的黑眸随意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带了些寒气,她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处,心一点一点开始狂跳。

然而傅宏臣好像没听见一般,脱了鞋,光着脚,绕过辛玥走进客厅。

把背包放下,在长长的贵妃椅上坐下,撑着膝盖上的双手交握成拳,支撑着下巴,神情微微呆滞地望着电视机。

这个画面……

好熟悉……

那会他刚到家里时,时常眸光幽深幽深地盯着他口中的铁盒子,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相信这是电视机,电视里的所有画面都是电视节目,尤其是电视剧她也费好大的劲才让他明白。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犯病了?

这个念头才闪过,傅宏臣霍地一下站起来,迈着大长腿又要往外走。

“你…你要去哪儿?”

他却笔直地往前走,一个字都不肯说。

“今晚的事,黄妍刚刚打电话告诉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都不轻易动手吗?”

脚步顿住,背部僵直。

“为什么打架?”

傅宏臣慢慢转过身,他看着这张清丽明艳的脸,眼底极快地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是,我是答应过你!但我没有答应你袖手旁观。你是个医生,如果有人病倒在路上,你会不会见死不救?”

傅宏臣冷眸装满了寒意。

即使背对着光,辛玥也清楚地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往日的温情,只有阵阵刺骨的寒,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

“我救人不会被警察找上门,更不必担心生活会被扰乱。”

之前因为小偷的事情,她向傅宏臣讨过这个承诺,傅宏臣也答应过绝不会毁了她的生活,虽然后来还是发生了桥木澈的事情,但终究有惊无险地避免了,如果今天这一架把人打伤了或者打残了,事情就不再是简单的纠纷,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也不希望傅宏臣毁了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新生。

“既然你如此不放心,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打扰你的生活。”

傅宏臣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那双黑眸没了一丝感情,吐出冰冷的话语。

话落,他穿上鞋,开了门,头也不回的关门离去。

辛玥怔怔地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门关上的回音,眼泪一颗一颗砸了下来,她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自己,低低地呜咽。

楼上卧室的门打开,辛玥赶紧收起自己的情绪,胡乱擦掉眼泪,正好与披着衣服出来起夜的张秋面对面:“玥玥,你怎么才回来。吃饭了吗?要不要…”

“我吃过了,吃过了!”辛玥快速闪进自己房间里。

张秋奇怪地看着她匆忙的躲闪,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沙发,自言自语道:“怎么小傅还没回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哥帮你出气

可是傅宏臣的观念始终与他们背道而驰,一次又一次地用武力解决这些阴暗纠纷。

她甚至突然庆幸自己被讹诈那次,他不在身边,否则被福朝阳这种铁面无私的警察抓到,绝对逃不掉。

苏航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扭过身子,一把抓过辛玥的身子,想要仔细检查,却看见她眼底浮起的泪光,顿时愣住了,一下子紧张了:“你别哭啊,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双手在口袋里翻了又翻,在车里四处搜索,嘴里喃喃道:“纸巾盒放哪儿了。”

从小辛玥一哭,苏航就六神无主,手足无措,那个时候只有严冬出马才能搞得定,这些年辛玥很少哭,确切说是很少在他面前哭,今天突然落泪让他又是一慌。

辛玥知道自己吓到自家哥哥了,赶忙把眼泪擦了,轻轻笑了起来:“我没事,眼睛吹了风,跟你没关系!而且这件事你也没错,是他不知好歹。”

“好了,不说他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哥的实验已经成功了,报告这两天就会寄出去,周末实验室有庆功宴,你来参加。”

“好!”

苏航看着眼眶红红,却笑得甜甜的辛玥,抬手,指腹擦掉遗留在她脸上的泪珠,宠爱地轻轻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有什么委屈跟哥说,哥帮你出气。”

“好!”

“除了好字,辛玥再说不出多余的字,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再次落下泪来。

验血室和输液室永远是急诊室分贝最高的地方,还不能忍受疼痛的孩子们见到医生的白大褂,护士的针筒就会立刻反射性的哭闹。

经过输液室时,看到这里的小患者们一个比一个能哭,哭声几乎都要震破急诊室天花板,辛玥两条秀眉抖了又抖,表情极为精彩。

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门诊儿科比这儿夸张。辛玥虽然在儿科实习的时间不长,但深有体会,门诊儿科绝对是巅峰。

每一个带孩子来看病的家庭或两两成对,或三五一群,因而儿科门诊有时比春运候车室还拥挤。

家长们惟恐对孩子照顾不周,总是用最大的温柔和耐性呵护他们小小的生命,但再严密的防护也难免有疏漏。

一个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引起辛玥的注意,她停下脚步,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快步走到他跟前。

孩子突然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吐了,恶心的味道熏得围观的人都倒退连连,捂着口鼻散开。连她的白大褂都沾染了呕吐物。

孩子脸色苍白,额头大汗,呼吸急促,表情也很痛苦。

“听得到我说话吗?”

双手拍着孩子的肩膀确认他意识是否清楚。

但孩子紧闭双眼,捂着肚子,意识不清说话含糊。

辛玥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查看了他的眼球变化,脸色当即大变,拔掉正在输液的针管,抱起孩子飞快地往抢救室冲。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拿着病历和化验单,小跑地跟在她身后,她神色紧张,说话都是抖的:“怎么了?”

“你是他家属?”

“我是他家保姆,他这是怎么了?”

“马上通知他家属!快!”

一进抢救室,医护人员就围了过来,石娇也快步跑过来:“什么情况?”

保姆以为在问她,飞快的回答:“他一回家就说肚子疼想吐,我以为是感冒或者是吃坏肚子了。在家给他吃了药也没见好转,还反复呕吐,他爸妈都不在身边,我害怕出事,就带他来医院,这可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辛玥边解开孩子的外套,边对接手的护士先下了指令:“先给他做个心电图,再抽血化验,切记加心肌酶,快!”

这里话刚落,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除颤仪,快推过来!”

接到指令的护士立即把仪器推了过来。

辛玥刚把孩子的衣服都剪开,石娇拿着除颤仪给孩子除颤,第一次除颤,监控仪上的数据依旧居高不下。

“中心静脉置管,泵多巴胺!通知心内科。”

辛玥盯着数据,冷静地再次下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看着他们急救的保姆显然是吓坏了,连哭带嚎,吵得抢救室都是她的声音,护士不得不将她请了出去。

刚把保姆请出抢救室,一个人影冲到了病床前,霸道的力气硬是把辛玥挤出了病床外。

辛玥本就因为肚子疼痛而气力不足,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摔倒。

正在做急救措施的石娇怒得一声吼:“发什么疯,没看到我们在急救嘛!”

冲进来的周医生被石娇吼得脸色一白,几乎要哭出来,“他是我家表侄子。”

她的话让辛玥顿了两秒,就连石娇都愣了一下,参与急救的护士都有些惊讶,互换眼神,继续工作。

“他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这样了!”

“石医生,实验室报了危急指,病人ctnl130。”

这时送化验的护士回报化验结果,这个数值一报上来所有人脸色一跳。

周医生更是傻傻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是肠胃炎吗?怎么会……”

“利多卡因五十毫克静脉推注。”

最先反应过来的辛玥死死地摁着小腹,忍着绞痛,沉声对护士说。

“准备放iabp。”

心内科主任的声音穿透整个抢救室,跟着他来的还有高主任和骨科的权威主任。

三大主任齐齐到场,都不约而同地朝辛玥看去,然后又快速很快走到了孩子的病床前,三个主任齐聚一堂。

这个场面时有遇见见,但孩子是心肌炎,骨科权威主任也一起来,这倒是让抢救室的人有些好奇了。

“现在家属还没有来,我们无法跟家属交代病情。”高主任脸上的表情也绷得很紧。

“我跟孩子的外公认识,孩子妈和舅舅已经在来的路上,先把情况稳定,再做手术。”

权威主任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辛玥。因为她心中对男孩的病情很是担忧,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被他全部看在眼里。

眸底滑过一丝欣慰。

同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石娇,刚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就见辛玥一直按着肚子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辛玥微微摇头,假装握拳,暗中重复早上掐虎口的动作。

“辛玥!”

高主任突然把她叫了过去,对心内科主任道:“就是她首先发现孩子患心肌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笑着回眸道谢

心内科主任一见到辛玥这么年轻,有些吃惊,问:“你怎么判定他是心肌炎。”

“心肌炎的初期跟感冒很相似。”辛玥把她在东大读书时遇到过的案例分析给主任们听。

这个季节病毒性感冒的人很多,冬天的时候冷空气来临,再加上气候干燥,很多场所都会开暖气和空调,这样一来空气长时间的不流通,就容易产生各种病毒和细菌,人们在受到病毒细菌感染之后,就可能会引发心肌炎。

“保姆说他反复呕吐,肚子疼,但我摸了他的脉搏很快,呼吸急促,如果是普通的肠胃炎不会是这种状态,所以我大胆判断他是心肌炎。”

三个主任听完她的诊断,都露出了赞赏。

“马上就要手术,你跟我们一起进手术室。”心内科主任忽然对辛玥说。

这个决定让辛玥又惊又喜,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进手术室,虽然是心内科的手术,但她也能学到更多东西。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辛玥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激动得除了不停地道谢,就说不出二话。

不多久,孩子的妈妈和舅舅到了,三个主任离开抢救室去外面和家属们述说病情,签手术同意书,并准备手术。

高主任离开前,鼓励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

辛玥的开心反衬了周医生的失落与愤怒,她带着不甘与嫉妒狠狠地瞪着被同事恭喜的辛玥,暗暗握紧了拳头。

但她很快也离开抢救室,跑到外面跟家属们一起听主任们的病情汇报,借机要求也进手术室,但最终也没有得到主任允许。

手术一共做了两个小时,而且手术很成功,后期只要好好治疗,好好修养,预防感冒,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手术结束后一见到孩子家属,辛玥再次为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点个赞,孩子的母亲就是那天在电子城外遇到的开红色轿车的女人,陪她来的是福朝阳,是孩子的舅舅。

孩子母亲看见辛玥,也是微微吃惊,然后看向福朝阳,想问什么,大概又觉着不合时宜,便改口连连道谢做手术的主任。

“骨科的问题我是权威,但心肌炎这个问题,你们还要感谢这位辛医生,是她及时发现这个问题,才没让情况继续恶化,否则再晚就要严重了。”

辛玥没想过领赏,被权威主任猛夸了一把,姐弟俩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她还有真有点尴尬,“没有,我并没有做什么。主要还是主任们医术高超,我只是碰巧。”

福朝阳看向辛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谢,少了一分敌意。

“辛医生太谦虚了,可不是谁都能这么碰巧断症准确。”心内科主任也在一旁补了句。

辛玥被左一句右一句夸得脸都红了,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的周医生眼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辛玥领完赏,一眼看到周医生这十分不友善的眼神,赶忙把舞台交给周医生继续演她世纪好表姑和好医生的戏码,他们都是周医生的亲戚,自己就别跟她抢这种露脸的机会,孩子能及时抢救过来才最重要。

松懈下来,好像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但她还是决定回办公室喝杯热水,暖暖自己可怜的小肚子。

“今天你可出彩了啊,两大主任都夸你,还让你进手术室观摩,哇,你这是中大奖的节奏啊。”石娇今天值班,一进办公室就对正在喝热水的辛玥笑哈哈地说。

喝了大半杯热水下肚的辛玥感觉舒服多了,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拿了个塑料袋把满是味道的白大褂装起来。

笑得满面春风,“嘿嘿,我也感觉好像在做梦。”

“可惜有的人啊,拼命博出彩连彩影子都没见到。”石娇意有所指。

辛玥今天终于搞清楚了,原来权威主任是福朝阳外公的哥哥,难怪那天福朝阳叫主任伯祖父。

孩子一出事,权威主任就接到孩子外公的电话,请他务必帮忙看好孩子,家里保姆不顶事。

而周医生和他们又是亲家关系,今天保姆一来看急诊周医生就冲了上去,石娇本来想搭把手,见她那么热情,也不想去凑热闹。

没想到她竟然断错诊,差点闹出人命。闹到最后想露脸的没露成,想给自己铺路也没铺好。

这关系有点绕,辛玥头疼,放下袋子,从办公桌柜子里拿出一件新的白大褂穿上;“我本来也没想跟她争抢,只要对病人好,谁做不是做。”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老夫家一个电话能让这么权威的主任亲自跑来给做手术,如果周医生跟他们亲上加亲,她还需要再看主任脸色,在急诊科当个小实习生吗?”

辛玥无所谓地答:“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是争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属于我,更何况工作本来就很累了,论文那么难写,我没心情也没精力再想这些事。”

她生活本来就是一口随时准备喷发活火山,她还不懂危机意识,那真的就离火山喷发不远了。

背对着她倒水的石娇叹了口气,赞同:“也是,你这么说也对,与其研究肚子里花花肠子,不如专心业务,做好医生本职。”

正聊着,手机叮咚一声响,辛玥拿出来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有手机号,有座机号。

眉眼多了一抹喜色。

莫非是傅宏臣?

当即反拨了回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虑的女音,她整个脸色都刷白了。

转身看见辛玥一脸惊慌失措,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杯子,朝她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辛玥慌慌张张地脱掉白大褂,边换上自己的大衣,边跟石娇请假:“疗养院那边找我,说李婆婆病了,我要去看看。”抓过自己的背包。

石娇知道辛玥跟这个李婆婆有些感情,听到老人家病了,她不去看看不会安心,点头:“你去吧,假我帮你请。”

出了急诊室,急匆匆地往停车场赶,离自己的车还有几步之遥时,小腹突然一阵绞痛,逼得她脚下一软,几乎站不稳。

一双温度微凉的手从身后撑着她的手肘,扶了一把,才让她不至于摔倒,“谢谢!”

笑着回眸道谢,借着路灯看到人,笑容一下子就僵了,唰地一下抽离他的搀扶,并快速后退一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法治愈

见她避自己如蛇蝎,福朝阳挑了挑眉头,开口。

“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今天就算是其他人我也会尽心尽责。”

既然他不喜欢跟她有什么牵扯,正好,她也不想戴上一顶不属于自己的大高帽。

撑着车头,勉强地站了站,虚浮的脚步几乎是蜗牛爬行般挪到自己的车前。

钥匙刚拿出来就被人夺走。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留在医院,要跑去当马路杀手。”

福朝阳按住她的车门,目光狠厉,充满指责。

果然从他嘴里听不到三句好话。

“李婆婆病了,我要赶着去疗养院。”

辛玥双手不住地推着福朝阳的胸膛,可他极重,加上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现在更是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也推不动,累得她胸口不住起伏着,气息也微喘着。

混蛋,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爱欺负她,真当她是小白兔好欺负吗?兔子急还咬人呢!

她现在就相当想咬眼前这个混球一号!

谁知手腕一紧,身体就被半推着走。

“你放开我,放开我!”

辛玥用力地挣了挣,没能挣开,她气得去抬手去掰他的手臂。

她用力,福朝阳也跟着用力,最终被他强硬地塞进车后座,顺手按下锁门键,啪地一声关了车门,自己迅速上车,随之车子启动。

辛玥这才急了,拍着驾驶座椅背,大喊:“你放我出去,李婆婆还在疗养院等我!”

“我也接到疗养院的通知。”

福朝阳头也不回,双手握着方向盘,声音醇厚低沉,像钢琴最重的低音。

辛玥讶然,只一瞬,她便明白了,疗养院是福朝阳找的,自然第一时间找他,找她是因为老人家心心念念想孙子了。

也确实,自从李婆婆去了疗养院,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本来想带傅宏臣去疗养院看望老人家。但李婆婆坚决不同意,一来是怕他去了引起注意,二来也怕跟福朝阳撞上,正好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傅宏臣身体也还在休养,她就顺了老人家的意思。

没想到这一眨眼就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想想她很是内疚,明知道李婆婆最在乎的就是自家孙子,她却还是自我安慰地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私心。

车里开了暖气,车窗却开了一丝缝隙,冷风从外面往里钻,头发被吹得胡乱飞舞。

辛玥忽然感觉有些冷,把身上的大衣裹紧身子,手指碰到了口袋的位置。

微微一怔,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发卡。

小猪佩奇!

原来随手被她塞进了口袋,难怪她找不到!

父母来的那天,他给她卡发卡的情形又历历在目。

以为那是他的温柔,原来只是她以为的而已。

抬手把发卡夹在头上,压住了飞舞的头发,慢慢把自己蜷缩一团,靠在座椅上,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不过几秒,眼泪就滑了下来。

福朝阳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照例暗中打量她。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个把星期,眼前这人肉嘟嘟的脸颊似乎消瘦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憔悴和疲惫,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波光粼粼带着闪亮的光彩。

头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别了个粉红色的发卡,竟然是小猪佩奇的图案,虽然看着幼稚,但别在她身上竟是这般相得益彰。

比那日看着竟更俏丽些。

车里的光线微暗,她的面庞隐在暗处,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蜷缩的身子时不时微微抽动,福朝阳敏锐地捕捉到她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辛玥哭,从前他不止一次听严冬说过她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就连石娇也曾对他说就没见过这么能一笑泯恩仇的娃,伤心不过三秒,准雨过天晴,笑得比谁都灿烂。

事实也的确如此,被福朝阳讽刺那么多次,她除了生气,似乎不曾真正记过仇,遇到与他有关的事情,明知道可能会引得他反感,该做的还是会一马当先地做了。

事后也并不邀功请赏,就像今天这样。若不是权威主任提出让她进手术室观摩,她肯定不会像周医生那样厚着脸皮要求。

车往南都的正西方向行驶了大约小时,很快就驶入了疗养院所在的县城—堂峪。这里没有南都的高楼大厦,没有南都炫彩迷离的霓虹灯,更没有南都喧闹繁华。

这里有的是宁静安详,有的是如同仙境一般夜景,有的是藏着千年古韵的文化。

路过毗畔河的时候,立在河边的巨大摩天轮慢慢转着,辛玥豁地坐直了身体,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

车辆快速前进,摩天轮快速到退,她趴着车窗,睁大眼睛努力地把车窗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约莫又行驶了十来分钟,车终于停在了疗养院门口,站岗的保安出来,向福朝阳索要身份证,登记身份信息,就连坐在后排的辛玥也不落下,除了身份证,还有工作单位都要一一详细报备,然后再上报给里面的管理层,查询无误之后才允于放行。

这个疗养院占地面积似乎挺大的,绿化很多,沿途景致也错落有致,而且还有时不时有开着电单车两两一组的巡逻队。

就连最后进入停车场都是又红外线,又指纹扫描的,真是层层把关,绝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啊。

辛玥觉得好生奇怪,这个疗养院谁建的呀?管理这么严密,幸亏没带傅宏臣来,要不然肯定进不去,也暗中对福朝阳能找到这样的疗养院给李婆婆居住感到惊叹。

下了车,跟着福朝阳往公寓走,大概是心急,走路特别快,他腿又长,一步迈出辛玥好几步,没走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捂着肚子,辛玥站在空旷的岔口中央,眨眨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发现她没跟上,福朝阳又退回来,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腕继续前行,动作粗鲁得像对待一个木偶,更不顾她此时身体不适,步伐照旧快得让她感觉后面有狗追。

负责专程照顾李婆婆得护士接到消息,早早站在公寓门口等着,一看到他们牵手而来,微微一愣,很快迎上去,神色依旧紧绷:“你们总算来了,婆婆前几天着凉感冒,发高烧……”

“什么?你们怎么不送医院啊?”没等护士说完,辛玥一听就急了,脚下的步子也不自主地快起来。

被辛玥抢白指责,护士不乐意了,加重语气:“我们疗养院医生的医术不比医院的医生差,甚至还要更好,老人家身体上的毛病我们能治,但心病不仅医生没法根治,就连我们这些护士再尽心尽力照顾也没法治愈。”

第一百一十四章 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话说得辛玥一时没法反驳,低了头,发白的手指攥紧拳头。

福朝阳看了她一眼,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她的手,当下松了手,不自然地握拳轻咳。

辛玥只觉得手腕的温度一凉,随后就听到护士说:“到了!”

房门一开,他们看见约莫十平方的房间里家具齐全,干净整洁,窗前还放了不少盆摘,即使现在是冬天,也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李婆婆半卧在床上,身边有个护工端着碗,勺着粥送到她嘴边,她闭着眼睛,摇摇头不肯吃,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

“你们好好陪陪她!”

护士朝护工招了招手,两人走了出去,并轻轻关上门。

见李婆婆病成这样,辛玥眼底的雾气就起,随手把包一放,走到床前坐下,轻柔地唤:“李婆婆,我是辛玥!”

听到辛玥的名字,李婆婆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身体都从床上直了起来,双手往声音源摸索。

“辛玥,辛玥,真的是你吗?”

辛玥握住她的双手,往她身边又靠了靠,应道:“是我,是我,您别激动,好好躺着。”

李婆婆哪肯听,抓着她的手,急急地问:“阿炎呢?阿炎还好吗?他来了吗?”

闻此,辛玥迅速把目光投向福朝阳,只见他脸色一变,眸底闪过千层浪,一浪高过一浪地情绪在里面翻滚,拳头握紧,松开,如此反复,直至眼底回归风平浪静。

他这个表现足以说明阿炎的死讯,他也没有告诉老人家,在这件事,他们竟然默契地做到了隐瞒,又让辛玥心底划过讶异的情绪。

“您放心,他很好!有我照顾他,不会有事的,您相信我好吗?”

“真的吗?”

李婆婆老泪纵横,消瘦的脸颊,连眼窝都陷进去了,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辛玥的手臂,手掌上的青筋暴起,看着有些吓人。

“不,不,我不信!他一定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托梦给我,我看见他浑身都是血,被人绑在一间着火的房子,他很痛苦,没有人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把梦当真的李婆婆突然发狂激动起来,力气大到辛玥年轻人制止不住,福朝阳上前帮忙,似乎又不敢下重手。

“李奶奶,您冷静点,阿炎他……”

“他在家,我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福朝阳差点脱口而出的真相被辛玥拦截,他不可置信地瞪眼,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李婆婆。

辛玥顾不得他什么反应,咬了咬牙:“护士告诉我您病了,我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这会他应该回家了,要不我打电话给他,您亲自跟他聊几句。”

只要把电话打给苏航,让他假冒一下阿炎,先把李婆婆的心安下再说。

福朝阳的眼神越发沉幽,他的视线紧紧盯着辛玥,似乎想从她的话语里找到什么线索。

“不要,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一向和蔼可亲,脾气的李婆婆突然变得尖锐,变得难以讲话,更变得…不好糊弄了。

这……

别说现在她不知道傅宏臣在哪儿,肯不肯来。就是把他带来了,这么严密的管理,他一个三无人员,怎么进得来,更何况还有福朝阳这个雷达,他们之前就有点小冲突,万一……

“你果然在骗我,你们都骗我,骗我这个老婆子,阿炎不在了,他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

李婆婆情绪过于激动,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倒下,四肢抽搐,口唇紫紺,面部明显充血。

“快叫医生!”

辛玥解开李婆婆的衣领,紧接着给李婆婆做心肺复苏急救。

福朝阳在李婆婆倒下的瞬间已经冲出了房间,在走廊里吼道:“医生!”

闻讯而来的医生和护士小跑地冲进房间。

护士往床下一按,床就被推着走,做着心肺复苏的辛玥一手撑着床板,一个翻身一跃而上,双脚跪在床两侧,挺直身体,双手继续给李婆婆做心肺复苏,边与医生交涉病情。

一直把李婆婆送进手术室,她才从床上下来,因体力不支,脚一软,被眼疾手快地福朝阳伸手捞进了怀里。

一时间,两人都怔了。

福朝阳这个动作做得太自然了,视线相对的那一秒,仿佛有什么从福朝阳东西眼底忽地滋生,使得气氛都有些奇异。

辛玥以最快的速度站好,盯着手术室的门,忽然脚步一旋,往外走,走了几步被福朝阳拦住:“你去哪儿!”

“我去把阿炎找来!”

“阿炎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至少对于李婆婆来说他没死!”

乌黑的眸子绽放铮亮的光芒,亮得福朝阳一时失去了反应。

辛玥甩开福朝阳的手,快速跑回房间拿上自己的背包,福朝阳追过来,死死地拽着她。

“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清楚。”

阿炎在抢救室的情况,福朝阳一清二楚,过后他清醒也从同事那里得知了详细的经过,而且他也去确认过阿炎的遗体才允许殡仪馆拉走。现在辛玥说这番话让他不禁疑心她又要耍什么心计。

辛玥不想在他这里耗时间,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压下胸腔处堆积的怒火,“好,你跟我走!路上我告诉你!”

只是回程的路上,辛玥腹疼难忍,刚开个头,就疼得冷汗直冒,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颤抖地从背包里翻出止痛药,塞进嘴里。

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她看了眼一手沉默开车,一手递水给她的福朝阳,角度问题,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可就算不说话,她都感觉这个人浑身散发不好惹的压迫感。

与傅宏臣那种寒气森森的压迫感几乎不相上下,也许这就是两人互看不顺的原因之一吧。

她忽然不确定能不能将实情告诉福朝阳,说了之后他会信吗?如果他不信,会不会把傅宏臣带走询问?

如果不说,又怎么解释李婆婆认错孙子的事?还认错了这么久,加上她是从犯,他会不会把自己一起带走?

千思万绪从脑海中滑过,甚至连最坏的后果她都过滤一遍,最后决定不到最后一刻,打死都不说。

“止痛药不是糖,胃不舒服就早点去做检查。”

辛玥脸微红。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胃疼,也是,像他这个大男人怎么会想到女人的问题,幸好她今天出门已经做足了准备,不用担心会当众出丑。

轻轻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把柔弱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谢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奇少爷到底长什么样

福朝阳握方向盘的手微乱,眼风扫去,她闭着睛,双手紧抱肚子,像刚刚一样缩成一团,到底没忍心叫她接着说。

车停在歌舞厅门口,不用福朝阳叫,车外震耳欲聋的音乐,服务生卖力的吆喝声已经把迷迷糊糊浅眠的辛玥吵醒。

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目的是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和歌舞厅硕大的招牌,本来还有点迷茫的神思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跑下来。

一只脚即将要踏进歌舞厅的时候,忽然退缩了,跟在她身后的福朝阳没能刹住脚,后脑勺直接撞到他的胸膛上,硬邦邦的,跟石头无异,疼得她轻呼了一声。

福朝阳垂下眼帘,眼眸扫过她皱了皱的脸颊,随后越过她,往里走。

辛玥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瞪着他的后背;这人是石头做的吗?

紧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的音乐嘈杂不堪,场子像是刚刚搞热起来,场内的人正是嗨到高潮的时候,舞台上男男女女群魔乱舞,口哨声,尖叫声配合着灯光效果几乎把屋顶掀翻。

辛玥听到这些声音,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舞台上的人影叠叠重重,一会虚,一会实。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捶她的脑袋,捶得她头疼欲裂,心跳加速,呼吸都有些急促。

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稍微安静的地方走去,这一走就走到了贵宾房附近,这里稍微安静些,进出的人比外面场子的人穿着打扮都比外面的人略显讲究,有几个男的从她身边经过,不仅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也带了点异样。

都是成年人,岂会不明白这些异样是什么意思。

辛玥往边上躲了躲,等他们走过去,扶着墙,用力摇了摇头,把刚刚奇怪的感觉甩开。

刚好有一个服务生端着盘子从一个包厢里退出来,辛玥眼睛一亮,疾步上前,抓着服务生问:“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刀子的。”

服务生被辛玥问得一头雾水,“刀子?”

“他有个老大叫黒彪,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服务生越听越糊涂,不耐烦地推开她,“什么黒彪,白彪,我们只卖酒,红酒,白酒,威士忌,你要喝酒就进来,不喝酒就走。”

辛玥被推到一边,差点崴到脚。好不容易站稳脚,她又逮着另一个服务生问,还是不知道,接连问了四五个人都不知道。

问不到人,她只好从贵宾房入手,从最末的那一间房开始一个一个往回走,这些房间要么没人,要么就是一群男人高亢豪饮,再不然就是男男女女对酒当歌,但都没有刀子的身影。

又一次失望地关上房门,辛玥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刀子是来这里工作的,怎么可能在这些贵宾房里,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智商下线。

“到…。”

原本她是要放弃的,却在经过一间贵宾房时,莫名听到一个类似的音节,使得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见那门没有关紧,还留着一丝缝隙,心中一喜,伸手一把推开房间的门,她只来得及看见白花花的肌肤在昏暗中若影若现,就被一块不明物盖住了脸。

辛玥一下子懵了,一把扯下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蕾丝三角裤。

她瞬间明白这间房的人在做什么,逃一般地要退出去。没等她反应,唰地一下人就被狠狠甩到了房间里黑皮沙发上。

一个女人尖叫着跳开。

她被甩得眼冒金星,紧接听见如暴龙般狠声:“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在这里捣乱。”

抬起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房间里灯光阴暗,只有大电视上无声地放着歌,蓝光一闪一闪的。

背对着光,看不出那人的容貌,却能看出是一个身材比千年古树还粗壮的男人,手臂的肌肉上下抖动,使得上面的青龙刺青更显得凶恶。

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尊巨型石墩子。

辛玥知道出入这种地方的人,不是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就是寻欢作乐又有点闲钱的人,被人撞破好事,那种无名火发泄起来是极其可怕的。

下意识地要去摸手机,发现被甩进来的那一下,背包掉在门口,夹在门与门框之间。

所以她现在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

在急诊科实习那么久,临危不惧的本能还是有的,加上这段时间经历那么多事,逃命的技巧也多少有点。

咬着牙撑起身体,刺青男已经逼近,她想也不想地就随手抓过茶几上话筒砸过去。

话筒砸在了大理石桌面上,通过天花板上喇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话筒也发出尖锐的滋滋滋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刺青男和女人同时捂住耳朵。

就是现在。

辛玥一秒都不敢犹豫,拿出当年跑八百米的气势,往门口跑。

像是要配合这次反击,离门口不远的暗处,忽然有亮光一闪一闪。

那是她的手机,因为上班一直处于静音状态,此时应是有人打电话来。

逃出升天的喜火速占据她的眉目。

福朝阳从来不来这种地方,当下被吵得眉头紧锁,脸色黑得不要不要的,转头正要开口问辛玥到底找谁时,就看见她扶着墙,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偏偏这时有人跳上舞台中央,敲响台上的一口镶金的锣,摆出一个自认为酷炫的姿势,冲全场的人高声大喊:“今晚所有消费,哥买单!尖叫声在哪里?”

顿时台下的男男女女疯狂地尖叫起来,一股脑地蜂拥过去,还有人冲上去跟男人热情拥抱,福朝阳被这群人夹在中间,举步难行,等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早就不见了辛玥的影子。

福朝阳眸底布满阴翳,寒光一片。

站在嘈杂的人群里,他似气笑了。即使不说话,站在他附近正嗨的一对情侣都感觉他身上汹涌的怒火,两人对视一眼,往别处移了几步。

然后他毫不犹豫迈开长腿往门口走去。

站在车前,拉开车门,目光紧紧锁定歌舞厅炫目的招牌,看了约莫十几秒,重新冲进去,绕过人群聚集的前场,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边走,边拨打辛玥的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你跑到后庭去干吗?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要是在御苑你早就被拖出去处置了。”

被训斥的服务生战战兢兢地跟着,磕磕巴巴地答:“我只是听说少爷和二堂主都来了,我…我好奇少爷到底长什么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倒在里面快活

“你找死啊,就连老大都不敢好奇,你还敢去撞枪口,快给我滚去前面待着。”

……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远。

他挂断电话,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洗手间拐角有道小门开着,小门后面有个庭院。

庭院一般由树木、植被、水钵、竹篱笆、灯笼、石子和砂石等构成,地上的射灯把四周的景致照得阴阴暗暗。

一间与前场格格不入的禅室在隐隐卓卓。

眸光凝了凝,眸底闪过一丝幽沉,左右看了看,慢慢往禅室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左侧有落足微响,一个黑影有扑了过来。

在一片凌厉的风声中,那人的手掌已经朝福朝阳的咽喉,要把逼他后退,远离那间禅室。

忽明忽暗间,那人脸上有奇异的光芒一闪。

似明亮的淡银光,又似冷寒刀光。

福朝阳冷笑,不慌不忙地接招,他的功夫在学校就是数一数二,这几年什么艰险的任务没经历过,更是极少有人能赢得了他。

除了在李婆婆家遇到的那个人……

眸底冰寒一片,出手更快,下手更狠。

然而对方却并不惧怕,突然爆发潜力般,十指张开,呼啸成风,朝他最脆弱的位置而去。

这么不按常规的招数却令福朝阳感到熟悉得令他措手不及,招架不住。

砰然闷响,福朝阳胸前狠狠地挨了一拳,刚刚那一招竟是掩人耳目的虚招,真正的一招是他胸前的那一拳。

福朝阳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背对着他的人。

一幕幕如梦往昔浮现眼前。

禅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一身黑长袍的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他出来的同时,与福朝阳对招的男人走进禅室,依然背对着他,把门关上。

福朝阳只来得及看见禅室一张金色的面具。

“这里是私人地方,要唱歌喝酒前面请。”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接着就有穿着黑西服的保安将他团团围住,只留他身后那道门,意思很明确,如果不走,今天他就别想走了。

福朝阳深知此刻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转身走人。

刚走进室内,那道小门碰地一声被关上。

而房间里,辛玥的手抓到手机的那刻,衣领也随之一紧,身上一凉,她连叫都没有叫出来,身体再次重重地磕倒在沙发里,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被刺青男随手把刚刚扯下来的大衣丢在地板上,捡了掉在地上的手机,稍加用力,本来就脆弱的手机瞬间碎成两半。

扯了扯嘴角,屏幕的光反射到他脸上,辛玥看到了一道横跨额头至下巴的刀疤,随着他的表情而动,极是骇人。

他朝衣衫不整的女人比了个姿势,女人像得了大赦般,逃出了房间,顺脚把辛玥的背包踢出去,将房门关得死死的,连一丝缝隙都不留。

房间只剩下两人,刺青男反而不急了,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掰着双手的骨节,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听得人辛玥心不住地发怵。

辛玥不甘束手就擒,贴着沙发慢慢退后,眼风扫到茶几上另一个话筒,心横,再次出手。

只是这一次她失算了。

手掌离话筒还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手腕被他抓住,眼前一晃,她双手反扣,被摁在沙发上,刺青男的身体就悬在辛玥的上方,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之对视。

“小妞,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趁爷现在心情好,给你个机会,好好伺候爷,否则……”

他笑容阴狠凶悍,似乎只要辛玥敢说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辛玥手脚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曾经耻辱的一幕冲入脑海,仍旧不肯认输,冷冷地瞪着他,“你做梦!”

说罢,张口大喊救命!

命字还没出来,就被死死地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挣扎间一口咬住他的食指,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咬,很快血腥味充斥着她口鼻,恶心得她一口吐出他的手指。

刺青男痛得大声叫起来,同时激发了他的兽性,刺啦一声,她的左肩一凉厚实的卫衣被扯下一块布来,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内衣。

辛玥已经筋疲力尽,绝望地闭上眼睛。

看来这次她在劫难逃,没有人会来救她。

“乒铃乓啷”一声巨响

刺青男正得意之际,外面冲进一道黑影,轻而易举地把他砸向镶嵌在墙里的电视机。

傅宏臣……

辛玥害怕自己出现幻觉,努力地撑开眼皮,瞪大双眼看过去。

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双拳狠狠攥紧,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动手揍死人的冲动,眉眼中都是森冷的杀气,黑眸暗流涌动,骇人至极!

时间似乎停了一瞬,他转向她,看见她的脸上,脖子上有着不少红印,连衣服都少了一块布料,露出里衬。

眉心一跳,迅速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将她凉透的身体紧紧裹起来,熟悉的体温,熟悉味道,连怀抱都熟悉到了骨血深处。

是他!真的是他!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从地狱到了天堂,一抹温暖的光亮照进了她绝望的心窝。

“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宏臣满脸阴霾,语气更是藏了地狱之火。

辛玥还没有从他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哎哟,我的天哪!怎么是你!”

后进来的刀子手里抓着她的包,赶紧把门一关,身体挡住门,打开房间的灯。

灯光刺得辛玥马上闭眼,本能地把脸往他怀里藏。

房间里要说狼藉一片有点夸张,可也算混乱不堪,女人和男人的衣服,碎成两半的手机。

一个刺青男躺在一地碎片里,哼哼两声,头一歪,不省人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

傅宏臣霍然扭头,眼底燃起的凶狠的怒火,刀子再多的问题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刀子身子一震,更加用力挡住门,用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刺青男,示意傅宏臣拿东西挡一挡。

傅宏臣起身,捡起辛玥的大衣,随意地丢在刺青男身上,将他的脸盖住,随后走到门边,伺机而动。

刀子顺手扯掉自己衣服的扣子,露出一大片黑黝黝的皮肤,又把头发拨乱,才开门。

门外的人看见刀子,奇怪地往里探了探头,正好看见裹着一身黑衣的辛玥撇过脸去。

“好小子外面忙得狗打屁,你倒在里面快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没有力气解释那么多

刀子嘿嘿地笑,边扣扣子,边说:“这不是最近刚好有点空嘛,所以…嘿嘿。”

“臭小子!你倒是忙里偷腥,赶紧的。”说完贴着刀子的耳朵悄悄透露。

“今天后庭来了两个大人物,老大在招呼,你小子小心惹一身骚。”

刀子一愣,脚边被傅宏臣点了点,他赶紧追问:“什么大人物?”

“据说是二堂主和少爷。”

刀子快速与暗中傅宏臣交流一眼,“他们怎么一起来这里?”

“我哪儿知道,赶紧的,被老大抓到你偷懒,你就甭想再这儿混了,你别忘了你是有前科的人。”

这个人虽不跟刀子一个老大,但算是跟刀子交情过硬的人,好多信息都是刀子从他这里,或者让他帮忙打听的。

说完他也赶紧离开。

刀子也往门外看了看,确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现在这会外面的客人很多,大家忙都忙不过来,更不会注意这里的动静。

他重新把门关上,催促着傅宏臣。

“这里交给我,你快带她走!”

“少爷和二堂主是谁?”

傅宏臣不动,沉声问。

“他们都是春御堂的掌权,尤其是少爷,他是下一任继承人。”刀子知道今日机会难得,傅宏臣一定想一探究竟,但……

傅宏臣得了答案,也不宜迟,大跨步走过去,抱起辛玥走出房间,他们一出门,刀子就把房间里的灯给关了。

抱着她疾走出歌舞厅,与继续来找辛玥的福朝阳迎面撞上,两人自那次在胡同里发生冲突之后,今天是第一次正面相见。

辛玥本来闭着眼睛,感觉傅宏臣停下脚步,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见福朝阳站在对面,脸色极度深寒。

“放我下来吧!”

傅宏臣垂首看了眼脸色苍白,身体还微微有些发抖的小女人,竟坚持要下来,眉头一蹙,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身体被轻轻放下,她轻轻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解释的时候,就听福朝阳醇厚的声音在嘈杂声中响起。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怎么这么恶心!”

每一个字都冷得刺骨,辛玥跟刺青男缠斗了那么久,身上多处疼痛,这话更是让她身子一瑟。

她一开始没能说明原因,更没告诉他要找的人是谁,到了地方自己单独行动,莽莽撞撞地差点让自己陷入绝境。

现在又这个样子被傅宏臣抱着出现,也难怪他会误会。更何况他对她成见已深,就算现在解释,他也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

现在她没有力气解释那么多,只想赶紧带傅宏臣去见李婆婆。

“再恶心,也劳烦您忍忍,过了今晚,我保证再也不会恶心到您。”

辛玥仰起头,强迫自己对上他深幽的眼眸,面上不让自己露半分胆怯,并笑了起来,浅浅的梨涡很是刺眼。

如同利刃的眸光朝她恶狠狠地射来,福朝阳忽地转身,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留下一抹烟尘。

傅宏臣见此,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傅宏臣你去哪里!”

辛玥本来要跟着往外走,一扭头却看见他往反方向走,急急地拉住他,“跟我走!”

傅宏臣稍微一用力,手就从辛玥掌心挣扎出来,淡淡地婉拒:“我回去只会给你添麻烦。伯父伯母”

说罢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被破布包裹的东西,几乎高过的他手掌,塞到辛玥怀里。

“这是什么?”

辛玥感觉手里捧着的东西沉甸甸的,把布打开,红红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惊现眼前。

“这是给你的酬劳,我不能白吃白喝,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这些若是不够,缺多少我会想办法补齐。”

“我不要!”

三两下包好,塞回去。不等他反驳,又道:“我说过我不要你的钱!你真的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你舍命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话落,傅宏臣黑眸虽沉,却极速闪过一抹微光。单手捧着破包,不语,也不动。

辛玥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一丝丝红晕爬上脸颊,别过头去,眉头轻轻一皱,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忍下一阵阵蠢蠢欲动的腹绞痛。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无所谓!”

傅宏臣也不勉强,抱着布包继续往前走。

“李婆婆病了!”

脚步忽顿,转身,带着怀疑的眸光,刺得辛玥心中一痛。

连他也疑心她。

也对,当初为了安抚他好好治病养伤,她说了不少谎言,后来为了应付苏航,应付父母,她的谎言就一个接着一个?

说到现在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

他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刚刚房间里那种情况,是个正常都会误会,说不定现在他就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我本来不想麻烦你,但老人家跟中了魔咒一样,她本来心脏就不好,来之前刚送进抢救室,如果见不到你,我怕她会放弃自己。”

傅宏臣的脸色蓦然一白,连抱住布包的手骤然攥紧,“怎么会突然这样?”

辛玥感觉自己的力气抽丝般地流失,明明已经走出了歌舞厅,刚刚那种感觉竟又席卷重来。

抬起右手死死地按住腹部,调整呼吸,努力维持清醒。

“她说她梦见阿炎浑身是血,不停地叫着奶奶我好疼,我好热……”

辛玥虽然不知道阿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送进医院时的重伤程度表明生前受过凶残殴打。

可到底是什么人会把他打成这样,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如果让李婆婆知道阿炎已经死了,而且还受过这样的伤害,真相何其残忍……

傅宏臣的脸色越来越白,轻抿着泛白的唇,他的眸底浮现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悲怆,这副神情让辛玥忽然心头一紧。

糟了,她的话是不是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触发了他心里的创伤。

吃火锅那次因为她说起减肥笑话,惹得他借酒消愁,之后拂袖而去,那是他们第一次因分歧而激化矛盾,事后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她知道他的过去是个禁忌,禁忌到他无法冷静。

而这次她虽不知他因何事帮杨小蕊打架,但他回来之后出现的那副样子真的太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她几乎都忘记他当初是多么疯癫,久到她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正犹豫怎么改口,沉默片刻,傅宏臣缓缓开口:“走吧!”

上了出租车,报上地址,司机显然对地方很熟,顿时惊讶得地惊呼:“那家疗养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强龙难压地头蛇

去的路上,从司机的口中他们得知这家叫“颐居”的疗养院是五年前,ng集团刚刚进入西南,走进南都时所建造。

里面从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全部都按照最好的标准来打造,让每个住进来的老人都能感受家的温暖,让他们由内到外都是幸福快乐的。

但ng建这个疗养院只为做公益,不为赚钱,每个申请入住的老人,他们都会严格核实情况,孤寡老人优先入选,也因此得了无数好评。

开业的那天,到来的嘉宾个个都举足轻重,与此,线上和线下申请同时进行,那个火爆的场面吸引了不少媒体到来。

为了一个入住名额,许多人愿意高价购买。高额的利益使得有些人迷失了道德,颐居被爆出了内外勾结赚黑心钱的丑闻,颐居豆腐渣工程,护工资格,医疗团队跟不上等等一系列问题。

一时间ng被推倒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使得ng刚刚在西南打开的市场受到了重创。

“在南都一向都是盛龙集团一家独大,ng这个强龙到了以后,据说南都乃至整个西南的产业都受到了影响,被ng抢走了很多资源,那次事情闹得那么大,盛龙没少在后面推波助澜,不过最后还不是没得逞。”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盛龙意图一举将ng赶出南都,赶出西南市场,很多人都等着看ng灰溜溜地离开南都,离开西南市场。

只不过盛龙低估了ng的本事,尤其是老大顾笙,这个有史第一个从游泳冠军跨到商界的年轻鬼才,从他二十四岁宣布退役创立ng之后,他在商场上杀伐果敢,诡谲铁血的手段往往让商界众身经百战的老狐狸都措手不及。

很快盛龙旗下的各家产业查封的查封,停业的停业,竞拍的项目都一一被夺,甚至被警方发现他们的秘密组织—御春堂,这一查,查出不少违法事件,抓捕的那天,几乎惊动了半个南都,整个御春堂几乎一网打尽。

“啧啧,那天我刚好送完客交班路过那里,两个年轻冲到我车上来,一个浑身是血,一个脸毁得血肉模糊,吓得我老命都去掉一半。”

御春堂三个字让傅宏臣一直平静无波的黑眸忽然闪动,眸底布满阴寒,不由自主地向身边小女人投放余光。

见她贴着车门,双手抱她的背包,眉头紧皱,下唇轻咬,仔细看还能发现唇瓣微微发抖。

傅宏臣心里一凛,当下坐直了身子,朝她伸手,掌心刚覆在她手背,堪比冰块的温度冷得他也皱紧了眉头,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疼得暗暗抽气,辛玥还是摇头,露出一丝自己以为让人放心的笑意,浅浅的梨涡轻轻挂着,“我就是听师傅说这些事有点吓到了,感觉比我们在医院抢救病人还惊险刺激,整个一部现实版商业谍战片。”

说完还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师傅,您知道得可真多,我猜您一定是的士界的百晓生吧!”

把话题自然地转移,语气俏皮,字句虽有奉承,却并不夸张。傅宏臣看到的却是她有意隐藏身体不适方式。

握着她的手,身体往她身侧挪了挪,缩短了两人之间的间距。

辛玥当即感觉一个移动的火炉向她靠拢,抬眸朝他看了一眼,既有疑惑,又有感动,刹那间心头酸甜苦辣咸已经千转百回,最后留下一抹苦中带甜的滋味。

司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双手在方向盘一打,“小姑娘真会说话啊!我哪是什么百晓生,是我有个表弟在ng做销售,偶尔能知道点内幕消息。”

“而且那时候闹得那么大,几乎都家喻户晓呀。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这时,车刚好驶过比泮河辛玥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座过山车轨道,唇边的笑意隐去,眼眸里带着深深地眷恋。

握着她手,眼睛却看着窗外风景的傅宏臣似有感应,回眸看去,她出落凡尘的眸光里似有莹润光泽,近乎痴呆的视线一直跟着窗外景色,直到消失看不见,才慢慢转过脸,缓慢地答:“那时候还在国外读书。”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跟刚刚截然不同,司机有些奇怪,抽空在后视镜里对两人上下不住地打量。

见两人年纪轻轻,穿得又很普通,尤其是辛玥身上那件黑色风衣,既不合身颜色又不合适,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

而坐在她身边的傅宏臣,一看就是气度不凡的人物,长得又出众,上车这么久,一句话都没说过,要不是刚刚开口关心,司机都要以为他是聋哑人。

而且除了刚刚辛玥报了个地址之外,两人全程无交流,甚至都坐都坐在一起,看着不像情侣,好奇地问:“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去疗养院?去疗养院看谁呀?”

傅宏臣没搭理陌生人的习惯,,一路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婆婆病了!”

辛玥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太妥,补充了一句,“是朋友的奶奶,托我们跑一趟。”

“哦!看你俩都挺年轻的,刚结婚?”

司机试探地又问了句,辛玥一怔,眸色一暗,不禁用力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歪头往边上一靠,把包抱得更紧,身体也转个方向,半侧身背对着傅宏臣。

司机见她不肯答,傅宏臣也不说话,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辛玥才发现这个入口和他们刚刚来的那个又不一样,这个门口树了个醒目的招牌,门口的保安站着标准的军姿,坐在保安亭里的保安看到有人到访,推开门,拿着登机资料的仪器走来。

辛玥见状,先是把自己的身份证明递过去,在保安登记空挡,故作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来得匆忙,没带身份证,可不可以先让我们进去,我们很快…”

“不可以!这是规定,就是我们ng老大来了都要按章办事,没带身份证就下次来。”

辛玥刚刚来过一次,有记录,所以保安很快就登记完,把证件还给她,对又高又帅的傅宏臣看了看,拿着仪器准备回保安亭。

傅宏臣眸光警惕又认真地观察四下,看见有几辆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大哥,我们真的有急事,他奶奶病了,就住在十一号楼,叫李桂兰。刚刚疗养院给我打电话,我们出来得太匆忙了,一时忘记,您通融通融好不好,人命关天的大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的阿炎

辛玥急忙拉住他,神色焦虑地解释,“不信你可以问里面的人,我们真的…”

“既然出来的匆忙,为什么你带了,他没带?我看你们从一辆车上下来,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件男装,你不要告诉我匆忙得拿错了衣服穿。”

这个保安拒绝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的,观察更是细微入至,拨开辛玥拉着他的手。

“您等等,我打电话给护士,让她跟你说。”

说着就要去包里掏手机,刚伸手进去就愣了。她的手机在歌舞厅被掰断,傅宏臣又没有手机。

保安看到她这个表情,嘴角扯了一丝冷笑,见惯不怪地耐着性子好心提醒了句:“就算照顾他奶奶的护士出来证明,没有证件,没有核实身份,谁都不能进。”

说完再也不理两人,回去自己的岗位。

辛玥还要再去争取一下,傅宏臣拉住她,垂眸看着她,淡漠地轻言:“你先进去!我来解决。”

“你…你别乱来。”

辛玥闻言吓了一跳,生怕傅宏臣用拳头解决问题,“你刚刚也听到出租车师傅说的,ng是个大集团,你别冲动干傻事。”

沉吟一下,她又道:“这样,我先进去看看李婆婆的手术情况,找他们领导说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归有办法,你待在这里等我,等我…”

也不给傅宏臣拒绝的机会,跑过去接受门口保安的二次安检,然后对傅宏臣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无声地对他做了个等我的口型,然后转身就跑。

傅宏臣看着辛玥远去的背影,温柔地挑眉,淡漠的神色顷然瓦解,宛如万年冰川一席间消失不见,露出世外桃源,春风徐徐。那眸光比天上星辰还要粲然夺目,炙热如艳阳。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傅宏臣才收回目光,举步往刚刚车辆驶去的方向走去。

辛玥方向感不太好,她只记得李婆婆住在十一号楼,刚刚又是坐着福朝阳的车子来的,更是不知道这路咋么走,绕来绕去,绕得她头都晕了,跑得满头大汗,风一吹,整个背都是凉的,可她现在哪能顾忌这么多,傅宏臣还在大门口等她。

恰好有巡逻队经过,见她急得脸色苍白得吓人,好心地用电单车将她带了过去。

上了楼找到李婆婆刚刚住的房间,里面没有人,赶忙跑到总服务台问:“这个房间的老人家呢?手术还没做完吗?”

“哦,直接送到住院部了。”对着电脑输入信息的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答。

“住院部在哪儿?”

“绕过这栋楼,往左拐就看到了。”

辛玥拔腿又往院部跑,一下楼就一头撞进傅宏臣的怀里,她震惊地仰头:“你…你怎么进来的?”

傅宏臣抿了抿唇瓣,问:“大娘在哪儿?”

猛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也对,现在不是问怎么进来的问题,而是要安李婆婆的心。

“跟我来!”

顺势拉起傅宏臣的手往院部走。

两手交握,傅宏臣身形微微一僵,垂首看了眼她白皙如玉的手腕露出一块红印子。

那是歌舞厅刺青男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眸底窜起浓浓的怒火,以至于浑身气息都冷得骇人。

离他最近的辛玥忽然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本能地轻颤了一下。

十分不解地侧首看他,可那里面除了深不可测的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难道她是累糊涂,痛出了错觉?

等他们找到李婆婆住的病房时,病房里只有刚刚见过的那个护工守在她的床边,正拿着毛巾给她擦拭身体,见到她带着傅宏臣气喘吁吁地进来,手上的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她。

看着李婆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扭头看了看床头监视仪的数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婆婆手术情况怎么样?”

辛玥慢慢走过来,声音轻柔,眼眶也微微地浮起一抹湿润,她的手抬起,抚了抚李婆婆微凉的脸颊。

傅宏臣走来,向护工伸手,“我来吧!”

淡淡的语气,没有半点温度,眼眸之中也无常人所有血浓于水的情感,护工朝辛玥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是我朋友。”

护工这才把毛巾递了过去。

傅宏臣接过毛巾,俯身替李婆婆细细擦脸,擦手,动作温柔细致,与他刚刚冷漠的态度截然不同。

护工走到床尾,仍是一脸担忧:“医生说抢救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话到此处,她犹豫地停了下来。

“您坐下来慢慢说!”

辛玥朝她笑了笑,走来,请护工在沙发上坐下。

“其实李婆婆住进来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

护工叹了口气,坐下来对辛玥讲述李婆婆住进疗养院的情况,老人家住进来之后表面看上去很开心,很幸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独自叹气,偶尔还会整夜失眠。

照顾她的护工提议让家里人来看她,她都说不用,说她住这里挺好的,有我们照顾她,还有那么多朋友,日子过得挺舒心,就不打扰年轻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辛玥坐在另一侧,双手绞在一起,脸上尽是忧愁和内疚,她早该想到李婆婆为不让阿炎有危险,就算再思念孙子都不会让他到这里来看自己。

“前几天变天,婆婆感冒着凉,病了之后性情突然就变了,不肯吃饭,不肯吃药,甚至不肯让我们通知福先生,精神也越来越差。”

辛玥鼻尖一酸,差点没能忍住泪水,她别过头朝病床看去。

护工顺着目光,朝傅宏臣看了两眼,他双手在脸盆里搓毛巾,黑眸里看不出半分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疑惑的眼神越发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后到的福朝阳看见傅宏臣,黑眸阴鸷,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灼烧的火焰,恨不得将他烧为灰烬。

傅宏臣沉默不语,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房内的低压氛围使得不知情况的护工左右看看,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走出房间。

“这件事…”

辛玥情急之下,主动上前,还没碰到他,忽然手腕一阵剧痛,她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福朝阳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阴沉地盯着她痛得惨白的脸颊,目光锐利且无情,“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阿炎!阿炎,我的阿炎!”

刚做了手术,应该还在麻醉状态的李婆婆大概感应到什么,竟然醒了过来,她闭着眼睛,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

第一百二十章 恢复如常

傅宏臣放下毛巾,伸手握住老人家苍老枯瘦的手,轻声回应:“奶奶!我在,我在这里!”

一句奶奶使辛玥黑眸瞪大,使护工豁地一下站了起来,福朝阳霍然松了手露出一丝不解。

从他进门到现在唯一说过的话,唯一一句证明他身份的话,唯一让人感觉有暖意的情感话。

她没有自作主张地向护工告知傅宏臣是“家属”,是担心傅宏臣会不肯继续演这出戏,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唇角慢慢上翘,梨涡一点点变深。

握着傅宏臣的厚实的大手,李婆婆睁开眼睛,无焦距的双眸好像一下子聚集了亮光。

“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嘛?”

傅宏臣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缓缓将她扶起,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微微一笑:“您摸摸,是不是热乎的,是不是真实的。”

李婆婆双手慢慢地,细细地顺着他脸庞上的五官抚摸,动作轻得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品,生怕一用力,就碎了。

“是我的阿炎,是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婆婆又哭又笑,紧紧地抱着他,一刻都不肯放松。

“怎么会有事,您放心,我一直都挺好的。”

傅宏臣安慰着她,任由她抱着自己,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看着这一幕,护工也留下感动的泪,抬起衣袖擦了擦。相比辛玥和护工的感动,福朝阳则冷静多了,他俊脸布满了寒意,余光晲向辛玥,忽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没有半分怜惜地将她拽起来,拖着往外走!

傅宏臣的视线随着他们的离开,眸底露出一丝疑究。

他走得快,丝毫没有考虑辛玥是否跟得上,她踉跄得跟着,好几次差点跌倒,再加上身体的不适,让她难受得几乎要昏过去。

可她还是咬着牙,不声不吭地走着。

下了楼,福朝阳拽着她走到花园里的亭阁停下,像甩垃圾一样,甩开辛玥。

辛玥跌坐地上,手掌一阵刺痛,掌心磨破了一层皮,血迹斑斑,可见福朝阳对她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站在一步之遥,眼眸阴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看着她的眼神如灼烧的熊熊烈火,恨不能把她烧成灰烬。

下一秒,他轻启薄唇,愤怒出声:“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准漏掉。”

辛玥暗暗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浑身都痛得要死的感觉,扶着亭子里的石桌,慢慢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下。才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开了口,“我是李婆婆自己跟我说他就是阿炎,我没见过阿炎的照片,她说是我怎么会怀疑。

辛玥把三个月前李婆婆打电话给她,求她去家里救人的事情说了出来,把李婆婆跟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都告诉福朝阳。

福朝阳黑眸深深眯起,看着她苍白的脸庞,颤抖着的身躯,他的唇抿得更紧,眸底的冷意越发浓郁。

“直到你闯进抢救室大呼阿炎的名字,我才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阿炎!”

辛玥对天发誓,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哼,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李婆婆眼睛是瞎了,可她心没瞎,怎么可能认错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

福朝阳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依旧冷得如冰窖里出来的。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似乎在克制自己朝辛玥挥拳的冲动。

“这一对质就能拆穿的谎言,我为什么要说,当晚老人家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否则我不会冒险救他,我甚至不会带他回家治病。”

辛玥也激动了,猛地站起身来,她的生活因为这系列事情已经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偏偏打破她平静生活的两个人还都把矛头算到了她头上,偏执地认为她为达目的而谎话连篇的心机女。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的辛玥强忍着不在他面前露出受伤的脆弱的模样,免得他再出言讽刺。

“他到底是谁?”

福朝阳稍稍冷静了下,口气稍微转好:“你不要告诉我,你又不知道!”

那眼神分明就是不信任。可她真的不知道,也许在他病好之前,她都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病了,失去记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其它都没有印象。”

福朝阳直接被气笑了,双手撑腰,在原地转了几圈,“辛大医生,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认为我跟你一样弱智?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你都编得出来。”

“我说的实话…”

话没说完,她只感觉到胸前的衣襟被他揪了起来,她整个人如同扯线布偶一样被用力拎到福朝阳面前,他唇角噙着冷笑,眼眸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么你解释一下你怎么把他带进来的,这个地方没有经过严格的身份核实是绝对不可能放进来。”

两人靠得极近,辛玥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的杀气,仿佛在警告她,只要有一个字不属实,他会让她知道谎言的代价。

可她确实不知道,她也没有来得及问,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李婆婆病情,其它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是被忽略。

“我不知…”

道字没有说出口,他的五指骤然收紧,辛玥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继续说下去。

辛玥想挣扎,可她没力气,身体的疼痛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可眼眸里的倔强却死死地瞪着福朝阳。

突然一股劲风朝他们袭来,辛玥只感觉腰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环绕,脖子的窒息感瞬间消失,诧异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傅宏臣,一双小鹿般的眸子反复眨了眨,确定自己没幻觉,不自觉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大娘累了,已经睡下!”

所以他是专程来找她的吗?

是担心她,还是?

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辛玥又觉得自己可笑,这种时候了,她还能胡思乱想。

傅宏臣不是第一次见福朝阳,也不是第一次与他发生冲突,更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辛玥态度恶劣。

“辛玥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信与不信,悉随尊便。”

福朝阳第二次在傅宏臣手里吃亏,看他眼神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

“既然如此,你更该做个详细的检查!你放心,从我外曾祖父到我母亲都是神经外科的一把刀,就算你真的病了,我也会让你恢复如常。”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果我记得

这话哪是要带人去做检查,分明就是要带走好好调查,这样傅宏臣为了她所做的事通通都会泄露,而且他病情复杂,万一被福朝阳刺激过头,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情来,可如何是好。

辛玥想拒绝,傅宏臣已经快她一步,说话的声音一贯的冷淡,“除了辛玥,我不相信任何人。”

他黑眸里坚定的信任让辛玥狠狠地震了震,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除了辛玥,我不相信任何人?

是真的吗?

他明明刚刚还怀疑她的,怀疑她假借李婆婆的名义劝他回去

现在怎么突然相信她?

难道……

福朝阳看着他们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忽地呵呵笑了两声,像是被他气笑了,他开口的声音又狠又沉,“不管为什么你假冒阿炎欺骗李婆婆,但现在你擅闯颐居,但这一条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把你带走。”说着就要掏手机。

辛玥扑过去,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不要!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担心李婆婆…”

傅宏臣怕她吃亏,加入争夺手机的行列中,两人男人势均力敌,但傅宏臣技高一筹,缠斗间不知道是谁对她出了手。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狠狠地推开,身体往后撞在亭子柱子上,疼得她微微倒抽气。

她只觉得腹部剧烈地抽痛,眼前一片模糊,再也无法站起来。

“辛玥!”

傅宏臣分神,肩膀挨了福朝阳一拳,他眼神顿狠,紧接着一脚重重踹向福朝阳的腹部,这一下他没有半点留情,福朝阳被那股强劲的力气踹得连连后退几步。

踹开福朝阳,他蹲下身子,伸手将她小心地抱了起来,“走,我带你去医院!”声音里多了一丝惊慌。

“疼…”

辛玥疼得脸色煞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双手无意识地攀攥着傅宏臣的衣服。

挂了彩的福朝阳拦住他,“她这个样子这里就有医院,跟我走!”少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多了几分慌乱。

他是厌恶辛玥,是痛恨她对严冬的无情,厌烦一次又一次与她纠缠在一起,可真的看到她受伤,看到她脆弱得易碎玻璃一般,他却做不到冷眼旁观,甚至与傅宏臣一样担忧不已。

“不…不要!我…我要去苏…苏航家。这么晚回家我爸妈会担心。”

她虽然痛得头晕眼花,可意识是清醒的,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去看医生,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不行!”傅宏臣一口拒绝辛玥“任性”的要求。

辛玥急了,拼命挣扎,死活不肯看医生,突然暴起地乱蹬双脚:“我不,我不去看医生,我不去…”

动作太大,傅宏臣差点脱手把她摔下来,没见过辛玥这么无理取闹的时候,眉心蹙起,脸色一沉,手劲收紧,嗓音更是沉到底:“由不得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不去…”

辛玥呜咽地哭了起来,傅宏臣脚步一顿,垂眸看见一张挂满泪珠的小脸,在路灯的反光中越发惨白,显得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好,不去!”

败下阵来的傅宏臣只能转了方向,抱着她往大门走去。

福朝阳没想到傅宏臣会这样纵容辛玥的任性妄为,怒斥:“你疯了吗?你没看到她疼成什么样,怎么能…”

“我是…医生,我有…没有事,我心里…清楚!”辛玥断断续续地反驳,说完抬头,泪光闪闪地望着他。

“我没事!我要去我哥那里!”

“好!”

傅宏臣搂着她肩膀的手掌紧了紧,浅浅一笑,眸子里的光芒暖了辛玥寒冷的身心。

走了好一会,突然一辆suv停在他们身边,车窗摇下,福朝阳坐在里面,道:“上车!”

傅宏臣有一秒迟疑,但他看了眼怀里双眼紧闭的辛玥后,拉开车门,坐在了车后座,让辛玥靠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

福朝阳透过后视镜看见两人如此亲密的举止,闪过一丝寓意不明的神色,踩下油门,车子飞速驶出了疗养院。

黎明将至,天空仍旧被黑暗笼罩,车在车流稀少的道路行驶,第三次经过比泮河的时候,红灯正亮,车停了下来。

一直闭眼休息的辛玥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车窗外的过山车轨道完整地落入眼中,忽然笑了:“知道吗?苏航第一次胆汁都要吐出来的地方就是这个过山车。”

傅宏臣闻言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一条蜿蜒的木质轨道一圈又一圈地高高地矗立眼前,像火车轨道,又与火车轨道极为不同,轨道在射灯的照耀中呈现一派惊险的样貌。

傅宏臣没见过,也不知道过山车是什么,像是求解,又像是让辛玥转移注意力而发问:“为什么?”

辛玥一愣,连福朝阳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这是在应验自己说他失忆的事实吗?

还是他真的连过山车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游乐设施也忘记了?

辛玥心思也如过山车般转了一圈,笑着答:“你看,那些圆圈,像不像西游记里的盘丝洞。”抬起手,微微颤颤地指着车窗外的轨道。

那年暑假陪她在南都游玩的是苏航,她那会年少爱玩,爱闹。听说这里的过山车是借鉴了国外有名的过山车设计,虽然速度并没有它们那么快,但惊险刺激程度也一点不差。

便吵着要来玩,一到游乐场就听到轨道上呼啸而过的过山车上尖叫连连,苏航秒怂,天不怕地不怕的辛玥却兴奋得不得了,不忍扫她兴的苏航只好硬着头皮陪她坐上过山车。

当过山车攀爬到90°的倾斜弯时,有个逆时针的90度的翻转,然后过山车直接冲到100米的高度,越过制高点从另一边直下,再来个270°的顺时针翻转,那种失重的感觉不是人人都受得了。

这样七个来回,玩一趟就足以让人一瞬间宛如从天堂调到地狱。苏航被她逼着来来回回玩了七趟,七七四十九圈,从过山车下来,相比,苏航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最后实在是撑不住,求着越玩越兴奋的辛玥玩别的。

这才有了后来去歌舞厅的事情,其实苏航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可最后还是抵不过古灵精怪的辛玥撒娇卖萌磨嘴皮,只好答应带她去溜一圈,而且要她保证回去绝对不能让大人们知道。

可最后还是出了意外,她醒来的时候,人就在医院里,在歌舞厅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记得,无论她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

“你说得对,我记性不好,忘了不该忘的,如果我记得,如果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烂在肚子里

自从那年她大胆跑到这种娱乐场所玩,回家被姥爷重罚之后,她再也没有进出过这种地方,以至于那段空白的记忆至今都没有记起来,也没有想起为什么会看到严冬。

“吱!”

行驶的车突然一个急刹,要不是傅宏臣反应极快,紧抱着辛玥,她恐怕会摔下座位,但这个大动作让刚有些缓解的疼痛感又袭来。

她深深地皱皱眉头,按住腹部的手又重了几分力道。

车厢里的气氛像被人施了魔法,凝固的空气每一颗分子都像一颗小型核弹,只要有人开启,就能原地爆炸,炸开这令人无法呼吸的过往回忆。

福朝双手抓着方向盘的力道也极大,手背的青筋暴起,方向盘也被攥得发出轻微声响,眸色晦暗地看着后视镜里紧密相连的两人,脸庞绷成硬冷的线条。

傅宏臣注意到他如寒如霜雪的神色,再看看怀里满是愧疚的辛玥,似乎明白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不自主地松了松,甚至想开口。

一阵高亢激昂的铃声打破车里的僵局,福朝阳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姐姐的来电。

“朝阳你在哪儿,小杰醒了,吵着找你,你快回来吧!”

“知道了!”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姐姐,他的语气也如寒风般,十分干脆硬冷。

挂断电话,重新启动车子。

在实验室忙得脚朝天的苏航。刚走出电梯,看见傅宏臣抱着辛玥站在他家门口。

辛玥身上还穿着傅宏臣的外套,整个人虚弱得好像一秒就会一命呜呼,吓了好大一跳,“怎么回事?”边开门,边发问。

一把辛玥放下,她就自动裹着被子,把自己卷成蚕宝宝,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拽着苏航的手闷闷地对傅宏臣下逐客令,“哥你陪我。”

苏航满腹疑问,看她这个样子又不忍心再追问,替她掩好被子,摸了摸她的头安慰。

“好好好,我陪你。”

傅宏臣只得退出去,关上门。

等他一退出去,苏航打开床头的夜灯,小心地开口:“你们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穿着他的衣服?”

“我生理期,肚子疼!”

辛玥裹着被子,慢慢抬起头来,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苍白的小脸上,也未能照暖她的心。

今天的事让她好像又经历一回生死考验,也想起了某些失去的记忆碎片,只是这些碎片怎么拼都拼不出完整的剧情。

“哥,这么多年你和严冬哥真的再也没有联系了吗?”

或许是被辛玥没有拐弯抹角的话惊到了,气氛骤然不对,温和的眼神冷了半分,连替她抚头发的动作都停了,僵硬地否认:“没有!”

辛玥忽略苏航不善的语气,轻轻地笑了:“小时候小时候我被人欺负,都是严冬哥替我出头,你早跑没影了,因为这个,你可没少被姥爷罚。我恶作剧被人告状,也是他挺身而出替我抗责任。”

说起童年的故事,两人的脸色都缓了缓,吹散了不太和谐的感觉。

“后来你们一起考上大学,离开江州,那年我才11岁,哭闹了好久,最后还是严冬哥亲手做了一架秋千才把我哄好。”

她还记得秋千架做好的那天,他们拍了好多照片,她还换了好几套裙子,臭美得不得了。

“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就连姥爷去世他也没有回来过。”辛玥胸口极快地涌上一股心酸的难过,自责还有愧疚。

“你提他做什么,姥爷说了咱们家没有这号人。”

苏航眼眸里闪过一丝回忆的留恋,转瞬归于一片幽暗,恢复平静冷漠,冷冷吐字。

“为什么?”辛玥追问,眼睛紧紧地盯着苏航,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那年我在歌舞厅出事,严冬哥也在,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后来姥爷绝口不再提他,更不许任何人再提,姥爷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不管严冬哥。”

“你…你怎么会想起来?”苏航有些惊慌。

“我今天去了歌舞厅!”

“什么!”苏航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就差把她从床上抓起来,“你今天晚班,为什么会在歌舞厅,你去歌舞厅干嘛?”

辛玥沉吟,考虑怎么开口说今天的事,顿了一下,“李婆婆病了!我去找傅宏臣。”

苏航越听越糊涂,“李婆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在歌舞厅干什么?”

这一个个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辛玥豁然从床上弹起来,“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为什么你要隐瞒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情绪激动,动作过猛,说完话,她疼得直抽气,双手抓着被子,指尖都泛出了丝丝缕缕的白。

苏航双手死死地握正拳,眉头纠成一团,抬手将她按回床上,用力抿了抿唇,声音冷冷的开启:“那次带你去歌舞厅玩,本来我本来我是打算把严冬叫过来,有他在,我俩才能搞定你,谁知道就一个电话的功夫,你就出事了。”

苏航的说法是,他给严冬打电话,严冬的号码是空号,他回到酒吧,辛玥就不见了,吓得他到处找,最后在一个包厢里找到衣衫不整,迷迷糊糊说胡话的辛玥,跟她在一起的正是电话打不通的严冬。

护妹心切的苏航根本就来不及听严冬的解释,两人就扭打起来,还招来了不少人围观,最后迪厅的老板到来,凶神恶煞地将他们兄妹俩赶出去,一转脸却对严冬好言相待,苏航发觉辛玥不对劲,急忙送进了医院,也把在南都工作的大姨夫,也就是苏航的父亲叫来,经过医院诊断,辛玥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后来辛玥清醒后也不记得自己喝了什么,谁给她喝的。

“那个混蛋竟然对你做出那样下流龌龊的事情,亏得姥爷把他当亲孙子看待,他竟然恩将仇报,要不是姥爷心软,我一定去他学校把他做的丑事宣扬出去,我看他还怎么做人。”

苏航越说越气愤,可想而知当时的情景有多么的不堪入目,才会让曾经亲如一家人的苏航,姥爷都对他视如毒物。

“为什么我长大了,也不告诉我?后来严冬哥是不是再也没回来过?”

“这件事我答应过姥爷要烂在肚子里的,连我妈都不知道,更别提小姨和小姨夫,他们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再说了他敢回来吗?他还有脸回来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封口的冲动

考虑到辛玥年纪尚小,苏航和大姨夫只将这件事告诉姥爷,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严冬,严冬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辛玥,我知道你小时候是比较依赖严冬,凡事都喜欢找他,闯祸了也都是他帮你兜着,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像他这样从小没爹没妈,四处漂泊的人,姥爷给了他一个家,他不懂珍惜,反而自甘堕落,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留念的。”

但辛玥心中却不认同苏航的定论,她相信这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可时间太久,她完全没有印象,根本记不起当年到底是谁给她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但那个人一定不是严冬。

“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亦或是听到了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严冬哥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这事不能就这样过去。”

她不相信严冬会是那样的人,她更不相信苏航所看到的就是真相,误会这个东西一日不解,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死结,日夜消磨往日的情分,撇去那件事,过往的每一帧,都是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见辛玥眼眶泛起泪光,苏航心软,抬手要去擦掉她的眼泪,下一秒她扭头向另一边,将被子直接盖到脑袋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累了。”

从小严冬在辛玥心目中的位置就很重要,发生那件事之后,严冬失踪,全家人都被要求不准再提起这个人,慢慢的这个人就在他们家里消失,他以为辛玥也早都忘记了这个人。

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深深地埋藏在辛玥的心里。

不过这件事苏航是不会让傅宏臣知道的,来一个杨小蕊就够头疼的,再加一个严冬,他俩这是要往掰的节奏走……

苏航只得站起来,伸手扒开辛玥身上的被子,转身,大步离开。

门被他轻轻地关上,辛玥吸了吸鼻子,然后抹掉眼角的泪,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

关上门,迫不及待地走到客厅,看见他站在电视机柜前拿着电子电子相框不知在干什么,一把把他按在沙发上,一脸审问的严肃:“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歌舞厅,你们在歌舞厅发什么事?”

傅宏臣双手撑膝,沉默了。

苏航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开口,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我在问你话。”

“找朋友,他在那里当服务员。”

傅宏臣不可能告诉苏航,他去歌舞厅是为了找线索,找那个人的下落,好顺着线揪出幕后黑手,他更不能让苏航知道辛玥之前遭遇那个人的绑架,差点丢了性命。

好在苏航并没有深究,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朋友,即使像傅宏臣这么特殊身份的人也会有三教九流的朋友,在歌舞厅工作也不是丢人的事情,靠自己双手赚钱总比那些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强多了。

苏航脸色缓了缓,放开手,再问:“你和李婆婆是什么关系。”

傅宏臣黑眸在苏航严肃又紧张的脸上溜了一圈,幽幽沉沉的,把李婆婆错把他当做孙子和她孙子已经死了的事情告诉苏航,面无表情的他眸底缓缓流淌丝丝惋惜和无奈。

眼睫一直下垂,直勾勾地盯着苏航脚上的皮鞋,似乎要盯出个窟窿来。

今天看到老人家思念成疾,瘦成皮包骨,他确实狠狠地被震了震,所以他才会开口喊奶奶!

虽然他不是她真的孙子,但他愿意从今天开始当她的孙子,给她最好的呵护和照顾,只要她需要。

听了傅宏臣的话,苏航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辛玥将错就错的决定也说不出一个字反对,“难为你了!这个李婆婆我听小玥儿说过,那时候她在住院部实习,遇到病人刁难,是这个李婆婆替她解围,出院后还经常给她送吃的,是个和蔼可亲又善良的老人家,没想到…”

没想到唯一的孙子却这样死了,还死得那么惨,老人家要是知道这个真相,还能活吗?一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上天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善良的人总是得不到善终,恶贯满盈的祸害总能潇洒自在遗千年。

“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去买个手机了,要不然有个什么事,小玥儿还得满世界找你。”

苏航噼里啪啦地又把傅宏臣没有手机的问题再说了一遍,把其中涉及到的厉害关系重重的强调。

“她还有半年就研究生毕业了,现在是最紧张的时候,不仅要准备毕业论文,实习工作也很紧张,要是总像今天这样请假跑出来找你,她毕业就很难留在医院继续工作,她不像你有铁饭碗,现在医生工作也不好找。”

说到手机,傅宏臣的眉头不可察地跳了跳,视线停在电视机柜上滚动相片的电子相框上。

照片里的辛玥笑得那么开怀灿烂,看样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后的木质轨道不正是刚刚他们路过的游乐场里的过山车轨道嘛。

苏航又发现他注意力在电子相框上,移步上前,主动上前拿了下来,放在他手里。

“辛玥从小就爱臭美,有条新裙子都要摆上十几个pose。”

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回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打开相册,指着上面的照片,“我跟小玥儿从小生活在江州,那是个神奇的城市,我们的父母都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只有我们姥爷是医生,说起来我们也是书香门第。”

苏航与傅宏臣并肩坐在沙发上,绘声绘色地向傅宏臣描述她的童年回忆,以及她的故事。

听着苏航说着他们普通,温馨,幸福的小家故事,看着那些充满快乐的照片。傅宏臣缓慢地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

“看,这是小玥儿毕业时的照片,还有实习时候的照片!”苏航指穿着学士服捧着鲜花笑得无比灿烂的辛玥,眼睛里都是星光。

“听说她在实习期间,得了个外号叫,她导师和同学都觉得她话唠,就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就连她经手的病人有时候也这么叫。她却自我感觉良好地说这样叫喜庆。”

苏航有些哭笑不得,“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很话痨?”

“还好!”傅宏臣边移动鼠标看照片,边简短地回答,唇角的笑意泄露他所言不假。

只要她一回到家,家里立刻充满了她的欢声笑语,除了吃饭睡觉,一度让他有想封口的冲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保证没有下次

安慰似地拍了拍傅宏臣的肩膀,故作语重心长道:“以后你俩结了婚,还真是要辛苦你了。”

结婚二字让傅宏臣眉心微蹙,滑动鼠标的手顿住,刚好停在一张老照片上,他收回手,沉静下来。

苏航却感觉到他的犹豫,目光警惕地瞪着,“你该不会没有考虑结婚这个问题!”

傅宏臣放下鼠标,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那个破布包放在苏航手里。

“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迟早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麻烦你转交给她。”

说着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苏航一眼就认出这个破包是上次在家具城他买单时出现过的,里面可是厚厚一沓现金,他把这个破布包给辛玥是代表他们结束了?

他真的喜欢上杨小蕊那个女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苏航骤然暴起。

“你只需转告,她会明白。”

傅宏臣不肯透露一个字,也不愿意过多解释,他们如今这种虚假的关系,不是辛玥故意所为,他已经给她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实在不能让她捆绑着不实的关系,而错过与真正心爱人和好的机会。

这样的误会虽然不能操之过急,但也必须尽早解释清楚。

苏航并不知道傅宏臣误会了福朝阳和辛玥的关系,在他看来就是傅宏臣始乱终弃,喜新厌旧。

不,是有眼无珠,辛玥比起那个杨小蕊不知道好千倍百倍,他竟然会对那种货色情有独钟,真是看错他了。

“你这个…”

混蛋二字还没出口,脑袋当机了一秒,眸子一缩,话就卡住了。

辛玥白着一张脸,靠在墙边,她已经听到了他们刚刚的对话。

顿时,四目相对,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

谁都没有先说话,也一时没有任何动作,直至,辛玥慢慢走到苏航面前,第二次打开那个破布包,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刺痛了她的心,她忽地就笑,抬手拿起一张在苏航面前晃了晃,“真好,我的房贷可以提前还清,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享受被钱砸的快乐,谢谢傅先生这么慷慨。”

自嘲,平淡又伤人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傅宏臣峻冷的脸庞,更是沉了半分。

纵使那么难过,身体那么痛,她也学会了在难过中微笑,她才不要让不在乎自己的人的看到软弱的一面,擦掉眼泪,转而清冷道:“你可以离开了!”

即使背对着他,辛玥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蒙上了一层极沉的冰寒,使得她捏着钱币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她忽然又觉得可笑,她不过是接受了他坚持要给的东西,说了他想要听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凭什么不满意?

放下钱币,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大门走去,用力拉开门,“傅先生,请吧!”

傅宏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启唇轻轻道:“对不起!”

短短三个字导致她好不容易压下的眼泪又雾气萦绕,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离,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她也没有撑到傅宏臣走出房门,身体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辛玥!”

苏航吓得魂飞魄散,把手里的破布包往茶几上一放,朝她奔过来。

动作更快的傅宏臣一把抱住她,熟悉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息,眉心一蹙,眸底掠过一抹紧张。

她果然有事,伤得一定很重。

“赶紧去医院!”苏航抓过自己的车钥匙,欲将辛玥接过来抱,却见傅宏臣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苏航在前面开着车,傅宏臣抱着辛玥坐在后排,他出声唤她:“辛玥,醒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唤了好几声,辛玥似是睁开了那么一点眼缝,又似没有。她像是很难受,两条秀眉深深地蹙成了一座山川,额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往外渗,手紧紧抓着自己腹部的衣服,死死地咬着下唇,似乎还在强迫自己忍疼。

傅宏臣动作猛地一僵,呼吸沉了下来,轻轻掰开她的手,冰凉的手温令他眸底似是闪过一抹类似心疼的情绪,可转瞬即逝。

大手放在她的腹部位置,温柔地顺时针轻揉,掌心的温度缓缓传递给昏迷中的辛玥。

没多一会,她的眉头松了下来,被咬得发白的下唇被牙齿释放,呼吸都没有那么急促了。

“小玥儿再坚持会,马上就到医院了。”

在面前开车的苏航看着辛玥虚弱至极的模样,既担心又紧张,双手都快握不住方向盘,车子开得歪歪扭扭。

“砰!”

天蒙蒙亮着,路上的车辆也不多。医院的红十字标志还在很远的远方一闪一闪亮晶晶。

苏航这次吸取教训,直奔离家最近的医院,但越是心急,越是忙中出乱,苏航回头看辛玥的刹那,车与前面的车追尾了。

“糟糕!”

苏航失声叫出来,傅宏臣抱起辛玥,推开车门,下车去,被追尾的车主也从车上下来,气冲冲地跑过来,刚要发作,一对上他染上极致冰寒的眉目,冷汗就冒了出来,求生欲极强的身体也主动让了道。

傅宏臣抱着辛玥甩开步子奔跑,也下车来的苏航匆匆把写好他的联系方式往被追尾的车主手里一塞,“兄弟抱歉。”

也甩开膀要去追傅宏臣,被追尾的车主手里捏着纸条,反应极快地一把抓住苏航,“你撞了我的车就要跑,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航眼看傅宏臣的身影越来越远,急得朝他大吼一声,“我把我的联系方式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你横什么横。”

两人在大马路上大吵起来,直到警车的呼啸声由远而近地到来,两人才被迫熄了怒火。

医院。

傅宏臣抱着辛玥冲门诊大厅,值班的医护人员立刻将她推进抢救室,大门在他面前关上,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约莫十几分钟后,处理完交通事故的苏航也跑进了急诊室,一把抓过傅宏臣焦急万分地询问:“怎么样?

抢救室大门打开,妇产科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我妹妹怎么样?”

“医生,她没事吧?”

站在诊室外等候的傅宏臣和苏航几乎异口同声地问起辛玥的情况,医生看了看他们,闪过一丝尴尬,轻轻咳了一声。

“那个回去好好休息,多喝点调理经期的汤水或者补品,生活要规律,某些事情也要节制。”

傅宏臣满脸不解,苏航愣了两秒,然后秒懂,马上板起认真脸,抓着医生的手,郑重其事地保证:“多谢医生,保证没有下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棒打渣男

医生闻言露出震惊的神色,脸色更是挂不住了,嘴角都快抽成羊癫疯了。然后还是尽责地补充:“不过病人是rh阴性a型血,幸亏这次只是小问题,如果不引起重视,很容易引发子宫息肉破裂,到时候出现大出血,一时间很难找到血源补充,病人情况就很危险。”

苏航这下也严肃了,眸底隐隐流露后怕的情绪,“我知道了,这个问题我们会注意的。”

医生离去,苏航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额头,身体后知后觉地颤抖。抬眼看见傅宏臣还一脸没回过味来的傻呆表情,也懒得跟他秋后算账。

“医生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傅宏臣听不懂医生说的那些,但看到苏航流露的后怕眼神,他黑眸里光越发地沉,好看的脸庞发布让人看不透的神色,他的双手,始终紧握,松不开。

经过了这起起伏伏的一遭,没有了刚刚愤怒的那层迷雾掩盖,苏航清楚地看见傅宏臣那双黑沉的眸子里,闪动着无法掩饰的惊慌,心疼与自责。

他是在乎辛玥的,他的心里是有辛玥的位置,只是苏航不确定那个位置是否比杨小蕊还重要。

他没有回答,就这样幽幽地盯着他。

随即,傅宏臣感受到苏航的注视,回眸与他对视,却见苏航扯了扯唇角,像是嘲讽的冷笑。

“没什么意思,谢谢你送她来医院,你可以走了!去完成你的任务,去找你的幸福,我们不拦着。”

说完,苏航就感觉他背脊发凉,接收到傅宏臣死亡凝视,那眼神就好像魔术舞台上,魔术师手里的刀子,而他就是被绑在台子上等待扎刀的道具。

尊臀立即往边上移了寸步,而后清了清嗓子,不情不愿地回答:“不过是说小玥儿血型特殊,再晚一点,她就要血流而亡。”

“她哪里受伤?”

“她没受伤!只是…”苏航顿了一下,又有点头疼,傅宏臣这个人浑身技能,就是问题特别多,三岁小孩都懂的,他反而不懂。

揉了揉眉心,答:“总之就是辛玥身体特殊,绝对不能受伤流血。”

受伤流血…

她之前手掌被瓷片割伤,流了血。

后来她右肩两次受伤脱臼,这次在歌舞厅她差点…

细数她受伤的次数和缘由,每一次都因他而起。

而他竟只用钱来还……

如此忘恩负义的行为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简直猪狗不如。

傅宏臣抿紧唇瓣,黑眸里幽光涌动,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挨着苏航也坐了下来。

双手交握似乎沉思什么。

苏航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更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忍不住替自己妹妹的幸福忧心。

别看辛玥好像没心没肺,好像对感情很迟钝,可她是属于不要听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的人,如果她真的在乎这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一定是掏心掏肺地对人好,严冬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他们就像亲人一样,虽然读了大学后,严冬也极少回家,但彼此联系一直都没断过。直到姥爷70大寿,临毕业前一年,严冬放假回来了。

他到的那天中午,除了辛玥要准备考试没回来,其他人都在。一家人齐聚在一起,姥爷很高兴,多喝了两杯。

他和严冬扶着姥爷回房休息,姥爷醉意朦胧地拉着严冬的手郑重地托付,他说:“阿冬,我这辈子最放不小的就是小玥,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替姥爷护她一辈子?”

听到姥爷这托孤的话,苏航是诧异的,其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严冬对辛玥不一般,年少的时候他的桃花一点都不比他少,可愣是没盛开就被他无情地掐了,碾成碎渣扔掉,手段还挺横

但辛玥年纪小,就算他们真的要在一起,也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姥爷早早地要严冬的承诺,是也早就知道了严冬的心思吧。

可意外的是,严冬却沉默了,姥爷没等到他的回答,就睡了过去,他起身,出去。

苏航接手,替姥爷盖好被子,再打了盆水给老人家擦了擦脸,做完一切才放心地走出去。

却看到严冬倚靠着院子里的柠檬树下,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眼神几乎痴迷地盯着那副已经坏掉的秋千架。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小玥儿可不喜欢你一身烟味。”

这一次再见,苏航感觉严冬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重,好像背负了什么。

“姥爷还好吗?”

严冬蹲下将烟头摁在地面掐灭,起身问。

“没事,睡着了。苏航答。

好久不见,两人竟然一时无话可说,苏航把目光转向秋千架,故作头疼地道:“你赶紧把这秋千修好了,要不然小玥儿总是吵闹着要去南都把你拖回来给她修秋千。”

严冬还是沉默,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苏航注意到他露在外的皮肤有淤青,不等他发问,开口竟是告辞。

“你不等小玥儿回来吗?”

苏航没有得到严冬的回答,却在不久之后发生了那件事,从此与这个人彻底决裂,决断了过去。

再后来辛玥上了大学,出国留学,回国实习,身边流水的追求者,铁打地被拒绝,他差点就要为自家妹妹婚姻大事犯愁的时候,傅宏臣出现了。

虽然辛玥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她和傅宏臣的相识,相恋的过程,但苏航看得出她是非君不可。

那么傅宏臣呢?

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深不可测,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但他自带光环,总会不经意间成为焦点。

刚刚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百米飞人非他莫属,哦不,百米飞人都没他厉害。

苏航还很担心傅宏臣不熟地形,找不到医院,没想到他不仅一路跑过来,还知道医院在哪里。要知道那家医院看着近,实际路有点绕,白天还好,灯光弱的时候容易迷路。

这人随时随地都在刷新技能,不知道这货身上还隐藏了什么技能。

也许这也是吸引辛玥的原因之一吧!

但如果他不能给辛玥幸福,苏航也不介意棒打鸳鸯,不,是棒打渣男!

打得他连妈都不认得!

等会,傅宏臣的家人知道他和辛玥的事吗?

上次张秋把他们支开,应该是对他进行了深刻探讨了,想必对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同意两人继续在一起。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阿臣先生

辛玥醒来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头疼,身体也发冷发疼,肚子倒是不疼了,只不过还不太舒服。

她呆呆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鼻息间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等她听到了熟悉的仪器声音,她才猛然察觉自己身处何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你醒啦!感觉好点没有?”

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护士,陌生的抢救室,陌生的病床设施,顿时送了口气。

幸亏不是在自家医院,要不然这丢脸真的要丢道太平洋去了。

护士弯腰给她拔了吊针,把棉签按在她手背上:“回去多休息,注意保暖,多吃点暖宫的食物。”

然后推着医疗车走开。

抢救室大门打开,苏航又一次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见她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才彻底放心了,想拍她的头,又舍不得,手转了个方向,摸了摸她柔顺乌黑的头发:“臭丫头,你想吓死人呀,自己不舒服还到处跑,真当自己铁打是不是。”

辛玥余光往抢救室门口瞄,可惜大门紧闭,眸底情不自主闪过一抹失落,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她收了他的钱,他们已经货银两讫,互不相欠,此生不复相见……

“好啦,别想那么多,回家好好睡一会,多吃好吃的,把流出去的血都补回来。”苏航不知道她想法,扶着她下床,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唠叨。

“哥!你没跟我爸妈说吧!”辛玥整个人都依靠在苏航身上,问。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这种小问题何必让小姨他们担心,你现在就去我那里睡觉,晚上吃饱喝足了,我再送你回家。”苏航深知女人这个时候走路都困难,干脆把她抱起来,在一票羡慕的眼神中离开急诊室。

“那你今天不上课了?不去实验室了?”舒服地靠在苏航肩头,享受来自哥哥的温柔。

“天大地大,大不过我家小玥儿!”

……

回到苏航家,辛玥抱着衣服去洗手间打算洗个热水澡。把衣服一脱,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是昨晚跟刺青男缠斗时留下的印记。

小妞,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她犹记得刺青男把她压在沙发上说的话,他的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关头,如果傅宏臣没有出现,那她真的就完蛋了。

想到此处,她身子轻轻颤着,忍不住抱住自己,花洒里的热水从上而下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眸子猛然睁开。

不对,他说的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难道这个人认识她?

他怎么会认识她?

对了,刀子在那家歌舞厅,是不是说明黑彪活着的时候也在这里看场?而是上次她被那个人绑架,看守的黑彪死了,她还活着。

但那个人也还活着,这个刺青男是不是那个人的手下,得了命令找她,却一直没有找到,这次她却主动送上门去,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就要解决自己。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辛玥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傅宏臣冲进来第二次坏了那个人的好事,如果那个刺青男醒来,会不会向他报告,如果那个刺青男不幸一命呜呼,傅宏臣岂不是背了一条人命……

越想越惊心,辛玥连呼吸都快停了。

“小玥儿,你还好吗?”

苏航在外面敲门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赶紧回答:“我没事!我马上就好!”

穿好衣服出来,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

如果她真的难逃魔掌,她也认了,但她并不希望傅宏臣被她拖下水。他已经冒险救了她数次,已是仁至义尽,或许他真的应该离开自己,或许杨小蕊真的比她更适合他。

至少她有个强大的后盾,而她一无所有……

想放手,可她的心隐隐作痛

捂着心口的位置,轻轻地讥讽:“辛玥啊辛玥,别自作多情了,你现在舍不得放手,日后只会痛苦加倍。”

翻个身,闭上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但真正叫醒她的是饿得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抬眸看了眼床头柜柜上的时钟。

2点半。

这一觉睡得也够久的。

掀被下床,打开房门,饭菜的香扑鼻而来,给这个不食人间烟火房子徒增了点人气。然后就听见一把温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把这个放下去再熬一会。”

这个声音除了杨小蕊还能有谁。

这么快就来宣示主权了吗?

还跑到她的地盘来,真当她是好惹的?她是收敛脾气很多年,但并不代表她不会释放天性。

“surprise!“

幸亏她心脏够强劲,要不然被黄妍来多几次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自己还不知道死去活来多少回。

因杨小蕊,她连对着黄妍都有点膈应的难受,又不好表现,只能扯了一丝淡笑:“你怎么来了?”

苏航怎么不在家。

“我来给你送衣服呀!”

送衣服?

哦,对!她的衣服包括傅宏臣那件黑色风衣都被苏航给扔了,没衣服换,她还不知道怎么回家,总不能穿一身睡衣,裹见苏航的大衣回去吧。

黄妍说着几步跑到客厅,左一包,右一袋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老师系里临时有会要开,所以他拜托我给你送衣服。”

黄妍把手里的购物袋往床上一放。把衣服从袋子里往床上一倒,辛玥才发现她装了满满两袋子衣服。

“玥姐姐你快试试。”

看着床上一堆名牌,略感头疼,委婉地拖延时间,“我现在肚子很饿,等我吃饱了再试吧。”

“那走吧!小蕊姐做了好多好吃的。”

拉着她往厨房走,“饭做好了吗?”

听到黄妍声音的两人同时回头,辛玥黑色的瞳孔骤然紧锁,脸色就不好看了,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厨房里,正好斜斜地打在杨小蕊的身上,她唇角飞扬,微微笑着,使得她柔媚之美愈发迷人。

而傅宏臣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眸光幽沉,让人无法窥探他的半点情绪。

杨小蕊抬手,有意无意地把散落耳前的发丝勾到耳后,动作轻柔,又似带了一抹说不出来的诱惑,“辛玥小姐醒啦?饿了吧,来吃饭吧。阿臣先生再做一个菜就好了。”杨小蕊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对辛玥柔媚地笑着。

阿臣先生?

辛玥的手,猛地用力攥紧,指甲一下子戳入手心里,她却没有半分感觉。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个时间不对

也好,正好他的心上人也在,就趁现在说再见。她一定要潇洒大方地物归原主。

傅宏臣看见她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一直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

一眼扫到她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眉心顿蹙,随即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惹得辛玥惊呼一声。

三两步走回房间,将她放在床上,长腿半蹲,手指拿起她的拖鞋,一一为她穿上。

辛玥垂眸看着蹲在她身前的男人,看着他温柔的动作,一颗小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砰乱跳,眼神都要忍不住沉醉了!

这真是个让人无法抵抗的男人……

一想到客厅站着的杨小蕊,辛玥又赶紧强迫自己跳出这种沉醉!

豁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涩:“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他临时有会要开,被人叫走了。”

这是重点吗?

她问的不是这个好吗?

张口想还要问些什么,傅宏臣却先一步说出令她震惊的三个字。

他说:“对不起。”

傅宏臣的声音又沉又磁。

因为辛玥从来像今天这般语气冷淡,让傅宏臣误以为她还因这两日的事而在气头上,因自己的冲动让她遭了无妄之灾,她生气理所当然。

他不是第一次道歉,第一次是他把房子改造成鬼屋时,她大发雷霆,他明明受了伤却任由她拳打脚踢,直到伤口裂开。

第二次他差点一刀解决桥木澈,被她一语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他说过再也不会让她受伤,

的确,他做到了!

有他在,她再也没有受过一丝伤,就连她自己不小心被瓷片割伤,被烫伤,甚至被黄妍不小心弄伤胳膊,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都是他。

或者换个说法,只要她有危险,他总像天神一般降临。

是她太贪心了,太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该一直留在她身边。

想清楚这些,辛玥的手反倒放松了,故作轻松,又带了一丝丝自嘲的意味,扬起灿烂的笑脸:“没关系,你不是按照你们的规矩给我经济补偿了嘛,我接受。”

移步走到衣柜,拿了件苏航的大衣披在身上,“你放心吧,我虽然一穷二白,但人品过硬。”

言下之意是不用担心她会再纠缠他,当他的牵绊。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也不必担心他的病治不好,反正杨小蕊是个什么都会的牙医,这种小儿科也不在话下。

傅宏臣微微一怔,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那眸光像x光一样在她身上深层扫描,看得她眼神不由地闪了闪,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气氛一下子有了不自在的压迫。

傅宏臣向她靠近一步,再次沉声道:“辛玥,对不起!”

房门没关,空气对流使窗帘被风吹动,房外是黄妍咯咯的笑声,还有厨房时不时传来声响。

但这些声音都不能影响傅宏臣的每一个字,清晰无比地传入辛玥的耳朵里。

若说之前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做错了事,给她惹了麻烦,那么现在这句对不起,跟站在门口对她说的对不起是一个意思?

辛玥的手,一点一点地攥紧,好不容易回来的红润又消失,心跳逐渐加速,愣愣地等待傅宏臣的“死亡宣判”。

傅宏臣定定地望着她又苍白如纸的脸庞,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唇瓣,慢慢吐字:“对不起,我……”

“扣扣!”

黄妍敲敲门,站在门口,傅宏臣的黑眸一转过来,她本能地往房门外又退了一步,小心地征询:“我可以和玥姐姐说两句话吗?”

除了辛玥,傅宏臣对谁都是这副“近我者死”的冷酷脸,黄妍见识过他雷霆之怒,狂暴拳脚之后,对他更是又敬又怕。偏偏她又总是闯祸,所以她要紧紧抱住辛玥这棵大树。

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辛玥既心软又头疼,虽然她不知道黄妍要跟她说什么,但以她对这女孩的了解,八成是又在苏航那里遇到坎了,求她指点。

“进来吧!”

傅宏臣退了出去,房间里的压迫感瞬间消失,辛玥大大地呼了口气,黄妍也大胆地搂着辛玥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床上。

“玥姐姐,你真厉害,能搞定大冰块,我跟他对视不过三秒,不,一秒已经是我的极限。”

对于黄妍的夸奖,辛玥是一点都不敢当,真正搞定他的人不是她,是外面那个。

对于他来说,自己是个好心救了他一命,利用李婆婆和谎言牵绊他的麻烦人物。

想摆脱却总是被纠缠的人。

就像福朝阳对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只不过面对福朝阳,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不屑与之纠缠的话。但这话除非她脑残了才会对他说。

辛玥久久不语,黄妍侧目看着她平静的神色,竟然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自嘲和悲伤。

诧异不已,怀疑自己看错了。

辛玥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起身,第二次打开衣柜,找到新的床单和被套,开始拆被套。

黄妍见她手里忙活,也伸手过来帮忙,问道:“玥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冰块打架?”

辛玥想也不想地否认:“没有!”

“不过这件事真的不怪大冰块,如果那天他不出手,店老板,大叔还有小蕊姐都要遭殃的。”

手上动作一滞,“你的苏老师有没有没受伤。”

辛玥不担心苏航生气,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主要担心傅宏臣打架没注意分寸,苏航动手去拦,会伤到他。

“怎么可能呢!大冰块的身手那么厉害,你是没看到他打人的样子超帅的,就跟武侠里的大侠一样一样的。而且有我在,一定不会让苏老师受伤的。”黄妍誓言旦旦地拍胸脯保证。

辛玥噗呲一声笑了。

撇开她和杨小蕊的关系,其实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也勇于承担错误。

只是方式方法有时异于常人,一般人接受不了。

“玥姐姐,你别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从我19岁那年遇到苏老师,我就发誓这辈子不管花多长时间,我都一定要找到他,尽我的全部保护他,爱他,陪他走过未来的所有日子。”

19岁?

这个时间不对呀!苏航那时候刚回国,都还没有进华大,她怎么能遇到苏航呢?

既然遇到了,为什么要找呢?

这其中难道两人分开过?还是有什么误会?

“原来你这么早就遇到苏老师啦,好浪漫呀。给我讲讲你们的相遇故事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免得落人口实

辛玥正要诱惑黄妍讲故事,杨小蕊在房门外打断她的诱惑。

“妍妍,开饭啦!”

黄妍欢欢喜喜地放下被套,一把搂过辛玥的手臂,“先吃饭,小蕊姐做的菜可好吃了。”

当辛玥看到一桌色香味俱的四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似乎有些明白了,谁不喜欢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性格又温婉柔媚的女人。

男人有时候不需要自己的女人有多本事,事业心有多重。他们需要的是能知冷知热,愿意为他们脱下职业装,穿上围裙洗手作羹汤的贤惠女人。

只可惜她不是,她既不会知冷知热,也不会脱下那身白大褂,更不愿意洗手作羹汤。

所以他不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玥姐姐你快尝尝这道红烧桂鱼,这可是小蕊姐的拿手菜。”黄妍笑眯眯地给辛玥夹了一大块鱼肉,往她碗里放。

辛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比她做得强百倍,想起那道曾经被她做成黑料理的红烧桂鱼,也是难为某人吃了那么长时间的黑暗料理,也幸好他钢筋铁打胃,没吃出啥毛病。

“我哥真是小题大做,不好意思!让你们专程跑一趟!”辛玥把鱼肉拨到一边,挑了口白饭吃,却食之无味。

“哪里的话,大家都是朋友,苏老师平日对妍妍多有照顾,我没什么可报答的,做顿饭也是应该的。”

杨小蕊的话滴水不漏,说得合情合理,再配上如木春风般的笑容,只让辛玥觉得那是幸福满满的炫耀。

呵呵……

你还不报答,都以身相许了,还要怎么报答?

眼风斜斜地睨了一眼傅宏臣,却见他闷不吭声,面无表情地专心吃饭,心里又是一阵小刺痛。

嘴里的饭菜泛出一股苦涩的味道,难吃至极!

黄妍边忙不迭地点头赞成,边用筷子在乌鸡汤锅搅来搅去,“对对对,玥姐姐你不要这么客气嘛,难得苏老师开口让我帮一次,我比较笨,还是小蕊姐聪明,又帮我挑衣服,又做了这么一桌子好菜。”

瞧瞧,这还有个动力十足的助攻,好像生怕傅宏臣不知道她有功似的,这顿夸的不是人,是田螺姑娘。

杨小蕊笑而不语,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轻轻拍了她的手一下:“没礼貌,筷子怎么可以在这里乱翻。”

转而给辛玥盛了碗汤,“这是乌鸡汤,我放了红枣和当归,女人多喝最补身子。”

辛玥笑容一僵。

她是故意的吧,这个时候喝这种大补的汤水,那不是要发洪水。

可她也不能当着傅宏臣的面说她来例假,不能喝汤吧。

“谢啦!杨小姐真是贤惠,不像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吃!”

做戏谁不会,辛玥接过汤碗,皮笑肉不笑地自黑。

“我没有乱翻,我是给玥姐姐找鸡腿,奇怪了,明明是一只鸡,怎么一条腿都没看见?”

听了黄妍,杨小蕊也伸出筷子在汤锅里找,也奇怪地说:“是呀,怎么都不见了。”

“鸡汤不是小蕊姐你煲的嘛,你怎么不知道少了两个鸡腿。”

“鸡是阿臣先生弄的,他说…”杨小蕊话口顿住,脸色微微尴尬。

阿臣先生?

呵,称呼真是亲密中带着特别啊。

连煲汤的鸡都舍不得让她动手弄,还真是体贴得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她没资格嫉妒,也没资格恨,她只有羡慕的资格。

辛玥的手,猛地用力攥紧,指甲一下子戳入手心里,她却没有半分感觉。假装没听到这些,拿起汤勺,低头喝汤,顺便掩盖自己不小心流露的情绪。

黄妍以为傅宏臣好心干坏事,小声发表不满,“粗心大意,这是给玥姐做的。”

傅宏臣无波的黑眸淡淡扫了过去,黄妍筷子都要拿不稳了,下意识低头扒了两口碗里的饭。

杨小蕊见状,又宠溺又好笑地轻轻摇头,张口要替黄妍解释。

“听超市大妈说,鸡腿做口水鸡腿特别好吃!我觉得可以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光紧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专心喝汤的辛玥。

“咳咳…”

语出惊人的傅宏臣道明鸡腿去向以及用途,这话让黄妍瞪圆了双眼,杨小蕊也愣了愣,只有辛玥被惊得连连咳嗽,放下勺子,扭过头去咳。

什么意思?

口水鸡腿?

她只会流口水,不会做好吗?

要赞扬心上人手艺好,也不要当面踩她吧。

好,就当报答他们这顿饭,她忍了。

好不容易止了咳,辛玥涨红了脸,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微微咬牙,“那个,我不会做,你留着会浪费的。”

傅宏臣与她四目相对,缓缓抬手,指腹拭去她的唇瓣边一滴汤汁,唇角微勾,低沉磁性的嗓音带了一丝调侃的口吻。

“会吃就行。”

说完起身去厨房不知道又捣鼓什么,把碗筷敲成一首交响乐。

辛玥眨巴下眼睛,再眨巴一下,感觉自己是不是因为生理期,脑子都不够用了,以至于一时间傻傻的,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我还以为大冰块跟你抢食呢,没想到他是给你留着,单独给你做份口水鸡腿!真浪漫啊,什么时候苏老师也能给我做大鸡腿呢?”

黄妍下巴撑着筷子,满脸羡慕地盯着辛玥碗里鸡汤,似乎在脑补苏航穿上围裙在厨房给她做菜的画面,没一会就笑成痴汉样。

“小傻瓜,会有机会的。”杨小蕊对黄妍宠爱真的没话说,她似乎不舍得让黄妍有一点点失望。

辛玥看了眼仍旧眉眼带笑的杨小蕊,心里直犯嘀咕。

这……

她是不是太大方了!

竟然允许傅宏臣当着她的面,跟自己又是调侃,又是演戏?

“叮~”

手机的信息铃声从杨小蕊的大衣口袋里传来,放下筷子,当她看到屏幕上讯息时,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阴沉!

快得恰好抬眸看了她一眼的辛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你们慢慢吃,诊所有个同事找我有事,我要去看一眼。”

收起手机,杨小蕊一秒都不延迟,拿起沙发上的背包,与傅宏臣照面,歉意一笑,“我先走了!”

傅宏臣原本就是寡言的人,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一向都懒得给半分注意,所以对杨小蕊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去送送她?”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吃人家辛苦做的饭菜,总要有点表示不是,免得落人口实。

傅宏臣斜了她一眼,斜得她心肝都一抖一抖,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很快就睡过去

这货这么冷漠真的好吗?就不怕心上人一气之下让他跪榴莲?

还是说人已经追到手了,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辛玥越发看不懂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不用在意,小蕊姐那同事就是个事精,也就小蕊姐受得了她。”

黄妍吃着菜,还不忘不屑地撇嘴加翻白眼。可见大小姐对这号人很是不待见。

饭桌少了一个人,反而气氛更好,加上黄妍边吃边刷视频,微博,朋友圈,看到好玩的,有趣的,总会拉着辛玥看半天,结果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傅宏臣也默默地陪吃了两小时。

吃饱喝足,黄妍又拉着她去房间挑衣服。看着床上这堆品牌各异,价格高低不一,款式风格皆有不同的衣服,颜色多到眼花缭乱。

从来不再挑衣服上犯难的辛玥这会可真是犯难了。

“玥姐姐,你快试试,看看哪套好看。”

这是让她一件件全都试了?

天哪,那得试到什么时候去。但看黄妍这个不试到满意不罢休的态度,辛玥很聪明地在这堆衣服里选一件白色长款毛衣,一条米色打底裤,两件都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咦?小蕊姐怎么把这个也拿来?”黄妍看着辛玥手里的两件衣服,十分不解。

“这个牌子怎么了?”

辛玥觉得这个牌子衣服在一众闪闪发亮的大牌中,有着独具一格的小清新,颜色款式丝毫不逊色这些散发土豪气息的大牌,甚至让她感觉特别亲切舒服,而且衣服的做工用料看得出是花了心思去选购采用。

“这是我逛街时,偶然看到的一家店,当时觉得它的名字特别,就进去了买了几件衣服。

黄妍往床上一坐,双手往后撑在床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买衣服不喜欢试穿,看着喜欢就买了,买回去就忘记了。”

这还真是符合她的性格啊。

当然,健忘也算一个半个优点吧。

辛玥撩起衣服的吊牌,默念:“一小半!”

吊牌正面有一段美体书写的文字。

你独挡一面

却忽略柔软也是力量的一那小半

你追求极致

却忘记淡然也是圆满的那一小半

丢掉刻板印象

正视内心想被保护的渴望

去探索更多温柔的可能性

因为你看的也只是自己的那一小半

欢迎来到“一小半”探索更多的自己

寥寥数语,道出了女人内心最深刻的渴望与矛盾,穿上职业装的女人化身职场精英,与男人较量不分上下,忽略了心中那份女人的柔弱与软绵。

追求至极完美,便会迷失自我,丧失了初心。就连温柔如水这本该属于女人天性都因此忘却,甚至放弃,留下不属于自己的那份如仙人掌般的尖锐。

不得不承认这段文字击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悸动,让辛玥忽然有些好奇衣服品牌的设计者,会是一位怎样感性又淡然的人。

是了解女人的男人,还是知女人莫若女人的女人?

带着好奇与疑问,辛玥问了黄妍卖衣服的地点,她却来了句不记得,要回去问杨小蕊。

也对,这位大小姐只对苏航的事记忆深刻,其它的,恐怕不能指望。

穿上以后,辛玥在镜子里照了照,这件长款毛衣宽松有型,简单不失大气,背后的连帽隐藏了设计者的小小的俏皮心思,而且保暖性特别好,就算单穿也不觉得冷。

虽然衣服有味道又百搭,但跟自己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怎么看都感觉不习惯,迟迟不敢走出房间。

“玥姐姐,衣服穿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黄妍又在门外敲了敲。

“好了,好了!”

躲得初一,躲不了十五,反正也没回头路走,大不了就是被笑一场。

笑一笑十年少,她就当给傅宏臣那货免费返老还童。

打开房门,走出来,两个人齐刷刷地给她投注目礼,搞得她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微红着脸,话都结巴:“很…很奇怪是吧,我去换!”

话落,几乎是转身就要逃,被黄妍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两眼放光地上下打量,还拉着她转圈圈,“哇,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既有甜美范,还有性感风,简直美炸了!”

说罢似乎想到什么,又跑进房间,拿了件墨绿色的羊毛大衣给她套上,边低头给她腰间的带子打上蝴蝶结,边补充:“再穿上她家的大衣,就更完美啦!”

傅宏臣眸光无比幽沉,却带了欣赏的色彩。

平日辛玥工作穿得都比较正式,偶尔几件常服也是好几年前的旧款式,风格更是谈不上。今天这身不仅突显她恬美独特的气质,羞涩微笑时,浅浅的梨涡满满都是少女心。

“大冰块,是不是很好看?”

男人不着痕迹地将每个细节都收录眼中,才淡淡地答:“好看!”

“那,是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今天难得气氛好,黄妍大胆地调侃傅宏臣,拉着辛玥往他面前一推,两人近距离一站,辛玥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中药味,疑心顿起。

”衣服好看。”

黄妍眼皮一掀,就要翻白眼。辛玥也即将划出一道苦涩。

“人更好看!”

弧度照划,目光莹亮,璀璨如星。

黄妍抖抖了自己的肩膀,直呼自己被塞狗粮。

吃过饭,黄妍执意要送她回家,辛玥却不想坐着她那辆豪气万丈的suv回家,太惹人注意了。

“大哥刚给我换了一辆新车,我带你兜个风呗。”不由分说地拉着辛玥下去地下车库。

然后辛玥看到的是一辆火红色的奥迪,这是一辆低调沉稳的性能车,除了地盘能能伸能降,看着普普通通。但不是超跑甚似超跑,用句通俗的话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攻。

辛玥坐在后面,系了安全带,抓着扶杆,神经绷得紧紧的,嘴里不停地嘱咐:“开慢点,不着急。”

“别担心,我18岁就考了驾照,开车很稳的。”黄妍开着车,还回头看她。

吓得辛玥高声提醒:“看前面。”

一辆加塞的车差点就跟他们撞了个满怀,黄妍打了个急转弯,车子往边上一歪,辛玥也惯性地往傅宏臣怀里倒,相比她的东倒西歪,他始终稳坐泰山,纹丝不动,还能顺手把她捞起来,扣在怀里保护。

辛玥先是一愣,然后就不自然地扭动身体想要挣扎。

但她的力气跟傅宏臣相比,哪里够看,逃不出来,她也索性不动了,就靠着他肩膀,也不知道是太舒服,还是她还没休息够,没一会眼皮往下一搭,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章 我要迟到了

车停在小区门口,黄妍往后一看,乐了:“玥姐姐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啊。”她见傅宏臣抱着辛玥下车,也急急地解安全带下车,跟上去。

“等等我,我也要上去。”

傅宏臣停下,对她下逐客令:“不行!”

“为什么?”

黄妍今天有点飘,气鼓鼓地瞪着傅宏臣。只一秒,她就怂了,耷拉脑袋,眼睁睁看着傅宏臣怀抱佳人回家。

回到家,二老看到傅宏臣抱着辛玥回来,大吃一惊,等他把辛玥放回房安顿好,出来都迫不及待地问其原因。

傅宏臣只简单地回答一句:“在外逛街,她身体不舒服,所以我们就回来。”

半真半假的话让张秋松了口气,但辛衡却没全信,姜还是老的辣,他审视的目光在傅宏臣脸上扫视,试图找到一丝谎言的蛛丝马迹。

“哎哟,算算时间,玥玥小日子好像就这几天,我得去超市看看还有没有猪肝,再不然买只乌鸡回来。”

知女莫如母,张秋只看了一眼电视柜上台历,就想到辛玥为何不舒服了,拿上钱包,急急忙忙出了门。

她一走,屋子里一下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过傅宏臣也有事忙,他背着包走进厨房,从里面拿初一包包药材,卷起袖子,按照杨小蕊的方法,先把当归,熟地,白芷和川弓放在大碗里浸泡。又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放进锅里煮。

辛衡也不理他,也不问,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报纸看。

老丈人对女婿一向都是挑剔至极,尤其是像傅宏臣这样少言寡语,也不会主动讨好老丈人,还不声不响就把他宝贝女儿拐跑了,更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只是时不时透过橱窗看傅宏臣在忙什么,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见他双手都是水,拎着背包走出来,故作不经意地发问:“听辛玥说你前两天跟朋友出去玩了?”

“是!”

咳了一声,抖抖手里的报纸,继续追问:“什么朋友,去哪儿玩,玩得连家都不回。”

傅宏臣放包的手一顿,沉默了。

“一个生死之交,聊了许多,一时喝多了,便留在他家休息。”

辛玥估计得没错,傅宏臣离开家就去找了刀子,虽然他和刀子相识时间不长,但在他心里,已经把刀子当做可以以命相报的兄弟。

一直在他家门口等到凌晨三点,刀子让他在家里住下,白天刀子睡觉,他睡不着,便去外面转圈。

他先是去了酸汤鱼店,见店面铁门紧闭,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字样,上面有店老板的手机号,他默记下来。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他打过去,对方却以为自己是骗子,最后连电话都打不通。

回去的路上,他意外看到了苏航,还有辛玥,她看上去精神不好,坐在车里跟苏航挥挥道别。

今天是周三,她是晚班,往常这个点她应该还在睡觉,傅宏臣似乎猜到她为什么会找苏航见面。

黑眸闪了闪,转身回刀子家。等到晚上刀子要上班,傅宏臣要求跟他一起来,刀子摸不透他到底什么心思,只得带着他来。

换了衣服,刀子就带他熟悉场地,走到贵宾区,刀子脚下踢到一个女式包,奇怪地说了句:“这是谁的包呀?怎么丢在这里?”

傅宏臣已经认出那是辛玥的背包,在刀子蹲下去捡的空挡,他像离弦的箭窜出去了,准确地找到了辛玥的位置,撞开门,就看到令他血液倒流的一幕。

他看到,辛玥被一个大壮汉死死地压在沙发上,眼睛闭着,身上的衣服被撕下一块,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这一幕刺得他浑身杀气淋漓,手里的弹簧刀已经出鞘,但在最后关键时刻还是收回来,只是把人砸晕。

之后的事情更是超出了傅宏臣的预想范围,所以他决定留下来,弥补自己给辛玥造成的伤害和阴影。

“跟朋友喝酒叙旧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不跟家里打声招呼可不妥,要不然大家都跟着担心,尤其是辛玥,昨天连早餐都没吃好。”

“伯父教训得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嗯!”辛衡略感满意地点头,末了又补充一句。

“酒呢,也要少喝,小酌怡情,经常喝,伤身。”

傅宏臣也顺从地一一应下。

辛衡觉得自己提点到位了,便放下报纸,拿了遥控器,开电视,看电视剧。傅宏臣也随之投入剧情。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过去那些日子深有感触和体会,爱国情怀那更是堪比天高,对这些电视剧毫无抵抗力。

辛玥偶尔陪他看看,忍不住要吐槽,这些翻来覆去,换汤不换药的神剧情到底哪儿吸引人了?

吐完就遭父亲叹气,说他们之间有代沟。

然而同样身为年轻人的傅宏臣竟然挺着标准的军姿端坐一侧,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视,看得极为投入,每次剧情有惊险时刻,他都比电视里的演员还着急,还紧张,整个人都绷得极紧。

如果有无辜百姓牺牲或者有队员牺牲,傅宏臣眸色猛然沉下来,黑眸幽幽的,里面虽然浮动辛衡看不懂的情绪,但眼底流露出的悲痛,却是一点都假不了,让人感觉好像这种事在他身上也发生过。

当看到日本人无条件投降时,辛衡发现傅宏臣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辛衡原本有些不满的心思顿时少了些许,更加耐人寻味地打量傅宏臣,他想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真性情,还是故意伪装。

……

清晨七点,辛玥家就开始热闹。

“哎呀,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

傅宏臣刚晨运回来,就见辛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出房间,一边蹦着穿袜子,一边嘴里不停地哀嚎。

“玥玥快来吃早餐。”

辛玥闻到餐桌上的冒着浓郁的芝士香味,咽了咽口水,看一眼腕表的时间,犹豫了一秒,立刻抓起来啃了两口。

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放回餐盆里:“我不吃馒头!”殊不知那馒头没放稳掉在了地上。她没看见就匆匆忙忙地跑走。

“等等,把这个喝了!”

傅宏臣一手扣住辛玥的手腕,一手端着一碗微微冒热气的碗,递到她面前。

辛玥往碗里一看,黑乎乎的汤水,飘了一颗鸡蛋,里面还有红枣和枸杞,但味道有点怪,脸上大写的拒绝。

“我不喝,我要迟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多点芒果

傅宏臣黑眸一沉,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幽幽地盯着她,大有不喝完绝对出不了门的气势。

辛玥努力挣扎,可他的手指比钢铁还硬,以她之力根本撼动不了,这个举动惹恼了傅宏臣,眉目一横:“你与其拖时间,不如快喝。”

她连忙朝坐在餐桌吃早餐的张秋发求救信号,可张秋扭过脸去,抿嘴偷笑,一副坐等吃瓜看好戏,拒绝解救亲闺女。

虽然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神操作所谓何意,但为了不迟到挨批,她还是妥协,接过碗,刚喝了一口,那个味道难喝到她想哭。

只能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碗火速又豪迈地一口气喝完,把鸡蛋往嘴里一塞,眼睛瞪得圆圆的,整张脸活像一只气鼓鼓的金鱼。

傅宏臣这才放开手,让她火急火燎地穿上鞋跑出门,与晨运后去买菜的辛衡撞了个满怀。

“你这孩子,小心点!开车慢点。”

“知道啦!”

辛玥的声音消失在楼梯口,辛衡才进屋关门,就听见张秋拿着刚刚辛玥啃两口的馒头数落他。

“都被你惯坏了,从小就不爱吃白馒头,非得放点什么才肯吃两口,前两天看她能吃下一个馒头,我今天还特地跟那天一样放了她爱吃的芝士和火腿,你看又浪费了!”

“能一样吗?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是给她吃龙肉她都如同嚼蜡。”辛衡边说,边拿眼神瞥傅宏臣。

“不吃就不吃,别老拿这种小事数落孩子。”

他正准备伸手去拿女儿遗留馒头,傅宏臣比他动作更快地先拿了这个馒头吃了起来,满口香浓的芝士味搭配爽口的火腿丁,咬上一口别有一番风味。

“这么好吃又珍贵的馒头,我还是第一次吃,伯母手艺真好。”

一句普通的称赞,可从傅宏臣嘴里出来就是带一股磁性的味道,听得张秋老脸一红。

辛衡先是鼻子冷哼了一声,却看到他真的不嫌弃地把辛玥吃过的馒头都吃下肚时,又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满意。

正午阳光灿烂而暖和,晒得人心情舒畅,浑身充满正能量。不知是因为生理期接近尾巴,还是早上那碗奇怪的汤。辛玥脸色红润,精神好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嘿,辛大小姐,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这么亢奋!”石娇一手敲了敲她已经空了的饭盒,一手托腮盯着她看,眼底的笑意软柔温和。

“哪有啊,我这是开心,不是亢奋,而且我天天都这么开心。”端起猪肝汤一饮而尽,满足地拿纸巾擦了擦嘴,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我们去花园散散步,消消食吧。”

石娇满脸嫌弃,拿手点她的脑门,“吃这么多,不知道的以为你饿死鬼投胎。”起身把盘子放到回收台,步出食堂。

风携着深冬的寒,一层层扬起来。一路走过去,暖意与寒气交杂令辛玥情不自禁地裹紧身上的羊毛大衣。两人走了一阵,路过一个小亭子,亭子设计成三面镂空木雕,虽然镂空的缝隙挡不了什么风,但总归比迎风裹一身寒气好吧。

辛玥脚尖一选,拉着石娇提步过去坐下。

“对啦,听说你和老夫一起去疗养院,怎么样?你俩进展如何?”

辛玥一惊,本能地就想否认,不过石娇很快就看穿她的心思,进一步揭穿:“他特地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身体不适,让我帮你再请一天假。”

“咳咳!”

被口水呛着,辛玥打死都没法相信福朝阳会主动帮她打电话给石娇请假,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短短两天时间一个两个都不正常了?

见她一脸吃惊和不解,石娇拍她小脑瓜一下,“你身体不适?哪里不适?我看你好得很呀,到底怎么回事?快点从实招来。”

辛玥顿时憋了大红脸,这种事真是难以启齿,坐在花园的小亭子里,慢慢吞吞地把那天刚好碰上生理期的事情说了,当然除掉她和福朝阳去歌舞厅找人以及他和傅宏臣打架的事,东拼西凑,又张冠李戴了一些苏航的戏份。

“就是这样而已,没什么特别。”

说完,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为何福朝阳会给她打电话。

可惜过来人的石娇一点都不信,她精明地一笑,笑得辛玥心里直发毛,默默地移了两步,可石娇笑得越发不对劲,她冷汗都被她笑出来,噌地一下屁股离开石凳子,大步流星地往急诊室走。

不,逃…

没跑几步,就被石娇追上,揽住她的肩膀,又好笑好气地摇了摇:“好啦,我不问了还不行嘛!走,回办公室吃布丁去!我现在学会做各种布丁,我儿子都说妈妈做的布丁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布丁。”

的确,上次她们一起去买了做甜品的工具后,她只做了两三次就把那些道具打入冷宫,倒是石娇只要一有空就上网研究简单,好吃又适合孩子的甜品,现在可是小有成就,尤其是做布丁都快练成拿手绝活了。

吃货本质上线,辛玥两眼冒星星,双手撑下巴做出一副崇拜的小粉丝样,点头如同鸡啄米,“好啊,好啊!”

石娇笑吟吟,摸摸辛玥的脑袋,就像摸自家小妹一样。

她和黄妍一样,都有一个不是亲姐妹胜是亲姐妹的知心大姐,只是石娇和杨小蕊最大不同,她会在辛玥做错,走歪时,及时提醒,严厉纠正。并不像杨小蕊那般一味地包庇,甚至替她承担过错。

只不过在她看来这是错误的,但也许在傅宏臣眼里,这是优点也不一定,毕竟社会这么冷漠,有谁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她的善良和温柔是她无法相比的。

“想什么呢?”

回办公室,走到门口,石娇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大门,办公室还没有人回来,安静得很。

一进去直奔靠墙放的小冰箱,从里面拿了一个透明玻璃杯出来,转身看见辛玥还傻傻地站在门口,抬手招呼她过去。

辛玥收了心思,走到石娇办公桌前,接了玻璃杯,小小巧巧的玻璃杯带着冰箱里的冷,凉了她手心里的温度,一打开盖子,香甜芒果味和清淡的椰奶味交织出一股甜而不腻的香味。

“上次买道具的时候,你不是说爱吃芒果嘛,我特地给你少点布丁,多点芒果。”

辛玥手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地闪了闪眼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狠的一巴掌

其实不是她爱吃,她不挑食,什么都爱吃,真要她说个具体来,恐怕只有麻辣火锅了,还要是九宫格的。

上次买那么多芒果,一是怕自己一次不成功,二是她猜测傅宏臣可能喜欢,说不定还能唤起他某些记忆呢。

结果呢,甜品做成功了,记忆没唤起来,却把她撩得至今想起来都脸颊发烫,耳根子也悄咪咪地红了,心跳还不正常。

赶紧舀了一大勺芒果放进嘴里,冰冰凉凉的芒果搭配椰奶软糯的在唇齿间流动,正好冷却了她脑海中那些热血沸腾的画面。

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竖起大拇指连连点赞:“好吃!别说小宝。我都觉得外面的甜品弱爆了。”

抬手把她嘴边的一根发丝撩开,往凳子上一坐,凳子一转,蓦然尖叫一声:“啊!”

与此同时,被石娇大叫惊到的人,刚伸进冰箱的手迅速抓起装了布丁的玻璃杯。

动作更快的辛玥放下手里的玻璃杯,飞快地朝那个拿了布丁的身影跑过去,抓住手臂,往后一扭,就听见“哎哟!”一声清脆又稚嫩的声音落下。

一张无血色且恼羞成怒的脸转了过过来。

然后她就傻了。

“啪!”

傻的刹那,辛玥听到手掌接触皮肤的脆响,她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随即脸上麻木,麻木都还没有来得及退,火辣辣的疼痛便卷了来,连着牙帮都抽搐地疼!

好狠的一巴掌。

紧接着有人掰开她握着那只手臂的手,还不忘推了她一下。

这一切发生太快,快到石娇紧追过来,这一巴掌已经响亮地完成,她只来得及扶住差点被推得踉跄一下却还没回过神来的辛玥。

“周医生,你干什么?”看到辛玥脸上清晰的五指印,脸色铁青,双手扶着她,目光咄咄逼人。

本就故意甩这一巴掌的周医生,发现石娇也在,也有些慌了,毕竟她有多护着辛玥,整个科室都知道。她因为连续被辛玥抢了风头,尤其是那晚她还看到福朝阳对她那么好,甚至开车送她,几件事加起来,她就忍不住动了手。

但她一点都不后悔,眼底更闪过一丝解气的神色。

表面却还是期期艾艾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到有人欺负小杰,一时情急就…就甩了巴掌。”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福朝阳的外甥—邵小杰。他穿着病人服,躲在周医生身后。

辛玥目光一闪,看见小杰躲在周医生身后的同时把手里的布丁杯塞进了她白大褂的口袋里。

周医生飞快地瞄了她一眼,脸上依旧维持无辜的表情。

打了就打了,以辛玥不惹事的性子,又喜欢在主任们面前讨巧,零犯错,要找她麻烦还不占理,今天她敢对小杰动手,就不用客气了,再说小杰是病人又是个孩子,辛玥就是说破天去,也不可能有还手的理由。

“一时情急?”

石娇冷笑,尾音拖得阴森,“好啊,那我现在一时情急甩你一巴掌。”扬起手就要给周医生一巴掌。

周医生本能地畏缩地退后一步,忘记身后还藏着小杰,一脚踩到他,疼得他哎哟一声。

石娇犀利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抬手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你小子,不好好在病房待着,跑这里干嘛?”

被石娇拽着领子,小杰双手胡乱拍打她的手,还一脚踹向石娇的膝盖。

“表姑姑救我!”

石娇一时疼得皱了眉,微微弯了弯腰,松开手。

小杰几乎是连扑带撞地重新回到周医生的怀抱里。

辛玥也被小杰这些话和举动惊到了,本能地抬手去扶了她一下,转眸朝周医生看去,却见她一点不惊讶,甚至在小杰踢完人之后,顺势继续把他搂到怀里,低声安慰。

“没事吧?”辛玥关切地问。

“没事!”石娇再直起身子,气愤填膺地道:“臭小子,你别以为躲起来,我就拿你没辙了,出来!”

面对凶巴巴的石娇,小杰躲得更厉害,双手死死攥着周医生的白大褂,黑溜溜的眸子装满了无辜。

“你不出来是吧,我现在就给你舅舅打电话,让他来收拾你。”伸手去口袋里拿手机。

听到石娇要打电话,周医生面色大变,扑过来与她争夺手机,嘴里振振有词:“娇姐,这点小事何必给麻烦朝阳哥,他那么忙,别打扰他,有什么事给我说也是一样的……”

“你放手,我叫你放手听见没有。”

“娇姐,你听我的,有话好好说,何必吓到孩子呢?小杰他还生病,你这样不是让朝阳哥更担心嘛…”

“小杰,你过来阿姨这边。”

辛玥怕两人你争我夺会伤到小杰,也加入行列,但小杰一点都不配合,死死地抱着周医生,不肯听辛玥的话。

也不知道到底是两人是怎么抢的,辛玥只觉得手机从她们俩的手中脱离,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掉在地上。

没等她们有反应,小杰甩开辛玥的手,几步跑过去,捡起手机交给周医生,“表姑姑,给!”

“拿来!”

石娇微微吸了口气,似乎在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怒火,盯着小杰,朝他伸手。

小杰被她盯得一颤,身体都不自觉地软了软,捧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

第三次把小杰护在身后给予庇护的周医生,到底还是抢赢了,把手往身后一缩,小杰的强烈依赖让她好像突然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咬咬牙,心一横,话就冲出了口:“石医生,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跟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较什么劲。”

石娇嘴角浮现一抹森然的讽刺笑意,“我今天还就跟他较上劲了,你敢把我怎么样?”

她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眼底的鄙视,嘴角的嘲讽,一点点瓦解周医生最后的理智。

周医生白里透红的妆容现在更是红得发亮,胸口上下起伏,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急怒之下想也不想地把手机往地上一甩。

手机砸在地上,辛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又迅速坠落,她几乎本能地一把拉住石娇。

手机砸在地上的声音令石娇脑门突突,脸色阴得能砸下冰渣子,辛玥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拉住她,劝慰:“别…别生气!”

这三个字她说得特别没底气,小杰是孩子,难免犯错,周医生身为长辈不帮他纠正,还要给他做反面教材。

石娇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眼底慢慢蕴酿起一场暴风雪。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随时都会劈下一个雷来

一时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此时已经临近午休结束,科室的几个年轻护士先赶回来上班,他们说说笑笑的声音又远而近,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里面的这一幕,声音戛然而止,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往再里走一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都是同科室的同事帮谁,不帮谁都不好。

大胆点的小昭捏了捏手指,走到辛玥身旁,拉拉她的衣袖,下巴微微一抬,用眼神询问。

辛玥只是默默地摇头,蹲下来捡手机,手机屏幕彻底碎了,碎渣子散落手机四周,机子一拿起来,屏幕与机身彻底分离,掉在地上砸起一小片碎渣子。

辛玥眼皮跳了跳,双手捧着手机站起来,小昭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天哪,当即招来周医生一记喝斥:“叫什么叫,大惊小怪!

小昭迅速捂住自己要叫出声的嘴巴,眼里略带委屈。

“小昭打电话叫福警官来医院一趟。”

石娇抬手,两指捏着辛玥手里的手机屏幕,冷声道。

“石娇!你到底有完没完,你一定要因为一点点小事这么不依不饶,你要不要脸。”

这次周医生直接河东狮吼直呼其名,她护着小杰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有一种感觉。

她是孩子的妈!

“啪!”

“啪!”

第三次被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碰到地面,折成两半,一半落地,一半飞到半空再极速下降,声音一前一后惊得所有人的眉毛都跳了跳。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小昭果断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得嘞,真是活久见!没关系,等福朝阳来了,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我不要脸,还是某些人不要脸。”

然后,石娇笑了笑,那笑看起来森然又凌厉,令一直盯着她的周医生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然而她却自负地壮起胆气,硬生生地丢了句:“懒得理你,小杰我送你回病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些闲事管对了是积德,管错了是找死。”

最后二个字石娇咬得特别重,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周医生也被这两个字吓白了脸,死死地抓着小杰的手,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

小杰大概是被周医生抓疼了,嘴巴一撇,不高兴了:“表姑姑,疼!”

周医生赶紧松手,替小杰揉揉,低声抚慰:“对不起,表姑姑不是故意的,还疼不疼?”

辛玥见此,悄悄拉拉石娇的衣袖,在耳边轻轻道:“算了吧,只是一个布丁而已,别吓到孩子。”

可是石娇只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你别管!这不是一个布丁的小问题,今天不让福朝阳知道问题严重性,只怕以后我会后悔莫及。”

辛玥诧异,她不太明白石娇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她不为所动。暗了暗捏了把汗,她从来见过石娇发这么大的火。

太可怕了!

随后石娇往凳子上一坐,身体放松地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胸,翘起二郎腿,朝外面站着不动的护士们点了点下巴,“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年轻护士们如获大赦,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做上班去准备,默契地一言不发。

文件翻阅的声音,凳子滚动的声音,小杰哭闹不止的声音,还有周医生满脸大汗地哄他的声音,这些声音把整个空间都填满也不能打破现下杂乱却诡怪的气氛。

“小杰!”

一个穿着时尚大方,但面容憔悴又焦虑的女人突然闯入,匆匆跑进了办公室室。

是小杰的妈妈,这是辛玥第三次见她,看上去比前两次状态差很多,不是小杰穿着病人服,她都错觉地以为生病的人是小杰妈妈!

屋内的人纷纷侧目,发现福朝阳也出现在办公室,但打电话的小昭却不在。

小杰一见到妈妈,立刻挣脱周医生的手,扑进母亲温暖又安全的怀抱里,眼泪盈眶:“妈妈。”

周医生见到小杰妈妈来了,本来要上扬的笑脸,在看到福朝阳紧跟其后时,竟心虚地避开与他对视。

“宝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杰妈妈抱着宝贝儿子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发现他手臂上有道红印子,顿时紧张:“宝贝,你手怎么弄伤了。”

小杰委屈巴巴地看着妈妈,抬手一指站在石娇身旁的辛玥。

“这个阿姨弄的。还有那个阿姨好凶,我害怕!”

小杰前半句是真话,可石娇却被小杰倒打一耙,周医生长舒一口气,四周的手里忙活,耳朵却个个竖起来的同事更加好奇了。

小杰妈妈看着小杰手上的红印子,眼里就盛满了满满的心疼,询问的眼神都带了丝丝敌意。

唯独福朝阳还是冷眼旁观,目光微闪,醇厚的嗓音开启:“怎么回事?”

周医生不管是不是问她,立刻如蝴蝶见到花一样,快步走去,走动时带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与办公室消毒水的味道交叉起了点奇怪的味道。

辛玥嗅觉灵敏,被呛了一口,扭过脸轻轻咳了两声。

她很聪明,她掐头去尾,避重就轻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捧起小杰的手,转头问辛玥:“辛玥,这我没冤枉你吧,你看都抓出红印子来了,本来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事,你一个大人还当真了,下这么狠的手。”

小杰妈妈摸着儿子的手,语气也不好了,“小杰的情况辛医生你不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好好教育他,你这样对一个孩子动手,也太失医生的风范。”

“我…”

辛玥百口莫辩,她甚至感觉四周的目光都变得很奇怪,双手绞在一起,脸色难看。

“呵呵!今天这事我算是看清楚了世家子弟是何等风范,好,好得很!”石娇率先开口,翘起的二郎腿放下的同时,双手拍了一下,起身时竖眉凝目,刹那间目光如电,煞气逼人。

年轻的小护士们被她这叱咤风云的风采一时震慑住了,平日石娇也有严厉很凶的时候,但都不曾出现今日这番神色。

就连福朝阳都看得怔了一下,转瞬又恢复镇静。

石娇伸手一抬,拦住辛玥开口,她慢慢踱步,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口上,令四周的人心都跟着提起来,尤其是周医生,煞白的脸色,攥紧的拳头,头上仿佛顶了一片厚厚的乌云,随时都会劈下一个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走到他们四个人跟前,石娇满面带笑,可那笑根本就不达眼底,甚至装了盛怒。

“您说得对,小孩子嘛,哪有不闹不调皮不犯错的,我家臭小子皮起来犯错误,我都恨不得一巴掌呼到外太空去。”

“噗呲”一声。

这语气跟石娇平时的说话风格一样,办公室的几个小年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都几点了,还不出去准备?一会病人多了,你们又要手忙脚乱地出错!”

石娇一言又马上令他们收敛,结伴离开办公室,还悄悄把门带上,留下空间给他们单独交流。

“不好意思,我家小杰是比一般孩子调皮了点,他如果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小杰妈妈搂着小杰,对石娇微微躬了躬身。

石娇双手背腰,嘴角浮现一丝不认同的笑容,坦然接受小杰妈妈的躬礼:“但这不是单纯道歉的问题,而且道歉有用,那么…”目光一转,盯着福朝阳。

“还要警察干什么?”

此话一出,辛玥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嘴唇嗫嚅了几下,不敢妄言,她不想再参与到有关福朝阳的事情里去。

而且这件事的起因也的确是因她而起,她此时最不适合开口说话。

“小杰到底怎么回事?”

福朝阳醇厚的嗓音隐隐蕴藏警告,他的目光犀利又幽沉得可怕,小杰对这个舅舅又爱又怕,见他这个样子,吓得直往妈妈怀里躲。

周医生沉不住了,她口袋还装着小杰偷偷放进来的东西,沉甸甸的,犹如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一呼一吸间热血上涌,脑子一昏,对着石娇就是一句怒吼:“石娇,你到底有完没完,不就是打她一巴掌嘛,你用得着这样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满室静默。

闻言,辛玥手忙脚乱地抬手顺头发,试图遮住脸上的巴掌印。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半明半暗的阴影里,那半侧脸颊指印清晰可见,乌黑的眸子半隐半现在黑发之中。

福朝阳蹙了眉头,小杰妈妈诧异地看向周医生。

周医生有点僵硬地扯出一抹自认为歉意的笑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说了我以为有人欺负小杰,所以我本能地就去先下手保护小杰,毕竟小杰这么小,还生着病,我不能让他受伤。”

总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杰,绝对不是因为泄愤,甚至称不上公报私仇。

“啪!”

石娇耐着性子让她把话说完,才忽然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面上的笑更是森凉得令人胆寒。

“都别惊讶,周医生自己说的,她打人是为了保护小杰,我打她也是为了保护小杰。”

这逻辑说得有些奇怪,周医生敢怒不敢言,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石娇,辛玥。

然后她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探手从周医生的口袋里掏出来了那个布丁。

周医生顾不得疼痛,双手本能地想去抢,可石娇一个狠厉的眼神过来,她动都不敢动。

到了此刻,事情的大概轮廓似乎已经很清晰,福朝阳的脸色黑沉下来,小杰妈妈也激灵灵地打个寒战,她扭过半偏着的脸,搂着小杰的手似乎松了松,手指微微抖颤。

周医生仍要垂死挣扎,张口就是一句谎言:“这是我买给小杰的。”

大约是耗尽了所有的耐性,石娇举着布丁,好笑地盯着她:“是吗?哪家铺子,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买的。”

“我…不记得了?”周医生捂着脸,心虚到连声音都有点发抖。

“邵小杰!”

开口的依旧是福朝阳,只是声音比刚刚冷许多,甚至连名带姓地喝止。

“回答我的问题。”

小杰缩了缩脖子,悻悻地看向福朝阳,神色也带了丝惧怕,却仍旧死死咬着唇不肯开口。

这让辛玥有些奇怪,小杰竟然怕福朝阳怕到这种地步?怎么还总是吵着要福朝阳?

“妈妈,我难受,我想回家。”小杰拒绝回答福朝阳的问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妈妈,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眨出几颗大泪珠。

周医生赶紧上前扶着小杰,附和道:“对呀,对呀!小杰还没睡午觉,赶紧回病房休息一下,心肌炎是不可以累到的。”

小杰妈妈听到心肌炎三个字,神情再次紧张起来,身体已经准备抱小杰离开,似乎事情就要这样无声无息过去。

“周医生,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请你闭嘴。”

福朝阳霍然看向周医生,一瞬间目光如刀,周医生畏怯地退了一步,艳丽的妆容也难以掩盖她速退的血色。

辛玥是领教过福朝阳怒怼的口才,现在这话已经算是很给周医生面子,甚至称得上怜香惜玉。

石娇却并不是很满意,把布丁塞在福朝阳的手里,开口解密:“还是我来说吧。”

随着石娇一字一句地还原整个事件,让福家姐弟难堪至极,让周医生冷汗涔涔,让辛玥无声叹息。

话音落下,四周空气都开始凝固,福朝阳眸子里寒光一闪,好像利刃出销,周医生白着脸又退了一步。

“说实话,这件事根本就没那么复杂,要不是周医生不分青红皂白先给辛玥一巴掌,还一味地护着小杰,不让他自己出来承担错误,为了不让我打电话,竟然当着孩子的面把手机都摔碎。”

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手机还在地上躺着,还没来得及处理,福家姐弟刚进来的时候全部的注意力都是小杰身上,也没注意到地上有这种情况。

石娇的话又让周医生颤了颤,脸色再白一分,午后的阳光暖和极了,可她在福朝阳的冷晲中不住地颤抖,腿不自觉地就软了软,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继续站着。

她很满意周医生现在这种瑟瑟发抖的表现,她继续笑着说:“清楚你的为人,我还真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如果周医生之前能胡扯瞎掰让人误会,那么这会看到福朝阳眼中的厌恶和反感,明眼人都看得出纯粹就是周医生一头热。

他只在周医生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开目光,把小杰从他母亲的怀里拉出来,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

“邵小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福朝阳皱着眉,声音的温度冷到极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问你一次

小杰被他眼里的寒光看得直往后躲,可他力气小挣脱不开福朝阳的钳制,哭着叫妈妈。

了解的他的小杰妈妈小心地开口:“朝…”

“姐,我说过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亲手把他送进牢笼。”

福朝阳看都没看小杰妈妈,突兀地抛出一句让她更无所适从的话。

一片屏息寂静中,她抬手捂住半张脸,低头既心痛又难过地看着小杰,然后垂下眼睫,低低道:“小杰你告诉妈妈,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表嫂,真的没什么事,只…”

辛玥不明白周医生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作死地多嘴,她这样做跟杨小蕊护着黄妍的方式几乎雷同。

一想到这里,辛玥不禁皱了眉头,想开口调和的想法也随之消失。

“周美琪,我也最后再说一次,这是我们福家的家事,跟你没关系,今天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以后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看来福朝阳也痛恨这种行为,哪怕是小错误,他都不能容忍小杰不知悔改。

“邵小杰,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自己亲口告诉我,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的小杰,眸子里仅存的最后一丝热度也在冷却在眼眸中,冷冷沉沉的声音像一记重锤落在办公室里,闷闷的,极有分量。

小杰右手用力地拽着身上病人服的一角,左手不停地去揉一直流出来的泪水,他把嘴唇咬得发白,良久没发出一个音节。

他的态度彻底惹怒了福朝阳,他豁地站起来,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猛地站起来,让小小的身板失控地摇摇欲坠,小杰妈妈慌忙去扶。

小杰却死死的抱住福朝阳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事情最初的开头在他的哭声中开始:“是表姑姑说她给我带了布丁,让我来拿的,我错了…”

这下算是彻底清楚了,难怪周医生宁愿摔了石娇的手机也不肯让福朝阳他们来处理此事,原来是在这里出了问题,难怪她会这么护着小杰,原来是怕闹大了,她自己就摘不干净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石娇会这么较真,甚至真的闹到福家姐弟坚决要小杰亲自开口。

福朝阳眼眸扫了过来,连辛玥都能感觉他的眼神凉嗖嗖,冷得令人发抖,小杰妈妈看了她一眼,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害怕福朝阳生气:“…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知错要改…可是…我害怕…你…你和妈妈知道我犯错了…就不要我了…”

他哭得很是伤心欲绝,让辛玥感觉他经历过因为犯错而被抛弃这样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难怪他拿了布丁却藏在周医生口袋里,而周医生也拼命地护着他。

如此一来,她和石娇岂不是不明原因地怪错了人?完了,这下她跟福朝阳的梁子要结大发了,还连累石娇。

正想着,哭着哭着的小杰忽然脸色突变,捂着胸口,身体一软,倒了下来。

福朝阳手疾眼快地抱住小杰。

“快送抢救室!”

石娇顺手把辛玥一起拉上,跑着出了办公室。谁也没管因担心儿子而被小杰妈妈失手推了一下,跌坐在地的周医生。

福朝阳一路狂奔跑到抢救室,把小杰轻轻放在病床上。抢救室里的医护人员基本都知道了刚刚办公室的事,现在看到他抱着小杰跑进抢救室,更是震惊连连。

他一脸大汗,焦虑和担忧全部都写在上面,紧紧地抓着病床上已经昏迷的小杰。

小杰妈妈更是慌得六神无主,失声痛哭,福朝阳一手扶着自家姐姐,一手握着小杰的手,脸色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你带你姐姐出去,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然后姐弟俩就被护士请出了抢救室。

石娇边给小杰检查身体,边给护士下令:“叫心内科主任下来。”

辛玥给小杰上监护仪,盯着数据,并吩咐另一个护士安排心电图,超声心动图,血液检查等等,以便心内科主任到来第一时间看到检查结果。

护士给他扎针时,他无意识地乱动,别看小杰人小,力气可不小,个护士又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孩子。

结果弄了半天,还是没扎进去,辛玥把他抱起来,固定住。打针的时候,他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辛玥怕他咬伤自己,拿手去掰,刚一掰开,他张口便朝辛玥的手咬下。

“辛医生,你的手!”

护士惊呼。

“没事!你做你的,别管我。”

辛玥疼得暗暗抽气,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嘴里轻轻地安慰:“没事了,很快就不疼了。舅舅和妈妈都在你身边,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也许是话的作用,也许是针扎完了不疼了,小杰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脑袋一歪,身体软软地靠在辛玥的怀里。

辛玥小心把他放在病床上,石娇忙中抽空看了眼辛玥被得直冒血珠子的手,“去处理一下。”

“好,等一会!”

然后接着工作,心内科主任到了之后,他仔细看了小杰的检查报告,脸色有些凝重,出抢救室去与福家姐弟沟通病况。

等小杰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抢救室很快又迎来一个情况危重的孕妇,又是一通忙碌,等到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她才拿上卫生垫去洗手间更换。

正在洗手,小昭和分诊台的护士推门走入,见到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辛医生,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对呀,听说石医生发了好大的火,发生什么事啊?怎么那小孩的家属都来了?”

辛玥手上有伤,冲水的时候有点点刺痛,她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没回答她们的问题,反而调侃她们:“你们这么八卦,真的好吗?”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小昭嘿嘿一笑,“好奇嘛!”

“哦,对了,在抢救室外面,周医生可是一直陪着那姐弟俩,不过好像他们都不甩她。看样子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分诊台护士撇撇嘴,表示看不惯周医生的做法。

“是吗?我还听住院部的朋友说经常去病房溜达,简直不拿自己当外人。”小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抽了张纸擦手。

“好啦,少说两句,再坚持半个小时就可以下班回家,吃饱喝足才是人生大事。”辛玥笑着提醒。

话音一落,砰地一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朝阳哥是我的

周医生从格子间出来,她眼眶很红,眼底还蒙着一层雾气,是哭过的,脸上妆都哭得有点花,不过没发现有指印。

“你很得意是吧,你以为你博得朝阳青睐了是吧,你以为今天的事他们会更加喜欢你是吧。”

她一步步地朝辛玥走来,阴森森的样子有点吓人,小昭和分诊台护士都吓傻了,动都动不了。

“我告诉你,朝阳哥是我的。”

周医生尖叫一声,之后就是疯狂朝辛玥拳打脚踢,毫无形象,宛如泼妇,两人扭打到了一起。

小昭和护士吓得尖叫起来,小昭跟辛玥关系好,上前帮忙,分诊台护士急地直跳脚,最后冲出了洗手间。

她本就因为福朝阳彻底厌绝了她的纠缠,却对辛玥百般好,而气红了眼,打起人更是毫无章法,只会扇巴掌抓头发,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令辛玥和小昭纷纷挂彩。

打得正火热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忽地被人撞开。

缠斗的三个人被拉开,辛玥下意识地扭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围观者,老的少的都挤在门口。

紧接着就是拉开她们的……福朝阳……

周医生一见到福朝阳,立刻梨花带雨地奔至他面前,哭得很是伤心:“朝阳哥,辛玥她…她太狠了,你看她把我打的,你看看我,呜呜…”

被殃及的小昭头发被打乱了,脸上挨了两巴掌,听到她这话,简直气疯了:“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尽管周医生恶人先告状,辛玥也并不想辩解,毕竟眼前这个人是极不喜自己跟他纠缠在一起的,她也不想在这里给人当观赏物,平静地开口:“别在这里吵。”

小昭不甘心地甩手,推开围观的人快步离开。

石娇是最后感到的,看到这混乱的一幕,也是惊讶,很快就怒得咬牙切齿:“周美琪,你是疯狗!”

周医生眼泪流得更凶了:“朝阳哥,我疼…”

朝阳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视线一直定定地凝在辛玥的身上,约莫几秒,他抬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挤出洗手间。

“朝阳哥,你不要丢下我!”

周医生急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可惜人家头也不回,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留,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周医生不甘心地跟着也跑过去。

石娇一个迈步,挡在她面前。

周医生气得咬牙,说话也毫不客气,“好狗不挡路,石娇你有什么资格挡我。”

石娇面不改色,声音却冷冷地讽刺:“我说了别把自己当根葱,你就是颗蒜,不,连蒜都不如,我劝你别去丢人现眼。”

“你胡说。”

“你真以为小杰叫你一声表姑姑,你就是福家人。”

“我不是,难道辛玥就是。”

“她是不是我现在不知道,但将来…肯定不是你。”

然后石娇像想起什么事,上前一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台新的,一模一样的手机。”

话落,石娇不再跟她多说一句,直径转身走了。

周医生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叫声…

惊得路过的人都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

……

脑袋发蒙的辛玥被福朝阳拉着走了好远,直到完全看不到急诊室的大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路灯把他们的影子越来越长,明明对医院的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一路走过去,她都不认识。

夜静无声,冷风寥廓,医院最东边角一处小池塘,里面养了几条锦鲤,偶尔有人在此休息便会喂几口食,倒也把这几条锦鲤养得白白胖胖,活蹦乱跳,在灯影迷离倒映中,在池水里扑腾,溅起些许水花。

即使辛玥没有看福朝阳,都能够感觉他那张脸有多沉,浑身都透着极致的冰冷气息,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只是福朝阳太安静了,安静得辛玥越发心慌,但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生怕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会火上浇油。

他这样的沉默,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但,今天的事自己也是受害者呀,石娇还被摔坏了一个手机,她们为了给他外甥纠正错误,可是出钱又出力,他不领情也就罢了,总不能再把她骂一顿或者揍一顿之类的吧……

就在辛玥快被福朝阳搞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福朝阳的声音。

他的声音本就醇厚,不知是环境所致,还是他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听来竟是那么的低沉,而且还带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他的意思是她是那种打必还手,骂必还口的刁蛮女人咯?

这话说的,好像他有多了解她似的。

果然他一出口,就别指望有什么好话。

不对,是根本不会有好话跟她说。

辛玥不带感情,说得有些敷衍:“我不会打人。”

福朝阳不满意她的答案,逼近一步,眸光死死地盯着她,固执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答案有这么重要吗?他不是最烦跟她有关的事情?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辛玥微微皱着眉。

退了一步,扯了嘴角的一丝酸涩,“没错,我不是这种人,但…”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静默两秒,掩去酸涩,重新笑靥如常,“你说的是11岁以前的我。那时候我有…”

她又停顿了,抬头微微朝他看去,对上他刀削一般的侧脸,又黑又沉的眸子,轻轻抿了唇,识趣地换了个说法:“从11岁到25岁,整整十四年,该懂的都懂了,该收敛的都收敛了。”

小时候仗着有人宠,有人护,也的确是娇蛮跋扈,而且还死不悔改。看到今天的小杰跟她那会其实有点像,但小杰比自己好,他知错就改,那个时候的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最高纪录一个错误犯了十次。

那次是为什么?

哦,严冬和苏航考上大学,他们要离开江州,她好像有预感般在暑假期间歇斯底里地作,作到连最疼她的姥爷都点头同意爸妈的决定,把她丢到管理最严的寄宿学校去。

她至今仍记得母亲在她作完之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辛玥,你记住,家里人收拾不了你,出了这个家门自有人收拾你,你不信就试试。”

母亲说得没错,她去了新学校依旧我行我素,她横,别人比她更横。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什么玩意

双方一言不合也如今天这般打了起来,她那时候力气大,严冬又教过她几招防身的招数,所以她没怎么吃亏,反而围攻她的几个女生被她打得可惨了,尤其是带头找她麻烦的,鼻血乱飞,两只眼睛成了熊猫。

但校规森严,双方都不敢闹大,她以为人家是怕了她,可到了周末放假,她被一群混混堵在路上,她才知道什么叫出了家门自有人收拾你。

也是那一次开始,她渐渐明白家人的呵护是无微不至的,走出家门,她是最渺小的尘埃,在万事万物面前,不把扎人的刺收起来,不养成万事最好一笑泯恩仇的好性子,吃苦头的,受伤害的最终只有自己。

她的语气温温软软,好像稀松平常地说着最正常不过的成长过程,眼睛里似乎还蕴着笑意,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当年小小女霸王的影子。

不知职业使然养成的敏锐,还是福朝阳最近看多了她脆弱易碎的一面,不知怎的,眼前她这个样子,令他忍不住抬了手,掌心与她脸颊接触时,指腹间摸到了嘴角一丝湿润。

抹开时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可见周医生下了狠劲,似乎不把人打毁容了不罢休。

辛玥被他的举动吓得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有这种举动,她不自然地动了动。

这一动让福朝阳迅速收回自己不知怎么失控的情绪,快速放下手,微微侧了身子,握拳轻咳。

辛玥也抬手抚了抚自己头发,遮住被打的两边脸颊,背对着他,“那…那个…我…去看看小昭。”

不知是脚下的路不平,还是她还没彻底从刚才震惊的画面里出来,她跑起来跌跌撞撞的。福朝阳在她身后看得眉头一直皱着,没松开过。

辛玥一路跑回来,一路安慰自己。

他一定是因为今天小杰的事,所以反常,不是给你好脸色。

嗯,他一定是因为周医生无故找她麻烦,不想欠她人情,所以略施援手。

没错,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辛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清除这一连串诡异的画面,可她忘了脸上本来就有伤,这一拍,直接拍得龇牙咧嘴。

一进急诊室,分诊台的另一个护士就急急上前来,拉着她走到一边,悄悄地说:“刚刚院领导和严主任都来了。”

“啊?”

辛玥紧张了,严主任这是给他的学生撑腰来了。

完了,刚刚打架有那么多人看着,医生护士在洗手间里打成一团,这可是影响医院形象的恶劣行为。其后果很严重,很有可能会被开除,最差的结果也是记过处分。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会记录在档案之内,将来毕业不论能不能留在医院,或者另谋高就,这些都是一辈子磨灭不掉的黑历史。

冲进抢救室,里面没有周医生等人的身影,就连石娇也不在,辛玥转身就往办公室跑,在走廊碰到了一脸乌云密布的神经外科严主任和哭哭啼啼,一脸伤的周医生。

他们与她擦肩而过时,严主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周医生更是怨恨地怒目而视,停下脚步,阴森地飘来一句话:“别得意得太早,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辛玥只觉得这话好笑得很,随即她也停下脚步,缓缓侧头,盯着周医生。

“不好意思,我只跟段位等同的人pk,你…

那双澄亮的剪水明眸不似往日那般温软可欺,而是聚集了些许周医生从未见过的东西,束缚得人心中发寒。

“还不够格。”

“你…”

“美琪!”

周医生被一声厉喝惊住,悻悻住口,严主任站在三步外的距离直直地看着周医生,又看看她。

辛玥眼底的笑意很淡,也没多少敬意。

“一直听人说刘主任今年带的学生中你是最出色的,上次那个病患的事你也的确表现很好,只不过今天看来……”

他笑了一下,浓浓的讽刺扑面而来:“不过是裹了华丽外表,内里溃烂的玩意而已。”

最后一点笑意都没有了,他用玩意二字来形容辛玥,足以可见他的不屑和鄙视,甚至连她的老师都一起不客气地踩在脚底。

辛玥的手,猛地攥紧。

然下一秒,她的肩膀,忽地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

“刘主任要是知道她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的玩意被这么个…”

石娇用手上下在周医生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么个东西给伤了,如果不是她人在国外开会,要不然您说刘主任会不会手撕贱人。”

这个话虽然有点夸张,但显然是在回击刚才他那个玩意的形容,让师徒二人脸色更加难看。

石娇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都忘记恭喜严主任您了,这次院里挑副院长,您是候选人之一。”

可刘主任也是候选人之一,他们是竞争对手。刘主任学生不少,但确实最中意辛玥这个学生,对她期望很大,所以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周医生。

到时候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周医生一人遭殃,但无论哪种结果,都会牵连严主任,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有这样的污点。

“不过以后严主任就要好好管教管教您的爱徒了,可别再背一个大过处分,别说留院,到时候毕业都成问题可就太给您抹黑了,您说是不是!”

辛玥瞪大眼睛。

她没听错吧?严主任怎么可能让周医生受这么重的处分,但她看到严主任并没有反驳,周医生的脸上也是非常怨恨的表情。

这事是板上钉钉,实打实真的。

虽说打架的事情并不是她起的,可到底是因她而起,如果连周医生有严主任鼎力相护都要记大过处分,那她岂不是要被开除了?

这么一想,她浑身都有些发冷。

石娇几句话呛得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血压直接飙升,气呼呼地甩手走。周医生气不过,仍旧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眼她们,才不甘心地转身走。

“怎么样?是不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去啦?”

没走远,石娇的话让又让她脚步猛地一顿,攥紧了衣角。

“哪…哪有,娇姐你不要乱说。小昭呢?她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呀?周医生的大处分是怎么回事。”

石娇眼尾扫了一眼已经人去廊空的地方,再次勾起嘲意十足的笑,“没事,高主任让她先回家了,你别操心别人了,你看看你的脸,婴儿肥都变猪头肉了。”

拉着还有一肚子疑问的辛玥往办公室去,“走吧,处理一下!要不然你明天回家被你爸妈看见这幅样子,又得担心不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调皮的口吻

辛玥一边让她上药,一边仍不放弃地追问周医生的大记过是怎么回事,可无论她怎么问,石娇就是一字不露,反而顾左言他,“嗳,对了!这周末ng十二周年科研展,你有没有兴趣,要不要约上老夫,你俩来一场科学探索的约会。”

“娇姐,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跟福朝阳八…嘶。”因为过于激动,辛玥扯伤口疼,眼睛眨巴眨巴掉几颗金豆豆来。

石娇放下药瓶,把冰袋往她脸上敷,脸色一正,“好啦,不跟你闹了,跟你说正事,今天的事,你不许再掺和进来。明天谁再问起,问什么你都要说不知道,不清楚,没印象,尤其是洗手间打架的事。”

“为什么?打架的时候有小昭她们,我不可能避嫌的。”

辛玥不明白石娇什么意思,急得不行。

“你不用管,总之这件事你就给我彻底忘记,一个字都不能说,听见没有,如果你不听我的,那我和小昭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还有……”

“以后我可就不再给你做甜品咯。”

最后一句是调皮的口吻,却说得辛玥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石娇假装白眼一翻,“老夫不在,你这眼泪太浪费了。”

辛玥被她这话说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嗔怪地跺脚:“我不跟你说了。”

这种不管对错,都有个人不管不顾地护着的感觉真熟悉,真怀念,真怀念11岁以前的那段时光。

严冬哥,如果你不曾离开,是不是也会像石娇一样一直护着我?

只是……

那样的她会变成第二个黄妍吧……

一个比黄妍更惹人嫌的人……

小杰是在半夜醒来,恢复了些许血色,人还是比较虚弱,他看着粲然而笑的辛玥,弱弱地问:“舅舅呢?”

这娃真不是福朝阳的亲儿子?一睁开眼念叨的不是妈妈,而是舅舅,还真是惊奇。

“他和你妈妈就在外面,我帮你去叫他们。”

脚步没迈出去,她的手被小小软软的手拉住,眼睛里怯弱和害怕把辛玥的心都揪了起来。

“怎么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

知错就改的孩子果然最可爱,眼前的小杰大胆承认错误,更是可爱至极。

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用谢,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养病,养好了病就可以跟小伙伴出去玩。”

小杰乖巧地点头。

抢救室大门打开,福朝阳和小杰妈妈一起冲进来,福朝阳的视线与辛玥在空气中不期而遇。

辛玥没由地紧张了一下,脑袋里搜索该用什么表情,没等她搜索完,福朝阳已经转开目光,把注意力全放在小杰身上。

石娇走来拍着她的肩膀,眼角露出一丝狭长的调侃,“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他们家长的任务,走吧,下班!”

辛玥因工作关系,照例没回家,晚餐过后,二老下楼散步,傅宏臣收拾好厨房,从橱柜里,把剩下的药材放进锅里浸泡。

紧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腿,将鸡腿用热水洗净,除去表皮的油脂。然后用柠檬汁将鸡腿抹匀,略微腌制一下,以除去腥味。

等待腌制鸡腿的时候,往浸泡药材的锅里加了红枣后,端上炉灶盖上盖子开始煮。

洗了手,转头接着处理鸡腿,用盐擦抹鸡腿,细细地抹均匀,绝不浪费一颗盐。因为苏航说鸡腿肉比较厚,这样做让鸡肉才有底口,成品口味才更好。

鸡腿处理好后,锅中放水,加花椒、姜块煮开后,放入鸡腿和1汤勺盐煮了约莫十分钟,把鸡腿冲凉,放冷水里浸泡,去客厅抓了吧辛玥爱吃的盐焗花生,徒手碾成碎渣,装盘备用。

勾芡好辣椒汁,煮药的锅砰砰正响,揭开锅盖,搅拌一下,放入最后的材料,枸杞和红糖,盖上盖子继续煮。

二老散步回来,才走到三楼就闻到一股药味,张秋吸了吸鼻子,有些得意:“小傅又再给你闺女煲汤了。”

辛衡也闻到这熟悉的味道,这两天他早晚都煲,还非得让人喝得一滴不剩才罢休。

背着手,嘴角悄咪咪上扬,鼻子却故意哼了一声:“那么难喝,非逼着囡囡喝,也就你狠心。”

“哼,我狠心,你闺女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每次生病吃药打针不是鸡飞狗跳,难得有个人治她,我何乐而不为呢。”

“哼!”老伴又哼了一声,先一步上楼,拿出钥匙开门。

一开门就闻到一股香辣的味道与药味交缠在一起,张秋换了鞋,走进厨房,看见傅宏臣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切鸡腿肉,肉块大小均匀,感觉刀工不错。

“小傅你这是做什么?”

“口水鸡腿。”

“哦!你以前学过川菜?”

傅宏臣摇头,把鸡肉倒进盘子里,舀了一勺辣椒汁,想了想又倒回去半勺,浇在鸡腿肉上,再拌了拌,筷子伸到张秋面前,“伯母尝尝。”

张秋接过筷子,夹了块鸡腿最边上的肉,咬了一口,眼睛满满都是赞赏,“嗯,好吃!味道不比外面大厨的差!老头子!”端着碗走到客厅,夹了一块递到老伴嘴边。

“你快尝尝!”

辛衡斜斜地瞥了一眼,“放这么多辣椒,囡囡现在哪能吃这么辣,她…”

“让你吃个东西,哪来那么多废话。”张秋一筷子肉直接塞他嘴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化为期待。

“怎么样?是不是味道不错!”

辛衡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艳,然后又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抖开报纸自顾自地看,实则借用报纸掩盖自己快要笑裂的嘴。

“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张秋放下筷子,对傅宏臣竖起大拇指,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讯录,给女儿打电话

“我给玥玥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傅宏臣淡淡一笑,起身回厨房继续煲汤。站在厨房就听见老两口又因为辛玥的电话打不通的小问题,又拌了拌嘴。

他不免轻轻一笑。

或许在他看来,这样的吵吵闹闹反而是最温馨幸福的声音。

只不过等他汤煲好了,放凉了,再热,来来回回几次,辛玥都没有回来,

眉间隐隐露出一丝忧虑。

按照辛玥的说法,手机是人人必备之品,只要手机有电,有网络,到哪儿都能找到人。

尤其是像他们急诊科医生,手机更是24小时待机,不存在打不通这一说法。

刚拿起话筒,准备打电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也忒难喝了

“卡拉”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他忽地一下站起来,迎了过去,想伸手帮忙,抬了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又放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睡?”

进门看见客厅灯火通明,傅宏臣照样等她回来,辛玥借弯腰换鞋的机会,把头发都往前捋,遮住自己两边还有一点点红印子的脸。

傅宏臣没说话,只是那目光太深邃,身高太挺拔,站在面前一动不动,也让她感觉无所适从。

“你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哦!上次不是给人摔成两半了嘛,还没来得及买新的,等会我去京东或者苏宁易购下个单,明天就到了。”

辛玥还是垂着眼睛,绕过他,要往里走,被他出其不意地握住手腕!

她心里一震,本能地仰头去看他。

傅宏臣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指腹碰到皮肤时,摩擦产生一丝疼痛,一声极细微的嘶从她紧咬的嘴唇里发出。

他突然眯眼,眼睛里闪出了危险的信号,完了!

还是被发现了。

看他眉心都快皱川字,辛玥感觉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那个,你今天给我煲了汤吗?我有点渴了。”

先来个缓兵之计,然后再从长计议。

傅宏臣放开她,进厨房端出一碗令她瞬间退避三舍的汤,喝了几天,对这个味道也算熟悉了,要不是今晚情况特殊,她才不要再喝这奇怪的汤。

端起碗,眼睛一闭,爽快地喝完,嘴里的味道久久徘徊不散,她下意识张嘴,用手扇了扇。

“你到底从哪儿弄的方子,这也忒难喝了。”

碗被他从手里收走,放在餐桌前,握着她手往客厅沙发上一坐,从茶几柜子里抽出小药箱,拿出酒精,药水和棉签,然后在她被小杰咬过的手背上擦药。

他居然连这里都发现了。

辛玥有点窘,自己掩饰了半天,敢情到了他眼里都成了摆设,早知道她就不多此一举了。

这样搞得好像她故意惹他注意,博取他的同情。

男人嘛,都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就连傅宏臣这种冷冰冰的大冰块,日子长了还不是学会了—撩妹!

自己之前不就是被他撩得心乱如麻,都快跟他一样得臆想症了!

好在及时醒悟,及时止损,及时回头是岸,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你是打算就这么沉默一晚上?还是让我明日在早餐桌上问?”

傅宏臣握着她手上药,懒懒地抬眸,认真,严肃,又带着淡淡的距离以及浓浓的关切。

“你敢!”

“你可以试试!”

低沉微哑的磁音在空气里弥漫,辛玥顿时感觉心脏又乱了章法,几乎要不受自己控制。

他当然敢!至今为止,辛玥还没见过他不敢做的事。

“没什么,急诊室来了个孩子,扎针怕疼,咬了一下而已。”

实话,百分之百的…浓缩实话。

“这孩子…是巨婴?”

反问的句子,怀疑的口吻,还有那种懒懒的,专注的目光看得辛玥身上汗毛的竖起来,好像自己浓缩的精华被他看穿了。

“咳咳!”

本着他好,我也好的意思,她红着脸解释:“后来跟同事有一点点小误会,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脾气上来了,人就难免失控嘛。这个你懂的。”

只能是点到为止了,再多她也不能说下去,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本来那天他们三个人同坐一车,她因为痛得脑子糊涂,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福朝阳的表现也是说不清道明的。

傅宏臣虽没开口问过,但她能感觉他好像是误会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他对自己又不感兴趣,这下可以更无负担,且放心地找他的女神去。

“为什么?”

不料听了她的话,傅宏臣反而黑眸猛沉,脸色更是比黑海还黑,垂着眸子盯着她,语调微冷。

什么为什么?

今天晚上是撞什么邪了,一个两个都要问她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女人之间的斗争无非就那么几件事,世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不管他爱不爱这个女人,看到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时都要问出一二三四五,以显示自己非同一般的魅力?

可惜她从来都不是这种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多付出一分心思的人,也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大打出手,把自己里子面子都丢得一干二净,更加不想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

“我都说了只是情绪失控,没事的。”

大概因为她手有伤,他没有使劲,所以她稍微挣了挣,就从他掌心里脱离,站起来。

然,脚都还没站直。唰地一下,她被一股急速起身越过她的身影带倒,他直接大跨步地往大门口走。

“嘿!大晚上的,你要上哪儿去呀?”

辛玥一把拽住他。

“既然你不肯说,我就找该问的人问清楚。”

不是吧。

他这是要去找周医生算账吗?

天哪!她没听错吧。

“你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我这脸又不能多出一块肉来。”

她刻意压低声音,眸底虽有些不可置信,却还是夹杂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甜蜜。

傅宏臣身体紧绷,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顿。

“就地解决。”

就地…

又来了!

怎么就地解决?

把周医生也打一顿?今天她是挂彩了,可周医生也没占到便宜,而且还背了大记过处分。

她再错得离谱,这些惩罚也够她好久都缓不过来劲了。

傅宏臣再上门揍她一顿。

呵~

那这些惩罚马上就要原封不动地给她了。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啊!

说好了不给她再惹麻烦的。

她抬头,对上傅宏臣的黑眸,眸子里半点温度都没有,冰冷得可怕,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放手了,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傅宏臣淡淡开口:“我不会动手!就算动手我也会有分寸。”

“可拉到吧,你答应过我多次不动手,动手有分寸,上次吃酸汤鱼你不是照样为了保护杨小蕊,跟人动手,还把人都打到地上起不来,把警察都招来了。”

话递出去,辛玥才后知后觉地突觉失言…

她是被打糊涂了吗?还是这段时间飘了

居然每句话都在挑他的错,还把他的女神一起怪罪了。

这不是纯心让人误会自己在吃醋嘛。

脸色唰地一下在红白之间回来变幻,抓着他袖子的指间都微微有些发颤,就快握不住衣服的布料。

第一百四十章 这就是你的分析

只见傅宏臣身形微微一僵,看着他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怪异的光,唇角也挂起了弧度。

“我是说,情绪这种东西可以压抑久了,人是会生病的。”

这不是又拐弯抹角说他不正常嘛。

辛玥感觉今晚自己简直蠢到了家,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阳台的隔板已经打上,屋子里安静地连呼吸都是那么清晰,楼道里,有人一前一后踩出哒哒声,每一下都敲在辛玥的心上。

她感觉此刻自己就像表演杂技的新手,往上登不了顶,往下是尖刀,进退两难。

“抱歉!”

傅宏臣没有再坚持要出去找人算账,而是开口道歉。

听到他道歉,辛玥紧绷的心好歹回落了一丢丢,慢慢地松开手,浅浅一笑,那声其实她自己都觉得软得不正常。

“不用道歉啦,苏航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其实是我该向你道歉才是,毕竟你跟杨小姐关系这么好,朋友有难…”

“不熟!”

没等她说完,转身拿上餐桌上的碗回了厨房。

辛玥等他进去了,才翻白眼。

不熟你还帮人家打架,被被人拉着跑,人家还特地给你准备珍藏的跑酷视频?

哼,骗人!

你俩就差手牵手在大家面前官宣:我们相爱了!

辛玥酸溜溜地腹诽。

抬脚回客厅沙发坐。没一会她就闻到了酸溜溜,能分泌唾液的香辣味道慢慢向她靠近,而端着它的走来的傅宏臣,在她面前站定,弯腰把筷子和盆都放在她手里。

口水鸡腿?

“你尝尝。”

这话!

听得辛玥心里酥酥麻麻的,身体都莫名地有点触电感觉。

上次在苏航家他当着杨小蕊的面说留下的两个鸡腿是给她做口水鸡腿的。

可后来他们回家,她也没见到鸡腿影子,当时她就以为那是傅宏臣随口一说的。

原来他不是随口说说的,

可是为什么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喜欢的不是杨小蕊嘛?干嘛要对自己那么好?

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人产生不应该的想法嘛?

她脑子回放了他们之间无数的暧昧情节!

然而,每次情节结束,都是她一个人心跳气喘,败下阵来。他却一本正经零星半点旖旎都没有。

着实可恶到家!

心里想着,嘴里吃着,辛玥发现这道口水鸡腿味道不比大饭店的差,加醋的辣汁使得鸡肉更入味,一口咬下去辣味适中,肉质弹性有嚼劲。

他真是个奇才,做什么都这么得心应手,长得又是这么祸国殃民。

只是她仍然有一丝疑问,说好奇也罢,说不甘心也罢,她总觉得趁着今天气氛好,一次性把话都说清楚了。

将来大家好聚好散,再见依旧是朋友。

“傅宏臣!”她停下筷子,眉梢微微上扬。

“嗯?”

傅宏臣习惯性地挑音令她筷子微抖,差点咬到舌头。

她站起来,慢慢吞吞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离他远一点,她才能好好把话说下去。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以她的经验,跟他聊天一定要单刀直入,要不然她占不到便宜。

微微噙着笑意,扭头审视他,“以你的条件,在学校,在俱乐部有不少女孩喜欢你吧!你…有没有喜…”

“没有!”

没等她说完,傅宏臣直接否认,黑眸仅仅随意扫了过去,辛玥清晰地看到了那里面似乎眼里还有浓浓的不悦,随后从背包里拿了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不高兴了?为什么?

她握紧筷子,脑子其实并不是很清醒,只觉得内心有个地方尖锐地抽搐着,好像被人打了肾上腺一样,让她瞬间有了一颗熊心,一枚豹子胆,堆积的情绪如决堤洪水,压都压不住。

问他吧。

辛玥,大胆点,就是今晚!

过了这个村就那个店了!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不对,怎么搞得好像上战场一样。

傻!

“不要否定得这么快嘛。”辛玥放下筷子,单手托腮,开始循序诱导。

“咱们好歹相识了也好几月了,你要是有喜欢的,又不好意思…”

不对,以他的为人,不好意思这四个字不存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傲娇高冷地端着,非得让人家女孩开口。

闻言,他微微抬眸,黑眸里幽光涌动,看不出情绪。

辛玥不自然地转开视线,避免与他对视。

“我是说你要是喜欢人家女孩就得主动开口,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不用客气的。”

“没有,不需要,谢谢!”

傅宏臣眸光微沉,否认三连,连眼皮都懒得抬。

辛玥却觉得他这是情感内敛的表现,嘴角微微下垂,却还是豁出去了:“亲,要男人一点,嗯?”

“现在像杨小姐那么好的女孩不多了,你要是再不抓紧,小心被人追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该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吧!

“她是苏航的朋友!”

傅宏臣嗓音并无半分波澜,在他看来杨小蕊和黄妍都是苏航的朋友,跟他没任何关系,他对她们也没兴趣。

苏航的朋友?

说黄妍是苏航的朋友,她还相信。

说杨小蕊也是苏航的朋友,她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两者区别呀!

“我不是说了你别那么快否定吗,你听听我的分析,等我分析完了,你再否认也不迟呀!”

“你仔细想想,你俩相识在华大,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喜欢跑酷,你也喜欢跑酷,她温柔善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上次她亲手煲的鸡汤,说实话,我要是男人,一定把她娶回家。”

傅宏臣微怔,表情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连滑动的手指都顿住了,在辛玥看来他在认真回忆,回忆他和杨小蕊的每个相识的瞬间。

她身体微微往后椅背靠去,长睫轻眨,轻轻一笑,“然后你再想想,平时做什么都会想起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她,遇到什么事也会想起她。不管对错,都要护着她,哪怕自己受伤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就像上次你二话不说就揍得那群人满地找牙。”

说完拿起筷子,继续埋头吃,实则是隐藏自己快要藏不住的羡慕和一丝丝女人本能的嫉妒。

“辛玥!”

傅宏臣的嗓音低沉而无奈,“这就是你的分析”

辛玥一愣。

他将平板放在茶几上,起身迈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每迈一步,辛玥的心就颤抖一下,直到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她都没颤抖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骑虎难下

盯着她的那双深邃眼眸里,一丝男女之情恍然醒悟的神色。

“呃…对呀!”

呆滞地点头,机械地给自己塞了一大块鸡肉。

傅宏臣眉梢扬起,看着她,忍不住晒出一丝笑意,“按照你的分析方法,我喜欢的人不是杨小蕊,而是你!”

“咳咳…”

话太惊悚,吓得她一口辣椒汁呛到喉咙,胸膛因咳嗽急剧起伏着,眼圈都咳红了。

傅宏臣倒了杯水给她,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眼底倒是一直保持隐隐笑意。

咳得心肝肺都要出来排排坐,辛玥觉得现在的自己跟周医生一样,作,往死里作。

没事提这个茬干什么?

人家感情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再喝了两口水润润因为咳嗽而沙哑的嗓子,故作轻松地呵呵笑了两声,“咱俩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问得理直气壮,甚至还有些怪异的感觉,同时也把辛玥问蒙了。

“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我更早认识你,按照要我以揍人来保护的,你首当其冲。最后…”

他下意识看向通往楼上卧室的楼梯,眼神有一股难以描述的笑意,“按照朝夕相处的模式,你我同住屋檐下。到底哪个更抬头不见低头见?”

谁来告诉她,这货的口才怎么这么好?

更可恶的是,居然反驳得还都合情合理,要真按照她分析的逻辑,他应该喜欢的人不是杨小蕊,而是她。

辛玥脸烫到了耳根,赤辣辣的灯光没给她半点掩护,把她内心那一点点小期望也快暴露出来。

她本意是鼓励他早一点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呢,也早一点了断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再早一点把家里人的误会终结。

这样对谁都好,不是!

“所以按照你的分析,你现在应该告诉我,我应该去揍谁,或者你应该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误会。”

话题一转,又回去了。

她无语地拿筷子拨盘子里的鸡肉,却没注意傅宏臣眸色里的凝视慢慢由暖色渐变成寒冰冷色。

“没想到你宁愿护着一个欺凌你的人,也不愿意让我知晓半分。”傅宏臣忽地冷笑一声。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话落,蓦地起身。

辛玥一下子慌了,砰地一声放下筷子,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急急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你惹上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已经有人帮我解决,出了气,她也受到了很重的惩罚,你要是再…”揍字刚出口,硬生生换了个字

“找她麻烦,那她今天就太惨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对吧。”

安静的几秒,他的视线重回辛玥身上,顺视而下,辛玥条件反射地松手,他淡淡地反问,透着丝丝她听不懂的情绪。

“只是,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杨小蕊?”

在意?

大多数女孩质问心上人之后,被反问的问题。

她要怎么回答?

说她在意的其实是他,因为除了自己,突然他身边出现了第二个被他允许靠近,甚至会出手维护的女人。

这种不安和不由自主就冒出来的嫉妒心让她不想在意都不行。

“呵呵,这不是最近看你俩走得这么近,我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又总是端着,到时候错过一段美好姻缘,遗憾终生。”

突然,傅宏臣不笑了,神色仿佛一下子就萎缩疲惫起来。

“不可能,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偶像剧男主套路台词。

可是吧,越是这种斩钉截铁的求生欲三否认,到了后来通通啪啪打脸。

但不得不承认,她听到这话,通体舒服到脚指头都舒展开来,感觉嘴里的鸡腿肉都跟好吃了。

“哦,不过我也好心给你提个醒,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呢,最好跟人家保持距离,凡事有个度,要不然英雄救美救多了,再纯洁的关系都会染上色。”

然,他笑了一声,神色又从疲惫重新开出一朵花来,“所以,我和你的关系染了色?”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垂眸吃肉的辛玥。

什么?

辛玥脑袋嗡地一声,猛地抬眸,牙齿一松,鸡肉掉进盘子里,辣椒汁溅到他右眼睛里,辣得他本能地就闭上眼睛,身体往后一缩。

“啊,对不起,对不起!”

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见他捂着的眼睛不停地流泪,有些手足无措,

转身跑到洗手间打湿毛巾,微微弯腰按住他右眼里,“怎么样?还疼吗?”

按了一会,傅宏臣放下毛巾,两人四目相对,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此刻晦暗不明。

辛玥深深的歉意和急迫的焦急尽收眼底,再往下是她握着他的手,力度有点大,好像还微微有点抖,似乎被吓到了。

“挺红的,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我怕这辣椒汁处理不好,会有炎症。”辛玥两指微微撑开他的眼皮,边仔细观察,边担忧地道歉。

丝毫不觉两人的只剩指间距离,连两人都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先失了平缓。

傅宏臣任由她给自己看眼睛,用一种轻软得如同羽毛般撩人的嗓音缓缓划过她的心扉:“其实你多虑了。”

没懂他什么意思的辛玥眨了眨眼睛,问:“啥?”

傅宏臣却沉默了,那双黑眸被辣椒汁溅得一红一黑,依旧深沉得让人看不懂任何情绪,莫名透着无尽的压抑和飘薄。

“那天你为什么会去歌舞厅?”他转开视线,毛巾在他手里叠成了豆腐块,方方正正的,就他这个人一样。

直起身子,答得有些无奈:“你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我能想到的只有刀子,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好在她运气挺好,见到了刀子,也见到了他,李婆婆也如愿以偿见到了“孙子”,病情也稳定了,人也慢慢精神了。

至于过程……

算了,反正她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嘛!

“那晚你为什么不告诉父母实情?”

哪晚?什么实情?

说他们不是情侣的实情,说他他得了臆想症,失忆症,说他成天想着要杀鬼子,报仇雪恨,还要找战友?

说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跟一群混混打架?

那跟丢颗炸弹没什么区别。

当然她不能告诉傅宏臣这个原因。

更何况她也是被苏航逼上梁山,骑虎难下,不得不把这个谎言圆回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蹲在楼梯口哭成狗

“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少受些刺激的好。”停顿一下,她也问。

“那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圆谎?”

这是她要的重点答案……

如果说他对杨小蕊没那种意思,那么对她呢?

能不能按照他的分析来理解?

傅宏臣微微弯了身子,撑在膝盖上的双手交握抵着下巴,目光直视面前的电视机,夜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一暗一明的反差好似一层氤氲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脸,让本就深不可测的男人看起来愈加神秘。

“就如你所说,老人家年纪大了,何苦让他们受刺激。”他的眼角仿佛带笑,又似乎没有,清淡的声线里暗藏了浓厚的惆怅。

是这样吗?

她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再次被他这句话压在心底,把不该有旖旎念头当垃圾一样扫出脑海。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有一天我彻底离开,你要怎么向他们解释?”

辛玥一时愕然,反问:“你要去哪里?”

傅宏臣沉默一瞬,答:“我说的是如果。”

是呀,他们终究不是真恋人,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

迟早有一天,他会治好病,想起一切,然后回到他的家,与他的家人团聚。

而她……

大概就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

这是必然的结果,只不过提前预练一遍答案而已。

辛玥放松表情,带了一丝苦笑:“感情的事,谁都控制不了,实在不行就我就跟他们说我移情别恋,跟你八字不合!”

俏皮的表情,轻松的语气,以及刻意压低的声音。所有的细节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只有低头之时,眼角有液体流下,她漫不经心地抬手抹去,微微愣怔,说话间,盘子里的口水鸡腿已经吃完。

“我来……”

“别,平日麻烦你够多,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辛玥握着筷子不肯松手,她的拒绝带着一点倔强,也带了一丝恼怒。

傅宏臣慢慢松了手。

“晚安啦!”

辛玥端着碗筷往厨房走,顺口道了一句。

“晚安!”

傅宏臣嗓音突变,比平日略低沉了些,意味不明。

厨房的水哗啦啦地流着,约莫十几分钟,辛玥甩了甩手上的水,关上厨房的灯,走出来。

随意地往沙发扫了一眼,脚步放轻,上楼去。

直到听到关门声,傅宏臣才翻身,他盯着满室漆黑,眉头越皱越深……

……

这一晚,辛玥并没有睡好。

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乱糟糟的脑袋起床。

傅宏臣出门运动还没回来,二老也不在家,不知道去干吗了,不过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餐,还有傅宏臣这几**她喝的古怪汤,也在锅里温着。

隔了一夜,她和傅宏臣的关系好像有了细微的改变,又好像没有。

话说到近乎透明的份上,她也该洒脱些,不属于她的,要不起的,就算了,这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感情的事只是极微末的小事。

深吸一口气,端起碗,闭着眼喝完,仍旧难喝得直吐舌头,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弄的这个汤的方子,竟然要她天天喝,一天两顿,一顿不落。

一边吃早餐,一边抱着平板上网给自己买手机,网页刷了一遍又一遍,也没下定决心买哪一款。

其实辛玥现在手里有大把钱,还都是现金。

她那天接受也是因为当时太难过,太气愤,钱就一直放在她这里,回来后她就暗中还给他,可他拿着钱淡淡地说:“你要不肯收,我只能拿着钱交给伯母伯父,他们要问起这是什么钱?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都不用他提醒,她都能想象父母对于这笔钱的理解会是什么,她不想这样,只能咬牙恨恨地夺回包着钱的布包。

每次看到这一大包钱,她都很纠结。

从上刷到下,眼睛都挑花了,还没有挑到一个价格合适,款式和性价比都合适手机,眼尾不经意瞄到时间,惊得魂飞魄!

砰地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背上包,拿上放在玄关的钥匙出门上班去。桌上放着她吃了半的早餐和来不及关的网页。

走进医院,往更衣室去的走廊布告栏处,院里正式发布了昨天的处罚公告。

当然,其中就包括周医生被记大过处分的处罚,但另外两个却出乎她的意料。

石娇和小昭各记一个警告处罚。

但,相对于不会记录在档案影响今后职业生涯,一个警告只是不痛不痒小处罚,记过处分则不同,尤其是记大过处分,这个处分会跟着周医生的档案一辈子,不仅会影响影响毕业,还会影响将来她去任何一个职业岗位工作,是一辈子的黑历史。

“天哪,谁这么本事能让周美琪背大过处分?”

“活该,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要不然她真以为自己是大闸蟹。”

“什么意思?

“横着走呗!”

……

围观的医护人员们对周医生的处罚,大多数都持解气的痛快,辛玥却非常不安,急匆匆往更衣室跑。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成了她的一条狗,帮她揽下责任,她会感激你?”

这是周医生的声音,看来即使她背了大处分也丝毫不影响她嚣张的气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昭冷冷地回她。

“砰!”

一声推门的声音震得里面两人同时回头,手上的动作都一顿。

“最近南都的空气怎么变得这么差,大早上的,哪来的恶臭味,小昭你闻到了吗?”

小昭愣了愣,很快反应,附和:“是呀,都快不能呼吸了。”说着打开更衣柜,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周医生的脸色阵青阵白,熊熊怒火在眼中燃烧,手死死掐进掌心里,逼着自己忍了又忍,最后缓了脸色,露出讥讽,“哼,有本事你以后都别犯错,否则看她能不能像那次那样保你。”

小昭闻言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正常。

周医生离去,辛玥转身拉住也准备要出去的小昭,“小昭,对不起!连累你!”

小昭却摇头,从衣柜里拿出皮圈把头发扎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答:“我没事!一个警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我记得刚到急诊室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好,有一次还搞错了病人的医嘱。”

想起过往的错误,小昭脸上还有余惊,笑得有点勉强:“我当时真的快吓死,只能蹲在楼梯口哭成狗。”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天看科展,晚上庆功宴

经她这么一说,辛玥想起了那件事,那会她只比小昭早到急诊室一个多月,自己其实也是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所以她学会凡事都多一个心眼,恰巧就发现小昭手忙脚乱中弄错了医嘱,她把这事告诉了石娇,石娇让她重新开了医嘱。

“幸亏你及时发现,紧急纠正,才让我避免了一场大祸。”

轻轻关上衣柜门,小昭把工作牌挂在胸前,展颜:“周美琪落井下石想拉你下水,我小昭第一个不同意,这事就这么过了,你别有负担,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你赶紧学会做泡芙,草莓卷,芝士麻薯包,空气芝士……”

看着小昭掰着手指头说甜品名字,辛玥噗嗤一下笑出来,“小昭,吃这么多甜食,你不怕胖呀?”

“唉,成年的人世界这么不容易,再不吃点甜品补充一下,太可怜了,哈哈…”

几句玩笑话,两人把刚刚的不开心一扫而空,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

多事之秋的一周即将过去,辛玥的心情又喜又忧,喜的是可以在家里好好陪父母,忧的是又要和傅宏臣在二老面前演戏。

当然,最喜的还是口袋有粮,做事不愁,手机也可以买个自己心水的,稍微高档点的。

写完报告,趁上班前最后一点空闲时间,辛玥又上网左手托腮,右手在键盘上输入自己的地址,正准备点付款的时候,门口来个快递员。

“辛玥,你的快递。”

石娇从外面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

“啊?我的快递?我没买东西啊。”

“京东的,你不是买手机了嘛。”

石娇冲着咖啡,随口说。

“怎么可能,我刚下单,还没付款呢!”边说,边把快递盒子打开,看到里面装了一个新的手机,顿时傻了。

石娇端着咖啡杯,走来拿起盒子里的手机:“哟,m20啊,颜色这么粉。”翻了翻盒子一些配件。

“连手机壳都给你配好了,谁这么贴心呀!”

辛玥摇摇头,在快递盒上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手机号,拿座机打过去,电话那头沙哑的醇厚嗓音让辛玥足足愣了半分钟。石娇也奇怪地看着她。

“喂?”

对方似乎不耐烦了。

辛玥赶紧回神,握着话筒,清清了嗓子,“那个,摔坏的手机不是我的,你寄错了。”

“没错。”

简单二字,说得简单平和,却依旧淡漠。

电话那头啪地一声响过,然后听见细微吸烟时的声音,辛玥似乎能想象他在电话那头吞云吐雾的样子。

“你别多想,我不过是不愿意欠你人情,正好石娇说你缺手机。所以这只是个顺便的事情。”

他从话筒里笑出一声,听在她耳朵里有那么一抹邪恶的凉薄。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以后最好少,不,你这种身份最好路过都不要目不斜视地忽略那种地方,若是遇上什么事……”

辛玥猛然想起那晚遭遇的事情,握着话筒的手指发白,脸色也不好看了。

“人员复杂,地方却便利,你若是吃了亏,即便追责,短期内也难以有结果。”

电话那头好像又吸了口烟,没有奚落,没有玩笑,有的只有严肃的警告。

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好感,被他一番话说得全败光了。

“咔。”

甚至不等她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啦?”石娇问。

辛玥郁闷地瞪着手里的话筒,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福警官说还我人情。”

石娇笑了,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甚至还意味深长地神秘一笑,利索地把手机盒拆开,拿起崭新的手机塞到她手里。

“老夫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你因为小杰的事遭了这么大罪,这手机就算你的精神补偿。”

“你正好也是要买新手机的,反正也没几个钱,你多照顾照顾小杰,给他做多几次甜品。”

什么鬼逻辑。

不管是谁,她也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辛玥睨着石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侧脸,把手机塞回手机盒,放在她手上,义正言辞地拒绝:“娇姐,拜托你别闹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手机摔坏了。”

石娇眨了眨眼睛,好笑地拍了她的后脑门一下,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晃了晃:“看,我也有新手机,我可比你狠心多了,一开口就是万字开头的手机。”

这不就是上次被在路上被人讹诈的那款手机嘛,崭新的手机真是能亮瞎人眼。

可她和石娇又不一样,石娇是真的被砸坏了手机,还替她背了个警告,她虽然挨了一巴掌,一顿打,但是到底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好意思要人这么贵的手机。

“哎呀,到点上班了,四床的情况还不太稳定,我先去看看了。”

石娇把手机盒又塞回辛玥手里,然后轻飘飘地出去。

拿着烫手山芋的手机,辛玥不知该怎么处理,眼看到了上班时间,她只好将先放进办公桌的屉里。

下班的时候,石娇递给辛玥一个信封,对她再次神秘地眨了眨眼:“我老公公司客户送的,周末好好去玩一趟。”

辛玥抽出来一看。

是ng十二周年科研展的入场邀请函,与众不同的的是,邀请函里夹着名片大小的白色镀金卡片。

“说不定到时候会有惊喜哟。”石娇补充。

看到石娇贼兮兮的样子,辛玥背脊一凉,头皮发麻,警惕地把邀请函递回去,“我哥周末有庆功宴,我没时间。”

石娇包着她的手推回去,“白天看科研展,晚上吃庆功宴,不冲突。”



辛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二老已经吃好了饭,辛衡下去散步。

张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走来,“今天回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还没。”

辛玥一屁股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

“哎哟,那我赶紧去给你做两个菜。”张秋闻言立即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菜准备给辛玥做晚饭。

张秋在厨房做饭,还不忘顺便关心傅宏臣,问辛玥:“你打个电话给小傅,问问他到哪儿了,要不要给他留点饭?”

傅宏臣不用手机这个事,二老是不知道的,也没想过这个年代还有人手机都不用,更何况辛衡一向不赞成她关心女儿男朋友这种事,要不然搞得好像他们在监视他一样,搞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真的不是冲话费送的

辛玥闭着眼睛,抬手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摸了个橘子,慢慢剥开来吃,吃完坐起来,从包里拿出电脑准备上楼,张秋忽地又喊住她:“玥玥,你给小傅打了电话没有?”

“这么不回来,肯定在外面吃了,别管他。”

这回答听在张秋耳朵里真敷衍,她放下菜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这是怎么了?你俩吵架了?前两天不还好的吗?”

真不愧是当老师的,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她的注意,一点都没法蒙混过关。

“没有,我就是觉得两人相处没必要管得那么死,尤其是这种回不回来吃饭的琐碎小事。”

张秋似乎觉得她说得也对,便又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辛玥舒了口气,上楼进书房开电脑开始写论文。

但她低估了自家母亲的执着。

写了没两分钟,张秋敲响了房门,辛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说了声:“我写完这段就下去。”

张秋却说:“饭还要一会,你要不要问问小傅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可别像上次那样跟朋友喝酒,喝醉了你也不知道。”

“……”

辛玥自从知道傅宏臣是这样跟二老解释自己那晚没回家的时候,心里郁闷至极,喝醉个鬼,压根就是千杯不倒的人,也是难为他了,为了帮她圆谎,他还真是把自己黑成一块碳了。

“好好好,我写完这段就打。”冲她的电脑屏幕努努嘴,表示。

“妈,您让我安安静静写完这段好吗?这可是我的毕业论文,关系到我能不能顺利毕业,能不能继续留院工作。”

她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实话,她的老师对毕业论文要求极高,她可不想自己找虐,所以写论文的时候她都是专心写好一段,再停下来做别的事,否则影响质量。

“你就打个电话能花多少时间,要不然你把电话给我,我来打。”

辛玥扶额,原以为这么说张秋会看在她辛苦写论文的份上,不纠缠了,没想到……看来,这一通电话,她是不不得不打了。

“妈,什么味啊?”辛玥吸了吸鼻子。

“哎哟,我的红烧肉。”

张秋猛然想起自己锅里正在烧的红烧肉。

傅宏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张秋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喊了他一声,“回来啦!吃饭了吗?”

怎么这个时间才吃饭?

傅宏臣眼眸闪过一丝疑惑。

打开鞋柜,看到辛玥的鞋子,他眸子一亮,换了鞋子走进来。

视线已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搜寻辛玥的身影,这个习惯,竟不知不觉地形成了。

平常这个点,她要么加班,要么值班,今天是她这段时间,回来最早的一天。

傅宏臣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辛玥的身上,嘴也不忘应了一声。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像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笑着说,“玥玥也是刚回来,在楼上写论文,。”

顿了下,她又说:“要不你再吃点?我去给你那双碗筷。”

傅宏臣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三菜一汤,而且份量没有很多,但有两个辣菜。

苏航说过辛玥无辣不欢,也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所以身体的小毛病积攒下来,导致她每次生理期都越来越生不如死。

“咦?你回来啦?吃饭了吗?”

辛玥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看见傅宏臣回来,也是随口一问,没想过他要回答,然后自顾自地往餐桌上一坐,端起饭碗吃饭。

看她吃得那么愉快,傅宏臣旋即改口,“不麻烦伯母,我自己来。”他走进厨房拿了碗筷,拉开辛玥对面的椅子坐下。

辛玥咬着红烧肉惊讶之时,他筷子夹着沾满辣椒的肉片放进嘴里。

眼睁睁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的几乎都是辣椒的菜,自始自终,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半点难受和狰狞,甚至连口水都没喝。

他…什么时候开始能吃辣了?

这么晚回来,肯定在外面吃过了。

干嘛还要跟她抢食。

两个辣菜几乎都快被傅宏臣吃光了,只剩一盘红烧肉和蛋花汤还在。

辛玥生怕傅宏臣吃完了要跟自己抢,她出手迅猛地一块块干掉红烧肉。

惹得一旁张秋忍不住数落,“瞧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留两块给小傅。”

这是亲妈吗?

她忙了一天,肚子早都饿得要命,多吃两块肉也应该吧。

再说了,这些菜本来就是专门做给她吃的,凭什么他一回来就得分一半呢?

她不干。

美食面前,亲妈都不能阻止她礼让。

傅宏臣黑眸落到她的脸庞上,看到她乌黑的眸子里都是对美食的渴望,手不自觉地放下了筷子,对张秋笑笑:“我跟朋友在外面吃过了,没给您打电话通知一声,很抱歉。”

“哦,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节奏。”张秋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辛玥趁两人说话的空档把最后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吞下之后,还无比回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笑得眉眼弯弯,那双眸子格外盈亮,“果然还是妈妈味道的红烧肉最得朕心。”

脑袋一歪就往母亲肩膀上靠。

“真夸张!”

张秋宠爱地象征性拍了她脑门一下。

“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让小傅看笑话。”

“哼,笑话就笑话。”辛玥不以为然,双手直接抱住母亲的腰。

傅宏臣眸底,微微闪过一丝暗沉,既而眼眉带笑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盒,“你看看合适吗?”

辛玥愕然,张秋见状,眸底流露出一丝丝满意,催促:“快打开看看。”

怔怔地看着手机盒,慢慢打开一看,辛玥的呼吸一下子就停滞了。

款式颜色都和今天福朝阳送她的一模一样,要不是她亲手将手机锁进了抽屉,都要以为手机穿越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送自己手机?

难道他看到了自己平板电脑里的购物记录?

“你在急诊科,手机要24小时待机,之前那个屏幕太花,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傅宏臣黑眸对上辛玥的,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的想法,主动解释。

看到这个漂亮的手机,张秋首先拿起来放在手里仔细转了两圈,笑得鱼尾纹又来了,不住地称赞,“真漂亮,还是小傅你想得周到。”把手机放回盒子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毫无表示的女儿。

“开心傻了吧,看看小傅多疼你,你呀,以后可得好好跟小傅过日子,别耍孩子气,听到没?”

她真的不是充话费送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亮瞎眼的颜色

他在辛玥去上班后看到了平板电脑上的网页,看着琳琅满目的手机,他也不懂如何挑选,所以捧着平板直接闯入了刀子家。

几乎是黑白颠倒的刀子,此时正在睡觉,被人强行吵醒,脾气也是爆得很,气急败坏开门怒吼:“谁特么一大早来找死?”

门一开,看见傅宏臣又背着他的双肩包,站在门口,他满腔怒火霎时浇灭,自从他们在歌舞厅分开后,傅宏臣只嘱咐过他注意盯着那个刺青男,就没来找过他,这会突然出现,刀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不是你又跟你老婆闹别扭了吧?还是她又出什么事了?”

傅宏臣眸光幽幽,自动忽略前半句,冷声反问,“你很希望她出事?”

“……”

什么叫他希望,是他女人天生带祸,只要跟她挨边,准没好事,当然这话打死他都不敢说的。

不管如何,先吹一通彩虹屁让傅大爷消消气,“当然不是啦,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猪狗不如的想法呢!我当然是希望嫂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和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傅宏臣似乎很满意这通彩虹屁,走进屋来,在他猪窝一样的出租屋坐下,甚至还自来熟地找了个杯子自己倒水喝。

“那个人处理得如何?”

说到这个话题,刀子吹不起彩虹屁了,哭丧着脸,抓了抓他乱糟糟的浓密头发,小声嘀咕:“我是真没办法了,这人看着傻大个,实际上也是个人精,哪像您老人家,拳头最大……”

那个刺青男,被傅宏臣那一下砸得差点瘫痪,现在还躺在床上。但事后傅宏臣想起这个刺青男他曾在酸汤鱼汤店见过。

新仇旧恨让他多了心眼,让刀子一直打着关心的旗号跟他套近乎,从他那里套取有用信息。目前套取到的讯息都是无关紧要,甚至都是芝麻绿豆的事情。

“嗯?”

哪怕仅是一个单音字,刀子也能感觉他声音越发地冷,连眼神都变得凉飕飕的。

“我是说我一定会尽快撬开他的嘴,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宏臣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抽出平板电脑,打开购物网页,指着上面的手机,道:“挑一个。”

“你要买手机?”

“给她买!。”

辛玥的手机在歌舞厅被摔成两半刀子是知道的,只不过给他女人买手机,为什么要他来挑?傅宏臣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呀。

刀子不解地伸脑袋去看他打开的网页,眼睛顺着他手指从上滑下到下看了一眼,而后不由地问了句:“你干嘛不让她自己选?”

傅宏臣凉凉的眼神又瞟了过来,刀子背脊一辆,改口,“自己选哪有惊喜啊,哥你是对的。”

小两口闹了别扭,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没回家跪键盘就不错了,还不得赶紧想想办法创造惊喜,哄一哄大宝贝,可怜他这个单身狗,不仅要帮忙出谋划策,还要不停地吃狗粮。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其实手机这种消耗品不用买这么贵的,那种动辄上万的手机更是没必要,咱们中国人就得用中国人自己制造的国货。”

刀子看了看网上那些买家的评论,最后站起来,“手机还是要看实物,现在商场也差不多开门了,我带你去逛电子城。那里能买到性价比网上更高的。”

傅宏臣跟着刀子去了电子城买手机,付款的时候,给的是现金,卖手机的人问他:“大哥是刷卡,微信还是支付宝?”

傅宏臣眸底,微微幽深,露出不解。

刀子一看他这个眼神,默默扶额叹息,在他看来傅宏臣跟古人没什么区别,打死不用手机,有什么事公共电话,要不然直接杀上门,一切时下流行的娱乐活动一概不知,但是却对跑酷情有独钟。

“你带钱了吗?”

傅宏臣闻言从包里拿出辛玥硬塞给他的一叠现金,递给卖手机的,人家打趣地调侃,“这年头还拿这么多现金放身上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我大哥他就喜欢复古,喜欢过去式。”

刀子抢着帮傅宏臣解答。

那人拿了钱,首先闻了问,然后手指沾了口水,数着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卖手机的人眉开眼笑,“我都好久没有收到真金白银了,这个味道都快忘记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从电子出来之后,傅宏臣有些不放心地反问刀子,“你确定她会喜欢?”

“你放心吧,女人嘛,男人舍得给她花钱,她高兴都来不及,尤其是这么贵的手机,肯定喜欢得飞起。”

在感情的世界里,女人并不一定要男人花什么大价钱买奢侈品,而是需要在饿的时候买好饭,渴的时候买好饮料,匆匆出门时递上早饭,亦或者在最难受的那几天默默给予呵护。

金钱从来都不是两人感情的全部,但却是表达情感的最好方式!

看着刀子眉飞色舞地胡吹海侃,傅宏臣只觉得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反驳,眉心微微拧紧,眸光都沉了。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说的都对了。

听到他的解释,辛玥心中忽然就松了口气,却足足愣了一分多钟,都还是有些恍惚,没有半点真实感。

看到这个漂亮的手机,张秋首先拿起来放在手里仔细转了两圈,笑得鱼尾纹又来了,不住地称赞,“真漂亮,还是小傅你想得周到。”把手机放回盒子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毫无表示的女儿。

“开心傻了吧,看看小傅多疼你,你呀,以后可得好好跟小傅过日子,别耍孩子气,听到没?”

好不容易拉回思绪,辛玥很郁闷,母亲大人是有多想把她嫁出去?

“好啦,你们聊吧,我把碗筷收拾一下。”

傅宏臣和辛玥都要帮忙,被她强势拒绝,两人只好放下手,当个甩手掌柜。

这时辛衡散步回来,在玄关换鞋子,傅宏臣首先起身向他打招呼,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张秋站在厨房边洗碗,边把傅宏臣给辛玥买手机的事稍微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为了应景,辛玥此刻也只能顺着母亲的话,挤出一抹“娇羞”的笑容。

辛衡走进客厅,辛玥在沙发坐着,正在研究新手机,的确是很漂亮,通身都散发出厚厚的人民币味道,一看就不便宜。

眸底也荡漾出层层满意。只是下一秒,又傲娇地挑刺,“买个这么亮瞎眼的颜色,这是要引贼?”

第一百四十六章 提早大结局

而后,在女儿身侧坐下,目光转向她,眼神温柔,说话的语气都是哄着的,“年底了,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每天都这么晚回家,财不可外漏,听见没?”

辛玥下意识地看了傅宏臣一眼,因为她知道傅宏臣肯定是不懂这些的,肯定是刀子选的这个颜色,也没考虑到什么安不安全的问题。

所以听到辛衡这番话,傅宏臣眸色里幽幽地盯了她手里的手机看了两眼,随后眉心蹙起。

“老头子,你怎么一张口就没好话,什么引不引贼的,我看这颜色就挺好,女孩就该用粉粉嫩嫩的颜色,那才有朝气。”

张秋做完家务,走过来,有点斗气似地把手上水往老伴脸上一甩,反驳。

辛衡抹了把脸,继续跟她唱反调:“什么朝气,你不知道这年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特地看了旁边那个“贼”两眼。

“嘿!你…”

眼看二老要因为这种芝麻绿豆的问题吵起来,辛玥表示很头大,眼神里都带了一丝无奈。

“伯父说得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一心只想给她一个惊喜,忽略了细节。”

辛衡似乎还不满意傅宏臣买贵手机这个举动,仍严肃地训着话,“你们现在都还年轻,花钱要有计划,我们家囡囡不是那种喜欢攀比的女孩,这些浮华不实的东西代替不了生活。”

辛玥越发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父亲这是变相催婚吗?

“您说得对,辛玥一直都是考虑别人多于自己的女孩,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傅宏臣的话就像灭火器一样,把二老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浇灭,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里温柔得让辛玥鸡皮疙瘩都造反了,整个身体都是酥麻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既留恋,又害怕。

“爸,您看您一身汗,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辛玥突然伸手摸了摸父亲的脖子,掌心微微湿润,催着他去洗澡。

“就是,赶紧的,洗澡去,一身味熏死人。”

看他被父亲一直挑刺,辛玥也是尴尬,明明他又出钱又出力,却因为要配合她演戏,一直默默地接受挑剔老丈人全方位的考验,她要是再不开口帮忙把这事翻过篇去,那就太过分。

张秋似乎明白了女儿的意图,拉着老伴回房去,留下“小两口”独处一室。

“这个你还是拿回去退了吧,七天之内都可以退货的。”

等父母都进了房间,辛玥才把手机推到他面前,他们之间只是做戏,之前他亲手做星星灯,做秋千虽然都是动动手不要钱的礼物,但于她而言就是压在心里沉甸甸的心事。

即使明知道那不过是他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也会情不自禁地沦陷,再这样下去,她就快沦陷得不可自拔。

傅宏臣垂下眼帘,望着她手中捏着的手机,粉嫩粉嫩的颜色看上去漂亮至极,极度吸引人眼球。

他的视线再回到辛玥的脸庞,眼神一贯地沉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很淡,却不重,像是知道她顾忌家里二老,特地降低音量。

“这个颜色确实不好,我明天去换个黑色。”

“……”

被傅宏臣误解了她的意思,辛玥有些无语地挠了挠后脑勺,“不是颜色的问题,是我不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有你的钱,我都不能要,你懂不懂?”

傅宏臣沉默数秒,扯了扯嘴角,笑了。

“那么我也理应拒绝你为我购置的一切?从我踏进这个家开始到现在,每一分每一厘,我都不该接受。”

毫无温度的声音,冷得就像被人扒光了,丢进了大雪纷飞的雪地里,让人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辛玥!”

傅宏臣语调突然急转而下,更加沉冷,直接打断他的话,顿了几秒,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浮华不实的东西,再多的我给不了你,也不是由我来给,所以不接受我的钱,这样的话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说,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傅宏臣的话,使得辛玥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是在间接告诉她,他们之间只有演戏,就算他现在愿意配合,也不可能有假戏真做的一天。

她若是仍旧要拒绝他的“一片心意”,他就只有收拾铺盖走人,提早大结局。

看着茶桌上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手机,辛玥只觉这光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入她的心尖位置,疼得她近乎抽搐。

手指慢慢收拢,指间深深掐入掌心,丝丝疼痛刺激得她从幻想中清醒。

噌地一下站起来,微微垂了眼睫,然后再抬起时,已是阳光灿烂,快速抓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啦!”

一样的开心笑脸,一样的俏皮口吻,只是每个音节都有极力隐藏了颤音。“我先上楼忙了,你早点休息吧。”

转身快速离去,好像晚走一步,后面就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追她。

傅宏臣在她上楼之后,也起身,迈着长腿,挽起衣袖,走进厨房,不知忙活什么。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辛玥的视线望向黑沉沉的夜空,城市里的夜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那么黑,那么沉,像极了他那双冷漠的眼眸,压得她心更加沉,抬手看着手里的手机。

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刚刚她还以为他强调是刀子帮忙选的是在跟她解释。

他不想让她误会,

原来只是单纯地解释手机来历而已。

真正误会的是她自己。

当下社会,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是真爱!

今天她接连收到两个男人的贵重礼物,可这两个男人,一个当她红颜祸水,一个视她为救命恩人。

只有她傻乎乎地奉上自己的真情实感。

可笑,可笑,真可笑。

轻轻抬手,蒙住了双眼。

好一会才放下手,将手机放在书桌上,继续写论文,心绪太乱,写写删删,来来回回折腾了了快一个小时,眼看时间转瞬就到了12点。

“扣扣”

这个点,爸妈早就睡了,能敲她门的只有傅宏臣,心里有怨,辛玥不想理他,假装自己睡了。

门敲了两下就没声了,辛玥干脆就不当回事了,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再次出错,她的直觉告诉她,傅宏臣一定还在门口。

大半夜的,他想干什么?

又要引起二老来场唇枪舌战?

还是要再给她打多几针预防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跟我求婚

啪地一声,关上电脑。

“哗啦”一下,拉开房门。

那股熟悉的怪味就窜进了鼻子里。他像没事人似地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碗,像雕塑一样杵在门口。

“趁热喝。”

“不要!”

想也不想地拒绝,房门一推就要关上。

然后她就发现门纹丝不动,傅宏臣单手撑着门,眸光沉得很,还冷冰冰的,脸臭得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不管辛玥怎么推,怎么都没法撼动半分,反而把她自己累得直喘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气呼呼鼓着腮帮子,瞪他。

看到她这个气鼓鼓的小孩子淘气样,傅宏臣缓了脸色,走上前,竟半蹲下身子,半哄半胁迫道:“别像小孩子闹脾气不肯喝,等会吵醒伯母他们,我可不帮你。”

“你……”

这分明就是故意,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傅宏臣算你狠。

每次都拿她爸妈来威胁她。

偏偏她每次都不得不妥协。

然后,她再次不争气地捧过来,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汁,温度正好,她又嘲讽地扯了嘴角笑,这么周到细致的戏节,真让人感动。

仰头喝完,汤汁漏出来,沿着嘴角,往下巴上滑,傅宏臣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然后抬手欲帮她擦掉。

察觉他意图的辛玥,微微退了一步,顺手把碗塞到他抬起的手,道了声:“谢谢!”

被迫更改了剧情,傅宏臣也不介意,直起身子,转身出去。

”辛玥!”

关门之前,傅宏臣叫住她,黑眸幽沉幽沉的,紧紧地盯着她。

辛玥的心扑腾扑腾直跳。她刚刚又越界了,撒娇卖萌求安慰这些都是女朋友专属权利,他俩什么关系都不是,刚刚她哪来的勇气对他又是嘟嘟嘴,又是瞪眼睛?

完了,他又要误会了。

要不要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还是假装看不懂?

随后就听他淡淡地说道:“12点,别熬夜!就算明天不上班也要早点睡。”

门,就这样轻轻地被他关上。

他…

能不能不要话分两段说?这么大喘气会吓死人的……

再说了她想几点谁就几点睡,他管得着么?

回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深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毕业在即,别发傻。

双手甩了甩,继续写论文,约莫写了十来分钟。

啪地一声,再次关上电脑。颓废地爬上床。

因为她是真的困了,掀被上床,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

原因为昨晚情绪大起大落会影响睡眠,没想到她一夜无梦,睁眼就是天亮,竟睡了一个好觉。

不对,确切来说,是自从喝了傅宏臣那个古怪的秘方汤,睡眠质量似乎无形中涨了一个等级。

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房门,回自己卧室换好衣服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傅宏臣正好运动回来,与她在客厅撞个正着。

她本来想无视他,眼角余光却瞥见母亲正端着早餐出来,只能硬生生将视线落到他身上,笑容甜甜地开口:“早啊!”

傅宏臣似乎还没适应她这般“热情洋溢”,不由地眸子幽幽冒光,盯得辛玥头皮发麻,就差落荒而逃,微微弯下腰,手自然抬起,把有些凌乱的头发帮她理理顺。

辛玥蓦地就动不了了,一时间忘了所有的反应。

看着眼前明艳的俏脸,略带迷茫的大眼睛,他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柔情,直起身子,转头对已经走到餐桌前摆早餐的张秋,勾唇一笑:“伯母,早啊!”

张秋见小两口一大早就在秀恩爱,早就眉开眼笑,又听见傅宏臣这么撩人的磁音跟她问安,连她也跟着女儿一起心跳加速,老脸微微一红,声音都磕巴了:“呵呵,早啊!”

辛玥敢打包票,如果母亲大人再年轻个几十岁,一定是她的又一强劲对手。

又来了!

即使她反复警告自己不要对他有念想,但不得不说…他这一手操作诱惑得她又呼吸急促,心脏不受控得砰砰撞击,哪里还记得什么警告。

只能沉迷其中……

“咳咳!”

辛衡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妻儿老小被撩得晕头转向,顿时醋意横生,重重地咳嗽一声。走过傅宏臣身边还不忘瞪他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臭小子,不许调戏我媳妇!

吃早餐的时候,张秋给辛玥递了个包子,随口问:““玥玥,今天放假你有什么安排?”

“不干嘛,在家写论文。”

傅宏臣闻言,手顿了一下,很快剥好鸡蛋放在辛玥手边的空碗里,却被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眸色闪了一下,权当没看见。

不过张秋却看见了这一来一往的小动作,左看看辛玥一身睡衣,头发随意扎起来,右看看总是一身黑色的傅宏臣,今日换上白色卫衣,看上去更加精神,帅得闪闪发光。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出门的节奏。

年轻人在一起哪有不闹别扭的,只要彼此心里都还有对方,只要双方各退一步,一切就海阔天空,甚至会看到不一样的晴空。

怕就怕在,一个愿意退一步妥协或者往前进一步,而另一个却宁可待在原地或者对方进,他就退。

退着退着,就把这段感情给退没了。

看了一眼台历上的日期,转过头,然后深情款款地地唤老伴。

“老辛啊!”

正在啃玉米的辛衡手不动了,连埋头吃馄饨的辛玥都抬头了,傅宏臣准备拿包子的手都慢了三秒。

“干嘛?”

辛衡微微眯眼,谨慎又带了点戒备睨着反常的妻子。

看她这副眼底藏笑的样子,辛玥也觉得不像是要跟父亲闹脾气的样子,但突然用这种口气唤他…也太反常了。

更何况他们都在,母亲这是要当众示范秀恩爱?

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同寻常,张秋一副含情脉脉地看着老伴那张即使布满皱纹在她心中依旧魅力不减当年的老脸,继续深情地说,“三十年前的今天,你就是这样一大早跑到我家,跟我求婚……”

“咳咳…”

“噗…”

她的话还没说完,父女俩,一个一口玉米喷出来,一个被馄饨汤呛了一嗓子。

餐桌顿时乱做一团,鸡飞狗跳。

张秋忙着拿布搽桌子,傅宏臣忙着倒水,辛玥和辛衡忙着咳嗽。

好不容易都平复下来,辛衡涨红了一张老脸,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咳的,尴尬得无以复加,板起脸没好气地喝道:“大早上的你在孩子们面前说什么胡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谋深算

深情不过三秒的张秋果然被这一喝打回原形,翻了个白眼,同样没好气地瞪回去,然后失望地咬了口馄饨,嘟囔道:“果然是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好端端地你提这事干嘛。”辛衡又羞又气,狠狠地咬着牙根,带了点无奈的恼怒,却并不是真生气。

张秋却不以为然地哼哼:“不记得就不记得,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被点名的辛玥和傅宏臣,一个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就差把八卦二字写脸上,一个啃着包子,眸光微动,似乎有什么异样飞快地闪过。

“哎哟,爸爸!我也想听听嘛,听说我妈当年可是万里挑一选中您,其中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看热闹不嫌事大,身为二老爱情结晶的辛玥举起手里的筷子伸到父亲面前,假装八卦周刊的记者提问:“请问辛衡先生当年是如何追的张秋女士呢?”

“他呀。”张秋飞快地看了傅宏臣,他已经放下筷子和手中包子,抬眸,似乎很认真地等待辛衡的答案,不着痕迹地浮起一抹孺子可教的光芒。

“那个时候可木讷了,每天都在家门口等我,递给我一封信,然后就跑,多一句话都不说。”

“哇,情书呀!爸爸,原来您这么浪漫啊。”辛玥双手撑着筷子,眼睛里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就连傅宏臣也似乎闪动了好奇的眸光,只是没人注意到那眸光的背后似乎藏了一丝疼痛的隐忍。

父亲当教导主任之前一直是教语文的,文化底蕴那是相当厉害,她的文科成绩能一直保持稳定,父亲有很大的功劳。

张秋却摇头,挑了口咸菜放嘴里,“洋洋洒洒几千字,文采飞扬,却一个字都不在点子上。”

噗~

辛玥大概能想象母亲满怀期望地打开信,结果看到的内容却大失所望,估计那会要是父亲在她跟前,她能直接把信丢还给他。

“爸爸,这可是您的不对了啊,怎么能这么浪费您的文笔呢?您应该像徐志摩那样,一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多诱惑人心啊。”

辛玥咬了口馄饨,有点口齿不清地“批判”父亲。

“闭嘴,你这是闹什么?”辛衡顾不了两个小辈现在什么表情,红着脸横眉怒目地瞪着一大早就为老不尊的妻子。

“闭嘴就闭嘴!”张秋淡淡地瞥了老伴一眼,撇撇嘴。

“现在想想还是老孙好。”

这句真是神补刀,直接把辛衡补刀补得梗着脖子没话说了。

“这个老孙是谁?我见过吗?他现在在哪里?”

辛玥忽略父亲一张吃醋脸,好奇三连问。

张秋看看辛衡一脸不爽,暗暗偷笑。再看看似乎在默默吃早餐,实则时不时停下来听他们说话的傅宏臣,简单地讲述了这个老孙的来历。

这个老孙原本是姥爷的学生,知根知底,自然更得姥爷青睐几分,只不过老孙分配的时候没能留在江州大医院,而是回了老家,后来不知怎么又来了南都,娶了现在的老婆,生了个女儿。

因为恩师尚在,老孙偶尔还会打电话来问候,寄些特产来,自从恩师去世后,联系就只剩下过往的回忆了。

“据说老孙的女儿学的是牙医。”

牙医?

不会是杨小蕊吧?

也不对,老孙姓孙,杨小蕊姓杨,她是怎么联想到一起去的?

真是草木皆兵,毛病!

辛玥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就不自主地往傅宏臣身上瞟。

不过人家像是对二老的故事很感兴趣,竟然面带微笑,吃得正欢,桌子上的大包子他都干掉了三个,正在吃第四个,只是感觉有一点点奇怪。

哪里奇怪,她暂时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有点反常。

“唉,男人啊,永远都是追你的时候最用心,追到了就不珍惜了。”放下筷子,眼睛终于放在她的目标—傅宏臣身上。

“小傅,你可不能像你伯父那样,听见没?”

辛玥下巴撑的筷子一歪,身体不自主地就朝傅宏臣那边倒,没等她反应,一双大手已经扶住她的肩膀,她就这样半靠在他怀里,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像她主动投怀送抱。

男人毫无缺陷的俊脸尽数映入她的眼眸之中,距离近得连他脸上的毛细孔都看得很清楚。

从前没太注意,今日她才发现他不仅身体养好了,皮肤也养得比她好,就连他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也不像当初那般粗粝膈人皮肤。

这个男人真是好生养……

难怪这么招蜂引蝶……

不对,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又犯花痴?

思绪骤然被拉回来,辛玥第一反应就是离他远点,腾地一下站起来,红着脸:“妈,您又乱说什么呀?”

她总算明白了母亲一大早干嘛演这出戏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果然是老谋深算。

傅宏臣抬手,轻轻握住她的两臂,稍稍用力,迫使她重新坐下,并以情侣间该有的亲密姿势搂着她,“晚辈谨记伯母教诲,这辈子都会当她是心尖宝贝,对她一直用心。嗯?”

这个尾音勾得她灵魂都要出窍了,可是对上他那双眸子,她看到的不是浓情蜜意,而是……

幽若寒潭。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故意让父母在餐桌上演这一出

是不是以为自己没有放弃,非要与他假戏真做?

她的眼睫毛几乎不可见地颤了颤,眸底极快地掩去那抹受伤,扬起脸,眉眼弯弯,笑容灿然地抱住他的胳膊,半娇嗔半认真地继续演:“你说的,可不许骗我。”

脸上再努力维持的笑容,再假装若无其事,可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因压抑心里翻涌而上的酸涩而微微颤抖。

傅宏臣眸底极快的掩去那抹晦暗难懂的光,他的目光在二老眼里是柔情满满,只有辛玥清晰地看到那是一贯的淡漠,看不出喜怒,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好啦,都坐好吃饭。领袖老人家说过不解决桥和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辛衡这个年纪的人对领袖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放到任何事情都一样合适,尤其是你们年轻人,漂亮的话谁都会说,最后落不到实处说再多也是空话。”

傅宏臣快速掀起眼皮去看辛衡,眸底最后那抹光,一点一点凝住,渐渐暗淡。

“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张秋不满老伴跟她唱反调,拉开椅子,起身去客厅开电视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知道我害怕人多

看的还是偶像剧。这时,电视里正在放男主邀请女主看电影去。

“唉,好久都没有去看电影了,想我年轻那会,每逢周末你都会带我去看电影,唉…”

“牙都要掉光了,还赶时髦看什么3d电影。”辛衡不解风情冷哼,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抖了抖。

“我乐意,就算牙掉光了我也要看,你不陪我去拉到,我找老孙去看。”张秋反驳,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

辛衡这一听还得了,报纸也不看了,抢了遥控器关电视,“你找他干嘛?人家女儿都比囡囡还大两岁,你找他看电影,你毛病啊。”

“……”

辛玥学聪明了,不再参合两人的斗嘴行列,乖乖吃饭,她决定吃了早餐就上楼,关上门,不到吃饭不出来,免得被台风眼扫到。

至于某人,他就自求多福吧。

“你才有毛病,老朋友叙叙旧怎么了?你自己经常去跟你的朋友下棋,钓鱼搞书法,我怎么就不能去跟老孙看场电影。”

张秋闻言,立刻炸毛。

在妻子的气势下,辛衡也弱了下来,又拿起报纸来,“能一样嘛,我们都是男人,都是正事。”

“哦,你的意思就是你们男人的友谊是友谊,我们女人的友谊就不是友谊了?你们男人喝酒聊天吹牛就是正事?我们女人去看电影就是有毛病?”

张秋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

“咳咳…”

这顿饭吃得真是艰难,她已经第二次被呛。

她算是听出来了,母亲这是暗示今天周末,傅宏臣这身打扮绝对是要出门的,穿这么帅,却不跟她出去。

这么古怪的举动,她竟然还淡定地在家写论文。

就在辛玥在考虑是开口帮父亲解围,还是沉默是金的时候,剧情又翻转了。

“老辛,你陪我去嘛?”

张秋一把吊住老伴的手臂,娇滴滴地撒娇,刚才那副你跩,我更跩的样子不复存在。

连傅宏臣眼底都闪过层层惊叹的神色。

“去去去…别烦我。”

辛衡到底还是脸皮薄,被妻子这么一闹,也软了态度。

“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张秋一把甩开他的手,抢过他的报纸,“报纸有你老婆好看吗?”

“噗嗤!”

原谅辛玥不厚道地笑了,毕竟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二老这般搞笑的斗嘴场面,实在是忍不住了。

“哎呀,去啦!烦死了。”

辛衡好似无奈地妥协里,带着对妻子经久不变的宠溺。

“那我上楼换衣服。”张秋那个激动,那个兴奋,那个热泪盈眶,真像热恋期的少女,刚要走,又转回头,拖着辛衡一起上楼。

“你帮我参考参考。”

“都老夫老妻了,穿什么衣服不行。”

“今天不一样。”

两人斗嘴的声音随着卧室的门被关上而终止。

一大早被二老塞了一嘴狗粮的辛玥忍不住摇头,既羡慕又向往地笑,梨涡深深地挂两边。

辛玥从小见惯了父母这样有趣的斗嘴,父亲每次都一脸傲娇,但只要母亲一撒娇一激将,他便会妥协。

那时候她就想将来她也要找一个像父亲这样的男人,一辈子被宠着,让着,哄着,那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美好,甚至梦里都是甜蜜的。

可是…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忍。喜欢她的,她不喜欢。她喜欢的……

唉…

眼睫微微垂下,她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也算是见过各路男色,偏偏面对某人一直心乱如麻。

偏偏这个人还能义正言辞地表示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世间混蛋当属其最混,没有之一。

辛玥吃饱喝足,顺便把碗也洗了,然后就看到傅宏臣还坐在沙发上,她奇怪地问:“你不是要出门,还不走?”

傅宏臣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来,看得她心头一紧,她当即改口:“当我什么都没说,你随意。”

然后,听到他的嗓音在背后开启:“辛玥!”

一只脚刚踩上台阶,定在原地,本能地回头,“啊?”

“你陪我去看科研展吧?”

他问得很自然,可是语气为什么带了那么点丧的赶脚?

有点懒洋洋,要死不活,甚至感觉他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就好像一个……

落难的贵公子。

带着倔强的骄傲,可那张艳绝天下的脸却满是颓废。

辛玥的心狠狠地被扯了扯,有点疼,还有闷。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样子?

即使他口口声声说没法回去都不曾出现过这种丧的表现。

“你知道我害怕人多!”

他用了种受伤的孩子气口吻对她说,黑眸里有股说不出的依赖。

excuseme

他怕人多?

他天天往外跑,也没见他说怕人多。

今天就怕人多了?

信他个鬼。

“傅宏臣,你到底想干嘛?”

辛玥被他搞得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傅宏臣那双黑沉的眼眸看着她,那样巴巴地看着她。

“刀子是夜猫子。”

“……”

“苏航要做实验,你知道的。”

“……”

“正好我们给伯父伯母腾地方过二人世界。”

什么叫我们?谁跟他我们,他们,你们的。

我是我,你是你!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地只听得见阳台外风吹动衣服,两只小鸟扑腾翅膀停在晾衣架上,发出几声鸣叫,好像在打情骂俏。

清风徐徐,好似情人的抚摸,带着深情,带着温柔,也带着甜言蜜语,这样恬静美好的氛围让辛玥一时都忘了时间。

谁来告诉她这货是入魔了还是被人洗脑了

是谁说的再多他也给不了,他们只是演戏,演戏懂吗?那就是观众一走,就可以落幕。

他现在这样又是闹哪样?

半晌,她紧了紧拳头,眉头皱紧,松开,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你还记得你昨晚说过的话吗?”

傅宏臣挑了挑眉梢,似乎在搜索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

“我也一样,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

既然你已经说了划界的话,那么就当那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梦醒了,我会严格遵守规则。

也请你自觉遵守。

傅宏臣却嘴角轻扬,幽深的眸子里映着她明艳娇俏的面容。

“嗯!我知道,我不会要求很多,所以,先陪我去科研展!”

辛玥气得就要爆粗口了,面红耳赤地瞪他。

不会要求很多,是要求多少?

先陪我去科研展?

辛玥松开拳头,噌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呢?你还要去干吗?”

第一百五十章 不要离我太远

傅宏臣嘴角上扬弧度加大,站了起来,辛玥也随着他的高度逐步增加,头部上仰,直到高大的身躯完全站直,她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掉了。“你要去干嘛,我就陪你去干嘛。”

“……”

她可不可以一拳打爆他的头?或者一把柳叶刀给他开一开,看看那颗心是不是坏了。

周日早上八点的南都还在一片雾蒙蒙中尚未清醒,ng的展览馆在文景新区的黄金地段,是一个能容纳近四万多人的中型场馆。

从家里过去,如果不塞车也差不多要将近两个小时,好在开馆时间是上午10点半。

考虑再三,辛玥决定坐地铁,既方便又快捷,还不累。

一路无言,辛玥目视前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开小差。

他们之间的气氛从离家开始一直维持某种古怪的僵持,辛玥实在受不了了,打开手机,一边刷新闻,一边听有声电台听节目。

电台的的这期节目正好讲的是父母的爱情,有听众给节目留言讲自己父母的爱情,女播音员字正腔圆,又富有感情的声音娟娟如流水。

“最近我妈总吐槽年轻的时候,追我的人可多了。我真是太单纯了,怎么就扛不住你爸的死缠烂打呢,不然也不会被骗到这个穷乡僻壤,嫁给你爸这种人。”

辛玥听到这里,想起早上餐桌上爸妈那番对话,还真是爱情最初的样子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爱你,所以我心甘情愿……

“我爸每每听到这,面带奸笑地说我可没有啊,再说你现在醒过来再找个人也不迟啊!我妈反手就掐了我爸,有点小生气地说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父亲身上,别看父亲总是板着严肃脸,可小心眼,可爱吃醋了。

她记得她刚上小学那会,母亲学校来了个年轻的男老师,经验不足,总是出错,母亲好心带带他,私下给他开小灶,忙得很晚。

这事让父亲知道了,可不乐意了,每天接她放学的时候顺带去找母亲一起回家,理由是女儿需要她辅导功课。

小学一年级的功课对于父亲来说小菜一碟,可他的理由却很正当,“囡囡需要的是妈妈,爸爸只能打下手。”

现在想来父亲解决潜在威胁这一手,也是耍得溜得很。

再大点,看着他们这么互相嫌弃,她总喜欢像今天这样,在一旁煽风点火,哈哈大笑。

他们的爱情虽然没有一直这样和谐的,一路走来,他们经历过年少轻狂,水火不容的时刻,也经历过互相包容、共同成长的时刻,才有了今天的happyending。

他们的爱情,不属于相敬如宾、琴瑟和鸣那种,却有独属于他们的平凡味道。

不过这些傅宏臣是不知道的。父母这出明为斗嘴,实则催婚的戏码也确实超常发挥,连她都被带跑偏了,节奏怎么都拉不回来。

唉,既然是她有错在先,那……

“那个,今天的事你别放心上,我爸妈平常在家也这样斗嘴的,只是今天加了点料,你放心,下个星期就过年了,他们要赶回去陪家里老人过年的,最多再演个三四天就可以杀青了。”

遇到红灯,她踩下刹车,停住车子。

一扭头却见傅宏臣深深地凝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回眸也凝视她。

“没关系!”

大手忽而抬起,撩起垂下来的一根发丝绕到耳后,收回手,似有若无地划了一道弧度。

很多情绪,很多感受在他眸底飞快地翻滚,在她眼里清晰地快速闪过,然后灰飞烟灭!

辛玥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张口就要问。

车到站,他们下了车。

随着人流往场馆走,辛玥不是第一次跟傅宏臣单独在一起,但每次都让她说不上来的有压力,大约是他个子高,又冷,总无形中就想离他远点。

尤其今天他没有发疯,却还这么反常,她就更不想和他靠得太近,谁知道他下一秒又拿什么招数。

傅宏臣瞥了眼离他有半臂距离的辛玥,沉默着不说话。当后面有人要从他们中间超过过来时,他抬手把她一把拽过来,贴在自己胸口。

那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狠狠地瞪他一眼,骂了句神经病。

辛玥更是心脏被突然悬吊起来,被他圈在属于他的势力范围内,不晓得反抗,也不晓得其缘由,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他。

直到他低头静静地看她,说:“不要离我太远。”

“……”

她哪里离他远了?

路中间抱在一起,引来不少回头客。

真是要了老命,早上开始到现在,他就不断地反常中创新,而她就只能是不断地提高免疫力。

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倒是给个准数呀!

辛玥轻吸一口气,嘴角上提,轻轻一笑。

“放心,只要你不离开,我绝不离开。”说着抬手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才松手,让她靠着花圃那边走,并强势地握住她的手,随人流继续往前走。

她低头,目光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约莫走了五分钟,终于看到了场馆大体外貌。外观一灰一白的分隔布局,隐含这中国传统阴阳哲思,强调了“隐”的意味。设计一粗一细的混凝土将墙体勾勒出极简低调的格调。

离目的还有约5公里,他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甚至走在前面的人都逐步停下了脚步,隐隐约约见到好几个黑衣人在前面,似乎从这里开始实行安检。

“不是吧,离得这么老远就要安检啊?”

“就是,干嘛把我们当贼防着。”

“就忍忍吧,能拿到一张白进去就不错了,谁让你不是vip大客户呢。”

“现在里面在开发布会吧。”

“应该是…”

……

人群里有人抱怨,有人妥协,更多的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展会里现在可能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辛玥四下看看,来的人可真不少,突然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那不是在烧烤档遇到的女孩嘛,她记得好像叫小雪。

然后就听见她一声尖叫,“死变态,你干嘛!”

见她站在人群里,眼眶红红的,一脸羞愤地瞪着一个年纪不大,但看上去很是猥琐的男人。

被她瞪的猥琐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身边的同伴也同样左顾右盼,而旁边的人却装聋作哑。

人多环境就复杂,一复杂就有矛盾,矛盾一升级,人就容易失去理智,甚至变得不可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少量关系户—紫卡

小雪满脸羞红,气得发抖,愤而还嘴:“我说了我晚些时候给你转钱,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辛玥早先在地铁上刷新闻,看到网上有人介绍ng每年都会举办周年展会,每年的主题都不一样,举办的城市也不尽相同,邀请函更是每年都不同。

但无论哪一年的邀请函都是分等级来划分,今年有参展商的红卡,少量关系户的紫卡,记者媒体报社的黄卡,还有观展外商的绿卡,最多也最普通的就是三万张观展白卡,只要上ng官网输入详细的身份资料就可以申请,而且白卡是唯一种张不记名邀请函。

但ng公布展会时间,地点和主题的当天就已经被抢完了,现在在这里等候入场的人都是白卡的持有者。其它颜色持卡人都已经在场内开发布会。

“又没怎么样,还蹬鼻子上脸了,不就一张网红脸,谁还稀罕。”

猥琐男另同伴更是言语撺掇。

好好一个女孩在大庭广之下被人这么说,旁观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却无人站出来替她仗义相助。

人多环境就复杂,一复杂就有矛盾,矛盾一升级,人就容易失去理智,甚至变得不可控。

估计这个小雪也是从小被宠到大,也是气疯了,怒目圆瞪,抡起手里的小背包就朝那人砸去。

一只手横空出世,轻轻截住她手腕。

小雪涨红了脸,一挣,没挣动,这才抬眼看见面前,一身白衣的傅宏臣静静地看着她。

两拨人同时转头看他,小雪认出了他,也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辛玥,脸色顿时忽白忽红。

傅宏臣幽黑的眸子在阳光中寒光闪闪,深渊般的漩涡森冷地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看得猥琐男等人脖子缩了缩,外加吞了吞口水。

四下人群都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眼看战况升级,惊动了负责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

只见五六个黑衣人和两个警察齐刷刷地朝他们走来,带头安保个头几乎与傅宏臣平齐,长得一派正气,礼貌又疏离地询问经过。

一说到这事,小雪眼眶更红了,豆大的眼泪一眨一眨间就掉下来,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忍不住想安慰她。

“他非礼我!”

“放屁,就你这小鼻子小眼睛,胸都没几两肉,屁股还没我大腿肥,我看得上她?明明就是你要买我手里这张邀请函,给不了我出的价格,故意勾引我。”

猥琐男这会死活不承认了,高声撇清嫌疑。

辛玥皱了皱眉眉头,觉得这人说话真是粗俗,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他这满口的黄话加猥琐的样貌,也跟变态差不多多少。

“你胡说,我有邀请卡,用得着买你的。”

小雪看着与她年纪相仿,多番刺激下,哪还再经得起这样当面讽刺,死撑地张口就来。

“请几位出示邀请函。”

安保员不是警察,他只需要知道扰乱秩序的人是否持有邀请函,如果是正经参观者,再另外息事宁人。如果不是,纯属来捣乱的,那剩下的就是警察的事,他们管不着。

“看到没有,我是白金邀请卡,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猥琐男和同伴得意地扬着手里的邀请函,嘚瑟地交给安保人员。

猥琐男手里这张白卡,是普通参观者的通行证,只能参观,参观完会由专人专车带着去吃ng特别准备的餐宴,吃完再由专人专车送出场馆,结束参观。

卡片在安保人员手上的巴掌大仪器上过了一遍后,卡片竟然融入仪器里,从仪器尾部吐出一条细长的白色链条,这个链条被他拿在手里甩。

“还愣着干嘛,快把邀请函拿出来,我不是放你那儿了嘛!”

辛玥再次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她。本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受欺负,好心强拉傅宏臣帮了一把,没想到真像猥琐男的同伴所说那样蹬鼻子上脸,跟她要起邀请函来了。

乌黑清亮的眸子幽邃地闪了些许冷色,看得小雪一惊,却还是硬着头皮地紧紧抓着辛玥的胳膊,尖锐的假指甲隔着衣服都快掐进她肉里去。

“嘶”

辛玥不耐疼,脱口而出。

“我看你们是都没有邀请函,快滚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猥琐男手里的白色链条刺得小雪眼睛发红。

她急得面色发白,手劲还重了几分,“快点呀,别让人久等。”

眼前白光一闪,她手里一空,再回神辛玥已经被傅宏臣拉到另边,离她远远的,抬手间拿出一张烫金纯黑的卡,声音冷漠又低沉:“这是我们的邀请函。”

他重点咬了“我们”二字。

看到他那张黑色的卡,带头的安保员古怪地看了傅宏臣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同事也露出怪异的眼神互看一眼,其中一个接到他的眼神示意,转身往场馆里跑。

辛玥这才想起自己刚刚都被他气糊涂了,匆匆忙忙出门,都忘记问他有没有邀请函。

这会拿出来的邀请函,该不会他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假货吧,那可不得了,ng对仿制周年邀请函的不法分子可不手软,网上有报道过几起这样的案例,最后不仅赔得倾家荡产,现在都还在牢里带着,这辈子都甭想出来。

傅宏臣胆子怎么这么大?他怎么对这个科研展这么有兴趣,弄个假的邀请函都要来?

看他这般冷冷淡淡,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让人无法窥探他的心思,辛玥有点不安,眉头微微蹙起。

“哈哈,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冒牌货,恭喜你们,监狱在朝你们招手。”

看到傅宏臣真的拿得出邀请函,猥琐男脸色一下子不好了,但看到安保员们这些不寻常的举动,他一下子就舒展了眉头,嚣张的气焰又燃了起来。

周围的人朝他投来的目光,有嘲弄的,有轻蔑的,有好奇的,更多的还是袖手旁观的议论纷纷,都认为ng不可能有这种颜色的卡。

“不,不是。他拿错了!”辛玥哪里能让傅宏臣被抓,她赶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那份邀请函。

众人皆是一怔。

少量关系户—紫卡!

还没来得及交给安保人员就被小雪一把抢了去,“我说了我有邀请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紫色的。”

辛玥快气炸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这么不分轻重,抬手就去夺她手里的邀请函,却先一步被她交给安保员。

安保员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来了句,“抱歉,我的仪器只能检测白卡。”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吃过猪肉

言下之意便是,傅宏臣的黑卡不一定是假的,只是仪器也分高低贵贱,高级的卡自然有更高级的仪器来检测。

傅宏臣的眼神却始终安静,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好像屏蔽掉这外界的一切杂乱的声音,只默然地等结果。

“不好意思,让先生久等了。”

一身笔直西装,一脸严肃的男人,在一众安保员的簇拥下来到现场,这个男人就是给傅宏臣黑卡的柳总。

他与眼神平静的傅宏臣对上,见他没任何反应,不免扯了扯嘴角,然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现场,他的目光犀利尖锐直逼猥琐男,他手里的链条吧唧一声掉在地上。

柳总露出一丝笑,“你的链子掉了,不捡起来吗?”

他笑得很亲和,可看在猥琐男眼里,这就是个红牌警告。

猥琐男忙不迭地蹲在地上,从地上捡起来,那样子真像一条癞皮狗,不知是太紧张,还是链子太细,他捡了好一会才捡起来,还没有拿稳,黑影一闪,手里的链子不见了。

等他定睛一看,链子被跟在柳总身边的黑衣人握在手中,随即听见他手中轻微“嚓”的一声。

一声响过,手掌再打开的时候,从他掌心里飘起簌簌粉尘,惊着围观的人群,也惊得猥琐男脚一软差点站不稳,双手不由自主地去抓自己的两个同伴,却抓了个空,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ng的庙实在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吧。”

话落,猥琐男就被安保员一人架起一只胳膊,将他悬空抬起,在四面惊惶的目光中被“请”走。

然后,他接过安保员手里那张烫金纯黑的邀请卡:“这是ng发的特邀函,由董事长顾笙亲手签发,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更不可能有假冒一说。”

说这话的时候,相当于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刚刚猥琐男所说的话,所做的一切都一字不漏地让ng的高层听到。

这下四周的目光更加千奇百变,就连辛玥都不淡定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认识ng董事长的?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原来他早就有备而来,到头来还让她白担心一场。

有些气恼,又大大地松了口气,脚不知怎么就有点站不稳了,被傅宏臣一把搂住,眼神都是关心切切。

“看来尊夫人是累着了,我带两位去里面稍作休息!”柳总也察觉辛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那就有劳了!”难得开尊口的傅宏臣眼皮都没抬,随即将辛玥拦腰抱起。

一声惊呼,辛玥大囧地羞红脸,双脚乱蹬:“你放我下来!”

傅宏臣充耳不闻,在一众还愣得七荤八素注目下,怀抱佳人,被一众安保人员簇拥着往场馆里面走。

透过他的肩膀,辛玥看到最先回过神来的小雪要紧跟上前,被刚刚的安保员拦住,“抱歉,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

“我跟他们是一起的。”

被乌泱泱一片黑衣人挡住视线前,最后落入眼里的是小雪被拦恼怒的表情。

“抱歉,我没有接到先生允许同行的命令。”

最后听到的是安保员公事公办的口吻,坚决执行命令的态度,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是一场科研展,一张邀请函,竟然也能闹成这样收场,但要怪是怪她自己多管闲事。

她此刻有点明白那天傅宏臣替杨小蕊出头打架的事,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从苏航口述中,她似乎能想象那种情况,如果杨小蕊不及时站出来,会发生什么残忍的事,她不敢想象。

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傅宏臣虽然暴揍了那群人,但救了人。只是他没想到回家后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他吵了一架,还搞得他离家出走。

之后的事更是一发不可收……

一阵冷风吹过,后背衣衫不知何时出了一层汗,黏在身上凉飕飕的,她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

怀里的人的细微动作,眉头微动,垂眸看她,却见她乌黑发亮的眸子忽而沉静,忽而不安,最后转而平和。

走了一会,辛玥发现他们并不是去展馆,而是往展馆后面那片竹林走去,从拐角开始,陆陆续续的有迎宾欢迎着客人的到来。迎宾很有意思,是几十个做迎宾姿势的雕塑,或高或低的,虔诚的弯腰欢迎来宾,配合安静的绿竹,仿佛一秒会穿越到一个神奇的空间。

再往前走,豁然开朗,一座纯白极简极美的场馆安静地矗立眼前,它的美宛如天然而成,并无过多的装饰肤浅,让到来的参观者们在良好的光线和舒适尺度空间里欣赏科技赋予的机智魅力。在优雅请礁的背景下,让人与未来科技一起进入愉快的心灵旅程。

从竹林到融入江南园林曲径通幽,移步异景的一所分前中后三院的会所,这整个过程就像书中描述的发现桃花源过程中,让人眼前和心中闪过光芒。

打开一扇厚重的大门,一间一干练线条,化繁为简,营造一个雅致又清宁的氛围的房间展现眼前。

柳总将他们请进去,站在门口道:“两位稍作休息,我去请李总过来。”

他虽然离开,跟着他的黑衣人却没有离开,他们四下散去,各司其职,会客厅大门也大开着。

傅宏臣抱着辛玥往里面的卧室走去。

“你放我下来。”

等没人了,辛玥终于想起两人现在不合适的亲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手臂被他扯了一下,正好抓到被小雪抓疼的地方。

“疼!”

皱了眉头,揉揉手臂,不满地嘟囔地瞪他:“你就不能轻点。”

“痛才让你长记性。”

傅宏臣没放手,而是唰地一下把袖子拉高,一块有点淤青的痕迹在她的手臂上,眸色暗了暗。

辛玥见淤青了,心直接给那个小雪画圈圈,嘴里也不肯认输,“你还不是一样经常帮人出头。”

声音特别小,小到傅宏臣听力再灵敏也没听清。不过他没计较她的话,站起来,在屋子里左翻翻,右找找,连客厅正对房门的书桌上,那个插着几株腊梅的青花瓷都没放过。

“你干嘛?别乱翻人家东西,这会所里的东西很贵的,打破咱们不一定赔得起。”

她虽然从来没有去过会所,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摆在会所的东西哪件能便宜。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异于常人的思路

见他还在翻,辛玥赶忙从卧室走出来,扶住那个摇摇晃晃,快有她半臂高的青花瓷。阻止傅宏臣,却被他拉开手。

“我去跟他们要医药箱,你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您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看着,没事!”

没等辛玥说话,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跨门进来,那人看上去也三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只比傅宏臣矮半个头,让辛玥怀疑ng是不是把全国的高个都招于麾下,脑袋圆圆,眼睛又小又细,一笑就成了一条线,壮得像头牛。

自我介绍叫老灰。

但辛玥从他跟傅宏臣说话那架势,这俩熟人啊。

又是一起她不知道的老相识……

他到底还有多少老相识?能一次性都介绍遍吗?别像挤牙膏似的,今天挤一点,明天挤一点。

“医药箱服务台就有,你从这里出去拐个弯就能看到了。”老灰给傅宏臣指了指路,然后略带不好意思地补充。

“公司规定上班不能擅自离岗。”

傅宏臣没说话,只是与他擦肩而过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等傅宏臣离开房间,辛玥与老灰对视一眼,朝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笑,“不好意思,他…有点大题小做了,见笑…见笑……”

“怎么会,很多人羡慕拥有一个这样的老公。”老灰并不认为,他在屋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才重新回到门口站着。

“我…我们还没结婚…”辛玥闹了大红脸,两手搓揉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刚刚柳总一句尊夫人已经没来得及解释,现在一句老公再不解释,就是她的不对了。

老灰微微一愣,顿时笑哈哈起来,“那我更该恭喜你了。”

辛玥趁热打铁,朝门外瞄了两眼,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件事就长了,我是在家具城遇到你男朋友的……”

在老灰极其详细地说着他和傅宏臣相识的过程间,她已经跨出门走到院子里种一棵松树下,往树下的大石块上一坐,轻风吹来竟然还有那么些舒适的感。仰面朝天,阳光透过树荫洒下些许斑驳的光点在她脸上。

“所以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心底又好的人,现在这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人心都有些冷漠了。”

老灰说完感慨地叹气,也后知后觉地发觉两人走到了院子里,顿时紧张四下查看。他似乎总不放心。

辛玥却在想着老灰的话,她家里大变样原来真的是傅宏臣的手笔,没想到他眼光这么好,挑的每一件都这么合适,不过老灰说的那个能像变形金刚一样变形的沙发她好像没看到呀。

难怪苏航说问她惊不惊喜,确实够惊喜的,第一次没有动用拳头就帮了两个人,甚至还保住了人家的名誉。

“抱歉,那个…不如回屋里坐吧,外面怪热的。”

看到老灰总是时不时擦汗,好像很紧张,辛玥想是不是自己擅自走出来了,让他不安,毕竟这种会所规矩多,万一她触了什么禁忌,老灰说不定真要丢工作了。

这么想着,她起身往回走。

走进会客厅,她随意地往书桌上瞟了一眼。

咦?腊梅怎么放桌上了?

不知怎的,她看到刚刚明明放腊梅的青花瓷花瓶不翼而飞,心里顿时就是一紧。

“谢谢,我是这个月才来这里上班,好多事还没太熟悉,所……”

“啪!”

所字的尾音还没结束,半空里便绽开了血花,泼辣泼辣溅得鲜艳,老灰的眼珠子突然直了,短促的“啊”了一声,砰的一声往辛玥身上栽去。

辛玥第一反应本能地伸手去扶,但出现在她手里的不是老灰的身体,而是那半截染血的青花瓷花瓶。

直愣愣地盯着手里莫名出现的青花瓷,然后身高体壮的老灰,直接把她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同时她的手掌扎进了那半截染血的青花瓷。

瓷器入肉,钻心的刺痛,她却愣得忘记了疼痛。

“杀人啦!”

端着茶盘而来的服务员看见这一幕,顿时杀鸡般的惊呼,手里的菜盘掉地,噼里啪啦地惊醒了发愣的辛玥,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来了人啊,杀人了。”

变调的惊呼立刻吸引了其它院里守在暗处的黑衣人们,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齐声呼喝。

她心道不好,抬手就去推压在她大腿上的老灰,可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他挪到地上。

“辛玥!”

傅宏臣提着医药箱跑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地鲜血,地上还躺着个人,不知死活,外面有人高声的惊呼正朝这里涌来。

一瞬间发生的事太迅速,太让人始料不及,饶是素来镇定的傅宏臣,此刻都愣了一愣,但很快他放下医药箱,蹲下身子,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对上她略呆滞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幽深的眸子里黑沉,探不见底。

她艰难地开口,“不是…”

话没说完,男人低沉的磁音以脱口而出,“我知道!”然后极速飞驰而出。

辛玥眼睫毛狠狠地颤了颤,不可抑制地,眼眶就涌出了眼泪。

她的手里握着那张神秘的烫金黑卡,是他离开前塞在她手里的,似乎这样做能在他抓到凶徒之前,没人能为难她,动她分毫。

傅宏臣护着她的心,让她忽然如有神助,抹干眼泪,把邀请函放进口袋里,冲进卧室里的洗手间,把架子上干净的毛巾拿下来。

蹲下身子时,卡片卡在裤兜里使行动少许不适,她只得将卡片抽出来,小心放在地上,再蹲下身子,小心地抬起老灰的头,手心一片血红。

看来伤势不轻,对他下手的人是多打仇恨下这么狠的死手。

傅宏臣拿来的药箱工具很齐全,一打开里面都是对车祸,高空坠落以及被重物砸伤的患者提供紧急救助的药品。

这给辛玥做紧急救治提供了最大的便利,找到止血的药品倒在毛巾上,然后紧紧地按在老灰的后脑勺处。

大约是疼狠了,老灰的眼皮跳了两下,辛玥见他有反应,心里的惊慌又淡了几分,继续手不停地换赶干净毛巾。

姗姗来迟的黑衣人们到房门口的时候,她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吩咐:“救护车来了没有?”

“……”

他们似乎都被惊着了,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他们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或者要夺命而逃的凶徒,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冷静又熟练地给老灰止血,包扎伤口,还指挥他们叫救护车的女人。一时都跟不上她这个异于常人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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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家都不好交代

这一声吼竟逼得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退后了一步,哦了一声,竟然乖乖地听话跑出去了。

“老灰,老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功夫不见你就这样了?”

从黑衣人群众冲过来一个个头并不高大,身材也稍显瘦弱的男人,他穿着服务生的服饰,看样子是这里的服务员。抱着躺在地上的老灰就是一阵干嚎。

“别嚎了,他还没死呢!你再晃两下,就真把他晃死了。”

辛玥扶着老灰的脑袋,对着那个男人就是一嗓子,她的声音大到快要房顶都震开。

辛玥在医院的时候最烦这种病人还没怎么着,家属就开始哭丧,让她有种间接否定医生能力的感觉。

那男人顿时噤若寒蝉,却仍死死瞪着忙个不停的辛玥。

“到底怎么回事?”

伤员刚刚处理完,辛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黑衣人群里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就见黑衣人们自动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那人站在距离门口约3米远,豹头环眼,高颧骨,看上去像现代版没胡子的张飞,个子依然是整齐划一的高……

看这群黑衣人对他的恭敬程度,不是ng的高层,就是这群黑衣人的头,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徐…徐经理。”

瘦弱服务生显然有些怕这个徐经理,双手无措地搓着衣角。

徐经理只瞄了他一眼,声音洪亮威严且极具压迫性:“你不在岗位做事,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听到小雨说老灰…被人…”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回去干活。”徐经理听都不听完,直接下令,见瘦弱服务生不情不愿地磨蹭着不肯离开,讽刺地一笑。

“不想干,可以,玉松堂不缺人,大有人能替代你。”不耐烦地一挥手,立即有黑衣人上来要拖走他。

“慢着!”

拿毛巾擦掉手上的血,辛玥跨步拦在他面前,乌黑的眸子清亮的光芒直逼着黑衣人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徐经理轻描淡写地看了过来,脸上忽而浮现了阴狠的冷笑,随后很快隐去,快得令辛玥以为自己看错了。

“ng一向在外界都以仁义慈爱为标榜,没想到内部却是这幅冷血无情,连关心朋友都要被冠上擅离职守的罪名赶出去。不知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你们的顾董事长苦心经营的良好口碑该怎么好?”

“你…”徐经理大约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呛他的话,一口气噎在那里,不上不下很是恼怒,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瘦弱服务生向辛玥投了一记感激的目光,立在四面的黑衣人脸色各异,站在辛玥面前的那个黑衣人表现更为明显,偷偷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个赞。

徐经理忽然森然一笑,“辛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公然在玉松堂行凶,我是该夸你大胆呢,还是够凶狠。”

听到徐经理的指控,瘦弱服务生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张了张嘴,见她清亮的眸子里一片清明,话堵在了喉咙口。

这话还真熟悉,她被那个人绑架的时候,黑彪也曾这样对她说过。

辛玥心中一沉,这个院子除了她和老灰,并无第三者,砸老灰的凶器又是出自这间房,端茶过来的服务生只看到她手持半截青花瓷那一幕,更重要的是那上面有她的指纹,就算她说破天今日要想蒙混过关,很难。

想她书香门第大家淑女出身,向来循规蹈矩,竟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这种离奇古怪又暗藏危机的事情?她到底是挡了何方神圣的路?

对了,是那个人?

可是不对,这里是ng的地盘,他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公然跑到这里来害她吧?

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来,还能进来会所?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为什么他要砸倒老灰,而不是对付她?这两者的容易程度很明显吧!

徐经理很满意地看见辛玥抿着嘴,面色苍白,手无意识地交握着,阴冷地笑起来,眼底更是闪动势在必行的得意。

“辛小姐还是慢慢去警察局慢慢想吧!”

辛玥心里又是一沉,事情一旦进了警察局了,不管什么时候查清她的嫌疑,她的人生档案里会多了一笔黑色记录。到时候她的学业,工作以及今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因此染上了一层灰白。

这是要毁了她的人生,比杀了她还狠毒。

他第二次挥手,黑衣人得令上前来抓她。

辛玥迅速弯腰抓起地上的烫金黑卡,并大大地推后了一步,那双在危急时刻愤怒却镇定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黑衣人。

第二次被她盯得定在原地的黑衣人,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握着的黑金卡,默默地退回徐经理身边,面露难色地道:“她手里有黑金卡!”

黑金卡三个字一出,其余的黑衣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个个脸上立马转换成敬畏,并整齐地外退了出去。

徐经理被她突然的一番话给震得懵然,她手里的烫金纯黑卡像一道闪电直击他脑门,太阳徐的血管突突直跳。

“胡说八道,她手里的卡是假的,把她拿下!”

不过命令虽下了,黑衣人们都面面相觑不敢动,他们虽然不是刚刚簇拥她和傅宏臣进来的那群人,但是都知道知道她手里那张卡份量有多重,谁还敢对她不敬。

不管她手里的卡是真是假,但她男人,的的确确是受到了柳总特别交代要好好招待的贵宾,也说过李总不会要亲自接见招待的重要贵宾,并让他们所有人都守在前院,以防闲杂人等进来打扰。

离徐经理最近的黑衣人小心地劝道:“徐经理,别冲动,这张黑卡是什么来历我想您很清楚吧,她能持这张卡出现在这里,证明她不是一般的客人,我们若是擅自动她?万一上头追究下来,大家都不好交代。”

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辛玥的穿着打扮,虽然只是身着一件白色过膝毛衣长裙,外面套了件墨绿色大衣,但经常常年待在会所,他很清楚越是穿着普通,越是身份尊贵不可欺。

“对呀,我们又没有人罩着,或者嫌这口饭不好吃,要换一家!”黑衣人群里不知谁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徐经理愤恨地回头,那人立刻往人堆里缩。没看到说话的人,徐经理转过头,咬着牙,腮帮子肌肉扭曲,双手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甚至还能看见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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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众人不肯听令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原本应该被吓得大哭或者苦苦哀求,可她却冷静地先给老灰包扎头伤,再挺身仗义执言,保住服务生的工作,最后把董事长亲签的邀请函拿出来,逼得众人不肯听令。

这让他步步安排的计划被打乱,他似乎狠下了心,要来个一不做二休。

趁辛玥不备,迅猛地朝她猛扑过去,目标直逼那张护身符般的黑卡,他速度快得惊人,辛玥眼前一花,劲风已然掠近面前。

几乎同时,那个瘦弱的服务生也一跃扑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使得他动作一滞,低头一看,怒叱一声,一脚把他踢开,那瘦弱服务生被踢得身体飞出去,撞到墙,吐了口血出来,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一动不动。

“你…”

辛玥大惊,奔了过去,双手在他身上小心地查看伤势。

一众黑衣人被他不管不顾的行为都惊得忘记了反应,等反应过来情形变得更加复杂。

突然有两个黑衣人挺身上前,堵在辛玥面前,态度强硬:“徐经理,柳总交代过,这间房里的客人不能得罪,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你…你们一个两个都疯了嘛?竟被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给骗倒。”

徐经理霍然大怒,指着两个跟自己作对的手下,破口大骂,却把声音控制在屋里,没有往外露多一分。

这两面人墙是刚刚随他们进来的其中之二,他们矗立不动,其中一人暗暗握了握拳,直言反驳:“她是不是骗子,请柳总过来,徐经理问一问就知道。”

其他人纷纷赞成他的说法。

“说什么混账话,还有十分钟就开馆,外面那么多记者媒体采访,柳总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来处理这种小问题。”徐经理想都不想就否定下属的建议。

忽而他目射两道凶光,“如果让记者知道了这里面的事,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报道,会给公司造成什么影响,你们谁敢保证,万一再给哪家公司当做把柄趁机兴风作浪,你们谁来承担后果。”

确实,像这种时候,公司高层肯定忙着外面的事,是不能分神来处理后院的事。

然而外面的记者,他们天生都带着一对灵敏触觉,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捕捉内情一二,放大无数倍呈现大众面前,像ng这种备受瞩目的大公司一定会瞬间引起舆论哗然。

这样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谁敢冒险去做,都是打工的,都要养家糊口,谁也不会蠢到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搭上自己的前程。

两面人墙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慌乱,面色为难,身形也微微动摇地准备移开。

徐经理眼底露出得意之色,人都是自私的,当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时,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保全自己,牺牲他人。

即使后来上面追问下来,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到时候追究起来,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但那都是后话。

辛玥冷冷地盯着徐经理,她早该想到了,事情发生这么久,除了这群黑衣人,只有这个徐经理等级最高,他的到来却是一心要把这件事以最快速度摁在她身上,即使她亮出了护身符般的黑卡仍阻挡不住他阴谋的脚步。

“没错,说起来这每一条后果都很严重,的确无人能承担。”当这个带着些许调侃口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徐经理身子一凛,甚至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徐特助。”

可在转过头,看到来的人是谁时,他又很快掩去了惊慌,腰板比刚刚似乎还挺得更直了些。

一众黑衣人全都了松口气,但当人墙的两位,他们的脸色却越发凝重起来,甚至主动让开道,把辛玥重新暴露在徐经理面前。

进来的人长得文质彬彬,一脸斯文又安静,他一进来,那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现场一眼,实则暗中房内的环境。

徐特助看了一眼被两个黑衣人身后的辛玥,再看向众人,一挑的眼角充满轻鄙,指着地上躺着的老灰和墙边靠着的瘦弱服务生,“还不赶紧送医务科!”

末了一指人墙中的其中一个,又多加一句,“顺便把医生一起叫来。”

一众黑衣人一蜂窝涌过来,争先的几个人把老灰抬走,人墙虽有犹豫,还是不得不跟着离开,屋子里顿时空出一大部分空间。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往客厅的红木沙发软垫上一坐,双脚优雅地叠放,身子放松地往后一靠,呈现一幅慵懒的姿态,玩味地笑着扫了一眼其余的人,“说吧,怎么回事?”

“徐特助,这件事怪我,是我管理不严导致这件事的发生。您让李总把我辞退了吧。”

徐经理不说经过,却首先将罪责揽上身,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焰,此刻低眉顺眼变成一个老实巴交,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员工样。

看得辛玥不禁暗暗佩服,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冲击奥斯卡,当什么安保员经理呀。

不知为何,辛玥觉得这个徐特助似乎表情不太对,尤其是他看徐经理的眼神特别凌厉,但只要他们视线一对接,马上就呈现一派祥和,甚至亲切可嘉。

但徐经理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他的眸底荡漾了层层得色,甚至再次燃起了希望之光。

上前一步,向徐特助微微鞠了个躬,才将她如何骗取傅宏臣信任,让其答应带她进来,如何在屋里偷窃,被安保员发现后,又如何残忍凶狠地借机行凶,意图杀人灭口,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现场,此等恶劣行为若是传出去将对ng造成何等的负面影响,周年庆的科研展也会因此披上一层阴霾,ng接下来的商业计划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事情清楚,证据确凿,其中曲折情节,比辛玥这个“当事人”知道得还详细。

房间里没有录像,大家都是后来的,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经过是怎么样的,更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这个徐经理迫不及待得太明显。

就连一直充当辛玥保护伞的两个黑衣人都暗中交换了眼神,脸色铁青,但始终没发一言。

“蠢货!”

徐特助勃然爆喝。几步奔到辛玥面前,一脸诚惶诚恐地向她小心赔罪,还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沙发前坐下,“辛小姐别见怪,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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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嘴脸一个比一个丑陋

脸又一变,霍然又奔到徐经理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叔叔,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关注ng的科研展,万一已经走漏风声,你是有多少颗脑袋担保,还是有金山银山来负责。”

徐经理被自家侄子—徐特助口水沫子喷得满脸都是,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才抬手擦了擦,斩钉截铁地对他答:“徐特助你请放心,消息绝对没有走漏。”

徐特助却一脸疑惑地反问,“你这么肯定?”

“是!我肯定消息不会走出这里半步。”徐经理看了看侄子,又看了看其余的人,贴着他的耳朵不知耳语了什么。

只见徐特助的眼睛像灯泡一样bing一下亮得能闪瞎人眼,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拍了拍手,不住地点头赞扬:“叔叔,您真是高明!我都甘拜下风。”

转而又指着其余的黑衣人破口大骂:“都杵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到门口守着,谁都不准放进来!”

黑衣人们一个个退出门,人墙隐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却听徐特助又道:“你,留下!把门关上。”

人墙一愣,不知徐特助何意,待人全都出去了,把沉重的两扇大门关上。

当房内安静地不太正常的时候,刚刚还恭恭敬敬的徐特助换了一副嘴脸,对上一脸坦然,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的辛玥,露出轻视的表情,“你就是砸伤我员工的骗子?”

她看过变脸戏法,却没经过能把这种戏法提炼掌握其精髓到如此境地的人,她不禁冷冷地一笑。

“我不是!”

辛玥以前只在电视剧看到过被人诬陷,最后喊冤无门的,却没想打有一天这种事会落到她头上,别说让她开口申辩,就是问她一句事情经过都没有,这叔侄俩嘴脸一个比一个丑陋,是打算一手遮天把她钉死在这件事上?

那也得她同意才行,无可畏惧地断金咬玉:“我更加没有砸伤老灰,一切都是诬陷,栽赃嫁祸,若非要说我的错,那就是错在我信错了ng的人性!”

一声倒抽气的声音,一声嘲讽的冷哼,还有方特助踩在地面缓步上前的脚步声,每一种声音都在告诉辛玥催命符般的哀钟已经敲响。

方特助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低身子,因为下倾的姿势靠得极近,那张可以用清秀形容的脸便生生逼在她面前。

这般面对面,进到呼吸可闻,她身上残留的淡淡血腥气里,她闻到了一股鸢尾草花与薰衣草交织的味道。

他不说话,辛玥也不会开口让他再抓自己的把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靠得这么近。

突然被他一把抓起手,一点血珠子散落在她的裤子上,如血花一样绽开,笑:“你就是用这只手砸伤他的吧!”

硬是又把她拽到了跟前,语气轻轻的,似质问,又似逼供,也似确认,让其他人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不是,我没有!”

同样轻浅的的语气里却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另一手抬起,狠狠一掌拍开他钳制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豁然起身。

乌沉的眸子里雾气迷蒙,衬得这张白皙脸庞越发嫣然明艳,娇俏楚可。

只不过,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眼神里却并无惊惶与哀求。好似不为人世间任何风雨所摧折。

人墙看不过去了,上前要说话,却被骤然动手的徐经理一脚踹倒,后背重重撞在书桌,人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到脸部表情都扭曲在一起。

“你太过分了!”辛玥推开徐特助,蹲下,伸手扶人墙,可他太重了,她试着好几次都没能把他扶起来。

忽听“砰砰”两声闷响,厚重的两扇大门被人撞开,原本守在门外的黑衣人,一个个叠罗汉似的被重重掼在房内,激起漫天尘土。

紧接着又是一白一黑两道光影掼进屋内。

除了徐特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也学着其他人一样,愣怔地盯着地上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和穿着玉松堂服务生服饰的两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随即有人裹着一身寒气缓步进来,一身白衣黑裤,神容风华却一丝不乱,他看也不看这屋里的一群黑衣,高层。

直奔辛玥身边,见他回来,辛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安全处,张口道:“他受伤了。”

傅宏臣单手轻轻松松一提,就把人扶了起来。

辛玥把书桌后的圈椅拖出来,帮忙扶人墙坐下,一抬头,发现傅宏臣正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看他那架势,似乎连头发丝有没有少都要详细地审阅。

“先生,对不起!我…”

人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他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看他的女人,马上识趣地闭嘴,让二人隔空给他塞狗粮。

辛玥怕他看到自己手受伤,心想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否则以他眦睚必报的性子,这里的人都要倒霉。悄咪咪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对着他就是柔柔地一笑。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还愣着干嘛,把他给我赶出去。”

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徐经理,脸色霎时就白了,他甚至直接忽略徐特助,爆喝一声。

人墙大喊着:“不可以!”,挣扎着要起身,无奈徐经理这一脚踹得太狠了,他一动就疼得冒冷汗,跌回椅子。

人墙大喊着:“不可以!”,挣扎着要起身,无奈徐经理这一脚踹得太狠了,他一动就疼得冒冷汗,跌回椅子。

辛玥边伸手在他的胸口摸着受伤位置,边安慰他:“别担心,他身手好着,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经过这么多次亲眼见证,他的身手足以傲视群雄。只不过忙中抽空,还是忍不住投去关切的目光。

话音都还停在空中,黑衣人们重新爬起来,听命行事,都一哄而上。

徐特助却挂起一丝诡异的笑意,绕着沙发移了几步,选了个最佳的位置欣赏打群架。。

眨眼间一闪,随即一抹白光掠过,平地上便起了厚重如墙地一阵分,无声无息地击打在这群黑衣人的身上。

“乒铃乓啷”

“咣当”

两阵不同响声过后,只剩下满地捂着胸口不停疼痛呻吟的黑衣人们。

傅宏臣闲暇地抖了抖衣袖,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医药箱,走过去,啪地一声盖上医药箱,拎起来,一转身的刹那,一阵拳风掠过耳际,凸起的一指直达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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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还敢给公司卖命

辛玥见此,心忽地提起来,张口提醒的话都还没发出音,他已掠起另一手,翻飞的白光一闪。

极细微的“咔擦”一声。

只听徐经理惨痛地嚎叫,抱着手跳了开,待离了远些,再看那手的中指软软垂下,显然已经断了。

他再回头看了一圈艰难爬起来的黑衣人,那些人如避鬼神般几乎贴着门边或靠门的墙壁站。

徐特助对上他冰棱视线,清秀的脸上挂着“惊吓连连”,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说:“你…你…你…”

你半天也没你一句完整的话。

“反了反了!”被弄断手指的徐经理勃然大怒,像一条疯狗一样,大吼大叫。

“敢在玉松堂出手伤人!找死,来人……”

踹着,踢着要扒拉靠边站的黑衣人们再上,可惜那些黑衣人们哪里还肯再靠近傅宏臣,都怕再吃他拳头。

“反了反了反了。”

徐经理气得发抖,捂着手指一叠声地乱嚷嚷,“你…你们一个个……。”

“啪!”

傅宏臣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带着寒光涌动的刀锋,贴着徐经理的太阳穴,从耳际划过,顺带削下来一戳头发,深深地扎进大门门框,只露出刀柄。

傅宏臣的面容是阴翳至极的冷,眼神如凛冬寒霜,看得人好似寒冬腊月浸泡在冷水里。

徐经理瞬间收声,双腿随着刀落下的声音,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看着高大挺拔的身影如一座巨石般震慑全场,徐特助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唇角够起了玩世不恭的一抹笑,与他这张清秀的脸突兀得不是零星半点。

着实有意思!

傅宏臣拎着医药箱,看了眼椅子上的人墙,发现他并无大碍,抬手扣了辛玥的手腕。

辛玥傻呆呆地被他牵着回到卧室里,摁在床上坐下,他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她的手,触目的血色令他拉袖子的动作一顿,黑眸微抬,似乎在询问。

她的眼里雾气还未散去,像一朵开在暗夜里的一朵芙蓉,夜深露重,压得娇嫩美丽的花瓣几乎要被生生摧折。

他的手指,忽然颤了颤。

彼此肌肤指间的接触,似乎也在这刹那心乱如麻。

她独自强撑在此,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适合此间问起,若不是他执意到此,她也不会被无故拖进这奇怪的阴谋里,也不会被一群陌生人关在这间屋子里寸步不得离开。

似深吸了一口,绷着脸,很认真地用镊子夹她手掌里的玻璃碎片,动作小心翼翼,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被他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呵护,辛玥忽而释然了,若没这一遭,她恐怕再难享受到这等待遇。

只是怎么他的手今天这么凉?还没她的手暖。

再冷的天,他穿得比今天还少,手温都是热乎乎的,像个移动的暖炉。

虽然他总是一副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疏离,但其实相处久了,他还是挺随和的,冷漠也不过是他伪装自己的假皮而已。

比福朝阳那种看着外冷,内里更冷,还是要好得多。

“……嘶!”

胡思乱想间,玻璃渣子拔出肉里的惊痛令她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福朝阳和傅宏臣做了比较。

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

傅宏臣抬头,细细地看着她,声音低沉缓慢,柔得能化出水来:“忍着点。”低头,对着伤口微微吹气。

借着摇头,赶紧甩开脑子里奇怪的念头。刚想回给笑脸给他,忽感一道灼灼的视线在头顶燃烧,猛地抬眸。

徐特助站在房间客厅,对着卧室里正在温存的两人玩味地笑着,她感觉脊背上一阵发凉。

她总觉得这个特助笑起来特别像狡诈的狐狸,那双闪着狡黠精光的眼眸一点也不适合他这张清秀又斯文的脸。

倒像是披了一张别人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四字脑中一闪,她又想起在跑酷俱乐部见到的那张恐怖的面具,那个人……

她依稀记得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目光一凛,朝客厅地上趴在的人看去。

难道是这个人?

这么想着,身体诚实地做出了反应,情不自禁地绷紧,也忍不住发颤,嘴唇被咬得发白。

傅宏臣第二次抬头看她,动作更为缓慢温柔,眼神更专注地盯着她的手掌,眉头时而蹙起,从侧面看去,他的五官更为深邃,沉稳中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福朝阳身上那种自视清高的凉帅截然不同。

若是往日,她定会沉醉期间,但彼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个人身上,因而错过了这痴人的一幕。

“你认识他?”

拿着酒精棉轻轻在伤口处消毒,擦一下吹一下,似乎尽力缓解酒精带给伤口的疼痛感。

辛玥疼得冒冷汗,还是死咬着不喊疼,摇头:“不…不认识,只是想起上次在跑酷俱乐部被吓,吓我的人好像…就穿这身衣服。”

傅宏臣手顿住,转过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人趴着的背影,转回来继续擦酒精,“你确定?”

“不太确定。”

毕竟当时太害怕了,只是惊鸿一瞥,印象其实已经不是很深,若不是今天再看见这件衣服,她都想不起来有这一瞥。

注意到她不对劲的还有徐特助,他往地上看了一眼,顺便再扫了一圈被傅宏臣打得还没缓过劲来的一众黑衣人和徐经理。

哦不,有一个例外,当人墙的那个,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发傻ing。

大概连他们都还没想明白,这个人是怎么把一群人打趴下,顺带折了徐经理的手指。

徐特助像是幡然醒悟般,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刚才对辛玥的那种轻视以及骄蛮之气也立即散尽,“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扰了陈夫人,陈先生莫怪莫怪啊。”

转头又对着满屋的伤兵指手画脚,“一群饭桶,让你们好好守着院子,怎么守得让陈夫人受伤又受惊,要你们何用!”

辛玥闻言惊愕地抬头盯着他看,这人真是演戏的高手,怎么能自由切换得这么自然,还甩锅甩得这么顺手。

而且陈先生又是什么鬼?

他难道还跟人家报假姓名?

不过傅宏臣全然听不见,专心给她处理伤口,好像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它的都是浮云。

“徐特助,他们把我的人砸伤,打伤,就这么算了嘛。难道不该该给个交代。仗着手持黑卡就来我ng地盘为非作歹,以后谁还敢给公司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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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雷霆之怒

这话说得极重,就算辛玥砸伤人这事没有定论,但傅宏臣一来就把这群黑衣人揍得个个胆战心惊,这可是事实。

如果不给个说法,岂不是间接表明董事长赐了把尚方宝剑,可有人却拿着它伤害无辜百姓。

这个罪名压下来,不仅把辛玥拖下了水,也拉上了傅宏臣,这一石二鸟,真是设计得好。

“我说了我没有!”

徐经理终于成功把她的火气从心底激发了出来,忽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眼神气得几乎要杀人。

“你狡辩,现在一个躺在医务科里生死不明,一个吐血昏迷不醒,你还敢狡辩。”

徐经理捂着手指,仍不忘指控辛玥的“罪行”。

辛玥冷笑,这种人别说人品了,连良知都没有了,居然这样恬不知耻地栽赃陷害。

ng居然重用这种人渣,真是让她开眼了!

“吐血昏迷那个可是徐经理的手笔,难道徐经理这么快就忘了?”

也不给他插嘴的机会,把他看到自己手持黑卡还要对她动手,瘦弱服务员仗义帮了她,却被一脚踹到吐血的种种经过都一一详尽控诉。

“你胡说八道,你这是栽赃!陷害!别以为你无耻地诬赖就能逃过去。”

徐经理被她揭穿了谎言,环眼里的眼珠子瞪得几乎爆出来,怒不可遏,冲过去被眼疾手快地徐特助一把抓住。

“我是不是栽赃,是不是诬赖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证明。”

徐经理紧张地往抓着他的徐特助看去,他好似没听见这番说辞似的,硬是把他拖到沙发上一坐,“既然陈夫人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我想以陈先生和陈夫人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你一定是误会了,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摆明是要帮徐经理,不问在场的知情黑衣人,也不问事情经过,就这么稀里糊涂混过去算了。

他要混过去,辛玥却无法混过去,士可杀不可辱,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被设计,算了就算了,但连傅宏臣都被人扣这么一大顶罪名在头上,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好,既然徐经理口口声声说我砸伤了老灰,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只要你拿得出真凭实据,今天你让我横着出去都可以,否则…”

顿了下,她低头看向傅宏臣,“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算了。”

她堂堂正正地进来,绝不能带一丝污点进来,更何况傅宏臣能深得ng董事长赏识,绝不能因为她,毁了他的前程。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谁都不能阻止她。

傅宏臣站起身,扶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辛玥,抬起袖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又把她摁回床上坐着,给外面一群人感觉那眼神要多宠溺有多宠溺。

“好!”

字音一落,视线才淡淡转过去,黑眸对上徐经理的眼,莫名让他额头冒汗,双脚打颤。

否则横着出去的就是他……

“这……”徐特助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看傅宏臣小两口,又看了看徐经理。

“那就听陈夫人的,把事情搞清楚!”

那眉头皱得就跟麻花似的,那语气感觉像是顶了巨大压力,即使很为难,但是贵人要求,他不得不办。

徐经理带了得色,对站在门边的那个黑衣人,趾高气扬地指挥:“去,把刚刚送茶进来的小雨叫来。”

黑衣人挣扎着站稳身体,脚步虚浮地飘出去叫人证。

人证还没来,倒先来一个令徐经理有些措手不及的人—柳总。

徐经理噌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数变,徐特助也慢慢站起来,转头,突然对着他笑了笑,目光一如亲和地望着他。

这一望如给了徐经理无限力量和胆色。

人墙终于看到了救星般,激动唤了声:“柳总!”

柳总身后跟着的是被支开后,当即跑去通风报信另一个人墙,一进来也被惊呆了,直到同伴一声呼唤,才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他,张嘴想问,余光看了一眼现场,乖乖闭嘴了。

柳总刚结束外面的应酬,就有人急冲冲地跑来告诉他玉松堂的贵宾出事了,徐特助和徐经理正在里面三司会审,要他赶紧去救场。

看着不远处被记者团团包围的徐特助,柳总想不通怎么还有一个徐特助在玉松堂和徐经理三司会审?

审什么?一路上听人墙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大概,越发不安,也深知此事蹊跷,更加要亲自去查个清楚。

他一进来就被屋里的情形惊了一下,饶是久经风浪都愣了愣。一屋子的人,不是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靠墙站,就是地上趴着看不见脸,但不见傅宏臣和他的女人。

抬头又见徐特助坐在沙发上,更是一愕,眉头一紧。

还真的是徐特助。

正要张口问,就看到“徐特助”趁人不注意,对他抛了个眉眼,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舒展眉头,严肃脸一放,问:“先生呢?”

人墙眼神往卧室飘,柳总看见傅宏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辛玥坐在床上,两人不知在做什么。

“先生…”

走过去,笑都还没挂全,一下子就僵住了,只见辛玥手掌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手掌的三寸小伤被他包成一个粽子。

傅宏臣刚给辛玥的手包扎好,低头收拾医药箱,连眼皮都懒得抬,压根当他是空气。

柳总很是尴尬,想他堂堂ng的副总,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前恭后倨的,偏偏眼前这位大爷连正眼都没给过他,据说也是个狠角色,要不然也不会被董事长亲自邀请。

但人是他请来的,请来了把人晾在会所自己就忙去了,结果把人家老婆弄成这样,不发火那还是男人嘛。

要是换了ng董事长那个宠妻狂魔,估计连着这会所所有的人都要遭雷霆之怒,柳总感觉脖子一阵发凉。

辛玥虽不齿徐特助叔侄二人,但这个柳总一看就是是非分明,从他一开始送邀请函,到亲自出去接他们进来,安排到玉松堂种种举动看,他绝对不会是设计陷害的人。

不过傅宏臣这个人,别说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就是放在任何时候他都是天王老子都不屑鸟的德行。

那就只有她来了,抬起自己那只粽子手,看得辛玥哭笑不得,又不好当着柳总的面说穿。只能微微仰头,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露个苍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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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真是个妙人

她的嘴型才形成,耐不住寂寞,又自己作妖的徐经理已经急急地奔过来,指着辛玥就是一声大喝:“我们柳总屈尊来见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态……”

“啊!”徐经理嘴里的度字直接脱口变成痛苦地呼叫。

没人看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他痛呼的时候,傅宏臣已经把他的手臂直接扭成了180度,脸死死地贴着墙壁。

“陈…先生,手下…留情,留情…”徐经理吓得脸色都变了,再不敢端着架子,嘴里不住讨饶。

傅宏臣闻言反而加多了几分力,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骨头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与皮肉脱离,那种痛跟受刑没什么两样。

“啊…徐特…助……”

徐经理每多说一个字,傅宏臣就多加一分力,他似乎很有耐心地等着徐经理说完一整句话。

“唉,叔叔,不是我不帮你,这次是你做错了,你就乖乖让先生出出气,你放心,死不了的。”

徐特助满嘴爱莫能助的无奈,可他人却懒懒地靠着沙发,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嘴角若有似无地笑着,眼里闪着快意的光芒,似乎非常乐于欣赏这种严惩恶人的场面。

死不了的……

辛玥眉头跳了跳。

这是亲侄子?

她越发觉得这个徐特助跟刚刚与徐经理狼狈为奸的徐特助不是一个人,这人不是有人格分裂,就是太会明哲保身,说好听点是大义灭亲,说难听点就是薄情寡义。

快痛晕过去的徐经理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柳总看去,眼神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柳总严肃的脸已经完全失了颜色,他光是看着都似乎感觉自己肩膀撕裂般的疼,更不用说徐经理亲身尝试。

偏偏上头坐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眼前这个贵客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为难他这个夹心饼干,快焦虑成疾了。

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辛玥。

接收到柳总求助的辛玥,叹息一声;这个家伙最擅长用最折磨人的方法让对方服软,若对方一直不服……

呵呵……

等着吧,死不可怕,让你死不得,活不下去才是最高境界……

“算了,别让这种人脏了你的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衣袖,轻轻地劝道。

她一言胜他人十句,傅宏臣秒放手,徐经理痛到意识都恍惚了,缓缓朝辛玥方向倒下,又悲催地被他凌空一脚踢开,直接贴着地面滑出去几步,后背撞到受伤人墙坐着的椅子腿,吓得两人齐齐跳开。

痛上加痛,已经痛到叫都叫不出来了,倒在地上,只能不停地翻白眼。

两个人墙对视一眼,默默地给徐经理点了根蜡烛,同时庆幸自己没有参与期间,要不然……

两人同时摸了摸胳膊。

这得多痛呀……

把人踢开,他还嫌弃得摆出一副真的沾到什么恶心的脏东西,直接跑进卧室里。

然后就听到哗哗地流水声。

辛玥嘴角抽搐;她就是说说,有必要当真吗?

“还愣着干嘛?把人抬走啊!”徐特助总算说了句中肯有用的话。

“不行!”

洗完手又走出来的傅宏臣黑眸凉凉地扫了他们所有人一眼,“事情没搞清楚前谁都不准走!”

“可…可他看着很痛呢…”

徐特助终于舍得离开沙发了,走到徐经理身边蹲下,好像很关心地扯了扯他的手臂。

这一扯直接把徐经理扯得嗷嗷直叫。

“忍着!”

徐经理脸死白死白的,好像死过一回,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哎呀,叔叔晕了!”“徐特助”故作大惊失色地大呼小叫。

看了眼两眼一闭,眼皮还颤颤抖动的徐经理。然后他盯着“很关心”徐经理的“徐特助”,唇角邪气地一勾,一字一顿,语气凉薄得寒气逼人:“那…你陪他一起…晕…”

“……”

徐特助的表情一僵,而后很识时务地起身,恭恭敬敬地发挥狗腿精神:“您说得对,这点痛算是什么,忍着,必须忍着。”

“还傻站着干嘛,还不把徐经理扶起来。”抬手指挥人。

黑衣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徐经理从地上拖起来,本来想装晕的徐经理被这些不知轻重的下属弄得直呼救命,晕都不敢装了。

“哎呀,叔叔你太吵了,扰了贵客的清净。”

“徐特助”现在完全倒戈,不管徐经理怎么给他眼神都不给半点援助,反而把狗腿功发挥到极致。

喊没两句,没声了。不是他痛晕了,而是不知道谁把他的袜子脱下来,塞进了他嘴里,他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辛玥看见柳总头疼状地扶额,心生疑惑,怎么感觉柳总对徐特助的反常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有无奈纵容的嫌疑?

他俩到底什么情况?

等黑衣人用各自身上的西装绑在一起,把人固定在圈椅上,还很聪明地把圈椅抬到客厅正中央,直对着沙发主位。

早前气焰嚣张的徐经理现在衣服凌乱,头发少了一撮,脚上一只鞋没了,袜子还在嘴里,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三司会审,现在审的可是徐经理。

“好啦,徐特助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你去看看李总忙完没有,让他尽快过来。”

柳总仔细观察傅宏臣的脸色,确认他稍微灭了点火,终于对“徐特助”发号施令。

谁知“徐特助”看看一脸寒气森森的傅宏臣,又为难又惶恐地看着柳总,“不…不好吧,先生说了,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谁都不准离开。”

经他这么一提醒,柳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改口,“那…那你就听先生的,留下来。”

“徐特助”握拳,含泪,朝他一拱手,“谢谢柳总!”,紧着迅速来到辛玥面前,对着她就是一揖。

“陈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替您查明真相,讨回公道。”态度诚恳得令黑衣人们看得直揉自己的眼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辛玥嘴角再次抽了抽。

这真是个妙人啊。

她突然有些同情地看着徐经理,他被迫固定在椅子上,嘴里还塞了自己的臭袜子,不知是被臭的,还是痛的,两眼翻得飞快,不能动,只能用双脚胡乱蹬着。

只是这满屋子的味道……

实在够呛……

叔可忍,婶婶忍不啊,尤其像她这种嗅觉特别敏感的人。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辛玥飞快地往卧室的洗手间跑,然后长舒一口气,从险些憋死的险境中逃出来。

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在手上,暖得好像在泡温泉,目光扫了一圈洗手间里的设施,每一样都是顶配,就连洗手台都是高档实木,雕饰花纹无一不彰显低调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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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都加都忙疯了

果然是食物链顶端的配置,傅宏臣这货到底是何时,不声不响认识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难道真如老灰所说的只是在众人面前表演一把还原变形金刚椅就得了人家老大的青睐?

还是他曾经跟这位大人物认识?他虽然不记得人家,可人家记得他呀!不仅差遣自己的副总千里迢迢送邀请函来,还以这么隆重的方式把他们接进来。

算了,想破脑袋,她也得不到答案。

还是先去解决外面的砸伤人事件吧。

洗了手,从里面出来,外面一派祥和,倒在地上的两扇大门已经搬走,地面也清扫得干干净净。

柳总慢悠悠地坐着喝茶,手里拿着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信息,严肃脸都快跨到地上去了。

关键是旁边还坐着徐特助,俩大男人需要这么亲热吗?

傅宏臣与他对立而坐,中间的小茶几上放着一盘围棋,傅宏臣执黑子,徐特助执白子,两人竟然在对弈。

不过看两人那神情气度,傅宏臣轻松懒散,似乎强势镇压。

徐特助眉头紧锁,抬头纹都皱出来了,两指间的棋子无意识地转着,落子不定。

然而犹豫间也印证了诗人罗隐那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对于他会下围棋这件小事,她一点都不意外,她想知道的是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他不会的,做不到的?

如果有,她要不要努力学会,然后逆袭……

另外,黑衣人只剩下二个,人墙是其中一个,被傅宏臣抓进来的两个人被五花大绑丢在墙角,看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真是狠角色。

徐经理还被绑在椅子上,嘴里的袜子倒是拿走了,嘴里时不时哼哼几句。除此还多了一个个子高挑,一身淡雅素色旗袍,包裹着她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

同为女人的辛玥,忍不住低头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心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真是自虐……

然后煞有其事地整了整身上衣服,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地走过来。

听到声音傅宏臣丢下棋子,走了过来,与他几乎同时到的还有徐特助。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这架势让辛玥有点不适应,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无奈俩大男人力气一个比一个大,她哪个都挣扎不开,无奈放弃。

“那,那个,我自己能走!”

傅宏臣面无表情地不仅不松手,还捧着她那只粽子手仔细瞧了瞧,确认她没有偷拆纱布,才把视线转到徐特助扶着辛玥另一边的手,若目光是把刀,估计他的手已经断成了好几节。

“陈夫人不要客气,这个时候尤为需要小心,可不是你一个人说得算,得替…”话至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

辛玥瞬间羞臊爆红脸,耳根子都急红了,再次甩开两人的手,这次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就为挣脱俩魔爪。

“刺啦”一声。

满屋子的人都傻愣愣地盯着徐特助,他手里半截墨绿色大衣布料正轻飘飘随风摇摆。

“我说了我自己走!”

辛玥咬牙,有一种河东狮要爆发的恼意,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布料,几步走过去。

这是狗腿功发挥太好,破功的节奏……

在傅宏臣也向徐特助投来死亡凝视时,有人拼命憋笑,有人怒目凶瞪,有人漠视无感,有人扼腕叹息。

徐特助也吓得双手高举,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冷汗涔涔。

柳总反应最快,严肃的脸一展笑颜,起身让了主位:“两位这边坐。”

待他们四人都一一落座后,现代版三司会审开始了,柳总与徐特助两人一案,在傅宏臣的左手边一字排。

辛玥和傅宏臣端坐宽大的罗汉床沙发,傅宏臣单手捧了杯茶,揭盖吹了吹,递给辛玥。

表面功夫做到这样又令辛玥心生荡漾,道了声谢,慢慢地喝了口,才抬头,却见满室的人都在看她。

一愣,这是都在等她开口?

“你说你看到我拿花瓶砸行凶?什么时候看到的?我是怎么砸的?”

旗袍女瑟缩地站在那里,把身体绷得紧紧的,低着头,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说话,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小雨你别害怕,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当时看到的事情。”徐特助上前,温柔地轻抬她的下巴,一张娇艳柔媚的脸露了出来。

二十来岁的样子,妆容精致,一双眼角微微上挑,手指无意地勾起滑落的发丝,指甲鲜红艳丽的,衬得眼波流荡。

的确是个美人,还是个让男人怜爱得不要不要的美人。

大概连杨小蕊在她面前都要失了颜色吧……

想此,辛玥借杯子遮脸,偷偷打量某人,眼底有没有睹人思人的情绪,眼波平静…

唉,她真傻!

睹物思人还说得通,睹人思人,那是精神分裂吧……

“我…我…”

“没关系,慢慢说,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徐特助像个暖男一样,耐心地循序渐进地,安慰着受惊的美人,顺便再握一握温香玉手,手掌似有似无地撩拨,那张清秀的面容下似乎还藏了一颗风流倜傥又骚动的心。

辛玥对他又刷新了一次认知。

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徐特助又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

可以理解……

柳总见状,严肃的脸有些绷不住了,手握成拳,搁在唇边轻轻咳嗽,好像在提醒他注意。

“今天会所来了很多重要的客人,大家都忙疯了,经理让我送茶到南苑,交代我这是董事长特地邀请的贵客,我不敢怠慢,就来了,谁知…谁知……”

美人小雨似乎想起可怕的一幕,身体不停地发抖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眼神往辛玥身上瞄了一眼,又快速低头。

这里是南苑,他们是董事长邀请来的贵客。这个小雨,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暗暗已经把嫌疑的矛头按在了辛玥身上。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还是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更坐实了当时所看到的情景有多惊悍到她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被绑在椅子上的徐经理冷冷看着傅宏臣,眼神中闪动着得色,忍着疼悄悄转眸看了徐特助一眼,却见他对他露出一丝森然。

不明就里地咯噔了一下,不安的寒意从脚底开始往头顶冒……

众人听着神色凛然,傅宏臣倒没什么反应,先是慢条斯理地捧了茶,吹了吹浮在茶汤上面的脆嫩的叶子,喝了一口。

才懒洋洋地掀了眼皮,目光浅淡平静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嘴角挂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古怪得无言语可形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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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来她并不知道

仿佛…带了点耻笑,带了点可怜,带了点轻蔑,更带了点…看台上丑角唱旦角的嫌弃。

眼波一闪;好,很好!

茶杯轻轻一放,不轻不重发出一声响动。

屋子很安静,这声响足以吸引一众。

“谁知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充满磁性,若是平常听,绝对是一大诱惑,不过听在旗袍女人耳朵里像一道催命符。

娇弱小雨颤抖得越发厉害,她的头埋得更低,手指抠着旗袍,扣得旗袍皱起一块,往上拉高,露出一小截光洁的脚踝,戴着的脚链镶嵌着宝石烁烁发光,令辛玥眸子一眯。

“小雨!”被绑着动弹不得,徐经理终于冷静下来,用杀人的目光在辛玥和傅宏臣之间来回游走,狞然一笑。

“你尽管说,这里终究还是ng的玉松堂,有柳总和徐特助替你们做主,一定严惩作恶多端的人。”

小雨下唇几乎咬得发白,一抬手,纤纤玉指微微颤着,终于开口,“就是她!”

以小雨的说法便是她端着茶具过来,屋里只有辛玥一人,她没多想,没想到辛玥趁她放茶具的时候动手动脚,她知道他们是贵客不敢得罪,只能忍受,但老灰忠厚老实又耿直,替她出头说了两句,没想到会给他带来血光之灾。

“老灰流了好多血,好可怕,太可怕了。”小雨捂着脸,衣袖下滑露出血红一片。

出乎人意料的,她指证辛玥的缘由竟然这么惊世骇俗,除了傅宏臣,其他人的脸色各有不同,徐特助更是夸张地瞪圆了双眼,上下不住地打量她。

傅宏臣一个冷眸杀过去,徐特助立马转过头,继续同情又怜惜抓起她的手摸了摸。

辛玥蓦然起身,她的脸色跟打翻颜料盘一样,什么颜色都有,她想过无数种被攀误的可能,却没想过自己还能被冠上这么特殊的癖好,简直开了眼。

然而事情没有结束,她挣开徐特助的手,把衣袖一捋,把领口解开,又羞愤,又伤心欲绝,“口说无凭,但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此!”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小雨的脖子,胳膊上一片深深浅浅的,泛着令人脸红的颜色,大家都是成年人,哪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痕迹。看着那血红一片,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辛玥早已经忘记了语言这项功能,呆呆地看着,听着。好半天再次霍然跳起来“你胡扯,我…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这种事实在太难堪,她连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做了。

再说了她看起来像有那种特殊癖好地人吗?退一万步说,她就算有这种癖好,她也不会没脑子地在这种地方胡来吧。

小雨悲愤抬头,目中含泪地盯着她“眼见为实,你怎么还好意思抵赖?”

“你…你居然强迫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做这种事。”徐经理尽管被绑着,怒喝还是不受影响,只不过动作太大,疼得他龇牙咧嘴。

“亏我们ng以重礼相待,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女人。”

徐特助捧着小雨满是红红点点的双手,满脸怜惜“陈夫人…您这下手有点重了吧!。”

柳总神色严肃,没有急于下定论,起身走过来,抬起小雨的手臂仔细看了看,翻着看了看,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难看,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傅宏臣也给面子地看了两眼,眼中露出好笑的神色,伸手将辛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搂着她拍了拍。

辛玥抬头望着他,他那双黑眸里只有信任二字,这让她心头一暖,压下心里翻涌而来地滔滔怒火,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柳总,徐特助…”小雨哀切地唤了一声,本就已经红了的眼眶顷刻间满目泪花。

她瘦弱的肩膀抖得像被折断羽翼的孤雁,在寒风中不胜屈辱地瑟瑟。

除了傅宏臣和柳总,人墙和黑衣人不尽唏嘘,玉松堂相对于其它这种刁难的事情少之又少。

只因从前确有员工被客人刁难,难堪羞愤之下做了极端的傻事,幸好人没有事,不过自此玉松堂便有了规矩,若遇到刁难的客人,一旦查实,不管身份如何ng绝不放过,从此不准踏入ng旗下任何场所,今后在商界也可能再无立足之地。

但规矩虽然立了,也并不能完全绝了这种事,玉松堂给客人提供最私密的环境,保护客人的权,除了沿途有高清监控。

一旦人踏入了院子或者房间,若真被刁难,也难拿出实证,所以对于小雨所说客人故意刁难,他们都深有体会,也是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们会给你主持公道。”柳总转过身,看着辛玥,略沉吟一下,斟酌着准备开口。

“我不会为我没做过的事情做任何辩解,这些痕迹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辛玥话落,徐经理的目光闪了闪,就连小雨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她甚至猛地把衣袖拉下来,重新低下头,一副委委屈屈,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柔弱姿态。

但他们的变化没能逃过傅宏臣的眼睛,黑眸幽幽,森冷地盯着他们看了两眼,慢悠悠地从棋盘里抓了一把棋子。

室内一片寂静,似乎都还没从这件事里回过神来。

“可是老灰个子高,又那么壮,还会格斗,陈太太一个弱女人,她用什么东西把人砸晕的。”

人墙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重新回到老灰被砸伤的问题,而且说出了关键性问题,

柳总点点头。

徐特助也赞同地点头。

就连一直当笑话听的傅宏臣,都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眸色微缓。

这也算是傅大少爷对陌生人的最高奖赏。

但,辛玥不淡定了,小雨身上的痕迹她可以不承认,但那个被人塞在手里半截染血的花瓶上,指纹却真真切切是她的,容不得她抵赖。

对了,那个花瓶呢?哪里去了?

辛玥猛然想起,四下搜索也没看见踪影。

刚刚乱哄哄的一片,她都忘记了这个证物,会不会刚刚傅宏臣闯进来的时候,给大门压碎了?

这些人费劲心思布了这么一个局不就为了扣死她的罪名,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证据被毁。

她把目光往小雨与徐经理身上来回观察,小雨的视线与她在空中相遇,露出一丝紧张和慌张。

看来她并不知道,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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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今天的茶怎么上得这么慢

果然,徐经理阴测测地笑起来,满身狼狈也掩盖不住他的胸有成竹,“小赵这话问得好。”

徐经理一转眼却看见徐特助拧眉,神情有犹豫不安之色,这令他心中一震,然而此刻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挣扎着,有些恼愤,“徐特助你快放开我,我有证据!”

徐特助看看柳总,柳总背过身,回原位坐下,端起茶喝。

又看看傅宏臣搂着辛玥,眉头一挑,抬手拿了杯茶放在辛玥手里。无视徐经理的话。

他咬了咬牙,仍旧为难地目光乱飞,对徐经理说,“你就别动了,东西放哪儿,告诉我。”

徐经理怔了怔,朝黑衣人使了个眼神,只见黑衣人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半截染血的青花瓷花瓶。将它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上面有干涸的血迹,尽管不多,但怵目惊心得很,辛玥黑色的眼瞳一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到底是谁对她如此恨之入骨,这么紧迫的时间,已经把证据和人证都准备齐全,这个人一定不是临时起意,一定是筹备了有些日子,每一个环节都务求完美,让她有口难辨,无处可逃。

“陈太太!”徐经理森然地笑起来。

“这是你们房间的东西,你不会不清楚吧?你还有何解释?”

按照小雨的说法,她是贵客,老灰帮小雨的时候也不敢太出格,自然是让着她,但男人和女人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她被老灰推得撞到了书桌,趁他关心小雨的时候趁机拿起书桌上得花瓶砸向他的后脑勺。

他们把目光投向书桌,桌子上花瓶不见了,只剩下一株梅花摊在桌上。再看看茶桌上的半截花瓶,除了傅宏臣依然是平静淡漠地瞥了一眼,其他人都露出了一丝难色。

尤其是辛玥,脸色惨白得几乎看不出任何血色,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衣服,乌黑的眸子里都是惊惶的恐惧。

傅宏臣察觉她的异样,回眸认真地看着她,深幽的眸光里怒色翻飞。手里的棋子被他捏得嘎嘎作响。

“可是如果真的是陈太太砸伤老灰,她为什么还要帮他包扎,甚至在我们来了以后,不停催促我们叫救护车。”人墙小赵甚是不解,继续提出疑问。

徐经理冷哼一声,“那是…”

几道白影闪过,地上劈里啪啦掉了一把棋子,随即就听见徐经理满口是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涨红脸,也只能在喉管里发出几声嗯嗯啊啊的怪音,再仔细一看,满口牙没剩几颗。

傅宏臣站了起来,满脸漠然已经变成了冰寒之色,目光深深地钉在徐经理身上,“你太吵!”

他一步一字,手里的弹簧刀啪地一声弹出寒光闪闪的刀片,徐经理被绑着限制了自由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嘴里的怪音更尖锐,更激烈,甚至透着强烈的求饶的意味。

不过傅宏臣并没有朝他走去,而是朝小雨走去,他脸色平静,眼神却不善,幽深的眸子此时就如一座万丈深渊里住着一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猎物,弹簧刀在他手里被玩出了十八般花样都不止。

触碰到这样眼神,小雨本就心慌意乱更是如坠悬崖,惊怖地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突然她的下颚被弹簧刀挑起,逼得她不得不与傅宏臣四目相对,这张丝毫不逊色在场的柳总和徐特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此刻她一点都不想看一秒。

柳总皱皱眉头,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而徐特助也全然忘记了怜香惜玉的责任,屁股往沙发椅上一坐,悠哉地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喝了一口咕哝一句“今天的茶怎么上得这么慢?”

辛玥心神一凛。

对了,他们来南苑之后,傅宏臣去给她找医药箱,老灰一直陪着她,他们现在院子里坐了坐,才回的房间,回房间没一会老灰就被砸了,小雨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徐特助说今天的茶怎么上得这么慢,难道是说……

“你喜欢她哪里?”

突然傅宏臣发话了,打断了她的思路,但其实她也差不多想到了关键位置,证明她清白的关键位置。

辛玥一愣,“什么?”

“你是我的!”

傅宏臣握着弹簧刀,刀锋抵着小雨的下巴,刀尖直逼她的咽喉,专注地看着她的那张娇艳得如玫瑰花般的脸,平淡地口吐四字,神情都是平静的。

以致于所有人都没有把他的话当玩笑,徐特助噗地一声喷出刚喝进嘴的茶,柳总再次不自然地咳嗽几声,小赵和黑衣人同时对望。

这是……吃醋?

反射弧太长了吧……

男人吃自己女人的醋并不少见,少见的是自己明明就是男色诱惑,偏偏自己女人还能跟别的女人有染。

看现在这个架势,好像有点…怒发冲冠毁红颜……

彼时,除了辛玥,似乎其他都替小雨捏了把汗,担心她这张脸会不会像茶桌上的那半截花瓶,变得支离破碎。

辛玥也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话给乱了心绪。

大哥,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吗?

而且,什么叫“你是我的!”

“你亲了她?”

单手抵着小雨的下巴,另一手撩起她的衣袖,露出那些令人羞红脸的痕迹,眉头皱起来,看起来非常不妙。

辛玥顿时炸毛,“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一张网红脸有兴趣,再说我不喜欢女人。”

“网红脸?”傅宏臣不合时宜地开启好奇宝宝模式,回头看向辛玥,眼神清澈透底,好似无辜的孩童。

“就是她的脸是假的,是整容过的。”

小雨这下脸色更是阵青阵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傅宏臣手轻轻一甩,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么一甩直接撞到绑着徐经理的椅子。

砰地一声。

吓了所有人一跳,辛玥怕他把人摔坏了,那问题就更说不清楚了,赶紧跑过去看看,只见小雨的鼻子已经撞歪了,正脸上的青了一大块,嘴巴里也有点歪。

看来她真的花了不少钱对待自己的这张脸。这下全毁了。

先前的沉静压抑的气氛不同,此刻这样的静默是森寒与灼热交加的诡异,空气中有令人窒息的气流,像是孙悟空被抓进太白金星炼丹炉里,被熊熊燃烧的三味真火煎熬得无法忍耐,兴许下一秒就会破炉而出,溅起万丈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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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有什么话要说?

一手握住抵着小雨下巴的刀锋,一手握着他撩人家衣袖的手,笑容甜美又有些勉强,眼神隐隐透露“别冲动,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傅宏臣立即收手,小雨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彼时,除了辛玥,似乎其他都替小雨捏了把汗,真担心她这张脸会不会像茶桌上的那半截花瓶,变得支离破碎。

随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从地上飘起来。她的脸色阵青阵白,却怎么都爬不起来,只能软坐在地上。

而徐特助全然忘记了怜香惜玉的责任,屁股往沙发椅上一坐,悠哉地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喝了一口咕哝一句“今天的茶怎么上得这么慢?凉得不能喝。”

辛玥心神一凛。

对了……

他们来南苑之后,傅宏臣去给她找医药箱,老灰一直陪着她,他们现在院子里坐了坐,才回的房间,回房间没一会老灰就被砸了,小雨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徐特助说今天的茶怎么上得这么慢,难道是说……

辛玥深吸一口气,暗暗握拳,转身对柳总浅浅一笑,这一笑令柳总有些愕然。却听她清亮的嗓音缓缓流出。

“听完了徐经理和小雨小姐的证词,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行凶者。”

“但…”缓缓蹲下身子,盯着瘫软如泥的小雨,一笑,浅浅的梨涡像两枚蓄势待发的炸弹。

“我想问你一句,花瓶砸在后脑勺哪个位置,我是又左手砸的,还是右手砸的,还是双手抱瓶砸的?”

小雨脸色白得很,扶着窗台,挣扎了几次才勉强摇摇晃晃站起来,素色的旗袍下半截湿漉漉地泛着令她难堪至极的淡黄色。

“当时太害怕,不记得了。”

“哦,不记得了!”

辛玥露齿一笑,白牙森森。

“那么你总该记得老灰多高吧。”

小雨一时没明白过来,顿了一下,才答“一米八几。”

“具体一米八几?”

辛玥紧追不放,非要她给个精确答案。

目光闪了闪,撇过头“一米八一的样子。”

“六尺六寸三分。”

傅宏臣毫无起伏的声音淡淡地飘出来,这个不同于现代人常用的表达方式,让其他人又把目光集中了他身上。

只有辛玥没有意外,接口解释这个数字,“也就是一米八四。”

然后继续纠缠身高问题,“那么你知道我多高吗?”

“不知…”

“四尺八寸。”

傅宏臣冷冷地再次爆出惊人数字,并不客气地给了小雨一记愚钝如猪的眼神。

辛玥她指着茶桌上的花瓶,对傅宏臣柔柔一笑,“这个呢?”

“高五寸三,宽六寸,口径二寸七。”

一堆数字从他口中蹦出来,屋里几个人有的疑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闪着惊异的光芒。

“我的身高是一米六二不到,花瓶高18厘米,宽20厘米,口径是9厘米。老灰的伤口位于后脑凸起头骨之下,伤口约7,8公分。”辛玥转过身,对着若有所思的柳总微微一笑,娇俏的面容笑靥嫣嫣。

“柳总,您明白了吗?”

柳总轻轻点点头,人墙小赵和黑衣人还是一脸懵圈状,徐特助最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什么意思?”

“以陈太太的身高加上花瓶的高度,如果她要拿花瓶砸老灰,就算竖着砸过去,最多只能砸到他脖子以上一点点的位置,可这个花瓶……”

人墙小赵的脑子还是转得更快些,马上给出了解答,并引导大家把目光重新聚集在花瓶上。

这个花瓶是对半开,上面还有血迹,如果按照身高比例,辛玥确实无法做到把花瓶砸在老灰后脑勺,这必须是高于辛玥的人,矮于老灰的人。

再看小雨,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七,穿着半寸的高跟鞋,以她的身高加上花瓶的高度,足以砸伤老灰。

众人的目光里首次高度统一地充满怀疑。

小雨脸色再次白了几分,扶着窗台的手,指甲几乎扣进墙壁里去,“我…我想起来了,老灰推开她的时候,我也摔倒了,老灰弯腰去扶我…你就是这个时候砸的。”

“你刚刚不是说不记得了嘛。”人墙小赵对小雨的反复无常露出了怀疑的目光,就连黑衣人也淡了眼里的同情。

“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叫人来查验那上面是否有她的指纹。”

”如你所说他这么在乎你,连我这种贵客都不怕得罪,他对你很好吧!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追你?”辛玥笑眯眯地继续说。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小雨说此话时,眼底隐隐露出一丝不屑,看在辛玥眼里,令她眉头一蹙,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小赵,你和老灰认识多久?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辛玥突然转了话题,令他们一时转过不来,小赵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老灰才来玉松堂没多久,试用期才刚刚过,我们不太熟,不过他人很老实忠厚又热心肠,无论谁找他,他都很热心。”

“我和老灰偶尔在一起巡逻,他平时话也不多,不过我倒是看到他经常帮…”黑衣人顿了一下,余光瞄了一眼小雨,还没看清楚她眼里什么神色,傅宏臣高大坚挺的身材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他帮小雨。”

辛玥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小雨,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手指紧扣着窗台,连青筋都爆出来。

半晌,才强装镇定地开口“你看我做什么。”

“我看你…”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她被旗袍遮住的脚踝。

“啪地一声,一颗棋子打在小雨脚踝处,疼得她跳起来,一条烁烁发光的链子甩了出来。

辛玥弯腰去捡,小雨顾不得疼扑过去抢,被傅宏臣两指一捏,轻轻地一甩,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么一甩直接撞到绑着徐经理的椅子。

砰地一声。

吓了所有人一跳,再一抬头,众人看见她的鼻子歪了,脸上肿了了一大块,发型也乱了。狼狈得跟徐经理有得一拼。

辛玥举着链子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语气好似很羡慕道“好漂亮的脚链,还是满钻镶嵌。”

“这是我自己买的。”小雨捂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吐字。

“柳总,您这儿还招人吗?一个端茶送水的服务员能买得起钻石脚链。”辛玥将脚链往茶桌上一丢。

“我我我……”小雨捂着鼻子,结巴着,此刻真的是再也扯不出什么来,惶急之下朝徐特助望去。

可徐特助举杯喝茶,压根不理她。

“你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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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是谁指使你?

柳总的语气沉凝而压迫,小雨又是一颤,却始终死死地咬住下唇,捂住鼻子,不言不语。

好一会,她双手扶着椅子,再次挣扎起来,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忽而听见她近乎癫狂的笑声,所有人都撤了一步,傅宏臣更是飞快地护着辛玥后撤。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这般包庇她,即便铁证如山我也没能替老灰讨回公道!”

“你胡说!”

门口忽然有人闯声而入…

众人纷纷侧首,老灰被一男一女搀扶着,踏着虚弱的脚步跨进门来,随着他们踏进来的脚步越来越近,小雨的脸色越来越灰白如死。

老灰头上包了厚厚一层纱布,因他长得黑,倒也看不出脸白,只是唇瓣发白无血色,一米八几的人若不是有人搀扶着,几乎寸步难行。

而扶着他的那个男的,个子才到他肩膀,身材也比他瘦弱得多,脸色也是白得吓人,他是刚刚被徐经理一脚踹得吐血的服务生,是老灰的朋友。

艰难扶着他的女人,看着挺年轻,五官精致,略施粉黛,不算惊艳,却清丽可人。

辛玥看他那个样子还强撑着到场,心里一暖,正准备去帮忙扶,没想到傅宏臣比她更快一步,一手抬着老灰的肩膀,一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柳总念及他有伤在身,示意他坐下再说,徐特助赶紧让了座,与傅宏臣一起把人扶着坐下。

“柳总,徐特助,我虽然没有看清楚人,但砸伤我的绝对不是这位小姐。”

他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坚定不动摇。

“你慢慢说,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徐特助说。

老灰扶了扶脑袋,断断续续地讲过程,因为他是新人,按理说只能负责会所前方安保系统。

可徐经理却让他负责南苑,说今天情况特殊,其他院子的客人都很重要,怕他一个新来若是遇上事不好应对,只有这个南苑今天没有客人来,让他去巡一巡,看一看就可以。

“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小姐人很好,知道我紧张,在院子里坐了坐就回了房间,谁知一回房间…”

似乎想到自己的无妄之灾,老灰的头又疼了,难过地抱着脑袋。“我倒下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喊杀人,那个声音就是她的。”

众目癸癸之下,小雨的指证被当事人老灰真实的证词所推翻,她呼吸急促,惨白的脸写满了惊恐,她原以为老灰被砸了那一下,流血倒地,就算不死也要昏迷几天,没想到他醒得这么快。

她几乎站不住脚,扶着椅子都感觉身体一点点往下滑。抬手无意识地去抓更坚固的物体支撑身体,却一把抓住绑在椅子上的徐经理被傅宏臣扭伤的肩膀,疼他霎时乱叫。

小雨吓地一缩手,直接坐在地上。

柳总将茶桌上的脚链掷到她身上,严肃的脸凝结成冰,冷冷地盯着她“t家四十万限量版钻石脚链就泯灭了你的良心,玉松堂有你这种败类,简直是ng的耻辱,带着你的满钻好好去监狱里反省。”

闪闪烁烁的脚链在半空中飞出一道白灿灿的亮光,啪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小雨已经歪掉的鼻子,她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知道痛,跪在地上苦苦求饶,颤声道“柳总,我是真的…被吓傻了,我…我真的……只是想替老灰讨个公道,求求你绕了……”

“你还敢狡辩,你明明就是故意攀诬陈太太,还有你身上那些痕迹,根本就是被人弄的。”人墙小赵原本对她还充满同情之心,现在简直气愤得想挥拳头。

徐助理更是立即上前一步,愤恨地怒喝“枉我还这么替你说话,原来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不是这样的。”小雨此刻怯懦得如同风中抖落的树叶,无依无靠,只等最后被碾压摧残。

“你想清楚了再说。”柳总严肃地警告。

小雨浑身一颤,张嘴欲言,然而一抬眼,看见徐特助,他眼底的颜色深寒刺骨,令她不寒而栗,她蓦然抖了抖,再次跪倒在地“因为我跟陈太太有旧怨!”

“什么旧怨?你怎么会认识陈太太,你最好一一说清楚,否则……”徐特助突然道。

原来她的母亲此前因为触电送院,她的哥哥姐姐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等她匆匆跑去医院,直奔急诊室,正好看到辛玥火急火燎从抢救室出来,她便拦住她问母亲的情况,可是她只丢下一句已经送病房就走了,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

辛玥对这个老阿姨有印象,但对这个小雨实在没有印象,她甚至不记得有这回事,毕竟那天她也处于心情焦虑的时候,可能说话是没了耐性,语气也不好。

难道因为这样,她就要攀误她意图不轨?对她做了难以描述的不堪之事?

“仅次而已?”

小雨听到这句话,更是理直气壮地指责“你贵人事多自然是不记得,对于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你怎么会记得。”

“你撒谎!”这是扶着老灰进来的那个女人突然大叫起来。

大家又回首看着她,她显然有点局促,往老灰的方向缩了缩,才怯生生地说“触电住院的是我婆婆。”

小雨张大嘴巴,她没想到自己又一次被人戳穿了谎言。

“柳总,今天南苑本来是我当值,但领班说今天南苑没客人,我可以晚点来,所以我先去医院看了我婆婆才来,结果我来了之后,领班告诉我南苑已经有人接手,让我不必再管。”

所以这就是一连串的布局,把不能控制的人都排除在外,把已经串起来的人证通通集中在一起,就为一击即中。

“为什么是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来?甚至会住这个房间?”

辛玥觉得一阵疲惫滚滚袭来,身体微微一晃,她想安稳度日,为何总被种种棘手的麻烦事找上门?

她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要对她这么赶尽杀绝?

难道是……

“是谁指使你?”傅宏臣紧护着辛玥近乎虚脱无力的身体,语气平静,却字字从齿缝里挤出,字字都磨砺得杀气逼人。

这是他盛怒的前兆。

小雨被那眼神语气震慑得忘记了反应,不自觉地颤抖。

“是…是…是…”

被逼得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她两眼一闭,迫不得已终于暴露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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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丰盛物流员工

“是…徐经理要我这么干的。”小雨被逼得再也不敢胡乱说话,迫不得已终于暴露了真相。

徐经理听了一阵乱叫,一张嘴口水就哗哗直流,看得人有些犯恶心,徐特助第一个不给面子地作呕状,赶忙从茶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塞进他嘴里,“叔叔您这样就别说话了。”

背着众人,他露出森冷笑意,“您就好好坐着。”

徐经理呜咽地摇头,大约是浑身都是伤,痛到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双脚还不甘地乱蹬。

“啪啪”

两声棋子落地,徐经理的脚不动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徐特助“吓”得一把跳开,一脚踹到被丢在角落,一直被遗忘的两个人。

“咦?这两个人是谁?”

他蹲下身子,抬起皮夹克男的那张脸,又去看看另一个人,“怎么一直都没动静?”

所有人本能地都去看傅宏臣,毕竟这两人是他丢进来的。

辛玥比其他人淡定,之前刀子帮她通风报信,被他以防万一,一掌劈晕,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这俩,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弄晕的,一时半会不醒,实在正常不过。

“不知道。”

傅宏臣简洁地丢了三个字,一副你们拿我怎么地的大爷款,看得众人一脸黑线。

见过拽的,没见过这么拽的。

辛玥扶额叹息,仰头天甜甜一笑,带了点撒娇的软糯之音,“不知道你抓人家干吗?”

傅宏臣定定凝视着她,将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眸,缓缓地咬金断玉,“一个是记者,一个自称丰盛物流员工。”

丰盛物流四个字令柳总脸色一变,徐特助噌地一下站起来,甚至连他都有些意外。人墙小赵和黑衣人脸也白了。

辛玥不明所以,这丰盛物流的员工有什么可怕之处吗?搞得这一群人都这幅见了鬼的表情。

“你认得他们?”辛玥问。

“酸汤鱼店!”

傅宏臣一指穿皮夹克的酷男。

辛玥恍然,这个人大概就是上次在酸汤鱼店欺凌店老板和他店里老大叔那群人中的一个。

随后将他在酸汤鱼店遇到酷男闹事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得众人对傅宏臣又有了新的认知。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丰盛物流的员工?”徐特助最擅长问关键性的问题。

对呀,他在酸汤鱼店打人,只能说认识,可是怎么会知道他是哪里的员工呢?

尽管问题已经提出,众人也不再寻求答案的希望放在傅宏臣这个大爷身上,柳总朝人墙小赵使了眼神。

人墙小赵走进卧室里,没一会端了一盘水,对着还昏睡的两人迎头就是一碰冷水泼过去。

明明离得有些距离了,傅宏臣还是护着辛玥又退了一步,躲闪不及的小雨被淋湿了半边身子,冷得她直哆嗦。

“啊~啊~”

丢在角落几乎被遗忘的两人尖叫着醒了,“谁特么不长眼把老子绑起来,还不把……”

皮夹克酷男一睁眼就是一句爆喝,他一抬头,剩下半截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不敢冒出来。

于他而言,莫过于在陌生的地方看见这张如鬼魅般的熟悉面容,实在过于震惊,他回过神的时候,就慌里忙张地想要逃,可他跟另外一个人绑成连体婴,动来动去只能是东倒西歪地不断撞墙。

他的大动作,也顺带连累另一个人。

那人一醒来,带着迷茫的眼神看了看四周,目光定格在傅宏臣那双幽沉的眸子的时候,霎时吓得跳起来,只因被绳索束缚得限制活动,连带着酷男一起双双撞墙。

“咚!”地一声。

光是看着这两人这样撞来撞去,辛玥都感觉脑仁疼得很,徐特助啧啧啧地发出几声感叹,柳总脸在听到两人醒来的声音后,严肃得有些吓人。

人墙小赵跨步过去,一把将人拎起来,连同那个记者一起拎到柳总脚边。

“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酷男浑身湿透了,东张西望,那个记者闪烁的目光四处乱飞一声不吭。

“说!”

只一个字便已经吓得酷男连连应是,支支吾吾地却讲起了他给疗养院送物资的时候,傅宏臣趁他下车给门口安保检查时上了他的车,逼着他开车把他带了进去。

柳总和面色有些难以描述的怪异,看傅宏臣的眼神隐隐有了戒备,双手插兜,似乎在克制自己。

更别提墙小赵和黑衣人,他们更是直接把惊惶的神色展现在脸上。

“你…你…”

徐特助依然你不完整一句话。

就连辛玥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傅宏臣见状,抬手轻轻扶了一把她的下颌。

她上下牙齿轻轻磕碰在一起,咬了自己舌头一下,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略带哀怨地瞪他。

不曾想,傅宏臣竟勾唇一笑,眼睛里的光都是柔的。

此时此刻大家目光都聚焦在他擅闯疗养院这件事上,这么旁若无人地亲密互动不免有些突兀,可谁都没有发出抗议的声音,皆是静静欣赏。

“柳总,这件事我可以解释。”辛玥强行压下被他撩拨的翻涌心绪,对着柳总正了正脸色。

“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总又是一愕,但他还是点点头,辛玥刚要举步,傅宏臣亦步亦趋跟着,辛玥一看,赶紧拦着他。

傅宏臣皱眉,看着辛玥,似乎不放心,“站在门口,我能看到。”

辛玥头疼,点头同意。

柳总嘴角抽搐;这是把他当贼防吗?

徐特助吃吃吃地笑,其他人神色不一,却都心知肚明。

走到卧室里,两人站在门口,辛玥才把李婆婆因为思孙情切导致病情突发,送进抢救室,她不得不找傅宏臣来冒出李婆婆孙子来给老人家一解相思之苦,又因为匆忙紧张忘记了带相关证件,所以傅宏臣才会做出擅闯疗养院的举动。

柳总理解这种急切的心理,但他仍有疑惑,毕竟这并不是自己的亲人,为何一定要找他,而不是其他人,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陈太太,情况特殊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偏偏是陈先生。”

一语道破了辛玥有所隐瞒,严肃的脸上难得挂了一丝浅笑,“陈太太既然要借一步说话,也该坦诚相待才是。”

辛玥脸色一僵,讪讪一笑连连应是,叹了口气,就自己这智商哪里是人家久经商场的对手,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

“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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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高层得力助手

辛玥和柳总齐齐回首,只见徐特助怒气冲天,上前一脚试图飞踢被人墙小赵押着的酷男,却被傅宏臣一个跨步拦住。

徐特助呼呼喘气,面色铁青,指着那酷男怒骂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又来使这种攀诬的招数!”

酷男不甘示弱地仰起头,目光怨毒,冷冷地道“你这么暴跳如雷干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徐特助胸膛起伏,怒不可遏,却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柳总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快步走出来,与迎面朝卧室走来的傅宏臣对望一眼,齐齐转开视线。

刚才辛玥与柳总在屋里窃窃私语的时候,酷男也在傅宏臣强大气场镇压下,哆哆嗦嗦地把回答柳总的问题,他很聪明,不直接说自己是怎么进来,而是叙述的时候句句暗示玉松堂内部有位高权重的人帮忙,并且熟悉玉松堂内外的守卫,而且这个人的靠山据传还是ng高层得力的助手,是当前的红人,他只要帮忙做好这件事,以后少不了好处。他一时利欲熏心就答应了此事。

一开始都还没听出什么,直到听到熟悉玉松堂内外守卫,高层得力助手这几句,众人的脸色就怪异起来了。

这里除了徐特助,还能有谁是高层得力助手,还是当前红人,而后又熟知玉松堂内卫防守,这说的不就是徐经理嘛。

一直置身这件事之外的徐特助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就被绕进了更复杂的事件中。

也难怪他要暴跳如雷,若不是有傅宏臣拦在前面,恐怕这个酷男要遭当胸一脚了。

“你不许出去。”

客厅多了两人,空间有些拥挤了,傅宏臣不让辛玥再出来,硬是把她强行留在卧室里。

“可是,我的事情还没解决清楚,我怎能独善其身?”

“坐着!”傅宏臣态度强硬,辛玥根本就拿他没办法,只好老实在卧室里待着。

他才闲庭信步般地朝他们走来,地上铺着地毯,鞋子踩在上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酷男和记者看着他踏步走来的那双白色运动鞋,眼睛越瞪越大,仿佛看见了绝世怪物一般,身体抖得不要不要。

酷男更是坚定地一口咬定,“就是你放我们进来的,还有他!”一指绑在椅子上的徐经理。

坐在卧室里,辛玥感觉徐特助应该是被徐经理无辜拖下水的,如果这个酷男真的跟徐特助合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至于真的就为了整她一个无名小卒吧。

太复杂了,这些人的心思每个人都好像拐了九曲十八弯,绕得她头都是晕的,非常难受。

柳总严肃的脸一直紧绷着,他的目光在徐特助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的徐经理来回走。

张口要说话,却见徐特助暗中对他使了眼神,柳总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摆严肃脸。

傅宏臣缓缓走去,拿起桌案上柳总刚刚翻阅的手机,走到穿服务生服饰的男人身边,问“这些照片是你拍的?”

手机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一打开相册,里面全是玉松堂内部的一举一动,还有老灰被砸的照片,都是从他被砸倒,倒下的过程,就连小雨惊天一摔都有,就是没有动手的那个人。

“不是我拍的,这不是我的手机。”那人迫不及待地连连否认,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傅宏臣脸色平静,眼神亮得出奇,可这种亮光像极了南极之地,神秘又梦幻,却隐藏了妖异的冰寒之气。

他又重重地加了一句,“人,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

记者飞快地看了一眼徐特助,被他看得脸更白的徐特助,怒喝“你看我干什么?”

“是…是他让我冒充服务员进来,说是一定能让我抓到一个惊天大内幕,让我跟着这个女人一起送茶进来,在门外等着拍照。”

这个女人,就是指小雨。

等着拍照,等着拍老灰被砸倒的那一瞬间。

“我记得李总交代过你不许请一周一刊,你是阳奉阴违,还是仗着李总给你的权利,私人给他人行方便。”

柳总沉声问着。

徐特助怔了怔。

他的脸色很显然告诉其他人,这个记者他真的认识,有关各种新闻发布会的记者安排都是徐特助的工作,所以于公于私他跟几个记者交好也正常不过。

一个月前,这个记者约徐特助吃饭,两人闲聊,说起工作室有个主管位置空出来了,大家都向总编窥伺探问,众人虎视眈眈,他也不甘就此一直当个小记者,徐特助答应帮他去跟李总说说情,把一周一刊加进这次科研展记者名单里去。

后来徐特助陪着李总四处飞,他便找到了徐经理,没想到他满口答应,他十分欣喜,特地给徐经理送了好酒好烟,却被他拒绝,说这些东西他都不缺,张口就要了一条钻石脚链!

众人往小雨身上看去,小雨本想藏起那条链子,却被黑衣人快一步抢走,重新放在大众面前。

那条烁烁发光的脚链还真是闪瞎人眼。

徐特助垂下眼,满脸紧张,目光怨毒地瞪着嘴里塞满纸巾的徐经理,甚至还有瘫在地上的小雨。

柳总思量了一会,“既然你说是徐经理帮你进来的,为什么你要看徐特助?”

“因为,徐经理告诉我,钻石脚链是徐特助要的,如果不给,这事就不帮我办了。”

然而几乎同时徐特助反驳的声音就起了“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条钻石脚链!是他假借我的名义到外面乱来。”

自己已经被置于嫌疑之地,要替徐经理撑腰,便是沾上身甩也甩不脱的麻烦,何必呢?

至于徐经理……自求多福吧!

辛玥坐在卧室里听着,不免感到一阵悲凉,这种时候徐特助说这话跟落井下石没区别。

而无法开口说话的徐经理,无论是真的打着他的名义出去乱来,还是真的听他的指使去“乱来”,也只有他们心知肚明了。

这种内外勾结的事情也没少听闻过,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着实让她有些消化不了,转开视线去看傅宏臣。

一旁的傅宏臣没有参与这些争吵,从辛玥的角度看去,他垂下的眼角处,光芒幽深暗沉。随即一抹冷笑浮在嘴角。

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辛玥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外面一把温和的嗓音划破了这里僵持不下的氛围。

“脚链的主人就在这里,问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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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是徐特助吗?

随他进来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让屋子里的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除了柳总……

辛玥听到这个声音,只感觉如喝了一口温润清凉的山泉水一般,通透微凉,喉间都是回甘的甜味。

再看那一身墨黑的修身西服,衬得身挺力拔,与柳总完全不同的儒雅气度,却与傅宏臣一样,天生带着独特的魅力,令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大约是感觉她的视线,他侧首看了过来,辛玥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人她略有所闻,是华耀的老大—林耀,曾是一名天赋极高的外科医生,后为振兴家族企业,弃医从商。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弃医生这一个职业,每年总要安排时间带领医疗志愿队去全球各地做医疗援助。

辛玥读大学时,曾听同学形容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作为ng的最亲密的盟军,林耀出现在玉松堂,没人意外,但他身边那个……

不是徐特助吗?

怎么…怎么会有两个徐特助……

双胞胎?

辛玥看看客厅站着的徐特助,又看看林耀身边的徐特助……

“李顺,你不在外面招待客人,跑到这里玩什么把戏。”林耀没让大家等太久,直接解开谜底。

“李…李总…”

除了柳总,大家都是被这个谜底震得结巴了。

就连一直坐着扶脑袋的老灰也硬撑着站起来,瘦弱服务生和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女人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被绑的徐经理面如死灰,就连瘫在地上的小雨都绝望地瞪大了眼睛。

难怪她一直觉得徐特助这张脸有点奇怪,清秀是清秀,就是看着有点僵木,好像整容脸。

闹了半天,不是整容脸,是变脸……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但,辛玥注意到傅宏臣的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这个一直跟他们周旋的是李总—李顺,不是徐特助。

李顺是ng的二把手,年少与ng老大顾笙白手起家,曾有复大财经小王子的称号,他为人风流幽默,为商手段与顾笙截然不同,素有千面狐狸之称,意思是奸诈狡猾,难辨真假。

今天这一出真是让辛玥见识到了真假难辨的厉害,不对,应该说柳总从到头尾都知道这是李顺所扮,只是并不点破。

怪不得这么纵容他“胡作非为”,果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顶着徐特助那张清秀的脸,李顺一瞥眼,一跺脚,几步跑到他面前,不满地怪道“你就不能让我多玩一会,这么快揭底干嘛!”

此话一出,满屋的下属一脸黑线,连辛玥都忍不住替这群下属默默同情三秒。

“咳咳!”更为沉稳的柳总又咳嗽两声,看了眼四下傻的傻,瘫的瘫,伤的伤,还有一堆问题没解决,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重新冷静。

谁让他遇上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搭档,只能替他兜着了。

林耀大概对他这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方式习以为常,不急不缓地往里走过来,“你这么皮,顾笙知道吗?”

短短一句话让李顺瞬间收回嬉皮笑脸,“我去去就来!”余音还缭绕在屋子里,人飞快地跑出了出去。

他一出去,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林耀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头部带伤的老灰,再看了眼被绑在一起的记者和酷男,还有椅子上,地上的的那对男女,还有那条非常吸睛的脚链。

“怎么坐在地上,扶她起来。”

黑衣人接到命令,当即一手拽起浑身无力,半边衣服湿哒哒的小雨,林耀看也不看她,走到徐经理面前,再次吩咐“医药箱!”

辛玥弯腰拎起卧室里的医药箱走了出来,并迅速从里面选出林耀所需的药品以及工具。

林耀眼风扫了过来,接了东西,专心又细致地替徐经理处理脱落近乎半口牙的牙床伤,处理的过程,不知是林耀的手法太好,还是徐经理已经怕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总之屋子里除了各位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有工具交递,以及两人偶尔交流的声音。

刚刚老灰被砸受伤,是辛玥冷静为其紧急包扎处理,现在又与林耀配合默契,令一众下属都报以好奇,并将此好奇转为询问的目光统一朝即便沉默是金,也没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气场强到悍人的傅宏臣。

结果…

傅大少爷眼波平静,艳绝四方的脸好像一点表情都没有,安静地观赏自家女人与别人完美配合着现场给徐经理治牙伤。

瞧那表情,瞧那眼神,瞧那…浅浅一笑?

原来大少爷不是没有表情,而是这一抹浅笑真的太浅,浅到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呃…该称赞大少爷内心强大,还是人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大约众人的目光裸得太明显,傅大少慢悠悠地移动他那双漆黑眼眸,幽深的眸光凌厉地溜了一圈,那抹浅笑也随之消失。

比模特走t台还标准,一众整齐划一地撇开目光,各自望天,看脚尖,摸摸受伤的脑袋。

只有柳总以笑回礼,然后……

被傅大少漠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耀给徐经理处理好牙,习惯性地朝辛玥伸手要消毒液。

辛玥一怔,不太好意思地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我没有随身带消毒液的习惯。”

林耀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特地在她那张明艳俏丽,笑靥嫣嫣的面容停留数秒,“抱歉,我以为作为一名医生,有些习惯都是一样的。”

说话间,林耀的助理已经递上了消毒液,他用完顺手转给了辛玥,辛玥也不扭捏推脱,接了。

林耀给的自然,辛玥接得自然,可四下的目光却不太自然了,只有傅宏臣仍视各方怪异视线于无物,但目光却是紧盯着林耀。

林耀与他的视线在空中汇合,不知两人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什么,然后同时调开,他又拿起茶桌上的染血半截花瓶,左右看了看,还在老灰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能把花瓶砸成这样,没有重伤,还能这么快就苏醒。”

这话显然是在问在座的人,凶手是谁。

但没人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目前无解。

林耀不看任何人,只盯着人墙小赵手里的酷男,“这么好的身手不在御苑当差,反而去物流公司当司机,黄总知道吗?”

温和的嗓音加上温润如玉的笑颜,说出了话却是字字尖锐,与刚才先履行医生职责的仁义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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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累到站着都能睡着

御苑,盛龙集团名下产业,各方面皆不如与玉松堂,可内部安保人员几乎人人都是功夫高手,而这个丰盛物流,却是盛龙与ng当初因疗养院事件之后两家和解时签订的合作,合约近期即将截止。

今日盛龙集团也到了科研展,柳总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音,想继续跟ng合作,毕竟丰盛物流每年的收益绝大部分都是ng这个大客户带来的,他不会蠢到让自己的人挑这种时候来捣乱,甚至根本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合作。

傅宏臣在听到御苑二字,一霎间眼神精光一闪,一转首间目光冰寒凌厉到押着酷男的人墙小赵都冷得一颤,目光偷偷四下乱飘。

辛玥这下明白了为何大家听到丰盛物流四个字会是那种表情了,原来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没想到一个休闲场所要请那么多会功夫的安保员,这么严防死守,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吧。

果然,酷男脖子一梗,脱口就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哦?”

话落,一人踏笑突如其来,除傅宏臣和两高层,其余人转目,就连徐经理都抑制不住转动脖子。

一身花哨西服对众人展眉一笑,目中神采如日出东海,光耀天际,灼然夺目,绝代风华当是如此。

就连辛玥都怔了怔神,突然感觉有一道凉飕飕的视线,她背脊一凉,侧目去寻,凉感却消失了,怪异得令她忍不住往傅宏臣身边靠了靠。

“哎呀,你们不要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脱了那层假面具,李顺恢复不正经的本性,调笑间已然到了酷男跟前,微微弯腰,仔细地打量他,“看着挺正常的,不曾想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小赵去外面请黄总进来,让他来把人带走。”

人墙小赵面应了声,丢下酷男,脚步一旋就要出去。

“等等!”酷男被丢在地上,站又站不起来,坐又坐不稳,还被身后的记者带得东倒西歪。

“我说,我说…”

“唉,这就对了嘛!”

李顺往长沙发主位一坐,余光看见案几上的棋盘,黑子就快要被白子杀得片甲不留。

他眉心跳了跳,顺势就把手腕往棋盘上一放,打乱了棋子,他恍若不觉地单手撑额,等酷男坦白。

酷男坦言的确有同党,但在场外等排队的时候已经被拦住了,本来他们是打算一方在场馆内引起骚动。

辛玥目光闪动,场外排队等候的?莫不成就是小雪招惹的那三个?

她习惯向傅宏臣投去寻求解答目光,可他似乎没有在意这三个无名小卒,只是安静地等着酷男的后续。

在一众压迫感十足的注视下,酷男继续老实交代。

他和另一个人则负责利用物流员工的身份,潜入玉松堂伺机骚扰贵宾,他并没有进入南苑,所以砸伤老灰的人不是他,他也不没那个本事。

“那个人是谁?”

这次开口的是傅宏臣,他突来的一句冷叱,吓了一众下属一跳,都默默的,悄悄的移了半步。

“是…是…是奇哥!”

“他人在哪里?”

酷男这会是真的说不出来了,他哭丧着脸,断断续续地答“我不知道,我们分开行动,奇哥是由另外的人带进来,我跟他是由这个女人带进来的。”他的目光带领大家朝小雨看去。

小雨躲躲闪闪地避开,可目光太多,她怎么躲都是徒劳,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只是不甘心,明明她什么都不如我,为什么可以得到他。”边摇头,嘴里还喃喃道。

她是怀揣梦想的女孩,自小读书勤奋努力,只是成绩一直不太出众,家里与她商量,让她把考大学的机会让给成绩好的弟弟和妹妹,身为老大,一直谦让的她这次心有不甘,坚决不同意,越发勤奋读书,可是成绩摆在那里,最终她只考上一个大专,家里很生气,让她自行解决学费和生活费,倔强的她四处做兼职,什么苦都吃过,就连大学里的男朋友最后都为了更好的前途,而去往别的城市发展。

那晚,她独自买醉,被人骚扰,是和记者聚完的徐特助出手相助,她人生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呵护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令她忍不住贪恋。

所以她百般努力打听见到了徐经理。从他口中得知了徐特助已经有了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在徐经理的帮助下,徐特助在征得李顺的首肯后,让她进了玉松堂。

从而见到了那个女孩,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是甜美,在玉松堂时常闯祸,什么都做不好,需要徐特助时时照顾,甚至要丢下本职工作经常帮她收拾烂摊子,让徐特助非常累。

但徐特助就是喜欢她,甚至不舍得她受委屈,当她无意看到她戴着徐特助送了一条锆石脚链求婚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的境地,去了那晚醉酒遇到徐特助的酒吧买醉。

却有人找到了她,只要在科研展放两个人进来,保她的愿望都会实现,想得到的人都会得到,即使得不到,也会让她前程,步步高升。

夜色迷昧,迷失了一个颗憧憬幸福的年轻女孩最后的坚守。

当她用那个人的办法拿下徐经理之后,戴上那条价值不菲,却不是爱的承诺脚链。

当她按照计划安排行事时,才发现事情超出了那人当初所说的那样,但事已至此,她已经不能退缩了,那个人的那些话还似乎在耳边回荡,于是她狠了心,按照计划一步步构陷。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做?”

徐特助清秀的脸上不可置信到了极致,拳头握得青筋直爆,所有人都看清楚,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动手。

他大约也没想到自己好心的一个举动会把他们叔侄二人拖进陷阱的漩涡里。

“我只想离你更近,我从前想只要偶尔能看看你就好,可是后来我贪恋了,我想站在你身边的那个是我,被你宠爱有加的是我,我想…我真的想…”

小雨泪如雨下的话,让辛玥的心微微颤抖;这种日子辛玥也曾经历过,在国外当交换生的时候,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她也是边打工边读书,有时候累到站着都能睡着。

有一次她睡着了,车一时急刹车,人摔了个四仰八叉,好在没连累别人,可她摔得右手疼了好几天,即使如此,她也只能咬牙挺过来,才会导致现在频繁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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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会好起来!

最后再确认一次伤口是否已经止住血,辛玥又扶着李婆婆回到客厅,刚想要问问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李婆婆就率先说:“辛玥,今晚辛苦你,不会耽误你明天上班吧!”

“不会,我明天休假。”辛玥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问:“婆婆,家里怎么乱成这样?”

李婆婆忽然叹气,幽幽道:“那群人要我搬家,我不肯,他们就动手砸东西,阿炎突然回来,跟他们打起来,那些人被打跑了一批,我以为他们就此罢手,没想到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伙人,他们好像都拿了武器,阿炎为了保护我才受了伤,你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呀。”

李婆婆声泪俱下地说着,辛玥耐心地听着,可是心里也是愤愤不已,从她接到李婆婆电话到到达李婆婆家,满打满算半个小时,这些人也太猖狂了,居然连来两拨人,难道都没王法了吗?

之前她就听李婆婆住的这片区被盛龙集团买下,大部分人家都搬走了,但是有几家拆迁款没谈拢至今都不肯搬走,李婆婆也因为念旧不想搬走,所以常有人去骚扰。

没想到竟然这么大胆,直接上门打砸,难道刚刚撞她的人是来滋扰李婆婆的人。

她好后悔刚刚只顾疼,没看清那群人长什么样。

不过这个阿炎真是个汉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奶奶,不惜自己被人打成重伤。

想起刚刚那个不小心的触碰,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眸子里的星辰都带了羞涩之光。

不对,如果真的只是动手打架,身上不可能有那么大一块弹片卡在身体里,而且他身上那些旧伤,多为枪伤。

李婆婆说他是突然回来,那为何身上穿了那身奇怪的装扮?甚至连衣服都没湿,这显然不合常理。

但这些种种疑惑,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问,老人家受了一晚上的惊吓,脸色已经很差。

此时客厅墙壁上的古董挂钟显示是晚上十二点,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不管他到底因何事受伤,为何跑回来,现在都该让李婆婆好好休息才是。

“我帮您把小房间铺床被子,您先睡吧!”

李婆婆家是两居室,另一个卧室的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套新的床单,被子也会时常备着,就等哪天她孙子突然回家。

“忙了一晚上,喝杯水吧!”李婆婆端了杯热水递给她。

松懈下来,她是真的很渴!

替老人盖好被子后,悄悄地关上房门。辛玥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走出来就看见从卧室到客厅的那道痕迹,味道已经没有了,但看着还是挺吓人,还有一地的玻璃渣子和被挪动的家具,沙发。

把风衣脱下,走进洗手间,打了桶水,又找了一叠报纸,跪在地上把玻璃渣子包在报纸里,用抹布一点点地清洗地板,将鲜红的颜色都逐一洗去,当一盘盘清水变成污水,污水再换清水,这样来来回回数十次,客厅的那道痕迹才终于被洗去,地板上留下了清新的味道。

屋子里的家具,她只能把重量较轻的茶桌和沙发挪回原位。

最后端着一盆温水,辛玥再次走进书房,拧干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污垢,脸部轮廓一点一点现出了原形。

岱山般的眉毛下紧闭的双眼睫毛浓密而卷翘,坚毅挺直的鼻梁与薄厚适中的双唇组成了这张极好看又稍显嫩稚的脸。

辛玥的手掌划过他的鼻息处,感受到他突然连呼吸都弱了下去,顿时一惊,赶忙查看男人的脉搏与眼球的变化。

再一探他的额头,温度很高。已经在发烧,这是伤口严重受到细菌感染的现象。

她最担心的状况终于发生了,因为时间紧迫,环境特殊,她无法进行无菌操作,由此导致伤口感染发炎的情况比她想象中严重得多。

39度!

一看温度计的数字,辛玥焦急了,现在如果不马上给消炎退烧,他要么脑子被烧坏,要么感染过度死亡,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她刚刚的冒险真正成为一桩谋财害命的案子。

不对,只有害命,没有谋财。

背后因此渗出一层密汗,被窗外飘进来的寒风一吹,身子都情不自禁抖了抖。

她又赶紧去翻药箱,翻出来的退烧药已经过期,拆开缝合伤口,重新清创伤口再包扎,接着给他喂了两颗消炎药,再不停地更换毛巾给他物理降温。

床上的男人因为发烧而身体发寒,嘴里喃喃轻语,手不自觉地抬起,好似要抓什么,辛玥怕他动作太大会扯到肩胛骨伤,情急之下握住他的大手。

两手交握的刹那,辛玥微微一怔。

他的手温比正常温度高,因为太突然,也让她略微感到无措,既不能放开手,也不敢再往下深思,单手从药箱里翻出一盒退烧贴,看了看日期。

还好没有过期。

单手撕不开包装,她只好用牙咬开包装袋,取出里面的退烧贴贴在他的额头上,给额头降温。

被伤痛纠缠的人眉头紧锁,唇瓣抿得越发泛白,轮廓的线条更是绷得紧致,握着辛玥的手,更是下了狠劲,好似在睡梦中忍着巨大的痛苦。

辛玥从小最怕疼,顿时被疼得精致小脸皱成一团,倒吸一口凉气,即使那么疼,她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忘记自己此刻的职责,另一只覆在他的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轻柔地安慰:“没事,没事!听话,好好睡一觉,你会好起来。”

也许是她软糯清甜的声音起了作用,也许是她的一番安慰的话和举止,让他消除了不安,眉头缓缓舒展,俊脸的紧绷也渐渐放松,手更是轻轻松了劲,却没有放开辛玥的手。

辛玥呼了口气,约莫等了一会,再次测量他的体温,但温度还是居高不下,连退烧贴都给贴热了,不得已又换新的,如此反复竟一下子用了四五张退烧贴。

夜,越来越深,住宅楼里的灯几乎都灭了,唯独李婆婆家的书房还亮着灯,辛玥已经累得直接趴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温度计。

床上躺着一个闭目沉睡的男人,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露在被子外的的手仍旧握着她的手。

这一幕看着,竟是那么温馨。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眼神暗暗有些自责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桥木澈帮她搞定课业的难题,恐怕自己真的没现在这样的成绩。

说起来,她……

“怎么?胳膊伤痛犯了?”

看到想事情的辛玥无意识地揉右手,眼眶里还有微光,傅宏臣轻轻问,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样,眉头一皱,就是句句关切。

有时候这种关怀备让辛玥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给自己的警告抛之脑后,一次次贪恋这种感觉。

原来无论是谁,都会迷恋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比如小雨,比如她。可她不会成为小雨。

如果将来有一天傅宏臣真的找到了他的归宿,也许她无法坦然参加他们的婚礼,但一定会笑着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没事,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女孩可惜了。”

却见她眸底的疏离和平淡,在傅宏臣伸手之时,还微微躲了一下,他的手顿时僵在空中,眼里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真感人啊!小徐!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有这么一个深情的红颜知己。”李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一脸“羡慕”地笑嘻嘻地调侃。

谁都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他根本不是真的调侃,而是给徐特助最后的机会。

“李总…”

林耀一摆手,打断了徐特助的自辨,“所以你们南苑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人也是早就选定好的?”

小雨咬着下唇,抬手去扶窗台,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外面的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她的身体抖了抖,吐出最后的实情。

“客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但来南苑巡逻守院一定是他!”

他是指老灰!

老灰惊得又一次忘记自己有伤在身,忽地站起来,幸得两个同伴及时扶住他,才幸免当下晕倒。

“为什么?”

“因为徐经理想让他儿子职校毕业后来玉松堂,但今年徐特助告诉他,玉松堂每年招聘额度是有限的,除非有人自动离职或者犯了大错被开除,否则绝不能另外招人。”

可老灰却是额度之外招进来的新人,还是柳总钦点进来的,这是任何新人都没有的待遇,这也让徐经理很是不忿,自己儿子大专学历,学的也是人事管理,将来还能接自己的位置,现在竟然让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外人给霸占了位置。

徐特助是李顺身边年纪最轻,却越发受到重用的助理,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徐经理就是最好的例子,不仅仅平步青云,好在一直他尽忠尽责地工作,还帮李顺挡了一次灾。

柳总念及他有功,让他来了玉松堂,没想到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竟然会被腐蚀成今天这个模样。

小雨说的这件事徐经理此前也旁敲侧击地说过,被他直言回绝,他没想到为了让儿子进来,他会不惜与外人合谋干掉自己人。

一个为爱疯狂,一个为一己私利,合在一起让外人利用,徐特助无论知情还是不知情,都难逃责难。

李顺看着脸色已经发白到如纸的徐特助,眼神变幻莫测,半晌,沉了声音,道“你有什么说的?”

这话一出,众人下属面色皆是一惊,就连小雨都扑通一下,扑过来,“不,这件事不关他的事…”

“小赵,把人带下去。”李顺挥手。

人墙小赵人高马大,连拖带拽地要把人带下去,这个小雨大概是真的爱惨了徐特助,特别害怕徐特助会受到李顺的惩罚,竟发疯似地去抓辛玥,手才刚有企图,被傅宏臣抬手一下,直接软了身体,被带了下去。

看着他手起干净利落的动作,其他人都眉毛跳了跳。

“你们也下去,车在外面等,这几天好好养伤。”

这话是对老灰三人说的。

事情已经基本清晰,哪些人该去该留,李顺和柳总都不合适开这个口,只有林耀来,毕竟他是三人中职位最高的,他的份量等同顾笙。

只是他们都没有再过问这个奇哥的下落。

为什么呢?

“李总,这件事怎么就算了,那个什么奇哥不抓了吗?老灰的伤就这么白砸了嘛。”

瘦弱服务生不愿就这样离去,他指着老灰头上的伤,带着怒气为自己老友抱不平。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公道要讨,人,也要抓!只不过…”李顺森凉一笑。

“ng一向赏罚分明,谁都不例外。”林耀打断了他的话,温和地朝瘦弱服务生一笑。

“谢谢林董,谢谢李总,柳总!我们这就回去。”

老灰连连点头,拉上还想要替他出头的瘦弱服务生出去。一旁的女人也帮忙劝着。

黑衣人陪着老灰三人也走了出去,本来有些拥挤的屋子一下子空了不少,辛玥心里还有些疑惑,不过感觉自己的冤屈已经洗脱了,也不好再留下,也要开口告辞。

林耀却突然道“轮到你!”

徐特助被林耀温和地笑看得微微一怔,然后走到辛玥面前朝她大大地鞠了一躬,“陈太大,很抱歉!因为我的失职,给您造成不必要的蒙冤,给您造成的损失,随后我会如数补偿。”

辛玥张口要拒绝,傅宏臣却不咸不淡地开口“钱,补偿不了血肉之躯。”

咣当一声,巨响!

他的话余音还未完全落下,徐特助已经默不作声地抓起茶桌上那半截染血的花瓶往自己手臂上砸去。

他这决绝的一下,吓得酷男和记者都尖叫连连,绑在椅子上的徐经理也激动地呜咽。

柳总阻拦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李顺在他砸下来的同时,身子也唰地一下坐直。

辛玥惊呼一声,想去查看他的伤,被他避开,脚步退了回来,眼神暗暗有些自责,也很不赞同地回眸看傅宏臣。

可他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气得辛玥甩了脸子。

徐特助那张清秀的脸此刻无比苍凉,他再优秀又如何,洁身自好又怎么样。这被亲人背后捅一刀的痛却是实实在在的,比他往手砸下去的伤还痛,更真。

“李总,我爸妈年纪大了,我想回去好好照顾他们,叔叔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退下来安…。”

出了这样的事,他定然不能再留在李顺身边,徐经理勾结外人,以权谋私,虽然最终没有造成重大损失,但ng一旦要追究责任,谁都逃不掉。

这招以退为进算是他能自己亲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四周立时寂静,一众下属皆惊悚无声,三个高管却无人看他一眼,辛玥想开口,也觉自己不适合,傅宏臣更不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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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笑容可掬的样子

林耀温和地笑着,打开医药箱,将里面的纱布递了过去。“有孝心是对的,至于其他的是就等警察查清楚了再做安排。”

这算是直接拒绝了徐特助请求放徐经理一马的意思,甚至还有隐隐的警告。

闭了闭眼,徐特助不知是手伤太疼,还是林耀的话令他惊愕,一瞬间面白如纸,身体颤了颤。

辛玥于心不忍,撇过头去,没法继续再看。

柳总见徐特助的手的确伤得不轻,朝李顺看去,可李顺避开目光,掏出自手机来把玩,再看林耀,也似乎没有要再多事的意思。

轻叹一口气。他只能当这个和事佬,“都下去吧!”

陪着林耀来的助理,存在感一直都很低,这时主动上前帮徐特助把绑在椅子上的徐经理解救下来。

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徐经理转身退出,走到堂前,迎着屋外照来的一束午后暖阳,徐经理突然抬起头,竟缓缓笑了。

“今天的天气真好!”

他似乎已经明白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自由的阳光里。

然后晃了晃。

晕了过去。

那句话所有人都听在耳中,但没人会回应这句话。

徐经理也很聪明,用这种方式退场,保全自己最后那点卑微的尊严,也保全了被自己连累的亲侄子,最后那点亲情。

风,吹起辛玥的额前发丝,可她却感觉浑身都被吹凉。她沉默看着这件几番反转的事件,她转头,看了李顺一眼。

这一眼目光流转,含义无数,李顺接着她的目光,咧嘴一笑,笑意森凉而坚定,与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真配。

对,这才是真实的他!

只是,那份森凉中带了几分收藏得很好的酸楚和悲凉。

表面看,ng好像都什么没损失,可实际上扳不到ng,扳倒了李顺身边最信任的贴心人,对于那个处心积虑的人来说也是好事。给ng的高层们心里填了堵,扎了刺。

看来这个盛龙集团的黄总是个玩计谋的高手。

辛玥越发不想在这里久留,可林耀等人似乎一点都没想过要放他俩走,而是微微一笑,“时间也不早了,一起移步到餐厅。”

说这话的时候,门外进来两个黑衣人,拎起酷男和记者快速离开。

辛玥再次一怔。

林耀看着她…确切说是她身边的傅宏臣,傅宏臣坦然对视,似乎这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来一番较量。

这是…还有事情要问傅宏臣吗?

问他什么?

这事他们一点都没参与好吗?

要命了,她能说啥?

“那个林董,我们就不必……”

“好!”

一向不喜与陌生人过度接触的傅宏臣竟然一口答应,辛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出了房间,对面就是用餐的花厅,依旧是古色古香得低调而华贵,每一处的设计都有小小的惊喜,一走进来还能闻见上好的沉香,入门处的黑檀木案台上三足黑鼎里飘出淡白微凉的烟气。

只是这沉香味好像过于浓郁,辛玥打了个喷嚏。

这一屋子的高管老总,辛玥很自觉地默默地坐到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傅宏臣刚要坐下来,李顺顺手一把扶在椅背上,“刚刚那盘棋还未下完,不如我们再战一局如何?”

辛玥注意到房间的一处角落,一方紫檀绣山水墨画的屏风半隔出一小块宁静空间,精致毯席旁,案桌上摆着棋盘。

傅宏臣显然不想再理他,连眼皮都没抬,满室静默的正在缓缓流动。辛玥主动起身往屏风那儿走,边走边说,“李总,不如我跟您下两盘吧,不过您可不要嫌弃我棋艺不好哟。”

李顺看了眼傅宏臣,喜笑颜开地应道“哇,能跟陈太太这样的大美女窗前对弈,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只可惜陈太太这个大美女是个不通围棋的“花瓶”,三两下就败得丢盔弃甲,单手支头,似自言自语,又似嘟哝,“还是五子棋好玩。”

赢下第五局的李顺,笑得意气风发“今天是个好日子,下一盘我们不如来点彩头。”

就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儿,哪一件显示今儿是好日子?

“的确,今年ng科研展说不定会再创新高。”林耀温温一笑,睁着眼睛符合李顺的瞎话。

“我的彩头呢,只要在我能力的范围内,可以提任意三个要求。”

辛玥一时愕然。

这个彩头也太大了吧?

她一个无名小卒,能拿出什么彩头来跟媲比?

李顺见此,似笑非笑地睨了还端坐堂前的傅宏臣,那眼神舞得跟抽筋似的,好像在說你再不来救驾,你的小娘子可就要惨咯,本大少可不会对别人的老婆怜香惜玉的哟!

辛玥嘴角抽搐。

她还有机会逃出坑吗?

果然不出所料,她又开始节节败退了,越败她越急,越急就下得越乱,她就像李顺刚刚跟傅宏臣对弈一样,摇摆不定。

“陈太太,举棋不定非君子哟。”偏偏李顺捧着棋壶,把里面的棋子把玩得哗哗作响。

辛玥被他这么一催,就要急急忙忙落子,只见眼前白光一声,再一看,棋盘上的棋子被人打乱了。

辛玥呆呆地看了两秒,抬头,只见傅宏臣走到了他们面前,不客气又居高临下地看看他们,哦不,是看着李顺,又看看棋盘,不说话。

李顺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故作后知后觉道“哎呀,都乱了,本来还说要跟陈太太大战五百回合,讨要彩头呢!”

辛玥无语,大战五百回合?

她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好吗。

“我来!”温柔得不同与常人。

傅宏臣顺势坐下替换辛玥。一抬手,几乎以惊人之速把搅乱的棋局恢复原样,顺手再放了一颗黑子,把白子本就胜券再握的棋局瞬间扭转。

李顺的脸色无比精彩,林耀一笑温柔,温柔之底,却突然生出刚毅凌厉的气质,那是掩藏于他内心深处的本质。

柳总无奈地笑了笑。辛玥也眼皮跳了跳,傅大爷这是直白地嘲笑ng的老总真的好吗?

“看来陈先生身上都是顶尖的功夫才学,才能一人独闯疗养院,不仅无人知晓,还能全身而退。请问一句这是如何做到的。”

正当辛玥边搜肠刮肚地想说点啥,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时,林耀却问起刚刚她和柳总说一半的事情,顺势端起了面前的青瓷茶杯,细细地摩擦端详。

辛玥咯噔一下,看林耀那笑容可掬的样子,可字字句句都跟亲切二字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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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更加万无一失

傅宏臣的手顿了一下,又跟没事人似地,只关注棋盘,那个态度真的要多欠揍,就多欠揍。

辛玥叹了口气,一转头,比他笑得更是亲切,“这件事刚刚我已经告诉了柳总,柳总您说对吗?”

柳总朝林耀点点头,表明辛玥所言不假。

辛玥即将松一口气之时,惊变突起!

数名端着茶和菜肴的服务生走了进来,进来之前都要被门口站岗的黑衣人一一检查过才放进来。进来的每一个都是白衣翩翩的公子,长得那叫赏心悦目。

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地摆上一盘盘美味佳肴,队伍末尾还有一个穿着背心,拎着一个长壶嘴。

林耀准备去接服务生手里那杯茶时,突然一亮银白森寒地一闪,像是一道飞驰而来的闪电劈开劈开漆黑的夜,极致的亮造成他一瞬间他突然什么都看不清。

这一着谁也没料着,辛玥惊呼一声,柳总和李顺几乎同时扑过去,但两人的距离有点远,站起来又突然晃了晃,似乎身体发虚无力地跌回原位。眼看林耀就要遭殃。

“唰”一声,数道白光打来,风声凌厉直袭来者面门,是傅宏臣瞬间将手中棋子掷出阻挡。

来者手一拨,手里茶碗同时朝傅宏臣呼地飞跃,难得这一来一去,盏中茶水,竟滴水不漏。

拎着茶壶的服务生和另一个服务生也突然动手,辛玥张口想叫人,她却感觉自己身体好像被人虚脱了,动都不能动,几次想要站起来都失败跌坐,呼吸急促,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她依稀间能看到李顺和柳总不是这两个服务生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傅宏臣又被那个背心服务生缠住,偶尔尚还要抽空利用棋子关键时候替他们抵挡一二,便无法过来照顾她。

看向她的眉宇间都是担忧和紧张,她再往边上看,李顺和柳总已经无法支撑住了,摇摇晃晃要倒了,林耀第n次被傅宏臣带着躲过了又一轮攻击。

辛玥迷糊间,疑虑重重;里面打得这么激烈,外面的黑衣人怎么都不进来帮忙?

等会,这个味道……

辛玥艰难地撑起身子,往刚刚进门的那个黑檀木案台看去,那个陶鼎冒着袅袅轻烟,味道是沉香,但她总觉得这香味里掺杂了不属于这个香味的味道。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抬手就把案台上的陶鼎往地上砸得粉碎。

“咣当”一声巨响,灼热的烟灰腾腾落下。

那边这几番拦截几番动手都只在眨眼之间,其中一个被傅宏臣打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也被他抬手一掀,沙发上的案桌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那人倒下的同时,傅宏臣已飞身跃起朝把李顺打得节节败退的服务生而去。

惊声止歇,白影一闪,那个服务生几番不中再不恋战,跳窗而逃,逃跑之际,其中一人抬手就是数道森寒冰冷的白光。

那一道道白光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分别朝辛玥,林耀以及柳总而去。即便傅宏臣有心,也难以同时救下柳总和辛玥而来,眼看,那道白光眼看就要直入她的眉宇间。

随即月白人影闪过,傅宏臣人已经到了辛玥身前,一手轻轻扶住她,一手掀起案桌,撞上那道白光,带着案桌比原来更快的速度射向已经逃到窗边的服务生。

“乓”

案桌砸在那个服务生的身上,带出一道喷射状的血花,即便是受了这么一遭,他逃跑的脚步也并未停止,一闪间已经逃出去,辛玥昏迷前,最后一眼此便是院外的黑衣人听到动静纷纷扑过来。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总算来了救兵。

这下她晕得更彻底了。

傅宏臣此刻全部心思都在她身上,屏蔽了外界一切,眼底浮起层层柔光,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李顺转过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货对谁都老子不想理你,唯独对他宝贝老婆,那是要多柔情似水就有多柔情似水。

连疼老婆这一点,都分毫不差。

清清嗓子,走过去。微微躬身道“真是抱歉,这样吧,现在我让人陪陈太太回去。”

李顺的意思是要傅宏臣留下,辛玥他会派人护送回家。

傅宏臣那双漆黑一团的眸子,好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潭,看得李顺有点发怵,不自然地移了一步,

林耀受此惊吓,竟面不改色,踏着满地狼藉,走到门口,盯着那一抹铺开的血色,嘴角一抹冷笑“好久没去御苑与黄总喝茶,陈先生不如同去,亲眼见证一场好戏。”

傅宏臣看着黑衣人把晕过去的两个服务生带出去,那抹心疼之意已然成了森寒冷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李顺和柳总眉心皆是一跳,同时也深知他的地狱之火从何而来,毕竟今天一系列的事情都出自他们ng内部。

如果刚刚不是傅宏臣以一人之力抵挡那三个人,不仅林耀凶多吉少,他们也难逃一劫,还有那个香炉,若不是辛玥发现及时,将其打碎,估计最后连傅宏臣都难以幸免。

这人功夫深不可测,带着他去御苑更加万无一失,不过就是脾气太臭了点,这一点跟顾笙真是一模一样,两人可谓臭味相投。

“展会结束,我和李顺一同前往。先生现在只管照看好贵夫人。”

林耀这番话已经退让良多,同时也暗暗提醒傅宏臣急功近利者必要坏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傅宏臣看着辛玥尚在昏迷,情况不明,沉默不语。

这件事确实无需着急,他和刀子费尽心思查了这么久,不再急于一时,于他而言,是不可能放心地把辛玥交给外人,带她回家更是不可以,二老必然会询问,他不似辛玥那样会说话,怕引起二老的担心。

月色清冷如雪,一辆黑车跟着丰盛物流的货车,借着夜色驶过热闹非凡的街头,拐进了寂静如斯的巷尾。

大堂经理带着数名下属站在御苑门口,恭恭敬敬地迎接林耀和李顺,当自家的货车打头阵地开来,微微一怔。

一怔间,坐着李顺的那辆车已经开到了跟前,李顺先行下了车,换下白日里的花哨的衣服,现下一身淡金色西服,宛如一头黑夜里蛰伏捕猎的狮子。

大堂经理立刻露出谄媚的笑脸,“李总!您总算来了,黄总听闻您要来,早早让我等在这里等。”

李顺玩世不恭地一笑,那风华绝代的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露出一丝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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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平庸出奇

“林董…”大堂经理朝空空的幽深巷子看了一眼,似乎在询问林耀的车什么时候到。

“亲爱的,人家好了!”

回答他的,是略带公鸭嗓的嗲音。

大堂经理和两个下属都是一愣,今夜未曾听说携带了女眷,而且这个声音……

听起来实在太像…太监了。

车门一开,一只手伸了出来,黝黑,粗糙,被淡淡的月光一照,粗大的手指上只一枚烁烁闪光的硕大钻石,光芒比天上姣白的月亮还亮,衬得那手更漆黑粗犷。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门前有一霎安静。

就连货车里上哗啦啦跳下来一群黑衣人,光明正大地,浩浩荡荡地进了御苑,都没人注意。

黑手之后,身形倒是玲珑娇小,身上那件天水般的蓝色礼服,没有多余的饰带珠玉装饰,脖子处的中国风的盘扣简单而高贵,只是这线条超了一般女人应有的范围,和那只黑手一般让人失望。

其中一个御苑下属喉咙间不自觉地不停吞咽,表情憋得极为难受。

李顺眼眸璀璨,负手而立,嘴角带笑。

然后美人一抬头,一张小脸淡黄,眉毛稀疏得就跟大火烧过的草原,一双眼白多于黑瞳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一脸宠溺地与之她对视的李顺,“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李顺旁若无人地与之调笑“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嗯?”

尾音故意上翘,在这夜色蒙蒙中还真的别有一番滋味。

另一个御苑下属眼睛已经瞪成铜铃般大小,开始捂嘴,拼命忍住自己某种意图。

李顺早年风流韵事确实一抓一大把,八卦绯闻里时不时会出现李大少爷的大名,不过自从他与华耀解了秦晋之好后,别说花了,他身边连根草都是公的。

今天竟然破例带了女伴,却是这样一脸破落户儿相?

李顺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仿佛得了个宝似的,与美女站在御苑大门口继续你来我往地侃侃而谈。

余光将一众御苑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过淡淡一笑——世人愚钝,不辨妍媸,不为皮相所控制,又能有几人?

“李总,夜里风大,不如进了内院再细聊。”

大堂经理的笑容硬是将自己僵硬的笑容维持在最佳位置,开口提醒。

李顺这才摆正了该有的王者风范,淡淡地嗯了一声,与他的美人相携挎进院内。

“让人把我带来的“礼物”送进来!”

话音落,原本挺直坐在货车里的两个黑衣人唰地一下跳下车,其中一人面容平庸得埋在人群堆里,几乎辨认不出来,只是那双眼睛深幽黑沉得如无底深渊。

他与大堂经理擦肩而过后,回首淡淡朝他看了一眼。

让本好奇瞪着货车礼物的大堂经理身体一震,再回头,已不见了李顺等人的身影。

货车厢里四个一人高类似柜子的礼物,只不过这四个礼物都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大堂经理不敢怠慢,叫了不少人出来抬柜子,结果一个柜子就动用了十二个来抬,御苑半数以上的安保出动。

御苑与玉松堂不同,它位于闹市,却闹中取静,庭园分为上下两段,上段招待普通客人,稍微热闹些,越往下段行走,人也越来越少。

穿过一道竹门,不曾想院里转为禅意风格。一路走来,结合水、石、沙、植物和假山等简单的自然元素,创建一个静谧的禅宗花园。

这些各种各样的元素相互联系起来,便构造成一个微型的大自然。不光是自然朴素,而且里面色彩都以灰为主,所用的材料也包含了木头、砂砾等贴近自然的物质,而并非俗不可耐的艳丽浮夸之色,就算是配饰也不奢靡。

就算是照明的布局,也很有禅意的象征,总之,一切细节之处都透露着浓郁的内涵。

“李总!大驾光临,黄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不带一丝作假的热情呼唤,一个男人踩着一地石子朝李顺快步而来。

他年纪与李顺差不多,一身黑色镶白银蟒纹的西服,像一条借夜色出没的银环蛇,悄无声息地缠上猎物,伺机而动。

黄总—黄浩,盛龙集团总经理,从他25岁正式接手盛龙集团,短短十年间已然让盛龙集团成为西南的龙头企业,旗下产业涉及广泛,要不是ng的闯入,大约这西南霸主的位置,盛龙要一直做下去。

但,商界的人都知道盛龙真正的太子爷另有其人,黄浩不过是替人做嫁衣罢了。

据说此人脾气古怪,成日戴着面具,盛龙集团上下至今见过其真龙天子之貌的局指可数,就连ng当年与盛龙集团频频交锋,也从未见过太子爷出现过。

尽管外界说法纷扰,黄浩却一直忠心耿耿地当他的嫁衣。此等忍耐气度非一般人能做到。

这也就注定盛龙集团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也暗潮涌动,尤其在黄浩的精心打理下,日后太子爷未必能顺利地接管盛龙。即便黄浩心甘情愿的放手,那些与他一起打天下的贤臣武将又如何能服这个新主。

果然……

这里水深……

“黄总,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李顺丢下美人,与他也热情相拥,笑得很是神往,只是双目闪动间,意味深长。

两人哥哥弟弟客气地寒暄了一阵,相视的眼神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热切,最后执手往内堂走。

连美人都不顾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黑衣人中,那双深黑幽沉的眸子里带着凌厉的锋芒直直地射向黄浩。正巧一阵风吹来,吹得他脊背一震,目光霍然一转,却只看得见李顺带来的那个埋汰的美人。

还有两个虎背熊腰,长相几乎一样的平庸出奇,无论看多少次,看多久都能让人转头就忘。

黄浩欲再仔细看看时,李顺若无其事地迎上那目光,挡住了他的视线,“这御苑重新翻新,比玉松堂可是要精巧得多。”说罢,又漫不经心地转开眼去。

“李总哪里的话,玉松堂可是极具盛名的名家之作,御苑充其量不过是个能看的院子罢了。”

忽有一人笑意冷峻,缓缓而来,年纪不过五十来岁,一嘴山羊胡,着一身飘逸的禅意服,脖子上挂了一大串绿松石,正中的那颗蜜蜡,地上的射灯一照,颜色黄得特别不自然,离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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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假山楼阁

“保叔,您来了!”黄浩神情丝毫不变,反而态度恭敬,只是双目间闪动着不快之意。

保叔,太子爷心腹。今天李顺要的这个消息,他必然知道,他到场也算代表太子爷亲临。这就表明太子爷已经开始行动,准备一步一步接管属于他的权利。

早就习惯了这种笑里藏刀的虚假场面,李顺与一直尽忠职守跟在身后的某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眼神一闪,各自掉开。

他是不开口参合他们内部斗争的,双手插兜,还退后一步,大有让你们斗完再走的意思。

“哆”的一声,竹筒敲击蹲踞发出的声音,李顺循声看去,是庭院的逐鹿小品因水满,竹筒两端的平衡转移,不仅实用,与植物,风,气味,光影一起,还能唤起人们对自然之美的感知。

“都说御苑的一草一木都有净化心灵的作用,就连这小小的蹲踞都能清洗身体的不净。”李顺走过去,伸手接住从竹筒里流下来的涓涓溪水。

保叔一手把玩脖子上挂的蜜蜡,一手摸了摸山羊胡,笑应“雷爷若是听到您这话,定要高兴得与您痛饮三大碗。”

“哦?这是雷爷亲手所制?”李顺似饶有兴趣地摸了摸冰凉的石头。

“这是雷爷专程去青山道场请来镇压不正之邪的宝物。”保叔斜眼看了一下黄浩。

传闻盛龙集团创始人雷震天手段阴狠毒辣,造孽太多,以致中年丧子,年仅13岁太子爷火海毁容,次年另一个孙子突然走失,至今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从那儿以后雷震天潜心修道,广做善事,意图洗刷自己的罪孽,给唯一的孙子积功德。

如今看来,还真煞有其事,至少眼下见到的御苑确实禅意深深,但禅意的的背后,这蹲踞镇压的到底是哪门子不正之邪,到底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哦,挺好,挺好!”李顺含笑附和。

刚刚门口迎接的大堂经理终于把四个庞然大物处理好,匆匆迎上施礼,“露庭已经准备好,各位请移步北院。”

李顺与黄浩,保叔等人自然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个时候美人自然是要退居二线,由大堂经理跟在身后陪着。

御苑是朝南座北的别院,越往里走,越发能感受到自然宁静的氛围,更极具私密性的塑造。就算是在庭院内塑造了温泉、花园等场所,也会利用建筑手笔增强庭院的私密效果。

“哎呀。”走得好好的美人突然踩着自己的裙角,往前栽去,大堂经理本能地就伸手要扶,手还没到达,只听刺啦一声,裙子拉坏了半截,她跳起来惊呼。

李顺急急地返回,关切地问着怎么了,怎么回事。

保叔这才注意到李顺带来的这个女伴,光线有限,可也不难看出这可不是个玲珑娇资。

只见她捧着自己脏的裙子,带着哭音“我的裙子…我…”她似乎气哭得浑身颤抖,似乎已经说不出来话。

队伍末尾就美女和大堂经理,她这么一哭,却不开口,反倒让大堂经理更是有口难辩了。

“闯祸”的大堂经理怔了半晌,这边任凭李顺怎么软语哄,美人都不肯罢休。

保叔立刻顿时怒上眉梢,正色道“混账东西,带个路都带不好,御苑都请的什么饭桶。”

大堂经理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是…不是…保…”

“保叔,别动怒,小事一桩。”李顺吭吭咳嗽地看向她,认真训斥,“好了,别胡闹,衣服坏了买件新的。”

明明是训斥,却是温声细语得能令人起鸡皮疙瘩。

“可是人家好累,脚好酸,你明明说今晚带我去泡温泉的。”说着又作势要哭。

不等李顺开口,保叔却主动开口,“要泡温泉好办,文水院就有几处室内温泉,虽粗陋了些,尚且能解解乏。”

李顺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这位小姐去文水院换衣服,。”

黄浩被保叔当面扇了好大一巴掌,也不动怒,只是沉着声音给大堂经理脱身的命令。

“是是是!我这就带小姐去。”

大堂经理唯唯诺诺地领命,又传了两个女服务生,陪着一起去。

李顺示意自己的黑衣人跟着一起去,眼神里却飘荡着笑意,款款叮嘱,道“快去快回哟。”

这般难舍难分,实在让一众男人有些受不了,再看看,觉得似乎也只有这步子还算面前算女人该有的灵巧轻便和风韵。

“李总,这边请。”

黄浩重新拉回李顺的注意,引着他往里面走。

“黄总你不知道这女人啊……”

一行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另外一行人则一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亭台雅致,假山楼阁,又是一番景象,只不过人少得怀疑整个庭院是不是就他们一行人。跟着他们的黑衣人眼睛不错地把四周的一切都记牢。

穿过一座小小的石桥,他们来一间厢房,女服务员拉开窗门,大堂经理示意美人“小姐请,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只见榻榻米的房间里,一张黑漆木案桌上放了一件与她颜色相似的青色晚礼服,款式也与之相似。

不得不说御苑的办事效率真高,那边刚出了事,这边马上就准备好了,根本就不会留下一丝错柄。

美人扫了一眼,不满道“这是什么衣服?这么老气,根本与我貌美肤白不配,不行,换一件。”

大堂经理面有难色,美人斜睨着他,拉长音调,还双手叉腰,道“不会吧,堂堂盛龙集团别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来?阿臣我们走,去找黄总…”

“您别!”大堂经理连忙拦住她,还没靠近,跟着来的黑衣人凶悍地一瞪眼,吓得他额头直冒汗,边擦边挥手,当下便去了一人拿了衣服下去换。

衣服拿走了,美人走进房间,另一个女服务也跟着进来,她顿时怒目横视“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大堂经理又为难了,唯喏地解释“她是替您按摩…”

“不用!”美人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大堂经理吃了一鼻子灰,又不好发怒,只能转身拂袖而去,过小石桥的时候,突然脚一软,扑通一声掉进桥下的池塘。

女服务惊呼一声,正要奔过去,忽然身子一软,厢房的门突然打开,有人一把把她拖进去,门再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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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金色面具

黑衣人站在桥上,好心地一手将大堂经理拎起来,大堂经理浑身湿透,被疯一吹,冷得直哆嗦,也没注意女服务员不见了,对黑衣人匆匆道谢,就换衣服去了。

黑衣人等他彻底消失,才转身往厢房走去,门一拉开,美人已然褪下坏掉的晚礼服,里面穿的是御苑服务生的衣服。

看到他,如见主心骨“天哪,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纯正的男人嗓音,随着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露出真面来,竟是刀子。他还特地把假发戴在晕迷躺在被窝里的女服生头上。

“哥,你确定不会有问题?”

“你只管按计划行事。”

李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手法,把傅宏臣一张艳绝四方的脸遮掩得估计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再次打开门,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借着夜色朦胧分头行事。

虽然这里人很少,但傅宏臣清楚,暗哨不少,前院人员繁多,守卫一定最严,后院人员最少,却最重要,守卫同样不会松懈,稍有不慎引起围剿就不妙了

不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将暗哨大致摸清了,要解决不是难事,只是如果那个人真的藏在这里,他会藏在哪里?

李顺发难的时间有限,不可能让他一间一间地搜,就算让他搜到了人,也不能马上从他口中得知幕后主使,这是考验彼此心理的斗争,需要时间。

他的脚步在夜风凛冽地掠过,风中隐隐携着生铁阴冷的味道,吹动他卷长的睫毛,沉思一下,停下脚步,借着随处可见的树木隐匿身形。

果然,他身子刚刚隐起来,就传来衣袂带风声,来者一身黑衣,面上戴着银色面具,在藏青苍穹里划出硬朗的弧线,远远的也像一抹冷月光,一抛而过。

傅宏臣盯着那个黑暗身影,以他的能力是不可能惊动这里的守卫,这个人竟还能察觉异动,亲身前来查看!

这个人的功夫绝不在他之下。让李顺独自待在那里发难应对,他直觉不安和危险,想要悄声回去,偏偏就在那么遥远的距离,那人蓦然回首。

月光照着他的脸,隐面具后的眼睛在光源深处,像几个深不见底的洞。

傅宏臣一动不动,并没有刻意抑制呼吸试图躲藏,而是将自己的气息收敛意念放空,浑然在这冷风凛冽的冬夜里。

他不相信是自己踪迹被发现。

他知道这只是练武人之人多年生涯练就的直觉。

有一种人因为潜行黑暗,特别敏锐,听得见他人内心的声音。

朦胧月色下此人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在细细的白沙石,月光被树枝割成千万条,疏落在前方的道路上。

良久之后,他慢慢掠了掠衣袖,眼神里掠过一丝疑问,随即转身掉头而去。

他的身影如流星一掷千里瞬间消逝。

傅宏臣还是没动,连松口气都没有。

不过刹那间。

风声又一响。

方才还远远离开的人,突然再次在路的尽头出现。

他这回在花间小径上站下,鹰隼般地四处梭巡,发现还是毫无动静,才默然离去。

傅宏臣又等了一会,从树后出来。

刚才和那人一场关于耐性和定力的较量,好歹没输。

他一旦现身再不犹豫,顺着路奔了几步,眼看前方有人过来,一闪身再次躲到一株树后。

前方白石建造的假山,小山之上有一亭子,亭中有人。那人身着服务生的服饰,犹疑地来回看了看,突然表情肃敬。

傅宏臣视力极好,树影朦胧中亭子又多一人,一张金色的面具,遮了半边脸,依旧通身黑色,负手而立,另一手握着一串珠子慢慢把玩。

金色面具?

是刚刚那人?他为何要换一副金色面具?

不对,并不是刚刚那人,这个人身高体型都不如那人,单从侧面看,更是不如十分之一。

他是谁?

只见那服务生微微躬身称呼他一声卿少,想来也是这里的大人物之一。再看这个态度,似乎地位比里面两位还高。

“ng的人都来了?”

“只来了个李顺,不过带了不少人。”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老二可越来越糊涂了,偌大的御苑竟然让别人家的狗放进来咬了自己。”

“据说今日科研展,有人利用丰盛物流的货车混进了玉松堂,惊扰了顾董请来的客人,还打伤了玉松堂的保镖。”

“丰盛物流老二不是刚交给阿奇管着,怎么回事?”

“离得远,听得不是太真切。但保叔作保,此事与阿奇无关。”

“保叔什么时候跟阿奇又扯到一起去,他不是说跟这个兔崽子划清界限线了吗?”

那人隐隐起了怒气,霍然回首,服务生似乎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把腰弯得更低,头朝下,更加恭谦。

沉默了半晌。

“看来老二又要跟ng结梁子了,好好好,阿奇做得好。”那人很快就露出快意的冷笑。

“既然阿奇走了第一步,那么我不介意再推上一推。”

傅宏臣眉头一皱,心觉不妙。

果然。

他手里的珠子被他盘得飞快,“等下换茶,这个东西……”手指一动,一个小纸包已经塞进了服务生手中。

“把它放进去。”

服务生拈着那纸包,沉默不语,那人犹自高兴,“给他们喝下去,不死也废。”

字字句句都是杀机,杀的却是自己人。

“露庭不止二堂主,保叔也在场,一旦出事,恐怕他也难辞其咎。”服务员提醒,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几分真心。

“保叔最近一直在想办法为您替代二堂主与ng合作,可为您尽早接管公司与春御堂铺路。”

“我姓雷,公司和御春堂早晚都是我的,我用得着他帮我铺路。”那人不以为然地嗤笑。

傅宏臣目光隐在黑暗里,眸色忽冷。

这个金色面具男竟然是盛龙集团的太子爷,春御堂未来继承人。

“记住,做得干净点’。”太子爷森然地命令。

“是!”

傅宏臣眉心一颤,已经明白太子爷的计划,在黄浩管辖的御苑,李顺被人下了药,ng必然要求严查此事,顺藤摸瓜,玉松堂的事牵扯出保叔这条线,自然会联想到是保叔命人下药,再嫁祸给黄浩为目的。

到时不仅影响两家合作,黄浩失势,就连保叔都未必能保住性命。

一箭三雕,确实够阴毒。

傅宏臣隐隐感觉太子爷背后有高人指点,玉松堂的事也是这人的手笔。

这个人特意如此设计,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帮太子爷除掉黄浩,似乎最终的目的是除掉太子爷的心腹—保叔。

为什么一定要除掉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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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端起案桌前的茶盏

“这不是毒药。”太子爷看出了服务生的犹豫,眯着眼笑意森冷。

“只是让人会突然昏迷好几天的,醒来也会神志不清,记不得发生什么事,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而已。”

语气一转,阴狠地威胁,“别耍花招,我会让东哥看着,若有一点失误,你知道下场。”

服务生脸色白了白,抬起眼来,太子爷的黑影已经远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揣着纸包,平静地看着,也消失在亭子里。

傅宏臣等了一会,未见两人走下假山,心生疑惑,上前查看。忽而一抬手,衣袂在白石壁上划破浮游的湿云,如电光一闪,横空渡越。

等风一过,他面前站着的便是刚刚那个戴银色面具的黑衣人。

傅宏臣眼神一凛。

此人熟悉地形,在他毫无察觉之下,悄无声息地袭击,可见此人从未放松警惕,只等他自行暴露。

是他大意了。

银面具也不给他机会,两人纠缠打斗的身影映在白石假山上,如鬼魅一般,拳风呼呼,面具银光闪闪,如道道寒光。出手刁钻,尤其一双拳法诡谲难测。

带着龙卷风般的威力破空而来,当胸对傅宏臣撞去,那双拳所经之处,飞石乱溅,好似整座假山都因他的拳风而震动,近乎地震。

傅宏臣后发制人,所用之力并不逊他,瞬间四面噼里啪啦碎裂之声更响,这回碎的是地面,坚固的花岗岩如蜘蛛网般裂开,像一道道狰狞的裂口,直逼面具人脚下。

隐隐卓卓的月色里,两道人影翻腾起跃,快如极光,招式都在眨眼间完成,根本看不清到到底是谁更快,两人每踏出一步,地上便裂开一道深长的痕迹,假山飞石漫天乱射,所到之处,诸物皆毁。

“嚓”

一把暗器从傅宏臣胯下出,射向他的下盘,傅宏臣反应迅捷,倒身后仰,同时出腿,银面具临空跃起,而这一跃将他的后心全都卖给了傅宏臣,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锵!”

平地卷起一阵砂石,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轰然飞起,正迎着银面具一挑……

“轰!”

一座假山倒塌。

月光静静地铺洒在一堆倒塌的乱石,满是裂痕的地面。

紧着“啪!”地一声。

面具落地。

那人半跪在地,黑衣浓过夜色,月色拂面,脸上硬朗的弧线,却柔和得如斑斓人间的浓缩美景,瞬间惊艳了万里江山。

眉宇微微上挑,看似顾盼多情,浸透迷离夜色的眼眸里不仅仅有世人都会迷惑的惊艳面容,还有他眼底万丈冰原的森凉。

好一个俊美精致的人。

傅宏臣眉头一皱。

这人并不是太子爷,一个被毁了容的人不可能有这般完美无瑕的样貌。

他是谁?

却听另一面假山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有人厉声喝道“一个个都是死人嘛?还不去看看看怎么回事,惊扰了客人,你们担当得起嘛!”

傅宏臣认得这声音,是那个大堂经理,大约是他们刚刚的打斗动静惊动了他,所以派人来查看。

目光一掠,那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的面具也一并带走。

脚步渐近,他身形一轻,借假山之势匿于其中,只见大堂经理带着一批安保员冲过来,一部分往他这个方向来,一部分他带着往文水院的方向去,

安保员们到来,看见一地的碎石裂痕,都一时怔住。

傅宏臣趁他们发怔之际,掠风而去,他已经记熟了路,速度又比这群人要快,等大堂经理赶到时,他已然挺拔地守在厢房门口,犹如雕塑,见来了一群人,立即摆出凶悍的架势。

“我家主人担心二位,特地让我看看,不知尊…你家主人换好衣服没?”

他本意说尊夫人,但世人都知道华耀大小姐长得可不是一般好看,哪里是这种德行,便换了个称呼。

“她累了,刚睡下,若是此时吵醒她,责任你自己担着。”

傅宏臣让开身,大堂经理有点踌躇不决,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有人挤过来低低回报着什么,话说一半。他“啊”的一声,急匆匆地转身就要走。

肯定是露庭有事了,傅宏臣一拦,大堂经理用力一挣,竟纹丝不动,他恼怒地瞪了过去,才发现他眼底幽深,眸光寒凉,顿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正好我要回露庭,这里就麻烦你的人看着。”

“什么?”

这是要把他带来的安保员都留在这里保护一个女人?

大堂经理显然不愿,前院的安保员不能动,后院的安保员不知为被李顺的人偷梁换柱地出现在露庭,把整个露庭给围了。他手里这批是最后的筹码,还有人把揽月亭的一处假山不知怎么突然倒塌,震得地面都裂开。

今晚一桩桩一件件,他这个御苑大堂经理怕是要做到头了。

傅宏臣眉头上挑,冷冷地瞥了眼,大堂经理脊背微震,当即躬身,语气惶恐“您这边请!”

……

乌云不知何时遮盖了天空,沿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穿过静谧的过道,一盏盏小灯置于石阶之上,似有若无的雾气从两边弥漫开,仿佛置身一幅巨型的写意水墨画中。

让人不禁感叹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奇妙意境,立时会感到一股沁人的快意。但,一走进偌大的庭院,便让人登时愣住。

院子里站了乌泱泱一群黑衣人,穿的都是御苑的衣服,分不清谁是谁的人。

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是四个一人高的玻四个一黑三白的男人,他们就是今天在玉松堂被傅宏臣所抓住的捣乱者,现在一一跪在铺满砂石的地上,双手反绑。

古朴的厅内,三人散座黑檀案前,身下金丝软毯,案前珍馐罗列,美酒香茗,好似一派风流气象。只不过却无半分相互敬酒言笑晏晏的气氛。

座上保叔,脸色很难看。李顺与黄浩分坐左右两侧。李顺慵懒地斜靠着椅背,手执玉杯,喝美酒,若隐若现的玻璃透过昏黄的灯火掠过他鬓发少许,他轻轻一笑。

绝代风华。

相比他的闲雅散漫的姿态,与他对立而坐的黄浩虽默然不语,但表情精彩。

“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渴了。”李顺反客为主,端起案桌前的茶盏,含笑举杯。

“来来来,‘千里红’可是御苑的秘而不外传的宝贝,比这’平江雪’还馥郁醇厚,回味无穷,不用客气,喝一口润润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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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三言两语

黄浩到底是久经商场,最先反应过来,拍拍手示意主管露室一切事物的主管换热茶。

与玉松堂一众白衣翩翩服务生不同,御苑每个岗位的服饰都不同,单纯一个负责上茶一道工序的茶房,就有棕灰白三种颜色,其中上茶的服务生穿得都是白色禅衣。

每个都像装了经过精密设计的机器人,一举一动皆让人赏心悦目。

黄浩端起刚放下的茶盏笑,“李总说笑了,哪里是什么秘而不传宝贝,不过是有人为了讨欢心的粗浊手艺罢了。”

这个“有人”让保叔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沉着嗓咳嗽了几声,李顺很配和地带着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以盏做掩,嘴角勾勒冷笑。

“不要喝!”

“啪!”

忽听一急一烈的两道喧嚣声。

有人一身棕色服饰,飞扑过来,一手打掉黄浩手里的茶盏,随之李顺手里的茶盏也炸裂。

滚烫的茶水飞溅,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将他飞快地拽开,瓷片碎在一地茶汤里,轻烟袅袅。满院震动,齐齐将目光投来。

这一前一后冲进来的人,前者一身保镖特有黑衣革履,平庸之貌也难压他凌然肃杀之气,丝毫不管此地早已暗潮涌动,蓄势待发。

保叔赫然暴怒,指着冲进来打掉黄浩手里茶盏的服务生厉喝“哪里来的狗东西。御苑就是这样管理下属的嘛,还不给我拖下去!”

在保叔发怒的间隙,傅宏臣已在李顺手心里写了个毒字,他皱着眉,走到那个服务生面前,“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说不要喝?”

服务生看了眼地上的残渣碎片,又抬头看了眼四下的人,似乎很犹豫,又似乎有些懊悔刚刚过于冲动,借着李顺身高优势,正好遮挡了保叔和黄浩的视线,他朝某个方向瞄了一眼,然后。

“因为茶里有毒!”

他目光灼灼,坦然挺胸,一甩刚刚萎缩的样子。

众人脸色都变了,服务生这话的意思是有人公然在御苑下毒,还把毒下在李顺的茶里。

“黄浩,你胆大包天。”保叔瞪黄浩,接得很快,怒意几乎在瞬间就消失,一指似乎还在愕然中的黄浩。

“李总仅仅需要你就白天的事给个说法,你却狠心地给他下毒,你眼里还有没有法律,有没有雷爷。”

“哦?”

黄浩从愕然中清醒,抬眼,微笑,“保叔认为我该为我没做过的事情给什么说法。”

“人证物证俱在,你狡辩也没有用,你还是趁现在向李总请罪,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行,我看在二老爷的份上替你向雷爷求个情。否则盛龙断然不会留你这个祸害。”

傅宏臣与李顺快速交换了眼神,都露了一丝冷笑。

这句更狠,从头到尾都是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却先用上了请罪一词,直接就给黄浩定了罪。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子党。

黄浩沉默了,他似乎全然听不见保叔对他的攻击,从傅宏臣的角度看去,隐隐却看见他眉梢微跳,垂下眼角处,光芒幽深暗沉。

宛如蛰伏的蛇受到致命攻击时,刻意讨好的臣服,收起带毒的獠牙。

“请罪就免了,我只要真凭实据。”李顺随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片,垂下眼睫,一瞬不瞬地盯着矮自己一大截的服务生。

“现在是法制社会,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若是随意攀误,别说盛龙保不了你,就是法律也容不得你。”语气一转,森凉尖锐。

服务生脸似乎微微一白,“我亲眼看见有人往黄总的杯子里放了东西,至于他放了什么,我不知道。”无所畏惧地微微仰头,与李顺对视。

本以为毒的是李顺,没想到服务生的话又反转了,要毒的竟然是黄浩,场内一时气氛紧张。

“一派胡言!”保叔抬脚就要朝服务生踹过去。

只不过他只是身形稍动,便有一股无名之风往脚踝处击打,一时站立不稳,身子往后欲倒,却不知何处一股力量平地将他稳稳扶住,不见一丝栽倒之意。

傅宏臣眉头一锁,如鹰眸光暗下搜索,却无迹可寻。

黄浩紧紧地盯着地上那杯打碎的茶盏,依旧一言不发,他似乎也很难相信在御苑有人会公然挑衅。

或者说此时辨不如不辨,万言也不过在外人看来的掩饰,不如一默抵万变,让保叔无法再抓住一丝错漏。

“以阿灿愚见。”

忽然,李顺身边另一个保镖男人开口了,转向李顺,诚恳道“李总,他们指认的事情都尚未搞清楚,黄总怎么会再做下毒这种让他更深陷泥潭的蠢事。”

“这件事说不定只是哪个不听话又不安分的下属所做,或许真的不关黄总的事。”

三言两语便把这件事推到了另一个方向,听起来,他的理论似乎更符合常理,毕竟这里是御苑,在这里对李顺下手,不是不打自招嘛。

众人都怔了怔,保叔却冷哼一声,重重地一甩袖子,显然对这个叫阿灿的保镖开口帮黄浩这个举动很是不认同。

“黄总,一路走来,我发现御苑所有的地方都有全方位视角的监控,无一处死角,只要查一查从茶房到露室这一路的监控录像,谎言也会不攻自破。”

“阿灿说得对!那就麻烦黄总派一个人与阿灿一起去看一眼。”他笑得很是温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让人听了极为舒服,也反抗不得。

“不必!”保叔冷言,示意了一下,一身白衣胜雪,书生模样的男人从角落里走出来。

傅宏臣回首,那人正好抬眸,目光交叉,似迷蒙似渺远的眼眸,平静如水。

这个人站在这里这么久,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甚至连多余的气息都没有泄露出来。

那么刚刚暗中扶起保叔的定然是他。

那人默然不语,微微一躬,算是接受了命令。

这等不信任的举动也间接表明若真是黄浩所指使的,那么他的人一起查监控,或许又会多生事端。

不一会,一黑一白两人在魁梧安保员的协助下,带上来几个人。

有穿棕色负责茶房的服务生,有穿灰色负责准备茶盏一应器具的服务生,有穿白色禅衣上茶的服务生,就连茶房专门负责烧水的都带了上来。

五颜六色的,倒是把给因一群穿着黑衣的院子增添了几分亮色,立于阶下院子中央,站在那些反绑的人旁边,神情莫名中带着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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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全须全尾

面具男也发觉自己的刀被人暗中懂了手脚,但他并不担心保叔会追着不放,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保叔眯起眼,仔细盯着他,似乎在回想太子爷最忌讳的事,忽然脸色一变,闭了嘴。

“不,不要杀我!”

突然跪在阶下的记者猛扑进来,被黑衣人一把摁住,他挣扎地叫嚷“黄总,黄总,我错了!我错了,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记者直指酷男,“包括今晚反水污蔑您,也是他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背后的老大会要我后悔莫及。”

他背后的老大如果不是黄浩,那么会是谁?

是那个阿奇?

“黄总求求你救救我。”

记者身子一软就瘫在地上,挣扎着磕头如捣蒜。

记者果然还是保留了真相,他是麻将桌上认识的酷男,一来二去竟然相逢恨晚,这次玉松堂的事,虽然很冒险,但利字头上一把刀,他也豁出去了,加上酷男誓言坦坦地表明万无一失,他老大背后的老大早就安排好了替罪羊,绝对不会查到他们身上来。

没想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万一就被他们倒霉的碰上,紧接着一步错,步步错。

“你那个老大根本就是狗屁,什么早就安排好了替罪羊,替罪羊就是你我,你要死我不拦着,但我不会跟着你送死。”

“你胡说,他不会这么做…”酷男不服气地瞪眼。

“是你傻,才相信。”

两人竟然梗着脖子,上演了一出口舌战,保叔眉头越皱越紧,刚要张口阻止他们继续吵下去。

“保叔绝对不会不管奇哥!他答应…”

“闭嘴!”保叔卡在喉咙里的话硬生生转换,险些呛着自己,白衣男子替他拍了好一会的背才顺过气来。

保叔一把甩开他上前一步,怒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敢在这里大放污蔑,来呀,给我把他拉下去家法伺候。”

一语而出,满室惊讶,却无一动作。

黄浩突然一声长笑,他也上前了一步,握着保叔的胳膊“保叔对阿奇不是父子胜是父子,以至于他公然与你决裂来我的丰盛物流,您都还要如此庇护。”

保叔脸色忽青忽白,说不出一字反驳,只能死瞪着黄浩。

“这个奇哥,我们玉松堂也没抓到人,既然保叔说这件事与他无关,那就把他叫来当场验伤即可。”

李顺像突然想起什么,补充“哦,我忘记说了,我的人下手有点重,这个奇哥身上带了伤。”

他故意不说身上带了什么伤,他的人在哪个位置下的手。甚至都不说是谁伤的。

保叔这下神色更白了,眼底还有一丝慌乱。

“李总!”

白衣男子突然开口,“二堂主,哦,黄总刚刚也说了这个阿奇与保叔已经决裂,找人一事我们会鼎力相助,绝不会包庇。”

“是吗?保叔!”李顺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问。

酷男微微昂首,看着自己信任的坚强后盾,保叔他面色晦暗,神情变幻不定,却始终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若找到阿奇,一定亲自带他上门,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就不用了,直接警察局门口见就行,我们ng一向奉公守法,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平的判决。”

轻飘飘一句话从厅堂刮过,其力度却胜于一场沉重凶猛的飓风,满堂的喧哗都被微微刮起。

阿奇这种人身份特殊,如果ng咬着不放,会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然后……

骚动里,只有银色面具人,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平静依旧,只是在傅宏臣看来那平静下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

或许跟今天所有的事都有关。

这种人天生敏锐,傅宏臣没有多看第二眼,在他目光探寻而来时,避开去。一探一避间,两人都注意到了异动。

“何保强,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狗东西,枉费我和奇哥如此信任你,你竟然为了保全自己,推我们兄弟二人去死,你这个……”

“你……”

保叔似乎气血攻心,摇摇欲坠,白衣男子赶紧将其扶稳。

“难道你忘了,奇哥为了帮你,被他们这群畜生虐待的的事嘛。”

“难道你忘了,为了帮你,我和奇哥冒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找…”

他被银面具男一掌敲晕,话就卡了壳。

但他最后一句话引得傅宏臣目光一闪。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找……

他们是谁?

找什么?

找人?

“你不承认没关系,他们承认就行。”

黄浩一抬手,黑衣人二话不说,抬手一撕!

一直沉默不语的袭击李顺和林耀等人的左肩衣服被撕裂,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肩上遇到空气,渐渐显出一道青龙刺青,赫然在目。

“这就是证据!”黄浩长笑。

“东哥,你是卿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说他们身上的刺青是外人所能模仿的嘛?”

春御堂每个下属都有个认主纹身,衰落的大房是大鹏展翅,二房黄家是猛虎下山,三房四房雷家是青龙绕梁。而且纹身隐藏了身份信息,不是本家人根本认不出来。

本家的人是绝不会听令外家人,如果这两人真的是黄浩手下,身上的刺身就该是猛虎而不是青龙。

证据确凿,尘埃落定。

一部分人面色死灰,一部分人却面露狂喜。

事态峰回路转,急转直下,看得魂飞魄散的众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黄二堂主完美翻盘了!

“李总。”黄浩已经恢复平静,这条银环蛇又开始吐露猩红的信子,露出带毒的獠牙。

“我有个不情之请,这几个可否交给我。”

“不行,交给你,谁知道你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来。”保叔强撑着身体,极力反对。

李顺笑笑,道“没事!就交给黄总,不过明日我希望黄总将人全须全尾地交还给我,私自处罚,这是犯法的哟。”

黄总脸色一僵,却没反对。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处理家务事了。告辞!”

好像真的得到了满意的处理结果,李顺施施然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站在御苑门口,傅宏臣坐在副驾驶座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御苑。

“放心吧!那家伙机灵着。”

李顺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难得正经地安慰一回。

“他身上带着ng的东西,只要有异动,我们的人会第一时间赶到。”坐在驾驶座的人启动车子。

“哇,小林子,你今天演技不错。”

另一个平庸保镖是林耀,他此时还带着假面具,若有似无地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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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琳琅满目

原本林耀应该和李顺一同前往,但临行前,李顺突发奇想将二人的真容掩盖住,来一出不同寻常的找茬行动。借此机会浑水摸鱼,让刀子混进御苑,除了给ng多一双耳目外,也是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接下来盛龙的好戏会越来越多,等着吧!有人要大动干戈了。”李顺双手枕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正在开车的林耀默然不语。

盛龙内部的矛盾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今日黄浩被攻击时,保叔的表情也很是精彩,有些事,未必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车缓缓驶在夜色苍茫中,车内三人再无一人语。

傅宏臣这边勾心斗角的舞台已经落下帷幕,辛玥那边喧嚣热闹的庆功宴正是。

相比苏航实验室等人的举杯欢庆,辛玥显得尤为心不在焉,站在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前,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被迷晕之后的事情她无从所知,一觉醒来就到了快下午三点,傅宏臣端坐在客厅的书桌前,安静地看着砖头一般厚的书。

左手边的天青色茶盏,淡黄色的茶汤,袅袅轻烟里飘出几缕淡薄的茶香,而她半倚门前,静静地注目他的侧颜。

长而浓密卷翘的睫毛垂下,在眼下勾勒出一弯在眼下勾勒出一弯静谧的弧影,挺直的鼻梁下,唇瓣轻抿,亦是优美而诱人的弧度。

琦窗外的暖阳笔直地照在他身上,将平日外人所见的薄凉冷意一扫而空,一如六月夏日,温暖安详,轻轻卷起的翠玉荷叶。

似乎感应有人注视,他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子里,眼神清澈明洁,全无平日里的深幽。

她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笑了。

他也笑了。

然后她语声呢喃“红袖添香夜读书,卿正欣喜吾欲狂。感觉真像老夫老妻。”

傅宏臣脸色微微一变。

也不等他反应,她又一转情绪,俏皮地眨眨眼“就当我还没睡醒,还在做梦吧!”

两人一时无言。

门外有人轻轻扣门。

辛玥比傅宏臣先一步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人墙小赵,看到二人,态度越发恭谦,“李总说出发前,有事跟陈先生商量。”

辛玥一愕。

出发?

傅宏臣要跟李顺去哪里?

事情难道还没有处理完?

她刚要开口问,傅宏臣已经一脚跨出门去,似乎不打算跟她解释,也不打算带她去。

“傅…”

背对着人墙小赵,他顿住脚步,拜托道“麻烦你帮我照顾她。”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傅宏臣的声音更沉,更稳。

然后他挺拔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她眼前。

之后在两个人墙的陪同下,她一个人参观科研展,期间她试图从人墙小赵口中得知傅宏臣到底去了哪里,但这俩受了专业训练的,竟然一丝口风都套不出来。

她漫不经心地来到一个展柜,展台上琳琅满目的黑科技吸引了她的目光,销售员热情地向她一一介绍着。

听完介绍,她眼睛顿时一亮,对销售员微微一笑,指了指展台上其中一样产品“麻烦你帮我拿一个新的。”

快闭馆的时候,接到苏航催促她早点去庆功宴的电话,之后她就被人墙小赵送到了花样年酒店。

苏航见她一人前来,免不了又问起了傅宏臣的去向,她也只能是打哑语地遮掩过去。

“呵,还真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突兀的声音令辛玥眉头一蹙。

在这座以美食著称,生活悠闲自在,人口上千万的城市,一天之内与同一个人巧遇两次。

冤家路窄这四个字成语都不足以说明这分孽缘。

苏航还没开口维护,已经有人狠狠地瞪了小雪一眼,小雪很忌惮似的,委委屈屈地低下头。

辛玥抬眼去看,国字脸,长相稳妥,气质也略沉稳的男人也正对她微笑招呼。

“我是苏老师的助理,我叫何洋。”

助理?

她的信息是有多久没更新?

怎么印象中苏航的助理是他的一个学生。

辛玥转头看苏航,从他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年头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做实验,潜心做科学研究的人不多,尤其是年轻人,更是如此。苏航的实验里也避免不了迎来送往的事情。

辛玥微微一笑,伸手与他握了握。

“早就听闻苏老师有个可爱的表妹,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不凡。”何洋握着她的手,赞誉。

话是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女人都不会拒绝被人称赞。

小雪狠狠地跺脚,转身往自助餐餐厅走。

实验室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成天宅在实验室的男同胞们大多单身,只有这个何洋一人带了疑似女朋友的小雪。

女同胞们要么已经谈婚论嫁,要么娃都满地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纷纷起身告辞。

席间瞬间只剩下辛玥,自然成了众星捧月的那个月,好几个男同胞主动献殷勤都被苏航给挡了,明地告知自家妹妹已经名花有主,让人直呼苏航不够意思,不公平。

就连有女朋友的何洋都忍不住扼腕,“苏老师,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

“去,就你们这群不解风情的家伙,我家小玥玥不得闷死才怪。”苏航好笑地敲了他一筷子。

周围笑声此起彼伏,很是欢乐。

“不过我更好奇辛玥你跟你男朋友谁追的谁呀?”小雪叉子插了块蛋糕,笑得表情有点扭曲。

辛玥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怎么?该不会是辛玥你死缠烂打追的人家吧!”

见她不开口,小雪立刻揶揄。

苏航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啪地一下放了筷子。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你有完没完,这么多东西还塞不住你的口,再胡说八道你就回去。”何洋再次及时喝止了小雪的咄咄逼人。

“我…”本来还要争辩几句的小雪接触到何洋凶恶的眼神,吓得一瑟,总算闭嘴了。

辛玥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起身去餐台去食物。

看到服务生端上来满满一盘芒果奶冻,就挪不动步子了,思绪就往傅宏臣身上飘。

不知道现在他在干什么?

跟着李顺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吃饭了没有?

会不会再遇到麻烦?

“辛玥!”

何洋端着餐盘站在她身边,对辛玥举杯道歉,“不好意思,她就这个德性,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

辛玥笑笑,点点头,她本来就没在意小雪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更何况她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这里的自助餐味道一般!庆功宴这么大的事,应该让舅舅在御苑安排房间,那里的东西才叫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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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深思熟虑

辛玥手一顿,转头,看他。

御苑?

莫非这个人就是上次小雪男朋友口中的同学,所以小雪抵抗不住物质诱惑,与相恋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听说御苑的规矩很多,我哥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和你舅舅。”

辛玥夹了其它点心,放下夹子,抬眸轻轻一笑,梨涡浅浅被射灯一照,好看得让何洋为之一愣。

“怎么会,我舅舅早就想认识苏老师了,听说苏老师的实验取得大成就,他老板透露过要全力赞助实验室,希望和苏老师合作,只不过老师拒绝了。”何洋满脸惋惜,看着辛玥突然又燃起希望似乎的。

“要不你劝劝苏老师吧,我舅舅的老板是大集团的未来的董事长,跟他合作,实验室以后不愁没有经费,也不用求学校拨经费,老师需要什么都不成问题。”

“哦,是吗?听上去是挺不错的!”

辛玥继续往前走,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虽然她很好奇这个御苑到底有多牛,但她也知道苏航从来不喜攀龙附凤,也不喜有人借着赞助的名义左右他的实验室。

“是呀是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

“何洋,你跟苏老师多久了?”

辛玥突然发问。

何洋一愣,答“快三年了。”

“那你不会不知道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吧,他做决定之前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抱歉这个忙我不会帮你。”

停顿一下,她目光灼灼,“更何况如果我没猜错,一旦你舅舅的老板成实验室的财主,很多事就由不得我哥做主了吧。”

被戳破隐藏的重点,何洋神色讪讪,是夹了一筷子,面前一盘剩下不多的炒面,尴尬地道“其实这里的炒面还不错。”

说着塞进嘴里。

辛玥捧着食盘转身。

餐厅的大电视正好在播晚间新闻,报道的是ng十二周年科研展的盛况,今年在南都的科研展一共3000个展位,重点展示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节能环保、生物、高端装备制造、航空航天等行业的产品和技术。

特别是人工智能、智能制造、智能家居、第五代移动通信技术、大数据、物联网、互联网、智能汽车、云计算、运动健康、3d打印及材料、绿色建筑、治水提质、储能、石墨烯等行业领域的科技创新技术和产品。

集全国大大小小企业精锐中的精锐到此展示,借着一带一路的绝好政策,ng诚邀了海外跨国公司行业领军企业、大型骨干企业集团前来观展。若能任意一家与之合作,无论是对自身产品,还是自家企业那都是绝好的机遇。

看到新闻的食客们也发表自己所知的八卦消息。

“我家有亲戚是记者,拿到黄卡是又高兴又忐忑。”

“为啥?”

各家报社媒体的黄卡,持这种卡入场的比普通卡自由还稍受限制,有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和规定的人数,一旦被发现越矩,从此不用在这行混了,甚至跨行都再难混起来。

辛玥想到那个混入玉松堂的记者,看来这个记者职业生涯是到头了,人有时候在利益面前真的容易失去理智。

“不过今年出现了一种神秘的黑金卡!”

“黑金卡?快说说这个黑金卡有什么用?”

一听这么神秘的黑金卡,聊八卦的都沸腾了,追着问似乎知道详情的人。

“我听说啊……”

据传拿到这种卡的人今后无论ng在哪里举办周年展会都可以去。酒店机票,出国签证等等一切费用ng全包,当然这只是片面的信息,还有哪些隐藏特权无人知晓,毕竟什么人能得到这种卡,这种黑金卡到底长什么样无人知晓。

“真厉害,不知道拿到这个黑金卡的人是谁,你见到了?”

虽然是道听途说,但这个食客大概是去过科研展的客人,知道排队时发生的事情,辛玥生怕被人认出来,不敢再听下去,赶紧转身离去。

“辛玥,加个微信吧!”

回到餐桌,何洋也端了一些自己的食物回来,一坐下就掏出手机要跟辛玥加好友。

辛玥想了想,掏出手机,苏航顿时笑成一朵花,“哇,好漂亮的手机,还是个高档货,他给你买的?”

这个他,不就是指辛玥的男朋友嘛。

说这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在。

之前因为酸鱼汤的那件事,苏航多少听张秋说了,当时他也挺担心的,想着两人冷静冷静也好。

但感情这种东西,跟车一样,都是消耗品,如果两个人有其中一个人不愿意好好保养呵护,即使是小毛病也会逐渐变大,最好到了无法修理,最后成了报废品。

傅宏臣能主动给辛玥买新手机,舍得为她花钱,从装修房子到现在买这么好的手机,足以证明他还是很在乎这份感情的。

两个人在一起,舍得为自己女人花钱不一定有爱,但舍不得花钱就肯定是不爱或者不够爱。

经常听到有人说,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肯定给你买。

可舍不舍得和有没有关系并不大,并不是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花钱。

只有10块,却愿意为她花9块的男人;那个说着“我钱不多,但是我想为你花”的男人,心里装不下第二个女人。

是他多心了!

“嗯!”

辛玥脸微微红着,轻轻应了。

“瞧见没有,这才是浪漫,你们这些宅男多学学。”

一群实验室男同袍齐齐傻笑。

何洋收了手机,也笑。

只有小雪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大家继续高谈阔论,辛玥偶尔参与两句,唯独小雪什么话都插不上,如同一个局外人,尴尬地存在。

吃到尾声,有些男同胞提议去歌厅继续下场,苏航坚决不去,让想继续玩的男同胞们结伴去,回头他报销。

呼声渐起,男同胞伴们一一起身,抱着自己的外套离去。偌大的餐桌一下子就剩下辛玥兄妹俩,和何洋,小雪这对奇怪的情侣。

苏航今晚胃口特别好,又去餐台拿吃的,何洋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跟着去了。

“哗啦”一声,一杯甜腻腻的橙汁泼了下来,杯子是倒了,橙汁也洒了,小雪尖叫地跳起来,椅子上一片黄澄澄的。

不过她倒是安然无恙,杯子倒下来的刹那,神奇地转了个方向,橙汁就泼到了小雪身上,一扭头,眼睛不禁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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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丑跳梁

傅宏臣!

“你怎么回事?我这身是名牌,不是你身上的地摊货。”

这身衣服已经不是早上她出门时的衣服,是李顺作为扯坏她大衣的补偿,送的新衣服,傅宏臣多口要求颜色和她原来那套必须同款同牌。

也难为李总堂堂集团副总第一次被人嫌弃送大牌吧,不过辛玥却既意外又甜蜜,傅宏臣竟然明白她心里所想,知道她心里有负担,不愿贪图不属于,也不适合自己的东西。

小雪诧异地瞪大眼睛,随即拿起餐台上纸巾使劲擦,边擦边怒斥,“这是何洋给我新买的衣服。”

周围的人见状,投来好奇的目光。

何洋和苏航第一时间赶回来,何洋先是柔和地问辛玥“怎么了?有没有事?”

见辛玥身边站了一个身高比苏航还高的男人,深幽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令他不禁脊背一凉,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而去关心小雪,顿时皱眉,训斥“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眼神里嫌弃似乎在怪她又做了错事。

这让憋屈了一晚上的小雪心底的不舒服加倍放大,眼眶一红,委屈地涌出眼泪,双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袖子,“我的新衣服洒了橙汁。”

何洋不耐烦地甩了手,眼神如冰冷,“孙小雪,你适可而止!我的忍耐有限度。”

孙小雪没有得到安慰,反被这么凶地训斥,眼泪掉得更凶,抓起自己的包,踩着高跟鞋飞快地离开。

苏航看了离开孙小雪的背影一眼,眉头皱成了川字,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快去追吧!”

“别管她,没有公主命,还得了公主病,晾晾她,一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何洋不以为然。

“这不好吧,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你一点都不担心?”辛玥听不下去了,她觉得不可思议。

何洋依旧无动于衷,转而看向傅宏臣,猜到了他的身份,“你是…辛玥的男朋友吧,坐下来一起吃吧。”

“不了,他是来接我回家的,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辛玥抓起自己的外套和包,脚底抹油般地带着傅宏臣也跑了。

“半天不见,就这么痴缠,真是的。”

苏航这话显然是对何洋说的。

出了酒店,停在门口的车让辛玥一怔。

这不是人墙小赵送自己来的那辆车,他竟然没走?

带着疑问,两人一起上了车,在狭小的空间里,辛玥闻到了淡淡的酒香,混杂着男子华艳清凉香气,迤逦开来,身上那身衣服也换成了黑色西装,看上去清雅华贵。

他这是喝酒应酬去了?

看来她的确是过分担心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似乎各有心事,谁都没开口说话,人墙小赵透过后视镜奇怪地看着两人。

辛玥受不了长时间的沉默,主动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吃饭?”

苏航每次要找傅宏臣都是通过她,今天他俩分开行动,苏航没法告知他地址,他怎么还能这么神奇地出现?

“李顺顺路。”

听到堂堂老总被傅宏臣直呼其名,辛玥眼神抽抽,人墙小赵也向他投来一个你牛的眼神。

不过他这一说,辛玥就明白了。

“停车!”

离家还有一个红绿灯,傅宏臣突然让人墙小赵路口停车,打开车门就往外走。

辛玥匆匆跟人墙小赵道谢,跑去追他。

“你走错了,家在那边。”

辛玥看到傅宏臣一直往僻静的路里走,跟家是两个方向,他好似不觉地继续走。

“喂,傅宏臣!”

在辛玥又要生气之前,傅宏臣停下脚步,淡淡道“到了!”

抬头一看,是那家她之前心心念念想吃很久的肥肠粉店,店里还有几个客人在吃粉。

深幽的黑瞳倒映着她明澈灿然的眼神,如深渊里两轮月色,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

所以他是特地下车带她来吃肥肠粉的吗?

走进店里,老板热情地招待他们,辛玥点了两碗粉,一碗辣,一碗不辣,刚端上来,傅宏臣飞快地把她碗里的辣椒拨去了一半。

辛玥愕然,忙拦他“你吃这么辣会受不了的。”

傅宏臣明明吃不了辣,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挑战极限,让她十分费解,他又不肯听她阻拦。

两人吃饭也是沉默的,只有邻座呼啦呼啦吃粉的声音,感觉他那碗粉特别好吃似的。

辛玥挑了一筷子粉,想了想,问“对啦,你今晚跟李总他们去哪儿了?”

傅宏臣筷子微微一顿,淡淡道“去看了场戏。”

“看戏?什么戏?”

辛玥又是一愣。

“小丑跳梁。”

“啊?”

再问,傅宏臣就不肯开口了。

他就是这样,只要他不肯说的事情,嘴就跟蚌壳一般,撬都撬不开,辛玥也习惯了。

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你跟这个顾总又是怎么认识的?他跟你关系很好?”

“不认识,卡是柳云龙给的,苏航也知道。”

好吧,他现在失忆中,问了也是白问,她还是好好吃她的粉吧。

她不说话了,安静吃粉,傅宏臣才抬眸看着她一手撩着头发,一手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吃着粉,争取不让衣服沾到汤汁。

她很喜欢上次黄妍送的那套衣服,平常上班还是一身正装,只有放假要出门才会穿一穿。

浅薄的笑意淡淡蔓延。

两人从肥肠粉出来,头顶的月光落下来,落在地上,显得分外亮,分外冷,一阵冷风吹来,辛玥抱了抱自己的身体。

傅宏臣把身上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暖烘烘的体温聚集在她身上,刹时暖了许多。

“谢谢!”

浅浅一笑。

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是夜,李顺等人离开御苑后,御春堂乱生。

当夜,黄浩在来的路上,突遭行刺,除了酷男,其他人被灭口,黄浩也遇刺伤重,被雷家三爷带着保镖及时赶到,将他救下送入医院,不过行刺人被抓后自裁,在他身上发现了青龙纹身。

先是雷爷召众人来雷家,亲自审问保叔,保叔力证清白,太子不但不帮口,还极力撇清自己没有参与保叔等人的计划。

保叔自小以护卫与太子爷几乎形影不离,一向被默认为太子党,十分忠诚,众人都以为太子爷看在他忠心耿耿的情面上,至少为他争辩几句,不曾想竟然这样无情,为求自保,将一切罪过都推给了保叔。

座下雷三爷紧皱眉头,十分不失望。

为给黄浩和ng一个交代,雷爷勒令保叔三日之内找出酷男和阿奇。随后与太子爷在书房密谈,太子爷出来之后,神情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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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那后来呢

次日,雷爷让保叔交出了御苑的管理权,让太子爷身边的东哥入驻御苑,与此同时太子爷手里的几家产业被人举报,遭警察清查,要求关闭整改,太子爷怒怼黄浩,斥诉黄浩借机报复。

刚刚苏醒的黄浩拖着一身重伤,亲自向雷爷的请罪,态度恭敬满嘴规矩,并称太子爷长期被有心人蒙蔽,才会导致这次事件的发生,应该严查是否有人打着太子爷的旗号,恶意抹黑盛龙的名誉。

雷爷到底还是更在乎自己孙子,让太子爷自查自纠,太子爷转头便趾高气昂地指挥保叔手里一众属下戴罪立功彻查此事。

一众下属心寒太子爷凉薄,虽面上恭迎如故,办起事来却磨磨蹭蹭,诸多阻碍。

只剩一个东哥,虽于太子爷有多次救命之恩,但太子爷只当他是个挡子弹的肉盾,如今失去保叔的助力,忍不住向东哥诉苦,东哥劝太子爷不必忍让,毕竟他才是未来的继承人,应该拿出继承人的威仪出来,也要让这些靠御春堂养着的人见见颜色。

太子爷当即决定让东哥强力接手保叔曾经经手的所有事物及属下,若有不服者,家法处置,赶出春御堂,家族姻亲都永远不得入盛龙集团工作。

这强势的一招让一众属下胆战心惊,虽心有不服,却不敢再推脱了事,积极配合调查,东哥在他们帮助下,查出御苑大堂经理等内部高管人员私扣物资,以次充好,在御苑账务上做了不少手脚,看似盈利丰厚,实则离掏空不远,顺藤摸瓜,查得丰盛物流也有涉嫌之疑。

太子爷喜出望外,更加看重东哥,又怕黄浩狗急跳墙,更怕雷爷为顾忌兄弟情面,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下玩了心眼,不听保叔的忠言逆耳,指使人故意在黄浩来御苑的路上设下重重障碍。

福朝阳刚走进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就被局长叫去办公室喝茶。

进去的时候,局长正在打电话,见他来了,示意他随便坐,等挂了电话,便起身也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下。

他约莫五十岁左右,穿着警服不怒自威,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

“毒龙的这条线还没有线索?”

打开茶桌上的白色茶杯,从茶叶罐里倒了些茶叶,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倒水。

在医院行凶,绑架辛玥的那个人叫毒龙,手段毒辣残忍,独来独往,来无影去无踪,据说他从来没有失手,全都是一招毙命,在他职业生涯里还未遇到过对手人,也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容,现场提取的血迹,在dna库里也没有记录。

这让警方缉拿困难得多,这让福朝阳手里案子的线索断了半截,就连阿炎的死也无法衔接上。

福朝阳摇摇头,面容冷沉,双手握拳,似乎在思考什么,他似乎想起来了那日在歌舞厅遇到的人。

那个有严冬影子的神秘人。

“我曾亲眼在见到雷少卿和黄浩在雪色后庭禅室聚会,这两人向来势如水火,守备森严。”

“你在怀疑什么?”

端着冒热气的茶杯,局长走回座位,微微弯腰,将茶杯往福朝阳面前一放。

“我曾与他们的人交过手,那个人的功夫不在我之下,甚至要高于我。”

听到福朝阳这话,动作微微一僵,杯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你怀疑跟你交手的是毒龙?他受雷家庇佑?”

福朝阳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我怀疑毒龙跟那个人交过手,雪色一向是何保强手下大麦所管,阿炎去世不久,那间废弃的屋子里发现大麦的心腹黑彪,现场勘查结果显示当时现场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地上的椅子和绳索上残留的衣物纤维,这说明当时现场还有第四个人在。”

局长靠在椅背,认真听着,眼神暗藏肃杀之气。

“我猜测毒龙当时抓了雷少卿手里不该抓的人,能庇护他的除了那个地方,只有铁桶一般的御苑。”

局长点头,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茶汤表面的茶叶,慢慢呷了口茶汤,道。

“这几天雷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雷少卿扬言今晚要在御苑清理门户,以正盛龙的名誉。”

福朝阳双手握着白色茶杯,浓浓的茶汤倒映着他冷厉的眸光,突然砰地一声放下茶杯,看着局长,请求道。

“以黄浩跟他的矛盾,今晚御苑势必不平静,场面难免混乱,局长我想趁此机会,进御苑查查情况。”

局长神色忽而犹疑,下意识地避开福朝阳炯炯有神的眼睛,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沙发扶手,沉吟半晌,才站了起来,“湖心派出所今晚会驻守御苑附近,你去帮个忙。”

“谢谢局长。”

福朝阳面露喜色,站了起来。

出去之前,局长忽然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朝阳,不管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以大局为重。”

福朝阳微怔。

“明白!”

华灯初上,寒冬的空气里透着刺骨的凉意,隐约夹杂了不属于这冬日该有的奇怪香气。

近几日春御堂连番异动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他们得到线报,黄浩得知太子爷在御苑大动干戈,怒极,带了一众心腹匆匆赶来。

福朝阳与数名身手好的同事一起乔装混进其中,以便外面蹲守的同事及时打配合,处理内部突发状况。

与福朝阳一起的的叫周然,是散打冠军,刚刚转正,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行动,有点紧张。

“很紧张?”

福朝阳穿着御苑安保员特有的黑衣,暗中打量不断从身边经过的客人和服务员,问。

“没…没有!”

周然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在前辈面前他不想露怯,却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第一次行动比你紧张。”

福朝阳主动揭短。

周然一脸不信,“前辈,您说笑的吧。”

“真的!”

福朝阳的第一次行动就遇到严冬,当时他身边有一个半张脸都被毁的人,凶狠得完全不是他认识的模样,身旁还跟着哆哆嗦嗦的阿炎。

震惊与愤怒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抓着严冬要他说清楚怎么回事,两人正纠缠的时候,他伤了严冬,阿炎看到严冬受伤,冲动得也伤了他。

于是他捂着伤口,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严冬带着那毁容的人和已经完全傻掉的阿炎跳上一辆路边的的士逃走,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们。

再见之时,阿炎已是一具尸体,而严冬依旧没有消息。

“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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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步步靠近

这时沉寂许久的对讲机里,终于传来命令。

黄浩到了。

庭院里一大阵杂沓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来“把院子给我守好,惊扰了一个客人,我唯你们是问。”

黄浩虽然来得慢,但点卡得特别准。

福朝阳冷笑,不愧是铁腕手二堂主。

“前…”

“嘘!”

福朝阳制止周然说话,悄然跟在黄浩带来的一群黑衣人后面。

御苑今日照常营业,即使他气势汹汹地从前院一路疾行,也没能惊动到御苑里的客人。

福朝阳警惕又细致地观察着御苑的每一处假山,亭子,厢房,甚至就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

突然,福朝阳此时发现了异常,在超长的走廊僻静角落有个包间。整个会所动静这么大,这道门却始终紧闭不开,安静得出奇,好像被独立出来,诡异得让人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福朝阳等黄浩待人走远了,才快步走了过去,猛地一推,漆黑的房间里面突然有一人背着黑包,从素白的窗户跳下,福朝阳紧随其后跳了下去。一起没入了夜色之中后庭如迷宫一般的假山。

进入庭院的假山,福朝阳才发现这里经过人工特殊开辟,洞顶怪石高挂,洞中流水淙淙,潮湿的岩壁在灯光照映下泛着深青的光,荫凉如玉。

灯嵌在石缝间,正在各个拐角的位置,将道路前后都照得朦胧,淡红的灯光漂移过去,像一片云霞。

行不了几步,已经看不见那人跑到哪里去,这个洞拐得很,福朝阳怀疑这根本不是假山,是御苑的密室。

前方的灯光不知何时换了颜色,一片惨绿,幽幽的漂浮着。

一片瘆人的寂静里,灯光下一处小水潭突然开始汩汩的冒泡,咕嘟咕嘟的水响之声空而沉闷,在四面浓重的水腥气里,让人想起某些煮着的诡异的物体。福朝阳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一步步靠近。

水汽似乎比先前更浓了些,水腥气却好像淡了些,空气里有种诡异的气味,非臭非香,沉缓滞重,让人想起一生里所有不愉快的经历。

福朝阳忽然觉得眼前泛起了层层涟漪,好像有个半身轮廓,背对他。

“朝阳…”

那个声音虽吐字含糊,可声音凄惨幽幽,让人听了心中一紧,被唤出深藏内心的忧郁和隐痛。

“严冬…”

他的脚步就要往那个水潭走去。

“前…”

周然也冲进了假山,举着手电。辈字还没出口,一个黑影就冲了出来,直逼周然的要害,刚刚还茫然迷蒙的福朝阳如利刃出销,一把将他推开,同时他们也被逼出了假山。

站在庭院当中,背对着福朝阳他们。

“这是私人地方,喝酒饮茶外面请。”

福朝阳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刹那间呆住了。

周然在福朝阳这么丢脸,瞬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警察例行检查。”

谁知此人并不买账,转过身,勾勒一丝讽刺的笑容,俊美的容貌上也写着不屑“我说了私人地方,两位若是没有实证,就恕我难从命。”

“怎么是你!”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福朝阳无法不发出这种惊叹。

周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剧情居然这么反转。

那人顿时冷笑,“不会为了进这个门,连这种认亲把戏都要演,这不太好好吧。”

“你说什么。”

周然本就在他这里丢了面子,顿时热血上头,想要出手,可又顾忌自己的身份,只能用眼神凶巴巴地瞪过去。

可偏偏这人还不肯放过他,“中国话,全世界都听得懂,唯独二位不懂,需要请翻译吗?”

周然暴怒出手,与这人大打出手,福朝阳终于找回理智,加入打斗,不断帮周然挡招,最后直接把他挡出局,自己与这人单打独斗,两人实力不分上下,不断地使招,也不断地拆招,三人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乔装的同事,跑过来帮忙。

“别过来!”

福朝阳一声厉喝,这四五个人都刹住脚,奇怪地看着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就在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

“东哥,住手!”

假山里出来一个穿了一身飘逸长衫的男人,半张脸隐在黑暗之后,嘴角挂着淡淡却诡秘的笑意。

看着这一抹笑意,福朝阳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既然各位对御苑的假山这么好奇,那么请吧。”

福朝阳见他如此坦然,反而不动了,周然倒是年轻冲动,要进去搜,被耳机里传来的命令阻止了脚步。

福朝阳带着周然和其他人齐齐离开。

只是转身的刹那,福朝阳忍不住回头,却发现东哥对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眼似乎饱含了无数含义,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撤退后,在车上周然红着脸向福朝阳道歉,又忍不住好奇“前辈认识刚刚那人?”

福朝阳沉默一瞬,答“不认识,认错人而已。”

他怎么会认错,那分明就是严冬,但严冬显然不认得他,或者说根本就不愿意认他,两人现在一黑一白,认了就能如何?

最终雷三爷及时赶来阻止,一场流血事件才幸免。

黄浩服软,交出犯错高管,御苑清洗了一大片高管,太子爷满意,觉得尘埃落定,对着冷冷清清院落,十分欢喜道“我姓雷,这本该就是我的。”

一语未毕,有人冷笑而来。

“未必!”

雷爷面容冷沉,目光森凉,一身黑色禅衣,转着佛珠踏进御苑,看了御苑四周一眼。

雷爷把太子爷和保叔一同叫进书房,不知发生龃龉,据说齐齐在楼下等候的众人,听见清晰的盘盏碎裂之声。

那夜过后,太子爷被剥夺了所有实权,御苑交还黄浩,并让雷三爷与东哥协同管理。

说是协同工作管理,实则监视。

东哥俊美的容颜在夜色里有些模糊,连表情都变得捉摸不透。

种种传说到了此时戛然而止,至于被留在御苑的刀子,因举报有功,被黄浩破格提为主管,被他婉言拒绝。这是林耀教的,还让他自己编一套说辞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懂,不能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希望有朝一日凭自己的本事坐上主管的位置。

由此惹得黄浩更看重他几分,让自己在御苑的心腹好好教他,让他早日凭自己的本事坐上高位。

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刀子收集到了更详细的讯息,那日从包厢里跑出来的是酷男,被东哥逮到,送到雷爷跟前,他对行刺一事拒不承认,也不知道阿奇的下落。

雷爷耐心耗尽,将他连同犯错高管一起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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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没想到……

禅意深深的庭院在深黑的夜幕里,有些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御苑的安保员也在当夜由雷三爷的掌控的青龙阁全部替换。

至于保叔,被雷爷派往雷家老宅祭祖,没有雷爷的准许,不准回南都。

这已是看在就情面上,最宽厚的仁慈。

琦窗轻纱,还是那方紫檀绣山水墨画的屏风半隔出一小块宁静空间,还是那个精致毯席旁,那个案桌上摆着那个棋盘,连下棋的人都没变。

“好好好,真是太厉害了。”李顺盘腿坐在席子上,便拍手叫好。不知道他到底是说棋局好,还是盛龙集团这些天发生的事。

林耀闲暇地泡完好一壶茶,捧了茶盏递给柳云龙,“好心计,好布局!”

自己再拿了另一盏,浅浅一抿,“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被剥了实权的太子爷不好好反思,反而别出心裁地又出了幺蛾子,黄浩那房和大房的人在董事会上攻击太子爷不务正业,搞了个什么研究室,找了一群江湖骗子搞什么飞跃太空的实验,结果实验失败,把整个实验室都给炸了,还祸及整栋大楼,把雷爷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逼着他在家闭门思过。

“这位太子爷不知道是说他蠢呢,还是说他另类,他还真以为自己姓雷,雷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柳云龙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岂不知道除了雷家,还有哪些势力不小的二房和大房,就连没有子嗣的三房也不能小瞧,据传雷三爷正在物色自己的接班人,可见太子爷已经腹背受敌,步步陷入泥潭,却仍不自知。

“没想到雷家还有个这么狠角色,不仅把黄浩的势力清洗了一遍,还让太子失了得力臂膀。”李顺低着头观察棋局,犹豫了半天落下一子,嘿嘿一笑挑走棋盘上的两颗棋子。

“你输了!”

不等李顺高兴一秒,傅宏臣一子落定,淡淡地道,起身离开,留下一屋子大佬们。

林耀负手站在院里里,望着傅宏臣消失的方向,微微笑着。

“也不知道他家那位美娇娘是怎么降服他的。”

李顺踩着鞋子踢踏踢踏地走过来,单手撑在林耀肩膀上,玩世不恭地地问。

“从来没有人能降服一个神一般的王,只有他主动走下神坛,愿意陪她当凡人,这一点你我见证不过,不是吗?”

李顺认同地哈哈大笑,柳云龙走出来,总结“不管能不能降服,我们帮他搅了这趟浑水,把他的人塞进了御苑,这份情他记下了,将来的回报或许不可估量。”

“还是你算得快!”李顺一把将柳云龙勾过来。

三人站在院子,仰望天空那轮清冷的月。

冬夜的风更凉了些,玉松堂里树影起伏波动,似无数隐在暗处条条鬼影,对着不比外界商海,尔虞我诈差多少的家族内部波谲云诡,发出森冷的讥笑。

“乓!”地一声,傅宏臣拿着钥匙正在开门,听见屋里一阵巨响,心头一紧,猛地推开大门,踩着鞋子跑进屋。

就听到张秋在楼上紧张焦急地喊“老头子,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一跑上楼,看见辛衡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表情痛苦,傅宏臣赶紧过来帮忙。

“伯父,您怎么了?”

“没事,就是闪了一下腰,哪里需要去看医生。”

张秋和傅宏臣扶着辛衡回卧室躺下,张秋用找了医药箱里药酒,准备帮辛衡擦药。

“我来吧!”

张秋没反对,把辛衡的衣服撩起来,嘴里又忍不住数落“我让你别爬,非不听,一大把年纪闪了腰吧!”

疼得直冒冷汗的辛衡没好气地冷哼,“我不爬上去,难道让你爬嘛,那么高,摔断你的老骨头。”

明明就是心疼老伴,不肯她涉险,可老头死鸭子嘴硬,说的话味道也甜辣参半。

傅宏臣拧开瓶盖,倒了些药油,一下手就疼辛衡杀猪一样嚎叫,吓了张秋一跳。

大概觉得傅宏臣练武之人,手劲都很大,忍不住提醒“小傅,你伯父年纪大,受力可能…”

“我知道。”

傅宏臣嘴里应着,手上的劲道也恰到好处,手法专业得不比外面的铁打师傅差,令张秋连连称赞。

“这里不用你管,你赶紧去把书房的床单,被套换下来洗洗,要不然囡囡明天下班回来都没地方睡。”

辛衡听她夸得天花乱坠,终于忍不住赶人了。

张秋抱了床单被套下楼,继续去干活。辛衡趴在床上继续享受准女婿的按摩伺候,突然心生感叹“人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一眨眼功夫囡囡都已经这么大了。”

辛衡眼底浮现浓浓的愧疚,望着窗外的眼神好像回忆起什么往事,“囡囡四岁那年,我正好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她妈妈教一年级新生,我们两个忙得晕头转向。”

“她妈妈出差那天中午,我给她蒸了两个馒头,还做盘红烧肉,告诉她我要改卷子,自己吃完自己去玩,不许打扰我。”

后来辛玥一身脏兮兮地跑回来,那时候的辛玥调皮捣蛋得令他们头疼不已,辛衡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加上学生的考卷一塌糊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巴掌就往她屁股上揍。

“半夜囡囡突然发呕吐,还不停地喊头疼,送去医院,医生说她被狗咬过,怪我没有第一时间送来医院,差点耽误孩子治疗。”

傅宏臣按摩的手一顿,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是夹了红烧肉的馒头!”

辛衡点点头,“后来我才从她口中得知,那天她拿着馒头坐在大门口,本来是好心喂一喂门口的流浪猫和狗,结果其中一条流浪狗反扑过来,她本来想往家里跑,想到我在改试卷不能打扰,就往外跑,结果被狗咬了一下,还叼走了手里的馒头。”

辛玥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不告诉张秋,就说自己半夜踢被子着了凉才生病的。所以张秋才不明白辛玥为何如此反感吃白馒头。

傅宏臣不由地微微蹙眉。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和她妈妈商量,白天把她送到姥爷家住,晚上再接回来,这样她既有人照顾,我们也能安心工作。”

辛衡叹了口气,万分失落地感慨“囡囡小的时候我们没有时间陪,等我们有时间陪的时候,她已经不再需要我们,只能为她做点小事,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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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拖鞋都顾不上穿

看来石娇是清楚小杰妈妈离婚的真实原因,她的话显然也是算是给辛玥提了醒。

感情这件事,最怕的不是谁付出更多的问题,而是付出再多,可对方依旧视而不见,这才是最可怕,最令人痛苦的一件事。

就好比她手里的这杯水,刚倒进杯子里是热情的开水,放一会之后慢慢变温。

直到水彻底凉了,把整个杯子都冷透了,挣扎间摔在地上碎了,再回头看看这一堆碎片,才发现,其实在内心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水的痕迹。

一段感情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不是不爱了,也不是没有感觉了,而是逐渐走向了平静和安稳。

从刚刚小杰妈妈的反应看,她是不是从最初的热情,挣扎,痛苦到现在地理性接受现实,平静地面对已逝去的爱情与婚姻。

这何尝不需要勇气。

我迟早要走……

脑海里再次浮现傅宏臣的话。

那次如果不是她忽然昏厥过去,他是不是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现在他愿意继续留下来,是愧疚,还是真的愿意留下?

若是愧疚,是不是说明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她的位置?

若是愿意留下,愿意成为她真正的另一半吗?愿意和她一直走下去吗?

答案……

她该不该亲自去揭晓?

中午一回家,就听母亲说父亲昨儿闪到腰,辛玥吓了一跳,把背包一扔,鞋一脱,拖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上楼看父亲的情况。

一开门,有点呆住。

这屋里的氛围好得有点让她感觉做梦。

父亲躺在床上,傅宏臣跪在床边,脚边放着医药箱,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两只臂膀,正在帮父亲按摩,肌肉随着他的运动平稳有序地运动,他按摩的手法娴熟有力。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聊什么,引得父亲连连发出笑声,连她推门而入都没察觉,还是傅宏臣首先抬眼,对着她划了一道淡淡的浅弧,不仔细看真注意不到这是笑。

“爸,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现在怎么样?”

辛衡想要起身,辛玥赶紧上前,不过傅宏臣一人之力足以应付,她的手都没用武之地,只能是帮着把枕头弄弄好。

“没什么事,就是器官老了,不中用了。”

辛衡乐呵呵地自黑。

“爸,您瞎说什么呢。”

傅宏臣收好药酒,盖上医药箱,“五分钟后,别忘提醒伯父吃药。”示意床头柜已经倒好的热水,水杯旁放了一盒药。

那是辛衡的高血压药,他总是嫌麻烦,经常偷懒,结果血压就跟坐直升机似地狂飙,吓得辛玥常常打电话督促张秋要都每天监督他吃。

辛衡哈哈大笑,直夸傅宏臣监督工作做得比张秋还到位。

夸得辛玥都震惊了。

她就值了两天班,怎么这爷俩怎么感觉不太对呀!

不等辛玥想明白,他已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父女俩。

忽而楼下传来小孩子嬉笑的声音,辛衡靠着的位置能看到楼下小孩打闹的身影。

见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方向,辛玥好奇地问:“爸,您看什么呢?”并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并没有看见什么。

辛衡突然看向女儿,忽然道:“昨天我还跟你妈说,以后等你们生了孩子,我跟你妈就来给你们带孩子。你们该忙事业忙事业,该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辛衡出其不意地跟辛玥描绘未来蓝图,惊得辛玥有种听到了什么午夜怪谈的即视感

“爸,你想太远了吧,我…我…您怎么跟我妈一样呀,搞得我非他不嫁,说不定哪天我们就分手了也有可能。”

跟傅宏臣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还是趁早打个预防针。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让你这么儿戏。”辛衡忽然把脸一沉,难得严肃。

但到底是最疼爱女儿的,马上又软了语气,问:“囡囡,你跟小傅是不是闹别扭了?”

辛玥不自然地眼神一晃,这让她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因为苏航误会了,带得爸妈也误会,她索性就既不承认,又不否认。

把床头柜的水杯塞到父亲手里,答非所问:“爸,您该吃药了。”自己从药盒里掰了两颗药放在他掌心里。

“你别打岔。”辛衡象征性地拍了辛玥不安分的手一下。

“你可不能欺负他老实淳厚,动什么花花肠子。”

如果说母亲说这番话,她倒是能够理解的,但从父亲嘴里说出这番话,她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

他跟傅宏臣这是什么情况?

“爸,我能动什么花花肠子,感情的事情谁知道呢,再说了我可是您女儿,您怎么跟我妈一样,都觉得我会欺负他呢,万一他欺负我呢!”

辛衡不为所动,谆谆教导:“就你从小到大都是闯天闯地的性子,你不欺负他,我就偷笑了。”

见辛玥垂着眼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拔自己袖子上绒球,摇头,喝了口水把药吃了,又继续道。

“以前你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你要选一个能理解你工作,能在你累的时候懂得给你放松,哪怕只是帮你拿双拖鞋你也会觉得很暖心,更能对我和你妈像对自己爸妈一样好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认为小傅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呀!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当然知道傅宏臣在父母来的这段时间表现极好,已经成功虏获母亲的心,她更知道比起母亲,父亲考虑更为缜密周,嘴上不说,实际也在暗暗观察傅宏臣。

今天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已经通过了他的考验。

这不太对呀,傅宏臣这货是修了什么魅惑术吗?

辛衡根本不知道女儿的心思,现在说起傅宏臣已不再刚开始硬邦邦的口气和态度,反倒有点欣赏有加。

“小傅这孩子性子淳朴,为人善良,脾气也温和谦逊,囡囡,你捡到了宝,知道嘛。”

淳朴?

善良?

脾气温和谦逊?

辛玥听着父亲口中的赞美词,嘴角忍不住抽抽。

那是您没见他过孤傲不羁样子,以及秒杀一众的拳脚功夫。

“囡囡啊…”

“爸,我妈好像已经做好饭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辛玥闻到了饭菜香,委屈巴巴地揉着肚子,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让辛衡心一软,说不出话来了。

“好吧!先吃饭!”

小心扶着父亲下床,房门一打开,辛玥的专属拖鞋就放在门口,辛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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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团圆的日子

辛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硬着头皮穿上,这时傅宏臣高大的身影就罩住了父女俩,抬手把辛玥的活接过来。

默默无声地做了应该辛玥干的活。

望着傅宏臣扶着父亲的背影,辛玥刹那的震动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诉说,父亲今天说的话确实是她当年用来搪塞母亲的理由,但事实上也基本算是她真实的内心感觉。

但最重要的是她希望那个人喜她所喜,爱她所爱,有共同的三观,一辈子那么长,才能慢慢一起走完,否则何苦来哉。

这……

似乎也应征了石娇所说的,感情这种事,有情人才能终成眷属……

饭桌上,张秋好似不经意地提起过年这个话题。辛玥夹了一筷子菠菜,略带遗憾地表示:“今年我们科里人手少,过年七天乐都没有了,我排了初二,初六值班。”

“没事,今年啊,我和你爸留下来陪你们小两口过。”

“家里一大早家子等着我们一起回去过年,独缺了我们那怎么行。”

辛衡一口饭停在半空中,马上反对。

“怎么不行,前年老二一家说女儿生了外孙,去了阳城,都过了元宵才回来,去年老大说儿子结婚搬新家要去暖房。只有咱们家年年陪着。”

听到辛衡这话,张秋气不打一处来,辛玥听得出她的语气里是许多的不满。

自从姥爷去世后,二叔和三叔的儿女都相继有了家室,有了下一代之后,这个平衡点就被打破了。

辛玥成了辛家唯一一个不需要陪的存在。

辛衡瞪了老伴一眼:“老大和老二这都是正经事,怎么能一概而论。”

“我跟我女儿女婿过个团圆年就不是正经事了?凭什么我女儿每年都漂泊在外,孤零零一个人过年,他们要享受天伦之乐就一句话的事,今年我说什么都不会丢下玥玥一个人在这里过年。”

张秋啪地一声把筷子重重拍在餐桌上。

“你这是胡搅蛮缠。”

辛衡有样学样,两人都气呼呼地互不理睬。

没有苏航这个润滑剂,辛玥还真的有点搞不定俩老顽固,一会帮辛衡说两句软话,扭头又替张秋说两句好话,可二老根本就无动于衷,她急得都冒汗了。

傅宏臣默默起身,走到客厅前倒了杯温水,递到张秋手上,带了一丝安抚答:“伯母,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伯父身为家中一员,理应遵守家规。”

“你听听,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人家小傅明白事理。”

辛衡很是满意傅宏臣的这句话。虽然他知道辛玥因为不能与他们老两口过年而难过,但家规怎么能说坏就坏。

“我怎么…”

张秋还欲再说,却见傅宏臣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傅宏臣轻轻笑了起来,“但晚辈也斗胆替辛玥冒犯地说句话,既是家规,长子更应以身作则。”

话锋一转,令辛衡霎时愕然,连辛玥都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长子都不以身作则,作为幼子的辛衡又怎么会算违反家规呢?

“咳咳!”

辛衡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桌上的茶杯呷了口茶,口吻威严,“这不一样。”

傅宏臣沉默一瞬,缓缓道,“伯父,您还记得自己前两天跟我说过的话吗?”

前两天?

他俩说了啥?

辛玥向母亲投去询问的目光,见母亲也是一头雾水。

辛衡脸色这才缓了缓,看向辛玥的眼神都带了愧疚,看得她更加疑惑不解了。

这…是神马情况?

父亲这个眼神令她有点受不了。

好像小时候她被狗咬了,送医院醒来时,父亲也是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

“伯父,伤筋动骨一百天,您的腰新伤加旧伤,稍有不慎会就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对呀,对呀!”

辛玥总算抓到一个自己能附和的点了,用手在辛衡的腰伤揉了揉,好生劝:“爸,我知道您想陪爷爷共享天伦之乐,您觉得爷爷都是快九十岁的人了,陪一天少一天,我其实也很想回去陪他老人家的,但我工作…”深深叹了口气。

“我妈呢,也不是真的抱怨,她是担心您拖着伤奔波劳累,情况恶化,她是心疼您。”

拉了拉张秋的袖子,“对吧,妈妈!”

“哼!我才不管他,到时候一把老骨头折腾断了,瘫在床上,我才不伺候呢!”

张秋嘴硬地冷哼,但辛玥注意到母亲脸上的怒气明显消散,只不过还不肯低头而已。

“是是是,您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嘿,臭孩子。”

张秋刚举起手,辛玥就往父亲那里躲,两老口四目相对,辛玥竟然看到了一丝红晕爬上了母亲脸上,不禁捂嘴偷偷笑,被她瞪了一眼,赶紧正色。

“好啦,这事就听你的,赶回去陪老爷子过元宵就是了。”

辛衡总算了软了口气。

辛玥一把扑进二老的怀抱里,露出灿烂又甜腻的笑容,小梨涡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她抬头看向傅宏臣,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平静依旧,然而那深黑的眸子里璀璨的明光,此刻如风中残烛一般,被冷风吹得颤颤飘摇,最终渐渐熄灭。

好似黑暗的幕布里,只余他一人茕茕子立,对着满台寂寥的月光。

看着那样的眼神,她忽然觉得心中刀割似的痛了痛。

他是不是想起了他的母亲?

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他是不是也记起了关于他亲人的那些点滴时光?

他是不是很快就要恢复记忆。

然后离开。

与她

天涯海角两不相交?

……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每到年关将至,这句耳熟能详的的话时不时会传遍大江南北。过年这件自古传承下来的传统,对中国人来说意义深远,极为重要。

医院的同事,学校的同学,街坊邻居陆陆续续地提着满满当当的行李踏上了归途,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逐颜开,喜气洋洋,就连早春的风都柔和了不少。

大年三十这天,忙碌的急诊室也难得清闲,石娇特地跟辛玥换了班,让她回家陪家人好好过除夕,辛玥感动不已,踏着欢快的步伐往停车场去。

“玥姐姐!”

黄妍突然蹦出来,吓了她好大一跳,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你惊喜呀!”

辛玥嘴角抽抽。

确实挺惊的。

喜就有待考究了。

不过,这个回答是不是不太对呀?

“你…不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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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会做什么好吃的

辛玥打开车门坐进去,发现黄妍也自动自觉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略惊讶。

“你现在不是正要回家。”

黄妍一副你怎么突然变笨的表情,也不等辛玥说话,她双手一拍,一副很期待的少女痴,“今天苏老师也在,他会做什么好吃的呢?”

这…是重点吗?

大年三十她不跟自己家里人过年,难道要跟她回家过年?

算了,这孩子,脑回路跟她不一样,再问下去也是白问。

“爸妈,我们回来了!”

“哈喽,everybody,新年快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大冰块你这身围裙不错哟!”

正在客厅的张秋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旁陪她嗑瓜子,话家常的苏航,嘴巴张得比她还大,瓜子稀哗啦的掉满地。

在厨房指导傅宏臣做年夜饭的辛衡本来是出来迎接女儿的,却被黄妍握手,激动问候。

老人家被她整得一愣一愣的,不失礼貌地笑笑,“欢迎,欢迎!里面坐!”

只有傅宏臣淡定地接过辛玥身上沉重的背包和身上的大衣,围脖。淡淡扫了一眼欢欣雀跃跟他问好,很快又钻回厨房埋头干活。

虽然黄妍突然到来很是唐突,但二老之前因她那番举动而对小姑娘特别亲热,又是倒水,又是给拿零食吃。

只有苏航一人很是别扭,左右不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她除夕之夜要回家陪家人才是。

“家里太冷清了,他们都出去应酬了,我不想一个人过节。”

黄妍不傻,很快就品出味了,朝一旁给辛玥剥橘子的张秋一软,“苏老师,你不会赶我走吧!”

果不其然,张秋立马给了苏航一记白眼,把橘子一分为二,一半给辛玥,一半给黄妍,“别理他,除夕就是要大家热热闹闹地过,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说罢还狠拍了苏航的大腿一下,疼得他抽气。

辛玥往嘴里塞了片橘子,不厚道地笑了,小妮子关键时刻还是懂得耍点小聪明的,她只是没有走大众路线而已。

很快,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端上了桌,辛衡边摆盆边夸傅宏臣手艺好,辛苦了一天,一顿饭都是他一人准备的。

这分加得杠杠的,黄妍看辛玥的眼神都是万分崇拜加羡慕,张秋是早就满意得不要不要,恨不得这两人这会马上民政局领证去。

只有辛玥虽然感动,但也忐忑,只能给自己暗示。

他一定是因为父亲腰伤还没好,所以才把活揽下来,跟她没什么关系。

嗯,一定是这样。

屋里一片喜气洋洋,六个人围在饭桌上热热闹闹得吃年夜饭,苏航更是公然调侃辛玥婴儿肥的脸又长回来了,辛玥不服,与其斗嘴,欢声笑语越发连绵不绝。

辛玥吃肉丸子的时候,一口咬下去,里面露出一块钱硬币,被油浸透,亮晶晶,油腻腻,却分外喜庆。

苏航立刻兴奋起来,“哎哟,不得了,小玥儿今年要走大红运。”

刚说完,傅宏臣的肉丸子里也露出个五毛钱的硬币。

“看来很快就要双喜临门咯。”

苏航说罢还故意露出非常暧昧表情。

辛玥脸皮薄,被他这么调戏,竟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张秋和辛衡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显然是认同了苏航的调戏。

这误会越发闹得深了。

辛玥心虚,不敢与他们对视太久,手不自觉地拿起杯子想喝口红酒掩饰自己,坐在她身侧的傅宏臣却将酒杯拿走,倒入自己杯中,“你是医生,少喝点酒。”

这听上去是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当医生确是个不宜多沾酒精的职业,会影响精准的判断,但今夜是除夕,她也已经下班,就算多喝点酒也没关系吧。

辛玥扭头去看他,也许是过年的缘故,今日的他看上去比往日更开朗些,连笑容都比往日多了些,那对漆黑发亮的眼眸在这般衬托下,显得更加莹润如画。与她对视的目光更是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平白又让辛玥生出些不太正常的情绪来,脸颊泛起一层淡薄的粉红色,只好埋头喝汤。

“对啦,初三叶深组织出游,你们一起来吧。”

黄妍吃掉第五块红烧肉,眼睛亮亮地看着苏航,非常期待他一同前往。

叶深这个人是跑酷俱乐部的主力,辛玥听说过,据说是杨小柔的追求者,被她拒绝后,一直锲而不舍,这次组织出游,肯定少不了会邀请杨小蕊。

那傅宏臣会想去吗?

辛玥偷偷瞄了眼他的表情。

好像没什么变化。

“不了,实验室最近有些数据对不上,我得在实验室看着点。”苏航首先拒绝。

有了苏航当挡箭牌,辛玥也委婉拒绝:“我也不去了,我爸妈难得来一趟,我得陪陪他们。”

“哎,正好,老孙老两口邀请我跟你爸出去玩,我们还正愁着怎么跟你俩说呢。”张秋给老伴夹了块豆腐,对他眨了眨眼睛。

接收到老伴信号的辛衡喝了口酒,稍微迟疑地点点头,“是,正好老朋友多年不见,借此机会多聚聚。”

这话听着怎么有那么一股淡淡的酸味呢?

“可是…”

“哎哟,别可是了,平时工作忙成狗,放了假不要总宅在家里,出去走走,运动运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才是。”

张秋拨了个虾,放进傅宏臣碗里,“还有小傅,你平时都没好好陪人家,放假了你俩不得出去约会约会呀。”

傅宏臣筷子一顿,与辛玥快速对视一眼,她红着脸别开眼,娇嗔,“妈……”

黄妍闻言立即兴奋起来,放下筷子,一把搂住辛玥的胳膊,“玥姐姐,一起去嘛,我们都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来嘛来嘛。”

苏航见辛玥被她缠得脸色通红,双手跟八爪鱼的触角一样,扒都扒不开,不禁假装发火,“你再不松开,我生气了。”

黄妍火速松开,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张秋油腻腻的手轻轻地拍了他头上一下,“实验也不急于一时,难得放假给自己放松放松,你们兄妹俩怎么都是一副工作狂德性,放了假还不消停。”

得,连她一块遭罪。

辛玥郁闷地啃红烧肉,碗里突然多了一筷子青菜,她疑惑抬眸,却听傅宏臣淡淡道。

“平时放假,辛玥也劳逸结合,适当放松,只是这段时间忙了些。”

这是间接表明辛玥不是工作狂,也不是总宅在家里,这是特殊时期,特殊状况。

这实力护妻护得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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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这时…

二老相视而笑,苏航和黄妍被迫塞了满嘴狗粮,一个吃多了不消化,一个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照常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茶桌上摆满了水果零食,二老把准备好的红包塞到他们三个晚辈手里。

“新年快乐,祝你们今年都万事顺意,最重要的是好事成双!”张秋抓着辛玥的手轻轻拍了拍,催婚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辛玥感到亚历山大,红了脸,“谢谢爸妈!”

“谢谢伯父伯母!”

傅宏臣浅浅一笑,似乎已经接受了张秋的催婚。

黄妍是千金大小姐,什么没见过,张秋给的红包数目比不上她家里人给的,但多少都是一份心意。苏航有点怕她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正想着要抢先替她谢谢时。

“哇,原来红包长这样啊!”

“你…没见过红包?”

按理说她出生豪门,又是家里的独宠,逢年过节红包肯定不少呀,怎么会不知道红包的样子。

“见过,没拿过,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红包,还是这么漂亮的红包。”黄妍笑嘻嘻地反复抚摸手里的红包,好似收到世纪宝贝一般。

这让二老又是一阵感叹,苏航和辛玥越发看不懂黄妍到底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傅宏臣也若有所思地闪了闪眸光。

辛玥从房间拿出上次在科研展买的礼物,打开包装盒,是两只穿戴手环,款式新颖靓丽,功能齐全,主要是检测二老的健康状况,时时提醒。

“爸妈,新年快乐,这两个手环呢,可以监测你们的健康状况,尤其是爸爸的血压,一旦有超标情况会马上提醒妈妈您的手环,还有吃药的时间设定。”

她当时听完销售员的介绍,毫不犹豫地买了两个,二老的健康状况是她最关心在乎的。

“你们的手环讯息跟我的手机连通了,以后每个月体检的信息报告,只要扫一扫,我这边都能看到,也方便我随时知道你们的健康状况。”

辛玥手把手地教二老用手环,还把手机里的连通的资料打开更新他们的资料。

等稍微熟悉了,二老笑眯眯地接过来,新奇地把玩了一下,然后珍而重之地放进包装盒里,“其实我们都挺好的,你不用破费买这个。”

“小姨,她这是医者本能,自己盯着才放心。”苏航抓了一把瓜子,替辛玥解释,他最了解辛玥的心事。

看了看她已经空空如也的手上,随口来了一句,“你怎么没准备你家小傅的?”

辛玥被苏航这神来一句的话弄得有点不自然,她的确给傅宏臣也准备了新年礼物,而起就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是作为他上次送手机的回礼,可她又怕他不喜欢,或者误会自己对他图谋不轨,那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父母都在,她当众拿出来岂不是成了定情信物。

不行,不行!

辛衡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会,看在傅宏臣表现这么好的份上,决定助攻一把,轻咳了一声,佯装着不经意的口吻,“是呀,上次小傅送了你手机,你怎么不给人准备新年礼物。”

想要蒙混过关的辛玥,一下子傻了,笑容都僵了僵,“那个,那个…”

正当她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外面砰砰砰作响。

“我们下去放烟花吧,小妍带了很大一包烟花棒,不放就浪费了。”说着一把扯过吃水果吃得真嗨的黄妍,拉开门跑出去。

“走吧,陪我们家三岁娃子下去放烟花吧。”苏航抱起黄妍带来的一包烟火棒,对傅宏臣招呼。

“对对对,你们下去玩,我们啊,看春晚。”

张秋总觉得两人感觉怪怪的,又说不上个所以然,一有机会就要给他们安排独处机会。

傅宏臣抬步往外走,顺手带上辛玥挂在玄关处的大衣和围脖。

跑到楼下加入孩子们的行列,辛玥挥舞着手里的烟火棒,与同小区的小孩一起追逐嬉戏,银铃般的笑声遍布四周,久久消散不去。

傅宏臣嘴角的弧度划得越深,连眸子往日从未见过的光彩一览无遗。

“你在看什么?”

辛玥顺着方向看去,原是一家三口一起来放烟火的。

爸爸领着孩子拿着火机点烟火,孩子胆子似乎很小,火线都还没有引燃,就挣脱爸爸的手,扭头扑进母亲的怀里,逗得一旁的人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我想起了我父亲和我母亲,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家中必定会放炮竹,我们这些小辈会一起放烟火,只不过都和这里不同。”

既然他记得自己有父母,说不定还能想起点别的。或许今夜他的不同,也让辛玥鼓起了勇气。

“那你跟我讲讲你的家人好不好?”

傅宏臣见她满头大汗,伸手去给她擦,火炉般的手温触碰到她被吹凉的脸颊,又把她脖子上的围巾裹好。

“我父亲是一介武夫,我母亲是名门闺秀,他们却是所有人口里最恩爱的一对夫妻,而我从小跟你一样也爱闯祸。”

听到这里辛玥忍不住小声嘀咕,“我才没有。”

傅宏臣笑了笑,继续道:“闯了祸就被父亲罚倒挂桩子,罚完了,我母亲便让我跪在祠堂抄书,抄完了还得向她解释书里的意思。”

这比男女混打可厉害多了,难怪他这么能打,而且教养还这么好,原来都是从小罚出来的。

辛玥心里偷着乐。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辛玥默默地把后面一句话给咽回去。

傅宏臣淡淡地笑着,眸色却深沉了下去,如同这夜越发让人看不透这其中的意思。

夜越发深了,孩子们都被家长领回家。不知哪家的电视正在大声地播放春晚最后的倒计时。

辛玥双手合十,兴奋起来:“快,快许愿,这个时候许愿最灵验了。”随即就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突然天空绽放星星般绚烂的花火,映亮了他们彼此不加任何修饰的神情,在烟花绽放的刹那,也一同照亮了未来无限的希望。

3——

2——

1——

几乎整栋楼都爆发出欢呼声,新年的第一声呐喊跟着连连爆发的烟花一起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辛玥许愿完抬头正好撞进他不带掩饰的眼眸之中,忽然就愣住了,令她一瞬不动地望着他。

傅宏臣也似乎被眼前的佳人所打动,眼里都是她的影子,两人的对望渐入深情。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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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随机应变

身后冲出来一个人撞了辛玥一下,她一个踉跄往边上倒,傅宏臣伸手,用臂弯将她揽住。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放手。

跟她一起的男子赶紧上前拉着自己的女人,“不好意思,她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

都是同小区的住户,也没什么大不了,辛玥摆摆手不在乎。

两人向他们道了声新年好就走了。

这个小插曲让辛玥回到现实,脸又是一阵发烫,赶紧弯腰捡起装满垃圾以及废弃的烟火棒盒子,“我去把垃圾扔了。”

脚步匆匆地跑去垃圾桶倒掉,结果刚走到垃圾桶附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狗,就这么直冲冲地朝辛玥奔跑而来。

吓得辛玥随手把垃圾盒一扔,掉头就跑,边跑边喊“傅宏臣救命啊。”

傅宏臣听到辛玥呼救,马上跑过去,黑眸幽幽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嚣张狂吠的大型犬。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狗不知道怎的,嗷呜一声,不甘离去。

待狗彻底消失在夜幕里,望着他的背影,安全感油然而生,好像只要他在,就不必惧怕这个世界。

傅宏臣转过身子,温柔地安抚,“好了,狗已经走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似乎对待一个极度需要呵护的宝贝一样。

辛玥心里一跳,赶忙垂下眼睫,“这个…送给你!”从大衣里的那件衣服口袋里掏出那份准备好的礼物。

是一枚能潜水的运动手表,不像常见的潜水手表那样笨重的外表,这款手表传承经典双表冠不锈钢机身以及陶瓷表圈,搭配墨绿色硅橡胶表带和黑色皮胶混合,整体外观运动时尚。

功能同样强大,13寸高清屏幕,带来清新视觉体验,不仅有多钟运动模式,傅宏臣这么喜欢运动,可以随时记录他的运动数据。

“这里面自带地图,你以后要去哪里在这里面一搜就可以了。”

这里面的地图不仅快速精准,还有卫星系统定位,她以后找不到他也不再担心了。

“这个手表最重要的功能是它能刷交通卡,电子支付,这个是支付宝里面绑定了银行卡,以后你出门买东西刷这个就可以了。”

辛玥给他一一详细地介绍这款手表的功能,还帮他戴上手表。

把钱还给他肯定是不可能的,辛玥就想了个办法,把钱存到银行卡里,给他手表上安装自己的支付宝号,以后等他要离开了,也能把钱还给他。

傅宏臣看着手腕上的漂亮大气又时尚的手表,狠狠怔住,眼神都有片刻的呆滞。他似乎真的没想过辛玥会给他准备礼物,而且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辛玥说完偷偷瞄了瞄他的神情,平静中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她感觉男人的眸子,缓慢地转了过来,目光幽沉得令她不由地咯噔一下,脑袋立马一片空白。

“呃…呃……”

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瞬间得了失语症一样。

傅宏臣看着辛玥这幅模样,唇角勾了勾,低哑迷人的嗓音缓缓道“新年快乐!我很喜欢!”

两人靠得近,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时不时触到她的耳朵,热气上涌,脸颊刹那间变得滚烫,连耳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就在辛玥害羞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苏航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跟辛玥交代黄妍吵着要去酒吧继续嗨,他不放心准备跟着去。

刚刚放烟花棒的时候,黄妍就跟撒了欢似地到处乱跑,苏航怕她扰民,一直牢牢跟着,这会他俩要单独行动,她也不奇怪。

辛玥挂了电话,道“我哥和黄妍还要去玩。”

傅宏臣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下,只开了一盏夜灯的房间里安安静静,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宁。

辛玥停在楼梯口,下意识地转头,朦胧的夜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他全身都隐在昏暗混沌之中,唯独那张嫩稚好看的的脸清晰得一眼便看清,低垂着眼眸,轻手轻脚地铺着被子。

这样的情景仿佛一幅水墨画,让她感觉这个人近在咫尺,却好像远在天边。辛玥看他直起身子,立刻转身上楼。

她脑海中又浮现刚才在楼下一起放烟花的画面。

今夜的这个人扫空以往的阴郁,也散尽了身上令人无法靠近的霜寒,留下的是她所没见过的另一面。

温雅柔和。

这分明不是形容一个男人的词语,可就是这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承认她被诱惑了。

这些年忙学业,忙实习,对男女之事看得极淡,身边的同学,同事都一一有了另一半,她有时也会羡慕,但终究还是旁观者。

可今日……

她真的已经找到了内心的归属感,明知不可为,还是鬼迷心窍地贪恋起他给予的温暖。

关上门,辛玥慢慢阖上眼睛,嘴角的梨涡浅浅挂起。

翌日

尽管陪着辛玥疯了半宿,傅宏臣也依旧准时醒来,阳台的格挡板缓缓拉开,客厅骤然光亮,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洒进来,

傅宏臣将昨晚遗留的垃圾一一清理干净,连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戴上鸭舌帽出了门。

大年初一的城市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大街小巷的店铺无一不关,傅宏臣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健步如飞地走街串巷,好像闭着眼睛都能把老城区的九曲十八弯给走开。

很快傅宏臣竟然步行走到了御苑的隐秘进出口,那个偏僻的角门在另一条阴暗小巷子里最阴暗处,还有苍天大树作为遮挡,即使是白天艳阳高照也极不易发现。

不一会角门悄悄打开,里面探出个人来。

是刀子。

傅宏臣警惕地在四周看了一眼,闪身进了御苑。

“这御苑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说话滴水不漏,我差点都无从下手。”

刀子脚步飞快地在前面带路,借着雾气弥漫的掩盖,小心绕着御苑不起眼的幽静小道走。

傅宏臣没插嘴,与他并肩齐行,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好在之前你们那场戏安排得太好了,我现在可以说在k哥面前算半个红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要感谢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把水搅得天翻地覆,让脑子灵活,懂得随机应变的刀子抓到了空子。

因为受了黄浩心腹k哥的提携,刀子在御苑内部少不了引了些嫉妒,被人暗地里使绊子,恶整一顿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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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吃饭不会饿晕吗?

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也能屈能伸,即便受了什么委屈也咬着牙挺过来,哪怕是k哥问起,他也嘻皮笑脸地摘过去并不深究。

这让k哥又对他有了另外一层认识,虽不说很赏识,倒时常找他一起喝酒聊天,有些内部话也会在喝酒喝嗨的时候稍微泄露一些。

夜夜笙歌的御苑此时也是安静如斯,刀子小心带着傅宏臣穿梭在御苑内,尽量往偏僻的路走,边走边给傅宏臣讲解御苑当下的状况。

当下的御苑是一山有二虎,一个是k哥,二堂主的得力干将之一,一个是东哥,春御堂太子爷雷少卿身边的红人。

二堂主与太子爷一向面和心不和,为了春御堂继承人的位置明争暗斗多年,从李顺上门找茬开始,到太子爷清理门户,使御苑引起警方注意,也给春御堂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虽说太子爷现在被雷爷夺了了所有实权,但东哥是雷爷安排进御苑的,他又是太子爷的人,等于御苑最终还是落到了雷家的掌控里,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这种权利平衡术玩得真溜。

“为什么他们都要争夺御苑?”

御苑不过是一座别样的会所,充其量就是奢华得比其它高档会所更具私密和隐匿,除非这里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看。”

刀子没有回答,而是停住脚步,示意傅宏臣往庭院假山方向看。

冬日的早晨空气里还弥漫着薄雾,把这个本就神秘的御苑完全笼罩在奇异的氛围里,假山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幽黑的洞口在不远的前方,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勾引着无数好奇者前往。

“我曾见有个新人不小心走进假山,再也没出来过,也没人敢去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刀子脸色凝重,可想而知这个假山后有多隐蔽的秘密。

“御苑有个铁规;不得召唤,不上内堂,违者死!”

傅宏臣眼眸微眯,对刀子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

“你别去,那里很危险。”

刀子拉住他,但他哪里有傅宏臣的力气大,没拉住,急得他紧跟其后。

傅宏臣慢慢向它靠近。

“谁!”

他刚要靠近庭院假山,忽然有个人大喝一声,吓得刀子大气都不敢喘了,傅宏臣一手拉过刀子,如影子一般隐藏在假山的另一面。

傅宏臣向刀子比了个离开的手势。

只要摆平这个人,刀子就不会暴露,以刀子的机灵和本事,这里到底藏人藏鬼迟早都会知道。

刀子不敢迟疑,立刻消失。

“唰!”

朦胧的薄雾里闪着寒光的锐器直插傅宏臣的眼眸。

来势极快,带着森冷又猛烈的风声!

傅宏臣猛然倒仰,仰倒的同时腿已经踢出,带着绝狠的力道踢向那人的手腕。

砰然闷响,那人的手腕被踢开,却顺势团团一转,一个反身,那把锐器已到了他另一只手,再次反插,这回插的竟是傅宏臣的裆部。

这种流氓的打法让傅宏臣微微恼怒,借着抬腿之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翻转间已经躲开了这流氓插。并恶狠狠地顶向那人因为俯身插裆而正对他膝盖的下巴。

两人刹那间已交手三招,那人机变毒辣,招数一个比一个阴损,傅宏臣一招一招拆干净,并很快趋于上风。

“啪!”

突然滑步上前,抬手就去劈那人的天灵。

当他看到那人的样貌时,眉头一挑,抓住时机,虚招一晃,利落地一掌把他劈晕。

顺着来的方向,傅宏臣快速离开。

假山旁,那人躺在地上,阳光缓缓照耀在他俊美的脸上,犹如一幅海棠春睡画。

……

下午,辛玥带着一家人去逛昭觉寺的花市,那里每逢春节假期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也正合了二老上香求福的要求。

辛玥本是开心地陪着父母逛着寺庙,人实在太多,她担心与傅宏臣走散,跟父母交代一声,去找他的身影。

顿时一愣。

穿着黑色大衣的傅宏臣站在寺庙门口,跳跃的阳光中面容紧绷,鼻梁和额头竟挂了层薄薄的细汗,俊脸也有些苍白,眼眸里还带了一丝不正常的血丝。

“你怎么了?”

辛玥惊讶地问,伸手就要去摸他手腕上的脉搏。

被傅宏臣躲开,摇头淡淡道:“无事。”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去叫我爸妈出来。”说着就要伸手去大衣口袋里拿手机。

“不必。”

傅宏臣阻止她,忽而浅浅一笑,“逛庙会似乎已经是上半辈子的事情,如今再看到这热闹的庙会,竟有些不适应了。”

可那笑容却充满了悲楚的苦涩,看得辛玥心中一痛,心想他一定是想起了些不好的记忆。

这其实是个好现象,说明他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过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吃到我母亲亲手做的青梅绕梁。”

青梅绕梁,这个名字一听就挺特别,估计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想这么别出心裁的菜名。

辛玥小心又大胆地问,“看来你家也是大户人家哈?”

傅宏臣沉默片刻,才娓娓道来。

傅家祖上是走镖的,到了他爷爷那辈就开起了武馆,当时土匪猖狂,时常下山滋扰百姓,他爷爷把武馆的徒弟组织起来,成了护卫团,上山把土匪收拾了,自此护卫团打响了名头,以保卫全城老百姓为己任,也深受当地老百姓爱戴和拥护,甚至比上京护卫团的威望还大。

现在还有土匪吗?

辛玥纳闷,黑社会倒是经常听说,土匪这种犯罪团伙还没灭绝?

“山里土匪被剿灭又恰逢过年,家中做了三天会宴,我那时刚满八岁,正是贪玩好吃的年纪,为了一碗青梅绕梁我把镇长家的孙子给揍了一顿。”

他自小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加上有一身功夫,更是翻上天去,幼时他还有个外号叫‘楚霸王’。

辛玥听到此处噗呲一声笑起来。

真贴切。

“然后你又被你爸妈罚了吧。”

“嗯!动了家法,并罚我跪在祖宗祠堂三天不准吃饭。”

傅宏臣倒也没隐瞒,只是脸上微微有了一丝红晕。

经验老道的辛玥难得听到他接二连三的糗事,心里感觉他不再是遥远不可及的,总算拨开云雾看见了太阳。

原来他这闯祸的本事是天生的。

不过听到他说动了家法,又被罚不准吃饭,也暗暗吐舌头。

这爹妈可真狠啊。

“你三天不吃饭不会饿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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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冰糖葫芦

傅宏臣摇摇头,“大师兄偷偷买了根冰糖葫芦带给我,假装查看我可有偷懒,趁机从把冰糖葫芦塞给我。”

饥饿的人吃山楂岂不是越吃越饿?

“冰糖葫芦哎,好吃的冰糖葫芦。”

一个老大爷扛着大棍子,棍子顶端大草垛上插着一根根冰糖葫芦,红彤彤的,与这喜庆的节日倒是相得益彰,一颗颗裹着糖浆的山楂散发着诱人的味道,不少男女老少,尤其是女和少尤为被吸引住。

辛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老大爷的身边。千挑万选拿了一根颜色最好看,山楂个头最大的。重新跑回傅宏臣身边,撕开薄薄的包装纸,递到傅宏臣面前。

“尝尝,看看能不能找回童年的味道。”

傅宏臣抬眸盯着她看了一会,伸手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下一颗来。

辛玥眼眸充满期待的眸光,在太阳的反射中闪闪发光,令傅宏臣不自然地微微偏头,轻点头,又把糖葫芦递还给了她,被辛玥推了回去。

“我跟小猪似地吃了一路,肚子已经塞不下了。”

小脸假意苦了苦,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像足了孩童的撒娇,加上她声音本就软糯中带了甜,听在人耳朵里就跟羽毛挠过一般,痒痒的。

辛玥虽说是借故,但她终归是女孩子,等她反应过来这么自黑,脸上又是微微泛红,女儿家的小娇羞展露无遗。

“为了给我打掩护,他还特地在庭院里拉二胡,不曾想,因为拉得太难听,反倒把我父亲给招来了,最后冰糖葫芦也没吃着,反而与大师兄一起被罚了杖责,躺在床上半月下不了床。”

没等辛玥来得及掩盖自己的娇羞,傅宏臣的声音又落入她的耳朵里。

这个大师兄是好心办坏事吧。

辛玥没见过真的杖责是怎样的,但在电视里,医院里见惯了杖责,都是被打得皮开肉绽的。

“一定很疼吧!”

“我心里想的其实是那根没吃到嘴的冰糖葫芦。”

说到这里,辛玥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声,傅宏臣自己也笑了。

只不过她看见傅宏臣的眼底分明浮起了一层雾气,语气也有了一丝哽咽,就连那笑容都饱含了苦涩,啃咬的速度和力道也刻意加重,似乎在掩饰自己不小心暴露的情绪,短短数秒的变化令她措手不及,又很是意外。

辛玥不想再问下去,她知道自己也好心办了坏事,让他在这喜庆的日子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想要做点什么,手抬到半空,却没有落在目的地,而是握成拳,然后缓缓收了回来。

寺庙的人越来越多,小贩的叫卖声和商铺里播放的喜庆音乐围绕在他们四周,颇为热闹。

可辛玥却看着傅宏臣慢慢一颗一颗吃着冰糖葫芦,目光虽然直视前方,嘴角带笑,但她知道他的心已经沉入了回忆,沉入到他曾经美好过的童年,与他的父母,大师兄一起逛庙会,吃冰糖葫芦,亦或是一起吐槽大师兄难听的二胡……

“走吧,别让伯父伯母等太久。”

傅宏臣吃完了冰糖葫芦,对她却是回眸一笑,那笑意温暖如春。

……

大年初三这一天,辛玥值了一夜的班,本打算下了班先回家洗个澡休整一下再开车出去与黄妍他们会合。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黄妍对这次出游的积极性,刚下班就接到她电话,说车已经在医院北门口等着,让她赶紧出去。

等她出去一看,果然那俩拉轰的suv就停在北门口,引来不少围观的目光。

一上车,辛玥本来做好的心里建设也没派上用途,宽大的商务车厢里,没有杨小柔的身影。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黄妍一路与开车的苏航调笑逗乐,辛玥一开始还跟着乐呵呵,后来实在太累,太困,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时候似乎听到黄妍在叫她,她眼皮抬了抬,实在抬不起来,再然后就没了然后,一路在梦里游荡。

“睡着了?”

苏航在后视镜里看见傅宏臣脱了大衣给辛玥盖上,问。

傅宏臣嗯了一声。

“大冰块,玥姐姐座位扶手那里有个座椅调置按钮,你按下,把椅子打下来,这样她睡得舒服些。”

黄妍也回头指导傅宏臣调整座位,瞬间让舒服的座椅变成一张不会睡落枕的小床。

这细微的变动也没能吵醒沉睡中的辛玥美人,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浅浅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昨晚急诊室病人肯定不少,你看她那黑眼圈重的,唉…”说罢他还重重地叹口气。

傅宏臣把滑落的衣服拉好盖住,眼眸里隐隐露出一丝心疼,恰好这真情流露的一幕被苏航尽落眼中,满意地勾勒一笑。

黄妍被他这一笑,六魂七魄去了一半还多,撑着脑袋痴呆地望着苏航,喃喃道“哇,此笑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瞧啊。”

这韵押还挺好,只不过苏航却抵挡不住她这么直白的表白,单手敲了敲座椅扶手,“高速上搞什么鬼,快坐好,别影响我开车。”

“哦!”

黄妍乖乖坐好,打开手机刷微信,杨小柔突然发了条微信给她,听完语音,她随口向苏航汇报,“苏老师,小柔姐说他们在长德服务区等我们。”

苏航点头,算是知道了,再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把车速降平稳。

很快他们的车到了服务区,黄妍首先跳下车,苏航停稳车,下车前把天窗打开一小半,再把车窗两边的遮光帘给全部拉上,利用全车高度私密性给辛玥留下一个安静休息空间。

休息站车多,人更多,两人拿上各自随身的双肩包从车上下来,看见整个休息站涌潮涌动,各种声音夹在一起,吵得跟菜市场没什么区别。还时不时有大巴喷出几口又黑又臭的尾气。

傅宏臣虽然已经适应了这种嘈杂喧嚣的环境,但仍然皱了眉头。紧紧拳头,压制住自己体内躁动不安的心绪,虽一直面无表情,可挺拔的身姿却一直绷得僵直。

他们在休息区的一处角落位置找到正在吃午饭的何洋等人,意外的是孙雪竟然在其中,自从那次吃完庆功宴之后,苏航就没再见过这个女人,他以为何洋已经跟她分手了,看样子跟杨小柔也是认识的。

果然是一丘之貉。

“苏老师,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还要晚点,所以我们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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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打开车门

何洋见苏航来了,立即放了筷子,站起来,先解释缘由,也算是间接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也怪我没算好时间,工作耽误了。”

杨小柔也放下筷子,站起来。也把责任往身上。

“我也有责任,是我睡过了头。”叶深也跟风而上。

这三人互揽责任的画面真是令苏航无语到极点。

“咦?怎么少一人啊。”

孙雪边挑着菜,边好似关心地问。

“玥姐姐刚下夜班,在车上睡觉呢。”

黄妍一开口,苏航就想给她堵上,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哦……”

孙雪故意拉长音,起身把杨小柔按回座位,把筷子放她手里,“别人睡觉,咱们吃饭,谁也不耽误谁。”

早就见识过孙雪针对辛玥的本事,苏航看在何洋的面子一忍再忍,今日看见她在,他的好心情瞬间掉了一半,现在听了这话,另外一半也没了。

黄妍见苏航脸黑了,马上就反应过来孙雪话里有话,而且还不是好话,噌地一下就跳出来为辛玥出头,“你凭什么骂人。”

孙雪单手撑腮,她本就长得美,今日的妆容更是把她的美全部突出,稍微上挑的眼线让她的眼睛妩媚中带了点小性感,艳红的嘴唇微微上翘,“小妹妹,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你心疼你的玥姐姐,我心疼我的好朋友,难道这也有错?”

眼看黄妍要被孙雪挑起争吵,苏航疾言厉色地喝住黄妍犯傻,黄妍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转身就跑了。

杨小柔担忧她,追了过去。叶深紧随其后。

孙雪得意地一笑,挑起话头的何洋恼怒不已,又不好在大庭广之下发火,继而转移话题,“苏老师,您要吃点什么?这里的扬州炒饭还不错的。”

傅宏臣看了眼孙雪饭菜里残留的半只蟑螂,淡淡开口“我们不需要额外补充蛋白质。”说完转身就往小卖部走。

苏航听得一愣。

扬州炒饭跟补充蛋白质有什么关系?

就在他俩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孙雪撕裂般地尖叫着喊有蟑螂,然后是饭盘打翻在地乒铃乓啷的声响,紧接着就看见孙雪捂着嘴飞奔进洗手间。

苏航这才明白傅宏臣刚刚说的额外补充蛋白质是什么意思。

这人,真是整人于无形。

等杨小柔安抚好黄妍回来,看见一脸虚弱的孙雪扶着墙慢慢走着,吓了一大跳,赶紧搭把手,“你这是怎么了?”

孙雪摇头不肯说,她怕自己再想起可怕的蟑螂,恨恨地瞪着傅宏臣那张迷惑万众的侧脸,“恶毒的男人。”

杨小柔不解她的怨气何来,扶着她的双肩,柔柔地替傅宏臣说话,“阿臣先生人很好,他只是性子比较冷,不爱说话,你跟他处熟以后就好了。”

“我才不要跟这种穷酸男人熟不熟,长得不可一世的样子,瞧瞧他那身衣服,不是网上某宝的廉价货,就是商场年底清仓打折的陈年旧品。”

听话,杨小柔朝傅宏臣看去,他上身一件枣红色高领毛衣,下身是水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是冬日常见的简单又暖和装着,与廉价货和旧品沾不着边。穿在他身上却是另一番味道,令人一时难以移开目光。

“还有他那个女朋友,也是一脸狐媚子样,你都不知道庆功宴那天简直绝了,一堆男的围着她转,好像几辈子没见过女的似的。”

说起庆功宴那天的事,孙雪仍有愤愤不平之意,“你说何洋有个这么厉害的舅舅,干嘛要委屈自己去给人当小助理。”

杨小柔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劝道“人各有志,你不要总是抱怨,应该支持他的决定才对呀。”

孙雪抿嘴沉思,一抬头正好看见杨小柔望着傅宏臣出神,眸子里的柔光寓意是她再熟悉不过。

刹那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时,何洋终于想起孙雪这号人,走过来招呼她们上车,准备出发。一行人,分了三列走,走到停车场。

孙雪看何洋上了车,杨小柔在叶深的搀扶下正在上车,对走在前面的三人喊了句,“喂,我们车里还有位置,你们可以过来一个。”

傅宏臣根本就没回头,倒是让苏航回头奇怪地看着她,黄妍本来就因为刚刚的事怒气未消,直接开口怼她“我们都是大长腿,这种冬瓜车你们自己慢慢坐。”

杨小柔怕她又和孙雪吵起来,上了车也赶紧下来,语气有些不高兴地训道“妍妍,你怎么说话的,大过年的,你别搞得大家不开心。”

黄妍不可置信地看了杨小柔一眼,更加不高兴地甩手而去,快走几步上了自己的车。

这下孙雪的脸色精彩了,何洋开的是大众suv,车型中规中矩没什么特色,款式却是当季最新的,但跟苏航他们开的车相比,那档次降了不是一丁半点。

皓缦度假区位于南都东南方向的素乡莲花湖,里有一片幽雅的竹林,一片绿幽幽树林、一片开着各种色彩缤纷的花儿,度假区就隐藏在这连绵环山间,如同“世外桃源”,这就是灵秀山水的皓缦。

据说这是盛龙太子爷执意斥巨资打造的体验式度假酒店。上千亩的地方吃喝玩乐一应尽全,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因此从开业至今吸引了不少游客慕名而来,尤其是周边城市更是将此地当做节假日休息度假首选之地。

就连停车场都分了东南西北四个区,每个区有上千个停车位,却依然无法满足停车需求。

为了游客方便,以及绿色出行的理念,度假区还特地开设了旅游专线,每天早上六点起,从景区开往素乡汽车站接送来往的游客,班车时间间隔半小时,最晚一班车十点停运。

如此方便快捷倒也带了盛龙集团不少好口碑,也给太子爷添了不少人气,算是他唯一做得出彩的大事。

现今,他被夺了实权,也只有这度假村还在他手里握着,丰厚收益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到了目的地,辛玥被傅宏臣轻柔地唤醒,一睁开眼,身上盖着他墨绿色大衣。

车上开着暖气,其实不盖大衣也不会觉得冷,辛玥把大衣还给他,道了谢谢。

傅宏臣接了衣服,打开车门,下车。

辛玥跟着下车,一沾地,辛玥就发现山上的温度真的比城市低太多了,纵然她穿了厚实的羽绒服也抵挡不住这山里嗖嗖吹个不停的冷风。

“这什么地方啊,这么冷?”

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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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那你自己呢

辛玥一路睡过来,根本不知道在服务区发生的事,果然再次看见了穿着一身羊毛连衣裙,下身只穿了件黑色打底裤,脚上也是一双看着就不怎么保暖,走山路又不方便的高跟靴。

天气太冷,冷得她把身上那件小皮衣裹了又裹,还嫌不够,忍不住想去抱何洋,被他有意地躲开,她跺着脚,半撒娇半抱怨,“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干嘛?”

何洋把行李箱搬下来,不耐烦地朝她吼了一句,“吵什么吵,不愿意待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孙雪被他这一吼,不敢再多言,走到后备箱,弱弱地道歉,“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答应你不乱说话了,你别生气行吗?”

辛玥看着她低声下气地讨好何洋,觉得她也挺没意思的,虽然她不知道之前何洋是怎么对她的,但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何洋对她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男朋友对女朋友该有的态度,看到这样的孙雪,她只想到两个字。

报应!

“冷吗?”

傅宏臣拿了行李,见辛玥脸都被吹白了,不由地担心她衣服穿得不够多,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

“我不冷,你本来穿的就少。别着凉了。”

别看傅宏臣穿的是高领毛衣,还是羊绒的,但毛衣里面就一件单薄的打底衣,山里气温这么低,风又这么大,不穿大衣哪里能挡风。

“哎呀,玥姐姐,大冰块本来是一身冷气足以震天下,你这个娇娇弱女子还是要好好保护滴。”

黄妍很有经验,毛衣外面套卫衣,外套换了羽绒服,连脖子都用厚厚的围脖裹住,穿得要多暖有多暖。

帮她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一颗,整了整型,上下打量一番,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虽然穿在身上挺怪的,但是保暖就行,不像有些人可怜得要命,衣服没得穿,还要被人骂。”

“妍妍!”

杨小柔见孙雪脸色一僵,忍不住又开口帮腔,“不得无礼!”

黄妍又是哼了一声,拉着辛玥走在最前头。

孙雪看到所有的男士都体贴地帮女士拿行李,唯独何洋拿了自己的行李,就不管她了,神色暗得几乎没了颜色。

见此,杨小柔主动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给她,“山里冷,你一会回房间换一身厚衣服。”然后招呼叶深帮她把行李拿下来。

走出停车场,就一红两黑三个男人迎了上来,为首的穿红色西装的男人恭敬地对黄妍笑“黄小姐,您好,我是度假村客房部经理田志。各位是先回房间休息,还是直接去餐厅吃午餐?”

“先去房间休息。”

黄妍大手一挥,田志指挥把另外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将他们的行李都搬上了车,然后恭请一行人上了暖气十足的景区览车。

红衣田志最后一个上车,两个黑衣男人才上车,启动,缓缓往度假区里面驶去。

一辆丰盛物流的货车也慢慢开进了景区,跟在他们身后。傅宏臣警惕地盯着那辆货车,身体慢慢调整,似乎已经准备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一路上红衣田志像临时导游一样给他们介绍这度假区里面的客房特色,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只有杨小柔兴致不高,有些蔫蔫地靠在椅背,神色似乎还有些落寞,不知在想什么。

做在她旁边的叶深关心切切,她也只是淡淡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辛玥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

这时,红衣田志指着窗外,“从这里走过去,是星宿树屋的所在区域,里面有28间代表不同星宿的树屋。”

众人齐齐朝那条安静如斯的道路看去,沿途都是茂密山林,极具特色的树屋就星星点点地散落其中。

“我们不住这里吗?”

红衣田志挂着官方的礼貌笑容,答“黄小姐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度假区最好的房间。”

末了,看了眼黄妍,补充“也是树屋。”

这话堵得孙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黄妍满脸得意地朝她挑眉,那挑衅的意味令孙雪脸色阵白阵红,何洋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古怪。

辛玥想说什么,又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想想还是等到了房间,关起门来悄悄说好了。

再往前开就是娱乐冒险区,养生水疗和商业街,而最后一期的度假小镇也预计在明年完成建设。

一直紧跟的货车,拐进了正在建设的工地里,傅宏臣转回视线,也投入景区美景之中。

到了他们的入住的客房,每一间都极具特色,与外面星宿树屋,太阳系行星树屋相比,不仅外观吸引人,内部也是处处有惊喜的。一眼望过去,有数十间各具特色的树屋可供选择。

就是一人选一间也是没问题的,但这里的房间价格肯定与外面的不是一个级别,所以要怎么选择才能让这三天两夜体验最佳呢。

“何洋,我喜欢那个雪花树屋。”

说到这里她脸微微红了,“晚上一抬头还能看到星星,感觉挺浪漫的。”

那间屋子是距离他们五米之远,不锈钢制楼梯沿着结实的大树蜿蜒盘旋而上,末端即达树屋的木质甲板。甲板平台可以摆放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树屋顶部造型为弧型,外部铺有锌板。透过树屋上的多个窗户可以俯览周围景色。瞧那面积,估计里面就一张床,但睡两个成年人是不成问题。

“我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睡一起。”

何洋旗帜鲜明地给拒绝了。

而且他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辛玥更是一惊。

不熟悉的人?

他俩不是情侣吗?这还不熟悉。

“何洋你说什么呢!”

孙雪显然也被他这句话给吓了一跳,脸都煞白了。

“这样吧,小雪你跟我睡那个城市树屋好不好?隔音好,设计也挺特别的。”

杨小柔立即打圆场,叶深张了张嘴,也没能说什么。

看来这一对,也不像表面那样和谐。

噗呲一声,黄妍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在辛玥耳边低语,“原来是倒贴上门被嫌弃,真丢人。”

辛玥满脸黑线。

这孩子,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还不自知。

“妍妍,你胡说什么。”

杨小柔今天是第三次因孙雪训斥黄妍,脸上神色也是不悦的严肃。

黄妍不满地抗议,“难道我说错了嘛,她就是倒贴。”

“那你自己呢!”

杨小柔冷冷地来了一句。

这下戳到了黄妍的痛处了,除了孙雪,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黄妍是怎么对苏航死缠烂打,闹得人尽皆知的。

这也是一种倒贴……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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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理所应当

苏航忍无可忍,爆发,“我和何洋一间,小傅你和叶深一间,玥玥跟小妍一间,你们两个一间。”

然后转向一直笑眯眯静待他们选好房的红衣田志说,“行李我们自己拿就行,麻烦三位等一下。”

8个人,十个箱子,其中三大一小是杨小柔和孙雪的箱子,叶深一人扛两个大箱子显得很是吃力,涨红脸地问,“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沉。”

“女人用的东西,还有我的被子,床单和衣服。”

孙雪拉着杨小柔的胳膊解释,“酒店的被子被那么多人睡过,你不觉得很脏嘛,尤其是那种快捷酒店,我想想都觉得无法入睡。

叶深手一滑,行李箱差点砸脚上,他无语地看着理所应当的孙雪,又看看一脸微笑的杨小柔,咬着牙抗行李。

辛玥和黄妍的行李箱都很小,她便让准备帮她们拿行李的傅宏臣去帮忙,她们自己拿行李上树屋。

她们选的是枫叶形的悬浮树屋,栖身于密林之中,绝好的视野可以将竹林,夜空尽收眼底,极大地满足了两人的好奇心,能体验到睡在树上的浪漫,而且房间面积不亚于一个总统套间,睡在里面又舒服又宽松,外面同样有个甲板平台,两把折叠软椅搭配一张原木小台,往这儿一坐,估计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辛玥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城市里待久了,工作忙累了,突然给一个这样轻松自在的氛围,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双手撑着栏杆,背靠树林,黄妍开始大吐苦水。

“早知道我就不该多嘴邀请这个何洋来,他不来,这个讨厌的女人就不会来,就没这么多烦心事。”

为了这次出游,黄妍特地找自家大哥哥要了特权,吃喝玩乐都与一般游客区分开,他们的待遇绝对是顶级的,陪同的教练也是经验丰富,基本做一对一配置。

短短一天时间就把所有行程都定了下来,才兴冲冲跑去实验室找苏航,何洋正巧也在,他听闻他们这个三天两夜出游计划,很感兴趣,黄妍心存私念,想着何洋是苏航的助理,说不定还能帮她平时多美言几句,于是热情邀请。

就有了现在这一系列事件。

辛玥倒不是特别在意,比起杨小柔这个潜在危机,这个烦人的孙雪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你不是说叶深组织出游,我还以为是你们俱乐部的人一起出来玩。”

黄妍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软椅上,把头往后一仰,继续叹气。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没想到等我再问他,他却说原本只是打算找小柔姐一人去,小柔姐问了句还有谁去,他就顺嘴说了我们,小柔姐才答应来的。”

辛玥心头一跳,差点没坐稳凳子。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们难道是指苏航,黄妍,她和傅宏臣?

杨小柔是因为他们才来的,或者说重点是因为傅宏臣来了,所以她才来?

所以她对傅宏臣……

“玥姐姐,玥姐姐…”

黄妍摇了摇正胡思乱想的辛玥,奇怪地看着她,“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心神不宁的。”

“哪有!”

辛玥自然是不肯承认,“我还是得再加件厚点的衣服。”

等她们收拾完毕,下了树屋,坐上览车前往餐厅吃饭。

到达餐厅,辛玥感觉又刷新了她对餐厅的认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巨型的玻璃墙包裹着一棵参天大树,旋转式扶手楼梯围绕大树直通树顶,一楼是厨房,二楼是甜品区,最顶端是就餐区。因为是这是独立式餐厅,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接待他们的是度假村负责餐饮这块的主管,梳着一丝不苟的职业发型,一身职业装干练整洁,笑容满面地把他们迎进去。

入座的时候,按理说都该按照一对一对的位置坐,孙雪却突然拉着杨小柔往傅宏臣旁边的位置坐下,自己则紧挨着杨小柔坐着,顺手还撤了身边的一张椅子,让本来还想挨着坐的叶深不得不去另一边跟何洋,苏航一块坐。

黄妍喜欢黏着苏航,自然是想跟他坐一块,可苏航一上座,也先把身边空的位给撤了。

这个场面就诡异了,傅宏臣的左手边是杨小柔,右手边是辛玥,再过来是黄妍,这变成了他一人独占所有女士。

跟古代皇帝用御膳的规格差不了多少。

“叶深你最小,你点菜吧。”

苏航把菜单转到叶深面前。

叶深是男的,男的都爱吃肉,噼里啪啦地点了一堆肉,黄妍抗议“叶深,你要想胖死我们啊,都是肉菜。”

叶深局促地卡壳,下意识看向杨小柔,见她也似微微蹙眉,赶紧放下菜单,转了过去,“那你点。”

“要不,让这位先生点吧,好照顾辛玥的口味。”

何洋端着茶杯,手按住转动的桌盘,菜单刚好停在傅宏臣面前,微笑地望着傅宏臣,眼神带着几分猜测。

上次匆匆一见,他就觉得这个人气势不仅不逊色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甚至还有过之,今日再见,他的这种猜测更甚之。

“要不这样吧,一人点一个,剩下的我认为好吃的菜我替大家点,好不好?”

“好啊,再拿一本菜单给我。”

黄妍开口,立刻有服务员上前递上一本厚重的菜单。

杨小柔抬手把菜单拿了过来,翻开菜单,“大家有什么忌口吗?”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

杨小柔轻声与主管交流,时不时提两句问题。

“我最近减肥,我吃点素菜就行。”

孙雪侧着脑袋与她一起看菜单,抬头看了眼正和苏航举杯相谈的何洋,轻轻交代,“何洋这两天肠胃不好,别太油腻。”

杨小柔点头,柔媚一笑,半调侃,半赞叹“何洋有你这么细心照顾着可真幸福。”

“哪里,他是我男朋友,我照顾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孙雪面露娇羞,眼波荡漾,这是恋爱中的小女人常有的神色,眼眉轻抬,却见何洋看也没看她这里一眼,却隔着苏航都还要跟黄妍探讨点什么菜,娇羞之色瞬间化为僵白的恼羞。

杨小柔还在点菜,没注意她的变化,答“今天都是淮扬菜,口味都挺清淡,明天我们就去外面商业街吃,商业街也有很多特色餐厅。”

跟主管点完最后一个菜,把菜单递给她,微笑道“麻烦你把绿茶换成八宝茶,一杯不放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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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小姐脾气

菜很快上来,八个人十道菜,考虑到有一半是男士,肉菜还是占了大头,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陆续上来的每一道菜的味道。

比如刻画着可爱卡通图案的椰子壳,里面是顶汤松茸绣球豆腐,横纵各60刀的绣球豆腐,刀工精湛、汤鲜味美,一根上海青沉在汤底锦上添花。

一人一碟的东坡肉被切分成三等份,肥而不腻,入口即溶。除此之外,餐桌上的主菜有清蒸鲥鱼,翡翠虾仁,红烧狮子头,开洋蒲菜,大煮干丝,水晶肴肉,话梅年糕烧小排,口袋豆腐。每到菜都精致到令人惊叹,但分量一点不少,味道更是注重鲜活,口味平和,清鲜而略带甜味。

喝着汤,吃着肉,这顿饭杨小柔是照顾到大家心坎上去了,无人不是满意地点头,就连苏航都不免露出一丝赞赏眸色。

何洋把点菜的机会给傅宏臣,看似为了照顾她的胃口,实则不过是想借着点菜的机会观察傅宏臣。

杨小柔恰到好处地解围,既保全了何洋的面子,也把点菜的责任揽了过来,还体贴地照顾了在场所有人的口味。

这等体贴手法不是谁都学得来的,反正辛玥是学不来的。

再看看认真埋头吃饭的辛玥,又不免叹息;倒不是说辛玥情商不高,而是跟杨小柔这种左右逢源的人相比,她是只有被碾压的份。

“平时只知道你手艺好,没想到点菜也这么有水平,这么体贴,我要是男人,一定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杨小柔难得一露羞涩,娇柔之态尽数展开,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温婉柔媚,叶深哪见过她这副模样,眼睛都看直了。

“要是谁嫁给她,不止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黄妍听不得孙雪这种讨巧,忍不住讽刺。

辛玥快速看了眼孙雪,低声提醒,“小妍,别这么说话。”

“本来就是,嘴上说着我要减肥,我就吃点素菜,你看这些肉菜一上来她吃少了哪样,就那么几个素菜,她碰了几口,口是心非的人最阴险。”

餐厅就他们几个人,黄妍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大家都听到了她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如钢铁铮铮砸得满室寂静又尴尬,除了傅宏臣,他们的脸色或涨红,或铁青,或苍白,就没一个正常的。

纵然早就习惯了黄妍心直口快的性格,辛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打圆场了,伸手去摸茶杯喝茶,发现杯子里没茶了。

傅宏臣将他的那杯刚满上的茶,吹了吹,递了过来,她愣愣地接过来喝了一口。

咦?怎么一点甜味都没有?

是换了太多次水冲淡了味道了吗?

还是他这杯就没加糖?

“小妹妹,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玥姐姐,心爱的苏老师,还有你玥姐姐的男朋友都是阴险狡诈之人咯。”孙雪这次竟然没动怒,撑着筷子,笑嘻嘻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反刺。

“咳咳…”

本来还在想茶的问题,孙雪的话让她一口茶卡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匆匆放下杯子,抓过桌子上的餐纸挡住嘴。

“你…”

黄妍被成功激怒,霍然起身,辛玥一手挡嘴,一手手疾眼快地抓住她。

“大家都吃饱了吧,这里的商业街还挺有特色的,要不我们去逛逛吧。”杨小柔反应特别快,一拉孙雪先行离开座位,往楼下走。

她们一走,叶深马上一键跟随。

苏航快速地走过来,关切地看了看辛玥的情况,带着不满,责备,“你能不能少开口,明明不是人家对手,还要总撞枪口。”

“我…”

黄妍想争辩,可一触及苏航的冷光,又不敢说话了。

何洋见此,赶紧说“这不怪黄小姐,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心软把这个闯祸精带过来,抱歉抱歉。”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年轻人,闹着玩而已。”辛玥拉走委屈巴巴的黄妍,打破这你道歉一句,我回敬一句的局面。

商业街龙腾狮舞度佳节,度假村与当地的寨子的村民合作,每逢佳节寨子的村民们都会用极具地方特色的民俗活动来欢庆一年一度的春节,吸引了十里八村的村民,还有四方的游客前来观赏,使得整个度假村越发热闹,越发洋溢喜庆祥和的氛围。

人潮涌动,行步艰难,加上喜爱热闹的黄妍这时候像一对脱了缰的野马,拴都拴不住,这可苦了辛玥,好几次都差点跟她走散,还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傅宏臣把苏航推出去,让他出面把人拴在身边,与他并排慢慢前行,停在一个卖花灯摊位前,黄妍一指“苏老师,你看那个小麻雀的花灯多好看!”

卖花灯的老伯拿眼瞟她。

苏航看了一眼,纠正“那是比翼鸟!”

辛玥走过来,也拿起另一个花灯,黄妍指着她手里的灯“这芙蓉花也挺好看的嘛!”

老伯脸都绿了。

她这是间接吐槽人家手艺不行吗?

这会连杨小柔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那是并蒂莲!”

“哦!那这排扣…”

“这是同心结!”

老伯炸毛了,没等黄妍说完,就一把抢回自己的花灯“什么眼神!”

苏航实在忍不住吐槽“同学,你今天带脑子出门了么?”

黄妍听了这话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尴尬,反倒一把搂住和傅宏臣在一块的辛玥,“嘿嘿,就是带了脑子才问的嘛。”

说罢,吐了吐舌头,腻歪脑袋一歪,娇滴滴的嗓音尽显撒娇意味,然后又马上松开她,撒开脚步往前跑,苏航认命地追着她去。

“妍妍看着娇滴滴,好似不堪一击,但她性格好,什么话都不会放在心上,认定的人和事才会放心里。”

杨小柔特地与辛玥并肩前行,慢慢地解释“虽然偶尔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平易近人。”

辛玥点点头,赞同“她是个可爱的姑娘。

“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相处。”

等会,她们现在有不好好相处吗?

辛玥很是不解地瞪眼。杨小柔已经被孙雪拉着往走进一家刚开业的黄金首饰店。

辛玥发现傅宏臣停下了脚步,看着黄金首饰店出神,突然想起他那根被自己当掉的金条,忽而有些愧疚,“你想进去看看吗?”

傅宏臣嗯了一声。

“那去吧。”

“玥姐姐,前面有一家很有特色的饰品店,我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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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日出日落

刚要陪傅宏臣进去,黄妍又兴冲冲地跑回来,拉着辛玥就要往前走,苏航叉着腰,站在一旁微微喘气。

辛玥略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傅宏臣突然要进黄金首饰店看什么,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亦或者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他走进去。她有点担心,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我帮你进去看着他,你们去逛,一会电话联系。”

苏航以为她不放心杨小柔等人,主动请缨去了。

辛玥就这样被黄妍拉着走进了一家个性饰品店,店的面积不大,约莫十来平方。陈列在橱柜的饰品有对戒,有耳钉,有手链,还有项链。每一件都是店主别出心裁的设计,而且独一无二。

怦然心动!

是她手里的对戒的名字,戒指主体为白金材质,以磨砂工艺打造,男戒是一段起伏的心电图波段,镂空设计可滑动,别致有新意。

女戒上镶嵌了一颗小指指甲壳那么大的心形月光石,同样是可以滑动的设计,月光石通透纯澈,透着淡蓝朦胧的月亮光晕,看介绍说月光石又称月亮石,象征这一颗因爱慕而跳动的心,动人心扉,爱情甜蜜。

“好漂亮的戒指,跟你的名字很配哟,后天就是情人节啦,正好可以送给大冰块当定情信物。”

黄妍拿起那枚男戒,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怂恿辛玥买下来。

辛玥有点心动,一看价格,一对戒指定价将近八千块,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地放下,“你呢?看中哪个?”

“这个!”

黄妍被辛玥带跑题,欢欣地举起自己选中的一对名为“朝朝暮暮”的对戒。

对戒用具体的日出日落,这一平凡自然景象作为设计主元素,用来寓意厮守一生的爱情,拉丝的工艺代表时光荏苒,两种金色,象征与相爱的人一起看看日出日落,与此一生。

为你绾青丝,为你梳红妆,红袖有余香,芙蓉春帐暖,两情既要长久时,也要朝朝暮暮,这样的寓意任不仅黄妍看了会心动,任谁都忍不住心动吧。

“那就买吧!某人一定会喜欢的。”

辛玥调侃地眨了眨眼睛,黄妍难得露出女儿家的羞涩,小粉拳作势就要来捶她,惹得她笑哈哈地转身跑开,与推门进来的孙雪撞了一下。

“啊!你走路不长眼啊。”

孙雪也不知道怎么了,火药味特别重,抬手就推了辛玥,黄妍哪里能忍她这么粗鲁,马上就要发作,被辛玥强制摁耐住,杨小柔也柔声制止孙雪继续发飙。

买了戒指,辛玥和黄妍就先离开店里,杨小柔和孙雪还留在店里看戒指,两人有说有笑的,连她们离开店里,杨小柔都只是回头对她笑了笑,没理黄妍,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怪。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黄妍一口恶气没出来,整个人变得很急躁,横眉冷眼地不停抱怨。

“好啦,好啦!刚刚她也不是故意的,是我有错在先。”辛玥给黄大小姐顺毛。

“玥姐姐,你怎么跟小柔姐一样,老护着她。小柔姐还说她是为了我好,不影响我在苏老师心目中的形象。”

辛玥一愣。

这话听着,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只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肯定不能告诉黄大小姐,要不然她会闹翻天去。

“她说得没错呀,孙雪是何洋的女朋友,何洋是苏航的助理,他们经常一起工作,关系肯定好,要是你和孙雪闹僵了,那是不是何洋和苏航之间就尴尬了,久而久之就会有嫌隙,那是不是影响苏航工作?”

黄妍的概念里,只要事关苏航,她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会忍了,有时候让辛玥这个当妹妹的都感慨自己做不到这样。

当然苏航现在嘴上说着烦她,可傅宏臣反馈给她的信息,以及她自己的细致观察,能肯定在苏航心里是有黄妍的位置,只是他傲娇惯了,要他承认喜欢上这么一个疯丫头,除非奇迹出现。

“嗯,既然这样,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免为其难原谅她吧。”

黄妍拿着戒指的手一挥,很是大度地一笑泯恩仇,“但是,玥姐姐你得陪我去吃甜品,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小心灵。”

她捂着心口做出心痛的模样,让辛玥忍俊不禁,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眼神温柔。

“好,今天你最大,都听你的。”

黄妍耶地一声,一蹦老高。

咖啡屋就在不远的前方,推开两边连同的一扇门就是,刚一推门进去,仿佛走进了古时的书院,墙上嵌入式的书架,排放了书本和一些特色小玩意,随意散放的座位围绕吧台,古色古香里弥漫醇香的咖啡味,蓝曲小调在午后的时光里抒情又柔软。

黄妍先去洗手间,辛玥走到吧台前点单,正巧咖啡馆正门的大门被打开,一阵风铃音里带了几声男人的欢笑声,给这个安静的咖啡屋增添了几分热闹。

辛玥随意地抬头一眼,来的人也正好看过来,眉眼间皆是惊喜,“哇,师姐!缘分啊,怎么在这里碰见你了?”

辛玥眉毛一跳。

说话是师弟的好友九万,叫九万,原因是他出生时,他爸刚好在麻将桌上自摸九万赢了,一高兴就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听着都是人民币味道的名字。

“金子那家伙肯定要开心死了,师姐你等着我去叫他进来。”

另一个叫呆瓜的更是扭身就要去外面叫人。

“不要叫他。”

辛玥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面露一丝古怪,她只得仓促地应对,“我是说我之前总说要请你们俩喝咖啡,到现在还没兑现,他一进来肯定要抢着买单,那我不就没机会表现了嘛。”自从上次闹了那么一出,自她认为师弟不会再乐意见到她。

“那就只此次一次,下不为例。”

师弟清晰的声音令她微微一愣,还没不及回头,人已经到了跟前,“好久不见,你…一个人?”

扯了一抹礼貌的淡笑,答“不是,我跟朋友们一起来玩,我来买杯喝的。”

朋友二字让师弟眸色暗了暗,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的恼怒,辛玥猜测他是不是想起上次事,打算找傅宏臣再干上一架,想着找个借口离开。

“师姐的朋友,男的女的,好不好看,有没有男朋友?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性子较为跳脱的九万眼睛立即放光,连珠炮似地发问。

“喂!你们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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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辛玥的师弟

没等辛玥回答,黄妍已经上完洗手间回来,看她身边围了三个男人,马上母鸡护小鸡地挡在她面前,她用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师弟等人,不客气地问,“你们谁呀?”

“我们是华大的学生,他是计算机系的研究生,胡子金,是辛玥的师弟。”九万简单地介绍自己,详细地介绍师弟。

“师弟?不对吧,你一个学计算机的,怎么是学医的玥姐姐的师弟?”黄妍突然侦探上线,一脸不信,还听警惕。

“你们搭讪的借口太烂。”

辛玥一脸汗颜,这孩子较真的点还真是严谨啊,计算机和学医确实没有必然联系,说是她师弟也有点牵强。

师弟也没想到会被她质疑,一时愣了。

“呃…你来看看要喝什么?”

辛玥抓起吧台前的菜单递给黄妍,让她选。暗暗擦了一把汗,用一个话题转移另一个话题是最直接的方法,辛玥深知黄妍这妮子尤其容易被人带跑偏。

“就你话多。”

师弟一掌劈在九万后脑勺上,用的力度不重,不过却让他疼得跳了起来,指着他,“你…你…”

转而扑向一旁笑得颤抖的呆瓜,“呆瓜,他又重色轻友,你要替我做主。”

呆瓜忍着笑给他顺毛,“看开点哈,这是他的奶酪,谁都不碰,懂不。”说着还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咳咳…”

师弟轻轻咳嗽一声,仔细看能看到他脸爬了一丝红晕。

辛玥是早就习惯了他俩的耍宝戏,只是一说到这个话题就难免有些气氛急转直下。

还好,九万和呆瓜闹归闹,都懂得适可而止,辛玥也如她所说请他俩喝饮料,到她自己和师弟的时候,师弟执意买单,表示她答应请九万他们,她该买的单已经买了,剩下的就是他的活。

辛玥深知师弟的性子也是倔得很,再争下去一下午都要过去了。等饮料的过程中,大家小聊了几句后,黄妍倒是放下了防备,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玩,“对了,玥姐姐的男朋友也在,你们都是练武之人可以切磋切磋。”

辛玥一听头皮都要炸了,她现在已经一堆误会说不清楚了,再来师弟这么一出,她真的像被蜜蜂蛰过一样满头包。

不仅师弟脸色微微一变,就连九万和呆瓜都傻了,黄妍却仍旧一副又热情又天真的模样,可是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把傅宏臣抬出来,好让师弟知难而退,她又不傻,师弟看辛玥什么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他们现在情比金坚,可是潜在危险一旦存在就是定时炸弹,一经发现就必须及时拆除,以绝后患。

可辛玥却不这么想,她不想让傅宏臣跟师弟碰面,等会两人一言不合,再打起来可怎么办。

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孙雪,还有个被人一挑就一蹦老高的黄妍,她就是有心缓和局面,也没那个分身术。

黄妍手机这时响了,是杨小柔的电话,让黄妍和辛玥快点去正在建的三期工地来,苏航和傅宏臣跟风魂俱乐部的杠上了。

黄妍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辛玥被她这一惊一乍的行为搞蒙了,抓过刚做好的饮料也飞奔出去。

预感应该出了什么事,师弟招呼九万和呆瓜跟着一起去,被辛玥拦下,好说歹说才没继续跟着前去。

一路奔跑,她才从黄妍口中得知,风魂俱乐部一直是他们俱乐部的死对头,实力一直碾压华大俱乐部,他们的前队长还抢过叶深的女朋友,叶深因此颓废过一段时间,是杨小柔帮他慢慢走出这个阴影。

她这么一说,辛玥就明白了,对于叶深来说,陪着自己走过人生低谷的杨小柔就是他生命里的一米阳光。

辛玥也大概猜了发生什么剧情。

刚刚一路坐车进来,并没有感觉到度假区面积这么大,现在走了一段,才发现这是真的大。不少三五成群结伴而来的游客,一家老少全体出动的,还有热恋的小情侣来此度蜜月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时不时飞舞在整个度假区上空,久久徘徊不去,即使这样整个度假区还是感觉挺空旷。

大冬天,山里风又大,吹得连都快冻僵,都跑得一身汗了,微微喘气,平日不太活动,体能在这时也突出得弱。

再看黄妍呼吸平静,脚步沉稳,没有半点累的表现。果然练过的体能都绝顶地好。

好不容易跑到杨小柔说的位置,那是一座还在建的塔楼,站在塔顶,往下俯瞰,能将整个三期的工地面貌尽收眼前。

“怎…么…回事?”

黄妍连喘带问,脸蛋红通通的,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被风吹的,眼眸中都是焦虑。

杨小柔很是歉意地解释,“都怪我不好,我应该拉着叶深的,要是他不逞强,就不会这样。”

辛玥和黄妍出去后,杨小柔和孙雪逛了会也出来,一出来就遇到风魂俱乐部的人当街练跑酷,把路人都吓得纷纷躲闪,杨小柔躲闪不及被撞到,叶深气不过跟风魂的人理论,结果双方就吵起来了,风魂嘲讽他们俱乐部是花架子,没实力,年轻气盛的叶深在心爱女人面前肯定不会示弱。

因放假,工地没工人,看守的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打诨,连工地门都没关,高高矮矮的房屋框架非常适合跑酷,最醒目的塔台高高耸立,一眼望尽整个工地。

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幼稚得很,叶深也因求胜心切,没有精准预测跳跃的幅度,而半途失败,被风魂的人嘲笑,甚至连他们学校都一起嘲笑。

杨小柔提出她来跟他们他们比,被笑得更厉害,傅宏臣便站了出来,苏航也一起加入,变成二对二,谁先完成两个来回到达这个塔顶,谁就算赢。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塞点,就看谁最先到达。

“那叶深伤严重吗?”

剧情真的跟她预估的八九不不离十。出于医生本能,辛玥首先想到叶深的伤情。

“不严重,只是扭了一下脚,何洋已经带他回去休息。”杨小柔答。

“苏老师这么多年没练过跑酷,他能行吗?”

黄妍主要还是担心苏航的实力,毕竟这不是平时练习,而是对决。

而辛玥则对傅宏臣满怀信心,虽然她从未看过傅宏臣跑酷,可她知道他身体素质过硬,一身武艺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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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尚未自知而已

但,这已经他是第二次为杨小柔出头,嘴里说着跟人家不熟的话,行动却截然相反。

他说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她现在真的分不清了。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孙雪突然大叫着。

辛玥只觉得有一道极光闪电般的人影从远处而来,是傅宏臣。

然后他猛地跃起双脚,踩在矮墙来了一个360度空翻,翻到了一座矮墙上,轻松一跳,便跳到两米多远的房子的横梁上。

这个精准跳跃做得相当干净利落又漂亮,惹得黄妍都高声叫好,而苏航和风魂的两名队员先后也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他们三人的动作跟傅宏臣的完全不一样,每个人都自己的风格,无一不是快,

为了更快,风魂的两个队员,开始挑缩短时间,路程和更高的难度的位置,意图要抢在傅宏臣之前到达塔顶。

这时苏航已经与傅宏臣汇合,两人协同合作,利用双手从后向前摆动卸去惯性,朝前扑去,双手扒住距离有三米多远的墙面,借着甩出去的力道将身体甩到对面天台上。

这个过程仅是眨眼的功夫,而且需要两人配合融洽,才能一丝不差,否则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一人砸到地面,轻者骨折,重则瘫痪。

翻身上到天台,傅宏臣没有选择相对好走的天台平面,而是更加危险的天台边缘。不过他的平衡感很好,走得很稳,相对苏航而言,反而是有点摇晃不定,但有傅宏臣撑着,很快也适应。

辛玥看在眼里,紧张在了心里,手里的冷饮瓶都快被她捏得变形,纵然她知道傅宏臣一定不会有危险,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砰砰直跳的心脏。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这是孙雪的声音,她拍着杨小柔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

再看杨小柔双眉紧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下唇被咬得发白,甚至还能看见她随着紧张的情绪,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全然就是担心心上人的表现,叶深不在,能让她这么担心的也绝不可能是苏航。

所以她担心的一定是傅宏臣。果然她对傅宏臣动心了,或者他们都对彼此动心了,只是尚未自知而已。

本来傅宏臣就个性子冷的人,他对感情的敏感度或许要稍微迟钝些,但并不代表他没有。

“啊!”

黄妍一声尖叫,把她的思绪骤然拉了回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傅宏臣抓这裸露在房屋外的柱子,先来了个侧手反抓栏杆,然后没有半分停顿直接一只脚接触墙面发力,接着了蹬壁跳远从七米高的空中朝着另一侧窄小的墙壁边缘跳去。

石柱到墙壁边缘的距离可不短,而且那处墙壁的边缘非常窄小,万一跳不好,人就会面临着从七米高的高出直接摔向地面的危险。

这一切都发生地实在太快了,他的动作不但连贯,而且充满轻盈和迅猛感。

见到傅宏臣突然就这么跳了,全都吓了一大跳,就连苏航都吓了一跳,但有了傅宏臣的示范,苏航也跟着跳。

苏航的双脚刚落在那处墙壁边缘的窄面上,傅宏臣已经再次起跳借着惯性直接朝着那颗大树扑去。

辛玥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那棵树距离塔台最近,他们要在时间和速度上同时秒杀风魂就必须从这棵树跳过来,但不说这棵树的距离与塔台有些远。树杆与树干挨着实在太近了,如果他就这么跳过去,撞在树上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大家担心的那种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高速移动的傅宏臣如鬼魅一般猛地抓住其中一根粗大的树杈,然后借着腰部的力量一荡,双腿猛然并拢在树与树之间的缝隙中蹿了过去!

鬼滑步!这是严冬自创的招式,动作是从迈克杰逊的舞蹈中得了启发,这个动作不但极为大胆,而且极其考验腰部力量,连苏航都没有学会,他怎么会?而且动作衔接的如此行云流水。

是谁教给他的?难道他认识严冬?跟严冬的关系也像跟福朝阳的关系一样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钻过树杈之间的缝隙过后,傅宏臣双腿蜷缩落地,然后身体前倾双手支撑地面做出一个大飞侧滚翻,在半蹲在塔台平面,卸去了跳下来的力道,完美落地!

就在大家欢呼着跑去迎接两位胜利者时,辛玥仍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的脑子现在很乱,甚至不敢靠近他,好像自己心底的某些不可示人的秘密被人挖了出来。

忽然她感到小腹一阵热流传来,脑子立刻发出警报,一转身,下了塔台,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她的预感没错,例假来了,幸亏她早有准备,她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也最不想让傅宏臣看见她这么难堪的一面,或者说她不想让杨小柔看到。

整理完毕,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个喷泉广场,她看到了福朝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辛玥想明白,就看见福朝阳直径广场中央一个正在逗小孩的小丑走过去,还没等他靠近,那个小丑突然就跟看到鬼一样,竟然激烈地抗拒福朝阳,飞快地朝她这个方向跑来。

情况太过突然,辛玥也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毛茸茸的一团物体朝自己飞奔而来,她也忘记反应,悲催地被一把推开,然后她就像自带旋转功能的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三圈,华丽丽地就要倒地,手里的冷饮哗啦一下倒了出来,草莓沙冰洒了她一整只右脚鞋子。

“小姐,你没…是你?”

福朝阳本要追人的动作在看见有人被推倒,警察的职责令他止住脚步,转而去扶人,被人抢先一步一拳撞开,高大的声音笼罩在她面前。

“道歉!”

声音低沉又暗藏危险,他以为福朝阳欺负了辛玥,以强硬之势帮她出头,两人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好像下一秒就会以拳相向。

黄妍上前将她扶起,关切,“玥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航本来就一脸的阴沉,又护妹心切,以为福朝阳欺负了辛玥,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辛玥赶紧拦在福朝阳和傅宏臣面前,急急地解释。

福朝阳自从上次事件之后,今日是第一次见辛玥,她摔倒虽有他责任,但看见苏航的出现,他好像突然被挑起了无名之火,冷冷地反驳,“是我的错,我绝不躲,用不着你假惺惺地解释,你这幅样子只有…”

“你说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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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玩不转的游戏

苏航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嚣张地说话,还字字带刺,似乎不扎得人见血不罢休。气得要跟他拼命,被傅宏臣拦住,因为他不是福朝阳的对手。

“够了!”

辛玥忽然大吼一声。

一旁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连杨小柔和孙雪都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本来心绪就乱,被福朝阳一番冷嘲热讽扎得小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一转身,看见杨小柔媚眼柔情地好像深情地望着傅宏臣,孙雪一脸看热闹。

她只觉得呼吸一顿,“你既然这么不想看见我,那你走…”

福朝阳一秒都没有停顿,真的很快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她不看傅宏臣,不代表傅宏臣不注意她,伸手拿了她捏得变形的冷饮,眉头一皱,“谁准许你喝冷饮。”

“…”

冷饮她也一口没喝,被他以这种质问的口气发难,别过头,不吭声。

“你这么兴师问罪的做什么?没看到小玥儿被人欺负了吗?还有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我要上前揍他两拳。”

“袭警!”

傅宏臣简洁地告知苏航揍了之后的后果。

苏航被这二字一噎,不语,脸色渐渐蒙上一层阴霾,跟这阳光灿烂成鲜明对比,傅宏臣不动声色地在二人身上扫视。

“大家都饿了吧,晚上不如就在我们住的树屋下面大亭子里做火锅吃吧。”杨小柔浅笑盈盈地把当下不和谐的氛围劈开。

“对对对,我带了好多食材来,今晚我们一醉方休。”黄妍向杨小柔投去感激的笑容,拉拉辛玥就往住的树屋方向冲。

回到树屋,他们就开始准备要吃的食材,其实也不是他们准备,黄妍一个电话,已经有专门的服务员来此帮忙,不过杨小柔却觉得多一个人干活,这顿饭也能早点吃上。

辛玥本想帮忙,可她刀工不行,傅宏臣又不准她下冷水,还振振有词道,“今天几号了,你心里没点数吗?过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也就跟辛玥才话这么多,而且都是过来人,自然最清楚他说的什么意思,苏航第一个秒懂,当然也不舍得自家妹妹难受,立马跟他站在统一战线,把她往房间里推。

“去去去,回房间写你的论文去,别捣乱。”

“可…”

“渴了去喝水,喝热水,不准喝可乐。”傅宏臣再多叮嘱一句。

辛玥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辛玥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杨小柔指的我们是她,傅宏臣,苏航和两个帮忙的服务员。

于是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这个火锅大餐上桌了,一张大圆桌放得满满当当一堆食物,位置也不像中午那样宽松,有些紧凑,每个人间隔就是个拳头的距离。

吸取中午的经验,苏航拉着傅宏臣一起坐,以他为中心男女分开坐,唯一坐在一起的只有辛玥和傅宏臣。

这让孙雪无可奈何,她不敢公然找苏航的麻烦,否则何洋会不高兴,至于黄妍,尽管杨小柔没有明说,但她也看出来黄妍似乎来头不小,大小姐脾气,能不惹就不惹。

那么就剩下软柿子辛玥了,非常看不顺眼事事都有人替她出头,不动一言一行就博得别人的欢心,抢了别人的心上人。

“辛苦你了,准备这么多东西,你真是太贤惠了,看得我都心疼了。”孙雪给杨小柔因下了冷水冻得发红的手掌哈暖气,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傅宏臣那边看。

谁知他眼里只有辛玥,给她夹菜,根本看都没看这边,反而是辛玥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筷子上的扎腐竹掉在煮锅子的电磁炉上,她呀了一声,伸手去拿,谁知一双筷子更快地捡起来,放进锅里。

“这么烫的炉子,你怎么能伸手去拿。”

傅宏臣发觉辛玥今天犯了错误一个又一个,忍不住沉了脸训话,他那紧张的脸色让何洋笑了,解释道。

“没事,这电磁炉是锅底自体发热,炉面释放出来的电磁波只会对直径超过八厘米的铁磁物质产生作用,不会烫手的。”

黄妍恍然拍手,“哦,我懂了!总之不是金属的东西就不发热,不发热不代表火力不够,只是我们感觉不到而已。”

苏航一副孺子可教也地点点头,自从跟风魂跑酷比赛结束,他一直沉着的脸色现在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孙雪嘁了一声,白了一眼,“真会装,生怕别人不注意似的。”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当听不见,只有火锅咕噜咕噜地滚着,算是回应她的话。

吃了一会,何洋提出玩数字行酒令,逢三或三的倍数就以敲筷子一下跳过,谁输了罚酒三杯,最终赢的有大福利。

服务员得令抱来两大箱铁罐啤酒。真有不醉不归的意思。

“好好好!这个好玩!”

说到玩游戏,黄妍最积极,何洋这个提议太对她胃口,第一举手赞同,“我先来!”手里的筷子轻轻敲了一下表示从三开始。

以她为基准顺时针方向挨个说数字,数字越说越大,也越说越快,总有出错的时候。

出错率最高的要属辛玥,一箱啤酒几乎半数都罚了她,然而这些酒又都进了傅宏臣肚子里,他喝酒跟喝水似的。

一旁的杨小柔看在眼里,隐隐泄露她的焦虑和担忧,招来服务员,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宏臣第n次因辛玥犯错,拿起酒瓶喝酒时,服务员手捧醒酒茶放在他面前,纵然知道他酒量好,辛玥也不敢再继续玩了,率先投降。

一手盖住瓶口,一手端了他面前的醒酒茶递上前,“你还好吗?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傅宏臣喝了几口茶,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嘴里喷洒的淡淡酒气夹杂着他略带暗哑的嗓音,“无碍!”

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的光芒,在夜色中极具诱惑,辛玥的小心脏没由地狂跳了几下。

“少…少喝…喝点。”

话都说不利索,赶紧端了自己的那杯茶埋头咕咚咕咚地喝。

他们这边情意绵绵,孙雪看在眼里,白眼一翻,夹了一块肉给杨小柔,好似不经意地说,“我还以为学医的都跟你一样,都是学霸,什么都难不倒,原来此学医和彼学医还是有很多区别的。”

这里面学医的只有辛玥和杨小柔,孙雪这话不就是暗讽辛玥比不上杨小柔,连这么简单的游戏都玩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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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酸汤鱼

黄妍筷子一放,就要张口,辛玥火速夹了一块萝卜放她碗里,“来,多吃点萝卜,冬天的萝卜赛人参。”

黄妍看辛玥对她轻轻摇头,只得把萝卜一口塞进嘴里,烫得她差点跳起来,如此莽撞让苏航忍不住摇头,何洋看她的眼神越发深远,只有叶深似乎一直在状况外。

之后出局的是叶深和黄妍,叶深因脚伤在身,被杨小柔规劝了几句,还是执意喝了七八瓶啤酒,人就有点犯晕出局,黄妍则是越玩越兴奋,在苏航眼神强力镇压下主动出局,剩下何洋和杨小柔也偶尔出次错,喝了好几杯酒之后,何洋以不胜酒力投降,出人意料的是孙雪一直与苏航,傅宏臣一直胶着。

“455714。”

重新开始一局,不按套路出牌的傅宏臣忽然蹦了一连串数字,大家都是一愣,突然爆这么大的数字,孙雪脑子反应有些慢,被黄妍敲着筷子噪音催促之下,脱口而出。

“455715。”

说完还挺得意地松了口气,殊不知其他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了变化,傅宏臣举杯抿了口茶,不说话了。

“你输了!喝酒!”

黄妍这会儿不客气了,开了一瓶啤酒重重地放到孙雪面前,“喝!”

孙雪还是没反应过来,争辩,“我哪里输了。”

杨小柔讪讪地笑着拉拉她的衣袖,“3的倍数!”

孙雪这下全明白了,傅宏臣这是在给辛玥报仇,故意说了个数额巨大,还容易迷惑的数字,为了的就是打她的脸,顿时就怒了,“你这是犯规,刚刚明明没到这里。”

傅宏臣不搭理她,但黄妍却已经跳出来了,冷哼一声,“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从个位一下子跳到百位,美其名曰够刺激,怎么刺激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行了。”

孙雪一口气噎住,朝何洋求助,被他狠狠地忽略,扭头与苏航碰杯,仰头饮尽,相视一笑。

委屈,嫉妒和怨愤齐齐上阵,好看的脸上表情都扭到了一起,不顾杨小柔地暗示,“我再怎么着也是个第二名,比某人光输不赢还第一个投降。”

这指桑骂槐得太明显,就是辛玥想忽略不计都做不到了,脸色沉了沉,心想这个孙雪为了替杨小柔出头,一直针对她,总让她出丑。

真是叔可忍,婶都忍不了。

正准备开口。

“你真这么厉害你去拿个心算世界冠军回来,那也算是为国争光了,事实上这里几乎没有人精通心算,你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科比曾经说过第2名是最大的失败者,你现在就是个失败者,有什么好得瑟。”

她噼里啪啦一阵狂风暴雨般地回怼,说得孙雪脸色阵青阵白,杨小柔想劝解,插都插不进嘴,只能干着急。

她说完马上去看苏航,却见苏航笑容满面,好似深情地赞赏有加,这大大鼓舞了黄妍,令她眉开眼笑,怼得更不客气了,“再说了,心算不好怎么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借助工具不就得了,人类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到科技发达的今天,人类之所以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与动物最根本重要的区别就是人回使用工具,而动物不会,我们都是吸收了人类几百万年进化成功的智者,而你不过是个不会与时俱进又失败的傻瓜,嘚瑟什么呀。”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点渴,端起剩下的半瓶酒,正好看见傅宏臣朝她举杯,好似给她这番话最大的肯定,她顿时身子一震,豪气地一饮而尽。

辛玥眼疾手快地抢过傅宏臣的酒瓶,瞪他:“不准喝!你今晚超标了。”

他听话地放下,浅弧一划,应:“好!”

“喝!”

本来晕晕呼呼的叶深猛地蹦起来,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朝傅宏臣走来,“你,继续喝!”

被苏航一把拉住,“这孩子真的喝高了,先把他弄回房间休息去。”

何洋赶忙搭了把手,帮苏航一起把人带走,杨小柔也借此机会拉着孙雪离席,黄妍对着她的背影大大地哼了一声。

傅宏臣默默地帮服务员收拾桌上大家吃残羹剩饭,辛玥也过来帮忙,黄妍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帮忙,动作笨拙,碗筷被叠得高高的,差点就要掉下来,一看就是从来不干活的人。

夜深人静,辛玥坐在房间里写论文,黄妍正在洗澡,哗啦啦的水声给她的歌声伴奏,听得出来小孩子心性的她,今晚心情很好。

“扣扣”

门一开,杨小柔捧着一个保温杯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个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喝一碗下去,她生理期快到,今天又吃寒冷食物,又喝了酒,我担心她到时候肚子疼。”

接过保温杯,辛玥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一怔间又回神,笑笑点头,“你放心吧,保证一滴不剩。”

“那个…”杨小柔面露犹豫,眼里歉意,柔波荡漾得令人心神都跟着揪了起来起。

“孙雪的话我没放在心上,小妍忘性大,很快也不记得这事,你不用担心。”

杨小柔笑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替小雪谢谢你了。”话落,嘴角轻轻勾勒了一抹淡淡的忧伤,没等辛玥看清楚,那抹忧伤已经不见。

“那,晚安,好梦。”

“嗯,晚安!”

杨小柔离开没一会,黄妍洗完澡出来,辛玥边打论文,边把手边的保温杯推给她,“杨小姐说你生理期快到,今天又冷饮又喝酒,特地给你煮了暖宫茶。”

黄妍见状尖叫起来,“不会吧,小柔姐连出门都带着她的秘方啊?”

瞧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辛玥好笑地拧开盖子,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充斥房间,这下连她都皱起了眉头。

“玥姐姐,你帮我喝一点吧!就一小半。”

黄妍苦哈哈地喝了一大半之后,边扇嘴边求助辛玥,一抬眼发现她竟然在发呆,推了她一下,问,“你今天怎么老发呆?是不是被那个姓孙的女人气的?”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汤的味道有点熟悉。”

黄妍噗呲一声,一把搂着她的肩膀,嘿嘿一笑,“这个秘方可是大冰块跟小柔姐再三确认之后,一字一句认真记下来的,味道怎么可能不熟悉。”

一字一句记下来?他记性那么好,这么简单的方子他还要记下来,想来也是对杨小柔的话尤为在意,才会这么认真地记下来。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辛玥故作惊讶。

“就是吃酸汤鱼那次。”

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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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喜甜食

黄妍单细胞生物,没有察觉辛玥话语里的失落和难过,反而更详细地讲解傅宏臣那天是如何向杨小柔请教做这个这个暖宫茶的。

辛玥一愣。

竟然这么早。

秘方……

原来这就是秘方。

杨小柔的秘方。

这算什么,用她的秘方给她调理身体?他报恩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到她无言以对。

“对啦,大冰块后来有再做口水鸡腿给你吃嘛?”

“有…有啊!”

确实有,那天她还给他弄了一对双色美瞳。

“我也是后来听苏老师说的。”

第一次在苏航家他私心地留下鸡腿,做了口水鸡腿之所以没给她吃,是怕不合她胃口,让苏航当小白鼠尝过味道,征求他的意见,确定菜方没失误才做给她吃。

辛玥讶然。

她从来不知道口水鸡腿还有这么一段心路历程,更没想到傅宏臣会为了做出适合她口味的口水鸡腿,特地让苏航指点。

可,为什么呢?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大冰块看着冷冰冰的,但说真的,像他这种可居家可带出来的全能型男人可多女人盯着呢!尤其像姓孙的那种女人。玥姐姐,你可得小心点。”

最后发出一声惊叹,“唉,苏老师天天跟他在一起,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呢!”

辛玥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能笑而不语。

喝完暖宫汤,辛玥把保温杯洗干净让黄妍把杯子拿过去给杨小柔,黄妍不躺在床上,把被窝一拉,来了句:“我困了,要睡觉。”

辛玥看了眼腕表。

9点40!

好吧,大年三十凌晨一点都还要去酒吧嗨的夜猫子小姐,困了!

辛玥知道她是不愿见到孙雪。

也好,免得两人一见面就掐架,那就她跑一趟吧。

连外套都没穿就出了门,刚下了楼梯,不远处的亭子里,一高一低两道影子在月光下尤为惹眼。

低的那个飞舞的黑发随意地一拢,微微侧身低眉微笑,绰约多姿,宛如并蒂芙蓉花,柔媚动人。高的这个,挺拔如松柏常青,双手插兜,被皎白的月色包裹得冷峻坚毅,令旁人靠不近半步。

不,是不允许除那个她以外的人靠近半步……

双手捧着保温杯,她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进行,脚步怎么也动不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原来,在无人的时候,他们是这么亲密…

他们之间已经容不下第三人…

那些她自以为的点点滴滴越发显得她是个笑话……

“那,晚安!好梦!”

杨小柔温柔地笑着道晚安。

辛玥害怕自己被看到,慌乱之下躲了起来。

心脏不受控地砰砰乱跳,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气,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偷看到他们私下约会。

等了约莫十分钟,她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吓得她赶紧捂嘴,可下一秒就有人把外套披她身上。

“怎么出来了?”

他独有的沉音磁嗓在空旷的地方尤为低沉有力。听得辛玥身子不自主地就缩瑟了一下,脱口就是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见过不打自招的,没见过她这么笨的不打自招。

傅宏臣眉心轻跳,将眼前的小女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扫描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紧紧抱着的保温杯,问:“要热水?”

“不是,这是杨小姐的杯子,我拿过去还…。”

她字都没说完,他已经把保温杯从她怀里抽走,下巴往她房间的方向微微一抬,“快回去!外面冷!”

是外面冷,还是你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她一面……

张了张口,扬起笑脸,“好!那就麻烦你了!”转身要走,忽然想起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抬手要脱,被他眼神镇压。

讪讪地收手,走了几步发现他一步不错地跟着她,一时冲动问,“你跟着我干嘛?”

他一脸黑线地看她几秒,好一会才挤出三个字,“你说呢?”听着还颇有磨牙嚯嚯的感觉。

辛玥缩了缩脖子。

什么意思嘛,问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叶深还好吗?脚伤怎么样?”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关心病人是她的职业病。

“杨小姐给他检查过,无事。”

傅宏臣实话实说,却令辛玥脚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夜色掩盖了她暗沉的眸光,“那就好!”

两人又陷入安静,直到辛玥上了楼梯,房卡刚靠近感应锁。

“辛玥!”

转头,疑惑地看着离自己一步远的傅宏臣。

“晚安,好梦!”

“滴~”

他的声音跟房卡感应同时响起。

辛玥愣怔间他已经披着满身月色往杨小柔的房间走去。

晚安……

好梦……

一个字都不差,你们这是约好的?

辛玥郁结,在傅宏臣上杨小柔房间之前关上门。

……

一夜…

噩梦连连…

连被子都没得盖,尽管房间暖气很足,可她还是被硬生生冻醒。

看了眼裹了大半床被子的黄妍,辛玥叹气。

这是辛玥有史以来睡得最差的一个觉,天才蒙蒙亮,她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打算出去走走这度假区。

黄妍半眯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把穿着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一只球的辛玥,瞄了眼床头柜上手机时间,“这么早你要去跟太阳玩吗?”

“难得来一趟,我出去走走,吸收天然氧气。”

黄妍一声天哪,裹了被子继续睡。

辛玥看她把自己裹成一枚蚕宝宝,忍不住摇头笑,开门出去。

沿着一条通往原始森林公园散步,经过两三个瑜伽亭,偶被风吹起来的帘子后有人已经在做瑜伽。即便放假,健康生活的人依然会早早起来运动。

“你刚刚干嘛不陪他跑酷去?”

三步之远的瑜伽亭里的声音令她的脚步一顿。

这是孙雪的声音。

这个他指的是傅宏臣?

还是叶深?

“你不是总说要我陪你一起练瑜伽,择日不如撞日。”

杨小柔似乎笑了,孙雪也跟着笑出了声。

“哎,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辛玥心间一紧,忍不住又靠近了几分。

“你这个动作怎么做来的,再示范一次吧!”

杨小柔试图转移话题,还能隐约听到她走动的时候。

“还装傻充愣,昨天吃饭我可是听到了,他不喜欢甜食,所以只有他的八宝茶不加糖,厨房煮的醒酒茶不放心,过后还特地找厨房要材料自己再煮一碗。”

原来…不加糖的八宝茶是这么来的。

但…他不喜甜食是什么时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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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担心杨小柔

想起她做的甜品,他似乎真的不太怎么吃…大部分都是她在吃…

原来在她忽略的时候,她已经默默地为他做了那么多…

山间的晨曦透着微光,空气里都是初春的寒,寂静无声地簌簌落下几片薄如蝉纱的雪花,粘在睫毛上冰凉凉的,连心跳都冻结成冰…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他幸…”

“你给我打住,什么默默付出,只要他幸福就好的圣女蠢想法。通通pass,我…。”

孙雪突然高声打断杨小柔的话。

“你小点声,大家都还在睡觉。”

杨小柔似乎做了什么阻拦孙雪的动作,令她话都没说完整。

“我告诉你,这年头作妖的女人才能抓得住男人的心,就说他那个女朋友,一副人畜无害,滴酒不沾乖乖女的样子。那才叫矫揉造作,果然医学院的高材生,手段是要高明些哈。”

“你别胡说,辛玥人很好,要不是有她在,苏老师也不会对妍妍这么好。”杨小柔力挺辛玥。

可辛玥听着却如鲠在喉,吞吐不畅。

“呵,就那种被家里宠坏的千金小姐,连何洋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苏航这么烦过一个女人,简直刷新他的三观。”

“玥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应该在房间睡懒觉的黄妍突然蹦了出来,辛玥经她一吓,条件反射地往前栽,与里面也听到声音的,并冲出来的杨小柔撞在一起。

“玥姐姐!”

“小柔!”

黄妍和孙雪几乎同时朝两人伸援手,但都没来得及抓住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抱在一起齐齐地往亭子一边的柱子重重撞去。

“乓!”

“啊!”

撞击声,尖叫声,脚步声交叉在空气中爆炸,淡淡的血气味弥漫。

等黄妍和孙雪手忙脚乱地把她们扶起来,孙雪当即大叫,“小柔,你流血了!”一抬头看见看到辛玥只是脸划了一道血口。

听言,众人看去,杨小柔的情况比辛玥严重多了,捂着半边脸,另外半边惨白如雪。

辛玥心情复杂,她很清楚按照刚刚撞过去的位置,两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受伤的一定是她。

可…

万分紧急情况下是杨小柔强行用自己的头换了她的安全。

“小柔…柔姐,你没事…事吧!”黄妍的声音有点抖了,不知是吓的,还是被冻的。

孙雪气不过,一把推开她关心的手,“滚开,你个白眼狼,撞成这样能没事嘛,还有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偷听。”

“你说谁白眼狼,你给我说清楚。”

“说的就是你!”

“不要吵了!”

眼看两人又要唇枪舌战,辛玥大喝一声,目光清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语气严肃,“小妍你去客服中心问问有没有医务室,孙小姐你去叫他们过来。”

辛玥没有明说具体叫谁,但她知道孙雪一定会叫傅宏臣一起来。伸手去要看杨小柔的伤口,孙雪又要拦,被她一个眼神喝止住,“你多耽误一秒,她的血就流得更多。”

她是急诊科医生,每天见多这种紧急状况,听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即使再不情愿,孙雪也还是照做,但和黄妍还是互看不顺眼,各自哼了一声,跑开。

为防止加剧血流速度,辛玥小心地扶着杨小柔在瑜伽垫上慢慢坐下,拿开杨小柔的手,她仔细看了看伤情。

口子约莫2,3厘米长,宽度和深度都超过1厘米,“你有没有眩晕或者噁心想吐?”

“没有,你放心我没有脑震荡,这点伤你不用这么紧张。”

都是学医出身,杨小柔知道辛玥是出于本能,盈盈笑着安慰她。

事实上这种伤做简单清创缝合就行。只是刚好伤的位置皮下组织特别密,因此看着有些吓人,口子虽然不深,但毕竟伤在脸上,哪个女人愿意自己脸平白无故多一道疤痕。

环视四周,一旁的案桌上放了两条毛巾,应该是她们刚刚在做瑜伽,用来擦汗的毛巾。

辛玥抓过来,闻了闻,没有汗味,是干净的,她才将毛巾按在伤口处。力度有些重,杨小柔微微蹙了眉头,一瞬即逝。

看得辛玥神色复杂,又有些心虚,刚刚若不是她偷听,也不会被抓包,杨小柔也不致于受伤。

“抱歉!刚刚我…”

“说抱歉的是我,刚刚小雪都是胡说的,你别生气,我只是…”

杨小柔打断了辛玥的道歉,即使极力掩盖,还是让辛玥发现她眼眸深处一丝淡淡的温柔的感伤,“我只是习惯了记住别人的喜好,不光是阿臣…我是说不止阿臣先生一人。”

已经从阿臣先生变成了阿臣,可见在她心里傅宏臣不只是“别人”而已。

尽管杨小柔马上纠正自己的称呼,但这种不得不压抑自己情感的感觉,的确让她倍感愧疚。

是她太自私了吗?

她是不是该放他遵循自己内心真正的心意?

可是…

“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傅宏臣,还在睡梦中的苏航等人都孙雪被惊醒,三个大男人随便套了外套奔来。

“小柔,你怎么受伤了?”

“小玥儿,你有没有事。”

苏航和叶深的声音同时响起,各自关心自己的心头肉。

“别碰她!”辛玥及时喝止住叶深的动作,余光中看到黄妍带着人奔来,跟着的还有傅宏臣。

微微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等他们一靠近,她又见到那天的红衣田志,他看到现场,吸了一口气,“伤得很重吗?医务室值班医生还没上班,怎么办?”

“没关系,我就是医生,有药有工具就行。”辛玥依然冷静。

“应该有!”田志不太确定,略带迟疑。

“带我们去!”

辛玥看了一眼傅宏臣,“傅宏臣,你过来!”

众人疑惑,傅宏臣走过去。

“带杨小姐去医务室,她的伤口需要做清创缝合!”

众人一愕,就连一贯淡定的傅宏臣都表情微变,只有孙雪很快笑了。

“不用麻烦,我来!”

“你的脚昨天才受伤,这里的路不好走,万一你再受伤,她也会伤上加伤。”

叶深闻言脸色很不好看,也找不到反对的词。只能暗暗捏了捏拳头。

“那就我来!”苏航要动。

“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实验室宅男,你要把人摔成重伤?”

辛玥不客气地一语戳穿,语气还挺凶,甚至可以说狠,这让苏航都情不自禁地缩了缩。

最终在辛玥的要求下,傅宏臣带着杨小柔去了医务室,众人呼啦啦也跟着去凑热闹,更准确的是担心杨小柔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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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是流行曲

在急诊室不知给病人做过多少清创缝合,但今天上天又给了一道难题!医务室里医用器材都是最新的,常用急救药品也是最齐全的,唯独没有最需要的麻醉药。

清创的疼已经足以够一个成年男性疼得哇哇大叫,更别说杨小柔这样一个弱女子要在没有局部麻醉的情况下缝合伤口。

叶深第一个反对。

“喂,姓姓辛的,你哪个野路子学校毕业的,会不会看病啊,不打麻药你试试,不疼我叫你祖宗。”

孙雪是第二个,话也没叶深的好听,火药味十足,“刚才要不是你鬼鬼祟祟…”

“没关系,我相信辛玥,也相信她的专业技术。”

杨小柔抬手握了握孙雪的手,暗暗摇头,又对众人笑一笑,“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的。”

“我不,我要陪着你!”

黄妍虽然不满她这两日总替孙雪说话,但看到她伤成这样,心里什么怨气都没有了,现在只剩下心疼和内疚。

“我也得留下!你一会要疼狠了就抓我的手。”

孙雪很义气,漂亮的脸上友情力满满。

“你们都是女人,她中途疼狠了挣扎你们都不好制服,傅宏臣你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

背对着众人,辛玥正在戴手套摆弄清创缝合工具,二次语出惊人,甚至堪称惊悚一众,除了孙雪。

“要不叶……”

“都出去,快点!”

苏航总觉得不太妥当,辛玥却连开口说句完整的话都没有给他。

众人面面相觑,辛玥这一连串操作听着似乎都有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都不太明白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苏航眼神一冷,沉沉地在傅宏臣,杨小柔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很快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不禁有了一丝戾气。

她转过身,对杨小柔道,“中途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何洋一手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叶深,一手拽着孙雪离开,苏航定定地看了一眼团团围在杨小柔四周的辛玥和一个格格不入的傅宏臣,一把扯过还不肯走的黄妍,也走了出去。

屋子安静了一瞬,连空气都好像识趣地停止流动。

“你要是疼就抓他。”

辛月推着医疗车过来,动手边清创,边用下巴示意站在一旁被强留下来当立体雕塑的傅宏臣,“你站那么远干嘛。”

傅宏臣似乎有点无语,但还是听话地走近了几步,离床边只有一步之遥,也正好能让杨小柔抬手就能抓住他的手。

抽空看了一眼杨小柔,辛玥发现她真的很能忍,明明已经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可她硬是咬牙硬挺着一声不吭,就连傅宏臣触手可及也绝不越界半分,始终紧紧拽着病床上的床单,那力道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扯断。

这让她想起当初第一次给傅宏臣做清创缝合时,同样没有麻醉,他也同样一声不吭。

那么多次裂开,缝合,再裂开,再缝合。他连眼睛都没眨过,忍痛程度跟她都不是一个level的,她是一点点痛都红眼睛的人。

也难怪他们会彼此相惜,这才是匹配的人。

“嘶!”

因走神一丝,手里的缝合动作有些不妥当,让杨小柔不小心溢出了轻淡的一声,并马上解释,“是汗滴到了眼睛而已,这里面的空调可真暖和啊,我都出汗了。”

这个理由很显然是安慰辛玥的,傅宏臣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办公桌前,抽了两张纸巾递了过去。

杨小柔微微一怔,接了纸巾,小心在额头上擦了擦汗,“谢了!”

辛玥眼神暗了一瞬,又马上亮起来,“傅宏臣,小妍说你是大冰块,今天怎么回事?跟暖气打架输了。”

杨小柔笑了起来,傅宏臣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辛玥顽皮的调侃,也间接阐明自己不是常胜将军。

“哦,难得你还有输的时候,输了就要有惩罚,我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听你唱过歌,不如你唱歌好不好?”

辛玥手里的缝合快接近尾声,她发现杨小柔已经疼得脸都白得快接近死人白了,才想到让傅宏臣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好忘记正在缝合的伤口这件事。

傅宏臣脸色是真的有点跨了,他是习惯了辛玥各种古灵精怪的要求,这种无厘头的要求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沉寂了半晌,没开口。

“屋里就我们仨,你五音不全,我们也不会笑话你,对吧,杨小姐!”

辛玥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一点都不是故意的,就是平常的那种玩笑闹腾。

“不…”

杨小柔刚要拒绝,傅宏臣开口了,他唱的曲调很特别,不是流行曲,也不是古典乐,连语言都听不懂。

不过辛玥很快释然,说不定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中国那么大,方言何止千万种,她也不可能都听过,只是这首曲子听着倒真的让人感觉温暖,安心,甚至有种听安眠曲的感觉。

余光中,杨小柔眸色里的痴迷怎么也无法掩盖,两人似无意间的对视,令她一怔间,轻垂眼睫,微抿樱唇,浅浅盈笑间尽是女儿家娇羞的柔媚。

手微微颤抖,强忍的心口一波又一波的袭击,死死地咬住她的下唇,咬到泛白,嘴里充斥腥甜味也不觉得疼。

曲终,缝合恰时收尾。

辛玥放下工具,故作轻松地点赞,“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听哈,要不然你去报名参加中国好声音吧!”

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看到傅宏臣一脸你又不正经的表情,握拳轻咳,“好啦,开个玩笑嘛,大过年的你这么严肃干嘛,笑一个呗。”

转头去拿纱布给她伤口包扎好,收拾医疗车上的残局,身后的杨小柔笑笑,“辛玥你去ktv都点什么歌?

辛玥手微顿,眼里划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身影,后来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连音容笑貌都快无法记起。

“我哪有时间啊,我就会一首林俊杰的曹操!”干笑几声。

杨小柔身子一震,猛地抓住床单,带了一丝压抑的情绪,“是嘛,这么说你熟读三国,对曹操这个人物有自己独特的见地吧。”

辛玥一愕。

的确,小时候姥爷给她讲三国,她就非常不喜欢曹操,后来严冬给她分析三国人物的特性,“曹操虽是个官二代,但生在乱世,又有诸葛亮,刘备等人做榜样,他终然有雄才大略也只能是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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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最漂亮的颜色

她至今仍然记得严冬说起曹操时,又黑又亮的眸子里都是崇拜的光芒。

那时候她觉得那是最漂亮的颜色,受严冬影响,她自此以后就奉曹操为偶像,却总是被苏航嘲笑她若能学到曹操万分之一,就谢天谢地了。

严冬……

她的严冬哥……

到底在哪里?

“好啦,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回去看看他们。”收拾整齐,顺便也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扬起浅浅梨涡,转身往门口走去。

傅宏臣自动地跟在她身后。

“不…不用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杨小柔要下床。

“回床上躺着,现在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的话你必须听。”

辛玥强势地喝止杨小柔的行动,慢慢地看了傅宏臣一眼,“你留下,这里需要有人看着。”

傅宏臣立在她面前,将她的变化都一一记下,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眸色中多了从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好!”

辛玥闻言一秒都呆不下去,奔了出去,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飞出去,落在地上,迅速消失。

跑得快,又没注意看路,她跟一个人撞了一下,没抬头直接道歉,“对不起!”

“辛玥!”

“师姐!”

一抬头,看见师弟和九万,呆瓜不在。

“你…你怎么哭了!”九万眼尖,首先发现辛玥眼眶红红,眸子莹润闪闪发光。

“没事,风吹了眼而已。”

辛玥侧过身子擦了眼泪,冷风吹得她鼻子通红的,像极了插在雪人头上的胡萝卜,可爱中带了点点小小的楚楚,师弟再次丢了魂。

九万见此不禁摇头,扯开话题,“那个,师姐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儿,还是要回房间?吃早饭了吗?”九万又来了他灵魂三连问。

“回房间,还没吃!”

“那走吧,正好我们要去那边的星空餐厅吃早餐,听说那里的自助餐好吃得堪比五星级酒店。”

九万盛情邀请。辛玥踌躇不决,面微微露为难。

“好啊,是不是听者有份!”

辛玥一喜,黄妍已经到了跟前,紧紧地搂住她的胳膊,挑着下巴看他们,一副你们不请我吃,我就要把人带走的样子。

“怎么哪儿都有你!”

九万一百个不乐意,撇嘴做了个十分不待见的表情,“你一个住vip的人跟我们穷苦大众抢什么食。”

“你怎么知道我住vip。”

黄妍难得聪明一回,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瞪大了眼睛,发现九万心虚的眼神在飘,师弟一脸讪讪不知所从,警惕道,“你们跟踪我们!”

辛玥一下也怔了怔,疑惑地看着师弟他们。

“没…没有,我们…我们只是…”师弟磕磕巴巴半天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急得直冒汗。

九万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挺身而出,“不就是你们突然跑掉,金子担心你担心得要疯了,一路瞎找,正好看见你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vip区。”

理由简单粗暴却又充满浓情蜜意,师弟的脸瞬间爆红,没有否认,就是默认。

黄妍沉默了,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感同身受的眸光,她太清楚这种求而不得的感受,眼里闪过失落,很快又恢复正常,拉着辛玥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那俩人还停在原地,扭头。

“不是要吃饭吗?还不快先去点餐,我们吃完饭还去冒险乐园玩。”

师弟和九万相视一愣,九万首先反应过来,拖着还傻愣的师弟跟了上去,四个人朝星空走去。

别说师弟他们傻了,就连辛玥都傻了,趁师弟他们先走一步去点餐,拉住黄妍,问:“你干嘛呀?”

她不是不愿意跟师弟吃饭,只是黄妍这么做会让她前期的铺垫工作都白做了,而且她真的不想再有任何感情误会。

“等会你就知道了!”

黄妍根本就不给辛玥机会逃脱,把她拉进餐厅,端起餐盘就朝屋子的食物“进攻”,没一会餐盘就堆得满满的,连辛玥那份也能堆得快有小山高了,让人严重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出身豪门。

紧接着又拿出手机出来咔咔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之后切换视频模式,一手拿手机,一手重重地拍在师弟的肩膀上,“来来来,胡子金同学,我们玥姐姐的可爱的小师弟,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等师弟一扭脸入镜,她故作凶巴巴地说:“我今天可是把我家玥姐姐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有一丝怠慢,我打爆你的头。”

说完秒发,发的还就是他们七人群里,苏航首先就炸了,啪啪啪连发数条私信给辛玥,可惜习惯性静音模式的某人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辛玥只觉得尴尬,盘子刚放下就想走,被黄妍摁回去,指着餐桌一堆食物,“浪费可耻!”

这太出乎其余三人的意料了,怎么有种有意暗暗撮合他俩的意思,九万灵机一动,假装拿东西吃,硬是拉着师弟一起研究对策去。

“大小姐您这是又闹哪出啊!”等他们走开,辛玥马上压低声音,不解地问。

“我今天就要证明给姓孙看看。她说的都是假话。”

回房间路上,黄妍看到度假景区正大规模为这个月月底即将举行格斗拳王争霸赛打广告,随口问了苏航一句有没有兴趣去看比赛。

“这种拳击比赛,小雪最喜欢看,本来我打算买票,可惜门票早已经卖空。”说着何洋露出很是遗憾的表情。

孙雪却霎时白了脸色,摆摆手:“不…不是的,我不喜欢这么暴力的运动,真的!”

“哦?那可能我记错了!”

何洋笑的越发温和,却让孙雪发白的脸色近乎透明,惊慌的神色令其他人疑惑不解。

尤其是黄妍心直口快地还问出了口,“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也太假了吧!”

“你…”

孙雪下一个字出口前,何洋的眼神已经阴沉下来,她及时刹住口,眼神愤恨地瞪着黄妍。

“你…你能拿到票?”

这回开口的是叶深,大家齐齐看向他,叶深被目光包围,声音短促地解释,“小柔之前无意说过她想看,也是买不到票,所以…”

听他这么说,黄妍表示不解,“小柔姐真是的,门票这么小的事,跟我直说不就行了,绝对vip位置,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看全场。”

她自信满满拍胸脯的样子令何洋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问:“那是不是听者有份?”

“那是当然,只要你们想去,我打包票一个都不少。”

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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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冒险乐园

可在苏航听来,眉头毫不掩盖地流露阴翳;杨小柔绝不会为了这么小的事开口的,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特地的目的,绝不随便浪费。

今天辛玥做出这一系列反常举动也绝对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对着黄妍护短的心战胜了对她的好感,“我不去!”

语气比这清晨的初春冷风还冷上数倍,黄妍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眨眼睛。

苏航看也不看她,眉头一皱,脚一抬,转身就往前走,何洋对黄妍投以安慰的笑,叶深左右看了看,不吭声地默默跟上去。

谁知孙雪突然阴阳怪气地说:“哼,你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可惜马屁拍到马腿上,果然心理不正常的人才有话题。”

言语里暗指辛玥阴暗心理,一大早偷听她和杨小柔讲话,被抓包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致人受伤,指责辛玥心黑,黄妍气不过跟她大吵一架的。

众人一回头看到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又返回原地劝架,孙雪脱口而出说傅宏臣和杨小柔才是两情相悦,郎才女貌的一对。

辛玥一惊,松开手。

众人皆惊愕,尤其叶深,脸色堪称一绝。辛玥不必看现场也能想象那副模样。

“男未婚女未嫁,各凭本事!”

末了,孙雪的话多了几分告诫的狠劲。

黄妍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啪地一声,何洋狠狠甩了孙雪一个耳光,怒火冲天,咆哮如雷地要孙雪给黄妍道歉,孙雪不服,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苏航和叶深一人拉一个,强行将他们分开,黄妍火气难消,独自跑回来找辛玥,她更要问问杨小柔,孙雪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们吃完这顿早餐他还不出现,我饶不了他。”

黄妍叉子狠狠地插了块菠萝,咬了一口,恶狠狠地警告。

辛玥用叉子挑了挑盘子里沙拉酱,抿了抿嘴,苦笑:“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她至少说对了一点,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已婚我没有办法阻止他变心,阻止谁对他动心。”

“其实我挺佩服杨小姐,会做菜,会调理身体,还能处理好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男人都会喜欢这种女人吧!”

他常提起自己的母亲,听他描述,应该就是这种温婉娴淑,对他来说,也许这就是杨小柔最吸引他动心的地方吧……

也许在黄妍的心里,杨小柔也的确很完美,也确实是大众心目中的女神,她一时找不到反驳词,只能狂吃东西,“反正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但,很遗憾。

黄妍连吃了三大盘,外加两份甜品和水果,傅宏臣也没有出现,辛玥怕她吃撑过头,强行把她拉出餐厅,正好走路消食。

边走边掏手机,打算跟苏航说一声她们的位置,一打开群,她简直要昏倒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个黄妍火上浇油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了,虽然傅宏臣没有手机看不到群,可杨小柔有啊,俩人还都在一起呆着。

所以是不是顺水推舟地就这样“分手”?

“玥姐姐,我们去攀岩吧!我正好练练技术,昨天看大冰块跑酷,我都被惊呆了。”

攀岩和练跑酷好像关系不大吧。

辛玥不知道黄妍是如何能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运动放在一起练,不过她向来想法清奇,也就见惯不怪了。

不过……

“昨天傅宏臣那招鬼滑步是跟谁学的?”

“鬼滑步?什么鬼?”黄妍反问。

“就是昨天他最后从树杆缝隙里出来那招。”辛玥提醒。

黄妍眼睛一亮,兴奋了,“哦,那招啊!是我视频集合里的,太难又太短,我早都不记得了。原来这叫鬼滑步啊。”

辛玥心头一紧,追问:“视频?什么视频?”

“就我平时随机录的跑酷视频,那个也是无意间录的,也就那么十几秒,大冰块这样都能学得会,太厉害了!”

“手机里有没有这个视频,给我看看。”

辛玥急切地请求,她有预感被黄妍录到的一定是严冬。

黄妍摇头,答:“这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手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哪里还有存着。”

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带了一丝疑虑的考究,问:“玥姐姐你怎么知道这招叫鬼滑步,你认识这个人。”

何止认识,简直就是熟悉到骨子了。

“我从前听我哥说过,昨天看到傅宏臣会这招,所以我就好奇问一下。”

辛玥手上回复苏航的信息,嘴里答着问题,垂下的眼眸里被失望的神色包围。

“玥姐姐,你平时都这么连名带姓叫大冰块吗?”

手一顿,抬头,“有问题吗?”

她从认识傅宏臣开始,就这么叫的,她从来不觉得有问题,而且傅宏臣也是连名带姓叫她呀。

“当然有问题啊!你们是情侣,情侣之间不是该有专属称呼吗?哪有人像你这样连名带姓叫自己男朋友的。”

黄妍忽然觉得辛玥比她还不懂男女之间的事,忍不住要说两句,“你难道不应该叫他亲爱的,小臣臣,小宏宏…”

辛玥脑补了一下自己叫傅宏臣这些昵称的画面,不仅她自己有恶寒得受不了,估计傅宏臣都会想要一拳拍飞她的冲动吧。

“好吧,就算你不这么叫,去掉一个姓,叫名字总可以吧。”黄妍似乎也觉得这么叫,他们自己都受不了。

“嘿,两位美女,有没有兴趣蹦极啊?”

九万见黄妍一直拉着辛玥说个不停,怕一会人家男朋友追过来,自家兄弟就没了表现的机会。

“好啊,我最喜欢蹦极了,走陪我蹦极去!”说着竟然拖着九万去了。

被她拖着走的九万一脸懵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辛玥扶额。

刚刚是谁说要攀岩来着?怎么转眼的功夫就换了?

不管怎么吐槽,还是与师弟一起跟了过去。

冒险园建在整个度假区最得天独厚的高势山地,分室内和室外项目,室内有专供儿童玩耍学习的项目,室外则集空中滑索,水中欢畅与陆地探索于一体的运动营地。

这个蹦极号称西南第一高,不少人站在上面,腿脚发软,怀疑人生,却又控制不住要挑战一把。

黄妍拖着九万上了蹦极高台,再次开启视频,“哇,好高的跳台呀,不知道玥姐姐等会怕不怕咧?不过没关系,我们有黑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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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黑骑士

镜头一转,正对着辛玥和师弟。距离远,即使放大屏幕,也听不到师弟说了什么,却能清晰地看到辛玥满脸笑容,梨涡深深,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举手投足间尽显俏皮可爱。

“瞧,黑骑士不仅文武双全,还能哄得人心花怒放。”发出去之后,却立马变了脸。

九万没见过这么异常的女孩,当下就好心问了句,结果……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甩了头发就真的跑去蹦极。

“她怎么了?”师弟看黄妍上一秒还笑嘻嘻地拍视频,下一秒就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一脸奇怪。

辛玥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过去,看见黄妍眼珠不错地盯着工作人员在她身上捆绑固定绳索,还不忘反复叮嘱,“绑紧一点,别松了。”

辛玥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都有点抖,这哪里是喜欢蹦极的人,分明是自我挑战来了。

“你要是不害怕,就别玩了,我们还是去攀岩吧。”

“我不,我早就听说在情人节这天蹦极,大声喊出你喜欢人的名字,就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我和苏老师的幸福,我必须跳!”

“那你应该叫他陪你一起来蹦极啊,这样不是双保险嘛。”

或许也是听多了热恋中的小姑娘这种虚幻的爱情信念,工作人员边工作,边提议。

“当然不行,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我们的设施都很安全的,不会有危险。”似乎也经常听到客人质疑蹦极的安全性,口气有一丝无奈。

“那也不行!”

黄妍的口气毋庸置疑,甚至还有些凶狠了,好像工作人员要谋害苏航一样。

在一旁的辛玥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里越发佩服她,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始至终,她对苏航的感情都是坚定不移的,持之以恒的,甚至为了他,牺牲自己都没关系的大无畏精神更是让她感动不已。

如果换做是她,也能为傅宏臣牺牲至此吗?

大约是不能的吧……

说到底她还是自私的。

如果是杨小柔呢?

她会吗……

拿出手机,切换视频模式,对着镜头里的黄妍笑,“我会把你这勇敢的一幕发给苏老师看,加油!”

工作人员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眼,默默地把绳索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后,说:“双手打开,放松身体,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黄妍一一照做,对着空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小脸有点白,可是扭头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转过身,对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大声喊了句:“苏老师,嫁给我吧,啊……”

不知她害怕到了极点,还是故意的,竟然喊口号都喊反了,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睛,辛玥手里的手机抖了一下,九万和师弟互看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正在来的路上的苏航,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

从蹦极台上下来,还没缓一会,黄妍又兴致高涨地要去攀岩,怎么拉都拉不住。

九万和师弟也终于认出黄妍就是学校里,前段时间盛传一时的,苏航绯闻女友。

年轻人果然敢拼……

平时连跑步都够呛的辛玥,面对攀岩这个高难度运动更是头大,偏偏黄妍爱闹,跟九万二人转,把她交给师弟,让他手把手教攀岩,然后他俩一旁玩去了。

“辛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上次在学校,我…”

“子金,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真的!我是认真的,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答案。”

辛玥放弃研究身上的安全绳索,目视与九万和黄妍的背影,淡淡地微笑面对师弟,“别因为我错过了属于你的幸福。”

师弟垂下眼睛,握着绳索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来来回回数次。

良久,问:“他对你来说真有那么无可替代?”

“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全世界。没有了他,我的世就是界末日。”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承认吧,你的世界很快就变成一片黑暗的废墟。

师弟霍然抬头,瞳孔不住紧缩,眼神渐渐复杂。最后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绳索,慢慢向她靠近,抬手。

辛玥看着他的手缓缓靠近,想躲,眼前一道微绿的光闪过,抬头间,傅宏臣已经站在面前,手死死地扣着师弟的手腕,似乎还下了狠劲,两人目光对视,好像蹦出了激烈的不少火花。

这就是所谓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怎么来了?

辛玥傻呆呆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余光中杨小柔似寒风里一朵娇弱的花朵,站在不远处面色隐隐藏了伤,身侧还有叶深陪着。

“咔!”

在她发呆的时候,傅宏臣已经动手拆了她身上攀岩的安全装备,目光隐有恼意,“谁准你跟危险人物,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喂,什么危险人物,危险游戏,你什么意思?”

九万一看到傅宏臣以强硬之势出现,开口虽是质问辛玥,但他马上就明白这话是说给情敌听的。

师弟的脸色精彩,上次那件事在情敌面前不仅丢了面子,也丢了在辛玥心里的唯一的一席之地,现在的他对于辛玥来说可不就是个危险人物。

“他没别的意思,大家出来玩,开心很重要,安全也不能忽略,辛玥没试过攀岩,我们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杨小柔好似鼓足了勇气,才上前来,替傅宏臣得罪人的话辩解,一旁的黄妍眼神变了变,叶深抿紧唇瓣没说话。

“要照你这么说,都不用做生意,关门大吉得了。再说,有金子在,怎么可能会让师姐受伤。”

九万不吃杨小柔这怀柔政策,一脸不爽地看着她,看到她额头包了厚厚的一层纱布,还不忘加了句,“而且该注意安全的是你吧,大姐!”

若往常,黄妍这时候肯定会跳出来替杨小柔出头,可现在她只冷眼旁观着,也好似没看见杨小柔一寸一寸白透的脸色。

“是吗?”

傅宏臣终于转过身,对着师弟反问。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却让人有种无形地压迫感。

“我看未必!”

师弟别扭地撇过头,九万不知道他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他也不敢让自己的死党知道这件事。

黄妍眯起眸子,露出了一丝愤怒。

和傅宏臣相处这么久,他从来都是不相关的人,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可他刚刚的那一反问,却好像坐实了之前孙雪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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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高高的影子

表面看他是为辛玥的安全着想,但实际话里话外是维护了杨小柔。

“傅宏臣,玥姐姐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要搞错对象!”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大家都整蒙了,就连思维敏捷的傅宏臣都一时没明白,蹙着眉头看她。

“妍妍你干嘛这么凶,有话好好说。”

“你再不回去看看你的好朋友,一会闹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不好看了,大过年的别给人找晦气。”

黄妍嫌弃地避开了杨小柔伸过来的手,令她的手一时尴尬地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辛玥一把握了过来,发现她的手凉得好像从冷冻室里拿出来一样,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跟何洋闹了别扭,这会应该回去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黄妍不高兴了,要张口反对,看到辛玥抽筋似地不断给她使眼神,忍了,却不再理会杨小柔。

“喂,你们…”

九万也被师弟一手捞过来,轻轻摇头。

路上,杨小柔才从叶深口中得知之后发生的事情,脚步一下子刹住,叶深差点撞到她,惊慌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呆着?”

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屏幕一解锁,露出手机屏保画面,尽管只有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但辛玥一眼便认出屏保里那个背影是傅宏臣……

爱慕之心无法宣泄,唯有用不为人所知的方式以诉相思之苦,在静夜之中望着手机屏幕里远远的背影,隐隐期待他会回头看一眼自己,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秒,或许也足以令人欣喜若狂。

辛玥的心颤了又颤,她瞥一眼傅宏臣,感应到她视线的傅宏臣也看了过来,然后辛玥立即调开眼神,若无其事地听叶深解释。

“我…我,她说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会,所以我…我…”

叶深也很无辜,他本来就跟孙雪不认识,这两天他也见识到了这个女人挑事的能力,本就对她没好印象,再加上她的话让他倍感危机,转了身就往医务室去。

杨小柔打了好几个电话,孙雪的手机都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捏着电话,都快急疯了。

“你别着急,我们现在分开去找,人多力量大,总归能找到她的。”

辛玥本想劝杨小柔回去休息,他们去找人,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杨小柔肯定无法休息,倒不如让人陪着她去找人。人找到了,大家都安心了。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杨小柔也不跟她客气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客气,转身就要走,身子忽然晃了晃,捂着头差点倒下来,辛玥急忙扶住她,发现她额头上的伤口裂开,眼色顿时严肃了。

“你不能去,回医务室,我要重新帮你缝合伤口。”

拆开纱布,伤口微微渗着血丝,虽然伤口不大,但鲜艳的红色衬得她整张脸苍白得那么娇柔楚楚。

原本对杨小柔一肚子火气的黄妍也心疼了,握着她的手,“小柔姐,你伤得这么重,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哪有这么脆弱,我只是担心小雪她…”

“你担心她干嘛!一个就会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恶毒女人,小柔姐你怎么跟这种人做朋友。”

黄妍故意加重语气,撇着嘴很是不满地抗议杨小柔自己受了伤,还要担心孙雪。

杨小柔拍了拍她的手背,一点不生气刚刚她当众扫她面子的事,反而耐心地开导她。

“别这样,其实小雪人很好,她只是经历一些伤痛,还没彻底走出来,虽然你是无心戳到她的痛处,但你有时候说话真的不能太过分,至少看在苏老师的面子上,别老是与她对着干,好吗?”

辛玥手不停,听着杨小柔的话,想起他们早上是因为讨论拳击赛的事吵起来。

难道……

孙雪心里还是记挂着肌肉男吗?

如果她心里还有他,为什么要分手?难道真的因为物质原因,她放弃爱情选择面包?

“叶深,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回去看看小雪回来没有?我实在是担心得很…”杨小柔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叶深一脸心疼,满口答应,走了出去。

“那我和小妍四处去看看,你陪杨小姐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辛玥处理好伤口,顺带拉上黄妍就出去了,继续把傅宏臣强制留在杨小柔身边。

“玥姐姐,你是不是真的信了孙雪的话?想要孔融让梨?”黄妍再看不出来问题,她就真的智商堪忧。

辛玥一愣,意识到今天自杨小柔受伤后,自己做得过于明显,但连黄妍都看出来了,聪明如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顺水推舟地接受了。

“玥姐姐,你这么聪明又厉害,怎么这么没自信。如果我是你,我绝对要问清楚。在我看来,爱情很美好也很纯粹,绝对不能揉沙子。”

黄妍斩钉截铁地说,她的严肃认真让辛玥为之一震。

“读书的时候读三国,我最羡慕大乔小乔,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的意中人一定是个像周瑜或者孙策这样玉树临风的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这是黄妍第n次表白,苏航一直不肯付出真心,她却仍旧不加掩饰地一遍又一遍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不扭捏也不矫揉造作,这种真性情是当代人少有的,就连她自己都不可能像黄妍这样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真实。

“后来苏老师出现了,他在我现在我找到了!不管结果如何,我努力过,付出过,我不后悔。”

辛玥想起黄妍曾经说过她和苏航认识是在她19岁那年,具体怎么认识她还没来得及说。

“上次你说19岁就认识苏航,你俩发生什么浪漫故事了?”

19岁的黄妍天不怕地不怕,瞒着家里人跑到异国他乡玩,先是在酒店的游泳池里差点溺水身亡。

“要不是苏老师刚好在那家酒店开会,哪里还有现在的我。”

当时情况应该真的很惊险,时隔这么多年,黄妍再想起来都是一脸惊恐万分的样子,辛玥感觉她手心里的汗都是冷的,有些心疼地拍了拍。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她之后出门游玩,身上的钱包和手机都被偷了,也不认识回酒店的路。语言又不通。

那时候的天还下着雷暴,她浑身湿透了,又饿又冷,最后昏倒在路上,她只记得有个高高的影子向她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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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身手敏捷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酒店房间,也帮她续了房费,并让酒店联系到了她哥哥,她才总算安全回到了国内。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段惊险经历。”

辛玥从来没有听苏航说过这段经历,在他心里这只是一件极小的一件事,可是对于黄妍来说这就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她才一定要找到苏航。

但……

“苏航在华大教书时间不短,你怎么会一直找不到他?”

这个问题一出,黄妍的脸顿时讪讪地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我不怎么在学校上课,所以…所以…”

辛玥秒懂,没再继续问下去。

忽然目光一凝,脚步不自主地停住。

不远的处的竹林间有一个亭子,孙雪坐在里面,离她三步远隐秘角落,还有一个穿着一个巨型狐狸玩偶的人。

“那不是孙雪嘛,躲这儿装林黛玉,害我们到处找她,太可恶了!”黄妍的角度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看到孙雪坐在亭子里发呆,又恼起来。

辛玥拉住她,并快速带她转个身,背对着孙雪,“别这样,她人其实不坏的,没必要处处针对她。”掏了手机,点开群艾特了何洋跟杨小柔告诉他们孙雪的具体位置。

“玥姐姐,前面是生态动物园,听田志说园区为了吸引游客,特地去熊猫基地租借了两只熊猫,我们先去罗盘西餐馆吃西餐,吃完去看园区去看熊猫好不好?”

“你不回去陪你的苏老师?”辛玥调侃她。

黄妍红了脸,一撒手欢快地跑走了,辛玥微微松了口气,再回头去看孙雪。

人还在就好。

罗盘西餐设计简单现代,保留了原始自然形态,辛玥很喜欢窗边的位置,窗外山水风光,总是让人觉得会有不一样的景色。

西餐的品种丰富,新加坡肉骨茶,味道鲜美,精选的一整节排骨肉质酥嫩,搭配独特的蘸料,又是一次味蕾上的享受。

海鲜炒饭,精致的摆盘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肉质鲜美的大虾让人念念不忘。

奶油鸡茸蘑菇汤配意大利面也是神仙绝配,黄妍很喜欢,一口气喝了三大碗,餐后还有当季水果,可以说这一餐吃得极为满足。

吃饱喝足的两人行在走山间竹林,大口呼吸天然氧吧释放出来的新鲜空气,这种日子舒服得让辛玥感觉活在天堂。

生态动物园里都是平常看得到温顺小动物,也不怕人,是度假区受欢迎的场馆之一,原本以为会看见人满为患的景象,没想到门可罗雀,一家三口一脸失望地出来。

“妈妈,我要看大熊猫。”

小孩似乎还不肯放弃,摇着母亲的手,撒娇。

“今天大熊猫睡觉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两人很是奇怪,走了进去,蜿蜒小路向内延伸,两旁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四周寂静地不像话。越往里走,辛玥觉得不对劲,总有种危险就在眼前的感觉。

慢慢的天阴了下来,晶莹的雪花落了下来,掉在脸上,手心里,慢慢堆积在木椅上,“好像下雪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等会,我要先找洗手间解决一下。”

黄妍喝的汤水太多,又走了这么久的路,体内消耗得差不多了,急得不得了,这一路走来似乎没有看到洗手间。

运动鞋触地无声,奔到了她们面前。

“黄小姐!”

是田志,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黄妍的身上,眼睫微微下垂,恭如入常。

“快快,洗手间…”

“请这边走!”

黄妍不疑有他跟着走了,辛玥虽有点诧异,四面看了看,觉得他出现得有些突兀,但一直都是他跑前跑后处理,这个时候见到他似乎也合情合理。

田志领着她们又往里走了好长一段路,在一处掩映花木的山石后,看到了洗手间,黄妍赶紧奔进去。

“田先生也管生态园这一块吗?”辛玥问。

“不管。”

“那您在这儿…”

“因为…”

田志不动声色地靠近,袖口中露出刀柄握在手里,慢吞吞地一笑,目中异彩闪烁,“这里你们死起来,更方便。”

辛玥霍然瞪大眼睛。

“唰……”

寒光闪过,像火柴划过的声音,辛玥啊了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臂,退后好几步,惊惶地望着田志,眼神里飞速漫上疼痛之色。

“你……”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田志柔声一笑,原本恭敬的脸面容扭曲成狰狞怪异的神态,“你放心,等下我走的时候,会弄出动静,而你,会因为与黄小姐发生争执,失手杀人,死在制服你的安保手中。”

“你…”

辛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难怪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工作人员都没有,就是方便他杀人。

可是…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权力把整个园区的人都调走,怎么会料定黄妍一定会来生态动物园?

大约是抑制不住满心得意,田志忍不住便要说个清楚,“也罢,死也让你死个明白。从你们踏进这个度假村起,就必死无疑。”

“为什么…”

辛玥悄悄地伸进口袋里打算打电话求救。

“别白费力气,整个园区的信号都被屏蔽,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你们就等着被人收尸吧。”

田志很精明狡诈,一眼看穿辛玥的小动作,冷笑着戳穿。

僵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手机,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一晃而过,好像有什么线索被她抓住了,又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啊呀,总算轻松了!”

黄妍蹦蹦跳跳地从里面出来。

“小妍,快跑!”

辛玥霍然跳起,向黄妍方向跑去。

然而已经迟了。

田志手里的武器已经利刃出鞘,在黄妍一脸愕然中,扎进了她的肩膀,一声惊痛的呼之而出。

“咣当!”

辛玥手里抓着手机从后面狠狠地砸向田志的太阳穴,他身手敏捷,拔出武器,避开去。

“小妍!”

辛玥一击不中,并不恋战,趁机跑到黄妍面前,扶着她缓缓倒下的身体,捂住她的伤口,血迹糊了她一手,连手机都沾上了鲜艳的颜色。

“你…”黄妍抖抖颤颤地指着持武器的田志,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

“别担心,这里面有安眠的成分,你不会死得很痛苦,就像睡着了一样。”田志步步逼近。

“傅宏臣,我们在这里!”

辛玥突然大喝一声,目光对着田志身后一扫,并面露喜色。

田志突然脸色巨变,一瞬间眼色快速翻飞,趁他失神之际,辛玥悄悄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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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沉在黑暗里

哗啦一下,尘土飞扬,直面袭击田志,纵然他反应再快,也难阻挡沙尘入眼,顿时捂脸尖叫。

扶起她软绵无力的身体,慌不择路地往密林深处未知的方向跑去,辛玥不敢回头看,身后田志凄厉的喊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天色越来越暗,又突然起了风,山里初春的陡寒比城市里还要冷上数倍都不止,辛玥虽然穿得厚,可是因为身体特殊时期,穿得再厚也能感觉那风丝丝入骨,寒得她恨不得裹一层被子上身。

“小妍,小妍你坚持住,苏航能找到我们,你一定要坚持住。”

密林如迷宫,山风鼓荡,细细落下的雪花冰凉刺骨。辛玥喘着粗气,架着黄妍疾步穿行在密林里。

“玥…玥姐姐,都怪我…是我…是…”

“别说傻话,他要对付的是我,是我连累你。”

这一路她已经快速把田志的话过了一遍,他根本早就盯上了她,借刀杀人这招用得狠毒,她死了,而他们一定会在警察到来之前布置好了所有“证据”。

死无对证,加上黄妍的死,以他们的家人的权势,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她的家人,工作的医院,就读的学校通通都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首当起冲的是苏航,他正值事业上升期,以他备受学校重视的程度,在不久的将来,在他们这个领域里他的成就一定不会小。

那个人终于行动了,他依旧不肯放过她……

非要置她于死地……

那傅宏臣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会不会兵分两路?

还有福朝阳……

他们这算是一网打尽……

等她被冷风冰雪吹得喷嚏连连,猛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她方向感本来就差,天色一暗,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走到这深山老林来了。

山里晚上的温度接近零下,加上下雪,真不是开玩笑的事。黄妍的伤不知情况如何,强撑着走了许久,终于,在群石峻岭中发现了一处夹缝,若不是走得近,这小小的夹缝几乎就要错过。

辛玥根本来不及细想夹缝里会有什么状况,一头扎了进去。

“谁!”

一个男人的厉喝止住了她的脚步。

洞里有火堆升起,男人背对着火光,距离有有些远,依稀也能辨认出他的轮廓。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在追我们,我朋友又受了伤,麻烦你让我们在这里躲一下。”说着就要往里走。

“不许动。!”

只听见咔哒一声,似乎是枪上膛的声音。

感觉对方有枪,辛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动都不敢动。

“你不要冲动,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真的被人追着,她肩膀有伤,我要尽快给她止血包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的声音低比这冷夜寒风还凛冽几分,听得辛玥心脏都不受控地抖了抖,虽然紧张,但经历了几次风浪,她也多少有些经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

她缓缓,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我们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请你看孙小姐的面子上在让我们躲躲。”

或许因为提到了孙雪,他似乎松动了一些,握着枪的手似乎有动摇的迹象,僵持一会,男人收了枪,走回火堆。

坐下。

走进洞内,往暖烘烘的火堆靠近,离火堆三步远放了人偶衣服,和狐狸的头套。

刚才和孙雪坐在一起的是他?

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似乎察觉辛玥暗中观察他,冷冷朝她射来,感觉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的同时,她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小心地扶着黄妍靠在软绵的人偶衣服上小心把黄妍放下,扶着她缓缓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打开手机电筒,咬在嘴里,轻轻掀开外套,仔细查看伤口,流血情况不严重,黄妍为了御寒穿了得很厚,那一刀虽然扎得快,但并不深。

扯下身上的里衬,将黄妍的伤口紧紧地包裹住,因为疼痛,她有些挣扎,皱着眉头,闷哼着。

咬着手机,辛玥没法说话,眼睛不错地盯着她,非常谨慎地,熟练又轻稳地把伤口包扎好。

“你不能睡,要保持清醒,听见没有,苏航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你一定要撑住。”

她不知道田志的武器上涂了多少安眠药,她也被划伤,可是意识还是很清醒,是不是说明刀锋处沾染的安眠药成分少,加上她躲得快,所以幸免。

“水,水…我要水…”黄妍喃喃地要水喝。

这可难到了辛玥,她早上出门,只拿了个手机,连包都没拿,这荒山野岭的,她要上哪里去找水?

田志不知道有没有追上来,她冒然出去会不会与他撞上,万一……

“咚”

一瓶矿泉水滚到她脚边,那个男人仍是一脸冷漠,端着一把枪,闭着眼睛,坐在不远处,但脊背紧绷着,一直处在警惕状态。

他的右手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似乎装了些食物,又似乎还装了些别的东西。

拧开瓶盖,小心倒了一点水在瓶盖里,给黄妍喂了几口,被她一手拦住,微微睁开眼睛,“玥姐姐,我…我会死吗?”

辛玥放下水瓶,轻轻道,“你放心,伤口不深,我已经给你包扎好,止住血再流出来。我现在就给苏航打电话,让他们来救我们。”辛玥马上要拨电话,却发现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山里根本就没信号,除非你有本事自己设信号。”男人闭着眼睛,嘲讽。

黄妍听此,露出绝望之色,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辛玥赶忙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她裹紧,轻轻地安慰,“相信我,苏航他们一定能找我们。”

“可是…可是…”

“相信我,我说他们一定会,就一定会!”

“他们是不是…还包括…大冰块!玥姐姐,你是不是坚信…大冰块一定会找到你!”

辛玥身体微微一僵,垂了眼睫。

“我听…说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不管多艰难困苦…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大冰块…那么爱你…他…一定会找到我们…”

黄妍渐渐平复下来,微微笑着,“我希望有一天苏老师也能有这样的感应。”

“会的!”

还欲说什么的时候,见那个男人忽然跳起,扑灭火堆,洞里一下子沉在黑暗里。

“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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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停走动的狼

辛玥赶忙捂住她的嘴,自己也屏住呼吸,紧紧地握着黄妍的手,隐约间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黑暗中,一阵旋风从背后卷过,她感觉男人端着枪伏在洞口。

“前面失败。”

“废物。”听见隐约有人沉声训斥。

辛玥心中微微一松。

前面失败,是说田志杀她的事情失败?

那田志人呢?是不是已经被傅宏臣他们抓住?

外面有唰唰的声音好像是用什么东击打一路的杂草密林,似乎都很小心翼翼。

有人说,“老大,搜了这么久,他们是不是已经被救。”

“不可能,奇哥没有收到消息,他们一定没逃出去。”

最先训斥的人,似是沉吟了一下,肯定道,“快点搜,天黑前一定要离开这里。”

“是”

听声音,依稀能辨认出来了四五人。

奇哥?

是上次在玉松堂袭击他们的阿奇?

他竟然还在?

他说他们没有收到消息,这么说傅宏臣他们还没有发现她们失踪?

怎么可能?

看来他们是已经有足够的对策防止他们知道她们失踪的消息。

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这一想身体就是一冷,与黄妍交握的手,握得更紧。

在她也开始心生出一丝绝望的时候,忽听男人踩着一地动静冲出去。

“抓住他!”

遥遥一声怒吼,是那个带头人的声音,从洞外爆裂地喷出。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一一掠过洞口,渐渐远去,慢慢彻底消失在辛玥的耳朵里。

良久

辛玥放下捂着黄妍的手,一下子软在地上,脱了最保暖的羽绒服,被风一吹,她才觉得冷得骨头都冰了,牙齿不自觉地上下打架,不得不把自己抱更紧。

玥…姐姐,那个人…他会不会…”

“不会…”

辛玥立刻否定,把衣服往她身上裹了裹,安慰:“他是拳击选手,身手不会弱,又有枪,绝对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你…你认识他?”

辛玥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架起黄妍,让她站起来,就在刚刚她做了个冒险的决定。

“小妍,你相信我吗?”

“相信!”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记住一有机会一定要跑,绝不能回头。”

黄妍张口要拒绝,黑暗中她看不清辛玥的表情,但她仍然能感觉到辛玥的坚决,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搀扶着出了洞口,山里的风越来越大,雪也越下越大,周围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树叶夹杂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不一时,她们身上就披了一层雪色落叶。

“玥姐姐…我走不动了…”

黄妍受了伤,走了这么多路,一直担惊受怕,其实精神和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辛玥一路给她做心理建设,她早就坚持不下去。

环视四周,树木都长一个样,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哪里,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无信号,却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行,休息一会。”

慢慢扶着她靠着一棵大树休息,又拿了黄妍的手机在在大树四周各个位置尝试寻找信号。

“玥…玥姐姐,你…你看那是什么?”

辛玥一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丛林中有零散的莹莹绿光,在黑暗里就跟一个个星星,但……

黄妍挣扎着站起来,辛玥挺直背护着黄妍,这是什么动物,她们都再清楚不过,生态园里接待的大多都是孩子,绝不可能出现猛兽,这些狼是有人刻意放进来。

是为了田志一招失败,准备的另一招。

她们都是弱女子,又受了伤,与外界不通,就算被人发现,也只剩下一堆白骨。

真不可谓不狠毒……

黄妍手指攥得发白,脸上本来就血色尽失,现在更是连情绪都有些崩溃了,“玥…玥姐姐…”

“快跑!”

辛玥毫不迟疑地拽着黄妍飞快奔跑,但她们的速度哪里有狼的速度快,有一匹狼近在不到两米的距离,张着血盆大口,紧追不舍地露出獠牙,吼叫着朝辛玥扑去。

辛玥脚下一跄跌倒,抱着必死的心闭上眼睛。

“玥姐姐!”

忽然,一把雪亮闪着寒光的匕首从划破夜空直击狼的咽喉。

“刷!”

狼倒地而亡,身体抽搐地倒在离辛玥一步之外的地方,鲜血从它的咽喉处蜂涌而出,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辛玥猛然往后看去,有人正对着她们,慢慢走来。

黑暗之中,那人远得看不清面目,躲在云层后面的月亮随着他一点一点靠近,也露出了黑夜的光亮,那人的那张脸也越发清晰起来。

是…傅宏臣…

他一身黑衣,身上也有血腥味,似乎他也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而来。

辛玥心中微动,双唇轻颤,抬眸仰望着走到她身边高大强壮的男子,眸光清澈。

而他,亦是凝眸回望着她,长眉稍微拧了几分,神色复杂变幻,目光好似要探入她的内心。

傅宏臣原本要伸向辛玥的手,半途中缩了回去,转而快速与她擦肩而过,倾身将插在狼咽喉的匕首拔了出来,以战斗的姿态准备着。

“啊呜!”

一声狼的叫声在他们四周响起,林子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那声音落在三个人耳朵里,叫人心惊肉跳。

林子里一声紧着一声的狼吼,在整个山间回荡不绝,惊得树上已经安息的鸟群起而飞。扑啦啦地飞离这危险之地。

待辛玥看清这遥相呼应的狼叫声从何而来,他们已被三条体型粗壮的狼团团包围,拦住了他们逃跑的路。

连月亮都惊恐地再次躲进乌云之后,黑暗笼罩在众人心头,其中一头体型最为粗壮的狼,它站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绿幽幽的眼睛毫无温度地朝他们打量,露出的獠牙若隐若现地闪着寒光,似乎在思考要怎样将他们三人一起消灭在这里。

辛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诡异场面,面色发白,双脚发软,一手无措地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一手握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让疼痛感刺激她的神经,不至于吓晕过去。

黄妍已经顺着树干跳下来,与她紧紧相拥在一起,害怕得浑身都发抖,牙齿上下打架。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等我撕开口子,你们就跑,记住不要回头。”

傅宏臣已经悄然退回了辛玥身边,几乎贴着她的耳际低声嘱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面前的那头蠢蠢欲动,不停走动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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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屹立不动

辛玥的心随着傅宏臣这一声包着炙热呼吸的嘱咐而再一次沉了下去。

侧转身子,目光聚集在不远处最强壮,屹立不动的那头狼。

她猜想那必定是狼首,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对动物也不例外,如果这真是狼首,把它杀了,至少能起到暂时的震慑,令另外两头狼不敢轻举妄动。

但…

要杀狼首谈何容易,只要傅宏臣一动,它们必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别说她们难以脱身,就连傅宏臣都难以抵挡这群攻的三头狼。

辛玥垫了脚尖,扯着傅宏臣的衣服,令他不得不微微倾身听她压低的声音:“那头狼不一样。”

傅宏臣循着她的话看去,旋即会意。顿了顿,他眸中坚决没有丁点迟疑,视线朝周遭一转,身形也立即挪动,已经死透那头狼的尸体被他飞脚猛地踢向那头狼首。

几乎同时,已经耐性耗尽的那头狼朝傅宏臣怒吼地扑去,动作迅猛而极具危险。

傅宏臣顺势仰面卧倒,腰间匕首已经出手,身体从狼的身下滑过。

“刺拉”

刺进皮肉的声音随着他滑动而响起,滚烫的鲜血就这样喷洒出来,飘进了辛玥的鼻子里。

那股腥臭动物血的味道宣告他们赢了得了短暂的胜利和时间。

“快跑!”

傅宏臣突然大吼一声,并迅速起身朝另外被彻底激怒的两只狼攻去,用血肉之躯与之拼杀。

黄妍趁辛玥愣怔的空档一把攥紧她的手,飞速奔跑。辛玥最后看见的是傅宏臣被两头狼围攻,那个场面凶险万分,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一个黑点。

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可就是这种疼让她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小妍,你的跑酷如何?”

“呃?”

黄妍一怔,不明白辛玥为什么这个时候问起跑酷,带着她奔跑的辛玥,即使没有半丝光线,借着惨淡的夜光,她也能隐约感觉辛玥的紧张和害怕。

大约感觉到黄妍的凝视,辛玥回视了她,眸中沉着,两道目光相撞,静默无言,似乎有意安抚她不安的心,手微微用力握了握。

“别害怕,马上就能跑出去,跑出去我们就安全了。”

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看似柔弱不堪的辛玥,眼睛隐隐透出的决绝眸光让黄妍倍感愧疚和感动。

“我跑酷还行……”

“那就跑!”

辛玥一声大吼之下,抓着黄妍急速奔跑起来,跑了没多久,她再次吼道,“快上树。”

松手的同时黄妍已经踩着一棵粗壮的树几步上了高枝,她受了伤,动作稍微迟缓,等回过神的时候却不见辛玥,低头一看辛玥却往反方向跑去。

“玥姐姐…”

辛玥停下脚步,回头柔柔地望着她,盈盈一笑,浅浅的梨涡在黑夜里如一朵绽放的梨花,暗香四溢。

从前有严冬替她出头,苏航往往都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如今严冬已不在,傅宏臣的出现填充了这些年她的感情空白,这种感情跟从前不一样,是那么地强烈,那么地热烈,那么令她内心有焦灼的心境。

可是…可是…

他不属于她。

所以,不行…

她不能再让傅宏臣为自己陷入困境……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拼尽自己的所有护他周全,把他完好无缺地送到他真正的心上人手里。

没了令他分心又揪心的辛玥在场,傅宏臣越发沉着应付,地上是被他杀死的两头狼,另外两头狼变得小心谨慎。

一人两狼对峙良久,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此时,胆小怕事的月亮总算不情不愿地露出脸来,瞬间照亮了四周,傅宏臣也看清了眼下的情形,辛玥提醒过那头不一样的狼在月光中,它的毛色油光发亮,体型高大粗壮,站在那里就有种天生的君临天下的霸气。

跟在它身侧的狼则显得弱势多,似乎也不如它有定力,焦躁地来回走动,似乎仍想突击而攻。

傅宏臣暗中不动声色地四处搜索,如果这真是狼王,那么这里不可能只有这四头狼,会不会还有狼隐藏在林子里伺机而动?

握紧手中的匕首,他缓缓移动步子,这个举动激怒了已经焦燥到极点的狼,它一跃而起。一条更快更黑的影子与之同时跃起。

傅宏臣冷笑一声,在月光反衬下,那一丝冷笑阴寒森冷,翻手亮出一把弹簧刀,那是他从来不离身的东西,朝两头跃起的狼掷去,另一手紧握着匕首蓄势而动。

那刀带足了傅宏臣的气劲,空中一道雪亮的光束划过夜色,呼啸着扑向它的目的地。

随着一声惨叫,其中一头狼跪倒在地上,那刀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胸前,离它的心脏仅仅数寸。

是那头狼首,它竟替同伴挡下这致命的一刀,它的行为令傅宏臣微微一怔,微眯的眸子在思考着什么。

它的同伴安然无恙地稳稳地落在地上,同伴衔着弹簧刀,嗓子里发出愤怒的低吼,似乎在倾力压着忍着怒意,脑袋用力一甩,那把弹簧刀就被它甩到离傅宏臣一丈远的地方。

鲜血从狼身体里喷洒出来,在月色的照耀下,在空中形成一道血红的弧形,傅宏臣冷眼注视着颇有智慧的狼首,却并不因刚才未能一击即中感到惋惜,反而像是更确定了什么似的。

狼首同伴认定了傅宏臣,幽绿的凶光紧紧锁定傅宏臣,原本胜券在握的两头狼,现下却到了穷困之境,反而潜力尽数被逼出,比先前更有杀伤力,甚至洞箫了傅宏臣出手时的杀招,不仅一次又一次地躲开,犹如尖刀般地利爪还借机在他身上划下血痕,黑衣混着血,更加刺激了它的战斗力。

傅宏臣借着脚下一块石头,重重地踏了一脚,蓦地借势凌空跃起,双脚踩在树干之上,被踩得几乎弯折的树干在几乎承受不住之时,突然再次一跃而下,树干反弹之全部打在追在他身后狼的身上。

乓地一声,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反弹了几下,这只狼倒在血泊里,只瞪着双眼,不甘地喘着,微张的狼嘴源源不断地吐出鲜血来,腥臭味越发浓烈。

傅宏臣站在垂死的狼面前,眼中带了一丝钦佩的神色,有时候动物甚至比人还有血性,还有良知,更有情。

“小心!”

本不该出现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傅宏臣惊愕回头,一道熟悉的人影已经来到面前,这根本不是她该有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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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物归原主

傅宏臣眸眼颜色快速加深,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来了一记冰霜般的冷峭绝杀。

“刷!”

“砰!”

狼头被割下的同时,一颗子弹也打进了狼首的身体里。

他朝那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如鬼魅一样的人影从密林中现身,距离并不远,即使黑夜,也视力绝佳的傅宏臣认出那个烧烤摊偶遇的男人。

似乎注意到傅宏臣发现了自己,很快又从他们面前掠过并消失。

在两人对视的一瞬,原以为被他废了的狼首穷途末路地奋力一搏,妄图从背后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却因为去而复返辛玥的阻拦,而愤怒伸出利爪朝她招呼。

尖锐的狼爪深深扎进她的手臂,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啊!”

“辛玥!”

傅宏臣一声怒吼震落了满林子的树叶,连天空似乎都颤了颤。

镇医院

辛玥被推进了手术室,傅宏臣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似乎还未从刚刚辛玥不顾一切冲过来替他挡下狼致命一击的危险中醒来,她整只手臂都被染满鲜血,一片一片的红……

当她被推进手术室,从他眼前消失时,就好像她即将要从他生命里消失一样,他的手猛地收紧,力气大到手背青筋暴起,骨头发出咯咯响声,仿佛要把自己手一同捏碎。

几分钟后,只有苏航一人匆匆赶来,杨小柔和孙雪留在急诊室,陪还在麻醉中的黄妍,何洋与叶深在派出所做笔录。

见到傅宏臣站在手术室门口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人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冷的。可他还是发现一向万事当前,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傅宏臣身体微微颤动。

他在害怕……

他的恐惧来源于手术室里情况不明的辛玥。

原来他不是不会害怕,而是除了辛玥没有能够让他害怕的事情,一旦辛玥出事,他也同样会恐惧,会慌乱,会…脆弱。

所以可以理解为爱得深的那个,是傅宏臣吗?

护士此时从手术室里出来,对他们这群人说道,“你们谁是rh阴性a型血?病人急需输血。”

苏航露出惊慌之色,一把抓住护士的手,“那赶紧叫血库送血啊,你们这么大一个镇,不可能只有这一家医院。”

“这种稀有血型,就算市里大医院也不一定有库存,你们赶紧的,谁是这个血型。”

“可…我们都…”

“我是!”

傅宏臣开口,苏航惊愕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他会是个稀有血型。护士带着傅宏臣去抽血,苏航留在手术室门口守着。

输血及时,辛玥的手术很顺利,很快被送进了病房。

“阿臣,辛玥怎么样?”

交代孙雪好好看着黄妍,杨小柔来到病房关切辛玥的手术情况。

傅宏臣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一样,对她的话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病床上昏睡中的辛玥。

顿了下,杨小柔低下头安慰他,“你别担心,既然手术顺利,等麻醉一过,她就会醒过来。”

兴许是这句话让傅宏臣有了反应,伸手掖了掖本来就盖得严实的被子,还是一声不吭。

“你来做什么?”

苏航一回来病房就看见不想看见的人,顿时就拉了脸。

“我…我来看看辛玥。”

她脸上的焦急却让苏航看了就怒火中烧,开口一点不客气,“没有你的关心,她好得很!没有你,她怎么会躺在里面。

“苏老师对不起,我…”

杨小柔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束,欲走开,余光不经意地掠过傅宏臣的肩膀,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猛地倒抽一口气。

“阿臣你受伤了!”

傅宏臣是怎么找到辛玥的,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期间经历了什么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个伤者身上,一身黑衣,身上沾了辛玥的血,就连刚刚帮他抽血的护士也以为那是辛玥身上的血,以至于伤口现在都没有处理。

苏航的视线落在傅宏臣的脸上,病房里夜光光打在他脸上,映得他脸色越发惨白,唇色也失去本来颜色。

杨小柔焦急了,柔声劝傅宏臣去处理伤口,都如石沉大海没得反应,急得她眼眶都红了,“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辛玥若是醒来她会多难过。”

约莫十几秒,傅宏臣僵硬地动了动,起身定定地看着辛玥,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

“好好照顾她!”

这是他离开前,对苏航说的最后一句话。

……

辛玥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过去,梦见第一次在姥爷家见到严冬。

姥爷说,以后他就住在他们家,就是她的哥哥,就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会陪伴她一辈子的人。

懵懵懂懂的她记住。

可是严冬走了……

留下一抹背影

再也没有回来……

似乎有什么画面在重组,阴暗的房间,她没有挣扎,她在笑……

有人拍着她的脸,也在笑……

是谁?

她看不清,为什么看不清……

画面一转,是她和傅宏臣因房子的事争吵不休,那一刻,她简直讨厌透了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冰山。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越是讨厌,越是摆脱不掉。

不知不觉她的心就随着朝夕相处中一点一点沦陷,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他刻在了心里。

是他不顾身受重伤的身体只身前来救她,还一声不吭地接受她无理取闹地捶打,直到流血吗?

还是他对所有人都冷漠脸,包裹自己,唯独对她少有笑脸,愿意对她倾诉内心的伤痛?

又或者是他把自己仅有一根金条都尽数送给她,把她的家重新变得温馨舒适,愿意陪她一起演戏给她的父母看?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点点滴滴,累积在一起就成了她的爱情,是的,只有她的爱情……

因为他心里不知不觉装下的是别人……

现在的甜蜜中带着苦涩,带着心酸,带着委屈,瞬间就让她失去了自信,仿佛走进了看不到未来的暗黑之路,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令人恐惧的黑暗。

那就算了吧,不属于她的人,强留着也没有用。

她物归原主吧…

“辛玥…”

这个声音,是…傅宏臣吗?

黑暗中似乎有了一丝亮光,令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往亮光的地方看去,努力想要看清楚。

“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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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在哪里见过?

其它的?什么其它的……

似乎有一抹力道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辛玥…对不起…我…”

他在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是因为没法接受她的感情,所以道歉吗?

还是因为连累她受伤?

她想要睁开眼睛,身体像突然被注入了力量,使得亮光迅速包围黑暗,最终完全照亮了她的世界。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灰白的天花板,间隔一下发出声音的监护仪,缓慢走滴的点滴,一张纯白的帘子外是护士与其他病人的对话。

辛玥花了约莫一分钟才慢慢收回所有的神识,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乌黑的眸子缓慢地转动。

“哗啦”一声,帘子被拉开。

外面的刺眼的眼光骤然射入眼睛,她不由地闭起来,紧接着就听见黄妍激动和喜悦的声音。

“玥姐姐,你醒了!”

她的声音,拉回了辛玥的思绪,她慢慢对上黄妍的眼睛,艰难地勾起一丝浅笑,浅到连小梨涡都凝不起来。

黄妍眼眶一下就红了,哇地一声抱住她,“玥姐姐,你吓死我了!你都睡了两天两夜,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

两天两夜……

辛玥有些诧异,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糟了,爸妈会不会知道了,还有医院的工作……

苏航会帮她处理好吧?

“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的伤怎么样?”

辛玥想起来,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躺着轻声询问黄妍的伤势,“我哥他们呢?”

“我没事,医生说只是一点皮肉伤,派出所那边有事把他们叫过去,我去叫医生来。”黄妍眼泪都没擦,拉开帘子跑了出去。

望着窗外的天空,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刚才帘子拉开的瞬间,她才发现原来她还不想放弃,她还有奢望。

但…终究…是…失望…

梦境终究只是梦境,那些深情款款的话大概是她太渴望被他呵护,所以潜意识里生出的幻听。

呆呆地睁着眼睛望着炫目的阳光,陷入沉思。

医生很快就来,给辛玥做了详细的检查,微微有些惊异,看辛玥的眼神有些古怪,毕竟辛玥送进来的时候,整条胳膊都血肉模糊了,仅仅过了两天,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个愈合能力超乎常人。

只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看着楚楚可怜,“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身体失血过多还要好好养养,这段时间手臂一定要保护好,不可再弄伤,否则你这条胳膊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辛玥自己就是医生,她也知道自己这条多灾多难的胳膊再出现什么伤情,恐怕真的要变女版杨过。

点点头表示感谢,“我会注意!”

医生和护士出去后,黄妍拉上帘子,坐在床边,看着辛玥苍白的脸庞,眼里都是浓浓的心疼,“玥姐姐,你怎么这么冲动,那可是狼,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狼,你怎么还能回去呢?万一…”

黄妍不敢想象这种万一,“你让大冰块情何以堪。”

辛玥没说话,她虽然自行决定放弃,但在黄妍他们的眼里,他们依然是恩爱有加的一对,她这么做虽合情合理,可是冲动过头,因为在他们看来傅宏臣的身手对付几头狼绰绰有余。

但,那是狼,一只狼尚且勉强对付,当时还有好几头狼。这种生物记仇且凶悍,那对獠牙一旦咬住猎物,绝无生还的机会。

她的怎么可能丢下傅宏臣不管。

怎么可能让他孤军与之搏斗。

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与他生死与共,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把两人的生命捆绑在一起。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没受伤的左手下意识地攥紧被子,浅浅一笑,慢慢垂下眼睫,“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冲动,下次我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

黄妍尖叫地跳起来,她经历一次就差点小命玩完,还有下次,简直惊悚万分。

“嘘!”半卧在床的辛玥猛然直起身子,食指竖在唇边,“小点声音,这里是医院。”

黄妍赶忙捂了嘴。

“整个病房就听你一人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道如钢琴低音键嗓音从帘子后面穿透过来,一身银色西装革履的男人掀开帘子,他看上去儒雅风流,面带宠溺的微笑,看上去脾气很好。

“哥!”

黄妍惊喜地蹦进他的怀里,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忽然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你吓死哥哥了,知道吗?你怎么连保镖都不带就跑出来,你看看现在…”

“哥,我就是一点皮肉伤,伤得最严重的是玥姐姐。”

黄妍把注意力转到辛玥这里来,离开他怀抱,捧起辛玥受伤的那只手,“你看,这手伤得多严重,还有,要不是玥姐姐拼死救我,那把刀就要了我的命。”

那人的眸子眯了起来,辛玥感觉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空气中似乎慢慢凝聚血气。

黄妍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遇袭的整个过程,她的哥哥始终平静地听着,在她说完的时候及时送上一杯温水,看她喝得急,还不忘提醒一句。

“哥,这次的事你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还有玥姐姐的伤不能白受。”

“你放心,警察一定会帮我们找到这个人,我们静待佳音就是。”目光转向辛玥,微微一笑,非常绅士地伸出手。

“多谢玥小姐不顾自身安危救下小妍,连累玥小姐受伤,黄某实在抱歉,如果日后有需要黄某的地方,就来御苑找我。”从西装里衬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辛玥。

看着名片上的头衔,辛玥不禁瞪大了眼睛。

御苑!

盛龙集团!

天哪,黄妍的哥哥是黄浩……

难怪她在度假区能受那么高待遇,那都是她家开的……

而眼前的黄浩……

就是前不久她在玉松堂频频听李顺他们提起的盛龙集团总经理,春御堂二当家,御苑的实际掌权人……

一时间信息量太大,震得辛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黄浩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辛玥,看得她莫名其妙,有种被透视的感觉,甚至有种打量猎物的既视感。

“哥,你干嘛这样看人家,很不礼貌!”黄妍也注意到自家哥哥异样的目光,十分不爽地横在中间阻断他的打量,

“只是觉得玥小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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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微微一怔

辛玥脸色微微一变,她见惯了这样的搭讪方式,这个看上去很是绅士的男人竟难免落得俗套。

“是嘛?可能黄先生生病的时候正好去了我们医院,您说呢?”笑容满面中带了一丝拒绝。

黄浩闻言也没有表现不快,只是笑哈哈地把话题带过去。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玥小姐休息,我带小妹先告辞。”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照顾玥姐姐。”黄妍抗议。

“小妍!”

黄浩微微蹙眉,语气毋庸置疑地近乎命令道,“你从小到大,连皮都没破过,这次居然伤得这么重,你还不好好回去休息,要是你再出点什么事,你让哥哥怎么对得起爸爸妈妈。”

辛玥听他把话说得这么重,眸底闪过一丝黯然,想到自己的父母还在家中等待她游玩回归,若是知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会像黄浩这样痛心疾首吧。

她扬起笑容,冲黄妍道,“回去吧!这里有我哥还有傅宏臣在就够了,你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不好好养着也会留下很麻烦的后遗症,我是医生,你要听医生的话。”

黄妍思索了一下,乖乖跟着黄浩离开病房。

帘子再次拉上,四周有隔壁病床的病人和家属的窃窃私语,有病人上下床的声音,还有护士推着医疗车进来换药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既陌生又熟悉。

辛玥笑了笑,身为医生的她,也有医者不自医的时候。

黄妍离开没多久,苏航拎了一袋东西回来,一脸阴沉脸,跟着他回来的是叶深,却不见傅宏臣的身影。

没看到傅宏臣,心里顿时不安。

“傅宏臣呢?”辛玥抓住苏航追问。

“不知道。”他非常不耐烦地丢下这么一句,拉了张凳子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拨开,递给她。

辛玥不接,追问,“我问你傅宏臣呢,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当时她昏迷过去之后的事一概不知,是不是她昏迷之后,傅宏臣又遇到了危险?为了救她……

“你不说,我自己去找。”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这么一个负心汉,你趁早给我忘了他!”

苏航气急败坏地将橘子丢进垃圾桶,似乎把颗橘子当做了傅宏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辛玥身子一震,手指微微抖动,嘴唇蠕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视线在眼神躲闪的叶深脸上停留片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辛玥手术结束后,傅宏臣没有留下,而是连夜离开,跟他一起离开的是杨小柔。

何洋和叶深从派出所做完笔录来医院,正巧看见两人乘车离去,两人离开后并没有回度假区,而是回了南都。

连孙雪也是第二日才知道,她追问之下才得知是傅宏臣执意要连夜离开,他身上有伤,又抽了血。杨小柔不放心,要求跟他一起走,傅宏臣没有反对,所以两人连行李都没带就离开。

可想而知,当时他们走得有多仓促,而且好像一点都不想让他们知道两人结伴离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跟那个姓杨有私情,所以才故意给他们制造机会独处?”

苏航想起了那天辛玥的反常,自家妹妹是心善,可再心善她也是女人,一个女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跟另一个人女人独处一室,卿卿我我,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辛玥闭上眼睛。

果然……

事情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经过此事,也许他们意识到,更加应该珍惜彼此,以后也不需要她推波助澜。

“这种负心汉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对你也好!”

“他不是负心汉!”

“他不是负心汉是什么?他不仅是负心汉,还是一个怪人,你知不知道你到底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苏航气坏了,之前他对傅宏臣所有的怪异举止都归于他是练武之人,身上有跟别人不一样的特色,但今天他不再认同这个想法,傅宏臣的怪异只能说明他不是正常人。”你才有病!他正常得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他。”

尽管苏航说的都是事实,辛玥也不愿意傅宏臣被他羞辱,她始终记得那次在纹身馆,亲眼看见他遍布全身的伤疤,一个正常人是经历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他把自己封闭起来,绝不是因为他怪,而是他病了。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情侣,他有权选择自己的感情,他已经尽他所能地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

两人吵架的声音太大,惹得护士哗啦一下掀开帘子,训斥,“吵什吵,这里是医院,要吵架回家吵去。”

叶深连连道歉,辛玥和苏航互不相让,用力瞪着彼此。叶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站在一旁左右不是,很是尴尬。

“一个正常人会把你家搞得跟鬼屋一样吗?正常人会把现金用破布包着跟捧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捧一路吗?”

苏航索性把上次他看到辛玥家和后来他跟傅宏臣一起去家具城买家具时的情形全说了,当时他觉得傅宏臣那样做很霸气,而现在他只觉得很傻逼。

辛玥早该想到房子恢复原样,苏航肯定是见过家里那个鬼样子才会帮傅宏臣一起大改造。

至于苏航所说的把现金用破布包着跟捧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捧一路,她也大概能想象那是什么景象,可这并不代表什么怪不不怪,每个人对待金钱的方式不同,她不认为傅宏臣的方式有问题。

“怎么?说不出来话了,你趁现在赶紧跟他断了,否则连累你自己不说,还让姨妈他们徒增担心。”

苏航见辛玥不再说话以为掐到了她的软肋,语气也放软了。

“不管你觉得他有多怪,有多不正常,我只知道没有他一次次不顾一切地救我,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我辛玥这个人。”

辛玥面色平静,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美眸之中的倔强倨傲令苏航微微一怔,一把抓过辛玥的肩膀,“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事情到了这一步,辛玥也没必要再隐瞒,挑了重点一五一十地把整个事件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当事人说得轻松无所谓,一旁的苏航却是听得脸僵直青白,叶深都脸色刷白,与苏航对视一样,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绑架这种事电视里看多了,没想到竟然就发生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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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堆成小山状

“你…你…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到今天才说出来,你真是越来越本事了。”苏航今日因傅宏臣的事情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他更没想到两人的牵绊是生死交缠,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斩断。

“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配合我演戏,我和他根本不是男女朋友,是你和爸妈误会了,我不想多生事端,便由得你们误会,现在他既然有了自己的感情,离开也是理所应当的。”

辛玥一字一句地逼自己说出最后的实情。

“你…”

苏航恨其不争的瞪圆了双眼,气得扬手,可迟迟不舍把那巴掌落在妹妹的脸上。

叶深听到这里的时候,由震惊转换为伤痛,他似乎也终于明白自己的情感失败最终原因。

……

原本苏航打算让辛玥医院多休整两天,让她养养伤,但她已经没有假期,医院还有好多工作等着,加上二老还在家等着。所以醒来后,当天晚上三人开着黄妍留下的车往回赶。

回到南都已经很晚,辛玥进门前特地打了点粉,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憔悴,还喷了点香水盖住身上的药水味。

好在二老已经睡下,辛玥暂时松了口气,进屋后又对着对苏航嘱咐,“我和傅宏臣的事别跟我爸妈说,我不想他们担心。”

“知道!”苏航不情不愿地答应。

初春变幻莫测的天气令流感肆意,已经有五例死亡病例,医院领导下了死命令,急诊室是整个医院的先头部队,忙到科室每个人都黑白颠倒,个个都如勇猛的战士,这让辛玥无暇去伤感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而傅宏臣也没有一丝消息,就好像从来没有他这个人出现过一样,黄妍被黄浩禁足在家养伤,偶尔给辛玥打电话,总是欲言又止,还很小心地避开杨小柔这个人,想必她已经从苏航那里得知了她和傅宏臣分开的事情。

回来这几天,父母也没有过问傅宏臣的下落,甚至都不没有再提过他们的婚事,这让辛玥心底微微有些不安,是不是傅宏臣自己向他们摊牌,导致二老怕她伤心,也不再提起。

但辛玥不敢问,也不敢说。望着书房柜子里的衣服,辛玥有种说不出的抑郁,抬手一件一件地从衣架上拿下来,叠起来放进行李袋中。

空空荡荡的衣柜上,衣架丁零当啷碰撞一起,听得她眼眶微微泛红,眼前模糊得看不清。

最后缓缓拉上拉链,将行李袋塞进柜子的最底部,关上衣柜的门,身体靠在柜门。

片刻之后,仰头擦掉滑落的泪珠。

“玥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傅宏臣把杨小柔的秘方写在小黑板上,张秋这几日照着秘方给她熬汤,趁早上她着急上班的空挡抓着她喝下去,每当看到碗里黑乎乎的,味道又熟悉的暖宫汤,她就心情复杂,怕父母疑心,她只能日日硬着头皮喝下去。

今日她难得休息半日,这碗例汤也不例外,母亲在楼下做饭,父亲端了汤来,接过父亲手里的汤碗,喝了两口,皱眉。

辛衡看见辛玥脸上挂着的莹莹泪珠,摸了摸她的头,好似明白她的心事似的,轻轻安慰,“想小傅了吧,男人嘛,志在四方,他现在还年轻,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他走的时候还很担心你,说你最近身体弱,怕他不在家,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辛玥愕然。

从父亲口中得知,傅宏臣虽然连夜回来,却是回了家的,向二老交代最近有个拳王争霸赛要开始,他朋友拜托他去拳馆帮忙给参赛的学员特训一段时间,而且还是封闭式的,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就一个人先行回来了。

“拳馆?”

他哪里认识的开拳馆朋友?

“对呀,他说那个朋友的拳馆刚开业,想借这次拳赛打响名头,还说让他一起入伙。”

辛衡对傅宏臣的话深信不疑,虽然没见识过傅宏臣的身手,但他对此有莫名的信心。

“之前爸爸还担心他没法给你安稳的工作,这次听了他对未来的规划,爸爸就放心了。”

未来规划?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可信呢?他怎么会规划跟她的未来呢?他的未来不是跟应该跟……

“好啦,难得休息半天,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等他忙完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筹划一下结婚的事。”

呼之欲出的真相被傅宏臣这样掩盖下来,他这么做是给她保留最后的尊严吗?让她在父母面前维持谎言到最后一刻吗?

父女俩又聊些别的事情,楼下张秋做好饭喊他们下来吃饭,刚坐下电视里的一则新闻吸引了辛玥的注意力。

警方在城郊废车场抓获数名涉嫌故意伤人嫌疑人,其中一名是此前涉嫌袭警的通缉犯!

这个标题让辛玥黑眸猛地凝住,一时间新闻里的话全部都听不懂了,她盯着电视里的新闻画面仿佛看恐怖片一样,短短两分钟的新闻却好像两个世纪那么长。

直到电视换了节目,她才有反应,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手指僵硬得几乎拿不稳筷子,忍不住冲上楼打开电脑,在网页上搜索这则新闻,鼠标在新闻视频上犹豫了几秒,点了进去。

画面里废车场在阴森森的野人岭,那里很久以前听说有野人出没,但一直没人见过,有些胆大的年轻人去探险,结果全折里面了,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得神乎其神,再后来城市规划。

前去勘探的人发现这不过是座普通的山林,而且满山都是坟墓,大大小小的坟墓若是要全部清除,也不合理。便把目光放在附近的一大片湿地,建成了一个西地公园,人们的注意力都被这里所吸引,渐渐也就忘了这野人岭。

大风吹过,废车场的铁架子牌被撼得吱呀吱呀,隐约间还能看见堆成小山状的废车,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好像下一秒就能掉下来,砸地面个窟窿出来。

警方已经团团把现场包围起来,从现场记者的报道中说据知情人举报,这场故意伤人案件疑似某组织因内部矛盾所引发的斗争,其中一名袭警嫌疑人深受重伤。

镜头纵然有些远,但现场灯光亮如白昼,那名受伤的嫌疑人被送上救护车时,辛玥还是看到了他半边脸,那是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的一张脸。

恶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再也不能出来祸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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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辛苦总算没白费

看了时间,就这两天的事,镜头无意地一扫,她发现了福朝阳的身影,他眉头紧蹙,一脸霜寒,表情严肃。

这件事跟傅宏臣会不会有关系,是不是因为查到了这个人的下落,所以提前回来?如果是真的,那么他跟父亲说的那些话是给她传达信息嘛?他会不会跟福朝阳有正面冲突,那些被抓的嫌疑人里会不会有他?

这个念头一起,她又狠狠摇头否决;不会的,他的身手那么好,那个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一定不会被抓到。

辛玥思及至此,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杂乱的情绪,关掉新闻页面,下楼吃饭。

……

晚上查完房,辛玥边走路,边刷微博新闻,企图找到那个案子的更多讯息,哪怕蛛丝马迹也好。

“走路不要做低头族!”

石娇从她身后走来,抽走她手中的手机,看到手机页面显示的内容,不由地重重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个祸害给抓住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

把手机还给她时,笑得意味深长,“想不到老夫这么一个闷骚直男,眼光还不错,这手机越看越好看。”

辛玥猛然想起福朝阳送的手机还在柜子里锁着,自己忙得都忘了这茬子事,心念一动,是不是能借还手机的机会向他打听打听这个案子?

不过他们警察纪律严明,不是案子的相关人员应该不会透露消息,如果让他觉察到什么讯息,到时候反套路她,那就麻烦了。

石娇不知道辛玥想法,见她走神,推了她一下,“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如你所说终于尘埃落定了,辛苦总算没白费。”辛玥附和着石娇的话。

“是呀,今天听月姐说老夫过年都在忙工作。”石娇无意说到了福朝阳的姐姐—福昭月。

“月姐来医院了?”辛玥讶异。

“是呀,现在流感这么严重,小杰身体抵抗差,这不,今天上午刚送进医院。”

辛玥停住脚步,面露担忧,“情况还好吗?”

“还好,听说最近情绪不太稳定。”石娇没停下,脚步一旋,往走廊外的花园走,站在路灯下,望着夜空叹气,“婚姻不幸影响孩子的成长,月姐现在很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的决定。”

福昭月曾经是海都复大脑外最年轻的一把刀,她前夫因突发脑梗住院,是她主刀救了他的命。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救命之恩,前夫一家人很感激福昭月。

前夫出院后也经常与福昭月联系,这一来二去的,一直大龄还单着的福昭月沦陷了,即使知道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也不甘放弃,利用自己的资源给前夫的工作提供了不少机会,让他很快受到公司高层重用,在家人的软硬兼施下,前夫与福昭月结了婚。

辛玥的目光闪了闪,抿紧唇瓣,她似乎能想象前夫被家人所逼,放弃自己心爱之人的那种愤恨的心情。

婚姻应该建立在两人有真感情的基础上,而不是因外界压力或者一纸婚书勉强作出的决定。

婚后的两人感情依旧是福昭月一头热,前夫冷冷冰冰,连福昭月怀孕都没有一丝为人父的喜悦,在小杰出生没多久就主动要求调来南都发展,成了南都分公司的一把手,在这里与他的前女友旧情复燃。

更可恨的是前夫家人还帮着他隐瞒,直到小杰五岁那年,福昭月突然到来才撞破这件事,前夫家人害怕福家人报复,纷纷让前夫回去道歉,但福昭月已经心灰意冷,对这段婚姻彻底死心,与前夫一刀两断离了婚。

与虚情假意的人在一起,是一种煎熬和折磨,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一秒钟都不想待,只有和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会有幸福,轻松快乐。

所以他是忍受到了极致了对吗?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辛玥感觉自己的心如被人抽打般疼痛,疼得她好像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太恨,或许是受的伤害太大,离婚的时候,她把小杰留给了前夫,她定期给抚养费,对于她这个决定,两家人都非常震惊。

连辛玥此时听来都觉得错愕不已,“为什么?月姐她怎么忍心把小杰留给他前夫?”

“是呀,连她自己都想不通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石娇双手插兜,眉头紧锁,或许她当时听到福昭月这么说的时候也很惊讶。

离婚后的福昭月状态很差,工作出了茬子,医院对她做了很重的处罚,后来她越发想念儿子,于是辞了工作,来南都弃医从商,就是想时时刻刻能见到儿子,没想到…

“一开始小杰是不肯接受她的,还好有老夫从中周旋,慢慢母子俩的关系才缓和,一个好好的孩子硬是让他们邵家人给养坏了。”

对此,同为母亲的石娇与福昭月是同仇敌忾的,转过头看着辛玥,很认真地给忠告,“干咱们这行救人是本分,千万不要把本分当情分道德绑架,更别因几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的客套话就当做甜言蜜语,恩情当爱情是最蠢的想法。”

辛玥脸唰地一下白了。

是呀,恩情怎么能当爱情呢,所有人都希望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因为爱情的力量有时候也很强大,生活中,爱情能使人强大,使人感到幸福和快乐,也因此才会更热爱生活,但这份感情里必须是两厢情愿。

辛玥半敛着眼帘,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心思藏住,轻轻点头,“你说得对,我记住了!”

“什么你记住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石娇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一脸哭笑不得,“好啦,你别胡思乱想,老夫这人虽然闷得很,但他对感情绝对忠诚,你…”

“娇姐,我跟福朝阳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不可能喜欢我,你们都误会了。”

辛玥觉得不能再让石娇误会下去,她放弃傅宏臣,也不会让福朝阳因她而困扰。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坦白,不然我可饶不了你。”石娇故作凶巴巴,揉头的动作改为敲。

辛玥摸摸头,把手一摊,“你要我坦白,总得让我吃饱喝足吧!”

饭桌上,断断续续地把她,严冬和福朝阳的过往一字不漏地讲给了石娇听,垂下的眼睫中藏满了愧疚和伤感。

“十年,我忘记严冬哥整整十年。如果我是福警官,我也会像他一样怨恨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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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瓶瓶罐罐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当年那么小,没出事就是万幸,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事情。”石娇握着辛玥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辛玥浅淡一笑,没说话。

“倒是这个福朝阳,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责任怪到你身上,还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么重的话,简直……”

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石娇又恼又郁闷地一口喝光杯中的饮料。

风水轮流转,当年她无意带给严冬的伤害,现在轮到她尝尝这种滋味……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哪怕最后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也不想认输,可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若不是黄妍邀约的电话打破了沉默,或许这一晚上就要这么无言对坐了。

挂了电话,两人才结伴回去值班。

……

电影里说人在死亡的时候人会减轻到21克,这就是灵魂的重量,生命真的只有这么轻吗?

至少在急诊室的医护人员看来,绝对不是,每个生命对于医护人员来说都无比珍贵,哪怕与之有过往纠葛,进了急诊室,对他们而言,只有一件事,抢救!

清晨,抢救室送进来一个服毒自杀的女孩。陪她来的是早起工作的环卫工人,正在交班的辛玥看到躺在平板车上的病人时,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她?

孙雪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据环卫工人所说,她正在清理垃圾桶的里的瓶瓶罐罐,孙雪从她身边走过,突然捡起其中一个瓶子,仰头就喝,吓得她急忙去抢,发现那是一瓶毒性很强的农药,瓶子已经空了。

“我…我怕她出事,赶紧打…了120。谁知道120…还没来,她就晕…倒了。”

环卫工人惊魂未定,说话断断续续的,好半天才把情况说清楚。

说完她双手颤抖地把瓶子交给医护人员,这是农村常用的除草剂,毒性不小,这种农药不是通普通洗胃能够解除。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不知道孙雪到底喝了多少,环卫工人也不清楚那个瓶子之前还剩多少。但无论剩多少,哪怕只是一口也可能致命,因为这种毒性很强的农药因为口服对人体伤害极大,且没有特效解毒药。

听到检验结果,辛玥诧异地盯着病床上那张漂亮的脸,想不通有什么事会让她选择这条路?

“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石娇在急诊室多年,见了太多这样类似的病人,也送走了最后无药可救的类似的病人,看到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轻生,既痛心又无奈。

“石医生,病人家属一直联系不上!”

小昭负责联系病人家属,但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也很着急。

“我认识她,我来联系她男朋友。”辛玥说。

小昭和石医生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是问号,一旁的周医生阴阳怪气道,“别人的男朋友,你这么熟?”

辛玥全当没听见,但还是向石娇和小昭解释,“她男朋友是我哥的助理。”

“那就麻烦你了!”小昭接过辛玥手上的活,拜托她。

辛玥出抢救室,在微信里找到何洋,给他打语音电话,响了一会,何洋的声音刚响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略粗的女人,“洋洋你跟谁打电话,是不是那个女人,不准听她的……”

似有两人在争夺手机,刺耳的声音震得她耳膜疼,话都没有说一句,就被人挂了电话。

再打就打不通了。她只好编辑了一条信息给他发过去,过了好一会对方回了信息,只有三个字。

“我很忙!”

辛玥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反应不过来,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放下一切,前来陪在她身边吗?难道在何洋的心里,孙雪的命还不如工作重要?

联系不到何洋,就只剩下杨小柔一个人,手指放在联系人头像上半天点不进去,她是放弃了,可并不代表她宽容大量到马上接受这个事实。

犹豫不决的时候,小昭把她叫了进去,孙雪醒了,她看上去精神很差,眼神涣散,对医生的询问半字都不答。

辛玥微微弯腰,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问道,“孙雪,你不告诉我们实情,我们没有办法对你的病情做准确的治疗方案,你还年轻,别这样对自己。”

孙雪毫无动静,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若不是一旁的仪器上数据显示她还活着,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没有死了。

一旁的石娇焦急了,一副恨其不争的心痛,“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你要是死了,你让你的家人,父母怎么办?”

兴许是提及了她的父母,辛玥才看到她的眼睛轻微眨了眨,不由地松了口气。

“那个瓶子里本来就没剩多少,我刚拿起来喝了一口,就被抢了,到嘴里面也并没喝进去多少。”

辛玥看着肾内科医生反复与孙雪确认喝进去的剂量多少,因为致人死亡的量只有5到15毫升,但会造成迟发性肺间质纤维化,到时候即便是做了血液净化,情况转好,也有可能呼吸衰竭,所以他必须确认孙雪是否喝到了这个致死量。

对孙雪的情况,不仅医护人员很担心,辛玥也很非常担忧,甚至不敢告诉她何洋对她不管不顾,她隐约感觉孙雪轻生跟何洋有关系。

“你下班了怎么还不走?”

石娇已经换了衣服,临走前回抢救室交一份报告,看辛玥帮孙雪跑前跑后,还帮她交了医药费,治疗费。走来问她。

辛玥看了眼孙雪的生命体征数据,答:“她家人还没到,我想先留在这里照顾照顾她。”

虽然跟孙雪认识以来,相处得并不愉快,但这个时候没有家属陪同,她现在这种情况,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你不是说联系她男朋友吗?人呢?”

“可能太忙了,你也知道他们这种窝在实验室的人,手机就是个摆设,我经常找不着我哥。都是等他给我打电话。”

话都是真话,只不过此忙非彼忙。这里面牵扯太多,她不好说得太清楚。

石娇古怪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张张嘴,最后又闭上,似乎思索了一下,把她拉到一边,问:“她男朋友是不是不肯管她?两人是不是感情破裂,所以这女的想不开服毒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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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今后的方向

辛玥惊异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孙雪什么都没有说,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可石娇就是一眼看穿了她的隐瞒。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给石娇点个赞,鼓鼓掌!

不得已,只好点头,马上又补充,“不过他们是不是感情破裂,我真的不知道!”

“瞧她这样,八九不离十。”

石娇对此颇有经验,谁不是从那个年纪走过来的,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在这个急诊科看得尤为清楚,重重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姑娘,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如此糟蹋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只对真心在乎的人管用,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而言,你就是个麻烦。巴不得早点摆脱。”

辛玥心中微颤。

她是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她对傅宏臣而言就是个麻烦,明明自己都没法保护自己,还自以为是地去救他,结果不仅自己受伤入院,还使得他被贴上了渣男的标签。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借着李婆婆的名头强求他冒充阿炎,要不是她明知道苏航和父母误会,却借着不想父母担心的名头,让他配合自己演戏,众人欢喜看戏,演戏的人是他,最后入戏的却只有她自己。

这时小昭把毒检标本交给辛玥,“这是她的毒检,没人送过去检验可怎么办?”

“我再打个电话。”

辛玥拿着毒检标本,看着又昏昏睡过去的孙雪,她决定联系杨小柔,信息发过去石沉大海,微信电话都无人接听。

“还是不接?”

石娇看辛玥急出一头汗,以为她又打给孙雪的男朋友,把毒检标本拿了过来,“行了,我正好也下班,我跑一趟,你留在这里看着她。”也不给辛玥说话的机会就走了。

孙雪做完血透之后被转入病房,辛玥趁她还在睡,给家里打电话说明情况,然后去食堂给她打病号饭,在电梯里正好遇到给小杰送饭的福昭月。

“这么晚还没回去?”

辛玥自从知道了福昭月不幸的婚姻后,对她的佩服中多一丝柔怜,这样的女人值得更好的,值得更美好的生活。

盈盈笑了起来,露出她的小梨涡,举了举手里的病号饭,“有个朋友病了,我来照顾她一下。”

辛玥又想起那个崭新的手机,在福昭月出电梯后,急急跟出来,“月姐,有件事我想麻烦您。”

“你说吧,别说麻烦不麻烦的,怪见外的。”

福昭月的口气好像在说都快是一家人,别客气。这让辛玥更坚定要把话说清楚。

“上次…周医生摔坏的手机不是我的,福警官大概是误会了,我的手机其实完好无损,您看。”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新手机给福昭月看,“让福警官破费真的抱歉,所以我想麻烦您帮我把手机还给他。我一会下来找您。”

其实她请福昭月转交是想从她这里探听一下福朝阳最近的动向,是不是还在忙废车场的案子,案子目前进展如何。

因为是新机子,看上去特别漂亮,又与福朝阳送的是同一款式,福昭月听了,却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吧,谁让臭小子错失良机呢!”

呃?啥情况?什么良机?

大家都要赶着给病人送饭,也没再多聊。回病房前,她顺道去办公室拿了手机,等她再回到病房时,孙雪还没醒,她把打来的白粥放在床头柜上,便拿了手机去找福昭月。

病房内。

小杰正靠在福昭月怀里听她讲故事,母子温馨的一幕让辛玥颇为感慨,为了孩子,福昭月放弃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从事自己完全陌生的行业,其中有多少苦楚没人能懂。

但时间是不会辜负有心人的,小杰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已经变得比从前开朗爱笑多了,有母亲和最爱的舅舅陪伴,小杰也会越来越开心。

看到辛玥到来,福昭月与小杰低语了几句,就走了出来,接了辛玥递来的手机盒,不免再次吐槽自己的弟弟,“我还以为这个臭小子早就送出去了,没想到他竟然是在那件事之后才给你,真是根木头。”

见辛玥一脸疑惑,福昭月似乎也忽然明白了,很多事当事人根本都不知道,身为姐姐忍不住要助攻一把,便把手机的真相详细告知。

这个手机是她在歌舞厅遇袭之后就买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做这些甜蜜举动的,所以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和时机送给她,不久就发生小杰偷布丁的事,借着石娇手机被摔,福朝阳才借机把手机送了出去。

福昭月当时还深感欣慰,没想到东西没能送到心坎上,连时机都错失了,让福昭月又好气又无奈。

辛玥听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福昭月,她和福朝阳是什么情况,她心知肚明,福朝阳怎么会对她有这种心思,看来福昭月也被石娇给误导了吧。

“月姐,您误会了,福警官,福警官跟我就是普通朋友。”

或许在他心里,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白白地向福昭月摊开说,当然省去了一些错综复杂的细节,大概的轮廓该说的都说了。

“所以,您真的误会了。”

福昭月笑而不语,推开走廊的门,走了出去,仰头望着天空,“你看,这夜多黑。”

“就像人的内心,在没看清楚真实感受之前,就如这夜一般黑,但黑夜终究会过去,随着黎明到来,内心被阳光照亮,这个时候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就会显露出来。”

转过身看着辛玥,抬手轻轻抚顺她被吹乱的发丝,“感情也是如此!”

辛玥身体微微一震,漂亮的桃花眼盛满了惊讶,甚至忘记了该说什么来回应这番话。

她没想到福昭月似乎不像石娇那样相信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似乎笃定他们其中一方已经动心,另一方还蒙在鼓里,而她就是还蒙在鼓里的那个。

“好了,不说这个了!听阿娇说你今年研究生毕业,想好今后的方向了吗?”

面对福昭月关心的问题,辛玥倒是心中早就有了决定,略微腼腆地笑了起来,“我当然想留在医院,留在老师身边一直跟着她。”

虽然自从她去了急诊室实习后,她的导师除了偶尔与她电话联系,指导她的论文之外,已经不怎么让她跟在身边。

这次出国开会也似乎去得有点久,每每问起她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回答总是写好论文,做好本职工作,其它不该操心的别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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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原生家庭

“其实我更看好你继续深造,尤其适合急诊这一块。”

福昭月闻言,却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辛玥惊愕地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福昭月竟然会说自己适合急诊科。

“别妄自菲薄,你虽然年轻,经验也不算丰富,但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有大成就。”

除了父母和苏航不吝给她鼓励和支持,这是她第一次从亲近之人以外的口中得到这么大肯定和鼓舞,一时间既感动又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轻声道谢,“谢谢月姐,我会继续努力。”

两人又聊了一会,辛玥记挂孙雪的情况,与福昭月告辞,一回来,看见医生和护士从病房里出来,辛玥才知道孙雪已经醒来,复查后确定她病情虽无恶化,也不太乐观。

头顶的夜灯如冷夜的雪光照得她脸发白。辛玥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帮你热一热粥。”

孙雪轻轻摇摇头,“我想起来。”

把床稍微摇高了一些,帮她把枕头垫在身后,扶她坐了起来,不过短短两分钟的动作,孙雪却做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靠在枕头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孙雪自嘲地笑了,“都是我咎由自取,也难怪别人会觉得我可怜。”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糟蹋自己不值得。”

辛玥语气有点冷,即使病了,孙雪一张口还那么让人想缝上她的嘴巴。

“你现在这样情况最好尽快联系你的其他亲朋好友,要不然有什么问题,医生没法跟你的家属沟通。”

孙雪的眸色亮了一下,又马上黯淡下去,甚至死灰一般地暗下去,直到最后只剩一句,“他不会来的,不会的……”

房间里很安静,即使孙雪的声音再轻,辛玥也听到了她说的什么,表情微微有点不自然,以为她说的是何洋,咳嗽一声,“那个,你给他打个电话,也许……”

“我说的他不是何洋!”

孙雪似乎猜到辛玥的心思,直接说穿,扭头往窗外漆黑的夜望去,良久,她的眸光中带了暖暖的柔情,好似回忆到什么美好的事情,慢慢地向辛玥讲了一个她并不陌生的故事。

那个故事的主角就是她和她的前男友,那个他们在烧烤摊遇到的肌肉男—齐泰。

从孙雪的角度讲述这个故事,是有趣,舒心和温暖,她是笑着的,是幸福的,甚至让辛玥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原本我和你一样拥有一份只属于我的专属感情,可是这份感情被我亲手毁了。”

后面的事也如齐泰此前提到过的一样,孙雪被何洋营造的虚假甜蜜所迷惑,在爱慕虚荣之心的驱使下渐渐丢了他们的感情,走向了绝不会给她幸福的何洋。

不可否认,比起外在条件,何洋工作稳定,学历高,家世背景无一挑剔,这样的男人是一颗好看且极具诱惑的糖果,但真正拿到手之后,放进嘴里,才发现是一颗包裹了糖衣的苦胆,苦到心底……

“他从来不对外宣布我是他的女朋友,当着我的面还跟别的女人玩亲热。”说到此处孙雪脸色更是难看。

很快孙雪就发现何洋从来不带她去见他的朋友,也从来不在朋友圈或者社交圈里承认她的身份,好几次她打听到他跟朋友去酒吧,ktv等等娱乐场所,她执意跟了过去,满室莺莺燕燕,一群人玩得火热,全当她不存在。

这一点辛玥倒是见识过,那日吃自助餐何洋不就是当着孙雪的面对她献殷勤,这才惹得孙雪嫉妒处处针对她。

“既然你知道他全然对你不上心,为什么不放弃,不离开?”

就如她知道傅宏臣心里没有她,即便是她再心痛,再不舍也绝不纠缠,苦苦挽留。

说这里孙雪沉默了,扯了嘴角的的一丝苦涩,她垂下眼帘,眸底浮起一丝暗沉,“你知道你们为什么联系不到我的家人吗?”

辛玥一愣,这个她还真的没想过,多数都是忙于工作或者其它什么事听不到电话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从早上到现在,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连手机都不看一下吧?

“因为他们带着我弟弟在游轮上开开心心,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孙雪出生小城市,父母没什么大文化,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从小就不被父母看重,好吃好穿都给弟弟,直到她高中住校,大学离家,认识了齐泰,她的人生才开始焕发生机。

可惜这生机没维持多久就被她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强行掐住,因为她的弟弟将来要结婚,要买房,父母需要她养,仗着孙雪天赐的一副好面孔,要她必须找一个经济实力雄厚的男人过日子。

但,齐泰除了一身肌肉,一双拳头,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家里还是农村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她虽然气齐泰多年只会打拳,没有其它本事,但齐泰是对她真的好,有10块,能给她花99,多出来的那一毛,如果孙雪开口要,他也二话不说就奉上。

所以孙雪的母亲在得知何洋这号人物存在后,非逼着他们分手,还找到他们拳馆去大吵大闹,搞得齐泰面子里子全都丢尽了,老板更是一怒之下炒了他的鱿鱼。这下齐泰没了最后能给孙雪幸福的筹码。

借酒消愁的齐泰与孙雪彻底闹崩,也彻底把孙雪推向了何洋的怀抱,之后齐泰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孙雪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被子,只是很快,她又松开,唇边的那抹苦涩之味久久消散不去。

相比之下,辛玥觉得自己的父母开明多了,一点不干涉他们的感情生活,给他们充分的自由。

他们虽然考察傅宏臣,却一点不苛刻,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观察,他们终于放心了。甚至在发现他们感情有“问题”时,帮他出谋划策说好话,就怕她任性耍性子错过了真心爱她,人品性格都上乘的男人。

想到这里,辛玥一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自嘲。

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腕表,低头看了一眼,表面微弱夜光的指针指向九点,不算晚,但对于刚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孙雪来说,该休息了。她端起床头柜上白粥,站起来,“你先好好养病吧,身体健康才是首要。”

热好粥,走进来,正好看孙雪拿着手机打电话,似乎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她的手颓废地滑落,手机屏幕的通话记录上显示一个叫大狗通话1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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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隐隐觉得熟悉

“你一天没吃东西,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把粥递了过去,孙雪摇摇头,难过的情绪一直压在心头,似乎无法释放,眼泪也顺着脸庞往下掉,在被子上晕开一圈。

捧着粥,辛玥又坐回凳子上,实习这么多年,也见多了情绪难控的病人,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复杂些,想了想,道:“我不想劝你,也说不出感同身受的虚话来,我只想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有意义。”

汤勺在饭盒里轻轻的搅拌,一缕缕轻烟从滚烫的粥里飘起来,最后散在空气里。

“我姥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对他的一个病人说过,你可以轻视自己,但不能轻视爱你的人,你可以轻视生命,但不能轻视生命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的希望,人必有一死,也许我们的生命不能像英雄一样重于泰山,但有了爱的加持,也绝不会轻于鸿毛,因为在爱我们的人眼里,我们都是英雄,我们的生命都很重很重。”

这个病人就是初来姥爷家的严冬,12岁的严冬是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却终日死气沉沉的,如同行尸走肉。她怎么闹他都没反应。

有一次他和苏航一起去幼儿园接她回家,走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抬脚就往马路冲,要不是苏航反应快,及时拉了他一把,估计那车就要把他撞飞了。

她当时吓得哇哇大哭,抱着严冬死活不肯撒手,事后姥爷得知这事,与他语重心长地谈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赖在严冬怀里沉沉地睡过去。

孙雪不由地嘲笑自己,“爱我的人?唯一爱我的人已经我伤得遍体鳞伤,他的电话我永远也打不通了。”

“他也许在某个角落默默地关注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孙雪还是摇头,神色伤感万分,甚至堪称绝望,忽然她猛地捂着胸口,表情痛苦,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辛玥赶紧放下粥,扶着她躺下,按了呼叫铃,值班医生护士冲进病房给她抢救,“快送重症监护室。”

孙雪的情况突然加重这是让医生和辛玥都始料未及的,医生还发现孙雪求生意识不强,人就算再救回来,可能也没法好好治疗。

“我们能做的是给她最好的治疗,但她如果求生意识还这么弱,我们也无能为力,现在最好有一个能鼓励她活下去的亲属或者朋友来。”

医生的建议让辛玥心念一动,想到了齐泰,在度假村齐泰伪装自己陪在孙雪身边,如果知道他知道孙雪病得这么重,他肯定会立即赶来。

只是她并不知道齐泰的联系方式,要如何联系到他?

“叮”地一声,微信响了。

是杨小柔发来的信息,她说她在外地出差,向她询问孙雪的情况,麻烦她帮忙照顾,等她出差回来再好好谢谢她。

辛玥想到她既然与孙雪关系这么好,或许她会知道齐泰的联系方式,于是向她询问,杨小柔的回答是之前孙雪与齐泰闹别扭的时候的确给她打电话求助过,但时间太长,她又没有保存号码,但她发了齐泰曾经工作过的拳馆地址,让她去拳馆问问他的同事。

快十点了,不知道拳馆这个时候还营不营业。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匆忙离开医院去拳馆。

这家拳馆在老城区偏僻的老式楼房里,没有电梯,廊灯暗淡,照着窄窄旧旧的楼道,感觉特别阴森。

拳馆在三楼,门口竖了一块招牌,名字叫“大海拳馆”,旁边还放着一块格斗拳王争霸赛的宣传海报,今天报名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看到冠军所得奖金数额时,辛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个金额够在南都市中心买一套复式别墅!还是全款付清的那种。难怪之前齐泰对孙雪保证一定拿下冠军,这的确足够他达到孙雪父母的要求。

接近十一点的拳馆有些安静,推门而入,进门的橱柜里放了不少奖杯,奖状,还有拳手得奖时的照片,一眼看过去都是汗水凝聚的荣耀,在这堆荣耀里辛玥看到了齐泰的身影,看照片上的时间,是五年前的事。

拳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穿着拳馆服的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这个拳馆很大,左手边是一排排大沙袋,右手边是各种拳击的练习道具,最中间的擂台后还有个类似笼子一样的训练场,里面正好有一白一黑,两个人在对垒,只不过她怎么觉得那个白衣短袖的拳手被汗湿的背似乎有纹身显露,那个图案隐隐约约看着有些眼熟,她欲再走近仔细看看。

“美女,想学拳吗?”

见有人来,前台马上迎了上来,满面笑容,“我们现在有新春特惠,尤其是一对一……”

“我是来找人,请问你知不知道齐泰的联系方式,我有急事找他。”被他打断了行动,辛玥也打断他的话,直奔主题。

前台闻言,笑容褪去,“他早都不在这儿干了,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真是人走茶凉,齐泰的同事的态度冷漠得让辛玥都语塞,还想再问两句,前台已经不耐烦地赶人,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人狠劲钳住,疼得他哇哇大叫,一看来的人脸都吓青了。

“饶…饶…”脚一软直接跪下。

辛玥一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银色半边面具的男人,他傲视群雄般的凌厉之气让整个拳馆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从他们惶恐又恭顺的表情来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难道是拳馆的老板?

刚刚在笼子对垒的黑衣拳手急匆匆地跑过来,对前台就是一顿训斥,“丢人的东西,还快滚下去。”

前台连滚带爬地走了,黑衣拳手这转向辛玥,“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打烊了,要是报名,明天再来。”

“我不是来报名的,我是想来问问你们这里还有谁知道齐泰的联系方式,他的朋友出事进了医院,情况很严重。”

话音一落,黑衣拳手的表情就凝固了,他似乎知道辛玥所说的朋友是谁,可是在黑色面具人的注目下,他不得不又缓了脸色,“好,你稍等!”

黑衣人走开后,面具男子似乎还不不肯走,他隐藏在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眸紧紧地盯着辛玥,似乎少看一秒就是人生最大的损失。

辛玥也注意到了这种强烈的注视,转过头,刚要开口,那人旋身抬脚往拳馆里部走去,背影让辛玥隐隐觉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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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梨涡一现

“这是齐泰的电话,但他离开拳馆也好些时候,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换号码。”黑衣拳手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齐泰的手机号码。

辛玥拿到号码,笑了起来,梨涡一现,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煞是好看,连黑衣拳手都被惊艳了一下,不由地咳嗽一下,沉了音色:“说实话,我很不想你找到他。”

“什么意思?”辛玥不解。

可黑衣拳手却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冷漠地走开。

辛玥猜想或许他跟齐泰关系好,知道孙雪对齐泰的伤害,所以才会说不希望他被找到的话。

离开拳馆,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幸好这栋老旧的楼房后面有块空地,虽然坑坑洼洼,但也算是个简易的停车场,她双手举着背包,一头扎进了雨中,向自己的车跑去,寒风刺骨,雨打在脸上,像针扎一般。

坐进车内,她首先把暖气开到最大,拿出手机,对着纸条号码拨打电话,电话是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连续打了四五个后,就打不通了。

这…是把她拉黑的节奏么?

辛玥愣愣地听着电话里机械的中英文语音提示,叹了口气,只得把孙雪目前的状况编辑成短信发到号码上,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身为医生,我能做只是尽全力救她的命,只有你能让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发完信息,她往椅背上一靠,轻轻呼出一口气,车里的温度慢慢回升,僵硬的手脚缓了过来。

手机叮地一声响了。

打开一看却是垃圾信息,删除键一按,信箱里剩下一些旧信息,无意间翻到了通话记录,李婆婆的名字闯入眼帘。

日期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傅宏臣的那天。

那天……

雨和今夜的雨一样大,交通很堵,心情很焦急,一心想着李婆婆遇到了什么危险。

她至今都记得那个浑身都是伤的男人,在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刮肉取弹片之时,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被他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甚至还开口安慰她。

之后连发险情,她差点都要以为自己会背上一条人命,他的情况逐渐稳定,最后平安无事。

她兑现了救人的承诺,人也帮李婆婆找了回来,本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没想到他会因自己一句善意的谎言而跟定了她,以至于她不得不为了李婆婆的托付,收留了从里奇怪到外的傅宏臣。

由此成了她一步步沦陷的开端。

她一直以为傅宏臣是个冷酷之至,少言寡语的男人,后来慢慢接触之后才知道他只在他信赖的人面前才会脱下伪装,露出温情的一面,话也只愿意说给他想倾述的那个人。

她再次想到那夜傅宏臣和杨小柔站在夜幕中,两人只是背影,看着都是那么和谐美好,杨小柔微微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盈盈一笑,那抹柔媚惊艳动人,饶是女人的她都情不自禁地为她着迷。

虽然她看不清傅宏臣那时是何种表情,但能让他安静地与之站在一起,听她说话,这种特殊待遇一般人是不会有的,就连她也是与之相处了一段时间才有这个待遇,更多的时候他可以无视掉所有他不放在眼里的一切。

以前她总觉得他怪,而现在她明白了,他不是怪,是他的心里,她与那些被他无视的人一样,无关紧要罢了。

无力地闭上双眼,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到耳朵里,椅座上。

雨越来越大,打在车身发出霹雳吧啦的声响,雨刷奋力地一次又一次抹去挡风玻璃前的雨幕。

“扣扣”

一抹黑影出现在窗外,辛玥被吓了一下,打开一点车窗,只见车外站着一个打着一顶遮阳伞的保安,“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辛玥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车里发呆了有一段时间,保安大概以为她的车有问题,好心过来问一下。

“没事,没事!我刚刚在打电话。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没事就好,下雨天,慢点开没关系。”

保安善意提醒让辛玥心中微暖,对他微笑致谢,关上车窗,随手从储物箱里拿了盒纸巾边擦雨水,边打导航,眼风无意间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有个身影忽地一下晃了过去,她的心猛地一跳。

愣了几秒,双手握紧方向盘,脚踩油门,驶出停车场。路面积水反光,能见度很低,她不敢开太快,又时不时注意车后方是否有人跟踪。

宽阔的马路上清冷寂静,车辆稀少,几乎看不到行人,当车辆缓缓驶入自己的小区时,最后再看一眼后视镜,确定真的没有人尾随,辛玥忐忑不安了一路的心终于回落。

小区斜面的路口,一辆黑色的大众,驾驶座车窗缓缓落下,一张俊美精致的脸露了出来,眉宇温柔上挑,顾盼迷离的眼眸浸满了柔情,就连他眼底万丈冰原都化为汪洋暖泉。

忙了一天一夜,辛玥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里是否有齐泰的回复,但很遗憾,她失望了。

难道齐泰真的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见到孙雪了吗?

可既然他已经放弃,为何还要躲在度假村里偷偷关注她,这分明就是舍不得,放不下的表现嘛。

“你要回你回,我女儿一个人累死累活地上班,没人照顾,他们一句家里事多就要我们赶回去,什么东西。”

楼下客厅母亲的一声爆喝直接把她震起来;怎么一大早上就吵得这么凶,又发生什么事了?

掀被子下床穿鞋,打开门正好听到父亲压低声音安抚母亲。

“你小点声音,囡囡还在睡觉,你要把她吵醒不可嘛。”

说完便重重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可那是我爸,他病了,做儿子的哪能不管他呀。”

“要管你管,大不了不过了。”

辛玥只来得及看见母亲怒气冲天地冲出门,哎呀一声要去追,一转脸看见父亲脸色不好,担心他高血压犯,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上楼拿了药,让他服下,单手给他顺气,“爸,您好点没?”

辛衡眉心紧紧拧着,闭着眼睛,靠着沙发,微微点头。约莫一分多钟,他睁开眼睛,眼神挣扎了片刻,“我跟你妈明天就得回去。”

辛玥一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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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构画美好幻想

过两天就是元宵又是辛玥的生日,辛衡和老伴商量要给女儿好好过一个生日,谁知道刚买好食材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老人病了,让他们赶紧回来。

春天是老弱病残发病率最高的季节,尤其是现在不少地方流感多发,江州也是重地,加上爷爷年纪八十多岁高龄,任何小病小痛都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辛玥理解父亲的紧张和焦急。

“那我请假跟你们一起回去,我是医生也能照顾爷爷。”

辛玥要去拿手机打电话被辛衡拦住,“不用了,只是不小心被传染了老大的外孙传染了感冒,有我们回去照顾他就行了。”说这话辛衡脸色明显有细微的变化。

父亲的为难,辛玥是懂的,比起孙雪父母重男轻女,她是幸运的,她只是不得辛家长辈待见,宠爱。可在父母眼里,姥姥姥爷心里,她如珠如宝,百般疼爱都不嫌够。所以她的年少时光里都是浓浓的爱意,满满的幸福。

后来她一路学霸开挂模式,考重点,出国留学,读研。成了辛家学历最高,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口中的最有出息的后辈,没有之一,老人家才时不时问候一番,只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地电话就打到她这里来,有时她未能及时接到,便会一状告到老人家那里去,这个时候二老就成了炮灰,长久下来张秋积攒了一肚子怨气。

这两年家里的堂兄姐弟都结婚生子,于是大家又把目光集中在她的婚事上,逢年过节饭桌上免不了拿她做文章,父亲是不想她回去被家里的七大姨八大姑明嘲暗讽,又被老人家各种挑剔,母亲哪里能忍得了让她受委屈,到时候免不了与他们冲突,大过年的,这样的场面可不好看。

“那一会我去商场给爷爷买点补品,我看到它们最近在做促销,价格也…”

“别费那个钱,你现在还没毕业,实习工资也不高,每个月还要交房贷,有闲钱也要留着傍身!不能都花干净了。”

辛衡也不同意,他深知女儿现在每一分钱都不容易,一个人在外打拼,即使有个可靠的男朋友护着,但更最重要还是自己有钱在手,万事都不怕。

“可是…”

“好了,我知道你孝顺,爷爷也明白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看了看大门,眼里隐隐露了担忧,欲言又止。

“我去看看妈,您在家等我。”辛玥套了件外套,从玄关处拿了钥匙,换了鞋,一开门,张秋站在门口。

她赶紧把人拉进屋,握着母亲冰凉的手,颇为心疼地嗔怪,“二月虽然过半,但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您穿这么少会着凉生病的。”

“生病更好,哪儿都不用去。”张秋有些孩子气地犟口。

辛玥哭笑不得,搂着母亲的肩膀把她塞进沙发坐下,双手不停地给她搓热。

一杯冒着浓浓姜味道,热气滚滚的姜茶递到张秋面前,辛衡脸虽然还是沉着,可是眼睛里的着急和心疼是骗不了人的。

吵得再凶,闹得再僵,心里还是那个最担心你的人,仍然是深藏爱意,用行动说话,最在乎你的人。

张秋抬眸看了他一眼,慢吞吞接过杯子,吹了吹,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姜茶,好一会才缓了缓脸色,说,“赶时间就坐飞机回吧,我们自己也舒服些。”

咦?

母亲这个转换得有点快哟,前后加起来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豁然想通了?是不是有人给她做了疏导工作?

是苏航吗?不太可能,他不是最近忙着交流会的事吗?

是大姨吗?很有可能,不过大姨一向与母亲同仇敌忾,没杀上门找父亲理论一番就谢天谢地了,怎么会疏导?

难道是?

脑子里刚想起傅宏臣的面容,就马上排除。

不会是他的,他都不在这里,怎么可能。

不仅辛玥觉得不可思议,连辛衡都觉得不可置信,父女俩都带着惊异的目光盯着张秋,让她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瞪他们,“你们父女这是什么表情,早点回去又不对,不回去也不对,你们是不是太难伺候了。”把杯子砰地一下放茶桌上,起身上楼去。

辛衡猛地反应过来,追着老伴上楼,辛玥看着二老无伤大雅地拌嘴,不禁捂嘴偷笑。

这大概就是爱情最美好的画面,真好!

收了笑容,辛玥忽然惆怅,父母的爱情这么美好甜蜜,为何偏偏到了她这里却是悬崖断壁,无路可走……

走到阳台,望着原本挂着的秋千架的位置,现在空空荡荡,之前的秋千架在屋子重新装修后被撤掉,她连最后一点念想都留不住。

或者那个时候他便刻意地不留念想给她,就是为了日后与她彻底断干净吧,其实想想他也算思虑周全,不拖泥带水,还站在她的角度维护了她最后的尊严。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再大的救命之恩,他这也算是汪洋相报了。

能被这样的男人深爱着,杨小柔或许真的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随意地往墙上一靠,背部碰到墙上一个尖锐的物体,疼了她一下,皱眉眉头摸摸背,转过头看到墙上镶嵌了一个五六十年代电影里那种老式开关。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会连阳台灯的开关都换了吧,还换得这么复古?不过这才符合他的个性嘛。

伸手啪嗒一声把开关打上去,头顶的天花板咯吱咯吱地响,一张看上去像一块板的东西缓缓降来,边降还边变形,要是再配个乐,就像电影里变形金刚。

等变形完成,一张软绵的沙发赫立眼前。细细的丝线,软柔有韧劲,藏在绵软的沙发里,肉眼看不出来,咋一看还以为是一团从天上掉下来的云团。

摸一摸,手感顺滑绵柔,面料看上去耐脏耐磨,坐上去柔软有包裹感,身体陷入舒适,灵魂都好像跟着舒缓,轻轻踮脚晃起来,不像之前简易秋千那般想荡多高,这个像是特地固定了晃动幅度,即便是着急忙慌跳下来也不会摔倒受伤。

能思虑如此周祥的只有傅宏臣,所以这个秋千是他亲手打造,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都不知道?是不打算告诉她,还是……

算了,不纠结这些不会有答案的问题,更不要自我构画美好幻想,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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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梨花芬芳四溢

请了半天假,把父母送上飞机后,赶回医院上班,先去重症监护室看了孙雪的情况,病床的睡美人自那晚送进监护室之后便再没醒来,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年轻的生命正悄无声息地流逝,让人看着心痛不已。

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极轻柔地说:“你要坚强起来,齐泰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一定要好起来,好好活下去。”

孙雪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睫毛颤抖,一滴眼泪缓缓流下来,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圈。

“你怎么老看手机?有事?”

吃完饭,石娇看辛玥这两日一有空就捧着手机看,吃饭,走路都盯着手机瞧,还心不在焉的。开口问,“是不是家里老人情况不太好?”

辛玥微怔,摇头,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余医生说孙雪今天就能转回普通病房,我去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好歹我也是她的急救医生之一,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

农药是作为农林作物生长的物品,现在却被用于轻生的工具,每每接到这样的病人,作为医生的石娇是很痛心的。

刚踏入病房,脚步骤停,乌黑的眸子视线凝住。病房内第三张病床前坐着一个优雅的身影,手里慢慢地削着苹果,技术似乎不怎么样,皮断了好几截,果肉也削得坑坑洼洼。

听到声音,女人抬眸,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视线落在了明艳娇俏的辛玥身上,唇角绽放一抹柔媚的笑容,目光温柔,开口的声音温婉动听,“辛玥,好久不见。”

呵,真是好久不见!

孙雪半卧在床,脸色还是青白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看到辛玥到来,眸底闪过一丝愧疚。

“今天感觉怎么样?”

石娇自然是一眼就看出这三人的气场不对,三个女人一台戏,百分之八十唱的都是感情戏,她打算静观其变。

“好多了,谢谢医生。”

“这位是?”

“我是她朋友,我叫杨小柔,辛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我今天才赶回来。”转向辛玥再次向她道谢。

“谢就免了,这是我们医生该做的,既然你是她朋友,顺便帮她把医药费清一下,还有这几天请护工的费用都是辛医生垫付的。”

孙雪脸色微微尴尬,她知道辛玥也不过是个实习生,并没有多少钱,跟自己也没什么交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她现在这种情况,的确离不了人,却不能让辛玥一直替她出这护工费。

杨小柔没有因为石娇一张口就要钱的话变脸,反而善解人意地笑着,安慰似地拍了拍孙雪的手,答,“这个是自然的,我这就去找护士清算一下。”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出去。

石娇审视的眸光一眯,也跟着她出去。

“辛玥,齐泰他…”

等她们都出去了,孙雪直起身子,迫切地询问这件事,她眼里的期盼让辛玥说不出实话,又不得不说。

这几天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齐泰的消息,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机又坏了,或者没话费了,她又是给自己充话费,又让石娇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最终证明她的手机没有问题,只是齐泰还没有消息而已。

“他可能手机坏了,或者手机掉了,我晚上下了班再去一趟他们拳馆,问问还有没有知道他的下落。那天我去得太晚他们都已经下班,你…”

孙雪忽而笑了,笑着摇头,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身体靠向身后的枕头,闭上了眼睛,似绝望地说,“不必了,他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回头。谢谢你为我做了最后的努力,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意外。”

辛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劝她先好好养身体,身体恢复正常状态之后,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孙雪闭着眼睛点点头。

辛玥踏出病房,杨小柔和石娇正好也办完了手续,一直把她们送到电梯口,杨小柔似鼓起了勇气开口,“辛玥,我能跟你单独说两句吗?”

石娇识趣地走开,站在电梯走廊的另一端,掏出手机刷新闻。

“辛玥,你的伤怎样?我和阿臣都很担心你的伤情,本来说要找时间去看你,但最近实在太忙,你别生气,好吗?”

她眼里柔情似水,姿态微微放低,声音温温软软的,却字字诛心。

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哪门子气?

她身体的伤不及心里的伤万分之一疼,也许是用了特效药缘故,伤口愈合得特别好,不小心磕了碰了也不会疼得那么厉害,是她能承受的范围内。再过个几天大概就能拆线了。

辛玥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淡淡地回应:“杨小姐,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杨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双手在口袋里紧紧地攥着,连指甲都掐到肉里去,死死地逼迫自己平静地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杨小柔抿了抿唇,笑容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僵硬,不过转瞬即逝。“你是不是还介意小雪在度假村说的那些话,我跟阿臣真的…”

“杨小姐,感情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这么三番四次急于否认,会让我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小柔一愕,微微垂下眼睫,一张柔媚的脸写满了无奈,咬了咬唇瓣,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对我误会颇深,我也说不清楚,这样吧,过几天我叫上阿臣,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把话说清楚。”

坐下来好好把话说清楚?感情的事能说清楚还是感情吗?

她虽然决定放弃,可是内心深处还是凌乱不堪,即使忙碌,思念也在忙碌中出现,即便再疲惫,思念还是会见缝插针地在疲惫中出现,那种思念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不想再见到他后,心里又风起云涌,久久无法平静,这是比通宵达旦准备论文答辩,连值几个大夜还让她痛苦。

“没这个必要!既然大家都忙,何必浪费时间。”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苏航给她发的888的生日红包,告诉她他在机场,准备去海都开会几天,等他回来再给她好好办一个生日会。

看完短信,她嘴角上扬,灿然一笑,梨涡浅浅,如一朵朵淡然的梨花芬芳四溢。

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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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依依不舍

杨小柔看着辛玥满脸幸福,表情微变,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才又道:“没关系,确定好时间,我会通知你的,我们会一直等到你来为止。”即使语气有些急促,杨小柔温柔的声音还是温婉动人得让人心醉。

“聊完了没?到时间回去上班咯。”

石娇走过来,眸底已有了不耐烦,她望向杨小柔,眼神没有温度,“杨小姐也该回去看看你朋友,她这个时候尽量别离人。”

杨小柔压下所有的情绪,淡然一笑,冲着她们轻点了下头,踩着高跟鞋,挺直背脊,转身走进肾内科病房。

出了电梯,石娇才开口说话,“这个姓杨的是谁?也是你哥助手的女朋友?”

“不是!”

辛玥把杨小柔的来历向石娇介绍了一遍,最后自嘲地笑笑,“曾经有人说一个人陌生人与另一个人陌生人相识只需要六个人。我以前不信,现在我觉得这话真经典。”

石娇认同地点头,双手隔空比划着,嘴里还发出感叹,“这可是个神仙级别,那脖子线条,那曲线形态,别说是男人,就连我这个女人,看着都心动。

精致的面容,优雅的气质,浅紫色的洋装穿在她身上,不仅没有呆板的感觉,反而衬得她肤色白皙透亮,简简单单的挽起一缕长发。

事业情场两得意的女人,自然是全方面都是动人心魄的自然美。

“不过你还是少跟她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她的温柔陷阱里。”

石娇的话令辛玥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详的感觉,好些事情在脑子里浮现了一遍,好像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可又似乎没有…

辛玥点点头,没有说话。

石娇看了看手机时间,突然推着辛玥急行,“快快快,回办公室!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回到办公室,小昭和几个小护士已经回来准备上班,石娇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蛋糕,招呼大家一起吃,包装盒一打开,浓浓乳酪味使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甜腻的味道,让已经吃饱的胃瞬间空了似的。

蛋糕的口感软绵细腻,一点都不比蛋糕店的差,甚至比比外面卖的好要好吃。

“哇!又香又滑,还入口即溶!”小昭拿手机咔咔地拍照,发朋友圈,再勺了一口,好吃到眼睛都眯起来了,其他小护士也纷纷竖起大拇指赞。

“好吃吧,经过我锲而不舍地改进,我老公当小白鼠,最后我儿子拍板定夺,终于让我学会这款轻乳酪蛋糕。”

石娇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吃得一脸满足的辛玥,脸上忍不住洋溢得意的笑容,“我告诉你们哟,这个蛋糕不仅甜而不腻,而且热量也不高,绝对不用担心吃多了会发胖。”

“娇姐,我发现你现在手艺越来越好了,将来你要是退休了,还能开个甜品店,我到时候去给你打下手。”

“去,姐姐我老了才不要还困在一个地方。”

说着往自己的椅子上一靠,顺势转了个圈,“我要去周游世界,尤其是像你们年轻人,世界这么大,得去转转!”

石娇是个喜欢满世界跑的主,只要放假绝对不在家呆着,不是在旅游,就是在旅游的路上。

“钱包那么小,根本走不了!”辛玥包了满嘴蛋糕,鼓鼓囊囊地顺口回答。

石娇气结,做势要去掐她脖子,惹得辛玥赶紧讨饶,咽下嘴里的蛋糕,答:“所以我得奋斗呀,奋斗不息,才能绕地球一周不是!”

“你就贫吧!”

石娇没好气地弹了辛玥脑门一下。

大家嘻嘻哈哈地闹着,气氛正好,办公室的门被人乓地一声推开,打闹声戛然而止。

周医生脸黑如锅底,扫了她们一眼,眼眸里都是怨毒,小昭等人收了笑容,转过身去,新来的个小护士不知道她们的矛盾,兴冲冲地捧着蛋糕朝周医生走去,“周医生,要不要尝一尝,挺…“

她看着小护士手上的蛋糕,露出一丝鄙夷,“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小心胖成一张汤圆脸。”

这办公室里的小护士都是年轻小姑娘,大多都是漂亮的瓜子脸,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只有辛玥是一张婴儿肥的圆脸,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让小护士脸色一下就僵了,尴尬地收回蛋糕。

辛玥倒是无所谓,吃完蛋糕,收拾一番,戴上听诊器,和石娇说说笑笑离开办公室,周医生气得把桌子挠出印子来。

一踏进急诊室,闹哄哄的候诊大厅伴着分诊台大屏幕叫号声,护士大声呼喊就诊病人的名字,进入抢救室虽隔绝了外界吵闹的环境,可这里却暗潮汹涌,随时可以会有突发状况。

一个母亲带着因头痛昏倒的女儿在侄子的陪同下进了抢救室,医护人员一边给她上监护,一边询问她的情况。

病床上的年轻女孩是餐馆的服务员,因昨夜通宵玩手机,一直睡到中午起来,准备吃了午饭去上班,对母亲说头有点痛,母亲正在做饭,让她坐一会,以为头痛一下就好,没想到这一痛直接痛进了抢救室。

辛玥跟着石娇一起查看病床上大汗淋漓,身体不断抽搐乱动,十分不配合的女病人,初步判断是脑部出了问题,只是熬夜玩手机而已,怎么会对脑部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病人丧失意识,躁动不安,病情非常严重,必须要做ct检查确诊,医护人员的每一句话听在病人母亲耳朵里都是不好的预兆,她努力想镇定下来,可最终只能泪流满面,依依不舍地被护士请出抢救室。

做完ct回到抢救室的女病人越来越焦躁和无意识抽搐越来越严重,这说明在她体内折磨她的不明凶手越来越狠。

外界给予的伤口虽然有时很可怕,但至少有迹可循,可人体内部爆发的伤痛,常常毫无预兆,令家属措手不及,六神无主。

“这是神经科的病人,我来负责。”周医生强势地接过辛玥手中的活,理由用得非常理所当然。

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病人,辛玥如她所愿走开。

“啊!”

病人抽搐的手不经意间抓了周医生一下,她尖叫一声直接弹开,满室的医护人员和病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自觉丢人的周医生恨恨地咬唇瞪着刚走开的辛玥,手攥得青筋都爆出来,一旁一直监控病人情况的小护士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生气。

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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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打心里感到寒心

ct结果显示脑部出血情况非常严重,拿着ct的片子找家属说明病情,需要马上手术,病人母亲身上没有钱,她拿着电话在抢救室外边哭边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借钱,听到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一定要救我女儿,砸锅卖铁我也要救,帮帮我,只要能救我女儿,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这让辛玥不免想到了孙雪,她从喝下农药进抢救室到现在住院,已经一周过去,除了杨小柔今天来看了她之外,她的父母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难道这个女儿在他们心目中就如此不重要吗?

抽空又看了一眼手机,齐泰还没有回复她的短信,她每天都短信轰炸,但是依然炸不出一点水花,难道他也放弃了孙雪吗?

“辛玥!”

高主任忽然叫了她一下,辛玥把手机往口袋一揣,快步奔到他面前,高主任正在给另一个病人检查,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训:“你没看见大家都在干活吗?”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偷懒在玩手机。

辛玥咯噔一下,快速扫了一眼整个抢救室,的确没人闲着,连严主任这个大忙人也因这个脑出血的病人专程下来与神经内科一起会诊,周医生在他身边专心听着他们的病情分析。

如此看来的确自己刚刚看手机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辛玥立马认错。

“辛玥!”

她刚要帮高主任打下手时,被严主任叫了过去,高主任示意她过去,辛玥跨步过去,“你陪这个病人去做一下cta。”

cta这是明确颅内血管的情况的检查,也就是说这个病人要做开颅清除淤血,为了更明确病情,让手术更加顺利,她必须先做cta。

可这个病人是周医生负责的,却要她去送病人去做检查,这似乎有点古怪。

“你不是能者多劳嘛,这种粗活给你干正合适,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周医生得意洋洋地在她耳边讥讽。

辛玥深吸一口气,跟着病人的平板车出了抢救室,来到放射科,但放射科说因为病人乱动,不配合,没法做cta,只好作罢,又不得不推回去,这个开颅手术还做不做?能不能做,谁敢做?因为在没有明确患者为什么出血,出血的原因是什么,一旦上了手术台风险极大,也非常危险。

这一波三折的病况让病人的母亲几乎崩溃,她独生守护了23年的女儿,现在危在旦夕,病人母亲根本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

病人母亲可以崩溃脆弱,病人脑中的血管可以脆弱,但医生必须坚定而果断地做出选择,所以手术必须做,马上做,多耽误一分钟,病人的病情就会重一分,严主任沉着地与神外的几个经验丰富的主任商讨之后决定冒险开颅,并将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都一一告知病人母亲。

当黑暗完全吞噬天空时,病人被推出了抢救室,短短半日时光,病人的母亲好像老了十岁,憔悴的脸上挂满泪痕,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一心都扑在病床上命牵一线的女儿身上,她才转身,正好与要去手术室观摩的周医生碰到一起。

“刘主任去慕尼黑开会也开太久了吧,该不会留在国外不回来了吧,那你这个得意门生还有谁撑腰?想留院做梦吧!”

“我能不能留院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你别忘了你还背着一个记过处分。”

自从周医生背了大记过处分,又在福家姐弟那儿屡屡碰壁后,和辛玥的矛盾也越来越大,只不过都是周医生找茬,辛玥不接招,这让周医生每次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自己气得半死。

这次她反而言辞犀利地抨击回去,是因为她连她的老师都说,直接触了她的底线。

“你…”

“小玥!”

福昭月挂着和熙暖风的笑意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购物袋,周医生眸底豁地浮出一抹激动的光芒。

然而,福昭月连一秒眼神都没给她,直径走到辛玥面前,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保鲜盒,“这是我自己包的汤圆,是芝麻和花生馅的,你看看哪种更合胃口,我下次再给你做。”

这样亲切温柔的语气却不是对她的,周医生的手猛地攥紧自己的白大褂,几乎要抓出了褶子。

在辛玥看向她的时候,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踩着高跟鞋离开。

待她走后,福昭月才转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摇头:“辛亏朝阳不喜欢她,要不然我们福家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昭月姐,您老送吃的给我,我怎么好意思。”

辛玥生怕福昭月又说起她和福朝阳的事,赶紧转移话题,“小杰的病怎么样?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这次住院挺乖的,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说到儿子,福昭月笑容掩饰不住母爱的光辉,顿了一下问,”你呢?上次跟你说过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福昭月说的是出国深造的事,说实话她一点都没有想过,读大学是她已经以交换生的身份出去过,因此错过了见姥爷最后一面的机会,那个时候她就决定即使无法在父母身份工作,也不要离他们太远。

“我还是想留在医院继续工作,留在老师身边多学习几年。”

福昭月闻言,微微诧异,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医生,我们不住院了,这一天医药费多贵啊,我们家穷,住不起这病房…”

拎着购物袋和福昭月绕道从住院部去往停车场,住院部门口孙雪的管床一声被一个身材肥胖,穿得光鲜亮丽,年龄约莫五十来岁的女人纠缠。

医生的白大褂都快被拉扯得变形了,他很无语地解释,“她现在情况刚刚好转,你们就急着出院,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还有其它隐患后遗症你们都不管吗?”

“不会的,不是说那药没喝进去嘛,胃也洗了,血也换了,还能有什么隐患后遗症,你们多虑了。”

“她把我姐夫都揍得头破血流,她还有脸在这儿装死,我看你们医院就是跟那个女人合起伙来骗我们的钱,我告诉你,赶紧让她出院,滚去给我姐夫道歉。”

一个长得一脸痞相,梳着油光发亮的头,穿着一身名牌的男人,看着年龄不小,说出来的话却比熊孩子还欠揍。

如果辛玥没猜错,这就是孙雪的母亲和弟弟,看着他们这幅嘴脸,她打心眼里感到寒心。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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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仿佛没有情绪

“你一个成年人,说话都不过脑子嘛,说这样的话,还是人嘛!”辛玥气愤不已,忍不住冲母子俩发火。

“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掺和,滚远点。”孙弟弟走过去就要动手。

“你敢动她一个试试!我马上报警。”

福昭月眸光一沉,疾言厉色地抛出后果,没有份量的话是不可能让这母子俩忌惮的,既然如此,就来道狠的。

“你们不是要出院嘛,等警察来了,你们先签一份声明书,声明是你们不顾医生的劝告自愿办理出院手续,踏出医院出了任何事,你们自行负责。”

果然,一听到福昭月要惊动警察,孙母赶紧过来把儿子的手缩了回来,面色似有不甘,盯着辛玥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

“辛玥小姐是吧,我可算等到你了。没想到你一个实习生比专家还难见。”

福昭月也脸一沉,管床医生借此空挡快速离开,辛玥眉头轻轻一蹙。真不愧是母女,话不过三句一定得罪人,实习生怎么了?实习生就是闲人吗?

什么逻辑……

“所以您等我什么事?”

孙母看了看福昭月,欲言又止,福昭月虽然不喜这对母子,但也不欲参与别人的家务事里,跟辛玥告辞了,往住院部里面走,

孙母也让孙弟弟走开,转过脸,堆上假情假意的笑容,双手不停地搓着,“是这样的,我是想能不能麻烦苏老师出面帮忙做个和事佬,我带小雪亲自登门去道歉,让她下跪,干什么都行,两人的婚事都提上日程了,也没必要因为一点小别扭毁了一段姻缘,你说是不是?”

辛玥乌黑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可思议,这曲线救国的路线还可以拉得再长点吗?

她的眉头拧得更紧。

作母亲的,看到女儿躺在病床上,难道不是应该心疼女儿的病情,等病好了之后,再了解女儿到底为什么会何洋一家闹别扭。

什么都不问就先是一顿教训,紧接着就要找人出面当和事佬,还要逼她下跪,只要何洋能同意结婚,干什么都行,还说别因为一点别扭毁了一断姻缘,这话她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觉得寒心,难道她就一点不在乎孙雪会不会痛苦一辈子吗?

“阿姨,不好意思,我想我帮不了您这个忙。”

眸色一冷,语气也很不好,甚至没有给她多余的反应时间,直接绕过她肥胖的身体,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孙母能够料到她可能会拒绝,所以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挡在了她面前,身材的肥胖让她多动几步就微微带喘。

“不用你多费事,你就打个电话就行,我们主要见苏……”

“呵……”

辛玥勾了勾唇角,一抹冷笑溢出来,口气一凶,道“那你就现在买张机票去海都见他吧。”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讲话这么难听,举手之劳的事情,你也不肯做,怎么这么冷血。”

辛玥眸色冰冷,似笑非笑得睨着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声音冷淡,“对你们这种人冷血就对了。”

话音刚落,孙弟弟凶悍地抡圆了拳头朝辛玥砸过来,他的拳头又大又硬,力气还不轻,要是砸在辛玥身上可不得了。

但……

“啊!”

尖叫声从孙弟弟口中发出来,他连辛玥的衣服边都没碰到,就被一道快得根本没看清的影子猛地甩开,身体像一个巨型石头一样咣当一声跌坐在数米远的草坪上。

孙母尖叫一声奔过去。

等辛玥反应过来,那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愣怔地看了看四周,哪里还有什么黑影,只有住院部进出的人,和闻讯赶来的保安。

刚刚那个人,感觉为什么那么像傅宏臣?

只有他有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功夫,可是这并不成立,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医院里,甚至不可能再因为她,来到医院。

除非……

这个除非在她开车回到家也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当她打开家里的门,发现客厅的灯竟然是开着的,她记得早上出门前,家里的灯都是关上的。

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傅宏臣穿的还是他在度假村穿过的那套衣服,面色淡然沉静,一双眸子幽黑而深沉,还是那副让人看不透的模样,却让她感觉有什么不同了。

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还是不争气地激动了起来,“你…你回来了!”

“嗯!”

傅宏臣淡淡地应了声。

虽然傅宏臣性子冷,待人接物也是冷冷淡淡的,但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态度。

果然有了心爱的人,对别的女人就会保持安全距离,这种男人才是女人们最愿意托付终身的。

“那你吃晚饭了吗?”

黑眸扫了眼她手拎着的购物袋。

“没有。”

“我这里有自家包的汤圆,你要吃芝麻馅的还是花生馅的?”

扯了一抹淡淡的笑,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却透着些许期待,走进厨房伸手要拿锅,傅宏臣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长臂一伸,代替了她的活,“我来吧!”

辛玥也不争,顺势收回了手,走出了厨房,拉开餐椅坐了下来,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红,眼泪就要不受控地掉下来。

傅宏臣煮好两碗汤圆,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放在她对面,随后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热气扑面,熏得她眼泪滴答滴答地往碗里掉,明明胃里空空的,却没有半点饿意,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汤圆。

反倒是傅宏臣照样像往常一样吃饭,芝麻馅甜腻的味道让他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转瞬即逝,辛玥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变化。

他果然是不爱吃甜的东西,之前她做的芒果奶冻虽然没有这汤圆甜,但也属于他不喜欢甜食范围,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她啪地一声放下勺子,也伸手夺了他的勺子,“别吃了,你不爱吃甜口的东西,就别勉强自己吃。”

傅宏臣果然如她所言,停下,点头,还是那百依百顺的模样,答:“好!”

在她面前,他仿佛没有情绪一般,虽然顺着她,却没了之前那种令她回想起就觉得甜蜜的宠溺,就连眼神,语气都毫无波澜,如他们初识那般一潭死水。

“傅宏臣…”

辛玥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今天怎么…回来…是不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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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好好休息一下

“我答应伯母今天陪你过元宵。”

辛玥怔了怔,问:“你不是不用手机吗?我妈怎么能联系你?”

“我在外面遇到伯母离家出走!”

辛玥随即很快回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一天,原来劝住母亲,令她改变主意,心甘情愿跟父亲回家照顾老人的是傅宏臣!

可他为什么会那么巧遇到母亲?

难道他……

“你那天为什么和杨小姐突然离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离开得那么匆忙,连行李都没有带,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他走得这么匆忙。

傅宏臣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听到这样的答案,一阵阵酸涩不住地往心口涌,她的双手放到了桌下,手指微微攥紧,垂下眼睫,无法再看傅宏臣。

“那你又何必告诉我爸妈你要去帮朋友拳馆特训?何必在他们面前维持假象?”

辛玥面上克制着难过的情绪,只是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轻轻颤抖,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的肉里。

“没有必要在你爸妈面前挑破这层窗户纸,不仅大家难堪,老人年纪大也受不得刺激。”

大过年的,辛玥的父母又难得来一趟,要是因为这件事把二老连日的喜悦心情都破坏,这种缺德的事他做不来。

大家难堪…

老人年纪大也受不得刺激……

这两句话,透着他的体贴周到,却字字戳心……

闭了闭眼,暗暗吸了口气,重新睁开眼睛,这次她选择直视傅宏臣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脸上任何一点变化。

“那么,这段时间,你所做的一切,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如果是真心的,是不是代表除了杨小柔,她也曾占过一席之地?

傅宏臣没有回避她,漆黑眸子对上她的眼眸,深沉如无底深渊,里面似乎藏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她探究不到一点有用的价值,甚至连一丝一毫她都看不懂。

但,他的声音始终平静而冷淡地回答,“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

所以……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能做的,该做的,我都会做,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你的方式。”说完起身走到客厅端起水壶,摇了摇,发现水壶是空的。

又走到厨房烧了水,倒了一杯,又拿了另一个杯子,连个杯子来回倒了几次,确认温度适合才端出来,放在她的手边,却没有再开口。

目睹整个过程的辛玥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观察真是细致入微,自己工作太忙,时常一天都喝不到一口水,嘴唇经常干裂起皮,如果是从前他这么自然体贴的行为,她会觉得心里万分甜蜜,可如今她只觉得一阵悲哀。

“你爸妈已经离开,这场戏也该结束,我打扰你的生活太久,也是时候离开,至于李婆婆那里,我会继续保守秘密。”

除了感情,他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甚至不属于他的责任他都替她担了,就连不应该由他继续守的秘密也承诺一直守,她还能说什么?还要说什么?

轻轻点了点头,盯着那一杯水,慢慢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指间的颤抖泄露了她此刻频临崩塌的情绪,猛地抓起水杯,仰头,一口气喝完,喝得太快,呛得她连连咳嗽,咳得眼泪汹涌而下。

砰地一声放下杯子,起身上楼,走进书房,拉开衣柜,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袋拿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把行李包轻轻放在桌上,一声闷响之后,屋里一片寂静,她沉默着,傅宏臣也沉默着,仿佛整个空间都跌进了一个可怕的黑洞里。

片刻。

辛玥抬起头,轻轻地笑了起来,梨涡浅淡得根本支撑不住,她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离不开一个结局。

“这里是你的衣服,放在我这里没用,你若愿意就拿走,若觉得碍眼,你就随便处理吧。”

“还有你的钱,等我凑齐了数再一次性还给你。”辛玥抬起眸,看向傅宏臣。

傅宏臣神色不变,声音更没什么起伏,“我记得我说过这是你该得的,你救…”

“你若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就收回去。”

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神略有了一丝自嘲,“论救命之恩,我不知欠你多少,所以这笔钱,我拿得亏心。”

在这场感情的游戏里,不过是她一人的自娱自乐,也是她心甘情愿往里面投资,现在游戏结束,她输了,要分开了,那就让不要拖泥带水,分得干净利落。

傅宏臣与她对视了几秒,像是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点点头,“好!”转身,抬手拎起行李袋,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走向玄关,消失在门后。

辛玥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脚步忍不住往前跨了两步,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她的攥紧的手指颤抖,发白。

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直到他的脚步远了,楼道变得空空荡荡,她笑了一声,眼泪啪嗒一下,砸在了地面。

这就是她的生日,这就是她一个人的元宵节。

她又坐回餐桌,一个人吃着已经冷掉的汤圆,每一口都吃得特别用力,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到最后完全塞不进去时,她感到一阵反胃,冲进厕所把吃进去的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好像喝醉酒般,摇摇晃晃起身,来到阳台,按下秋千开关,把自己的身体丢进软绵的秋千沙发里。

平安夜那晚她坐在原先那个简易的秋千架上玩得不亦乐乎,不停地让他推高点,再高点,他都没有一丝不耐烦,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任凭差遣。

还有那一小半苹果,也是她吃过最好甜,最好吃的苹果。

没有之一!

再到他们去学校,他虽然不舒服,可并没有怪她,反而安慰她,全程护着她,没让拥挤的人潮把她挤扁。

纵然后来发生了些许不愉快,可他后来却为她做了很多,很多……

望着深沉的夜空,她整个蜷缩在一起,感觉自己的心,连同她这个人都被黑夜吞噬了。

她还记得她被那个人绑架,当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的时候,他如一道利刃划破这恐怖的黑夜,看见他出现的那刻,她不再害怕,那种心安的感觉就此深入灵魂。

从此脑海里全都是他,无法抗拒的心悸,就连呼吸都因他而变化,只不过,过了今晚,就要熄灭所有的期待。

但,他仍然是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温暖,黑夜来临时,是她眼里最亮的那颗星。

慢慢闭上眼睛,她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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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吃饭最重要

“咳咳…”

第二天,她是被阳台的风冻醒来的时候,一醒来她便有点咳嗽,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太阳穴,缓和了些许,才起了身,走入浴室洗漱。

镜子里的她,脸色格外苍白和难看。

幸好父母已经回了老家,没有人会看见她这个狼狈的模样。上楼拿了感冒药,下楼时眼一花,踩空楼梯摔了一跤,伤口被这摔得很疼,似乎有裂开的可能。

站起来,从茶桌下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卷起袖子,拆开包扎的伤口,果然看到血雾蒙蒙,拿着工具给自己清理伤口,疼得她冷汗直冒。

那次她被瓷片割伤,上次被烫伤,都不过是些小伤,他是那么小心又体贴入微地帮她处理,还强硬地每天帮她换药,反而他自己伤得那么重,却根本不在乎。

那时候她便想,其实他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冷冰冰,虽然他很多时候表现怪异,但他身不由己,而且他现在已经慢慢向她敞开心房,假以时日,她坚信他的病一定会痊愈。

如今这一幕幕回忆都是煎熬她的利器,煎熬着她今后每当受伤都会想起他来。

处理好伤口,她先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粥,喝了粥,休息一会才吃感冒药,打算回床上再睡会,晚上还要值大夜,没有充足的体力和精神,是绝不允许的。

她刚躺下,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震了。

是黄妍。

她终于被自家亲哥哥放出来透气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见面,大概是知道了傅宏臣和她的事,有些担心她。

“玥姐姐,我们今天能见个面吗?”

她说得那么小心翼翼,辛玥没法拒绝她,她心里很清楚,走到今天这一步黄妍没错,杨小柔也没错。

这件事没有人错,错的是错误的时间让她遇见了错误的人。

黄妍约的餐厅就是老张夫妻开的私房菜馆,菜式丰富,特色养生汤营养丰富,赶得早还能吃上餐后赠送的芒果奶冻。开业以来一直在各大美食网评分颇高。

十点半刚过,私房菜开门做生意,辛玥和黄妍是第一批到的客人,选了个安静的靠窗位,黄妍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还嫌不够,辛玥赶忙拦截,“够了,够了!我们两个吃不了那么多。”

黄妍这才罢休,待服务员走开,两人却突然陷入了沉默,辛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玥姐姐,你…真的和大冰块是假的?你们…真的没在一起?”

辛玥手微微顿了顿,放下杯子,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摩擦茶杯,浅浅一笑,“真的,我跟他是演戏而已,是我一直没有说清楚,让你们误会了,抱歉!”

黄妍摇摇头,全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抬手就抓住辛玥把玩茶杯的手,身体急切地往前倾斜,“你们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他对你这么好,处处都为你着想。”

辛玥还是笑,没有说话。

“你真的相信大冰块会和杨小柔在一起?”

到现在这个时刻,还由得她不信吗?

“可是不对呀,之前杨小柔献殷情的时候,大冰块一直都是拒绝的呀!尤其是那次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大冰块喜欢吃芒果奶冻,在家做了一大堆带去俱乐部。”

那个时候黄妍还不知道辛玥和傅宏臣是一对,对她这种投其所好的行为是百分之百赞同的。

“我记得上次在咖啡厅你点了一份芒果奶冻,我自己试着做了一些,你试试合不合你口味。

除了辛玥亲手做的,或者亲自带他去吃过的。傅宏臣不会接受其他人馈赠的东西。

淡淡地看了眼,干净简洁地吐了五个字:“我不吃甜食!”

那决绝的拒绝口吻,冷若冰霜的态度令黄妍至今想起都觉得这男人不解风情得令人咬牙切齿。

所以,自此杨小柔就记住了,才会只有他的那杯八宝茶不加糖,才会连醒酒茶都默默准备好。

辛玥直接笑出声了,单手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黄妍漂亮的眼睛,“他说得没错,他是不喜欢吃甜食,至于芒果奶冻纯属误会。”

黄妍被辛玥的话说得愣住了,她以为这是证明傅宏臣不喜欢杨小柔的证据。只有不喜欢才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其女人的示好。

后她知道了辛玥的存在,看到了傅宏臣对辛玥的特别,甚至看到了傅宏臣看杨小柔时所没有的温柔,一次一次地让她觉得既羡慕又感慨,她还怕杨小柔伤心,好一番安慰。

但杨小柔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对傅宏臣没有男女之情,她只是想通过傅宏臣,帮黄妍跟苏航走得更近些。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傅宏臣对辛玥的用心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人,所以她就相信了,放心了,让杨小柔继续用她的办法跟傅宏臣接触。

可是,那次吃酸汤鱼,傅宏臣为杨小柔出头,导致两人闹了很大的别扭,辛玥还因此进了医院,黄妍很害怕苏航会因此迁怒于她,没想到苏航会主动找上自己,让她去家里送衣服给辛玥。

原本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杨小柔听闻主动帮她一起挑选衣服,还要陪她一起去苏航家给辛玥做顿饭,煲点汤给她补补身子,表示这件事是因她而起,她理应做补偿。

她相信了,而后杨小柔也的确没有什么过分表现,真的只是做了顿饭,煲了个汤,连傅宏臣把鸡腿藏起来要给辛玥另做口水鸡腿都无动于衷。

所以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两人在一起了!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她都坚定地站在辛玥这边。

除了她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还因为她是她最爱的人,最重要的亲人。她要保护她!

但,现在木已成舟,再去追问为什么也无济于事,还是解决当下的情况。

“那,你们的事伯父伯母知道吗?”

刚要回答,服务生端着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黄妍还给她点了补血养气的一盅养生汤。

“先这样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粉蒸排骨放进黄妍碗里,“先吃饭!万事都没有吃饭最重要。”

扭头看了眼门外的两个魁梧大汉,笑了起来:“你现在出门都带俩这么长的尾巴?”

黄妍顿时跨了脸,无奈地点点头。辛玥再次笑了,两人说说笑笑地继续吃饭。

吃完饭,辛玥去洗手间之前把账结了,顺便查一查支付宝当月的账单,辛玥点开一眼扫过去,黑眸猛地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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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家里没有酱油了

那天她是去看了一家珠宝店,并没有买东西!那么消费的人就是肯定是傅宏臣,他的手表上绑定了她的支付宝账号,除了这笔消费外,其余的都是她自己的消费。

他会在珠宝店买什么?戒指吗?

她想起那家跟黄妍逛过的首饰店,那里面的珠宝首饰就不便宜,像她看中的那对戒指将近八千块,黄妍买的那对也差不多五千多。

如此……

他是买了戒指,打算求婚吗?

盯着那寥寥数字的账单,辛玥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人用法力抽离。

“贱人!”

忽闻黄妍一声爆喝,一转身就见她直冲到另一桌,端起桌上的茶杯往人脸上一泼。

被泼的正是杨小柔。

“妍妍,你…”

“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狠狠地呼过去,杨小柔一手捂着脸,错愕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黄妍。

“看什么看,你这个贱人,我今天要打死你。”

盛怒之下的黄妍扬手要再给她一巴掌时,一道高大的声音已经挺身而出,黄妍身子一斜就要倒下来。

辛玥快步奔来扶住黄妍,见她捂着受伤的肩膀,有点担忧地关切,“有没有伤哪儿?”

“我没事,玥姐姐他们…”

“算了!”辛玥阻止黄妍冲动,转过身来,她没有去看傅宏臣,而是目光落在杨小柔捂着脸的那只手,那枚刺眼的戒指。

怦然心动……

别致,璀璨,上面的月亮石在橱窗外日光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紧盯着那枚戒指,心口止不住地泛疼泛酸。

强压着心绞痛般的感觉,忍下阵阵涩意,“抱歉,小妍太冲动,冒犯了杨小姐,还请杨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

“没…”

“连道歉都要别人代替,没有任何惩罚的错误,她根本不会有悔过之心。”

傅宏臣垂着眸,一贯的面无表情里多了不属于她的冷漠无情,甚至眸光幽沉得没有半点情绪。

辛玥的手,猛地用力攥紧,指甲一下子戳入手心里,她也没有半分感觉,只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更让她痛。

“那么…”

辛玥缓慢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眸色里的伤想藏都藏不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虚弱,“傅先生,想怎样?”

她叫他傅先生

不是傅宏臣

不是傅二

而是最生疏的称呼……

傅宏臣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杨小柔躲在他的身后,眼眸里仍旧满是柔情,今日的她装扮很漂亮,也许有了心爱人的陪伴,短短数日不见,她越发美得柔媚出尘,就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染半点尘埃。

“阿臣,我没事,妍妍都是跟我…”

“哗啦”一声。

杨小柔本来是想开口解围,可辛玥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抬手端起了隔壁桌还没吃完的一盅还是冒着热气的汤往自己身上洒去,顺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动作迅猛而决绝。

看得一旁的食客都愣怔,连服务员都张大嘴巴,停住了脚步,等黄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完了这些事。

“傅先生满意了吗?”

只听见男人像是没看见一般,无动于衷,扫了一眼辛玥,低沉的嗓音平淡地嗯了一声,听上去像是很不情愿地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一样,然后转身坐到杨小柔刚刚坐过的位置,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茶。

“杨小姐呢!”

杨小柔还没法反应,只是呆滞地点了点头。

辛玥一秒都没有停留,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再留下,挺直了腰杆走出餐馆,黄妍下一秒追了出去。

直到杨小柔在傅宏臣对面坐下,他都没有抬眸去看那个伤心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她有些忐忑,“你不去追辛玥吗?”

“你约我来,不是来吃饭的吗?”傅宏臣从菜单中抬起头来,审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杨小柔。

杨小柔一怔,马上转身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印着某珠宝店名字的精致礼盒,推到傅宏臣面前,“你订的戒指已经做好了,昨天通知我去拿,我昨天给忙忘了,今天才去拿,不好意思。”

这家珠宝店在度假村商业街刚开分店,它家主打个性首饰,尤其是錾刻工艺精湛美奂,因为都是纯手工打造,所以每个款式都是独一定制。

傅宏臣当日在辛玥离开之后也进来看看,还订了一枚戒指,戒指是以星星,月亮和太阳为主题,其中象征太阳的那颗蓝宝石松动了,店员表示需要年后才能请师傅修复,需要留联系电话。杨小柔知道傅宏臣没有手机,主动帮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没关系!”傅宏臣拿起礼品盒,连开都没开起来看一眼,就收了起来。

“戒指很漂亮,寓意也很好,辛玥一定会很喜欢。”

傅宏臣黑眸凝在杨小柔的脸上,眸底暗光越发幽沉,继而开口,一字一顿,“我的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

杨小柔瞳孔骤然紧缩,以为她自己幻听了,不禁反问一句,“你是说,你和辛玥分手了?”

“从来没有在一起,何来分手?”

接二连三的讯息让杨小柔愣怔地无法回神,直到吃完那顿饭,她都没有消化完这件事,但傅宏臣显然是认真的,且句句真实。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杨小柔猜不透他内心的真正的想法,眉宇之间染上一抹淡淡的忧虑,她似乎还在思考如何扭转当下的局面。

“刀子,家里没酱油了!你快去买一瓶。”

与傅宏臣那边压抑气氛不同,刀子家明亮温馨又充满爱意,正在开放式厨房忙碌的女人,娇滴滴的嗓音夹杂着炒菜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尤为好听,让正在打扫卫生的刀子,丢下工具飞奔过来。

“好咧,我这就去!”

刀子现在御苑不说混地风生水起,也是小有成就,原先租的房子太寒碜,刚好这老旧城区有大片废弃的工厂。

通过k哥的关系,刀子租下了一间厂房,随便改装了一下,过年的时候住了进来,本打算等过了年把自己新交的女朋友也接来一起住,但傅宏臣的到来打破了他的美好愿望,还发现他交往的女朋友就是上次在御苑被他打晕的那个女服务员,叫小琴。

这原本并不算什么秘密,但傅宏臣忽然一身寒气地找到他,发现这里住了一个女人,还是曾经跟他们有过接触的女人,看他的眼神就是在警告他小心行事,毕竟他现在做的是一件随时都会丢性命的危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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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进了御苑

刀子猛然从热恋中醒来,时刻保持清醒,虽然被小琴知道了傅宏臣的存在,但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就算问起,也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在御苑工作的小琴也是懂规矩的,自此没再多问,也会毫无怨言地等刀子安排时间二人世界。

“哎呀!”

小琴被暴起的油溅到了手,疼得丢了锅铲,跳到一旁,刀子听见声音折返回来,紧张地捧起她的手,看见手背红了一点,赶紧奔到冰箱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挖了一点玻璃瓶里的白色凝固膏给她。

“好疼啊,会不会留疤!”小琴撅着嘴撒娇。

刀子边给她吹吹,边答,“不会,这是我大哥的祖传秘方,抹一点,一会就消了,绝对不留疤。”

“真的啊?你可不许骗我哦。”

小琴的声音软绵得让刀子心都快酥了,“不会,我不会骗你的。”两人越靠越近,就快粘在一起的时候。

刀子余光瞄到一个一身黑的高大身影,吓得大叫一声,与小琴迅速分开,脸色尴尬,“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戴着鸭舌帽的傅宏臣压低这帽檐,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只是他的视线紧盯着刀子手上那瓶祖传秘方,眸色幽沉得相当怵人。

刀子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不解他为何出门一趟,整个人从阎罗殿走了一趟的感觉,“你…不是说今天有事要晚点回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宏臣不答,转身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刀子对他这种时不时搞自闭的做法习以为常,把膏药放回冰箱,拿上钥匙和手机准备出去买酱油。

“等等,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免得打扰你室友。”

小琴突然叫住他,略带不安地问。

她所说的室友是傅宏臣。

这不,今天傅宏臣一早就出门,说今日会晚些时候回来,但通常他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小琴很是不习惯,每次都要问清楚,虽然问了也是白问,因为刀子也不确定。

“那,好吧!”刀子想了想同意了小琴的建议,从沙发拿了她的包,在门口换了鞋,两人结伴出门。

天空的云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如迷宫一般的小巷,黑漆漆的,像极了电影里令惧怕的深渊。

刀子一点不受影响,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在小巷子里,走了没两步,忽然如利剑般的手臂唰地一下扣住他的肩膀,砰地一下反手把他压在墙壁上,脸与墙紧密相连。

“可算是逮到你了!”

袭击刀子的人正是福朝阳。

找上刀子,是因为废车场的案子,那日他们警方赶到的时候,毒龙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嘴里全是血,法医掰开一看,舌头被人划了一刀,恐怕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再一查,脊椎被人震碎,从此就是个瘫痪的废人。

这个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能将毒龙伤成这样的人,功夫一定在他之上,可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跟那个男人有关,那个出现在李婆婆家,出现在辛玥身边,身手不凡的男人。

很快现场被射灯照得如同白日一般,警察们仔细地勘察着现场,发现一把沾满血迹的弹簧刀,一具被枪杀的尸体,杀死他的枪在铁皮屋里房间找到,另一个被打晕的手下被送进了医院。

被打晕的小混混醒来也交代他们是奉命守在这里照顾毒龙,那天他的同伴喝多了出去放水,等他放水回来敲门,他一开门就晕了过去,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小混混的话使得福朝阳对神秘男人更加怀疑,那把从现场捡到的弹簧刀除了毒龙的dna和指纹,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指纹或者皮屑。无法从这个人的身份下手,他便从辛玥身上下手,发现辛玥家之前报过警,报警原因是疑似发生纠纷打斗,但调查的结果却没了下文。

去过现场的徐警官不在,福朝阳见到的是那个年轻的警官,也正好是他警校的小师弟。小师弟把当日的情形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全告诉了福朝阳,也对他说了自己的怀疑。

“这个人奇奇怪怪的,看着闷不吭声,但就是自带一股不寻常的气场,那女的也奇怪,遮遮掩掩,把家里搞得跟战地伪装,屋里暗得跟鬼屋似的,她那个表哥也是个怪人,反正就是很奇怪的一家人。”

福朝阳听了小师弟的总结,浓厚的眉宇布满疑云听到伪装二字露出了亮光,“什么战地伪装?”

小师弟便把辛玥屋里的布置环境告诉了福朝阳,末了继续发表意见:“听我师父说她是个医生,一个医生怎么会把家里搞成这幅德性,反正我是不信。”

福朝阳脸上的表情显然也是不信,据他了解辛玥是没有这个癖好整这些布置。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福朝阳决定会一会辛玥身边的男人—傅宏臣。

跟了四五日,福朝阳发现他已经离开了辛玥家,短短数日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变化,这让福朝阳越发疑心,从辛玥这里断了线索,他又把目光投向了那间辛玥去过的歌舞厅,在那里终于到了突破口,找到了这个人的下落。

可是,这个人行踪不定,让他这个侦察之王的称号变成了一个笑话,一直被傅宏臣带着节奏,玩了一把猫捉耗子的游戏。

每次都是一开始跟得稳稳当当,可只要稍离了距离,人一定脱离他的视线,然后消失不见,再怎么找都寻不见一丝踪迹,反侦察能力非常厉害,偏偏还让人完全没有时间反应。

这样文质彬彬的男人看上去越发让人觉得不简单。

距离福朝阳不远处,傅宏臣站在人群里,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转身没入人群,让福朝阳继续盲目地找人。

再次跟丢之后,可想福朝阳的愤怒有多强烈,气得他一脚踹倒路边的石墩子,插着腰在路中间来回踱步。

之后福朝阳改变目标,锁定了跟他同住的另一个人—刀子,得知他是黑彪的手下,突然辞去雪色工作,进了御苑,最近在御苑颇得黄浩心腹k哥青睐,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让人不得不生疑。

“说,毒龙的事是不是他干的。”

刀子疼得五官都要扭曲,死死地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毒龙。”他挣扎不开,后悔没跟傅宏臣学几招防身。

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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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毫无准备

毒龙的事情他们也在查,傅宏臣回来第二日,他无意间看到大家找了好久的阿奇浑身是伤地找上k哥,他悄悄跟过去,偷听到保叔离开前安排人将阿奇保护起来,但阿奇还是从看守他的人口中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他愤怒不已,扬言太子爷不仁,休怪他不义,要带k哥去废车场见一个人。

经过心思缜密的傅宏臣分析出那一定是毒龙的藏身地,太子爷生性多疑谨慎,毒龙的事想必只有阿奇一人知道,所以阿奇出事之后,他不但不出面相护,还欲借黄浩的手除掉他,逼得保叔不得不亲自出面保他,这才使他狗急跳墙,跟黄浩合作。

趁夜,他们一路隐藏行迹,倒了三趟车,最后在西地公园下了车,来到了野人岭。

“哥…哥,你…慢…慢点走…”

刀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傅宏臣身后,他们在这山林里绕来绕去,绕了好几圈,好像故意兜圈子。

傅宏臣停下脚步,定耳仔细听了听,才答:“刚刚有人跟着。”

这个人应该一直跟着他们的车来,他对车不敏感,到地方了才发现有人跟着,刚才关手电,绕路都是为了甩开这个人。

“不会吧?那我们刚刚应该解决了这人。”

刀子大吃一惊,并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可黑咕隆咚的山林,什么都没有。就是深夜风大,树木都被吹得唱成一曲魔鬼哭。

“还有多远?”

傅宏臣不想横生枝节,确定跟踪的人已经被甩开,才步入正题。

“我只记得那人说野人岭东北角有个废车场,那个人就在废车场里躲着,但现在我…我也记不得方向了。”

刀子再次打开手电,左右看了看,很是无奈。

傅宏臣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满山树木,再看了一眼四周的树木分布。

这里是城市的最东边,他们下了车一直往东走,进了山林之后,他为了甩开尾巴,一直往南绕,在车上他已经查了电子地图,西地公园位于这个山林的西边,不停吹在脸上的寒风中还夹带着湿地公园独有的植物味道,因此他果断地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就在刀子以为自己会迷失在山林的时候,傅宏臣忽然站定,他一个及刹不住,一头撞到他背上,脑门就跟撞上一堵墙似的,疼得他怪叫一声,然后他就看见废车场就在不远处。

“哥,你看。”

刀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还有点抖,用下巴示意傅宏臣。

最角落有间铁皮房,铁门紧闭,窗户用铁柱焊死,还从里面蒙上了一层遮光板,但仍挡不住想要往外逃丝丝光缕。

证明里面有人,但外面的人想要硬闯进去一定会惊动里面的人。

两人正要摸过去,只见铁门从里面打开,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不正是之前在歌舞厅对辛玥下手的刺青男,难怪刀子后来找不到他,原来他躲在这里。

风一吹,空气里飘散很浓的酒味。他找了位置拉开裤链,放水。放完水,两又拿出烟来抽,显然是不愿意这么快回到那个铁皮屋里。

然后,他就不敢动了,傅宏臣出其不意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诡谲低沉的嗓音在黑暗里充满了死亡的味道:“走!”

刀子背贴着傅宏臣,跟在他身后。

走到铁皮屋跟前,傅宏臣手使了点力道,刺青男识趣地伸手,在铁门上有节奏地敲了敲,这算是给里面的传暗号。

铁门很快打开,守在里面的人只感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个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的铁皮屋,原来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最里面还有道木门,也是关着的。

“那个王八蛋一定在里面。”

刀子的话音刚落,黑暗中咻咻两声套了消音器的子弹射进了其中一人的胸膛,刺青男转身就跑,傅宏臣听音辩方,拽着刀子就躲到了一旁。

他看到刺青男的裤腰里似乎别个东西,再仔细一看是一把枪!

但刺青男躺的位置正对着门,毒龙一定能从门内看到他的动向,只要他一动,毒龙的枪就会瞄准他的脑袋。

刀子也看到了那把枪,他冲动地跑过去夺枪,果然如傅宏臣所料,毒龙再次开枪,刀子情急之下将刺青男当了活靶子,被毒龙打成了筛子。

枪声突然停了,毒龙的子弹打完了,他愤怒地丢下了枪,还没来得及做反应。

乓地一声,门被踹开,刀子端着枪指着他,傅宏臣如王者降临般冷冷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阁下活得很是滋润,还有专人伺候。”

依旧戴着黑色口寨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他就开始反击,他虽重伤在身,但是功夫一点不弱,加上还有刀子这么个端着枪要开枪又怕误伤傅宏臣的碍事家伙,傅宏臣下手受到阻碍。

这不,又一次被杀手虚假地使招朝刀子招呼,傅宏臣为救他,错过了最好的杀机,被他趁机从屋子里逃出去。

刀子情急之下开了枪,结果从枪里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泡泡,这是把假枪,是k哥用来吓唬人用的。

傅宏臣丢给刀子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神,飞快地从袖中甩出一把弹簧刀。

毒龙脚一软,跌倒在地,一把将刀子拔出,窝在手中,捂着被弹簧刀扎中的小腿,一步步往后退。

“跑啊,怎么不跑,你不是很能跑的嘛。”

刀子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踩得他表情痛苦,却死咬牙关不吭一声。

“说,你为什么杀我大哥?”

疼得冷汗直冒的毒龙冷笑起来,笑声像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尖锐声音,听着特别刺耳。

刀子愤恨地加重脚下的力道,“你特么还敢笑!”

毒龙笑得连连咳嗽。

“我是春御堂花重金请来的贵客,我想杀谁就杀谁,不需要理由。”

在毒龙眼里,不管是辛玥,还是黑彪他都视如草荐。

“你…”

在刀子声音响起的同时,骤然感觉一丝不对劲,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要喊。

然而已经晚了!

即使已经强弩之末的毒龙生命力顽强,对付刀子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更是手法快得不可思议,瞬间就从背后掐住了他的喉咙。

“放了他。”

傅宏臣声音已经低沉得如同从地狱里发出来一样,刀子被掐得双脚几乎离地,拼命挣扎,可那手就像铁钳一样。

傅宏臣平静地看着毒龙,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你真的以为我毫无准备地只身前来?”

他的话令刀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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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们回家

傅宏臣不退反进,继续淡然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有点三脚猫功夫就被人奉为座上宾?”

毒龙的胸膛起伏很快,连呼吸都充满了火气,看来他被傅宏臣刺激了。

“不自量力。”

他的声音带了重重的讽刺。说完还故意往毒龙的身后看了一眼,笑意更深,看得刀子更加莫名其妙。

“看,你要杀的警察来了。”

这话更令毒龙不由自主地扭头去寻。

接着刺啦一声,毒龙满口是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拖着他迅速奔跑起来,傅宏臣怎么可能让他把人带走,没有跑出多远就被拦住,两人拳脚对决,那人的武功诡谲难测,与他之前在御苑遇到的高手有些类似,又另有不同,黑暗中那双眼眸似迷蒙似渺远。

就在傅宏臣渐渐占上风,面具人快要无力招架之时,满山响起了狗叫,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朝此远处而来。

唰地一声,利刃切开肉体的声音也划破夜空。刚刚那把被毒龙藏在手里的弹簧刀被面具男反制并划破毒龙的胸膛,血腥味立刻弥漫在空气里。

“咔”地一声之后,面具男丢下毒龙,从他身后飞起一脚,使他的身体朝傅宏臣砸去,阻碍了他追来的步伐,借机飞身隐入黑暗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刀子听出是阿奇等人的声音,与傅宏臣匆匆离去,而后他们看新闻才知道废车场后来发生争斗,阿奇和k哥重伤,被警方抓捕归案,毒龙脊椎被打断,彻底成了废人。

对此结果刀子是满意的,他终于给黑彪报了仇,但傅宏臣却说躲在幕后操控的人还未抓到,他到底是谁,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个仇才刚刚走完第一步。

刀子才知道过年辛玥在度假区遇袭,没死在别人的刀口下,也差点死在狼口下,所以傅宏臣要尽快揪出这个幕后黑手。

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始查,福朝阳就嗅到了味,找上门来,武力镇压,想要从刀子这里知道有关这件案子的线索。

“不认识!那就请你现在去我们刑侦队认识认识!”

刀子一听慌了,脱口而出,“如果不是因为救了你,我们根本就不会被拖进这个阴谋里。”吼完他就傻了。

福朝阳眼底闪过一丝愣怔,随即将刀子扳过来,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满目寒霜地逼问,“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这件事。”

刀子瑟缩了一下,深知隐瞒是不可能的,坦白之后至少辛玥以后会多一个人相护,对她的安全加一道保证。

于是将辛玥因为救了他,被毒龙盯上,绑走,黑彪被指派看守,他为了报恩,擅自去找傅宏臣求救,连累黑彪被杀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无视福朝阳震惊,僵白的表情,刀子说起这事,至今愤恨难平,“我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要不是因为救你我们怎么可能摊上这样的事。”

顿了一下,刀子小心地咽了咽口水,“我大哥死得冤枉,我是很想亲手报仇,但我也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只能暗中寻找这个幕后黑手,可是没等我们找到,这个人又策划了新的阴谋。”

接着又把辛玥在度假村遇袭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夸张的表情,夸大的形容,听得福朝阳脸色越越来越难看,甚至可以说是近乎痴呆。

我救了你两次……

你还不清……

他无法想象辛玥这样的柔弱女人落在毒龙手里会遭受怎样非人的折磨,如果不是刀子知恩图报,傅宏臣拼死救人,那么这个世界早就没了辛玥这个人。

因为救她,她惹上了一个恶魔集团,这群罪恶的黑手,欲将她除之而后快,不惜策划一次又一次阴谋。

一次又一次遇险的她,始终不曾向他透露过一个字,因为她知道在他眼里,这些都不可能发生,更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或许在她的心里,压根就不相信他会相信她的话,毕竟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那么不愉快。

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那么刺人针,扎得她怎会相信他。

那日在度假村,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但他还是因为她,仅仅是她的出现,而恶言相向。

忽然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福昭月的电话,直接按了接听键,随着那边说出的话,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此时的急诊室门口变成了露天的灵堂,二三十个男女老少聚集在门口,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站着闷声抽烟,他们的表情很统一,无悲无感,漠然得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亲属。他们手里拉的一条七八米长白色横幅格外醒目,上面一行黑色大字写着,“交出凶手,还我公道!”

不过这群人里还是有情绪真实的人,一个老妇人在急诊室里撕心裂肺地大哭着,一左一右扶着她的两个年轻点的女人悲戚地默默流泪。

本就人满为患的急诊室现在更加拥堵不堪,来看病的人都扭头多看两眼,他们早就对这种场景见惯不怪。

如今的医患关系如此紧张,难免有些个情绪极端的家属采取极端手段来宣泄自己的悲痛情绪,但更多都是一个字:钱!

人不能白死,在医院花了那么多钱,怎么着都要让他们吞一部分出来,能吐多少是多少。

何洋拿着手机疯狂拨打电话,他站在急诊室门口,大口喘着粗气,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昨夜他在御苑应酬完,刚回到家接到医院电话,说自己的母亲出了车祸,他本就喝得半醉,听到这个消息本能地以为是骗子,挂了电话倒头就睡,可很快家里人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母亲正在医院抢救,让他赶紧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母亲抢救无效去世,惨白的灯照在母亲苍白如纸的脸上,每上前一步,他的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好像走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终于走到母亲遗体跟前,何洋紧紧地盯着母亲的脸,身子一软,跪地上,手指颤抖地拂过母亲的脸,轻轻道:“妈,别睡了,我们回家了啊…”

只可惜母亲再也不会回答他,甚至连表情都不会有。

“老天爷,你瞎了眼呀,要带就带我这个老婆子啊!”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是何洋的外婆,何老太太,她披头散发地呼天抢地,若无人搀扶着她,怕是要也跌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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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左右护法

何洋事后从外婆口中得知,母亲与孙雪的父母和弟弟旅游回来,得知外婆逼孙雪悔婚的事,双方还动了手,孙雪因此进了医院,她二话不说立刻前往医院看孙雪,结果却在路上出了车祸。

可出车祸的地点却在火车站附近,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他赶到医院要问个清楚,却发现孙雪人根本不在医院,这时有人告诉他孙雪与齐泰连夜私奔了,而帮他们私奔的人就是辛玥。

何洋听到这个消息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炸药包,霎时间炸得四分五裂,因为辛玥,他被苏航排挤,连海都那么重要的会议都不让他一同去参加,就连一个月后在慕尼黑的国际交流大会也剔除了他参加的资格,新仇旧恨集中在一起让他失去了理智。

有人告诉他既然苏航让他失去大好晋升机会,那么就让他的妹妹前途尽毁,也好告慰他母亲的在天之灵。

他利用舅舅在御春堂的权利,召集了一批人来医院闹事,还打电话叫来不少记者,虽然来的都是些八卦周刊的小报馆,但也足够给医院造成影响,意图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接到石娇电话的时候,辛玥刚从餐馆出来,她正处在身上和心里都极疼的状态。听到这件事,她来不及多想,也不听石娇的劝告别回医院,拦了车飞奔到医院。

当她一脚刚踏进急诊室,一个肥胖的身影迅速扑了过来,嚎啕大哭起来,“你这个黑心的女人,教唆我女儿跟野男人私奔,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你们医院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联合那个野男人,蛊惑我姐跟他私奔,还敲诈我们家钱,你…你们都该下地狱!”

孙家母子一左一右将辛玥团团围住,言辞激烈,表情悲愤,好像显示他们有多心痛似的。

“辛玥,我平日里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样拆散我的婚姻用意何在,现在我的母亲因此意外去世,你难道不应该事情交代清楚嘛。”何洋也咄咄逼人,他招呼来的亲属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辛玥在电话里已经听石娇说了个大概,此时早有心理准备,心平气和道“你说别人拆散你婚姻,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喝农药,为什么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不接,她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要我交代清楚,我们所有的抢救都有凭有据,要交代清楚的是你自己。”

何洋遭了辛玥戳穿他谎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孙家母子对视一眼,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还有你们,孙雪出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事后没有安慰她,却抓着医生要出院,口口声声说家里没钱,你们身上随便一样都足够她好几天的医药费,你们为了自己私欲,不顾她的死活,现在来这里,闹什么?”

“我们闹什么了?你们医院弄丢我的女儿,难道还有理了。”孙母是个不管不顾,横的人,面对辛玥的指责,她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尖声质问。

“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赔我的女儿!”

“可以,报警吧!”辛玥不妥协,沉着应对。

一听报警,孙母又没声了,可她哪肯善罢甘休,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大叫,“大家快来看啊,医院联合人贩子,拐走我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辛玥被围在人群中间,脸色苍白,她身体本就有些不舒服,刚刚在饭馆半烫的汤泼到自己身上,现在胸前的火辣辣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但这个时候她一个字都不能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像是得到信号一样,何老太太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声哭喊,“大家快来看啊,黑心的医院养黑心医生,害死我女儿,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瞎眼啊,你怎么不把我这个老太婆也带走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她们这此起彼伏的一嗓子喊出来,效果真好,正在急诊室候诊,排队的病人和家属们都围了过来,把门诊那边不少人都吸引了过来,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想一探究竟。

正僵持着,石娇和高主任从抢救室出来。

”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们这样堵在门口,有危急病人来不及抢救,你们担待得起嘛!”

高主任威严洪亮的嗓音穿透人群,带着石娇挤进了人群,石娇一看情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护着辛玥,就要走!

她们刚一转身,何洋外婆忽然在左右护法的帮助下,冲了进来,一把揪住她的衣服,尖声大叫,“不准走,你把凶手交出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你必须交出凶手!”

石娇想尽快带辛玥脱离这个是非之地,伸出手去剥开她的手,没想到她的左右护法力气大得出奇,竟然一把就把她挤开,何老太太趁机在她手上用力一抓,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肤,石娇的左手手背立刻出现五爪血痕。

何老太太一抓得手,顺势就往地上一躺,嘴里还囔囔着,“打人啦,医生打人啦!我老太婆今天就死在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手里…”

何洋听到外婆这么撕心裂肺的呼喊,血气上涌,揪住辛玥,“你害死我妈,还打我外婆,你找死。”

亲属们纷纷上前,群情愤起,场面瞬间失控,石娇和高主任被这群人挤了出来,石娇眼睁睁看着辛玥被这群人揪头发,扯衣服,扇耳光,半点也没法阻止,急得就快疯了,高主任声音再大也阻止不了这群人的疯狂举动,医院的保安拉开了这个,那个跑过来,阻止了两个,跑上来四个。

“警察,都给我住手!”

喊话的是福朝阳,他接到福昭月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飙车到医院。

这群人听到“警察”二字,都停了下来,福朝阳特警出身,与生俱来的强大震慑力让这群人自动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当他们看见只是一个便衣年轻人,胆子又大了起来。

何老太太的左右护法阴阳怪气地说,“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谁知道是真是假。”

“就是,把证件拿出来看看。”

福朝阳眸底冷气弥漫,向四周扫了一眼,尤其在说话的左右护法身上稍作停留,那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让人无所遁形。

那两人顿时背脊一僵,腿脚就听使唤地往打抖。

“警察也要秉公办案!”

何老太太见自己的前锋被打退,自己亲自上阵,瞪圆了双眼,态度依旧恶劣。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乐于助人

何洋认得福朝阳,之前在度假村看两人关系恶劣,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眯起眼睛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根据这里的监控探头,你们刚刚的一举一动都被拍了下来,作为你们行凶打人的证据,我们警方也会秉公处理,一个都跑不掉!”

众人顺着方向一看,果然急诊室四周都装了这半球形的监控探头,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那些人果然忌惮起来,嘴里虽然还不服软,但已经人已经纷纷退出急诊室。

何老太太见那些人纷纷退缩,大势已去,气得呼吸困难,胸口起伏不断,最后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外婆!”

何洋大惊,亲属一拥而上,孙家母子被绊倒,肥胖的身躯被人踢来踢去,疼得她鬼哭狼嚎,直喊儿子救她,可她儿子也自身难保,被抢走逃命的人群推着撞到柱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被几个人从身上踩过去。

何老太太一向心脏不好,今天的事情刺激过猛,一送进抢救室就突发室颤,医护人员立刻进行心肺复苏按压,先抢回她的生命。

尽管被家属打得很是狼狈,但抢救第一位,护士不停轮流做着按压,辛玥不停用球囊帮助何老太太呼吸,希望能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何洋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外婆就不好了,七尺男儿此时泪流满,没有了刚刚在外面对峙时的嚣张气焰,近乎哀求着辛玥他们救救他的外婆。

“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外婆,她苦了一辈子,才刚刚开始享福,我求求你们救救她…”

这边是何洋的苦苦哀求,病床上是何老太太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室颤不断发生,医护人员只好电击除颤,希望能让她的心跳恢复正常。

电击除颤和心肺按压交替进行,急救的药一支支地推送,心跳稍微恢复一点,又再次室颤,总是顽固地胡乱颤动就是无法恢复正常。

何老太太此前的情况也无法做任何检查,稍微一动,人就可能突然没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何老太太的心跳越来越弱。

只听一声急促的仪器尖声充斥抢救室,何老太太的心跳停止了,何洋亲眼看着外婆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去世,他整个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两个左右护法扑倒何老太太身上大哭起来。

这种悲痛的送别场面,抢救室的每个医护人员都经常经历。

老,是自然对人最残忍的惩罚,让人们在比较和回忆中无奈煎熬,在不得不遵循自然法则而离去。

辛玥见此,内心煎熬自责,她想上前被石娇拉住,“你别在这里,去办公室待会。”

石娇的意思是何老太太是因突发心脏病而死,但是家属本来就情绪激动,保不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已经挨了一顿揍,现在最好就是回避。

想了想,辛玥听从石娇的建议,抬步往外走,准备回避这场悲痛的现场,刚要伸手去拉门,身体猛地被人勒住,脖子上被尖锐的针管抵住,耳边是何洋悲怒的咆哮,“都不许动!”

“啊!”

“辛玥!”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抢救室里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以及家属尖叫着,两个护法吓蒙了,说话都结巴了,“洋…洋洋,你干什么?”

“把东西放下!”

听到动静的福朝阳闯了进来,一声厉喝,他的眉宇间都是戾气,想不着痕迹地靠近。

“不许动!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让她给我妈和我外婆陪葬!”

何洋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猎狗,疯狂地大喊大叫,拽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辛玥步步后退,身体贴着墙,拖着辛玥缩在抢救室的角落,以辛玥的身体做掩护。

“你外婆是心脏病突发,我们医护人员尽全力抢救,你怎么能挟持医护人员。”

石娇胆战心惊地看着何洋手里的针管在辛玥白皙的皮肤上划出血痕,手都抖了起来。

“要不是她帮那个贱人私奔,我妈不会车祸去世,我外婆不会情绪激动,不会病发,一切都是她的错。”

失去理智的人,思维都是偏激的,此时根本无法跟他说通,福朝阳担心再刺激他,辛玥会有生命危险。

“出去,你们都出去!”

高主任铁青着脸,不开口。今天抢救室的病人虽然病情不算危急,但如果不听何洋这个疯子,不仅对病人是严重威胁,对里面工作的医护人员也是一种危害。如果听从他的话,独留辛玥一人在他手上更危险。

“快点!”

“何洋!”

福朝阳眸光沉冷地高喝警告,“我劝你趁现在事态没有恶化,把她放了,否则等待你的就是法律的严惩。”

“呵,我妈死了,我外婆也死了,都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你还跟我谈法律,我告诉你,现在我就是法律!你们要再不退出去,我就让她血溅十里。”

何洋又重了几分力道,辛玥嘴里溢出一道疼痛的闷哼,令福朝阳拧紧的眉头暴露深深的担忧。

“好好好,这里病人这么多,你总要给我们转移时间。”

辛玥被他勒得胸口烫伤的地方生疼生疼的,身体的不适让她没法开口阻止高主任。

高主任向石娇使了眼色,石娇马上组织医护人员转移抢救室里的病人,五张病床缓慢地推出抢救室,窗帘在搬运病床的时候被拉开,里面一下子亮堂了许多,空了三分之一的抢救室内部一切全都暴露在外。

“砰!”

“啊!”

最后一张床刚要推出来,推床的护士人员过于惊慌,撞到了医疗车,里面的东西乒铃乓啷地掉出来,吓得他蹲下了身子,床咣当一声撞墙上去了,躺在病床上的孙母被震醒,看清当下现状时,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你,把窗帘拉上!”

何洋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不仅医院会报警,福朝阳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窗户外面的高楼里已经不控好了狙击他的狙击手。

护士小心贴着墙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想去扶孙母离开。

“滚,都给我滚!”

何洋怒吼着让他滚出去,孙母瑟缩地躲在床下,一动也不敢动。

“你这么喜欢乐于助人,好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乐于助人的下场。”

何洋贴着辛玥的耳朵,恶魔般的声音冲一直站在抢救室门口,不曾移动一步的福朝阳喊,“你听着,我给你一个小时,把那个贱人带到我面前来,否则的话,我跟她同归于尽。”

“你不要得寸进尺!”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样孝顺的儿子

这几个字福朝阳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他看着辛玥被何洋当掩体,一手死死地勒着她的脖子,一手准确地扎在她脖子血管处,只要根尖锐的针刺进她的体内,就是神仙都救不回来。

刚刚知道她为了救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几乎每一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现在看着她被人挟持,福朝阳的眸光既复杂又懊悔,更多是不再隐藏的心疼。

辛玥艰难地微微摇头,意思是让福朝阳不要听何洋的话,她很清楚何洋接连失去两个至亲的人,他要孙雪来,恐怕是要她以命填命。

福朝阳沉默不语,他不能拿辛玥的命冒险,也不能拿孙雪的命去交换,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让周然多一点时间布置。

“何洋你一定要人质,我来换她,你放了她。”

声调一转,何洋慢悠悠冷森森地地答,“福警官,英雄难过美人关是吧,像她这种书香世家富养出来的女孩的确比一般人要有魅力,不过很可惜…”

他挑衅地笑笑,“现在也不过是一只被人穿过,又抛弃的破鞋而已。”

辛玥被何洋戳到了最痛的痛处,今日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他的冷漠,他的无情,甚至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刀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

杨小柔站在他身后,是那么被保护,他是那么地维护她,甚至还要出手教训黄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的心里,杨小柔是占据那么心尖的位置。

她本就是个不会控制情绪的人,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伤心至此,眸底渐渐蓄满了眼泪,望着福朝阳的眼神无比悲伤,红肿的脸颊更是让人怜惜。

福朝阳心里倏然一紧,脸上却半点情绪都不露,只是越发不屑地冷冷勾了勾嘴角,撩起眉眼轻蔑地回敬,“你一个华大的助教,怎么会看上孙雪这样的女人?以你舅舅何保强在盛龙集团的地位,什么女人找不到。”

“因为我妈喜欢她!”说起母亲,何洋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他幼年没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他努力读书,成为家族里的希望,成为母亲的骄傲,读大学时他勤工俭学减轻母亲的负担。大学毕业后因为专业不对口,他换了好几份工作,母亲总是鼓励他不要放弃,但他出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孙雪所在的公司工作,可是他业绩不好,很快就被公司炒了鱿鱼,离开那天他被同事愚弄,搞得很是狼狈,是孙雪出手帮了他,替他解了围。

公司?

他们不是同学吗?

怎么又变成了同事?

辛玥没有听孙雪说过这一段,之前听齐泰说过他们是高中同学,她以为何两人算是久别重逢,可听何洋这样说,似乎又不是,他们哪个说的才是真的?

福朝阳看到了辛玥眼里的疑惑,猜测她似乎对何洋的话有所怀疑。别说辛玥怀疑,他也不相信何洋的话,何保强在御苑的地位,何至于让自己唯一的外甥被人辞退。

见何洋放松了警惕,福朝阳抽空看了一眼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思索如何把窗帘拉开,诱导何洋放人。

“救命啊,警察同志救救我!”

就在此时,孙母连滚带爬地死死抱住福朝阳的大腿,肥胖的身体像一个巨大石墩子阻碍了福朝阳的下一步行动。

辛玥只觉得何洋从嗓子眼里发出不屑的冷哼,似乎他对孙母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可她不懂,既然他对孙雪家人这么不待见,为什么还要跟孙雪在一起,甚至要跟她结婚。

难道仅仅因为他的母亲喜欢孙雪吗?对母亲的孝顺深到什么程度,才让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成全?

福朝阳无法摆脱孙母,无奈之下,他只能架着已经吓到双腿无力行走,像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孙母拖出抢救室。

谁知他前脚一踏出抢救室的门,后脚抢救室的大门就自动关上了,他怒吼着要打开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抢救室的大门外面由值班保安持感应卡开启,里面由医护人员开启,这样可确保家属不能随意闯进来扰乱医护人员的抢救工作,也是给病人最安静,最保障的环境。

外面的声音都被大门隔绝,里面安静得只听到两人的心跳声,辛玥发现何洋勒着自己的力道松了松,她浑身上下都疼,但还是强打精神在脑子里过滤自救的办法。

“伯母和外婆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你真的觉得一定要有人负责的话,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她不是不想活了,她只是在试探何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她的命,如果是真的,她认了。

这件事的起因确实是因为她帮孙雪找到了齐泰,使得他们做出了不管不顾的决定,这个决定导致了何洋的母亲车祸去世,以及何老太太情绪激动,突发心脏病去世。

如果他并不是真的要自己的命,她也希望能尽所能地化解他和孙雪之间这段恩怨。

她明显感觉何洋的手微微一抖,这一抖让辛玥肯定何洋并不是真的要自己的命,那她就有机会。

“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为了母亲高兴,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全天下的母亲要是都有你这样孝顺的儿子,婆媳问题也就不存在了吧。”

先给他来点甜的,再慢慢瓦解他的戒备心。

“你和孙雪之间难道没有一点真感情吗?就算为了你母亲高兴,以你的条件…”

话还没说完,突然辛玥感觉脖子一疼,身体竟被他扔了开。

捂着脖子,辛玥顿时感到身体虚软无力,冷汗直冒,呼吸都不太顺畅,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你给我打了什么东西?”

“胰岛素!放心,只是小剂量的胰岛素不会死人,你是医生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你…”

何洋懒洋洋地任由辛玥漂亮的桃花眼瞪着,甚至还挑了眉头迎着她几乎喷火的视线看了回去,“你一定很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把自己的命都搭进来吧,只可惜想要你命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我会怜香惜玉,让你走得体面点。”

辛玥的心狂跳起来,垂下眉眼,思索他的话。那个人已经被抓了,不可能还有人要她的命,何洋这么说只是单纯恐吓,还是真有其事,她不敢下结论。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冷不热

“哼,我一个无名小卒有谁会想要我的命,编谎话也编得像样些,你外婆还躺在这里,她都要笑醒了。”

故意露出嘲讽的笑容,浅浅的梨涡好看又刺眼,刺得何洋突然跟踩了尾巴似,暴躁起来,眸光闪了闪,咬了咬牙,露出恶狠狰狞的表情,“女人,你会知道你是死于你的愚蠢。”

“外面的人听着,再过十分钟,我还看不到那个贱人,我就往她身上注射针剂,这里面这么多药品,我每隔十分钟就注射一种,不出一个小时,她会有什么后果,你们看着办。”

门外响起高主任声如洪钟地劝告,“你不要乱来!你要找的人已经到了,你出来就可以看见她。”

抢救室大门缓缓打开,辛玥被何洋拖着背靠着抢救室大门旁边的墙壁,手里的针筒已经换成了医用镊子,尖锐的位置依旧对准她的大动脉。

“我来了,你把辛玥放了,我任由你处置。”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上去很是疲惫。

连夜奔波,又亲眼目睹何洋的母亲出车祸去世,现在连何洋的外婆也突发疾病去世,她的冲动之举给不仅救了她一命,悉心照顾她的辛玥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放了她,你要我的命抵阿姨的命,我认!”

说到这件事,辛玥听到了孙雪声音里有了哭腔,是很悲伤的哭腔。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害死我妈的,你这个贱人…”

“不是!害死你妈的人不是我们,是要杀我们的人。”当下说话的是齐泰,他的声音隐隐带着悲愤。

“你胡说!”

那晚辛玥在住院部跟孙家母子发生冲突的时候,齐泰趁机上楼去找孙雪,这些日子的种种经历,让两人坚定了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的决心,孙雪提议让齐泰带她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生活,彻底告别过往。

齐泰犹豫了一瞬便带着孙雪悄悄离开医院,拦了辆出租车,他们直奔火车站,谁知那辆出租车却趁着黑夜,故意往南宾大道行驶,那里刚刚铺完柏油,各种道路设施还没装完,宽阔的马路清冷寂静,一辆车都没有。

突然一辆摩托车从右侧窜了出来,出其不意掏出一根钢管砸烂了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出租车司机被这出其不意的一砸,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撞上摩托车,一声尖锐的碰撞声划破长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而来。强烈的冲击波随着气势汹汹的热浪冲上云霄。

他们的车撞到了路桩,司机当场没了气,他们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也受了伤,顾不得还有没有人追上来,他们一路狂奔,没想到会遇到何洋的母亲,他们狼狈的样子让这个善良的母亲选择了成全,答应送他们离开。

车开了没多远,车辆追尾,两辆车首尾相撞,何洋母亲的车惯性地往前冲,而正在此时十字路口右转弯冲出来一辆suv。

事态发展太出乎意料,即使何洋母亲踩下刹车,但是距离太近,为时已晚。千钧一发之下,齐泰一脚踹开车门,抱着孙雪滚下了车,而何洋母亲却没能逃过这一劫。

在场的人听者惊心,说者仍心有余悸,只有何洋听完整个人都癫狂起来,大喊大叫,“你放屁,你以为拍动作大片,你一个练拳的,身手有这么好,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害死我妈,还编故事…”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不要听,你再不进来,我就杀了她…”

镊子深入皮肤,疼得辛玥忍不住痛苦地呼喊了一声,吓得门外的石娇大呼,“不要伤害她!”

“不许动,让她一个人过来!”

不知怎么的,何洋尖着嗓子大吼,声音在辛玥耳边炸开,尖锐的蜂鸣声,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孙雪一踏进抢救室,大门咣当一下再次关上,何洋丢下辛玥,把一张病床推过来挡在门口,封死,这样这道门就再也无法从外面打开。

“辛玥!”

扑过来,扶起辛玥的身体,孙雪几乎泣不成声,“对不…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抬起头,孙雪面色蜡黄,身上,脸上都是血痕,好像经历了一场大逃亡。不仅辛玥感到震惊,连何洋也微微吃惊,他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丝复杂和疑虑。

“不用这么假惺惺,很快你们就会结伴而去。”

“你这个恶魔,毁了我不够,还要毁了无辜的人嘛!”

何洋已经无法冷静,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都是仇恨的神色,手里握着带血的镊子,揪起她的衣领,“到底是谁毁了谁,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是你毁了我的计划,毁了我的前途。”

辛玥隐隐觉得何洋的话有蹊跷,甚至她觉得何洋的计划不简单,她在思考如何诱导何洋说出这个计划。

“你胡说。”

孙雪被他拎着,一点也不惧怕,目光冰冷地瞪着他。

何洋懒洋洋地将她往地上一丢,孙雪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撞到了翻到的医疗车上,疼得她挣扎不起。

“你说得没错,以我的条件找个让我妈高兴的女人还不简单,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何洋离开公司后,在找工作的职场上屡屡碰壁,没份工作都干不久就被辞退,母亲来南都看他,在火车站被人抢了包,还扭伤了脚,很巧合的又是孙雪帮了他的忙,母亲很喜欢长相偏甜美风的孙雪。

在深入了解她家的状况后,竟然更加怜惜这个姑娘,言语间还有意想撮合自家儿子和她。可何洋是知道的,她有男朋友,感情还不错。

直到外婆八十大寿,他回老家给外婆贺寿,一切开始改变,年少就各种作奸犯科的小舅舅荣归故里,外婆很是高兴,甚至把外婆一起接到了南都颐养天年。

但母亲的态度很奇怪,对小舅舅一直不冷不热,后来何洋才知道母亲之所以对孙雪这么好,是因为在孙雪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不被父母重视,为了替弟弟偿还欠下的债,逼得她连自己的前途,婚姻都搭进去。

虽然小舅舅现在飞黄腾达,可母亲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补偿的。大概也知道无法补偿过去。

所以何洋的舅舅把补偿都用到了何洋身上,帮他安排进华大天文系,当了苏航的助手,甚至给他提供了很多机会,让他从职场丝变成职场精英,让他屡屡在孙雪需要的关键时刻出现,吸引她的注意力。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喊苦叫累

“我妈如果早点知道你是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就不会死,说到底你这种女人,没资格幸福。”

孙雪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想来为了讨好何洋的母亲,孙雪也演了不少戏,她利用自己真实的家庭背景换取了何洋母亲的信任,让这个善良的老人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辛玥闭了闭眼睛,动了动手指,正常人被打一支胰岛素是会出现低血糖现象,她现在极度眩晕,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你既然舍不得你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朋友,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何洋话题一转,笑声就起,那笑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辛玥当下就睁开了眼睛,一双写满阴谋诡计的眸子里都是阴狠毒辣的神色。

因为何洋的出现,孙雪和齐泰频频发生争吵,矛盾升级,两人一冷战孙雪就工作没心思,很快就被公司炒了,她不敢告诉家人,她知道家里人如果知道她丢了工作,怕是会把她直接当货物给卖了。

所以她找到了何洋求助,当时何洋的母亲也在场,说起她看牙的诊所正在招前台,让孙雪去试试,很快孙雪面试成功,工资比以前的公司高一倍,还有双休,关键是工作很轻松,很快她跟诊所的每一个人都打成一片,尤其是杨小柔,发现她偶尔翘班也帮她隐瞒。

算算时间,是不是就是他们在烧烤摊偶遇的时候?辛玥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目光笔直地看着何洋,却见他眼里没有一丝闪烁,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何洋偶然一次送孙雪回家被孙母看到,各种打听得知了何洋强大的背景和优越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在孙母看来这就是金龟婿,逼着女儿跟齐泰分手,但孙雪不愿意,后面的事就如孙雪之前所说的,两人彻底闹崩了。

“我现在才知道人性的贪婪是会遗传的,你是这样,你的父母和弟弟也是这样,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们,没有他们的帮忙,你怎么会那么快投入我的怀抱。”

一阵恶寒从脚底蹿起,辛玥狠狠地一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同时转头去看孙雪。

只见她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挪着虚浮的脚步,慢慢向何洋靠近,“是你,是你害得他没了工作,被我妈逼得离开拳馆,失去最后能给我幸福的筹码,是你…”

没错,有个在集团高层混得如鱼得水的舅舅,何洋多少也学会了些手段,他故意在孙母面前表示自己很喜欢孙雪,但既然她喜欢的是齐泰,他还是会忍痛成全的。

于是为了今后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富,孙母铆足了劲去搞破坏,齐泰忍不住跟她争辩了几句,她竟然泼妇一样地在拳馆门口撒泼,孙弟弟更是跟打了起来,但他哪里是齐泰的对手,人被打伤了,关进了派出所。

出来之后就被拳馆辞退,整日借酒消愁的齐泰与孙雪爆发了最后一次冲突,两人彻底分手,何洋顺势而上,孙雪完全投进了他的怀抱。

“最后我还送了他一份大礼!”

何洋笑吟吟地从病床上拿起一个枕头,踩着一地狼藉,朝孙雪走来,辛玥似乎有预感他要做什么,可虚弱的身体挣扎不起。

但接下来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得了梦魇一样,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他说,苏航手里的一个很重要的研究项目终于实验成功,这个实验给未来航天带来不可估量的成果,只要苏航将整个实验成果提交上去,那么不仅华大会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连苏航也会成为全球最受瞩目,最闪耀年轻的科学家。

他把这份实验的重要数据通通拷贝偷走,同时利用病毒将这些数据全部销毁,以匿名的身份把齐泰约到了御苑,假意与他推心置腹地喝了一夜的酒,离开时又找了一群黑衣人对何洋下手,抢了他手里的资料,齐泰帮他把资料追了回来。

但这就是齐泰灾难的开始,本来他失去拳馆工作,还想着借拳王格斗赛再东山再起,可是他却莫名开始被人追杀,口口声声说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如果不交出来,就要他的命。

听到了辛玥觉得一切都通顺了,为什么齐泰会躲在度假村,为什么他迟迟不肯露面,为什么她去拳馆找人要他的联系方式,那个黑衣拳手要说那样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何洋设计好的。

他真的太狠,太狠了……

“你简…简直是个疯子,我哥这么信任你,你怎…怎么能这么害他…”

“信任?苏航就是个伪君子,他害怕我会超越他,处处限制我,处处提防我,如果不是他一直压制我,我怎么会到今天还是一个小小的助理,他不让我出人头地,我就让他一败涂地…”

“你这个畜生…啊……”

孙雪整个人都在抖,她视线模糊得分不清是泪还是冷汗,霎时间她简直疯了一样,撕心裂肺地大喊中,她不知道从哪里蓄足了力气,电光火石间竟扑倒何洋,狠狠地与他扭打起来。那根本就是毫无章法的缠斗,全看谁的力气更大,谁能撑得久。

辛玥身体动不了,想帮孙雪也有心无力,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弱。

“乒铃乓啷”一阵巨响。

她最后的印象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破窗而入,紧接着在一声爆喝中夹带了枪响。

然后,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耳边似乎有人不停地在呼喊她的名字,可她太累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能一沉到低……

……

被亮白闪电倏然划破黑暗的阴沉夜色,一记闷雷连绵而沉闷的声音从天边打着滚冲进耳朵的时候,福朝阳处理好今天医院的一滩事,才匆匆赶到病房。

福昭月打了盆温水走来,与他在病房门口碰见,姐弟俩互看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病房,石娇也在场,从她的神色看,辛玥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她怎么样?”

石娇从把辛玥救出来,眉头就没松过,直起身子,收了听诊器,叹气道“浑身都是伤,右手的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伤口那么深,平时也没见她好好养着,该干活干活,一点都不喊苦叫累。”

福昭月拧干毛巾,细致地在辛玥脸上擦拭,把她脸上残留的污渍和汗水都擦干净,再擦她的手,每一根手指都细细地擦了擦,“这些伤都是小问题,今天闹得这么大,惊动了不少报社记者,医院恐怕容不下她。”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平静的生活

她的话让病房的低压气氛更加低,偶尔间能听到房中四人的呼吸,是那么紧绷,在场的三人,尤其是石娇和福昭月都是职场精英,一个曾在神经外科领域风光无限,一个在急诊科从医多年,她们都很清楚,一个小小的错误都会给医生带来不小的惩戒,更可况今日这种把整个医院搅得天翻地覆,抢救室乱成一锅粥。

福朝阳眉头蹙得很紧,眉宇间都是疑惑,沉默片刻,道“这是医院管理漏洞,她是受害者,未必会算到她头上。”

“怕就怕有人揪着是辛玥帮孙雪把人找来,才有他俩私奔这事,毕竟这是个诱因,没这个因哪来后面一系列的果呀!我已经给刘主任打了电话,让她务必赶回来,恐怕这两天医院就处理这件事。”

石娇站在抢救室外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争执声,她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零星片段的话凑到一起,她才知道这整件事的复杂和黑暗,每一步都计算得恰到好处,这个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辛玥实际是掉进了人家的算计里。

可医院哪会管她是不是被人算计的,医院只知道因为她,整个医院又一次人心惶惶,搅得家属和患者都对医院的安全管理产生了严重的质疑,甚至质疑医院所聘医护人员,是否有基本的职业操守,专业是否过硬。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公然指出像辛玥这样喜欢多管闲事的医生就不该留在医院,这种人就是祸害。

无论石娇有多么不想承认,这两次人心惶惶的事情皆因辛玥而起,第一次是因为她救人,是正当行为,医院是不会追究责任。

然而这一次是因为她做了多余的事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医院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

何洋向孙雪坦白的时候,福朝阳正在外围寻找机会突击,他的话是周然后来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按照何洋的说法,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就是为了让孙雪和齐泰分开。

但敏锐的福朝阳却是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何洋偷出来的那份资料去了哪里?追杀齐泰的人是谁?那些人为什么会认为齐泰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

但这些随着何洋被一枪毙命成了迷,在他破窗的瞬间一直隐藏在对面楼制高点的狙击手果断开枪,何洋就这样死了,死得很不甘心,很痛苦,他明明交代过击伤不击毙,因为何洋有很大价值,关于御春堂的很多谜底,都需要从他嘴里撬开揭晓。

可收队时,队员交代是有人趁他们不备,将他们打晕,用他们的枪狙击了何洋。

这个人时机抓得很准,枪法也很准,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很显然他的目的就是要何洋的命,或者更准去地说不让何洋再有开口的机会。

这是一双企图遮天盖地的阴谋手,从除掉阿炎开始,这双阴谋的手就没有消停过,连无辜的人都不放过。

望着病床上躺着的辛玥,福朝阳暗暗握紧了拳头,闪电亮起的一瞬,墙面上映出一道多余的人影,一闪而逝。

机警的福朝阳丢下一句照顾好她,就追了出去。

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冷风呼啸的夜幕中,福朝阳紧追那个身影,两人跨越大路,在阡陌纵横的小路里不停地穿梭,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头顶爆响,滂沱暴雨砸在脸上,视线再受阻,追赶的脚步也不减弱一丝一毫。

两人在你追我赶地穿街走巷,七拐八绕,直到把人逼进了一条死胡同,福朝阳拔出配枪,双手紧握着,冷沉谨慎地指着背对着他的黑影,“把脸转过来。”

已经深夜,这狭小阴暗的小巷子在滂沱大雨中寂静得可怕,配合着电闪雷鸣的百分百特效,阴森恐怖得很。

半响。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

他迎着疾风骤雨,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流向下颌落在衣服里,他身上黑色的衬衫西裤全部被雨水大湿,贴在身上,凸显他的健硕的身材。

他的表情肃穆而谨慎。

福朝阳简直惊了!

“严冬!”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砸下来,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好似声势浩大的天兵天将劈开了天地,割裂万物,捉拿孙悟空……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映在福朝阳和严冬脸上都有那么一瞬的惨白,那是一种带着不详气息的白。

另一边,刀子家。

浑身湿透的傅宏臣从回来,坐下之后,一直痴痴地盯着手上的腕表,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他的眸子又黑又沉,一眼望去深不见底,幽幽如渊。

短短时日,刀子第二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第一次是辛玥在度假村被袭击,受伤大出血,深更半夜,他一身血腥味来到他面前,吓得刀子差点没昏厥过去。

那样子就跟从阎罗殿走出来阿修罗,他根本就不敢靠近,屋子里的气压低到他快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辛…辛医生…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傅宏臣微微抬起眼眸,淡淡看了刀子一眼,那一眼让刀子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没有温度,没有焦点,如深海里的霸主,随时都会撕碎敌人。

自从14岁失去了所有亲人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心层层包裹,用最冷漠,最无情的外壳生活,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冰冷的武器,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原星球原有的幸福安详,所有人回归到平静的生活里。

可是他来到了这里,一个堪称世外桃源的地方,这里的人与他似乎一样,又似乎不一样,李婆婆救了他,辛玥收留了他,苏航接纳了他,两位长辈对他亲如己出,一切一切如春风般,慢慢暖化了他心中那座万年冰川。

他重新有了感情,有了希望,有了家,有了爱的人,有了不惜用生命守护的人。

这个人,就是辛玥!不知道何时,他的心里再也放不下她,她所有的事情都能牵动他的神经,她在的时候,哪怕两人不在一起,只要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他就觉得安心,她不在的时候,他会计算着她回来的时间,多一秒都让他倍感不安,心生焦虑。

听着她话痨地高谈阔论,他觉得那是最美妙的声音,看着她灿烂笑脸,小梨涡一晃一晃,他觉得那是世上最美丽的画卷。



第二百五十章 两人联手

她开心时陪她一起开心,她难过时恨不得消灭这个世界所有令她难过的源头。

发现她和福朝阳似乎有他不知道的过去时,他曾想过退出,可他发现福朝阳像是一道她心口不能愈合的伤口时,他犹豫了,他不想把辛玥交给一个总让她哭的人。

然而,严冬的出现让他知道了在辛玥心目中,原来还有这么深刻的一段感情,那个男人,现今在御春堂他是雷少卿最信任的人—东哥,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

有传闻东哥已经取代保叔成为雷少卿不可或缺的助力,连雷爷都放他参与盛龙集团内部的事务,雷少卿一旦继承雷爷的位置,东哥或许还能取代黄浩的位置,可以说如今的严冬如日中天。

根据刀子深入查探,发现李婆婆的孙子阿炎,很早的时候就是东哥手底的小弟。这个东哥在刀子之前一直跟着黑彪,但此人低调乖张,行事狠辣诡谲,从来不居功,有功劳都让黑彪,黑彪对他也很是赏识,连带他身边的小弟阿炎也特别照顾。

后来听说阿炎为了去御苑,背叛了东哥,把大哥的行踪透露出去,那次闹得挺大,还死伤了不少兄弟。东哥要杀阿炎被保哥阻拦,并且把阿炎直接带走,之后阿炎就留在了御苑。

再后来就是五年前大堂口被清洗,东哥平步青云,成了雷少卿贴身护卫,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南都,为什么不与辛玥相认,甚至连面都没露过。

有太多谜团困扰,他甚至来不及清理这里面错综复杂的条理,辛玥再次遇险,险些丧命。

这次遇险暴露了辛玥对他的感情,原来不止他动了心,她也动了情,爱着他的爱,带着一身清风的倔强,在他面前倒下时,拨乱了他的心弦,让他近乎疯魔。

狂热的欣喜很快被他压制,他是个不属于这里的外人,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辛玥该怎么办?他不愿给了她满心希望后,再绝望痛苦。

所以他做了决然的决定—离开。他什么都没有带走,他最想带走的是她,但他不能,他只能狠心断绝与她一切联系,但他不愿她的父母因此担心,于是他回去说了一个谎言。

这些天,他住在刀子家,刀子自从谈了恋爱,也换了房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发现这厂房四通八达的出口,四面又都是树林环植,翻上房顶,却能从隐隐卓卓的树缝里看到辛玥的家遥望可及,但真正要走过去,还是要穿过数条街,走上一大段路,拐来拐去,再走上一段路,方能看见小区的大门。

这倒是方便了他,利用跑酷在连绵的矮旧房屋房顶穿行,只需五分钟便能到辛玥家,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在很快找到离家出走的张秋,把她好言劝了回去。

不过这一切他是不会让辛玥知道的,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极危险,他也不可能让她知道,所以只能再狠下心来彻底与她告别。

在餐馆遇到辛玥和黄妍,黄妍易冲动的个性时常给她制造麻烦,在度假村时,就是因为她不断与孙雪发生矛盾,才连累辛玥,否则有他在,怎么会让她遇险。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给黄妍教训,没想到辛玥想也不想地替她承担了惩罚,看到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就这样泼到她身上,巴掌声那么响亮,他却只能逼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冷漠应对。

接下来的事更是让他没有时间考虑,一心只要救她,趁福朝阳破窗的刹那,他果断扣下了扳机,一枪解决何洋,以绝后患。

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辛玥受伤,他一直隐藏在医院里,听到了完整的事件,他才知道何洋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背景。

刀子听到何洋死了,顿时炸了,“天哪,何洋死了。这太可怕了!”

傅宏臣没有在意刀子的指控,而是迎着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有浓浓的警告,一字一句,“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辛玥。”

“可是,可是…他死了,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何保强一定会疯狂报复。”

何保强这个人心狠手辣,但他极孝顺,顾亲情,尤其是对这个重点大学毕业的何洋更是爱护,还曾将他推荐给雷少卿,只不过雷少卿看不起他一无名小卒,不肯让他进自己投资组建的实验室,这才让千方百计让他进了华大镀金,跟在名声远扬的苏航身边默默当助理。

“等等,何洋曾在华大偷过一份很重要的研究数据,这份数据是不是给了雷少卿。”

刀子突然想到什么,眉心一紧,“不久前雷少卿的实验室爆炸,会不会跟这份数据有关?”

傅宏臣的眼睛立刻警惕了起来,他知道实验室爆炸,他还知道雷少卿因为这件事暴跳如雷,带了一群人连夜冲进了何保强的家里,据下属后来回报说两人发生了不小的争执,雷少卿命令何保强限期给他一个交代,后来是雷爷强力镇压,这件事才不了了之,雷少卿被迫放弃追究。

以他眦睚必报的狭隘性情怎么会忍下这口气,所以他追杀了齐泰,所以在度假村有两拨人。

另一拨人是谁?黄浩?

不可能,黄妍当时就和辛玥在一起,她也受了伤,黄浩不可能派人杀自己的亲妹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几乎同时看向彼此,傅宏臣和刀子的眼里都有了同一个答案!

雷少卿!

指使毒龙杀阿炎的是雷少卿,以为福朝阳知道了秘密,要杀他的是雷少卿,但毒龙失败,欲杀辛玥的也是雷少卿,之后连锁的事件的幕后黑手都是雷少卿,目的只有一个,不让秘密泄露……

一个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

刀子看着坐在面前,神情冷凝的傅宏臣,他不由地吞咽了几口唾沫,猜不透他森冷的眸光里酝酿着何等可怕的飓风。

“你千万别冲动,雷少卿不好对付,他的贴身护卫都是顶尖高手,你身手再好,也不能一次性对付那么多高手吧,而且他们还有武器,你要是把自己折进去了,那辛医生以后还有谁能护她。”

刀子说的不无道理,严冬这个人的身手了得,他与之数次交手,他虽略占上风,但始终无法将其击败,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还有何保强身边那个白衣男子,也深不可测,如果这两人联手,他未必能有胜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或许是好消息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一定要一举击败,绝不能让他有反攻的机会,如果有人暗中相助,胜算会更大。

严冬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会为了辛玥,做这件很可能掉脑袋的事吗?会念在曾经的情谊上,与整个御春堂为敌吗?

傅宏臣不敢冒险,为了辛玥的安全,他务必确认在严冬的心里,她占据无可替代,至关重要的位置。

也许将来…他…也能放心…把她交到他手里……

……

一夜暴雨初歇,天空放晴,阳光格外的好,可急诊办公室里却罩着一层阴霾,午休的时候,石娇听到周医生在办公室里编排有关处理辛玥的传闻,与她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经院领导研究讨论,对辛玥做辞退,档案打回学校,三年内也不给予录用的处分。

石娇气得摔桌子,瞪着周医生的眼睛里都在冒火花,“医院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护士们害怕殃及鱼池,纷纷躲了开,留下两人战斗,只有小昭不太放心,怕两人会打起来,偷偷贴着门边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通告就会下来,你等着瞧。”

周医生不服地顶回去,“光天化日之下,被医闹围堵急诊室,还把抢救室里的病人都给逼得搬出来,她做事这么不管不顾的,以后谁还敢跟她共事。”

石娇觉得跟她这么呛下去,自己会被活活气死,走到门口,伸手要去拉门,眉心一皱,转回了身,“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到处宣扬了?”

其实也不用她宣扬,这种事又不是秘密,领导们一开完会出来,这个处理结果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消几分钟全院的医护人员都知道了。

“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哪需要我宣扬!”周医生很得意地扬眉吐气。

石娇顿时怒不可遏,气得瞪着眼睛骂,“你放狗屁!”

她很少骂粗话,让她破例的也就只有周医生了,她只觉一口气哽在喉咙口,无处排解的愤怒逼得她一分钟都待不了去,用力拉开办公室的门,在门外的小昭猝不及防,差点摔给狗啃泥,可等石娇看清楚门口站着的另一个人时,倒吸一口凉气。

“辛玥!”

小昭吓得猛回头,她怎么没发现辛玥来了,她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里面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

“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到辛玥脸色煞白,双目无神,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石娇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心疼地握着她冰凉的双手,“你别瞎想,说不定这只是谣传,不一定是最终结果。”越说声音越低,连石娇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底气。

“别自欺欺人了,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周医生被辛玥压制得太久,这次终于反败为胜,忍不住逞一时口舌之快。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高主任威严洪钟般地嗓音打破局面,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医生,不咸不淡地道,“你的病历报告已经被打回来三次,你是不是打算创吉尼斯记录。”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这几天比较忙。”

周医生话一出口就遭到高主任深冷凝视,她哆嗦一下,自找台阶,”我现在就去写。”

小昭也赶紧告辞。

高主任看着辛玥,身上还穿着病人服,身体赢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脸上圆圆的婴儿肥都瘦了一圈,叹口气“身体还没恢复瞎跑什么,还不快进去。”

辛玥这才回过神来,走进办公室,石娇扶着她坐下,又忙着给她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

看到辛玥这个样子,石娇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昨天她和福昭月还说过两天会出结果,没想到就隔了一夜,开了个会,就把人定死了,就断了别人的前途,连开口声辩的机会都不给。

“主任,我…我真的被开除了吗?”

辛玥一觉醒来听到这件事,整个人都懵了,她这多年的努力和坚持似乎一夕间就被瓦解,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口气跑回急诊科办公室,听到了周医生和石娇的对话。

周医生敢这么笃定,肯定是从严主任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看到高主任时,她仍然抱一丝希望。

高主任大半辈子都在急诊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昨天的情形他到现在都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昨夜都没睡好,今天一大早收到院里通知,要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关于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

尽管会上有他,有心内科主任以及权威骨科主任力保,就连辛玥的老师刘主任最后关键时刻赶到,也只是免于记记大过处分这一条,其余的都无法更改。

看向辛玥那张明艳年轻的脸,望着她眼中期盼的眸光,高主任动了动嘴,“出了这么大的事,院里要给病人和家属一个交代,否则谁还敢到医院来看病。”

年轻的实习生里属辛玥最稳扎实干,论资质,论专业技能,论对工作的认真态度,都是这些年高主任见过最好的,个性也讨喜,即便受了委屈也不会有情绪,更不会影响工作。

他也很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留下。可无奈篓子捅得太大,没有重罚怎么能起震慑作用。

辛玥感觉天都要塌了,眼睛一闭,泪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掉,伏在石娇肩膀上低声呜咽。

“交代?呵呵…”

石娇直接气笑了,边搂着辛玥轻轻拍着安慰,边反驳,“我看是有的人恨不得排除异己,拿着鸡毛当令箭,刚上位就开始行使自己霸权主义。”

她是高主任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一向爱护辛玥,得知这个结论爆脾气上来,什么话都说了。

“够了!”

高主任不悦地低喝,他缓了口气,把脾气压下去,警告,“这是院里领导共同作出的决定,个人是无法私自做决定。”

“不行,趁通告还没公布,我再去找院长说说这事。”说着就要起身,被辛玥一把拉住。

“四个大主任联名作保都扭转不了这个决定,你不过是一个主治医生,你觉得院长会听你的吗?别自找没趣。”

“难道就让辛玥吃这个哑巴亏嘛……”

高主任紧绷着嘴角,严肃地看着辛玥,“这是一个血的教训,你要明白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清楚,不能脑门一热,做出自己没法控制的事情来。”

顿了一下,说“你老师今天回来,她很担心你,你快回去吧。”刘主任这个时候回来对于辛玥来说或许是好消息。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老师会好起来

辛玥擦干眼泪,站起来朝高主任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主任,这段时间谢谢您的教导,我先回去。”

石娇眼睁睁看着辛玥失魂落魄地离开,丧气地拧着眉,唇瓣抿成一线,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满心不甘地说,“人还在病床上躺着,院里就下这样的通告,太无情了!”

“你要为了辛玥好,就少说两句。”

这是辛玥听到石娇与高主任最后的对话。

回病房的路上,她所遇到的人,有避她如蛇蝎的,有拿着手机对她指指点点的,还有对她报以同情的眼光的,后者大多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辛玥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货品一样论高低,不由地抱紧双臂,低着头快走几步,然后越走越快,最后直接甩开膀子跑起来,她连电梯都没等,走的安全通道。

走得气喘吁吁下,满头大汗。脚下一时不稳,踩空了一脚,她也顾不上摔疼的膝盖,

跌坐在楼梯间,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只是帮人,却变成了害人,一下子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机会…

她还会帮孙雪这个忙吗?

带着这个疑问她回到了病房,里面坐了一个人,坐在病床边,埋头看文件,那是她的老师—刘主任。

五十来岁的刘主任戴了一副眼镜,听到脚步声,抬头,眉眼间的锐气都收了起来。

“高主任都告诉你了。”

放下文件,走来牵着她一起坐在床上,抬手抚开她脸上的发丝。

辛玥点点头头,慢慢垂下眼睫,没一会眼眶也泛出一抹湿润,知徒莫如师,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辛玥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事以至此,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养伤,你看看你这身伤,你爸妈要是知道,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

听到老师不轻不重的敲打,辛玥才抬起头,只见她表情凝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掉下来几根半白的头发,零散地覆在面颊上,不知道是不是倒时差的缘故,她感觉老师精神状态很差,脸更是苍白得不正常,隐隐有些担心。

“老师,您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您要不先回家吧!我已经没什么事,今天就可以出院。”

“你不用管我,先养好伤再出院,外科医生的一双手很重要,就算你不能留在六院,你也可以去别的医院,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再不然你可以继续读博,只要你想,没有人能阻止你。”

一说到工作,辛玥情绪又掉了下来,眼泪又止不住了,哽咽地问“可是我想跟在您身边多学习。”

“傻孩子!”

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毫无血色的唇掠过一抹笑容,“老师不能教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见她情绪还是很低落,知道她短时间内没法接受丢工作的事实,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将她抱进了怀里,“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这么做?”

刘主任指的是辛玥帮孙雪这件事。

“我不知道。”

辛玥窝在老师怀里,声音闷闷的,其实这个问题她在心里也问过自己,但但没有答案。

“你会!”

比辛玥更了解她自己的刘主任肯定地替她回答,“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记住帮人之前问一问自己几个问题。”

“哪几个问题?”

“你够不够强,对方好不好,与你交情深不深?要你帮忙做的事大不大?”

老师的这四个问题让辛玥为之一震。

她能力不够强,跟孙雪的关系在这件事之前可以算有点交恶,至于孙雪这个人之前她也一直没什么好感,而帮她找齐泰这件事,如果不是闹成这样,应该不算大事,但现在肯定是大事……

她的目光闪了闪,咬着干裂的下唇,收回抱着老师的手,手指无措地摆动。

“当然,职业使然,很多时候我们为了救人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但以后再有时间的情况下,你仔细想想这几个问题,如果可以最好找朋友或者家人商量一下,别再一股脑地把自己奉献出去。”

刘主任等于把高主任的话揉碎了,跟辛玥掰扯细致,她太清楚这个学生,书香世家教养的孩子,家风以淳朴善良为代表,凡事都不会争强好胜,也不会耍心机。

说白了就是高级的傻白甜。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把人丢到急诊科去磨练,除了锻炼她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让她看到更多人性考验,学会为自己适当留一条退路。

辛玥还想说什么,却见老师脸色越发苍白,眉宇间的疲倦再也掩盖不住,连呼吸都好像有些急,她就是有再多话想说也不该急于一时。

“老师,您也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跳下床,扶着老师往外走,可没走两步,她的身子一软就倒在辛玥身上,吓得她不禁大喊,“老师!”

刘主任这一倒直接倒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辛玥这个时候才知道老师已经得了重病,之前借口说出国开会,实则是去养病,最近情况刚稳定下来,一听到她出了这事,当即飞回来帮她善后。

老师病重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辛玥心里,接二连三地的噩耗砸得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膝盖一软,一个踉跄,赶紧下意识伸手去扶身边东西。

指下一软,扶着一个粗粝厚实的物体,带着似曾熟悉的惊心的温度和触感。

一个人的手。

辛玥僵硬着身体,低着头,一双白色运动鞋,一道挺拔有型的影子,正在身侧。

眼帘间的泪糊了他的模样,却糊不掉他的关心切切,“别担心,你老师会好起来。”

辛玥看着眼前温声细语安慰自己的福朝阳,堆积在心里的情绪瞬间爆发,失声痛哭。

从未见过她这样子的福朝阳再次觉得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混蛋。

很遗憾的是,刘主任的病情急转直下,病危通知书下了一次又一次,每次签字,她都心如刀割。

最后医生告诉辛玥,已经没有再治疗的必要,再拖下去只会让她更痛苦,让她尽快联系刘主任的亲属抓紧时间来见最后一面。

刘主任没有结婚,父母在她幼年时去世,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早就不在了,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在德国读书的侄女-宫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担当不起

当宫芷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在病房里跟刘主任好好做了告别,尔后亲手签下放弃治疗和遗体捐赠!

“姑姑一辈子治病救人,她希望死后再尽自己所能多救几个人。”

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她,表现异常平静和恬淡,与生俱来的文雅气质中却透着一股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悲凉。

也不曾将刘主任的去世怪罪到辛玥身上,反而好言安慰辛玥,“你不必自责,姑姑说过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收了你这个得意门生,所以你要好好的,她才能安息。”

之后辛玥陪着她一起办理刘主任的身后事,在此期间福朝阳时不时冒出来,打着顺路的借口屡屡充当她们的司机。

辛玥虽然不懂他这是什么操作,但在宫芷面前她也不好拒绝得太明显。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独自一人惆怅难过。

事情过去了快一周,医院里的流言蜚语基本消停,网上居高不下的热搜也消失不见,但在她心里这道坎始终有些难以跨越。

事后,孙雪和齐泰来找过她,孙雪声泪俱下地道歉,齐泰就差跪下给她磕头认罪,但那时候老师病情正严重,她没有心情搭理他们的痛心疾首,只是淡漠地表达自己虽然被连累,但并不后悔帮他们,同时希望他们从此好好珍惜彼此,不是每个人都有挽回的机会。

因为心凉了,就再也暖不回来,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待,也不要给自己找借口,爱上一个人或许没有理由,离开一个人只是因为悲伤比快乐多了,幸福比痛苦少了,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时,人也真的累了,心就冷了,情也没了。

当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宫芷要带着刘主任的骨灰回北方老家安置,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宫芷忽然放下松开拉杆行李箱,伸手抱住辛玥说,“小玥姐,谢谢你,以后就请你替姑姑完成这份圣神的使,好吗?”

辛玥默然。

她何尝不想,但现在的她哪里还有资格替老师完成使命,虽然这次事件并不影响她毕业,但她想要继续当医生,恐怕南都的大小医院都不太愿意接纳她这个有祸害属性的新人吧。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人生的路不一定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也许拐个弯,先走一段羊肠小道,也是别样的体会。小玥姐,别局限眼前,你适合更广阔的天地。”

宫芷走了,她的话却在辛玥的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老师生前也曾告诉她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还年轻,也许真的可以尝试走另一条路。

不得不说,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从傅宏臣来到这个家,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以至于现在习惯性地寻找他的身影,一抬头却发现家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未觉得家里这么大,这么空旷,而现在她觉得轻轻呼吸一口,都能听到回音。

现在她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听歌,一个人依偎在秋千沙发里,那些有他的画面总在脑海里盘旋,它们顽固地不肯离去,自动循环播放,直到夜深沉,有时候还会和着泪水,沉沉入睡。

可就算在睡梦里,也依然是他,他的笑,他的苦,他的痛,唤醒了沉睡的她,似梦非梦中,似睡非睡间,喝断片的那一夜的记忆被挖了出来。

那夜,她似乎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竟然将傅宏臣扑倒了,还赖着他好一阵耍酒疯,但事后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是顾忌她的感受而故意不提吗?

不,不会的。

最大的可能只能是不在乎,所以没必要提。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的那个人让她惊讶得黑瞳陡然一缩,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辛玥唇瓣抿得死紧,对方也很有耐性,沉默地等待她回话。

“好,我会准时到。”

次日。

辛玥踏出家门,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人墙小赵,玉松堂的人,见到她依然是恭敬如初,“陈太太!”

这个错误的称呼,让辛玥一愣,心尖微微一涩,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容,上了他的专车。

车一路开到玉松堂,这一次她被带到一个后院,这里又是一番天地,各式各样的郁金香,五颜六色沿着蜿蜒小路铺满,路的尽头有一个小木屋,大开房门,半开的窗子里,林耀正喝着茶,左手和右手下棋,似乎察觉来了人,微微侧头,对她便是微微一笑,春阳暖照,大概就是当下这种感觉。

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其中一道口水鸡腿让她心微微痛了起来。

林耀见此,扯了一抹淡笑。

走过去,绅士地替辛玥拉开椅子,待她坐下,才在她对面坐下,“辛玥小姐别客气,今日就当是普通朋友的聚会。”

林耀不再称呼她陈太太,而是“辛玥小姐”,想必是知道傅宏臣已经向他摊过牌,也澄清了他们之前的关系。

服务生替辛玥盛了汤,放到她手边后,林耀示意他们退出去,门被轻轻关上,空气一下静了。

“上次一事,让辛玥小姐颇受惊吓,也没来得及道歉,今天,我以汤代酒,向你赔罪。”

林耀的郑重其事,让辛玥很是诧异,有些手忙脚乱地捧起碗接受他的致敬,“林董您言重了,其实我没什么事,您不必特地向我赔罪。”

我担当不起。

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林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脸上笑意不变,眼里的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字缓缓道,“你担当得起。”

刚入口的汤差点喷出来,急忙拿着毛巾捂嘴,心想他难道有读心术不成,自己想什么都知道。

林耀没再说话,而是招呼她吃饭,他吃饭的姿态无比优雅,一看便是出身于家教严正的家庭。

就像傅宏臣一样。

又想起他了。

果然无论做什么,看到什么,吃什么,都能联想到他,这个人已经彻底融入了她的生命,融进了骨血。

心里就像被人揉成一团,又酸又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埋头安静沉默地苦吃,唯独那道口水鸡腿她碰都不碰。

吃完饭,辛玥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客厅的茶桌上已经了奉上水果,茶点和清香扑鼻的花茶。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的心有不甘

林耀坐在沙发上,仍旧是端正优雅的姿态,莫名地让人想起欧洲中世纪皇室那些伯爵贵族。

他正在看电视,看的是体育新闻,而且…还是最近最炒得火热的拳王格斗争霸赛……

辛玥走过来,电视里主持人正好在介绍当下这场比赛对战双方的实力与以往战绩,

“阿星的身型是不错,但没实战经验,今天就当积攒经验,但愿他能撑够三分钟!”

“抽签时运气差了点,第一场就对战两届拳王冠军。”



从两个主持人的对话中,能听出并不看好这场比赛的新人,甚至还没有开始比赛已经认定了他一定会输。

比赛开场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两届拳王并没有如愿三分钟ko新手阿星,反而被他压制着打,两人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来。

“一个新人,没有实战经验能把两届拳王压制得这么狼狈,还真让人意外,辛玥小姐你说呢?”

“啊,我不太懂!可能这个阿星身手好吧!”

她一说完,林耀点头微笑,“确实,令我想起他的身手,与这个阿星相比,似乎不相上下。”

他?

是指傅宏臣吗?

心中一紧,辛玥看着电视里的拳手,发现似乎真有傅宏臣的影子,可是这个人长着一张大众脸,丢在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身后也没有那个夸张另类的粉红豹子纹身,肩胛骨处也没有伤口,浑身上下都光洁无瑕,一点伤痕都没有。

怎么可能是傅宏臣,她真是想昏了头,就算这个人的身手跟傅宏臣一样,也只能说明他有可能和他师出同门!

师出同门?

林耀看着辛玥的一举一动,慢慢转动手里的茶盏,视线转向电视里的比赛,“我今天邀请你来,是有件事要与你说。”

“您请说!”

辛玥把注意力转移回来。

林耀习惯性温柔一笑,淡然地道“海诺药业在慕尼黑开了分部,虽然它已经被华耀收购,但我需要组建我自己的班底,所以我诚心邀请你,与我一同回德国。”

停顿一下,他喊出了她的名字,“辛玥,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德国?跟他走?

辛玥被这个句话惊到了,很是意外,她一个学医的,对商业一窍不通,跟他去德国发展这是什么神操作?

“尼古奥教授决定今年收学生,他的实验室也准备招新的研究员。”

还没等她开口拒绝,林耀又紧接着加了一句。

尼古奥教授,德国著名的心外科教授,曾经师从国际心脏外科先驱科克林教授。尼古奥教授凭着创新性的思维和勇于探索的勇气,即使面对有些古板和苛刻的医院规章制度,仍然大胆果断地引进并创新技术,使之在德国乃至欧洲都是率先使用,挽救了众多患者的宝贵生命。

尼古奥教授不但手术技术精湛,他还走遍世界进行学术交流和会诊手术,他把领略的异域风情用细腻生动传神的文笔描绘出来。

曾在东京听过一次他的演讲,当时就想如果此生能被尼古奥教授亲自指点一番,那简直是人生巅峰,只可惜她的资历不够,至今这种愿望也在只是想想。如今突然听到尼古奥教授要学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骗你?”

辛玥当然知道以林耀这种集团大老板,日理万机,每天都忙得很,哪有功夫编这种瞎话来戏弄她,可是他们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特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是因为傅宏臣吗?

且不论他为何告诉她这个消息,但凭她现在这个资历,又怎么够格成为尼古奥教授的入室弟子?更何况她现在毫无准备,拿什么去跟全世界那么多学医的同行们比拼,到时候一定会输得一塌糊涂。

“世界发展这么快,医学发展也日新月异,辛玥小姐还这么年轻,为何不拼一拼,闯一闯更广阔的天空?”

林耀是谁,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害怕什么,边说,边递上茶盏放在她手心里。

辛玥捧着茶盏,露出一抹苦笑,“林董不会不知道六院发生的挟持事件吧,很遗憾这件事的起因是我自以为是地多管闲事闯出来的祸,我现在丢了工作,没了老师,就我这个祸害体质还谈什么拼一拼,闯一闯。”

“所以呢?”林耀反问。

所以?

“所以你就把自己缩在龟壳里,“这场仗还没开始打,你就认输,刘慧教授若是知道,会失望不已。”

辛玥心中巨震,话被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开不了口,好半天才垂下眼睫,略带沮丧地给自己找借口。

“我也很想出去闯一闯,可是我的父母都在国内,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想离他们太远。”

“这恐怕不能成为你认输的理由,更何况这次的事并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义务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谴责。”

林耀抬手微微抿了口茶,慢悠悠地晃着盏中的浮叶,微微一笑,道“人这一辈子不确定的因素太多,遇到的意外与苦难也各不相同,没人能代替自己挺过去,最终是涅槃重生还是任由自己在一滩死水中溺死,全看你的一念之间。”

“只是…我更希望你选择前者!”

说罢,门外有人轻轻扣门,推开门,安静地看着他。林耀放下茶盏,站了起来,依然温柔如旧,“我定了15号的机票,如果你愿意,那们我们就一起回慕尼黑。”

辛玥忙回了神,也跟着站了起来,冲他道谢,“谢谢您今天的招待,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尽快给您答复。”

林耀亲自送辛玥出去,两人一直并肩走到等候的车子前,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单手扶住车门,在辛玥坐入车内,视线落在她明艳俏丽的脸庞上,忽然说了句,“辛小姐,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许会虚。但,真心一定不会撒谎。”

辛玥一愕。

他却没有再解释,而是温柔一笑,“好好考虑,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车门被关上,林耀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她才开始整理刚刚林耀所说的一番话。

他不像是随便说说的人,他把自己带到德国去,只是单纯地让她去“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像也不对,他只是说让她一起去德国,并没有说介绍她给尼古奥教授认识,而且能不能考上全靠她自己。

只不过仔细想想林耀的话不无道理,孙雪的事她并没有做错,导致这样的结果是多方面因素造成,还有何洋一家扭曲的心理素质。

再者她确实被这个消息诱惑了,不管最后她能不能考上,但如果连试都不试就认输,她也真的心有不甘。

可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无缘无故

晚上回家,辛玥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她并没有隐瞒这次的挟持事件,把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

张秋在电话那头听得人都跳起来了,直呼菩萨保佑,又对她好生安慰了一番,才问,“既然你工作也辞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回江州找工作也好,留在爸妈身边,也能好好照顾你。”

“妈,我想报考尼古奥教授的博士,去德国,这是个千载难得的机会,我想去试试,就算考不上,至少我试过,不遗憾!”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

辛玥也不再说话,她知道母亲刚听完她遇险,又听到她要远赴国外深造,这一惊一喜的消息,她需要消化。

“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做吧,我跟你爸支持你的决定,不过这事你跟小傅商量过了吗?”

这回轮到辛玥沉默了。

“玥玥,怎么了?”

“妈!我们…分手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辛玥如当初跟傅宏臣说的那般,把罪过算到自己头上,支支吾吾地“承认”自己移情别恋,但无论张秋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这个人是谁,见女儿这么维护这个男人,张秋气得咔地一下挂了电话。

眨了眨眼睛,看着黑屏的手机,不禁苦笑,母亲对傅宏臣的认可还真是超越了她的想象,这让她感觉好像傅宏臣是她亲儿子,她是那个劈腿的儿媳妇……

放下电话,一眼望出去,秋千架在风中慢慢摇曳,就像一叶孤舟落入大海,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随波逐流,也许有一天会被海浪推到岸边,又或许某一天暴风雨到来时被风浪和海啸击碎。

放下手机,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打算给自己做晚餐。刚把食材拿出来,手机响了,是父亲的电话,恐怕是听了母亲的控诉,打来询问缘由的。

对着电话,呼了口气,在手机屏幕上划开通话。

“囡囡啊,你身体怎么样?完全好了吗?”

父亲一口就是紧张地问她的身体状况,因为太紧张连声音都有点抖,比起母亲,父亲反应更激烈。

“没事,我很好,身体早就恢复,您不用担心我。爷爷的身体怎么样?流感好了吗?”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声叹气,答“你总是这样报喜不报忧,本以为你终于找到一个能依靠的好男人,现在又突然说分手,还不肯告诉我们原因!”

停顿一下又说,“现在还要去德国那么远,辛玥,爸爸真不放心你一个人。”

辛玥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隐瞒了父母太多太多事情,她和傅宏臣的事情,本来就是错了开头,发展至今,绝对不能再一错再错,就让她一人承担这错误的惩罚吧。

“爸,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事!至于我们为什么分手,我只能说感情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们之间的矛盾也不一天两天,我考虑得很清楚才做出这个决定,我希望您和我妈能理解我,好吗?”

大概心疼女儿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辛衡不再询问这件事,转而与她聊了聊家常,再三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挂了电话,辛玥原地定了一会儿,才抬起脚,走上楼,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着手她的考博各项资料准备。

时间眨眼便过去。

三月的南都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好像一切都重新开始,包括辛玥的感情和未来。

机场内,辛玥与林耀办理完托运,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转头对辛玥说,“时间还早,去喝杯咖啡如何?”

辛玥轻轻点点头。

两人来到星巴克,林耀张口点了三杯咖啡。

三杯?

辛玥微微疑惑。

他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要点三杯咖啡,难道他一个人要喝两杯咖啡?

尽管辛玥满腹不解,也没多嘴问,只是礼貌地接过了咖啡,轻轻道了声谢谢。

坐在咖啡厅里约莫二十分钟,辛玥边喝咖啡,边想林耀到底在等谁,她要出国的事情已经告知了苏航和石娇他们,但具体离开时间她没有说,一是石娇和小昭都要上班,她也不想和她们在机场上演煽情戏码,二是她想见的人一定不会来,她也不想抱任何期待。

至于苏航,何洋的事情过后,他从海都开会回来便辞了华大的工作,接受江州航空航天院的橄榄枝,回了江州。

不知他离开前和黄妍说了些什么,两人的原本有些苗头的感情也就此断了,黄妍也心灰意冷地断了与苏航有关的所有联系,连她都拉黑了。

她虽然觉得可惜,但她知道苏航有自己的考量,若两人看不到未来,长痛不如短痛,对彼此都好……

辛玥仰头喝了一口咖啡,余光瞧见林耀一直看手机的眼皮一掀,一贯温柔的眼神朝她身后看去,嘴角的弧度,变成了满脸笑意。

辛玥下意识地往后看去。

她看见福昭月推着行李箱,缓缓走来,直至她站定在他们面前,她还是满脸诧异……所以林耀等的人是福昭月……

林耀看着她,递上那杯准备好的咖啡,“很准时!”

福昭月接过咖啡,温婉大方地一笑,“谢谢!”

辛玥看着两人这一来一往的互动,总算是回过神了。

这么说福昭月是林耀组建的班底之一,可见她的能力是真的很强,挥刀决绝地斩断过去,勇于挑战和突破自己的极限,最终做到这般独当一面,确实令人钦佩和震撼。

辛玥这段时间为了准备考博的事,这段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登上飞机后,浑身疲惫感袭来,她与福昭月打了声招呼,就盖上毯子,侧了身子睡了过去。

福昭月工作一会,扭头看见辛玥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伸手帮她把毯子盖好,细细地打量着睡梦中辛玥。

她不是长相惊艳漂亮的类型,笑起来,娇俏得有些顽皮的可爱,但自小生养环境的熏陶下,整个人就像山泉水一样,喝上一口,清凉怡人,有点甜。

这样一个纯净朴实的女孩与自己家弟弟再适合不过,她也听石娇说过两人相识的经过,以她对弟弟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就出此恶言。

那次在电子城见到她,福朝阳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车上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把辛玥的车牌号,停靠的位置详细告知,嘱咐他务必要尽快去拖车。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了解就是懂得

虽说是举手之劳,可回去的路上每隔三分钟就打一次电话询问接到人没有,这个操作就令人费解了。

过后的种种反常行为终于在她见到真人之后得到了答案,虽然初次交锋并不愉快,但她也看到了这个女孩与众不同之处,只是不明白自家弟弟为何犹豫不决。他并不是那种对感情没自信的人。

当她拿回送出去的手机放在福朝阳面前,直截了当地说了辛玥委婉的拒绝,以及与他的关系时,她清楚地看到福朝阳眸底滑过一丝复杂,纠结和担忧。

“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福朝阳只是默默地拿了手机回房间,不置一词,但福昭月看得出他的内心正在做强烈斗争。

直到辛玥出事的那天晚上,福朝阳浑身湿透地回来,他的眼里有喜,有悲,有痛,有恨,还有深深的愧疚。

他说,“姐,我错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那么离谱。”

他将他,辛玥和严冬之间的事情完完整整,原原本地告诉了福昭月,震惊之余,福昭月对辛玥又有了新的认知,此前她也曾说过他们之间的事,却从未透露过福朝阳对她有过这些不友好,甚至没有说过福朝阳因为自己无端的猜测和判定,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身上,迁怒于她。

“那么你现在怎么做?”

福朝阳没有答案,或许在他的心里跨不过去夺人所爱这道坎,在他看来严冬对辛玥情深至极,若不是他将辛玥拖进了这漩涡,或许她这辈子就会如严冬所期待的那样,平安无忧地生活,工作,甚至结婚生子。

的确,辛玥因为挟持的事情受了处罚,被医院开除,没了工作,连最敬重疼爱她的老师也因重病突然离世,接连打击让福昭月都心疼,原本她还担心辛玥心理会承受不住,但没想到她很坚强,很快便打起精神,决定了自己的未来的出路,短短半个月时间她已经重镇旗鼓,即将展翅飞往更远,更高的山峦。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辛玥到达了慕尼黑,拿了行李之后,她跟着林耀和福昭月上了接机的车。

至此,她的脚步一直朝前,不再停下来回顾从前,只是不停地朝前走……

……

2020年春

三年时光对于辛玥来说过得很快,大抵是因为忙,尼古奥教授要求极高,她无德语基础,在所有求学的同期中,实力最弱,但她不服输,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在这种魔鬼的磨练中,她最终脱颖而出,成为尼古奥教授最喜爱的学生。

现在她学成毕业,依旧选择回国发展,选择回到南都,回到六院,回到急诊科。

三年后的六院发生了不小的变动,高主任出人意料地高升,在上任院长退休后,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院里的一把手,借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向她发出邀请。

已经荣升急诊科副主任医师的石娇还是像三年前那样,待辛玥如亲妹妹一般,担心她刚回国还不太适应,又担心她回到熟悉的岗位想起不太愉快的事情,下了班总会拉着她一起吃饭,逛街。

令她意外的是她离开后,何洋挟持案在警方继续深入调查后发现了很多线索,其中一件就是周美琪故意买水军和营销号在晚上散播谣言,煽动不实报道,最关键的是她误导了何洋母亲,何洋母亲以为孙雪是被齐泰胁迫走,所以才一路追过去,连路线都是她提供的。

虽然她并不知道周美琪为什么会知道孙雪走的路线,而且还这么巧地遇到,但她不会再去探究这件事的真相。

不过周美琪倒是恶有恶报,被警方拘留,紧接着也被医院开除,她的导师刚刚当上副院长,却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只是没过多久被人爆出作风问题而停职调查,这一查直接查进了监狱。

今日是华大校庆,辛玥特地回来看看,特地选了公交车前往,车一路往学校方向开,南都突然变得她有些不认得了,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放空了自己的思绪。

她人虽然回来,但内心深处,清楚地意识到,南都不小,人海茫茫,他们要再相遇,几乎无可能。

走过熟悉的跑酷俱乐部,想起那时候和黄妍,杨小柔第一次在这里的冲突,自己还很不争气地被一个面具吓晕过去,从那儿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家哥哥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孩追着,也从黄妍身上看到了执着。

可是,这样执着的女孩彻底消失在苏航的生活里,去年年底,苏航另娶她人。

确定结婚那会,正是辛玥最忙的时候,当时她在想黄妍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于是她问苏航,“你对黄妍怎么一丝感情都没有吗?”

苏航沉默许久,答“找一个懂我的人,远比找一个爱我的人重要,我承认我是对黄妍动了心,但她不懂我,看似她很努力地为我改变,努力进步,很爱我,那只不过是她在用她的方式在爱我,她爱得吃力,我受得辛苦。”

一番话说得辛玥哑口无言。

苏航的妻子与他是同事,性情温婉大方,跟他有聊不完的话题,两人在研究方面也心灵相通。听说最近他们科学院也有了个重大发现,意外接收到来自外太空的声音,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整个研究院都很兴奋,据他们分析这很有可能是外星人发出的信号,只不过他们还尚未找到这声音具体的位置。

在事业上能给苏航给予帮助,在家里也能把老人伺候得很好,算是个内外兼修的女人。

从家里人发来的照片看,婚礼很朴素,双方家长都很开心,一对新人也是喜上眉梢,从照片和视频上看一切都是喜乐融融。

火红的喜字让辛玥感觉恍然隔世,只不过三年时间,苏航已经顺利完成了人生转折点,走向了另一段人生的开端。

那些曾经的轰轰烈烈,或许已经被他深藏于心,留作青春最后的回忆吧,亦或者在苏航的心里,黄妍的出现也不过是他心里的一道小小波澜而已。

她记得曾经听过这样一段话。

人这一生,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两个人之所以会谈得来,聊得欢,就是因为了解。

之所以会相处愉快,不争不吵,也是因为了解。

了解就是懂得!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为他人做嫁衣

也许,当初傅宏臣已经察觉了她的心意,他或许也曾对她动心过,只是她不懂他,所以他选择了懂他的杨小柔。

和懂你的人在一起,何其幸运,何其幸福!

不知道黄妍如今可还好,当年她走得太匆忙,连安慰都来不及向她说一句,连一个告别的拥抱也没有。

沿着校园的路,走过桃花源,这里湖景依旧,偶尔有几对情侣在此嬉戏打闹,欢笑声也暂时感染了辛玥有些郁结的心情。

沿着小路再往天文学院走的时候,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辛玥狠狠地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乌黑的眸子充满了惊讶。

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是他?

真的是他?

尽管他背对着她,可他戴的鸭舌帽,穿的衣服她再熟悉不过了,原以为她再也不会与他相遇,没想到能在华大再见到他……

她不由地一喜,紧追几步,想要去叫他,可他似乎察觉了有人跟着,身形利索地一闪,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她绕着天文学院走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人,急得她到处找,却始终不见踪影。

直到夕阳落下,她才绝望而归,走到校门口正好有辆的士经过,她坐了上去。

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华大校门,走了一段路,外面开始下雨,交通有些堵塞,车辆走走停停。

她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会这么蠢地认为是他,也许那不过是个穿了件和他一样衣服的男人。

分明是自己在心里堆积了许多思念,放了很多回忆。因为入了心,对他的牵挂从未停息过,思绪万千,五味陈杂。

如果刚刚他们相见了,她该说什么?该满目是泪,还是该微笑问候,问他过得好不好?

明知道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却就是控制不住对他的感情。甚至仍旧不甘心地反问自己,为什么不是她?而是她……

连续值了两个大夜,辛玥感觉一阵疲惫席卷而来,眼睛慢慢地就闭上了,彻底昏睡前,她感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辛玥昏昏沉沉地醒来,逐渐恢复一些意识的时候,她努力地睁开宛如压了两座大山的眼皮,然而四周一片漆黑,是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嘴里还塞了东西。

甚至于,在她身上捆绑了粗厚的绳子,双脚也被绑得坚实,动弹不得。

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怎么回事时,她听到了轮子滚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有人来了?

两个人?

谁?

“辛玥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把声音轰然在她耳边炸开。

杨小柔!

怎么可能是她,她为什么要绑自己?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与你见面,你放心,我很快会让你知道的。”

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婉,像是一个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鬼,尖锐充满危险,“哦,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出国没多久,黄妍就死了,死得可真惨啊。”

“不过幸亏她已经死了,否则苏大教授的婚礼上,她一定会去闹得天翻地覆,说到底你们还该谢谢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辛玥只觉得心脏像是突然失去了功能,呼吸开始乱了,眼眶的泪也不受控地掉下来,手无意识地攥紧,嘴唇发抖。

“很难过是吗?你放心,很快你就会下去陪她,不用太难过。”

杨小柔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不断在空气中回荡,在她心口上划过一道道狠厉的伤,鲜血淋漓。

突然她的下颌被抓紧,发了狠劲的钳制她,杀气扑面而来,“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嘛,明明你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凭什么让他放在心尖十多年,到死都不曾给我一丝柔情,到死记挂的都是你,为什么…”

十多年?

她说的是谁?

听话不可能是傅宏臣,

那个人死了,会是谁?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开始剧烈挣扎,嘴里呜咽着,被绑着的脚也胡乱踹着,但她的反抗动作遭到了当头一击,整个人被掀翻到地,冰凉的鞋底踩在她的脸上,用力地让她的脸碾着粗粝的地面。越是反抗,脸上的刺痛感越重。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狠狠拽起来,好像将她塞进了一个类似座位的地方,眼罩和嘴里的东西瞬间被拿掉。

眼前的灯光让辛玥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等她适应光亮睁开时,看见杨小柔坐在轮椅上,抓着她的男人将她塞进的是过山车里。

“三年了,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这三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过得无比痛苦,今天我就要你拿祭奠东哥,祭奠被你毁掉了盛龙集团。”

东哥!

是严冬!

严冬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朝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一挥手,男人走进了控制室,要开启过山车。

“等一下,既然你要我死,总要让我死的明白。你说我毁了东哥,毁了盛龙集团到底是什么意思?”

辛玥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经世事的的单纯的辛玥,经历了这多事,她再也不会傻傻地等别人来揭晓答案。

背后的手攥紧,忍住身体因恐惧而哆嗦,开口的声音微微发颤,“还有黄妍,她是怎么死的?”

杨小柔扬起下巴,高昂的姿态,发出一声冷哼,转动轮椅走到她身边,冷冷一笑,“行,我就让你死的明白。”

柔媚的那张脸被长发遮住半边,在灯光下却狰狞得可怕,涂得火红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解答。

严冬和雷少卿竟然是异卵同胞的兄弟,雷少卿被大火毁容之后,设计把严冬丢掉,独占了雷家的一切,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还是让严冬回到雷家,这个秘密雷少卿没想到会让阿炎发现。

“雷少卿千算万算没想到阿炎已经提前告诉了我这件事。”

辛玥终于明白为什么毒龙会因为福朝阳救了阿炎而被被盯上,一定要杀了他,杀不了他,却连她也要杀。总之一句话就是要斩草除根。

“既然雷少卿那么在乎雷家的一切,那么我就要将这一切都夺过来,我要让他们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

因为严冬是公认的太子党,一直跟随着雷少卿,所以杨小柔绝不能让他被怀疑,一定要让他独善其身,否则虎视眈眈的黄浩,老谋深算的雷三爷,就连忠心耿耿的何保强都比他有地位,到头来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第二百五十八章 更期待他的到来

她看准阿奇被何保强安排去照顾毒龙的漏洞,在ng开周年庆的时候,利用白衣向酷男他们传达错误命令,利用玉松堂内部的矛盾,让他们大闹玉松堂。

“本来我可以一箭双雕,没想到还是让你逃过一劫。”

辛玥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杨小柔的手笔,她竟然能够把这些事情都打探得这么清楚,从而加以利用,继而发生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好心计!好一个连环局!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成功把雷少卿的火烧向了黄浩,他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想在度假村对黄妍动手,既然他要自寻死路,我就给他再加一把火。”

一时间,辛玥全明白了,至始至终要杀她的人是杨小柔,难怪在度假村里田志要杀她们两个,她以为是自己连累了黄妍,原来这都是杨小柔设计好的,她们谁都逃不掉。

“那么孙雪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何洋母亲也是你设计害死的。你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辛玥气疯了,尽管身体被五花大绑得生疼,心里震惊得恨不得杀人,仍不住地吼叫。

“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我原以为你很好对付,没想到你身边的傅宏臣太警觉,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没等我的人动手,就被他发现,一次又一次失败。让我不得不得改变计划。”

对了,傅宏臣……

辛玥猛然想起杨小柔故意让她以为傅宏臣喜欢她,从而狠心分开,难道他……

“你把他怎样了?他是无辜的!”

“哼?无辜?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你的枕边人,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拜他所赐。”

说起傅宏臣,杨小柔恨意滚滚,如果他站在面前,恨不得扒皮拆骨,喝他的血。

杨小柔没想到傅宏臣会这么决绝地离开辛玥,在何洋事情之后,向林耀提出请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辛玥带离了这个处处布满陷进的南都,让她再也无从下手,更没想到他的沉稳,非常人所及,就连她都要用几年时间来布局,甚至不惜与黄浩联手一起对付雷少卿这样一个庸碌无为得随时都可以被扳倒。

但他却轻易地做到了她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你恨我,我理解,那么黄妍呢?她对你有多好?多依赖你,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辛玥实在没想到她会连黄妍都不放过。

“你走了,我就没打算再对付她,一个被雷家养废的蠢货我不屑对她出手,她是在那场混战的牺牲品。”

何洋死后,何保强果然如傅宏臣他们所预料得那样发疯了,调集了人手围困了雷宅,在偌大的雷宅里放火烧掠,将雷少卿和黄妍挟持为质。

雷震天派严冬去与何保强谈判,杨小柔主动请缨,陪同他一起进去,严冬觉得何保强固然手持人质负隅顽抗,但雷三爷手里有不少高手埋伏四周,又有警察在场,只是杨小柔以投鼠忌器为名,并不猛攻,只慢火熬煎,存心要熬尽何保强的信心,熬出最后疯狂,逼得他孤注一掷,最好与雷少卿同亡。

如果计划不如她所愿,那么她还有白衣作为内应足以应对何保强。但她没想到何保强会连他们一起杀。

他身上绑满了炸药,手上拿着遥控器,威胁着众人。杨小柔绝不会允许严冬受到伤害,她用眼神示意白衣对付何保强。

白衣出手很快,但他杀人的举动似乎早有防备,伸手一拽,将手无寸铁的黄妍扯到身前。

这时候突然扑出来一个人,与白衣对决,在他们对决的时候严冬趁机朝何保强攻击,但何保强也不是吃素的,他功夫也不低,加上他身上有炸药,让严冬有所顾忌。

杨小柔也借此机会接近雷少卿,悄悄地对拔出一把暗器刺向雷少卿。

“大哥哥小心!”

黄妍突然冲过来,那把暗器刺进了她的胸膛,到死她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里的动向立马引起何保强的注意,他趁严冬分神之际,拖住雷少卿往楼顶逃跑。

杨小柔扑过去拽住他们,而何保强被拖得一时收不住,撞到在地,手按到了炸弹的开关。

“快跑!”

杨小柔扑过去要去拽严冬跳窗,但白衣比她动作更快,抱着她跳窗而下。

一切只在刹那间!

一声轰炸声响过,整栋雷宅主楼被炸成一片废墟,雷震天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被炸死在眼前,一时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事后,杨小柔还没从悲痛中缓解过来,就被雷震天派人抓进暗牢,秘密处死,若不是白衣冒死将她救出来,藏了起来。并告诉她向雷震天献谗言的是雷三爷,还有他身边的新来的护卫。

也就是跟白衣对决的那个护卫。

后来不知那个护卫用了什么诡计,变成了雷三爷的孙子,将雷震天的权利架空,自己独占了盛龙集团,护卫变成了他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白衣在杨小柔的指使中,不断试探,最终发现了他背后有一只粉红豹子纹身。

这个纹身,杨小柔再熟悉不过,曾经严冬也有一模一样的纹身,于是她断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傅宏臣。

所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傅宏臣在替辛玥报仇,他早就发现她的目的,所以故意让她接近,故意让她以为他和辛玥分开,故意对辛玥漠不关心,一步步瓦解她的戒心,从而将她一举扳倒。

“没想到傅宏臣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雷三爷的人,还能影响得雷三爷连听都不听我的辩解,直接处死。”

“你错了,你有今天全是你的咎由自取!”

灯光下,傅宏臣眼圈微红,第一眼是去看辛玥,柔情万千中带着愧疚和心疼。

辛玥遥遥望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此时都有了一番不同往日的意味。

第二眼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杨小柔,那目光却凉如霜雪。

乱风终起,他衣衫猎猎,负手立于不远处。气势凌人,神容平静,然而平静背后,浪潮奔涌。

“你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那就让你看看你心爱的人怎么死在眼前吧。”

杨小柔一点都不意外他会的到来,甚至更期待他的到来。

“知道为什么严冬至始至终都不爱你嘛。”

傅宏臣余光中看见福朝阳已经悄然摸进控制室,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你至始至终都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得到盛龙,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真相。”



最终章 幸福生活

严冬死后,傅宏臣从福朝阳那里得到了真相,二十三年前雷家还没有今日这般庞大的集团,严冬的父亲是雷家的员工,可雷家贪心不足,开始做些违法的勾搭,严冬的父亲偷偷收集证据准备向警察举报,却被雷家兄弟发现,将他秘密杀害,丢进了江里,又对严冬母子赶尽杀绝。

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了江城,严冬母亲因病去世,留下严冬一人,临终前祈求辛玥的姥爷收留严冬,也就有了后来的种种。

直到严冬考上大学,即将毕业时,遇到了来学校挑人,曾经办理此案的局长,为了找出真相,他辗转更换身份,利用自己高强的武艺,打入雷少卿身边,阿炎的背叛都是严冬安排好的戏码,是为了他方便潜伏在御苑。

只不过雷家早就不是曾经的雷家,内部复杂错乱,雷家与黄家彼此明争暗斗虽让他抓住了机会,却始终棋差一招。

雷震天哪怕这些年老迈,潜心修身,醉心慈善,看似不管事,实则从来不放松对盛龙内部和御春堂的把控。

黄浩之所以败,是他太把自己建立的势力当回事,而严冬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动,是他明白审时度势,顺利而为。

“你这张伪善的脸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住你内心的邪恶丑陋,你模仿得再善良体贴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笑至极。”

杨小柔发了疯似,大吼,“你胡说,东哥爱的人是我,是我……”

“严冬说过若是有来生他要与你不复相见,你这个蛇蝎女人!”

话音一落,过山车突然开始启动。辛玥的身子开始往后退。

傅宏臣漆黑的眸子一紧,伸手要跑过去。却被杨小柔用枪指着,“看你的脚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砰砰砰!

连开三枪,傅宏臣速度很快,躲得地也快,很快就冲到了杨小柔的面前,一手将她的轮椅摔出去,一声巨响之后,杨小柔彻底没了气息,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个狡诈,狠辣,心计浮沉的女人。

几乎同时。

啪啪啪!

箭矢扑空,夺夺钉在过山车末尾的车厢里,翻腾着跑到辛玥身边,摇摇欲坠的过山车让他没法好好地稳住身体,帮她辛玥解开绳索。

“你快走,别管我,啊……”

她的声音被已经开动的过山车带走,过山车速度很快,她双手双脚被绑着,随着车的惯性,把她身体直接甩了出去。

傅宏臣大半个身子都翻了出去,拼命伸手死死拽住她,用力之大将她的手臂拉脱臼。

辛玥在高速运作的过山车和被拉扯间,痛得几乎昏厥。

这是突然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过山车的架子也跟着剧烈震动,四周的房屋,娱乐设施都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坍塌。

是地震!

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地震,让过山车更加失去控制。轰隆一声,过山车轨道震断了一截,以现在这个速度,用不了两分钟,他们就会因脱轨掉下来去摔死。

“放手吧!别再做无谓的牺牲。”

“我不会再放手,绝对……”

这三年,他人在南都,心却早就飞到了另一端,一次次打开她的微博,一次次翻看照片,都是难以抑制的思念泛滥。

端掉盛龙集团之后,刀子看出傅宏臣心里并没有放下辛玥,嘴上虽说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可是每日却盯着那块手表上的定位,只要定位稍有不对劲,他都会紧张得不行,一定要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才放心,劝他不要再自欺欺人。

他说感情的世界里,一旦动情,就情不由己了,一旦动了心,就无法忘记。

从天天见面到不能再见,往昔种种一直在脑海中重演,从日日陪伴到孤独寂寥,思念成痴蔓延泛滥。分开是痛,见不到是苦,就算沉溺梦中,也是难言苦说,纵然有无数个想见的理由,却找不到可以相见的勇气。

傅宏臣眼里的坚毅和深情让辛玥猛然明白原来在他的心里,一直深爱的人是自己,是她太傻,被杨小柔设计,是她太傻,才会以为傅宏臣会移情别恋。

到头来,她错怪的是他的真心。

她想起林耀那句话。

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许会虚。但,真心一定不会撒谎。

原来他说的是这么一回事。

错的人终究会走散,而对的人始终会再相聚。

她曾经以为她和傅宏臣是错的人。

而今她才明白他从来都是对的人。只是他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不是不爱,而是隐姓埋名地继续爱……

辛玥浅淡地露出微笑,“傅宏臣,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

“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话音一落,过山车直接冲下了断裂的轨道,砸在地面,炸出轰然火花,飞出一条怒龙火箭。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火速包围了整个游乐场。

福朝阳随着人潮冲向过山车断裂的地方,一边冲,一边吼,“快救人!”

天际突然起了一阵风,洒了几点雨,火把的光芒一阵摇动,晃得人视野闪烁,闪烁的视野里,展开天水之青的光芒。

一个月后。

辛玥伤愈出院,站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烟雨。已是初夏之时,南都的雨却下得更加频繁。像是被一层灰色的纱帐笼罩。

她的胳膊,又有些酸痛。她自从那次受伤,手臂最终落下了后遗症,一到下雨天,便会隐隐做疼伸手揉了揉,扯了扯嘴角。好疼。

这些疼痛,总是能唤起某些回忆。像是跗骨之蛆,丢不掉,在某些时刻提醒她。

“辛医生,有人找!”

小昭跑进来叫她,瞧她笑得挤眉弄眼的,辛玥便知道是傅宏臣来了。

屋外,雨声淅沥。

傅宏臣手提雨伞,站在急诊室后面的廊道里,轻薄的白色衬衫,休闲的牛仔裤,站得跟雕塑似的。

也许是太真实,辛玥总觉得像是幻觉,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傅宏臣就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连喝个水都要不准她动手,慢慢地就把她以前小时候的某些刁蛮任性给养了回来。

被苏航吐槽怎么越大越爱闹。

不过傅宏臣倒是甘之如饴,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看着她与苏航的妻子聊天,笑笑,淡淡道“她开心就好。”

她开心就好!

那是严冬曾经常说的话,傅宏臣说严冬守护了她的前半生,那么余生就交给他来。

“那你还要走吗?”

望着辛玥隐隐担忧又期待的眸光,傅宏臣拿出那枚早已定制好的戒指,缓缓将它套在辛玥的食指上,温柔一笑。

“我们的星球已经不需要我,他们已经过上了我们曾经设想中的日子。”

戒指的造型别致,有星星环绕着月亮,月亮伴着太阳。

这枚戒指饱含了他俩的名字。

这是他迟到的情人节礼物,也是迟到的表白。

而杨小柔手上那枚戒指,只不过是故意让辛玥误会的道具,当然她也曾奢望严冬能戴上另一枚戒指。

但,最终她只能带着这个奢望遗憾终生。

至于傅宏臣那番话,辛玥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他是真的来自遥远的星球,那个与他们地球相似的星球。

可是他到底怎么来的,怎么会说他们的语言,他身上的血为什么能为她所用?至今无答案!

不过……

无所谓,只要是他,是他这个人,无论他来自哪里……

昏黄的暮色已经降临,笼罩着她全部的视野。一片蒙蒙的颜色中,整个小区的居民楼,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也不知是哪家正在做饭,香气弥漫。

绿郁葱葱的小区里,有人提着购物袋满载而归,有人步伐匆匆地回家,有人端着饭碗,大声吆喝地追着孩子。哪里都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息。

她这样静静地看了许久,又抬眸,望着远方。

傅宏臣端着一杯热茶从身后走来,递到她手里,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什么也没说,辛玥握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胸前,两人静静地相拥,直至夜色完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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