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剑诀 - xp1024.com
《唐诗剑诀》


第1章 暗杀风云

明启王朝,永乐三年,庚申月,癸巳日。

此时已入秋。

这天的日子很好。

宜:塑绘、开光、解除、订盟、纳采、嫁娶、出火、修造、动土、移徙、入宅、拆卸、起基、安门、分居。

忌:无。

换句话即为:诸事皆宜。

峨眉山,地处巴蜀之地,其地势陡峭,风景秀丽,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峨眉郡志》有云:“云凝翠,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峨眉派与少林派、武当派是明启王朝武林三大名宗。

峨眉派功法介于少林阳刚与武当阴柔之间,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

峨眉派的产生是峨眉派前辈大师慧思将佛家北少林总拳龙、虎、豹、蛇、鹤五大形,揉合道家以阴阳太极为主的内涵,以武入道,即以武功修炼为外丹,进而修养内丹逐级提高,再辅以密宗心法,独创峨眉招数,功法精华而自成一家,成为融合内外兼修,心武同炼的峨眉派武功。

而峨嵋派长老谭晶正是心武同修的高手;今天正为他六十大寿。

峨眉山脚下,谭宅中宾客云集。

门房一直唱着所来宾客的名讳。

“青城派掌门李清携贺礼到……”

“恒山派长老莫海兰携贺礼到……”

“……”

正午时分,正是吉时,而寿星公谭晶正于书房内未曾出来。谭晶的长子谭人胜正招呼客人就座,并安排小厮前至书房请父亲出来……

未己,忽然书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谭人胜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至书房,当他冲入书房时,发现小斯正吓得瑟瑟发抖,而今日的寿星公,自己的父亲谭晶端坐在书桌前,桌前一杯香茗,双目圆瞪,一脸惊恐之状,咽喉一丝血色……

谭晶在书房内的暴毙。

一剑穿喉……

寿星宴瞬间变成灵堂!

因谭晶身为峨嵋派长老,位高权重,驻守四川行都司的锦衣卫,竟于谭晶死后三日后星夜前来查验……

今年秋天,绝对是一个多事之秋。

一个月后,嵩山少林寺达摩堂长老空性,午夜时分,被刺杀,一剑穿喉,桌前一杯香茗。死时之状,如峨嵋派长老谭晶一般,一脸惊恐……

三周后,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正在思过崖闭关,一剑穿喉。死后尸体已发臭,方被送饭上山的恒山派弟子发现……

前锦衣卫千户大人吴浪,业已归隐,在京城乡下养老。某天夜里,书房内,被杀。一剑穿喉,桌前一杯香茗!

马上便要过年了。

京城内,大雪纷飞,大地银装素裹。

四人之死,诺大的明启王朝的疆土中,如同数朵雪花飘落而已;但武林中人,却如同晴天霹雳。

峨嵋派谭晶长老是心武双修的高手;少林派达摩堂空性长老的罗汉拳已至返朴归真之境;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一手的恒山绝学“千丝化雨”的剑法,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前锦衣卫千户大人吴浪,却是自峨嵋派还俗而入官,已得峨嵋派内家拳的真传……

四人在三个月内相继毙命,看似毫不相关的四人。但这四人,在十余年前绝对是跺脚大地便会抖三抖的大人物!

京城北大街上,一处硕大、森严的府邸。

府邸门前两只巨大的石雕,体形大如牛,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一角。

此兽名为獬豸。传说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刑名中“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黑色宽大的府门古朴而庄重,两名紧身黑衣护卫正立于府门前,府门正中“锦衣卫”三字。

锦衣卫,是明启王朝专有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前身为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置锦衣卫,是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属皇帝直属管辖。

自秦始皇朝一统天下,结束纷争,炎黄传人便以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国家政权而出现;其后便是汉治王朝、唐家王朝、宋室王朝、元顺王朝,至而今的明启王朝!

锦衣卫,也正是明启王朝为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的一个存在。

而明启王朝人口过亿,极度尚武;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恒山派、名剑山庄、金刀门……大大小小的帮派,数不胜数!

锦衣卫下设数司,其中崇武司,专事武林门派的管理,处理江湖门派之间的纠纷、冲突……如查实门派中有何威胁皇权的异动,可直接调兵镇杀!

崇武司,武林中人对此司既恨又怕;但如遇有要事,又极希望崇武司出面处理……这却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

今日锦衣卫议事大厅内,有三人正在议事。

正中一人,身着蟒袍,侧旁及下首各一人,均着飞鱼服。

如今下首一人正在陈词:

“……据报,三月前峨嵋派长老谭晶、少林派空性、恒山派倪冰和前千户大人吴浪相继被刺,据仵作堪验,四人皆为一剑封喉;所用之剑为如今市面上最常见的三尺青锋钢剑。但伤口为刺、削、撩、截而有所不同……”

“那说明此人所使招式甚是繁杂。”正中蟒服之人道。

“正是。而现场打斗痕迹除却恒山派倪冰的思过崖处痕迹稍多些,其余之处均无明显痕迹,应为数招便致命;且在此四处刺杀现场均有相同剑气痕迹,而此剑气应为刺杀人所留。并且最为诡异的是,除了恒山派之外,每人桌前均有一杯茗茶。”下首人回道。

“且他们死时一脸惊愕,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侧旁人回道。

“剑气为剑诀修至一定程度而自然流露,待修至大成,反而无痕。但足以说明此人剑诀之可怕。”正中蟒服之人道。

“是。但属下资历尚浅,尚未查到此四人到底有何牵连,为何先后毙命。且此四人,均于七、八年前或五、六年先后退隐,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属下甚为疑惑,且那杯茗茶亦无毒……”下首之人道。

“不需疑惑。此四人在洪武年间均参与了剿杀剑神王泊的行动,现在应是报应来了。当年谁都未曾得到的‘唐诗剑诀’,怕是现在又重现了……”

随着议事大厅的门开而带来的天籁之音传了进来,声音不大,却恰恰能让在场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随门进来的是身着明黄色丝质长袍的女子,将该名女子的身材勾勒得婀娜多姿……

在场三人一听见那女子的天籁之音,吓得连忙起身拜见道:“参见卫国公主……”

第2章

卫国公主朱瑛,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最小的女儿;自幼师从鬼谷,待得明启王朝建立,洪武十年方且出师。

鬼谷,在炎黄历史上,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但卫国公主朱瑛,就锦衣卫而言,是一位神圣的存在。

因为她是锦衣卫的缔造者。

洪武十五年,她协助父皇明太祖,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下设军情司、南/北镇抚司、崇武司、侦缉司、军械司等,在配合军队作战搜集军情、从事军械研究、维护武林平衡、庭审诏狱等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锦衣卫设指挥使一人,官阶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二人,正四品;镇抚使二人,从四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正五品……

锦衣卫自洪武十五年建立,人数仅仅千余人,且仅在京都活动,事务完毕便归京;而洪武二十年,锦衣卫的触角已至明启王朝各处重地,人数已达三万!

然而就在锦衣卫发展得如日中天之际,明太祖朱元璋却下令断然裁撤锦衣卫……

而此刻卫国公主朱瑛却消失了,这一消失便是足足的十五年!直至靖难之役,明成祖朱棣登基,年号:永乐。

永乐元年,卫国公主朱瑛召集旧部,重建锦衣卫!

无人知晓当初为何明太祖突然下令裁撤锦衣卫,而公主朱瑛突然销声匿迹;亦无人知晓为何明成祖朱棣登基便立刻重建锦衣卫。

在朝重臣及武林中人唯有知晓的是洪武二十年,发生了一起震惊朝堂之事:时任锦衣卫千户,号称一代剑神的王泊,外出办案时,在闽南石牛山一带遇伏,自刎身亡,时年二十五岁……

也就是在王泊逝去当年,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及其亲信十余人,均被推至菜市口砍头,锦衣卫随即解散。毛骧当时罪名有十余条,其中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居首。

当时随毛骧被砍头时,武林中数大门派亦遭清洗。

有心人清点后发现,遭清洗的门派均与在闽南石牛山伏击王泊一事有牵连;而对于指挥使毛骧,另一种说法是妒贤嫉能,导致王泊遇害。

而锦衣卫的重建,则是有人认为在于靖难之役。

靖难之役是现今皇帝明成祖朱棣与前任建文帝朱允的叔侄之争。锦衣卫虽解散,但其中之人虽大量分流,但其中精于刺探军情的却大有人在。而原锦衣卫的协助,使得当今皇帝明成祖朱棣在靖难之役中,始终占得先机。

而锦衣卫的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功不可没。

当然,如上仅为街头巷尾的传闻。

而今,卫国公主朱瑛踏入了锦衣卫的议事大厅,厅内在场三人起身相迎。

“公主大人,如今我们正在探讨前段四起刺杀一事。”身着蟒服之人道。此人国字脸,四十余岁,正是此任指挥使蒋成绩。

“那你对我认为此事与当年伏击王泊一事有关联,有何看法?”卫国公主朱瑛的天籁之音又响起。

“请恕属下愚钝,属下对王泊当年一事不甚清楚,尚未将此四起案件与当年一案联系起来。”蒋成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卫国公主给蒋成绩的压力相当大,蒋成绩能当上指挥使与卫国公主朱瑛的提拔密不可分。

“属下之前曾调阅当年王泊的案卷,发现当年参与伏击王泊一案之武林门派已得到清洗。一共有十个门派,但均为二流帮派,如潇湘剑派、渔农帮、漕帮、金刀门、名剑门等,但那些大门派如此次被刺杀的少林派、恒山派、峨嵋派均未参与其中。”侧旁一人插嘴道。此人三十余岁,年富力强,却是指挥同知沈放。

公主朱瑛的目光投向了沈放,她轻启朱唇道:“你能留意到此,倒也不易。但你可知,当初的王泊为朝庭命官,身为千户大人,为何会有小门派胆敢设伏?如无大门派撑腰,他们尔敢?如无锦衣卫内有人做内应,如何可将那设伏点设得如此准确?”

指挥同知沈放点了点头。

公主朱瑛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人,道:“你可是千户吕颂吕大人?”

这年轻人正是刚才向其余两人汇报刺杀情况之人。他见公主朱瑛问他,连忙单膝下跪拱手道:“正是在下。”

公主朱瑛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道:“你目前可是掌管崇武司?”

吕颂道:“正是。此次暗杀一事,属下正在调查。”

公主朱瑛道:“你们不需调查了,我会亲处调查。记得你们军情司有位百户好似不错……嗯,再派一人协助于我。”说罢扫了三人一眼,拂袖而去……

议事大厅内三人面面相觑。

千户吕颂至机密室调取了所有关于王泊事迹的卷宗,却将三人吓了一跳:足有一人之高!

三人分别查看而无言,直至天黑掌灯……

王泊,洪武十五年新科武状元出身。

其自幼孤儿,为武当所收留为其俗家弟子,自幼在武当山饱读诗书,学本道家,后四处游历,足迹踏遍明启王朝山川大地,纵情山水之间……王泊天纵其才,尤喜唐家王朝的诗,即唐诗;唐诗中更是喜爱当时中一代剑仙李太白的诗句!

唐家王朝,大一统的中原王朝,共历二十一帝,享国二百八十九年。一个开创了万邦来朝的开元盛世!

唐家王朝疆域空前辽阔,疆域东起日本海、南据安南、西抵咸海、北逾贝加尔湖;唐家文化更是影响深远,诗、书、画、乐等方面涌现出大量名家。

剑仙李太白一身剑艺,如同他的诗,大气而豪放,清新而浪漫……更是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句;然而李太白驾鹤西去后,他一身剑艺随之而去……

无人见识过剑仙李太白的剑法,而剑仙之名为代代武林中人口口相传。六、七百来以来,不知多少武林中人欲求剑仙李太白的剑法而不得……直至王泊的出现!

洪武十五年,意气风发的王泊在明太祖朱元璋亲自组织的殿试之中,一柄三尺青锋,剑气纵横,既有“势拔五岳掩赤城”的豪迈,又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小家碧玉的意境……殿试中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惊得明太祖朱元璋拍案而起,连声叫好,御笔钦点王泊为武状元头名!

待得问及所用何剑法。

那王泊淡然而道:“此乃‘唐诗剑诀’。”

一语惊煞全殿人!

第3章 石牛山之伏

当年,也即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正欲加强中央集权,依卫国公主朱瑛的建议,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王泊以武状元的身份被公主朱瑛强势纳入锦衣卫的队列之中,成为锦衣卫千户,官阶:正五品,时年二十岁整。

时任且为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为明太祖亲自指定的毛骧。

王泊在加入锦衣卫当年便已成婚,次年其妻陈氏产下一子。

成婚后王泊长年在京都外,着手锦衣卫招募、在各地建立锦衣卫联络据点,安插明线、暗线之事;且王泊的重点在于防倭!

明启王朝疆域辽阔,囊括汉地九洲,东北抵日本海、外兴安岭;北达阴山;西至新疆哈密;西南临孟加拉湾,后折回约今云南境;并在青藏地区设有羁縻卫所,还曾收复安南。明启王朝,无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岁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明启王朝,面临两大问题,即北“虏”和南倭。北虏,即蒙古;南倭即南方沿海的倭寇!

关于王泊的卷宗有一人多高,其中有一成为建立有关锦衣卫联络据点、人员分配安排的奏折及批复;而其余尽皆为防倭的资料!

指挥使蒋成绩、指挥同知沈放和千户吕颂三人,一想到防倭,三人面色皆变。

锦衣卫中,南镇抚司掌本卫刑名,北镇抚司专治诏狱,而这两司是众人皆愿去的;而军情司专事军事情报,北“虏”南倭,尤以南倭最为头疼,其内关系复杂,费力不讨好,且锦衣卫死伤率甚高,三年当值,几乎死伤近半而无人愿去!

倭寇,自明启王朝建国以来便开始为患,在明启王朝长达近二千里的海岸线上防不胜防;更为甚者,是倭寇与沿海一带的大户有极强的利益共享,对外通商的收入较之农业生产不知高了多少,且此种“通番”已由来已久,自宋室王朝后期即有许多沿海大户从事此类组织船队出海通商的对外贸易。

久而久之,沿海的大户,官商、江湖武林勾结,以期壮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锦衣卫的千户王泊,面对着的便是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

“在我看来,王泊此人应是触动沿海大户的利益,导致那些大户勾结武林人士设伏剿杀王泊。”指挥使蒋成绩放下手中的一叠卷宗,叹了口气道。

“应是如此。且自案卷上看那王泊待属下甚好。每次行动均身先士卒,且受属下爱待。而那此次被刺杀的前千户吴浪,当时正是他的下属。”指挥同知沈放道。

“看其洪武十七年考核,他自洪武十五年三年中,共受伤十三次,其中一次为重伤,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该次考评为上上,并且为公主朱瑛亲自主考。”千户吕颂赞道。

“按理任职三年应调离。但那王泊不肯,却应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却是何种志向?!”指挥使蒋成绩手执一卷,拍案而赞道。

“他所在的那数年,倭寇确实没那么猖獗。在那数年之中,在他主持下,江浙沿海修了五十九个军事据点,闽地沿海,修建了十六个军事据点!但他终究却是陨落了……”指挥同知沈放叹息道。

“但此处甚是奇怪,关于当初他陨落的卷宗却是半点无存。”千户吕颂有些落寞。

“这些卷宗早已被调走了。调走之前,我曾得幸一阅,”指挥同事沈放,边说边指向东方皇宫的方向道,“如今调至那边,我们却是看不到喽。”说完却将目光投向了时任指挥使蒋成绩。

蒋成绩看着沈放询问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知道你就会这样……”随后,他倒未曾隐瞒,将当年一事,依他所知,一五一十地缓缓道来。而此际,沈放与吕颂方且知晓当初洪武二十年秋,闽地石牛山伏击之惨远超自己的想象,而其中牵扯的内幕更是匪夷所思……

当初王泊率一队锦衣卫接密报,至闽地石牛山搜捕通倭之人,未曾想遇到江湖武林人士百余人的伏击。

这些江湖武林人士均是二等帮派,按理这些帮派应无此胆竟敢伏击朝庭人马。因为此乃朝庭大忌!

但他们竟然伏击已隐隐传出“剑神”名堂,且为当朝锦衣卫千户的王泊!

事后,明太祖暴怒。卫国公主朱瑛亲自至闽地沿海一带抓捕余党,并当场剿灭参与伏击的门派共计十个,俘获当初参与伏击尚存之三十六人;而这尚存之三十六人大多已吓破胆了……

卫国公主朱瑛亲自主持审讯。通过审讯,当初的伏击的脉络渐次清晰。

伏击当晚,王泊剑气纵横。原本他可突破重围,但他却在伏击圈中杀进杀出三轮。因为他身边尚有一十二名锦衣卫兄弟。

伏击之人尽皆黑衣蒙面,但通过武功,尚且可辨明所属门派。但这些人大多不是王泊对手。

实在因为王泊太过强悍。王泊剑式用千变万幻且不能形容……或如“晓风细雨斜斜”般缠绵,又或如“大江东去浪淘尽”般的豪迈,再如“我歌月俳,我舞影零乱”般的迤逦,又或“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般的悲壮……

虽说无人能挡,但双拳难敌四手。王泊三入三出之后,他身上已血迹斑斑,却不知身上是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此刻的王泊却似已不在乎自己,完全是以伤换伤般的打法……

伏击百余人,现已倒下近半,剩余黑衣人虽心惊胆寒,但亦结群步步紧逼。

直至场外有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执一妇人及一孩童,声言这是王泊的妻及子,胁迫王泊交出“唐诗剑决”,双方暂时停歇。

当双方停歇时,王泊肩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而王泊所率那队人马,已逃走数人,其中包含当时的百户而后退隐的千户而被刺杀的吴浪!

王泊停下手中剑,望向那黑衣人手中的一妇一孩童,脸色惨白一笑道:“罢了,罢了,‘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说罢,手中长剑一挥,自刎而亡……

第4章 “材”与“不材”之间

无人知晓王泊当初为何如此决绝自刎而亡,并留下“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叹息……

次日,锦衣卫大队人马至闽地石牛山搜山,查验尸首,发现王泊几乎全身是伤,旧伤十余处,新伤更是二十余处,全身血液几乎已流干……

王泊当晚一人手刃六十二名江湖好手,坐实“剑神”称号;自古以来,如此战力之人,绝无仅有!

宋室王朝“无招胜有招”的令孤大侠,曾于华山论剑,连败江湖顶尖高手二十余人,但却为车轮战,而非混战!

曾有元顺王朝的独孤求败,一柄青峰,打败天下无敌手,最高纪录即为百余江湖好手围攻,手刃五十五人,力竭而逃,自此后江湖再无独孤求败……

元末之时明教张教主,“九阳神功”已化境,并于光明顶大败数大门派的围攻,俨然武林第一人;他自言,生平最怕混战,尤其是有组织的军队围攻……

江湖高手最为忌讳混战,更为忌讳的是与朝庭为敌;当国家机器为你而动之时,天下之大,你却无处藏身;军队中的群击之道,攻守同盟,绝对是江湖高手避无可避的取死之处!

半月后,公主朱瑛至闽地石牛山实查探时,伤心欲绝留下泪两行,留下“我生君未生,我老君已逝……”令人悲叹万分的诗句!

经审讯,那晚携王泊妻与子前来的蒙面黑衣人无人知晓自何处而来,而那王泊亦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妻与子。因为锦衣卫的所事尽皆为黑暗之事,而自己家眷从来都为人所禁忌及谈论……

“有可能那晚王泊的妻与子之人为假冒。”当指挥使蒋成绩谈至此时,指挥同知沈放插言道。

蒋成绩却淡然一笑道:“当时很多锦衣卫都如此认为,但你却如何解释那王泊的自尽?”

另二人无语。

蒋成绩笑道:“我也认为那晚王泊的妻与子未死,相反,我反而认为正是王泊认出那两人非自己的妻与子而自刎。这样反而可以保护自己的家眷!”

另二人恍然大悟。

蒋成绩继续道:“王泊应心力憔悴。他挺身抗倭,但内忧外患。他需外抗倭、内拒奸,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他之前予公主朱瑛的奏折便可看出此种由来,其中不乏对自己家人的担忧。而那蒙面黑衣人执一妇人与孩童,正好击中其心结……”

一时间,三人尽皆无语。

“公主一直未嫁?”千户吕颂忽然没由来地道。概因这吕颂如今尚年轻,二十余岁。

指挥同知沈放捂嘴“扑哧”地笑道:“未嫁。一直未嫁。”

指挥使蒋成绩却道:“你们却以为何人配得上我们鬼谷出身的卫国公主?”

一时间其余二人无言。

卫国公主朱瑛一手缔造锦衣卫,锦衣卫内神般的存在。而她从来深入简出,唯有的是每年秋季,她都会轻车简行仅带数名随从至闽地石牛山祭奠王泊。

这倒是指挥使蒋成绩所知晓的。每次公主朱瑛都会在那石牛山上呆一整日……

而锦衣卫已在石牛山上设置一个据点,且军队亦设有重兵把守。

蒋成绩又道:“王泊逝去后,因王泊之事,公主朱瑛与他的父皇闹得很僵,曾有内宫传闻,他们父女俩大吵一架。而后锦衣卫被裁‘刑名’与‘诏狱’之权,移交三法司管理;第一任指挥使毛骧及十余名他的亲信,不久便被押至菜市口凌迟。”

“而后锦衣卫基本上便基本上全部转入地下?”千户吕颂问道。

“正是。但军情司、崇武司、军械司均在暗地运作。”指挥同知沈放道。

“据传他们父女的分歧在于是否还要追查下去。公主朱瑛要求一定要追查下去;而她的父皇却不同意,他认为查至此已够了。”蒋成绩道。

“洪武二十年至今永乐三年,已一十八年。公主朱瑛仍是放不下啊!已物是人非,却又如何查?查什么?”指挥同知沈放叹道。

蒋成绩叹道:“看公主意思罢。军情司百户有数位,这公主是要哪位?”

沈放道:“军情司百户王九。”

“这王九,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便是年年考评均为中中的那位?”蒋成绩道

沈放道:“除了他,还有谁?”

吕颂道:“常日在军情司坐镇,终日泡茶而无所事事,只是分析情报,随意形成报告上报的那位?”

沈放笑道:“如果你随意形成报告上报,勾勒出建文帝的兵力路线,可助我们如今的皇帝取得靖难之役取胜的话,估计卫国公主那也会点名要你。”

吕颂道:“我观那家伙就是太懒了。”

沈放道:“我却观那家伙实在是太聪明了,深谙道家精髓,并且出入公主府三年多,每日为公主大人更新‘靖难之役’的沙盘。那公主大人肯定会满意的。”

吕颂道:“怎说?”

“处于‘材’与‘不材’之间。”一旁的指挥使蒋成绩道。

吕颂一脸懵逼。

蒋成绩讲了一个故事,《庄子》中的《山木》。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天年。’”

“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蒋成绩讲完后叹道:“介于‘材’与‘不材’之间,‘缘督以为经’,遵循中道!若那王九成日无所事事,我早就丢将他出去了;偏偏我假做至他处寻找军情资料,无论问及哪年的,未曾想到这家伙脱口而出,不然哪容得下他无所事事。你可想想,军情处所承担、处理的资料,每日何止上千?”

“正是。我也曾试过。那军情处的千户文章文大人,虽姓文名章,那擒拿武功了得,但大字却不识一个。他直冲我道,如要拿下那王九,不如把他的军情司撤了还好。”沈放苦笑道。

指挥使蒋成绩最后确定了百户王九及另一名崇武司吕颂的得力助手百户万卜华,一起推荐予卫国公主朱瑛……

第5章 道高一尺

蒋成绩、沈放和吕颂三人一夜未眠,及至天明,便将万卜华与王九召至议事大厅。

两人均为二十余岁。

万卜华国字脸,粗犷而气宇轩昂,之前四起刺杀之案便是由其主持。万卜华与王九在同年进入锦衣卫,但他与王九的连年考评中中相反,他连年考评均为上上!

王九很是儒雅,尤为明显的是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玉一般。

三人瞪大一夜未眠如兔子般的红眼睛,看着单膝下跪的两人而一言不发……

倒不是这三人不想说话,确实是不知说啥才好。三人心照肚明:因为公主朱瑛对王泊有心结,念念不忘,所以要继续查案;而此次四起刺杀之案,应与之前有牵连,这倒是肯定的;但公主要如何查,查出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三人却是不知,所以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指挥使蒋成绩瞪了眼指挥同知沈放,并握紧了拳头,意思是:你来说,否则揍你!

“咳咳……”沈放先咳了两下,无奈地道,“嗯……经过我们三人再三斟酌,选出你们两个。晚点至卫国公主府报道,公主大人有要事安排。知道吗?”

“遵命!”

沈放话音刚落,便听见下首传来干净利落的回话。回话的是万卜华。

一时间三位大人中的千户吕颂眼睛发亮,因为万卜华是他的手下。

三位大人的目光又落在下首的另一人----王九的身上,因为未听见他的回话;未几,那王九嘴里蹦出的话,差点把这三位大人的鼻子气歪:“三位大人,能不去吗……”

当然不能不去,而且要快点去!

别人巴不得去卫国公主面前露个脸,而这惫懒的货色却不愿意去。这是何等的美差,如得到公主朱瑛的青睐,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虽然朱家先祖,暴虐异常,一言不合便杀人;但这卫国公主朱瑛却非嗜杀之人,非但不嗜杀,反而因她而保了许多人!

指挥使蒋成绩点着王九的鼻子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喷了王九一脸唾沫,最后想着还不爽,揣了王九屁股一脚,要他与万卜华接命后便马上滚去公主府……

三人面面相觑,未曾想这王九竟是如此人物!

指挥同知沈放执笔,向公主朱瑛写奏折,大意是经他们三人商议,他们现派人协助公主朱瑛查案,派去之人有两人,即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与军情司百户王九,可酌情安排……

奏折写好后,指挥使蒋成绩用上锦衣卫的印鉴后,命人即刻将此奏折送至公主府上,随奏折还附上万卜华与王九的生平资历……

议事大厅的三人不知,当万卜华与王九出得门,预计门内那三位大佛见不到他们的样子。那王九擦了擦脸上已干的唾沫,一本正经的脸孔,却变成了嬉皮笑脸的颜色,冲着踌躇满志的万卜华,笑道:“喂,我说万兄弟,你却是这么期盼直接在公主麾下做事?”

王九在锦衣卫内绝对是个异类,他过目不望,只要与人见过一面,便记住那人名字与容貌;与任何人三言两语之后,便可称兄道弟,如同万金油般。

锦衣卫内,军情司如同锦衣卫的大脑般,各处情报源源不断,汇集于军情司;锦衣卫内环环相扣,与军情司的安排、派发任务密不可分。统领军情司的是千户文章,但锦衣卫内不知千户文章的不少,而不知军情司王九的人几乎没有。因为王九的人缘极佳。

万卜华正色道:“甭说兄弟不提点你。你却可知,这绝对是一个机会。你入得锦衣卫是为何?难道是来此养老?不是为了封官萌子、光宗耀祖,还是为了啥?”

“哎,万兄弟,你还真甭说,”王九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般道,“我还真未曾想过封官萌子、光宗耀祖,我入锦衣卫,是因为我家是军籍,父死子承,并且要吃饭啊。但你知道公主要我们去做什么吗?我怕是我们没命消受啊……”

万卜华道:“依你看,那是做什么呢?”

“一代剑神王泊案!”

万卜华吓了一跳,道:“你怎知?”

“前段时间,四起连环刺杀案。少林派达摩堂空性,达摩堂常刑罚;当初参与围剿剑神王泊的沿海渔农帮,背后的靠山便为少林达摩堂;潇湘剑派当初也参与围剿,它的背后正是恒山派;河运的漕帮也参与围剿,而它的后台,则为峨嵋派;原锦衣卫千户吴浪,原为王泊的下属,我怀疑当初就是他通风报信的……”

万卜华瞪目结舌。

“这四起刺杀案,皆与一代剑神王泊有关。所以我怀疑公主欲重查王泊案。时间为时太久,实在难查。”王九叹了一口气道。

万卜华道:“你应看到那四起勘察的报告,那现场简直太过萧杀。那刺客所留剑气,为剑诀所生;刺客相同,而所留四处剑诀尽皆不同,实在恐怖。我们去时,已过数日,但那剑气仍逼人,让人毛骨悚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剑诀应运而生。任何武功不可能独霸天下,产生后,定会有破解之法。峨嵋心武同修,破解的话,应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境;少林派达摩堂空性和尚是罗汉拳,拳意要求‘三正’,手正、身正和步正,应由‘冰作质,月为魂。萧萧细雨入黄昏’的境界方可破……”

王九的话未落,便被那万卜华一把抓住手臂,惊道:“你却是怎知晓的?那现场正如你所述,几乎完全一样。谁说你不会武功的?……”

万卜华痴迷于武功定要向王九请教。于是他拉着王九,一定要请他吃酒,顺便请教。于是两人便至街边酒肆一边吃酒,一边聊天。

两人皆为年轻人,两人相谈甚欢……然而不久,便见街上数队锦衣卫冲出府门。

王九见街上行人闪避,鸡飞蛋打,修长的手指放下酒杯,叹道:“我们出去吧,这应是找我们的……”

王九说得没错。并且指挥同知沈放也未估算错,公主朱瑛想要之人正是王九。

中午时分,派至公主府之人便回报,公主朱瑛让那两人即刻前往公主府……

第6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卫国公主府在京都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上的府邸尽皆为朝庭重臣所处之地。

卫国公主朱瑛本不愿住于皇宫内,明太祖时府邸原本只是偏居一隅,位于都城东南一角;直至明成祖永乐大帝朱棣即位,他与其父朱无璋一般,大开杀戒,朱雀大街空了许多。

永乐大帝朱棣大手一挥,且不容置疑:朱雀大街!

于是乎朱雀大街上有了卫国公主朱瑛的一席之地。皇后徐氏,是中山王徐达长女,见公主朱瑛单身一人总不是办法,总想予公主朱瑛做媒。

但朱瑛却总是笑笑而推托。徐氏叹了口气而作罢……

卫国公主府的书房内,公主朱瑛在案前正在看着万卜华与王九的资料,而案下正是单膝下跪的那两人。

她随手一抬,意思是赐座。她对这两人均有印象;尤其是王九。

于是案下两人便在案下椅子坐下;万卜华只敢半边屁股贴着椅子,但那王九却不管,大剌剌地四平八稳地坐下,左顾而右盼地打量着四周……

公主朱瑛皓齿明眸,目若秋水,端坐案前,丝质的长袍勾勒出她前凸后翘的身材……

“看够了吗?王百户?”案前之人响起了天籁之音。

王九原本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那声音吓得他差点自椅子上掉了下来。

王九连忙站起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看都看了,还不敢?”天籁之音又响起。

“实在是公主风姿卓绝,属下不敢不看。”王九正色道。

“噢,却待怎说?”

“却可如此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咯咯……”天籁之音的笑声也是那么悦耳动听。但这声音却不是自案前,而是来自案前的屏风之后……

如作俑者王九和案下的万卜华懵了。

案前之人“啪”地将手中的资料放下,转身自屏风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天籁之音的对话,声音稍沉稳的自然是公主朱瑛,而更显玲珑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又来我这……”

“皇姑,你这属下太逗了,他是谁啊……”

“是谁都不关你事,快走……”

“……”

声音渐渐远去。不久,轻盈的脚步声又传来,这却是公主朱瑛又回来了。

一出插曲之后,公主朱瑛实在不知跟这两名属下再说些什么,草草地将两人打发回去,让他们明日一早再来……

公主朱瑛正看着王九的生平陷入沉思。她却并非心血来潮地将王九自军情司要来,实在是因为王九太象她心目中的那人了。

尤其是数年前,建文年间,她至锦衣卫军情司查探燕王与朝庭的沙盘作战对比时,军情司百户王九给了她极深的印象。王九修长而白的手指轻弹,那红色旗帜代表朝庭的兵力,绿色代表燕王的兵力便落于沙盘之上,动作轻灵而飘逸;剑神王泊也是修长而白的手指……侧眼望去,王九的脸庞与剑神王泊的轮廓完全一样,都是清冷而孤傲!

而这完全出于偶然。

但公主朱瑛便开始关注起这位默默无闻的,在旁人看起来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人物。

王九的生平公主朱瑛早已查阅。

王九生于洪武一十六年,于建文元年,正值锦衣卫招揽人手,承父军籍而入锦衣卫。如今永乐三年,恰好二十四岁。剑神王泊加入锦衣卫时,为洪武一十五年,次年其妻陈氏便有一子,而与这王九恰好同龄。

剑神王泊天资聪慧,过目不望;而这王九亦有过目不望之能;公主朱瑛常常耳闻。且王九常年在军情司,军情司如同锦衣卫的大脑,虽然他常年考评均为中中,但如无一定能力,早被人踢出军情司了……

而最为可疑的是,这王九的家世资料实在是太过完备了;完整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纰漏!

恰是这没有一丝的纰漏,让公主朱瑛产生了怀疑。多少年来,她一直在私下找寻剑神王泊的后人。

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找寻已逝去的王泊的妻儿。

在王泊逝去后她已查明当晚胁迫的王泊之人,已将王泊妻儿搞错,而王泊早已将自己的妻儿隐匿起来,隐匿得连他自己都不想去寻找……

实在是因为抗倭所涉关系太过复杂,而自己下手太狠,断了不知多少人的财路,树敌太多,所以才导致仇敌冒死反扑,进而留下“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诗句……

公主朱瑛不是神,她是一个人,而且是女人;她永远无法登堂入世,正面出现在世人面前。虽说她是明太祖朱元璋最为疼爱的女儿,且是如今永乐大帝朱棣的一母同胞的兄妹!

她有太多的无奈,而无法向旁人诉说……

当初组建锦衣卫时,洪武一十五年,王泊意气风发,自愿请缨,至沿海一带筹备锦衣卫的抗倭事宜;公主朱瑛无法阻止。

三年后,公主朱瑛欲调回王泊,但那萧瑟如剑的身影却仅留下一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又飘然而去……

王泊走前,曾予公主朱瑛道,他已将他家人隐匿,如被她不小心发现,还望能暗中照看……那时的他,已有托孤之想!

而今看来,却被这王泊不幸言中。

公主朱瑛十余年来,一直暗中找寻,顺着王泊足迹的一直在寻觅。

王泊出身武当派,即湖广一带;曾云游明启王朝云南、两广、蜀道、江浙、闽地一带;而入主锦衣卫后,即在明启王朝沿海二千里的范围内活动……公主朱瑛暗中安排人手暗中寻找,但一直无果,她反而倍感欣慰!

她曾暗中造访武当山寻觅之前王泊的足迹。

王泊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元末明初,战乱频起,民不聊生;而王泊却是他的师傅宋远侨道长,在某日清晨外出时,在武当山脚下捡到的一个襁褓中包裹的孤儿。

襁褓为丝绸所制,侧用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王”字,此必为大户人家所有;内有的幼童十分可爱。宋远侨道长收养了那幼童。因“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宋远侨以“泊”为名,故幼童名叫王泊……

公主朱瑛寻觅多年而无果;然而无意之中,在锦衣卫的军情司内却发现了酷似王泊的王九!

果真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7章 藏巧于拙

公主朱瑛一直暗中观察这王九,足足观察了数年,而越观察则越是觉得这便是王泊的儿子!

王九孤身一人,他的母亲陈氏早已离世。

王九的生活很有规律。每日清晨便至锦衣卫军情司点卯报到,于是便在军情司坐镇。

每日至军情司的情报任止上千。但在王九的安排下,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处置、安排,数年以来未曾出现过一次错漏。

更为恐怖的是,他绝对不是那种按部就班之人。他可根据各地汇总而来的情报,进行推断,推断人与事。

在靖难之役之时,公主朱瑛的锦衣卫暗中为燕王朱棣的内应;而军情司在其中起的作用甚大。建文帝命宿将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附马都尉李坚、都尉宁忠为副,领兵三十万讨燕。

当时年近二十便已坐镇军情司的王九曾有一言道,明太祖杀戮功臣,几无唯类,所存者第一耿炳文;然炳文系偏将才,非大帅之才,必败;及至命李景隆统五十万兵抗燕,王九更是笑得肚疼道,此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

果不其言,李景隆确实帮了朱棣的大忙,损失大军几十万,却成朱棣靖难的第一功臣。朱棣进军南京,负责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竟然下令打开城门,迎接燕军入城……

王九很是低调,低调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人缘尤佳。这点倒与他的父亲王泊截然不同,王泊为人正直,但却不易与人亲近,让人敬而远之。

王九每年均会抽时间至各地云游,他的足迹遍及明启王朝每个角落:南至两广、海南;北至外蒙古边境一带包括东胜卫、斡难河卫、开平卫、大宁卫等皆为明朝边防重地,其走向大致为阴山、大青山、西拉木伦河一线;西南至青藏地区的乌思藏、朵甘卫;西北哈密、沙州、安定、阿端、曲先、赤斤蒙古、罕东左等卫……更别说明启王朝的经济发达的江浙一带。

应该说锦衣卫的身份给予他很多便利。

按王九予军情司统领千户文章文大人的话来说,他需要亲自去查看那些情报的来源地,以更好地了解详情。

所以千户文章文大人每年均会在不太忙的时候都会予王九一至三个月的时间让其至各地。

公主朱瑛很清楚,这王九并非单纯地至周游各地,而是因为修炼“唐诗剑诀”的需要。明启王朝的各门各派,不说武当派、少林派、峨嵋派所在的武当山、少室山、峨嵋山,都曾留下王九的或长或短的足迹;赣地龙虎山,鲁地泰山、闽莆田九莲山……均留有王九的落寞的身影。

公主朱瑛每年秋都会至闽地石牛山祭奠王泊。而王九每隔三年亦会至那处,唯有不同的是他均会巧妙地错开公主朱瑛前来祭奠的时间。

很奇怪的是,在锦衣卫当中,大家均以为这王九不会武功。首先军情司,并不以武为主,反而是以文为主;再有,这王九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几手。反而以王九的才情甚是受众人所推崇。

而公主朱瑛对此甚是感兴趣。

而直至今年秋。王九又向军情司文章文大人提请至各地巡视,文章文大人不以为奇,因为每年这个家伙都是如此。文大人爽快地批给了王九路引……

冬委来临之前王九上缴了路引。

而这年秋天,四起刺杀案在王九出去之后、未回来之前便已暴发……

王九的路引所盖各州府的印,与刺杀人所在路线完全南辕北辙。

王九在军情司,路引凭条,要至哪里,还不是从他心所欲……

而自永乐大帝朱棣即位之后,公主朱瑛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应该功成身退了,这些年,她也倦了。

她略感欣慰的是,这王九知进退,不似他的父亲王泊,他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更为甚的是,这王九的剑法看似已得自王泊的“唐诗剑诀”的真传,隐隐已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之境,不然何至悄无声息刺杀那四名高手!

公主朱瑛在案头沉思,忽然觉得一双柔夷将自己的双目蒙上,鼻尖传来清新的少女清香,伴随着玲珑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公主朱瑛哑然失笑:这不是咸宁公主朱菁又是谁?而今日在公主朱瑛见万卜华与王九之时,正是这姑娘在屏风后发笑……

咸宁公主朱菁,是当今永乐大帝朱棣与皇后徐氏的幼女,正值二八年华,性格甚是开朗。

说来也是奇怪,朱菁与姑姑朱瑛特别相似,完全是朱瑛的年轻版;并且朱菁不喜欢呆在阴森的皇宫内,反而喜欢来姑姑朱瑛这里,一住便再也不愿离开。永乐大帝朱棣也懒得理会她。

“皇姑,您一人在此干嘛呢?”朱菁问道。

朱瑛随手把王九的生平递予朱菁,道:“你看看这人如何?”

朱菁接了一目十行,思虑道:“感觉这人很有趣,可用一句话来形容,即‘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之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藏身之三窟也。’”

“噢。用‘藏巧于拙’来形容,那正恰如其分。此人正是之前你在屏风后所笑之人。”朱瑛无所谓地道。

朱菁一听,“咯咯”地直笑个不停,那眼睛却笑得如同月芽一般……未己,她停了下来,道:“皇姑,你的属下个个见到你,如同见到母老虎般,除了这个家伙!你召见他们来做甚?”

朱瑛道:“如今你父皇即位方且数年,有些事情尚待处理。我需要一些人手,协助你父皇处理。而这个王九,我倒是想重用他。”

“但这个王九,看其生平,却好似不会武。”朱菁道。

“这只是你以为而已。可能他的武功远远超出我们所料。”朱瑛思虑道。

“噢。怎么说?”朱菁很是疑惑。

“前段时间,那四起刺杀案,你可知晓?”朱瑛问道。

“当然知晓。这四起刺杀案,被刺杀之人尽皆为武林一流高手,所以搞得人人自危。即便是父皇,亦知晓此事,并加强了防卫。”朱菁道。

“但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凶手有可能是这个王九,你却会怎样?”朱瑛问道。

“天哪,那这人‘藏巧于拙’可是藏得太深了。那我可是一定要把这人放在身边。”朱菁道。

“为何?”朱瑛问道。

“此人定有大智慧。或可用‘大智若愚’来形容……”朱菁道。

第8章 秦淮河畔

而此刻被咸宁公主朱菁认为有大智慧,且“大智若愚”之人,正与百户万卜华在距离朱雀大街不远的秦淮河畔正大快朵颐……

王九弄出一个插曲,搞得公主朱瑛不好收场,草草把他们打发走。这二人出得公主府,万卜华把王九埋怨了一路。两人出得朱雀大街刚好踱至秦淮河畔。

王九却不以为忤,反而兴致盎然。他看了看自己与万卜华身着飞鱼服,皱了皱眉头,这身行头实在不宜逛街,便硬是拉着万卜华进入一处裁缝铺,硬是换上儒服;飞鱼服则被两人各自包了起来,拎在手上。

秦淮河畔,却是有无数的历史沧桑。明太祖朱元璋建都于此,更名应天府,俗称南京、金陵。

“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

剑仙李白的《长干行》描绘过这样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便是发生于此。

诗人崔颢也曾在《长干曲》也曾写下这样的诗句:

“君家何处住?

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

或恐是同乡。”

长干里是金陵的古地名,大致位于雨花台以北的秦淮河两岸一带,是秦淮河的入江通道,交通便利,商业繁荣,人中密集;且是金陵著名的商业区和货物集散地。

诗人刘禹锡游秦淮河时,看到乌衣巷的今昔变化,便挥笔写下《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是一首苍凉深沉的怀古诗,历史的变迁和豪门望族的兴衰在诗中一览无余。

乌衣巷则位于应天府秦淮河上文德桥旁的南岸,地处夫子庙秦淮风光带核心地带。

这王九一边走,一与那万卜华讲聊着。

而王九着实是个人物,滔滔不绝了半日,万卜华祖籍洛阳,是个大老粗,只喜钻研武艺;已至金陵十余年,尚且不知这应天府的金陵竟有如此之多的故事,一时间,竟忘了今日下午的不快……

此刻已华灯初上。

有人,与人相关吃便会聚集。

河畔的秦淮小食更是让人不住流口水。有蟹饼、小笼包、脆皮火烧、牛肉锅贴、鸭血粉丝……

其中如意回卤干更是有一段佳话。

明太祖朱元璋在金陵登基后,吃腻了宫中的山珍海味,一日微服出宫,在街头看到一家小吃店炸油豆腐果,香味四溢,色泽金黄,不禁食欲大增。他取出一锭银子要店主将豆腐果加工一碗给他享用。店主见他是个有钱的绅士,立即将豆腐果放入鸡汤汤锅,配以少量的黄豆芽与调料同煮,煮至豆腐果软绵入味送上,朱元璋吃后连连称赞。从此油豆腐风靡一时……

且回卤干在烧制中时常加入豆芽,而其形很象古代玉器中的玉如意故被称为如意回卤干。

“你可真是个吃货。”万卜华看着毫无吃相的王九不住地埋怨。而此刻的王九正用他修长的食指、中指轻夹小笼包的顶部,小心翼翼地将薄如纸片的小笼包提出来,放在醋碗里,对准上面一吸,鲜美的汤汁就进了肚了……

“我说万兄弟,你可甭错过这美食。岂不闻‘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王九喝了汤汁,咂了咂嘴道,“并且,我们成日五更天便开始忙,直至掌灯,一年能有几天如此?”

“但我见你成日在军情司,悠哉悠哉的,不知多惬意。”万卜华道。

“那是因为我‘偷得浮生半日闲’……”王九道。

“那是因为你是个无赖,每日都去偷半日……”万卜华正色道。

王九无言以对,只好吃小笼包。

“你却道那她叫我们两人至她处却是有何要事?”万卜华问道。万卜华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公主;此刻虽已入夜,但来往行人却是不少。

此刻的王九停了下来,那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却是发出有节律的“笃笃”的声音,甚是好听……

片刻,王九手指头顶道:“你却知如今的他,却是最怕什么?并且想做什么?”王九手指头顶,口中的“他”却是指如今的永乐大帝。

万卜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如今的永乐大帝,登基未稳,自然最怕前建文帝未死,且死灰复燃,但这不好明查,只能靠锦衣卫;最想做的,却是迁都,即由现今南京应天府迁至北京顺天府!

两人在秦淮河边的小摊,走一路,聊一路,又吃了一路,不知不觉地来到秦淮河边的桃叶渡口,渡口处一个酒肆,两人踱入后坐下,唤小二拿了一坛酒,面对秦淮河,两人小酌起来……

当他们入座之后不久,便自他们身后却又有两人就座。

这两人高矮相仿,均是一身儒生打扮;两人均是皓齿明眸,目若秋水,近乎神似,唯有不同的是一位看似年长沉稳些,一位年轻,眼眸中却满是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这两人入得酒肆,酒肆之中的众人眼前一亮:好一对美男子!

当那年长之人入酒肆之中时,眼眸掠过王九面对秦淮河的侧脸时,忽然一怔:似曾相识的侧脸,清冷而孤傲……

而就在这二人入座后,随后却进来四位气息阴冷的男子,若有若无地将这一对美男子簇拥起来。

小二殷勤地招呼这数人坐下,自去上酒而不提。

但有明眼人应发现,此一对美男子,应是女子假扮;男子绝没有那么前凸后翘的身形……

就在这数人一前一后进入酒肆时,面对秦淮河边的王九已查觉。尤其是那四位阴冷的男子进入,原本热闹酒肆的好似霎那投入数个冰决,瞬间阴冷了许多……

而瞬间万卜华发现相对而坐的王九修长、白的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多了一只手指般长,闪着幽蓝光晕的钢刃,当他伸手抓起酒杯后,那手指般长、幽蓝的钢刃已消失不见……

万卜华身于崇武司,见多识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大家都小觑了这军情司的王九,这人极可能是隐藏的高手!

那王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笑道:“你相不相信,我回头便可将那刚才进入的那两人请到我们这桌。”

万卜华正想侧目回头,那王九却目光阻止了他。

万卜华自然不信,伸出两只手指,意思是赌二十两银子,王九笑笑点了点头。两人同时举杯相碰,意思是赌约成立!

这却是锦衣卫之人内定的规矩,或者说是游戏规则!

王九放下酒杯,转头走向那一对美男子侧,而那对美男子侧四位阴冷的汉子瞬间站了起来。

王九浑若不知地冲着那年长的美男子拱手道:“在下姓王,同桌那位姓万,不知能否有幸请得朱公子至我们那桌一叙?我们那桌近河边,可更好地赏景?”

“难得王公子相邀,却是恭敬不如从命。”年长的美男子的声音如天籁。他随手一摆,那四位阴冷的汉子方且坐下。

万卜华一听那声音,吓了一跳:这不就是卫国公主朱瑛吗?自己真是太蠢了!

第9章 指点江山

万卜华如弹簧般地站了起来,冲着公主朱瑛两人连连拱手并道:“公……公子,朱公子……”

公主朱瑛含笑一摆手,却不甚在意,随手指了指身侧的另一名美男子,道:“这位,也是朱公子。”她身边的这位,自然便是咸宁公主朱菁了。

公主朱瑛与朱菁在正中主位坐下,万卜华一侧而坐。而那王九却未就坐。

之前那随公主而来的四位阴冷大汉,王九叫那酒肆小二招呼,上酒上菜。当王九见到那下巴无须、面容英俊,三十余岁不怒自威的为首一人,尚且明白,这原是宦官。

但王九丝毫不在意,叫那小二尽管把客人招待好。

那为首一人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笑道:“你这年轻人甚是懂规矩,你怎称呼?”

王九正待回答,旁边传来了一个玲珑的天籁之音却把话接了上去:“郑叔叔,你甭被他表面骗了,他是个登徒子,今天下午,这个家伙就连这皇姑……朱公子都敢调戏。”

王九一时大窘。

发话的,正是咸宁公主朱菁,说完了还冲着王九皱一了下鼻子,转眼又得意地笑了。

当她一笑,虽然如今是华灯初上,却觉得整个酒肆充满了阳光……

就在她们坐下时,朱瑛冲朱菁耳语了几句,朱菁自然明白这王九便是今日下午之人!

公主朱瑛见王九大窘,心情一时大好,冲着那为首的宦官道:“郑大人,这位年轻人姓王名九。你们以后会认识的。”

“咦,你便是王九?你的军情汇报曾得到他的侧目。”那姓郑的宦官一惊,手指冲天上一指道,“尤其是你的小楷,整齐划一,却是笔锋如剑!”

王九瞬间便明白这人是谁了,自然是一直跟在朱棣身边,自北平燕王府至如今永乐大帝身边的红人内官监太监郑和,官位正四品,地位仅次于司礼监,是皇宫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大太监之一!

“哎,我说郑大人,你不如一起坐在这吧,大家聊聊。”那朱瑛见郑和对王九感兴趣便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郑和很是爽快。

五人一张桌坐定,正中是两位美男子,左一为郑和。最下首为王九。

当日下午,两位姑侄聊兴甚酣,但那永乐帝发现自己心爱的闺女咸宁公主朱菁至自己妹妹卫国公主朱瑛处已近三月未归,便派自己的亲信郑和前来卫国公主府查探。

三保太监郑和,看着咸宁公主朱菁长大;而朱菁根本未把他当作旁人,基本上“郑叔叔”地叫着,朱菁根本不想回宫,于是拉着姑姑朱瑛,两人女扮男装出来逛金陵夜景。却正是无巧不成书,遇到万卜华与王九二人……

此刻明月当空,秦淮河水平如洗。河两侧数只画舫内隐隐传来琵琶轻奏的声音……

这是极其淡雅的水边夜色,柔和而幽静,而又隐含着微微浮动流走的意态,又是那样轻淡,可那迷蒙冷寂的气氛又是那么浓。却应景于“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唯有不同的是,如今已是天下太平,亦无亡国之恨。

五人相谈甚欢。下首的王九更频频劝酒,是如同百变星君般,面孔变化多端:与对公主朱瑛不卑不亢;对郑和恭敬有加;对万卜化却如同兄弟;对咸宁公主朱菁却如同看待邻家小妹妹般……

王九还至郑和属下三位宦官处敬酒……

郑和看着王九,面露赞赏之色。

宦官,原本身体残缺,心灵原本有些扭曲;唯有希望别人予他们应有的尊重。这点,王九做到了。

王九喝了许多酒,但越喝他的眼眸却是越亮。

两位公主也喝了不少,红晕上了两位女子的脸颊……

王九看着这两位女子,笑道:“‘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这却是剑仙李白的诗。不知二位觉得如何?”言语之中,虽有调笑,但却不缺不敬。

朱菁道:“我却说你这家伙,还真敢说。”朱菁虽说如此,却笑靥如花,一点都不着恼。

一旁的郑和插嘴道:“他有啥不敢说的。当初建文帝拜耿炳文为大将军,这家伙年少气盛,在军情中加上‘然炳文系偏将才,非大帅之才,必败!’;及至建文帝命李景隆统五十万兵抗燕,这家伙又在军情中加上:‘此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那人看到,还问我,这‘王九’是谁?除此之外,那铁弦曾在济南城上立了‘太祖高皇帝之灵’牌。直气得那人牙痒痒,欲攻而不能。这家伙听闻倒好,更是叫人挂上‘太祖之父’的灵牌。自此之后,那人每次出征,必定将祖上十八代的灵牌都带着。三年前,那人尚且叹道,此人慧眼独具!”

郑和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永乐帝了。而耿炳文三十万兵马败于燕王朱棣;李景隆率五十万兵马,更是损兵折将,直至燕军兵至金川门,李景隆开门投降,迎燕军入城,南京陷落……所以“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

朱菁手指王九,惊道:“真是他所说?”

郑和道:“你且问他。”

王九笑道:“正是在下所述。当时闲来无事,随意加上去的。但未曾想却上达圣听。”

那公主朱瑛却冷冷地道:“当时我看到,觉得好似有理,所以未将你的军情截留。”

王九一拱手,正色道:“多谢朱公子成全。”

朱菁忽然指向郑和,大感兴趣地向王九问道:“如今郑叔叔正筹备下西洋事宜,那你如何看?”

一时间,众人尽皆望向王九。

王九修长、白的手指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又放下酒杯,那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却是发出有节律的“笃笃”的声音……

王九见众人尽皆看着他,笑道:“你们这样看着我,我却是有压力。但我只说一次,我只是认为,他,已经死了。”王九口中的“他”是指建文帝。当燕王打至南京,“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因当时宫内起火,烧死的尸体分不清是谁。于是就发生了一个建文帝到底死了没有有疑案!

而郑和下西洋,众说纷纭,民间尽皆认为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建文帝。

王九一语既出,众人尽皆愕然。然而众人愕然间,忽然发现王九的左手四指中出现了三枚一只手指般长,幽蓝一色的钢刃,而这酒肆四周忽然静得有些可怕。

王九笑道:“在我要往说下去时,是不是要先看看哪位大人物来了……”

郑和眼神往身后一扫,身后两人迅速蹿出酒肆……

第10章 河畔刺杀

未己那两人却引着一位前呼后拥的面容堂堂、龙行虎步、四十余岁汉子进来。

当这汉子进来,酒肆原本不大,却将这酒肆挤得满满堂堂。

正中郑和乍见此人,连忙起身;正中两位公主起身,而那朱菁见到那汉子,小女情态一览无余,马上冲上前挽着那汉子;那汉子看着朱菁,一脸溺爱、嗔怪之意……

酒肆中其余之人见此状,连忙结账走人了事。

那汉子雍容华贵的仪态,绝非言语可形容。他直接大喇喇地坐在酒桌正中,见桌上的酒杯,正是朱菁之前所留,伸手便将那半杯残酒灌进肚里去,方才道:“难得今晚闲情啊!都坐下……”言语之中不容置疑。

这除了当今的永乐帝朱棣却还能有谁?

当那龙行虎步的汉子进来时,王九便知道这便是永乐帝朱棣了。万卜华还愣坐在酒桌前,被王九瞪了一眼方且起身。王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朱棣,跟他老子朱元璋一副德性,喜欢微服私访!

两位公主一左一右侧坐朱棣旁。而那郑和在朱棣身旁侧立,在朱棣坐下后,郑和与朱棣耳语了数名,朱棣不住颔首,并将那眼神投向了一旁的王九……

王九见朱棣的眼神投射过来,那眼神似有疲倦,有询问,有疑惑,但更多的是霸气!

朱棣冲着朱菁道:“菁儿,你不要俺这个父亲啦?叫你郑叔叔来接你回来,你都不理。非得要俺亲自出来?”

朱菁拉着她父亲的手臂嗔道:“不是啦,父亲。我喜欢跟姑姑一起呆着。她身边的人比较有趣。比如那个家伙……”说着手指王九,又道:“当着姑姑的面,说姑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语既出,却是把朱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后的郑和,却是紧咬牙关,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那脸色却是甭提多精彩!

那王九吓得连忙单膝跪下低头不语。

朱棣却不以为然,却侧眼望向公主朱瑛道:“我说妹子啊,你这属下,却真是大胆。不过,却可用有趣来形容。”

朱瑛笑道:“何止大胆,今早让那这家伙过我府上来,这惫懒的家伙却冲着他的头头说道‘能不去吗?’,直让那姓蒋的踹了过来的……”

台下的王九直吓得背上冷汗直冒:这点小破事,这公主朱瑛都知道?但王九不知道的是,公主朱瑛之所以这样说,是为增进朱棣对王九的好感,而非其他。

帝王心术,何其玄妙!

朱棣“哈哈”大笑,直笑得这小小的酒肆震三震……可见今晚永乐帝的心情相当不错。

朱棣手一摆,示意王九起身,接着问道:“刚才你道那人已死?”

王九道:“必死。但不排除或有人借其名堂而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口中的那人自然是建文帝。

朱棣愤恨地道:“就是,那些乱臣贼子唯恐天下不乱!”

朱菁不乐意了,道:“父皇,今日可否不谈朝政?难得如此清静之夜。”

朱棣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家闺女,道:“好好,听闺女的。今日不谈朝政,只论风月。”

一旁的王九忽然站了起来,道:“今晚怕是论不了风月了,外面有人,对面岸亦有人……”两手在那袖口,修长的左手指之间,不知何时夹上数枚幽蓝的光芒指刃,而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尺余长的短剑!

随着王九的话音刚落,他形一摇,手中尺余青锋却如“剑阁峥嵘而崔嵬”般,爆发出尺余剑气,正立当场,剑尖斜指地下,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与之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随着“嗖嗖嗖”尖锐的空气摩擦三道风声扑面而来,王九之剑却轻轮了三个圈,如同“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般的迷离,只听三声“叮叮叮”轻脆的声音,接着“笃笃笃”三声入木的声音。

酒肆棚顶三只箭,箭尾的翎毛正在颤抖,仿似正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嗡……”此刻方且听到秦淮河对岸传来的弓弦声!

站在朱棣一侧的郑和方且反应过来,大惊!直吓得他冷汗瞬间湿透背脊。

郑和眼光一扫,身侧数人四散冲出了酒肆,其中亦包括万卜华……

未已,酒肆旁便传来兵器的撞击及喊杀之声……

朱棣水波不惊,却叫公主朱菁为自己斟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身形如剑、全神戒备的王九。

公主朱瑛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王九!但她此刻已热泪盈眶,只是忍住未让这泪水流下……

她已确认:这正是“唐诗剑诀”,王九是王泊的儿子无疑!

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十余贼人,尽皆伏诛,活捉一人。

朱棣端坐,一招手,示意带上来。

一会儿,便见两名随从押解一名身形高大的汉子上来。他见到朱棣却也不跪,直挺挺地站着。一名随从随手在他膝窝一点,那汉子两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

当那汉子跪下时,看清正中的朱棣,却诡异地一笑,那笑容直让人毛骨悚然,直如同你要去葬一位已死去的人,而那人却打开眼睛,冲你一笑……

只听“嗤”的一声,那汉子一弯腰,颈后一道黑光直冲朱棣扑面而来……

任何人都猝不及防,正中的朱棣连反应都未有,便眼睁睁地看着这道黑光射向自己……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侧旁一道幽蓝的光飞来,如同“戈船破浪飞,铁骑射日光”般,吻向那道黑光,只听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那道黑光改变了方向直射向朱棣身侧的另一名宦官身上,那宦官无声无息地倒于地上……

而那道幽蓝的光则“笃”地直接钉落于地上。

众人的眼光瞬间落于一旁如剑般侧立的王九身上,只见王九左手上原本三只幽蓝的指刃,却是只余两枚……

而朱棣身侧的朱菁此刻方且反应过来,“啊”地抱住了她的父亲……

一切均在电闪雷鸣之间,众人惊呆了!

第11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王九要入宫了,升官了;由原来的百户,正六品,直接晋升为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连跳四级,可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且为永乐帝近身侍卫,艳羡煞旁人!

锦衣卫的同僚纷纷嚷着要王九请客。

王九要入宫了,升官了;由原来的百户,正六品,直接晋升为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连跳四级,可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且为永乐帝近身侍卫,艳羡煞旁人!

锦衣卫的同僚纷纷嚷着要王九请客。

于是这一晚,王九又来到秦淮河畔的明月画舫,包了一只船,二十余名王九的好友前来。指挥使蒋成绩、指挥同知沈放、崇武司千户吕颂尽皆到来。

指挥使的品阶为正三品,指挥同知品阶为从三品,而千户的品阶为正五品。

王九原来的顶头上司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也到来。他却完全是一位武夫。他三十余岁,气宇轩昂,大字不识一个,但能掌控军情司,没有一定的手段绝对坐不稳。他的长处便在于御下,或者说他待人极好。只要是你能入他眼,他便待你如兄弟,两胁插刀绝不成问题。

席中的气氛开始有些怪异。

因为对于王九的平步青云,每人的感觉都不同。

此次针对永乐帝朱棣的刺杀,又引发了一次小范围的官场地震。锦衣卫的蒋成绩的日子不好过。刺杀事件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他现在虽然挂着指挥使的名堂,但他的仕途估计也到头了。因为永乐帝朱棣已指认他的亲信纪纲任指挥佥事,隐隐有统领锦衣卫之势。

沈放与吕颂倒还坦然;与王九一起的崇武司百户万卜华,也升了一级,任副千户,品阶从五品。

此次的刺杀,那十余名刺客完全是死士,在尸首上没有任何痕迹;刺杀朱棣的汉子,弯腰的霎那已咬碎牙内的毒药……当然即便他没咬的话,也变成了一堆碎肉,一旁暴怒的侍从已将他撕碎!

王九唯有来得及的是手一招展,却将身侧下午换下来的飞鱼服,直覆盖上不忍目睹如此血腥现场的咸宁公主朱菁的头上……

出人意料,此次永乐帝朱棣并未大发雷霆。要知天子一怒,便是血海山河……然而朱棣未怒;反而略有欣喜。熟悉朱棣性情,自幼便在燕王朱棣身边长大的郑和,原本背脊已被冷汗湿透。他见朱棣上下打量着王九良久,目光中满是欣赏,便知晓,自己已无事了!

永乐帝朱棣未生气,原因只有他的同母同胞的妹妹公主朱瑛知晓。朱棣原本武夫出身,尸山血海、出生入死何止一次;但此次刺杀却是让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事后,他与妹妹公主朱瑛有过一次谈心。

朱棣叹道:“原本当时脑内一片空白,想到死便死了,原本此帝位便是与自家侄子争来的。估计老天也不想让俺坐下去,未曾想到未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老天却是让我继续坐下去罢。”

公主朱瑛叹道:“当初助你,只是因为你是我亲哥哥!并且,当时谁都未曾反应过来。”

朱棣道:“你那属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了得。比我那些侍卫强多了,尽是酒囊饭袋!”

公主朱瑛泪水盈眶,道:“他应是一代剑神王泊的儿子王泊。”

朱棣良久无言。末了,他道:“剑神王泊,‘唐诗剑诀’!当年,你曾与父皇大吵一架,后来隐退便是因为此人?”

公主朱瑛点了点头,又道:“他曾有一妻一儿,我曾暗中查寻十余年,寻遍大江南北,一直无果。直至三年前,也即是永乐元年,我方才得知,他的儿子便是在我手下的军情司。此时,他的妻子早已伤心过世多年。他儿子多年一直孤身一人。这三年,我一直在观察他。”

朱棣又道:“前段时间,武林中四人被刺杀,应是此人所为?”

公主朱瑛道:“哥哥慧眼如矩。应是此人所为!我暂时尚未与他相认。正是因为他出手刺杀那四人,所以我正想调至我手下听命予我。目前暂时未来得及与他相认。”

朱棣大手一挥道:“不要听命予你啦,直接听命予我。这人是我命中福星。这王九是个异类,我要好好调教一下。”

公主朱瑛笑得“咯咯”响,甚是动听,最后道:“没问题。‘学成文武艺,卖予帝王家’,但这王九,你且看罢。调教得好,绝对是个大助力,但我观察了他足足三年,这绝对是个惫懒的货色!”

朱棣正色道:“只要是人,便会有要求。或财,或色,或名,或利。你且看他要啥?”

公主朱瑛道:“我看他,你说的,他都不要。我倒觉得他要情!”

朱棣道:“我给他。”

公主朱瑛道:“世上最无情的便为帝王。”

朱棣笑道:“他救我一次。只要他不谋反、谋逆,我便给他三条命!这次我会让宫中那个老祖宗去调教一下他。估计他会感兴趣。”

公主朱瑛奇道:“哪位老祖宗?”

朱棣笑道:“还能有哪位。就是那位老得连自己叫啥的也不知道的老廖呗。”

公主朱瑛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上便是永乐帝朱棣与公主朱瑛的对话。当然,王九是一点都不知晓的。圣旨下,直接晋升为“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并赏白银千两,黄金百两。旨意未说明任何原因。

宣旨的是一位老太监,看起来老得不能再老,好似炎黄数千年的沧桑均写在他脸上一般。

锦衣卫内一片哗然。

王九跪下接旨后,苦瓜脸,脸皱得跟那老太监有得一比。

那老太监道:“我说王侍卫,你可是不愿入宫?”

王九苦笑道:“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接过老太监身边两位宦官递来的白银与黄金,顺手塞了两锭予那两位宦官,两位宦官眉开眼笑。那老太监虽未制止,但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

王九未塞金银予那老太监,却一拱手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太监道:“你可唤我老廖。至于啥名字,我实在记不清了。”

王九道:“那好吧。您是否需要即刻缴旨?如果不需要的话,今晚我要宴请锦衣卫的这班兄弟。您和另外两位兄弟一起参加,可否?您们难得出宫一次,明日我与你们一起入宫,可好?”

老廖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九,点了点头。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公主朱瑛对王九的评价并不为过,王九很重情,很重兄弟之情,与这些兄弟们的交往,更是大方。他直接将明月画舫包了一条船,与锦衣卫们的兄弟们一起狂欢。

刚开宴,这王九便自饮三大杯酒向兄弟们谢罪。当头开好后,不久,这帮精力旺盛的雄性动物们便放开肚子狂饮、狂欢……

杂七杂八的东西暂且放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第12章 香雾空蒙月转廊

那王九在那大厅内,左手执酒杯,右手执一柄短剑,一边吟诗,一边剑舞……一旁的雄性动物大声叫好;间或夹杂着女子的调笑声……

锦衣卫的这些雄性动物不知这王九竟然会舞剑,概因王九从未在这些人面前露过这一手。所以大家尽皆叫好!

那太监老廖与另两位宦官坐在最角落,看着这场欢闹的酒宴。王九原本要他们坐在前席,但这老廖执意不肯,王九只好由他。

王九喝得不少,但却是越喝眼眸越是明亮,却在那似醉而非醉之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王九的剑势随诗而换,剑舞时,秦淮河上一轮明月似乎在徘徊;剑舞时,灯下的影子似乎亦在随之起舞……王九身形飘逸,脚步轻盈似飘浮于空气之中,手中之剑如同一只精灵;王九的剑舞并不快亦不慢,但却在那快慢之间,剑中无一丝杀意,但却有诗中的意境,一丝落寞、孤寂慢慢随着剑影充溢于这厅堂之中……

旁观的雄性动物人的喝彩声稍歇,渐渐劝酒声亦停下,女子调笑声更是消逝……大家看着厅中的白衫男子的剑舞的身影勾勒出一幅迷离的画卷,却正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月下独酌”……

随着那白衣男子左手一抛,那酒杯正于右手平刺的剑尖,白衣男子右手之剑一弹,酒杯内的酒随剑势如雨般洒落于地,画成了一个均匀的圆……

灯光之下,白衣男子单手执剑斜指地下,萧瑟的影子,人于月圆之中,正是“月下独酌”的“对影成三人”!

良久,那指挥同知沈放“啪啪”地拍了手,顿时整个厅堂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真是不知道这王九竟然会如此舞剑。”

“古时公孙大娘舞剑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王九却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这莫不是‘唐诗剑诀’?”突然有个声音传了出来,发话的是指挥使蒋成绩。

“非也。只是‘唐诗剑舞’而已。”场中的白衣男子正色回道,“你怀中的那名女子,如果要学,我可教她。”说着,还指了指蒋成绩怀中漂亮的的歌姬。

一时间厅堂内那帮雄性动物笑得东倒西歪,又吵成一片……

“呵呵,看到这小朋友的剑舞,我这老人家有些技痒,不若我们切磋一下?”随着那苍老的声音,宦官老廖颤巍巍地自厅堂的角落里踱了出来。

众人尽皆叫好。

而那指挥同知沈放冲着身边的指挥使蒋成绩道:“你可知道这位公公是何人?据人说,此人自称老廖。”

蒋成绩倒吸了一口凉气,悄声道:“谁把他引出来了?这是宫内三大内侍卫太监的‘老祖宗’之一。他已三十年未露面了……”

场中的王九端着之前蒋成绩怀中的歌姬递上来的酒怀,喝了一大口,恭敬地道:“敢不从命。但不知如何切磋?”话音刚落,侧旁便有人递来两根绝对新鲜的柳枝,却是与这老廖一同来的宦官刚自岸边摘下来的,随之奉上的还有对王九幸灾乐祸的微笑……

王九败了。

败得很惨。

老廖站在王九之前用酒洒的那个圆月之内,任王九来攻,只要能迫得出这个圈内,或者可让柳条沾得上老廖的衣角便算王九赢,但那王九衣襟飘飘,柳枝摇曳,但无论如何“惊涛拍岸”,那老廖均是“我自岿然不动”……

老廖那柳枝却是挥、划、切、挑、劈……轻描淡写般,化解了王九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而台下的那些雄性动物尽皆是识货之人,却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老廖是哪里来的人物,竟是如此了得,这小小的一根柳条,竟然可做出如此之多的招式,俨然是化腐朽为神奇,却是已入返朴归真之境;而这王九,又是何等人物,这功夫实在太过斑驳繁杂了些,有少林派的刚劲,武当派的阴柔,恒山派的“丝丝细雨”,峨嵋派的心武同修……

但无论王九如何,都奈何不了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廖。老廖在王九如潮水般的攻势之前,俨然是“闲庭信步”之势,间或还点拨一下王九:

“哎,你这招用得过老了……”

“噢,你这招太招摇了……武之道,在于精……”

“这招还有后劲,咋未见你使出来……”

“……”

“你这小子,在藏拙,再不使出真功夫,待我代你爹教训一下你……”

在王九的攻势之下,老廖有些不耐了,话音未落,他格开王九手的的柳条,顺手一柳条向王九右肋抽了过去,王九顺势一挡,未曾想这柳条竟然顺着老廖的手势一转弯,“啪”地竟抽在了王九的屁股上……

王九纵身跳出圈外,拎着柳条,冷着脸!

台下的有些雄性动物原本想叫好,但见王九脸色着实难看:有些人“好”字叫了一半,却嘎然而止……场上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我没见过我爹,我很想见他。即便他用柳条抽我也好。但即便是你,也不行。”王九冷冷地道。

老廖眯着的眼睛忽然打开了,晶莹剔透;原本搂着的身子,挺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忽然舒展了起来,俨然年轻了三十岁!

“跟你说一个人罢,应是哪年呢?年纪太大了,有点记不清了,”只听老廖好似在回忆道,“应是洪武十五年……距今二十三载了。我正在地宫闭关;忽然大殿前的剑意吸引了我,那剑意,着实有意思,剑意很高,意境很妙……当时我便走了出去,在殿前一角看到一个人,一位少年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现在的侧脸,跟他特别地象,都是那么的傲气……”

老廖的声音很苍老,仿如在讲述一个苍凉而古老的故事……

场中之雄性动物,有明白人,便会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老廖口中之人,他们已知道是谁了;不明白的,便是云里雾里……

第13章 剑道之道

“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挥剑,便是那‘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意境,那剑气直冲三尺,是何等的气势!……”老廖讲及此,却是何等的感慨,他继续道,“当时的我,也被他吸引住了,心想,年轻真好!”

老廖讲及此,看了看正立当场的王九,却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

此刻的王九默默地走向案前,拿了一个空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予老廖。

老廖喝了一口酒,瞪了一眼王九,继续道:“当时的明太祖龙颜大悦,当场钦点他为当年武状元!……”

老廖口中的他,正是当年一代的武状元,后来被誉为剑神的王泊!

“我也是使剑的。你却可知剑有三种,圣剑、贤剑和俗剑。”

“圣剑又名天道之剑,以道为背,以德为锋,以阴阳为气,以五行为柄,上可断天光,下可绝地维。”

“贤剑又叫天子之剑,以万民为背,以贤臣为锋,上应天道,下顺地理,中和民意。”

“俗剑又叫人剑,以精钢为锋,以合金为背,以冷森为气,上可斩头颅,下可剁双足,中可破腑脏。”

“你现在所使的剑为何剑?剑道何其斑驳,剑道如人道,人道亦如剑道。剑如其人,人不正,剑道便歪;你可知,在那人在那朱家公主引他入锦衣卫前,我曾邀他论剑三日三夜,在他离去之时,曾向我老人家拜了三拜,直言道,他还需修三年,再回来向我求道!”

“三年后,也即是洪武十八年。他亲自回话,道‘倭寇不除,何以求道?’你可知何谓道?在我看来,他已踏入‘道’,他以家国为‘道’!你却以何为‘道’!”

老廖越说越是激动,而最后一句,他却是运足劲力,直震向那王九,震得王九六神失守……

王九泪流满面,“扑通”地便拜在老廖的脚下……

夜深了,明月楼画舫内,而那些雄性动物们仍在狂欢。

秦淮河边的明月楼不需要王九付账。王九跟着那老廖在秦淮河边慢行;另两名宦官,已被老廖打发回宫,临走前,王九又塞了两锭银子予那宦官……他们开心地跑了。

临走时,他们还交待王九一定要照顾好老祖宗,这老祖宗可是已多年已未过问过世事;当今圣上亲自请出来的,是位大好人!

如今的王九乖乖地跟在那老廖的身后,好似位小学生。

此刻明月当空,秦淮河平静如洗。

“小兔崽子,是不是还不服?”老廖无所谓地问道。

出奇的是,此次王九倒未反驳,他却问道:“您是当今圣上亲自请出来的?”

“是啊。他将你的情况跟我说了一下。我二话未说便出来走走。因为我与那人有过‘论道’之约。”说罢,老廖却是大有深意地看着王九,却见王九泪在眼眶内尚未流下……

明月楼画舫内,雄性动物正在闹。只有一个小范围内的圈子却在谈论着什么。

“哎,我说头儿,这王九走了,我们军情司咋办。你可知道,我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说话的是王九的头头,军情司千户文章,一位粗犷的汉子。

“甭操心啦,我们这些人,估计要干到头了。你却未见,那新任指挥佥事纪纲,现在嚣张跋扈,锦衣卫内人心惶惶。”说话的却是指挥知事沈放。

“你却说这老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一旁的千户吕颂问道。

“这老廖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宫内三大最具实权的太监之一。据闻他年轻时在江湖中是位鼎鼎大名的剑侠,功力已通玄。据说,他情场受挫,有名女子骗了他,数十人设伏欲取他的武功秘籍。这老廖冲出重围之时,身受重伤。据说当时明太祖刚好见到他,便救了他。他养好伤,一直护着明太祖。当明太祖入主这应天府,他便跟了过来,自愿自宫,守护当朝天子……”指挥使蒋成绩喝了一口酒道。

“老廖,我倒知晓一些。他原名为廖人赢,为元顺王朝末时人氏。天纵其才,执剑纵横江湖未曾一败。曾获邀参与元末时最后一次华山论剑。”指挥同知沈放道。

“据说当时明教教主张无忌夺得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如今已近四十年未有华山论剑了!”千户吕颂插嘴道。

“你却可知,为何我朝为‘明启王朝’?四十年未有华山论剑,这却是太祖刻意为之,防止以武作乱!”指挥同知沈放道。

“因为当初太祖皇帝出身明教。这倒是众所周知。但也只是暗中传开而已。如今江湖中已无明教。却是当初的明教教主张无忌刻意为之。”崇武司千户吕颂道。

“当时的廖人赢情况如何?”千户文章是个武夫,他问道。

“当然输了。但只输了半招。据传当时廖人赢还得到了明教教主张无忌的赞赏,直言他的剑艺有‘道’!但他的‘道’尚待破茧成蝶,涅重生……”指挥同知沈放道。

“世上之‘道’,何止千万。‘涅重生’何其痛苦!如那老廖,自宫入宫……”指挥使蒋成绩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道。

“那老廖之前口中‘那人’是不是洪武年间的剑神王泊?那王九应是……”崇武司千户吕颂问道。

“正是此人。王九应是剑神王泊的儿子。”指挥同知沈放道。

众人沉默不语……

众不知,此时的王九,正在他自家的偏僻的院落内,手执柳条,而那柳条冒出尺余剑气,正在疯狂地向那老廖进攻……

而那老廖却好整以,手中的柳条左遮右挡,间或那柳条抽在王九身上,让王九倒吸一口凉气,不时还教训着:

“小兔崽子,服不服……”

“老祖宗在教你,你的剑,根本无‘道’,差得远捏……”

“剑,以唐诗入决,确实巧妙;但唐诗亦有道,唐诗之‘道’,在于悟,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

“你小子,服不服……”

话语之间,那王九的屁股又是“啪”的一声,那白色儒服已裂开……

“不服……”王九噙着泪,挥着柳条,贴身又冲了上去……

一时间,院落内“桃今百馀尺,花落成枯枝。终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的意境笼罩向那苍老的老廖瘦弱的身影……

第14章 柳条抽得人自醉

清晨,“微阳初至日光舒”。此时已是天亮,微风袭来,带来清新的泥土气息。

而这偏僻的二进院落内,一道白影,正围绕着一个花白头发的青蓝宦官服的瘦小老人打转……而这道白影的衣襟已呈条状,身上横七竖八的条条血痕,仍是手执柳条进攻不休……

那道白影的头发已散,乌黑的头发披散于肩,就连脸上的左眉角至右脸颊上都有一条血痕,显然是圈中的老人的柳条所抽!

随着“啪”的一声,场中老人的柳条又在那白影的后背留下一条血痕,那白影终于纵身出圈外。

“乖孩子,收手了?”场中传来老人略显疲倦的声音。

“老祖宗,实在是让您受累了。”那白影很是狼狈,但言语之中却又带着一丝释然。

“你积郁太多,此刻觉得舒服多了吧。”老人道。

“多谢老祖宗,多谢您抽我,让我觉得特别痛快!自小到大,从未有人抽我。我小时,看见邻居的小孩,他爹爹手执柳条追着他打,我特羡慕。其实今晚我是找虐的……”白影笑了,笑中却带泪。

……

这正是老廖与王九。

王九足足攻击了老廖一夜,未曾停歇半刻。

王九引着老廖去洗澡、收拾一下。而那王九直接在这院落之中便脱得精光光地洗澡。这院落东南角有一口摇井,王九打了一桶水当头便淋了下去,稍带些温暖的井水却让他精神瞬间好了许多……

如今为应天府的冬天。应天府的冬天,温度不低,但那种湿冷却是透骨。

风一吹,王九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而那数十道血痕,横七竖八地印在身上,却是一种异样的美!

王九的身材很是均称,古铜色的肌肉一条条,好似蕴含了无数的力量在其身上,并勾勒出一幅大自然的完美图画----男子洗浴图!

虽然时间太早,但却有人有幸欣赏了这一幅美景。这人却是身高体阔,相貌堂堂的郑和!

郑和一大早便带了两个随从来到王九家。郑和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找不到北,因为他计划明年,也即是永乐四年便要出海,即下西洋!

郑和为何要下西洋?这需要长篇大论,此处暂且不提。

而这郑和前来寻王九,却实在是因为数日之前王九挺身而出,救了永乐帝朱棣,间接也救了郑和一命,而郑和实在是要感谢王九,而未找到机会;同时郑和也得知朱棣便要召王九入宫,并且朱棣竟将宫中三位“老祖宗”之一的老廖请出来,要其调教这王九,这却是将郑和吓了一大跳!

所以郑和得知此事,这日一早便前来找王九,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要提点王九。他走得甚是急,敲了院门,未听见有人应,倒是听见了洒水声,便直接推门而入,未曾想到直接欣赏了男子洗浴图……

王九见到郑和,倒也是诧异,直接指了指院内墙角下的椅子,意思是你先坐坐,我马上就好……

郑和不客气,扯了椅子,便坐了下来,一见王九光着屁股,身上横七竖八的血痕,倒是吓了一跳,道:“我说兄弟啊,你身上怎么了?”

“跟人打了一架,被打得极爽……”王九一边往身上倒水,一边回答道。

“你马上要入宫了。据说圣上安排了一位老祖宗来调教你,那老祖宗可是不好惹啊。”郑和道。

“我知道。就是跟他打了一架,被他用柳条抽的……”王九倒不在意地道。

“啊……”郑和吓了一跳,道,“你可是要小心点。这老祖宗杀人可是不见血的……%¥#*%¥#”

王九急了,因为这老祖宗便是在屋内!他不住地向郑和使眼色;而郑和看着王九的脸色有异,以为自己的说教有效,更不住地讲述以前这老祖宗的光辉事迹。在他看来,以王九这惫懒的性子,在那老祖宗的手下,一定会吃不少苦!

王九欲说而不能,撅着腚,神情沮丧至极……

“我说三宝啊,说完了没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没有……”郑和说得口沫横飞。(“三宝”此名,为郑和的称号,宫内一般称郑和为“三宝太监”。)

“吱扭”一声,房门开了,出来一位瘦小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但人看起来却是精神而气爽,身着一件儒袍,但这儒袍着实有点大。

这正是老廖!

郑和看着老廖,直吓得魂飞魄散……

之后,这应天府街头便出现了让街头巷尾传唱许久一一幕:一位头发花白的瘦小老人,身着宽大的儒袍,手执柳条,如同爹爹教训儿子般,抽着前面两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的宦官服饰之人,一位是身着飞鱼服饰的秀气年轻人……

这老人家一边走,一边抽,一边骂:“这两个兔崽子,我叫你不听话,看我老祖宗如何教训你……”

那老人家的柳条每抽一下,前面两人的身上便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啪”的一声;而前面的两人却甚是奇怪,被抽之人,虽然疼得脸上一抽,但脸上的那种喜悦与快感却是掩饰不住……

这柳条很是有韧性,在这老人家的手中,这柳条如有灵性般,指哪打哪,甚是奇妙……

而这老人家脸色也甚是好看,一边打着人,一边洋洋得意地仰着脑袋,仿如在告诉街上众人:看这两个不听话的兔崽子,我老人家说揍便揍!

老人家一路上不但打,还骂骂咧咧地……

“我说你们两个兔崽子,服不服?”

“服……”

“服……老祖宗教训得是……”

前方两人实在狼狈不堪,帽子歪了,衣服乱了,头发散了……

而这三人后面,跟着郑和的两个随从,两人偻着腰,忍俊不已,想笑又不敢笑,着实痛苦得很……

这一路打着,半个时辰后便打至了皇宫门口!

皇宫门口侍卫,乍一见到这衣衫不整的之人,正待喝止,但一看,吓了一大跳:正前方是身材魁梧的永乐大帝身边的红人内官监太监郑和,这怎么如此狼狈?还有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人。

身后那位,这相貌,却是宫中的老祖宗之一!

皇宫门口的侍卫吓得连忙放行。

第15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老廖将这两人赶至宫中,却是回至宫中缴旨。这流程却是不可或缺。

但老廖却将那旨意丢至郑和怀中,让他代自己办理,随即两手一扣,倒提着柳条,晃荡着一身的零件,心满意足地在皇宫大院内宫殿内踱来踱去……

如今永乐大帝朱棣正在奉天殿上早朝。奉天殿内不时传来朱棣豪迈的声音及当朝文武官奏报的声音……

老廖围着奉天殿绕了一圈,又转至殿前左右的文楼,武楼。然后又转至华盖殿,谨身殿。他怡然自得而又心满意足,间或又习惯性地挥了挥手中的柳条,忽然哑然失笑:这却是怎的?抽上瘾了?

老廖很是喜欢王九。说不清楚的原因。也许是看到王九,仿若看到年轻时的自己;王九如疯如魔般的攻击,让他看到王九身上的血性,而如今自己身上的血性好似早已消逝了数十年了……当王九说自己小时很是羡慕邻居的小孩,他爹爹手执柳条追着他打时,老廖“古井波不惊”的心弦被深深地触动了:这是一位没爹的娃!

老廖没细问王九如何长大,但他深知这王九的不易。

王九的剑法,众未经人指点,完全是自悟。在老廖看来,这剑法未经雕琢,反而更如璞玉!王九之剑,不拘一格,剑如其人,着实难得!

老廖深悟剑道近六十年,直至三十年前,剑道之意方始略有所得。每人之道均不同。

“师傅领入门,修行靠个人”,话说得容易,但做起来何其之难!

每位师傅均是按照自己的套路教自己的弟子,刀刻斧凿,于是每人的天性、个性被压制,如此所教的弟子,如何成材?而王九却不同,他无师而自通;所倚仗的却是其父的“唐诗剑诀”。

老廖很是佩服王九的父亲----剑神王泊。这王九却是如何得到其父王泊的“唐诗剑诀”的传承的?这问题一直萦绕在老廖的脑海之中而不得解。

但老廖却是非常佩服王泊,一是可以将自己的家人保护得如此之好;二是可将这“唐诗剑诀”的传承延续。想至传承,老廖略感欣慰,他自己的剑道的传承,数十年来一直未竟,直至昨天夜里,直至他看到了王九,他看到了自己剑道传承的希望!

当年初见王泊,老廖爱才。但那王泊不适合老廖的剑道传承。所以当年王泊只向老廖拜三拜。老廖只是对剑神王泊有指点之益。王泊的剑诀着实另辟蹊径,当时尚未寻至其自己剑道。老廖只是助其寻觅自己的剑心,进而寻觅属于自己的剑道。

剑心,相当于自己的初心。在踏入自己剑艺门槛之时,你的初心为何。

当你踏入之后,你会迷失自己,你会忘记你当初踏入剑艺的初心。可用“乱花渐欲迷人眼”来形容。大多数修行剑艺之人都会迷失于此中!包括当初的剑神王泊。

当你寻觅至属于自己的剑道,找回当初的剑心,那么你的剑艺已至大成之境!当初王泊向老廖的三拜,正是因为老廖点拨了王泊,助其寻至自己的最初的剑心,进而修成自己的剑道----家国之道!

而剑道一途,正如人生的少年、中年和老年,分为三个境界。

对于一个孩子,他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事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陌生的。父母亲教他认识事物。随着他们认识事物的增多,慢慢地,长成为少年。此时对于他们来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增多,原来的少年的思想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他见识了人们之间的尔虞我诈,互不信任,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同孩提时代相比,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不再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而是用心用脑去认识这个世界。此时,他们看到的山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山,水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水。

他们已长成为中年人,出现了许许多多“指鹿为马”的故事。

有些人站在这山,发现那山更高;沐在此水,又想到那水更净,欲壑难填,永远也没有满足的一天。

有些人为名,有些人为利,有些人为美色绞尽脑汁……

此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年人步入老年。许多人会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去:最终自己得到了什么,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最终,大多数人都会明白,纯真而美好的东西才是自己最终需要的,返朴归真方且为正道!

此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此时方为第三种境界。

剑道之途,正如人生旅途。

老廖穿着儒袍、拎着柳条在宫殿间荡来荡去,无人敢拦他。实在是因为老祖宗的威名,又实在是他曾救过明太祖朱元璋数次,方且得到如今的地位。当他入门时,便有些小太监跑着到处传话,要各殿的侍卫留心,老祖宗正在巡视……

老廖有些怅然,又有些得意。虽然自己跨下无物,但自己根本不在乎。

老廖并非年少净身,他亦有年少风流之时。在他最为得意之时,佳人相伴,两人同游大江南北!

那时的老廖风华正茂,何等英俊少年。一柄三尺青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却是何等的气象万千!

那时的他,所修有情之剑!

正在他最为辉煌之时,佳人舍他而去,设伏欲取他剑诀;数十人围攻,他愤而执剑,杀出重围,而奄奄一息之时,明太祖朱元璋救了他。自那时起,他转而修无情剑道。对人狠,而对己更狠;所以自宫。

而后华山论剑,他输了当时明教教主张无忌半招;而张无忌对他的无情剑大为赞赏!

当时的他的无情剑尚未大成。

老廖随后一直闭关;直至洪武十五年,遇到当时的王泊。当年的王泊,与年轻的他又是何等的相似!

老廖指点了王泊,而王泊拜了他三拜。

但王泊何等的才情,却留下了几句诗: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老廖看了之后,略有所悟。他知道,这王泊也是在点自己!

洪武十八年。已有剑神名号的王泊没有回来,却叫卫国公主朱瑛又送来两句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老廖看后,哈哈大笑。他悟了。

既然看淡生死,看淡自己,又有何不能放下?无情剑道慢慢又转为有情之剑!

第16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如今的老廖修有情剑,且经过这许多年,已至大成之境。

而今的他看得很淡。之前伤他的那名女子早已化为一钵白骨,往日恩怨早已抛却。但他对自己一生所学的剑道的理解,尤其是他的剑道经过三个阶段:自有情之剑,到无情之剑,再回至有情之剑,这绝非简单的转换,而是境界上的涅重生!

老廖有时在想,如果再有华山论剑,再遇要当年的明教教主张无忌,既便他有“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而自己的有情之剑,未必会输于当年的他!现在的明教,早已不复存在;而那教主张无忌,早已不知所踪!

老廖所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剑道的传承。

传承,是一种缘。而这种缘,说不清,而道不明。

老廖觉得与王九很有缘。老廖之剑道为情,而王九的剑道内蕴含着“义”!

但王九自己尚不知。当他在秦淮河边的酒肆之中,发现对岸有人挺身而出挡下三只弓箭时,是谓“义”;当那人弯腰颈中弩箭射向永乐帝朱棣时,王九的指尖钢刃阻挡,是谓“义”;王九的飞鱼服撒开,罩住血色淋漓的场面,挡住咸宁公主朱菁的视线,此亦谓“义”;王九非老廖对手,但老廖言道,要代其父教训王九,引得王九疯狂攻击老廖一整夜,此亦为“义”……

王九之“义”气,出自本能!

而“情”与“义”,一理相通。剑道至极,亦为殊途同归。

所以老廖一时间心情大好,在皇宫内踱来踱去,想着应如何调教那桀骜不驯的王九……

当生活中充满希望时,一切都是美好的!

对于爱做梦的少女来说,亦是如此。

公主朱菁的寝宫内。

二楼窗前书桌侧旁垂挂一件锦衣卫的飞鱼服。这飞鱼服应是旧的,臀部、衣袖处已有磨损,但已被精心补好。

书桌前,一位宫装明黄长裙的少女,若有所思地手执毛笔,正在对着一张白色宣纸画画,而侧边已有数张已成稿的画:一个右手执剑斜指地下的挺拔背影,面对河边,遥望对岸,全神贯注,杀气凌然……

此画寥寥数笔,便将那人的挺拔而孤独的背影勾勒得活灵活现;旁边两句娟秀的小诗:“秦淮河边背影飞,扰乱我心却是谁?”

此宫装明黄长裙的少女正是咸宁公主朱菁。

“公主,公主,告诉你一件消息,告诉你一件消息……”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侍女蹬蹬地爬上二楼咸宁公主朱菁的闺房。

“我说翠儿,什么事啊?那么急!”朱菁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毛笔丢下,回道。

“事关你的心上人呢。想不想听?”侍女翠儿回道。

“真的?”朱菁欣喜地叫道。

“真的。刚刚听前面的侍卫说的。”翠儿道。

“到底怎么回事?”朱菁的声音如铃铛般,煞是好听。

“可是笑死我了,笑得我都要岔气了……”翠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那你快说啊。”

“你且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好的。等我给你斟杯茶来。”朱菁说着便来到桌前,欲斟茶。却被那翠儿三步并为两步抢住了。

翠儿笑道:“我说姑奶奶,要公主给我倒茶,我可受不起呢。”说着,她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却见那朱菁瞪大眼睛看着她。翠儿喘了口气道:“你家的那位九哥哥,他今早已入宫了。”

朱菁吓了一跳,道:“啊……他也把那个割了?……”说着,再一想也觉不可能,红晕上脸,嘴里却不住“呸呸”了两声。

翠儿笑得直捂着肚子笑了半晌,道:“他是做御前带刀侍卫,四品官呢。如今正在内侍卫那里缴旨。你想哪里去了。真是关心则乱啊……”

她们嘴里的“他”和“九哥哥”,自然便是王九。

翠儿是一位大眼睛的姑娘。她自幼入燕王府,与善良的咸宁公主年龄相仿,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很好。直至燕王皇袍加身,她们便一起来到这应天府的皇宫。

那晚永乐帝朱棣遇刺,咸宁公主朱菁便跟着父皇回至宫中,连同那王九执剑斜指地下的背影一同带回了她的闺房……她喜欢上了这位有些不羁的年轻人!

翠儿言道,今日一早,那老祖宗便手执柳条,将郑和和王九两人抽入皇宫内,两人着实有些狼狈;但那老祖宗看起来却是心情甚好,如今正在皇宫内踱来踱去……

朱菁知道那老祖宗。她刚入皇宫时,在幽深的皇宫的地宫之内见过那老祖宗。很多人都怕那老祖宗,但朱菁却不怕,反而觉得这老人家很是可亲。

所以朱菁时不时倒会进地宫内,寻那老祖宗聊天。

老祖宗很老了,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如同一条乘机沟壑一般。他的声音很是苍老。朱菁很怕他会突然死掉而没人知晓。于是她时不时会跑去看看这老祖宗。

老祖宗问她为何会时不时来看他。

公主朱菁用玲珑的声音道,怕他突然死了,而没人知晓。

那老祖宗笑了,整个地宫都回荡着他苍老的声音……最后他道:“闺女,你是个好女孩。却一点都不似你们朱家之人。如果你不是闺女,我会收你为徒。”

公主朱菁道:“我不学。杀人,我很怕。这不好。”

“但有人想杀你呢?”

“会有人保护我的。”

“如果他不在你身边,保护不了你呢?”

“我会跟着他。他去哪,我便去哪。”

“但他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永远都呆在你身边。”

“没关系的。我会等着他,我会想着他……”

地宫内响起了苍老的笑声,良久未停歇……老祖宗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而十来岁的少女朱菁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何老祖宗会发笑。她确实不喜欢武功,她很喜欢画画,她心灵手巧,她很喜欢诗词……

但过了今天之后,她又喜欢了一样东西,那便是老祖宗教她的水云步。

这套步法,却是脚踩五行,道走八卦,纵横交错,却是极为玄妙!

她不小心便踩错了,本应至“坎”位,她却踩至了“艮”位,引得老祖宗的手指一弹,便是一个石子,正击中她的脚踝,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这个水云步很复杂,但却是极为好玩。

按老祖宗说,这套步法不求其他,唯求强身健体;与此步法相配的还有一套水云功;这些均是适合于女子的功法,是如今的妙真门的不传之秘!

朱菁之所以会学,是因为“水云”这二字好听!

却把老祖宗的鼻子气歪了……

第17章 磨练

朱菁学这水云步,却一直学了三年,已略有小成!

但她不知道,这老祖宗之前的伴侣,正是妙真门的嫡传弟子。

妙真门,全门上下,无男弟子,尽皆为女性;流传久远,最早可溯及隋唐之时,却是道家的一个分支。镇门之经文即为道家的《妙真经》。

“夫水之为物,柔弱通也。平静清和,心无所操,德同天地,泽及万物,大无不包,小无不入,金石不能障,敝山陵不能壅塞。其避实归虚,背高趣下,浩浩荡荡,流而不尽,折冲漂石,疾于风矣。充大无疆,修远大道,始于无形,终于江海,升而为云,降而为雨,上下周流,无不施与,消而复息,生而复死。”

“是故圣人去耳去目,归志于水,体柔守雌,去高就下,去好就丑,受辱如地,含垢如海,恬澹无心,荡若无己,变动无常,故能与天地终始。”

妙真门认为,若想永存于世,必须如“水”一般,“平静清和,心无所操,德同天地,泽及万物”,要“归志于水,体柔守雌,去高就下,去好就丑,受辱如地,含垢如海,恬澹无心”,所以才能“与天地终始”。

此便为妙真门的真义。而与道家的教义----道法自然,同出一辙,殊途而同归。

朱菁很是聪明,按老祖宗来说,也是很有慧根。唯有老祖宗嫌她是女人。因为这几年老祖宗经常嗟叹:“你为何是个女娃呢?要是个男娃我这有情剑便传给你了……”

而朱菁回答道:“即便我是男的,也不要你这有情剑。”

老祖宗问为何。

朱菁笑着答道:“君不闻‘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老祖宗鼻子又歪了,被气歪的!

话分两头。

这郑和带着王九缴旨。因两人实在狼狈,却被人笑了一路。

郑和不以为然。原本他其实特讲究形象,但见王九与他一般,皆被那老祖宗一起用柳条打入皇宫,最后还将那旨意丢入他怀,让他带领王九办理手续交接,心中的窃喜溢于言表。

因为这代表宫中的老祖宗老廖对他的认可!

老祖宗的名号,并非白叫,即便是如今的永乐帝朱棣,见到老祖宗,也要恭恭敬敬地问声好。或者,如果老祖宗不认可你,你根本入主不了这皇宫,老祖宗完全可以让这皇宫与你玉石俱焚!

宫中的老祖宗,共有三人:“老”,即是老廖,武功最高,数次救了明太祖朱元璋,宫中禁卫、防卫一事均是由他把控;“祖”,祖七驿,岁数不详,但宫中的规范具由他操纵;“宗”,许宗,岁数不详,宫中钱财具是由其把控,是位理财好手。而郑和郑三宝,却是要向他负责。

总体来说,皇帝后宫的一切事务,均是由这三位老祖宗协商而定。

“我说郑大哥,实在对不住了,让你受苦了。”王九见这仪表堂堂的郑和,与他一般狼狈,有些过意不去。

郑和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小声道:“兄弟承你的情啦。你可千万甭这样说。你可知道这老廖是什么来头?他抽你,是看得起你!”郑和见王九有点懵,又道:“兄弟,你可能不懂。宫内的事务,比你想象中复杂些。但总之那老廖看得起你,顺带也把我看上了。”

“搞不懂。不过,这老廖出手不轻,让他抽得我有点爽……”王九正在换上侍卫服,带动了屁股上的血痕,却是有点疼,吸了口凉气。

“你可知,你这四品带刀侍卫来之不易啊。”郑和道。

“郑大哥,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没想那么多。”王九倒是不在意。

“你这仗剑而立,可以帮了我大忙,如果圣上有了那么三长两短,我也不用活了。”郑和叹了口气道,“圣上此次少有的没发怒,并且徐皇后还特地把我召进去问我当日情形,并对你大加赞叹。估计还会有赏赐。”

“我不要赏赐。如有可能,我倒真想跟郑大哥去出海。”王九正色道。

郑和大惊地道:“出海,看似甚为出采。但大海茫茫,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葬身海底,而无其他更好的结局。”

王九沉默而不语,只是盯着他。

郑和见状,拍了拍王九的肩膀,道:“不知你为何会如此想。但我知道你不是为名为利。这样,有空咱兄弟俩好好谈谈。”

王九点了点头,道:“郑大哥,我知道,你也是自幼便在燕王府,你是云南人氏,父母早亡。你应知晓,我父亲是谁。”

郑和叹了口气,道:“知道。当你执剑斜指地下,那意境绝对是‘唐诗剑诀’。那时我便知晓你是谁了。这些年,你确实不易。”

王九已换好衣服,御前侍卫的衣服,华美异常;配上王九坚毅的脸庞,加上老廖在其脸上留下左眉角至右脸颊的血痕,平添数分英气。

“啧啧,好一位年轻俊彦!”郑和见这王九已穿好衣服,道:“你先在圣上面前好好用心做事。等有时机,我会将你带上。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出海。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另外,那老廖不知为何看上了你。你也要好好跟着他。他这人也是说得上话的。”

王九点了点头……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王九入宫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王九累得够呛!

因为永乐帝朱棣绝对是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而王九作为朱棣身前的侍卫,苦不堪言。永乐帝朱棣四更鼓起便起床沐浴更衣,此时,王九已仗剑侍立于侧。此刻天尚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当永乐帝朱棣结束一日的劳作休息时,已是子夜。

而王九便是如此守候在永乐帝朱棣身边,片刻不离。

朱棣知道王九已当值,但他着实没空搭理王九。王九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舌抵上胯,心、神、意守脐部……如木桩子般杵在那里。

倒是那徐皇后一个月时间里,有大半个月会在晚上陪伴朱棣批阅奏折。永乐帝朱棣与徐皇后的感情甚佳。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咸宁公主朱菁倒跑来了数次,每次见到王九,便会唤王九“木头”,因为此时的王九比木头还木头!

王九实在是累。

因为每日从早至晚守在永乐帝朱棣身边外,这王九还要至地宫那老廖处,接受老廖的调教。每日休息时间仅一两个时辰……

而今天终于到了每月一日的休息时间。王九换了一身便装,在宫门禁处换了腰牌出得宫外。

当他站在皇宫之处,嗅着宫外的冰冷的冬天气息,都觉得额外的自由……

第18章 往事如烟

王九回到了东南角自己家的小院子,在路过集市时,他顺手买了一些填肚子的东西。回到家,他倒头便睡。等他醒来,发现天已黑,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这一觉,王九睡得极香。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这段时间消耗的精力重回自己身上。他弄了几个精致的小菜,打算犒劳一下自己。

王九正待动筷子时,便听见院外有人在叫门。打开院门,却见那高大魁梧的郑和与两名随从,一名随从提着两坛酒,一名随从提着一个食盒。

郑和大笑道:“王老弟,难得你休假,今日咱们兄弟两人,小酌一下。”

王九大喜,连忙拉着郑和进屋内。那两名随从随之提着酒、食盒入内。

两厢坐定。郑和叫那两名随从回去,并言道,要与王九秉烛夜谈。那两名随从稍迟疑了一下。王九笑着,随手丢了两锭银子过去,那两名随从愣了一下,看了看郑和,郑和笑着点了点头,那两名随从方且笑逐颜开地离去……

两人坐定,王九为郑和斟满酒。

郑和笑道:“你可真是个奇葩。你入宫一个月,你可知圣上、徐皇后对你的评价?”

王九苦笑道:“这一个月,每日我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去想圣上对我的想法啊。当今圣上,除了性情暴虐了些,但他确实是位勤政爱民之人。当他睡下之后,那老祖宗还找我去虐两个时辰,不知怎的,他现在最喜欢用柳条抽我……”

郑和哈哈大笑道:“你啊。却不知道如何形容你。平常见你精灵得很,但这为官之道,看你却是一窍不通。当今圣上、徐皇后对你评价甚高。道你性情质朴、持骄而不宠。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月,都是圣上和那老祖宗对你的试探?”

王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笃笃”地敲着,发出有节律声音,甚是好听。他道:“郑大哥,我确实从未想太多。”

郑和苦笑道:“也是,如果你想太多,我倒还真不想与你做兄弟。觉得与你性情相近、投缘,所以方且愿意与你相交。并且,我们都是苦命之人。但那圣上、徐皇后对你的评价实在是高啊。”

王九叹道:“郑大哥,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根本志不在此。”

郑和奇道:“那你却是怎想的?”

王九道:“你应知道,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郑和点了点头。

王九又道:“在我懂事时,我便是无爹的孩儿。我娘身体很差。我只是知道,她是我父亲云游时,认识的她,那时她女扮男装,与我父亲携游,既而生情,而有了我。她是岭南一个大户人家,陈氏之人。我父亲,自幼便是孤儿,为武当派宋远侨道长收养的俗家弟子。”

“自我懂事,母亲便教我《道德经》、《周易参同契》、《太平经》、《太平经》、《黄庭经》、《抱朴子内篇》……我母亲不会武功,但她长年随我父亲走遍明启王朝的大地,她从未抱怨我父亲,她总是说我父亲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及此,王九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杯酒一饮而尽,郑和又为他添满。

“我幼时很是顽皮,不懂事。我母亲很贤惠,她从未打过我,也从未骂过我。她从未告诉我父亲是谁,也从未与她娘家联系过。她让我背唐诗、宋词,她道,踏尽明启王朝的大江南北,慢慢意会其中的意境……”

“街边很多泼皮欺负我们孤儿寡妇,很多泼皮半夜都会来敲门。我母亲每晚入睡前,都会在身边放木棒、剪刀之类的……那时的我们很受人欺负。终于在我十三岁的那年,有位泼皮把我跟母亲拦住,笑道要做我父亲。当时,我不知哪来的一股气,直接冲了上去,抱住他的腿,直接把他掀翻了,冲上来数个泼皮,全部被我放倒了。第一个泼皮,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后没有敢欺负我们了!”

“未曾想,在我未能意会其中意境前,在我十四岁那年,母亲便离我而去……她离去的那天,拉着我的手道:‘九儿,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他便是我成天跟你讲的那位剑神王泊,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保护我们母子,宁愿自刎!他得罪了太多人。切记,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但我要去见他了。你也长大了。留下你一人,你受苦了。但我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我要去陪你父亲了,他一人,太苦了……’那时的我,内功已有小成,但无法控制好力道,稍不留意便会撞烂门,坐坏凳,打碎碗……每日浑浑噩噩。”

王九的泪水如同掉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郑和静静地听着王九说话,不时将王九手听酒杯倒满。他能明白,王九母子在未有自保能力之前,一定要隐姓埋名。剑神王泊,这名堂意味着太多了……一是“唐诗剑诀”的传承,二是仇家的惦念。而前者却是更多的人的觊觎。谁人不想得到剑神的传承?

“十四岁那年,我葬了母亲之后,便开始游历。我的父亲留给母亲的财物倒还足够。但我发誓,一定要将父亲当年所走过的路,再走一次!于是我便收拾行囊,开始踏上征程。‘蜀道难’吗?确实很难。‘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确实,众山很小。‘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春去秋来,慢慢地,我能体会其中意味了。”王九缓缓道来。

郑和没有问及“唐诗剑诀”,因为这涉及传承及秘辛。

未曾想,这王九丝毫未避讳,倒直接言道:“郑大哥,你觉得‘唐诗剑诀’是秘籍吗?”

郑和奇道:“应该是吧。”

王九笑笑摇了摇头,道:“我母亲不懂武功。但她自幼知书达礼,饱读诗书。我父亲留下来的‘唐诗剑诀’,其实说白了,‘剑诀’,非‘剑法’。‘法’,规则,一定要按它的方式走;‘诀’,窍门而已……”

第19章 武学之道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公主朱菁数笔便勾勒出高耸的青山与长流的碧水,而碧水间一叶孤帆在那远方……华夏的山水画非写实,而在于意境;讲求的是意境的高远。

朱菁又叹了口气。

“我的公主大人,怎么又叹气了?”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朱菁未回头,便知道是这她的侍女翠儿的声音。

“没怎么。”朱菁道。

“今天下午你至圣上那回来便不高兴。却是怎么了?那木头没搭理你?以前你每次回来都是很开心的。”翠儿问道。

“他回家了,根本没见到他。”朱菁没精打采地应道。

“那你为何不高兴。”翠儿问道。

“今天下午见到父皇和母后,他们很开心见到我,说我已到及笄之年了,问我有没有钟意之男子,”朱菁继续说道,“我便道,我暂时还不想;未想到父皇道,如今平羌将军宋晟,专事西北防务,如今镇守凉州。父皇认为其劳苦功高,已想册封其为西宁候。父皇又道西宁候宋晟的第六子宋瑛,年少有为,与我年龄相当,想让我下嫁予他……你却说我如何是好?”

翠儿半晌未说话,后思虑道:“那您母后是什么意思?”

朱菁道:“母后只是笑笑而未说话。她倒是问那木头去哪了。刚好那郑和郑叔叔来汇报出海事宜。他们倒一起谈到那块大木头。”

翠儿很感兴趣地问道:“那他们对那‘木头’有何看法?”

“母后道他‘性情质朴、持骄而不宠’,父皇道他是‘可造之材’。”朱菁谈到“木头”王九时,倒是眉飞色舞,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也是苦了木头,他从早至晚,都持剑呆在父皇身边,寸步不离,从不说半个字。而且,你可知,直至父皇入睡,他方得休息。而那老祖宗,每晚还要操练他两个时辰!”

翠儿惊道:“那他每晚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是啊。这都是老祖宗特意安排的。下午我去了父皇那,还顺便去看了看老祖宗,”朱菁笑道,“老祖宗还特地谈到他已找到传承人,便是那块大木头。”

翠儿道:“那老祖宗为何要如此折磨那块木头?”

“那老祖宗的意思是先要打掉他的傲气,再慢慢地倾囊相授……”朱菁谈及此,很是兴奋地道,“老祖宗对他的悟性很满意,并直接言道,此刻的他,论剑的境界已达到当初他当初入宫前的水准;但他的战力却远超当初的他。因为这块木头不知怎的,还被他悟出了暗器之道!”

翠儿惊道:“这块木头这么厉害?”

“老祖宗曾被他的指尖的钢刃吓了一大跳。而那块木头却洋洋自得地道,这指刃是他自锦衣卫军械司里的废弃物找出来的,他看了觉得挺不错的,便自军械司里要了许多;而暗器,则是他练那剑诀时附带的产物……”朱菁说起来洋洋得意,好似她自己如此这般。她继续言道:

“老祖宗对他的暗器推崇备至,认为木头这惫懒的天性对暗器有天赋,并且这木头对暗器已到从心所欲之境,当然,距离摘叶飞花尚有距离,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以此种境界……”

而此刻的应天府东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内,王九正在与郑和探讨武学的境界。

郑和本身武艺不凡,但他较之王九却远远不如。

“郑大哥,据我父亲遗留所述,他认为武学一道,首先在于了解自己,到底自己适合哪种道。而此种‘道’,也如‘唐诗剑诀’般,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王九说着,一伸手,修长白的手指尖,四枚闪着幽蓝光晕的指刃夹在四指中。

“这便是你那日打飞对准圣上的那只铁箭的东西?”郑和惊道。

“正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些懒,老是想着些不着调的东西。在我很小时,我学着用石子打人,比如这个……”桌面上有碟花生米,王九一探手,右手两指夹着一粒花生米,大拇指一扣,中指一弹,只听“嗖”的一声,那粒花生米直弹墙上,只听“噗”地一声,那粒花生米竟直接弹入土墙中,嵌入其内,丝毫未损,如同开始便在其内……

郑和瞪大了眼睛,望向王九,道:“你这手功夫,着实厉害。”

王九却不以为然,道:“以气御物,简单,你也可以做得到。再看……”王九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间,四枚手指长短的钢刃。王九五指开始转,却见那四枚闪着幽蓝光芒的指刃,如同精灵般的排着队在五指间穿梭,如同有灵智般……

随着王九的五指如同弹簧般的弹动,“嗖嗖嗖嗖”四声,那四道幽蓝的光在王九修长的指间离去,却是超出郑和的理解,划了一道弧度,“笃笃笃笃”,整齐地钉在了王九身后的土墙上……

郑和手执酒杯,正待欲饮;见此状,却是忘了喝,张大了嘴,半端酒杯……许久,方且回过神来,猛将酒灌进肚里,道:“我说王兄弟,你可真是让为兄大开眼界啊!”

王九不在意地笑笑,伸出右手,手一摆,一只钢刃却在手指间。他修长的手指一转动,那钢刃却翻上手背,却在他中指关节处,如同一只风叶转动了起来……王九手背一弹,中指关节却换成了食指指尖,那钢刃仍是不停地转动……煞是好看。

王九食指一弹,那钢刃却是刚好弹至郑和的手背上,仍是不停地旋转。

郑和眼盯盯地看着自己的手,而不敢动,稍不留意,手一颤,那钢刃一滑,却是掉于桌上……

郑和叹了口气,道:“我说王兄弟,你这手,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王九却笑道:“郑大哥,你却不必学。适合我的道,却不一定适合于你。这是一种御物的手段而已。我只是告诉你,首先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而这武学之道,在老祖宗看来,有三层境界,而我父亲亦认为如此!……”

第20章 武道之三境界

当王九将这三层境界告诉郑和后,郑和犹如醍醐灌顶!郑和确实缺少名师提点。王九言罢,那郑和原本与王九相对而坐,他马上离席要下拜。

这下却吓到了王九。王九马上起身拦住了郑和。

王九笑道:“郑大哥,看得出来,这些告诉你亦无妨。看得出来,你亦为重情义之人,我们亦相谈投机,不若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罢?”

郑和大喜,连连答应。

王九摆香案,点燃三根香;两人歃血为盟。拜天,拜地,两人互拜。如今为永乐三年,郑和为洪武四年生,现年三十六岁;王九为洪武十六年生,现年二十四岁,两人相差十二岁。郑和为兄,王九为弟。

两人相对而坐,干了一杯酒,两人相视而哈哈大笑……

女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不可没有闺蜜;男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可没有朋友、兄弟。男人之间,肝胆相照,“士为知己者死”,却是道尽其中之义!

王九谈及武学三境界,是其父剑神王泊所总结而得。在王泊所悟,他认为武道必经过三种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为第一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

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第三境。

王泊所述,与老祖宗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再至“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三境,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泊所述,是对武学之道之述。而武学之道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长期的探索和追求,经历了失落与彷徨,最终凭借坚忍不拔、不屈不挠之意志方可成就。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意指武道入门之前,心中茫然若失,不知从何着手。武学之道,千头万绪,门派、类别浩如烟海,彷徨、痛苦与渴求,用“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来形容,确实相当贴切!

不执着,则无所成就。既然已入门,注定要为心中的“伊人”把此生消磨。所以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在探究武学之道的路途之中,执着、悲愤、孤苦的心境,实非常人所能理解!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汗水与渴求……而武林大多数人便在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以勤为径,很多人都能做到,但在攀上顶峰,并非普通人可以做得到。那种灵犀一点,参透真谛的大智慧、大喜悦,也只有少数人方可在漫长的努力求索后,才可能突然顿悟。一切的一切忽然间全部豁然开朗,以往在追寻过程中的种种艰辛与苦楚,在一瞬间都得到了千百倍的补偿……

此即为武学三境。

郑和以前从未听过对武学有如此精辟的叙述,隐隐间,他似乎可寻找到自己的武学方向。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王九告诉他,不是何任武功都是可以学的,杂而不精,是谓武道大忌;而适合自己的便是最好的。

比如,有些人,原本非肌肉男,非要学横炼之功;某些人,一身的力气,却去学腾挪弄巧之功;某些人原本便是不拘一格之人,却一板一眼地练习招式……

如此这般,再努力,方向错了,那便是距离目标反而更远!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将那师傅喻为伯乐,习武之才喻为千里马,可想而知,许多“千里马”已被自废武功!

郑和瞬间明白了许多。他忽然觉得这王九为他打开了武道的另一扇门,虽然王九没有教他一招一式,但这种指点,足以影响他以后的武道之路。唯独遗憾的是,如今他已三十多,如果早些认识这王九,估计自己武学方面应有另一番天地……

郑和没有问这王九如今是哪一层次,但那王九却言道,他的父亲王泊,所修的武道是家国之道,在他离去之前,已经登堂入世;而那老祖宗修的是有情之剑……而自己,他笑笑而不言,却借用了那老祖宗对的一番话:“你这小子,好好的‘剑诀’不用心去悟,却成天悟这旁门左道的暗器,不然,你的‘剑诀’早已至大成之境……”

王九有苦自知,在他未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不可能苦心修“唐诗剑诀”,树大招风;并且,相较于剑道,其实依他性子,他却更为喜欢这暗器之道!

剑道,易练难精;暗器之道,难练易精!

这是两种极端。

而“唐诗剑诀”,其实并不如江湖中所传言中那么神秘而高深莫测。只是因为“剑神”的名堂太过响亮,而导致“唐诗剑诀”被神话而已。

按剑神王泊之述,欲练“唐诗剑诀”,也必须历经三个阶段,说起来相当简单。首先必须先牢记唐诗,将唐诗铭刻于心内。这是第一阶段。这一阶段很容易达到。如王九,在其幼时,他母亲陈氏每日均教其诵读唐诗。日积月累,那唐诗如同刻于其骨子里……

而第二阶段,则是有些玄妙,这一阶段需“相忘于江湖”;灵台需一片清明,而洁净如洗……

这一阶段有些难,难得在于“灵台”的清明;难得在于心境的平和与清静,更在于玄妙!

灵台的清明,有首偈子说得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但如何又能做到?

欲练“唐诗剑诀”,要先“相忘于江湖”,但又如何忘?到底是忘记“唐诗”还是“忘记江湖”?正如武道三境中,其实江湖中人,大部分都在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中,为超越自我而苦苦挣扎。但如跨越第二境而至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中,所需的不仅是勤奋与刻苦,而是那种灵犀一点的豁然开朗……

不然为何武林江湖中公认的顶尖高手也仅那么几位?

第21章 相忘于江湖

剑神王泊所遗留的关于如何遗忘“唐诗”只字未提。所留“唐诗剑诀”的传承只是谈到,“欲练剑诀,须相忘于江湖!”

幼时的王九不明白。当时他的母亲陈氏也不明白。

陈氏不会武功,但她以女性细腻的心在解读她的丈夫,她懂她的丈夫,绝不会信口开河。她认为是她的丈夫是在让王九外出云游,而在云游的过程中去悟……

十四岁那年,当陈氏离世后,王九满怀悲痛,葬了母亲,背上行囊,开始周游神州大地。

那年正是洪武三十年。当年的王九,已是少年模样,很是秀气,内功已有小成,眼内精光点点,而这内功正是当年王泊在武当派所修的道家三诀:《清心诀》、《定心诀》与《冰心诀》,除此之外,还有一卷《定心心经》。

王九自幼随母亲陈氏在道家经典熏陶之下,虽是少年,但少年老成。正如《冰心诀》所述:“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当王九踏入江湖,周游神州之后,历尽艰辛,看清人世的冷暖,世情炎凉,他方且发现,何谓“相忘于江湖”!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你所经历过的事都会影响你的人生格局。

视野决定格局,而格局成就人生。

一座小山坡上,所视低矮的草屋,袅袅的炊烟,满目疮痍;而在高山之巅所视,却是锦绣山河:云雾缭绕的山峦,若隐若现,一条锦带般的河流,直奔运方……

而就在那高山之巅,“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忽然不由自主地闪现于王九的脑海……王九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同的高度,有不同的视野;不同的视野,就有不同的胸怀与意境!

每人均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做判断。如井底之蛙,天不是井口大小,它肯定认为你是个骗子,因为它看到的天就是井口大小。它的视野决定了它的格局。

而遇过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这些就构成了你的人生格局。

王九穿山越岭,遇山翻山,遇水穿水,他从心所欲。他丈量过蜀道,钻入那原始丛林,当他眼望那深不见底的云雾缭绕万丈沟壑,而抬头见那青山如上九天云霄,鸟儿在古木中嘶鸣,“畏途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当这些诗句又自脑海中浮现时,王九顿悟了,他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意境……

王九入定了。

他好似一瞬间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觉得自己化身在这山峦之间。他觉得他就是这层层叠叠的山峦,他就是这郁郁葱葱的古木,他便是这微风,他便是这里的清新泥土气息……总之他就是里的一切,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自己的存在,他便在这青山古木之间……

而那唐诗正是那媒介。

王九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相忘于江湖”!

当清晨的阳光穿过南峰山中的雾气时,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地穿过稀疏的松林,左脚轻点一块黑黝黝的大石,身子如同轻燕一般飞向数丈之外的一棵大树,一只手抓住一棵树枝,身体随即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如子弹般射向数丈外的一个山坡,山坡上的那个小身影随即几个弹跳,消失于丛林之间……

数分钟后,在山顶的巨石上,一个赤膊穿着短裤,约摸十岁左右的少年,清晨的阳光倾泻在他稍显古铜色的脊背,不知是清晨的露水还是汗滴,反射出七彩的光,而这个秀气的少年正在吸气吐纳,他的头顶一道气旋,远处看来,如同一个点燃的人形香烛……

这个少年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结束了吸气吐纳。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转身自丈余高的岩石上飞身扑下,如同另一只矫健的苍鹰,正扑在岩石下的一颗松树的树梢之上,左足一点树梢,又一跃至丈余另一颗松树之上,随即跃下松树,钻入树林,瞬息之间消失在无人的树林之中……

这个人,正是在云游之中的王九……

一年后,云游之中的王九回到了家。这一年的云游,他长高了一大截,壮实了许多。他明白了父亲所述的何谓“相忘于江湖”……

这一年的云游,他的足迹总在是在人烟罕至之处。他成熟了许多。

回至家中,王九开始研究“唐诗剑诀”,他已可体悟其中意境。

“唐诗剑诀”绝不可一蹴而就,唐家王朝的诗篇何其博大而精深,且源远流长,脍炙人口,长存于人心中。曾有“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之说法。但若非出自机杼,源于自身体悟,作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想成为经典而流传,则为痴心妄想!

在唐诗转换为“剑诀”之时,首先要体悟其中的意境。而这种意境,首先要“相忘于江湖”,在某时某刻某一场景之下,那诗句油然而生,与古时那种意境的相碰而产生共鸣,在此时,方且可谓入门。

体悟到唐诗的意境,还需将意境而换为“剑意”,当“剑意”积蓄至一定程度,方会转化为“剑诀”!

这是一种艰苦而劳费心力的过程。

王九自幼未曾喝过酒,某晚,他买了一坛酒,在家中院落花前月下开始自酌自饮,是谓“花间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当晚,十四岁的王九手执短剑,生平第一次悟出了“剑诀”!

花间,一壶酒,一人,独酌。

一人,一剑,一式。

月下,一人,一影。

持剑而舞,“月徘徊”而“影零乱”。

王九只觉自己已溶入那意境之中,而不知何时,他的短剑竟探出寸许的剑气……

这意味着,他已悟出了“唐诗剑诀”!

剑随意转,意随“诀”行……

不知何时,十四岁的王九已泪流满面,他觉得冥冥之中,他的父亲王泊在天之灵正在看着他,正在给他赞许的目光……

他喝了一口酒,往天上一喷,那酒化为酒雨满天而洒……

他剑意引导那酒雨而落,酒雨在身周形成了一个均匀的圆。

人立圈中,手中之剑斜指地下,月光之下,正是对影成三人!

十四岁那年的王九,“唐诗剑诀”已入门。但剑之一道,何其艰深,易练难精;剑道一途,于王九而言,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心境可以阐述。

相伴“唐诗剑诀”而生的,却是那酒雨,酒雨可随剑意而洒,那酒雨是否可为石子?或为飞镖……

王九陷入了思考……

第22章 事了拂衣去

王九的悟性很好。

他在“唐诗剑诀”所悟的酒雨之中,想到了暗器。少年心性便是想做便做。

暗器对于王九来说,却可用“武功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来形容。

王九至那铁匠铺,花了些许银两,打了数十枚指尖大小的尖刃,每日拿在手中把玩。王九用这指刃来体悟“剑意”,不出一周,王九家里无论何处,均是千创百孔……

但出乎意料,王九的“剑意”突飞猛进,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而绝不为过。

当“剑意”突飞猛进,那“剑诀”的修炼则是水到而渠成。

王九未曾想到自己对这暗器的修炼如此有天赋,那指刃在自己的手中,如同一只精灵般,指哪打哪,绝无虚发。此时的王九若再进入“月下独酌”的境界,却与往日的寂寥而截然不同……

此时的王九,一边喝酒一边舞剑,右手执剑,而左手指间内则为四只指刃。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王九“举杯邀明月”,却见他左手指随意而弹,间或短剑“叮咚”作响,只听“嗖嗖……”的尖锐物件与空气的摩擦作响,王九的身边黑黢黢一个指刃斜插于地,围成了一个均匀的圆圈……

这个圆圈,便为明月。基中一半指刃为王九左手指弹入地;另一半则为短剑削入地下。

此刻便为“对影成三人”……

王九喜欢此诗。

更是喜欢其中的意境。

这是剑仙李白的诗。剑仙李白,一生与道有缘。

“一壶酒”,“邀明月”,而“成三人”,正是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一对应。正如“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八卦演万物”,而万物尽在道中。此中玄妙,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

王九回至家中半年,剑诀与那暗器齐头并进,均已有所小成。

剑诀易练难精;暗器则刚好相反,难练而易精。以暗器之道助剑诀修炼,反之以剑诀参辅暗器之道,个中玄妙,亦是不能言传……且此种方式,确实独树一帜而绝无仅有。如在门派之中如此修炼,估计那徒弟会被逐出师门。但这王九无门无派,完全是自己琢磨而成。换句话说:我喜欢如此,关你屁事?……

有师傅,有门派,带着修炼,会少走许多弯路;但另一种角度,这未免也是一种桎梏。

但这些,均不在王九的考虑之中!

建文元年的春天,万物复苏。

傍晚,王九踱至秦淮河边,但见: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王九心潮澎湃。他站立于岸边,左手指间不知何时冒出四只指刃在手掌中如同精灵般旋转,剑意四射……此时,王九自觉剑诀已小成,但如继续如此修炼,难得寸进。

此刻的王九是正值十六岁的少年郎!

当夜,王九收拾行囊,离开了家。他又开始入世修炼。此次,他的行程与上次然不同,他选择了人烟繁华之地的行程。

王九家是军籍。在明启王朝,一日为军,终世为军。在他离开家之前,便接到了锦衣卫要他今年秋便要服役的公文。王九明白,这是他的父亲王泊在他出生之后,便做出的安排!

他此次出去,定要在秋季归来至锦衣卫报到!

去年,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已驾崩;今年,朱元璋的孙子朱允即位,国号建文。

武林盟,位于华山脚下。实在是因为华山论剑的缘故,而将此武林盟建立于华山之脚。

而华山派自然则于华山之上。

华山派传承,最早可至秦汉时期,历经岁月至今,华山派已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名门正派,而华山派的武功尤其是剑术经过百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一整套完善的剑术体系,后又经华山派历代的高手的千锤百炼,华山派剑术越发精妙,声震武林,因此华山派又被称为华山剑派。

华山派剑术剑意取自西岳华山“奇”、“险”二字。华山无限风光尽在“奇”、“险”二字中,“奇”、“险”往往与秀美相映相衍,因此华山剑术奇拔峻秀,高远绝伦,招式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

现今华山派已传承至第二十代,如今掌门为胡月,却为一女子,年龄、武功均不详。在宋室王朝时,华山派极致辉煌,山上弟子七百余人。盛极而必衰。而元顺王朝结束时,弟子已不足百人。而进入明启王朝已三十二年的建文元年,华山派亦鲜闻弟子下山,整个华山派笼罩于一层薄雾之中,让人实在难得看清虚实……

时至今日,明启王朝,华山脚下的武林盟的存在,反而较华山派更为出采。因为武林盟承担了江湖武林事务中的统筹作用,当武林中有重大事务时,武林盟中会第一时间发出声音,召示它的存在。

比如,如今虽未有顶尖高手的华山论剑,但武林盟每隔三至五年,均会对江湖武林人士的前十名左右的人物武功进行大致排名,虽然不尽完全,但终归得到江湖武林人士的一致认可。江湖武林中,如有采花大盗、响马盗贼、江湖仇杀之类,违背武林道义的事件,武林盟均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或警醒、警告,而人神共愤之事,武林盟会第一时间发布江湖追杀令……

武林盟是一个中立的组织,它的存在,得到了明启王朝的默认,并且锦衣卫亦有崇武司设有专门据点于此。崇武司的对武林盟所发布的任何消息,均有专人记录在案,以备查验。

然而这建文元年,武林盟却收到数件让人大跌眼镜之事,让人哭笑不得……

头一件,便是享誉江浙一带的义薄云天的大侠,人称“小孟尝”的孟任铭,于半夜被人用麻包装着丢于苏州府衙门口,随之一起的,还有闻名江浙一带的响马贼一人----纵横江浙一带近十年、为首者人称“孙秀才”的孙又苏,曾被武林盟悬赏白银千两而不得的马贼。

而人称“小孟尝”的孟任铭正是这伙马贼的内应,专门为这伙响马贼销赃。此次被捉,缘自他们一行六人正在苏州府侧的灵岩山脚下交易,谁知不知哪来的指尖长短的利刃十余枚,如同“夜静春山空”一般,无声而无息,瞬间被撂倒了四个,剩余的两人正是“小孟尝”孟任铭与“孙秀才”孙又苏吓得正想逃,又来了八、九只利刃,直接将他们废了!

他们的憋屈就在于,直至他们被麻包装起来,用马匹送至苏州府衙,他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

唯独所知的是听那人的声音,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隐约见那少年郎的手指白而修长…

第23章 深藏身与名

苏州府衙门捕快唯一来得及的是至灵岩山脚下,为其余四名马贼收尸。

及至现场,那些捕快方且发现那四名马贼死得不能再死了,基本上都是咽喉中刃,一击致命;而每人基本上都是身中了两至三枚,均为胸、腹等致命处!

“小孟尝”孟任铭与“孙秀才”孙又苏因为是匪首,所以得以保命;所受之伤为手脚,但手筋与脚筋已被废。出手之人的狠辣可见一番!

而那指刃,为铁式自制,薄如纸片,闪着黑黢黢的幽光……那苏州府衙的捕快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此类暗器!

苏州府锦衣卫很快得知此事,强行接管了此案。近十年来江浙一带的劫掠案件尽皆告破,尽皆为“孙秀才”孙又苏一伙人所为,其余数十名同伙,慢慢尽皆归案……

然而那将小孟尝”孟任铭与“孙秀才”孙又苏用麻包装至苏州府衙之人始终是个迷团……

任卜显任府是杭州府内声名显赫的大户。任府数代专事丝绸贸易,府地占地百余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于花树之中,尽显富贵本色。

这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任府内唯一的千金大小姐任罄闺楼前。当侍女春儿打开阁楼门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任府的上空:一黑衣男子双目紧闭,嘴里被塞着半只裤腿;裤子被扒掉,两腿之间的鲜血已凝固,绑得如棕子般倒挂于闺楼前……

任谁一大早看到此景应吓得魂不附体,更何况是一位妙龄侍女。

任府报官,数名捕快飞快赶来……

这黑衣男子还未死,只是被人封了穴道,挑断脚筋,老二也被人割了……

而这黑衣男子正是纵横江湖十数年的采花大盗田中丞。据田中丞交待,他已于一周前至杭州府,闻知任府的千金任罄秀外慧中,正值二八芳龄。待他深夜潜入任府,寻得闺楼所在,看到屋内的任罄换衣待入睡,那曼妙的身姿诱惑万千……当他正待吹入迷香之时,未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肋下一麻,却着了道。

他连那人的人影都未看清,便被扒了裤子,塞了嘴,断了脚筋,割了老二……

那田中丞一边交待,一边泪水纵横……任是铁石心肠之人看了都于心不忍!田中丞实在是恨哪!他引以为豪的轻身功夫,在那人面前如若无物!

而将那任府的千金大小姐任罄传唤至衙门,那些捕快都愣住了,这任大小姐实在是太漂亮了,其他的不说,这走起路来的身姿实在是太有韵味了,怪不得那采花大盗会看上她……

捕快极尽温柔地问她,当晚是否有何动静。虽然这种温柔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些。

她答道,她确实听到外面有细微的声响,但她未有在意。

捕快们很快地便相信了这弱女子。

但这些捕快们所不知的是,这弱女子如果骗起人来,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当晚,任罄不仅见到了采花大盗,还见到了那位蒙面的年轻男子,尤其是他有一双修长而白的手。任罄很奇怪,她一点都不怕,反而隐隐有所期待。也许是明启王朝,男女之防甚严,尤其是对女子的要求;任罄为大户人家,管教更严。但任罄是少女,少女总是有梦……

任罄看到那双眼睛,英气外露,隐隐的杀气更是让她动心。

那修长的手指一弹,却在她的床栏上留下了一只指尖长短的尖刃,闪着黑黢黢的幽光……

那人道,这是给她防身之用!

她收了起来,顺带也将她少女的心藏于其内。

杭州府的捕快实在开心,这个功劳实在是大!但他们的开心却不过三日!

也即是三日后的清晨,大雨初歇,便又有人前来报官,杭州府西南方的一处民宅大院发生械斗,死伤实在不少……杭州府已多年未出现如此大案!

当捕快至那大宅门口,便发现正门已大开,一个血色的手印印于大门上,那手印上的手指修长;而门口台阶向外,昨晚的一场暴雨,却将许多痕迹洗去,只留下淡淡的血色足印……

入得门后,发现这大宅子内简直如同一个血色的修罗殿,院落内、墙角下躺着十余具尸首,踱入门内,或大厅内、房间内,尽皆为尸首,而那些尸首要害部位,尽皆为一只指刃,或咽喉,或额头,或双目,不一而同……半数身中剑伤尽皆一剑致命,有一位竟半边脑袋被削去,鲜血四溅而极度血腥!

及至此刻,发现的死尸已达二十余具。

捕快很快便在厅后找到一处地下室的入口,而此刻,捕快们逐渐发现现场的博斗的痕迹,过道内数具尸首。

除了博斗的痕迹之外,地下室数个装满受惊吓的妙龄少女的肮脏的地牢让捕快们疑窦丛生,除了地牢之外,还有一个布置精美的房间,房间内充满靡靡的气息,香粉味与血腥味交杂,直让人作呕……

房内死尸两具,一人水手般的褴褛衣物,此人身材高大,膀阔腰圆,咽喉一道血色,应为一剑封喉,瞠目结舌,死不瞑目,一脸惊恐之状。除此之外,左肩、右腿上各扎了一枚指刃,与上面的尸首上的指刃无二。

另一人衣着华丽而讲究,俨然杭州城内知名人士,而他的半个脑袋耷拉着,坐于地下,脖颈处已过半被断,血流一地……

此处房内,博斗痕迹很是激烈,一张做工精致的美人椅,被剖两半,分得甚为齐整,那捕快看了一眼,道:“剑气所致!”一语惊呆众人。

剑气,乃剑意积累一定程度形成剑诀,剑诀外放,则为剑气!

有剑气,意味此人已近乎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令人诧异的是,在此屋角还有一名瑟瑟发抖的女子,此女子却极至温柔,背后背着一个如包袱般的布袋,看起来便非明启王朝之人!

锦衣卫很快得知详情,便插手此案。这是一处与倭寇相互串通的专事拐卖少女的窝点!此次共在此宅中查获少女四十余名,其中属明启王朝的少女十余名,而来自倭国或其他地方掳掠的少女三十余名。

那如水手状之人,为纵横沿海一带十余年的倭寇小头目阳委三郎,凶残而狡诈,此次终于伏命!

衣着华丽之人,却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峨嵋派长老谭晶嫡系子孙,名为谭人豪,闯荡江湖已久,其内家拳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

武林盟向江湖武林各门各派通报了上述事件。

一石惊起三重浪……

但今江湖武林人士倍感惊诧的是,无人知晓是何人所为,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24章 武林盟

武林盟是一个很中立的江湖武林事务性机构。此机构成立的时间已无据可考。

最早可追朔至春秋战国时代,历经的波折、坎坷数不胜数,几经起落,但始终香火未熄。如在元顺王朝时期,它曾号召武林同盟反抗元朝的暴虐统治,引起元顺王朝大为不满,曾派数万大军兵临华山脚下……武林盟近乎灭绝。

直至明启王朝的建立,武林盟又如野草一般,顽强地重新生长了起来。

明太祖朱棣对武林盟很有好感,认为武林盟很有气节,但认为武林盟应在朝廷划定的范围内做事。于是锦衣卫便在武林盟旁设立了一个锦衣卫的据点,监视着武林盟的一举一动。

武林盟对锦衣卫倒是不理不睬,只是依照自己的宗旨做事,反而把锦衣卫当成看家狗一般。

比如在洪武二十年,剑神王泊遇刺自刎,武林盟曾发出叹息:一代剑神王泊陨落,悲乎哀哉,实在为武林中一大损失,其所自悟的“唐诗剑诀”,实在是文武相通之道,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然“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抗倭之大业,必会后继有人!

同时,武林盟亦指出,剑神王泊自刎,与中原武林的某些门派有莫大的关系;随时日,此事必将水落石出,武林盟必会持续关注此事。

武林盟从未有过如此口气阐述一事,足可见其愤慨;但此文一出,各门各派无人敢发一声,除了武当派。

武当派时任掌门俞莲舟,直接言道,此事武当派绝不善罢干休!

人们此刻方且赫然发现,剑神王泊原来出自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武当派!王泊是武当派长老宋远侨的俗家弟子,而宋远侨,是武当派开山始祖张三丰的大弟子,如今的掌门俞连舟则排行第二。

武当派开山始祖张三丰共收七名弟子,原本宋远侨为大师兄最有可能继任掌门之位,但实在因为宋远侨有个坑爹的儿子宋青书,直接被张三丰清理了门户,而大弟子宋远侨则免去一切职务,专心修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宋远侨于元顺王朝末年在武当山脚下收养了襁褓内的王泊,便悉心教导他,要他走正途。王泊果然未令人失望,正就了一代剑神的称号。

然而王泊却如昙花一现,正值壮年便早早陨落……

当年武当派便派出了数名弟子下山,加入锦衣卫。

锦衣卫也发出了强烈的讯号。

也即是当年,锦衣卫携同军队一起出手,直接清洗了潇湘剑派、渔农帮、漕帮、金刀门、名剑门等十个门派!虽未将那些门派灭门,但那些门派均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然而此刻的武林盟少有的未发一声。

当锦衣卫携军队兵围少林派、峨嵋派时,当时的明太祖朱元璋终于发声了,认为锦衣卫的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有些太过;江湖武林三足鼎立即为少林、武当与峨嵋派,如今锦衣卫竟将其中两个门派团团围住,要求他们交人,实在有些过分……

此事不了了之。

建文元年的夏天,武林盟通报了上述事件:义薄云天的大侠“小孟尝”孟任铭竟是深藏不露的响马贼内应;采花大盗田中丞被抓,且被阉割;倭寇小头目阳委三郎竟与峨嵋派弟子谭人豪勾结,专做人口买卖的生意,窝点被端而身首异处……

峨嵋派第一个站了出来声明:这是门派内败类谭人豪自己所为,与门派无关……

估计这样说出来,连它自己都不能相信!

但江湖中所关心的并非峨嵋派的声明,而是武林盟所述的另一事,即此三件事均为一人所为,而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唯有所知的是:此人轻功极高,可让采花大盗田中丞束手就擒;此人的暗器无声无息,已有“道法自然”之意,唯有“自然之境”方可无声无息,而出其不易,否则如何能仅凭暗器便擒得“小孟尝”孟任铭两人;此人不仅暗器了得,且剑法超群,因为此人之剑有剑气……

有剑气,便意味着一定会“剑诀”!

因为“剑诀”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只可悟,而不可教。

而如今世上可悟出“剑诀”之人屈指可数。

说起剑诀,却是有个故事。

即为如今号称“东剑”的倭国的柳生新阴流的剑道高手柳生宗严。柳生家族为倭国豪族,柳生家传《杀人刀》、《活人剑》实在难缠。尤其柳生宗严已突破剑之范畴,创立“无刀取”,即以空手制住对手。这已是接近“道”之意义!

柳生宗严曾于洪武十年踏入明启王朝的国土,至各大名门正派挑战,未曾想,连战十八战未尝一败。于是他便于苏州府街头摆下擂台,直言欲求一败!

当时杭州府名剑山庄庄主莫彦辰仗剑而出……此役,两人剑气纵横,让人叹为观止。

柳生宗严输了半式,他立誓:终其一生,不再踏入明启王朝国土!

归国后的柳生宗严,在倭国声名鹊起,在倭国俨然第一人,名声传入明启王朝,人称“东剑”。

而与柳生宗严对战的名剑山庄庄主莫彦辰,则于半年后因伤而离世。

武林盟曾对此事进行阐述,但未作任何评论;只是谈及若练剑,首修剑意,剑意积累则至剑诀,进而产生剑气。当剑气内敛,进而登堂入世,则为剑道!

此事在武林中引发大争论,认为如今可登堂入世已入剑道的应有四人人:武当派的掌门俞连舟与宋远侨道长、华山派的掌门胡月及如今已在皇宫的老祖宗之一廖人赢。

武林盟对此未置可否。

但江湖上已议论纷纷,剑气、剑诀、到底是何种剑诀呢?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武功?“道法自然”、“自然之境”,唯有武当派的太极方可达到如此效果。

杭州府事件发生一周之后,武当派有两人即至杭州府。

锦衣卫对武当派的来人相当配合。所来之人均为武当派第四代弟子,一男一女,两人均为二十余岁的年轻俊彦。男子浓眉大眼,名为宁绍峰。女子则英气飒爽,名为陈攸。

锦衣卫之人将两人引至杭州府西南方的民宅大院的拐卖少女的窝点,此处已被锦衣卫派人查封。民宅大院的修长手指印仍在,但痕迹已模糊。锦衣卫早已拓印下来。

当两人刚踏入民宅大院,陈攸便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手指了指东南角的院墙,道:“宁师兄,那人应自东南角而入……”

果然,东南角墙角的泥地下留下一排若有若无的脚印。脚印旁,还有三只恶犬的尸首,恶犬的眼内或咽喉赫然一只黑黢黢的指刃……

“这是我们武当独有的‘道家三诀’的内力,唯有宋远侨宋师祖悟得……”宁绍峰惊道。

“这人一定与王泊师叔有极深的渊源。我们再查探一下,要马上禀明师门……”陈攸思虑道。

是的,这数起事端尽皆为王九所为。并且王九独闯这民宅大院时,被发现,他索性强闯。当他离开这民宅大院时,已身受重伤,大门上的血手印,便是他所留。如今的他,却在何方?

第25章 西湖断桥边

杭州府西湖上,有一座古桥,似乎写满了青苔妙曼的情结。步入其上,许仙、白娘子的浪漫情缘,跨过千年的岁月,化蝶般地成为飘在西湖上的诗眼。这便是,断桥。

远远地望着断桥,它仿佛是荡在西湖上的一艘船,整个西湖就像是一幅淡雅的诗篇,而这断桥就是西湖的诗眼,况且有鲜花、碧荷、天鹅的陪伴,无以咏唱,已经洒满了无数的浪漫。

断桥不断,它是如诗西湖的泪!

任府的千金大小姐任罄,今日一早,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春儿女扮男装来到这西湖断桥边散心。她们坐着马车,一位马夫驾着车送她们来到西湖边。

丫鬟春儿三日前受惊,直至今早她还是有些神魂不定。

任罄这数日,一直抓着三日前的夜里,那男子弹至床头的那只黑黢黢的指刃把玩。那只指刃不大,如手指般;不知为何,那只指刃放抓至手上,冰凉的金属气息,却让她觉得特有安全感。今天出来,任罄也将这指刃放于袖口中。

昨夜的一场暴雨,将西湖清洗一番,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任罄与贴身丫鬟春儿,走在堤边,深吸一口气,望向平静的湖面,忽然一首诗涌向心头,不由自主地吟了出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正吟罢,更听见“啪啪”的掌声,随之而来的却是悦耳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这诗正是应景。”

任罄一转头,便见一位黑衣少年,斜倚树边,目光并未看向她,而是看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任罄咋一见这少年,心内怦然心动,尤其那黑衣少年的眼神,清澈透明,似乎在哪见过;但这黑衣少年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些。但听那黑衣少年吟道: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首是欧阳修的《采桑子》。如今已是春末,暮春时节的西湖依然是美的,残花轻盈飘落,点点残红在纷杂的枝叶间分外醒目……任罄听罢这黑衣少的所吟,也拍了拍手道:“公子的诗,也是应景。如今正待夏至。”她的声音异常玲珑。

那黑衣少年眼睛忽然向她全身上下一扫,锐利的眼神如同抚过任罄的身体。

任罄脸红了。她知道这少年是看穿她女子的身份了,谁叫自己实在前凸后翘,这却是极难掩饰。尤其自己的臀部,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春儿成日笑自己的臀部很是翘……

但那黑衣少年只是扫了一眼任罄,又将目光移至湖面,随口又对任罄道:“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白居易这首‘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觉得更为活泼。”

任罄有点生气,这黑衣少年仅是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她。任罄瞪了一眼这黑衣少年,忽然发现这黑衣少的左腹部的衣物黑色更为阴暗,显然是湿的;且有一处明显的裂口,裂口处齐整异常,肯定为利器所划……

任罄吓了一跳:这黑衣少年受了伤,他却是什么人?再一看他的脚下,周围的土是湿的,而仅他的脚下是干的;显然他已在此很久!

任罄有点害怕。她右手伸入袖子,偷偷将这几日一直把玩的指刃抓于手上。当金属冰凉的气息感应至手上,任罄定了定神,看着黑衣少年,问道:“公子,您受伤了?”

“无妨。”黑衣少年答道。

“那您在此为何?”任罄袖口里抓着指刃,好奇地问道。

“缅怀先人。在我出生时,我父亲便在此一带活动。但我从未见过他。后来,他死了。”那黑衣少年扫了一眼任罄答道。那黑衣少年眼尖,瞬间便发现了任罄白色衣袖中闪现黑黢黢幽光的指刃……

任罄顺着黑衣少年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右手袖口的指刃……她的脸又红了,她收起了指刃,道:“实在抱歉,这是别人送予我防身之用。”

“噢,”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抬起了手,一只闪现黑黢黢幽光的指刃出现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问道,“公子,请问下,是这个吗?……”

这名黑衣少年,正是王九。

将义薄云天的大侠“小孟尝”孟任铭和“孙秀才”孙又苏用麻包装了丢至苏州府衙门口,是他所为。

当王九第一次杀人,竟无一丝害怕,当那指刃带着“夜静春山空”的剑意插入那马贼的咽喉,鲜血渗出时,王九竟然充满了丝丝快意!

他的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为保护他们娘俩方且自刎,所以一定要学会爱惜自己。王九明白。所以王九下手非常狠。

“小孟尝”孟任铭和“孙秀才”孙又苏被王九数只指刃废了之后,王九仍不放心,直接挑断他们的手、脚筋。用麻包装了,放于马背之上,送至苏州府衙,当然,赃物随之一并奉上。“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的道理,王九明白。

王九的内力确实源自武当派的“道家三诀”,且源于武当派开山始祖张三丰、大弟子宋远侨的“道家三诀”,此内功实在非同小可。在王九年仅十三岁时,便掀翻了数位泼皮,并且让其中一位三个月都下不来床;及至十四岁云游时,内力已成,而配合“唐诗剑诀”的意境,腾挪纵跳的轻身功夫,如若天成。

主要是因为武当派的内功的“清静无为”,实在玄妙异常。王泊号称“剑神”,而此“道家三诀”的内功作用之大,可想而知。

并且此“道家三诀”的内功,对周边环境的异动,非常敏感,实在是因为“道法自然”的缘故!

如今的王九,周边十余米的范围之内,他可感知十米外草丛中一只蚂蚁的觅食……所以采花大盗田中丞被抓,且被王九辣手阉割,实在不冤!

但正是由于上两次得手太易,而导致王九的第三次出手的大意疏忽,进而身受重伤!

第26章 人生有情泪沾臆

王九在杭州府街头闲逛。某日在街头两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内,听到不同寻常的异动,便尾随而至,直跟至杭州府西南方的一处民宅大院……

当晚,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王九便身着黑衣,自大院东南角蒙面潜入。

但未曾想,这民宅大院防备森严远远超过了王九的想象,王九刚翻过院墙,便有三只恶犬悄声无息地向他扑来,而王九只来得及将手中的指刃瞬间弹了出去。随着三只恶犬数声“嗷呜”的哀鸣,院内之人已被惊动。

王九正打算翻出院墙,忽听院前门口处数声“八嘎”之类的咒骂。

王九恶向胆边生,他站了起来,修长的左手瞬间四枚黑黢黢的指刃出现在指间,右手,一柄短剑冒出寸许剑气斜指地面……

他人不高,但瞬间“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气势恢弘而浩大,他如同一只豹子冲入人群之中,左手指刃接二连三地不断弹出,随着指刃的弹出,人群中不断发现惨叫,手捂咽喉或眼睛倒地不起……随着右手的短剑挥舞,所带来的意境,如同泰山压顶罩向人群之中,竟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王九只是在数个呼吸之间便撂倒了十余人,但在冲过人群之时,某位口中喊“八嘎”的汉子竟装死倒于地上,待王九通过之时,一刀竟自下而斜上,自其左腹划过,鲜血直流,幸得王九稍缩腹部,躲过剖膛之灾。王九愤恨至极,反手一剑,“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剑气竟便将此人半个脑袋削去,鲜血四溅……

王九踏入大院的厅内,“道家三诀”何等了得,稍一感知,他便在厅后找到一个入口,而气血一运行,那左腹伤口的血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王九随手一剑扯下一截布,将腹部一缠包裹起来,想及那一声“八嘎”,恨恨地跳入那入口之中……

而就在王九跳入那入口的瞬间,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闪亮了天际,也映照出跳入洞口王九决绝的身影。随即“轰隆隆”的雷声袭来,斗大的雨点自天空中划落……

约摸一刻钟之后,面色苍白的王九脚步虚浮地跳了出来,他左手捂着腹部,黑色的衣服已浸湿一大片;而右手的短剑数滴鲜血自剑尖滴下……

院内已无活人。

王九钻入雨幕,踱至院门,雨点打湿了了他的身体,左腹的血水顺流而下,王水的右手拉开院门,左手顺拍向那院门,留下了一个血手印。血水滴在王九的靴子上,顺着台阶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但在雨水的冲击之下,逐渐变淡,而慢慢消逝……

王九在地下的战斗,更加凶险。

地下除普通防守数人之外,还有两人。一人自身上装束便可认定是倭寇;而这倭寇手执一把倭刀,凶狠异常。而另一人却自武功招式上看,为心武双修,王九可断定此人为峨嵋派之人!

王九直恨得牙痒痒。

王九的“唐诗剑诀”吓到了这两人。尤其是那峨嵋派之人,他似乎知道此剑诀。就在他心神失守之时,大吼道:“那剑神王泊是你什么人……”话音未落之刻,王九的以伤换伤,一剑划过他的咽喉那刻,那人的拳风也侵入了王九的肺部……

王九的两只指刃插入那倭寇的左肩与右脚,但那倭寇仍是“嗷嗷”叫着挥舞着倭刀而上……在王九看起来,这倭寇的武功远远不如那峨嵋派之人。当王九的剑气划过他的咽喉之时,这倭寇竟然仍朝前冲了数步方且跌倒,一脸惊恐之状……估计他至死方且明白“唐诗剑诀”的玄妙。

王九冲入雨幕之中心绪一直难以平静,他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但他似乎已明白自己的父亲王泊到底面对了一个怎样的抗倭局面……王九没有回客栈,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幕之中行走,不知不觉地便来到了西湖断桥边。

此时,已近天明,雨已经停了。

不知不觉,王九行沿着西湖却行至断桥边,他停了下来,他发现此处天地间的元气实在浓厚!

何谓元气?即真元之气,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

先天之气自母腹中带来,每人秉承多少不一,先天足,小孩自小强壮,而先天不足,则带病体出娘胎。出生后,五脏六腑便开始运作,五脏六腑所秉承的能量,便来自先天之气。

后天之气,则为成长过程中所获得,由外来的物质所提供的;或来源于为肺中之气,即一呼一吸之间和脾胃肝胆之气。脾胃是负责运化谷、调节人体上下升降的器官,其主要作用就是接纳食物,并将食物转化为人体所需的物质。这些均为后天之气的来源。

而人死之后,先天之气、后天之气又重归自然,形成一个循环。自然之中,秉承一定规则,有些地方元气浓厚,有些地方元气稀薄,自是与风水有关。

王九左腹下的伤口的血已止住,但伤口已开始火辣辣地疼,并且头脑有些发晕,这应为失血过多所致。王九的肺部为拳风所伤,呼吸也着实有些沉重,每一次呼吸,都让自己痛彻心扉……而自己让真气运行时,自手太阴肺经时,却总是有阻碍,而不能形成完整的一周天。

王九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轻,外伤尚且无妨,但内伤如不能形成完整的循环,拖得太久,则更麻烦!于是王九便在这断桥边开始运足真气欲打通自己的经络。但受伤之后,王九真气极难集聚,每次聚集,气血运行,左腹下的伤口总是有血渗出,一时间王九面如白纸……

直至临近天明,黎明前的黑暗,阴尽阳生之时,王九终于聚集了一道真气,喷出一口黑血,终于将肺经打通,形成了一个周天的循环。此刻天已大亮,断桥边的河堤上已有人群行走。王九亦轻舒一口气,脸色稍为好转,正待欲回客栈,却发现远处走来了一前一后的两位年轻人。

而这一前一后的两位年轻人,正是范府的千金范罄与她的丫鬟春儿。

当王九见到范罄袖中的指刃,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模一样的指刃时,范罄一手掩嘴,看着面色苍白的王九,她的泪水竟如断了线的珠子,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当女子为你流泪之时,你却作何想?

却是“人生有情泪沾臆”!

第27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或将人生浓缩十数个场景,某时某刻的场景或会让你永存于心。

杭州府西湖断桥边的河堤。夜雨洗净尘埃。

清晨,当太阳升起,晨曦洒在两人身上,如同披上一层七彩光。

女扮男装的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泪珠轻弹至她雪白的丝质儒服上,顺着丝质儒服在晨曦的映照之下,呈七色幻彩,落于脚下的河堤石板上,碎成成千上万的碎片,每颗小水滴都幻呈七彩,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王九宁愿自己没有运足真气去看这眼泪,宁愿这场景从未出现过。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她,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场景。当女子的眼泪为你而流之时,那泪水如同硫酸般,竟将你的心腐蚀了一块……

任府今天又进来一位下人。

但又不能称之为下人,因为这是侍女春儿亲自带来并安排的,并且再在交待管家,不必安排他做任何事。侍女春儿是任府千金任罄的贴身侍女,那管家自然满口答应而不提。

杭州府外松内紧。

捕快、锦衣卫全城彻查、搜捕一切与倭寇有关事宜,顺带搜查可疑之人。

悦来客栈的五十余岁的掌柜很是奇怪,在客栈住了近一周的那位秀气的少年昨夜未归,而今早那些杭州府的捕快、锦衣卫竟是满街乱蹿,那少年可是有啥事呢?

悦来客栈的老掌柜一辈子识人无数,那少年清澈的眼神,修长而白的手指却是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这少年绝对是位好人。

而不久,竟有任府千金的侍女春儿来到这儿,说道那少年是任府远房的亲戚,要帮那少年退房,住入任府。老掌柜自然满口答应,并退回些许银两。因为那少年住店时,修长、白的手随手便是五两银子,老掌柜印象很是深刻。

侍女春儿笑道,不必找了。老掌柜很是开心,任府财大气粗,这些银两,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那侍女春儿便仅收拾了一个包袱自楼上下来,嘴里还嘀咕道:“就那么少的东西,小姐还要我亲自来,早知道要那些懒奴才来就行了……”

老掌柜随口笑道:“这是因为你家小姐看得上他嘛。”

侍女春儿冲着老掌柜嫣然一笑,道:“嗯,有可能。我家小姐看到他,还哭了……”

老掌柜笑着也没当一回事。

没想到未过几日,便有锦衣卫手执一张拓印的图,至各处客栈、人流多的地方开始查访。而随之巡查的,还有一位手执长剑的英气飒爽的女子,此位正是武当派的陈攸;而他的师兄宁绍峰已回武当派报信。因为他们二人均认为此事定与他们的师叔剑神王泊有关。

在他们下山之前,他们的已近年迈的师祖宋远侨曾单独召见他们道,如有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知会师门!他们作为第四代弟子,明白师祖宋远侨见他们的意义。而在这杭州府的锦衣卫内,有武当派第三代的弟子一名,已在此坐镇十余年,已是千户的温纯生。当他闻知那民宅中有“道家三诀”的气息,大吃一惊,立马亲自前去查探。

温纯生不仅查探到那“道法自然”的气息,而且自那剑诀中,竟感知到那如诗般的剑意……

温纯生不敢怠慢,马上要四代弟子宁绍峰赶回武当泊报信,而他即刻下令,在杭州府暗中查寻此人。因为此人与自己的师兄剑神王泊肯定大有关联。自从三代弟子宋远侨之子宋青书品行不端,被祖师张三丰清理门户之后,武当派痛定思痛,一直对弟子严进严出,尤其品行方面要求甚高。

正是因为少,而弥显珍贵。

剑神王泊之死,让武当派如同被咬了老虎尾巴一般,无比的愤怒,促成了武当派与锦衣卫之间的无间合作!

锦衣卫的创始人卫国公主朱瑛对武当派的助力,无任欢迎。

千户温纯生安排武当四代弟子陈攸随锦衣卫一同暗中查询。

当锦衣卫执那图予那悦来客栈的老掌柜看时,老掌柜一看,却是一只修长手指的手掌图,愣住了,下意识地道:“这手我见过……”一语惊了众人。

当天傍晚时分,任府家主任卜显正在杭州府西湖边的明月楼与人大宴宾客时,便有家丁急匆匆地前来耳语禀报,家中有贵客前来,来人为首者身着锦衣卫飞鱼服。任卜显祖孙数代均做这海运的贸易,实在是因为此块利润太大。

这消息直吓得任卜显一哆嗦:到底啥事,竟把这种煞星招惹到家中,自己只做丝绸生意,虽然自己亦偷偷卖卖货至海外,但那明启王朝的市舶司禁了又开,开了又禁实在无法,只能暗中交易,亦是无法,丝绸的利润实在太大!

任卜显心情忐忑地一溜烟地乘上马车回家,丢下满席的客人面面相觑……

所来任府之人是武当派三代弟子、锦衣卫千户温纯生携同武当四代女弟子陈攸及锦衣卫随从两人。当陈攸在悦来客栈老掌柜处得知一位少年可能在任府时,马上知会师叔温纯生。温纯生哪敢耽搁,直接带上两名随从,直接赶至任府……

这数日里,两位少男少女之间的情愫暗生。

王九有从未体验过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每天晚上,千金大小姐任罄都会在侍女春儿的陪同下,偷偷来到王九的房内,为王九受伤的左腹换药。

年轻就是好。

王九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

每天,那侍女春儿均会亲自为王九送饭。而那位千金大小姐任罄每日亲自跑到厨房,为王九下厨。直吓得任府的大胖厨子这几日里,每日都心惊肉跳……

当任府家主任卜显赶回府上,便见到那身着飞鱼服的温纯生。

温纯生拱手上报来意。

任卜显方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心放进肚子里,命人将自家小姐任罄叫来。

当任罄上前拜过自家父亲时,那温纯生眼前一亮:这少女身姿婀娜,确是位美人胚子……

任卜显命她向温纯生见礼。任罄向温纯生款款行了个万福。

“你早几日命人带入府中的那位少年,你可知他如今在哪?”任卜显厉声问道。

当任罄一听父亲如此问,脸色瞬间刷白……

温纯生手一摆,意思是莫吓坏这少女。

一旁的陈攸轻声道:“任姑娘,切莫害怕。这位少年,与我武当派大有渊源。如果你们助我们找到他,我们武当派必有重谢!”

任罄此刻方且点了点头,便引着陈攸向着王九住处走去。

任卜显与温纯生紧随其后。

及至王九所住的房间门口,任罄指了指房门,意思是就是这里。

温纯生叹了口气,道:“不必进去了,他已走了。”说罢,他掉头便离去。

陈攸见状,紧跟而离去。

任罄推开门,屋内果然空无一人。她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任罄不知道,这一别,便是四年。

这一年,是建文元年。

当她再见王九,已是永乐元年。

正是“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28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王九是走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走了。

原本他并未打算在此呆得太久。马上就要进入秋季,他要赶回家去,执公文至锦衣卫报到。

因为这是他父亲王泊的安排,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当他感觉有位不弱于他的高手进入任府,他仅来得及稍事收拾一下,便悄悄地离去。

离去前,他只来得及留了一个纸条予任罄。纸条上仅有简简单单几句话:“‘多情自古伤离别’。来不及告别,实有苦衷。有缘自会相见!”……

千户温纯生离去之时,并未气恼。他查探过那民宅大院血色的现场。在他看来,这人武功与他在伯仲之间。

来任府,他原本并未抱很大期望,能寻得此人些许踪迹,已是有幸。但如真能寻得此人,这温纯生真是要狠狠揍他一顿不可:此人关系实在重大,事关之前剑神王泊的“唐诗剑诀”,怎可如此轻易被人寻到!

千户温纯生将此事完完整整地汇报予武当派,随即他将此事压了下来。他不想“唐诗剑诀”一事过早暴露。当然,他交待四代弟子陈攸时不时至任府,与那任大小姐多些来往。其中蕴含之意,不言而喻……

但未曾想,这陈攸与任罄任大小姐交往之后,两人竟成了无所不谈的闺蜜!

缘在天定,份靠人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建文元年至永乐元年间,是数年的“靖难之役”战火纷飞的年代,建文帝朱允坟与燕王朱棣叔侄之争,影响何其之大,杭州府内,不少世家大族分崩离析,瞬间灰飞烟灭,但这范府始终安然无恙。

就连范府家主范卜显都在想是否是自家祖上积德所致,但他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蹊跷至极。

这数年来,他唯一的心病便是这自家的女儿任罄,已是近双十年华,但至今尚未找到婆家,实在是因为数年来战火不断,门当户对的实在太少。前段时间,杭州府新任通判宋良刚刚丧妻,闻知任府家千金任罄正值待嫁年纪,使人前来说媒。任卜显正欲答应承此事。未曾想,那通判宋良不知何故,就在交换生辰八字之时,取消婚约。着实令任卜显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某日,任卜显的夫人马氏,劝解任卜显道:“夫君,我想我们家任罄的婚事你以后甭操心了。”

任卜显大怒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她已年近二十岁。尚不出嫁,成何体统?”

马氏却道:“如今兵荒马乱,你却让她嫁哪去?难不成我们家养活多一口人都养不起?高不成,低不就。更何况,你真以为如今那么多的大户人家,唯独咱们任家独善其身,连上门要钱粮的都没人敢前来?”

任卜显愣住了,他确实很是疑惑。杭州府大户人家,几乎家家都被那些当兵的上门要钱粮,有几户不肯,那些当兵的竟连命也要!

唯独他们任家一点事都没有。

马氏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并且我还知道,无人敢娶咱家的闺女。但如果真的咱们将咱家闺女嫁出去第一天,那第二天便会有那些当兵的前来索钱索粮!”

任卜显沉默了。

马氏继续道:“你还记得早几年那锦衣卫的千户前来寻人吗?之后,有位武当派的陈姑娘经常前来找咱家的闺女?”

任卜显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并且那锦衣卫千户走了之后,也未有为难他们任府。反而之后有位陈姑娘经常前来陪伴自己的闺女任罄。

并且自此之后,自家任府周边竟然时常出现了锦衣卫的飞鱼袍与斗牛服。

任卜显未在意。因为锦衣卫从不至他府上,亦从不扰任府。

但马氏及任府下人均知晓,锦衣卫已将任府纳入他们的重点防护范围。

全府上下,唯一不知晓的便是这任府的家主任卜显。

驻扎此地的锦衣卫千户温纯生自然知晓,因为是他将这任府保护起来的!并且,他亦命人根据悦来客栈的老掌柜所述,将那王九的图像画了出来,牢记之后,尽皆销毁。

温纯生已得知,这少年有相当大的可能为剑神王泊的后人。他未有继续追查下去,他怕打草惊蛇。他已将如上情况尽皆汇报予自家的武当派。然后,他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全力投入侦察燕王朱棣与建文帝叔侄之间的兵力调配与对比一事之中……

因为这是锦衣卫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的最高命令,且锦衣卫一定保持中立。但具体有无保持中立,这却不是一个锦衣卫千户温纯生所能左右。

但无论如何,燕王朱棣与建方帝的军队对锦衣卫均网开一面。

这点倒是令这杭州府锦衣卫千户温纯生诧异万分。由此,他对这卫国公主朱瑛的立场与时局把控,敬佩得五体投地!

时光飞逝,转眼四年战乱已逝。

这四年之间,武林盟未有任何新讯息发布。之前建文元年时,江湖中出现的黑黢黢的指刃,竟从未再出现过;而那“剑诀”一事,亦如昙花一现。江湖上再未听闻哪处再有“剑诀”传出。

燕王朱棣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荣登大统,年号:永乐。

永乐元年。

某日,应天府锦衣卫有位年轻人便装前来杭州府锦衣卫据点来交接公文。此位年轻人很是面善,清澈的眼神,尤其是修长、白的手指双手将那公文递交上来,很是有礼……

那杭州府锦衣卫据点之人,很是受宠若惊,来自京师的锦衣卫,原本较地方便高半级,更何况此人年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再看看交解公文人的腰牌,名字十分好记,叫“王九”;再看官阶,竟是位百户……

直吓得这锦衣卫“噌”地自椅子上弹了起来,拱手道:“王大人,实在抱歉。在下未曾留意。”

那叫王九的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道:“无妨。实在是因为穿着公服有诸多不便,便直接来此交接公文……”

是的。就是王九。

建文元年,十六岁的他曾来杭州府活捉过一名纵横江湖十余年的采花大盗,孤身闯入一倭寇与江湖武林勾通的据点,将其内近二十人屠尽,身受重伤,幸得任府千金大小姐任罄伸手相助……

永乐元年,王九重回杭州府。

有句话说得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四年,他与她又有何不同?

第29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

建文元年的夏天,任罄在西湖断桥边见到王九,她不容置疑,扯着王九回府疗伤。

在任府的每天晚上,她都会偷偷过来,为王九换药。

任罄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当她颤抖的手掀开王九的衣襟,看到左腹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她吓了一大跳。一旁的侍女春儿要帮忙,但任罄不肯。她要自己来。

她轻轻地用清水清理伤口,血早已止住。伤口长,但不深,否则王九也不能撑到现在。其实这创口清理完之后,倒也不如刚开始那么触目惊心。但任罄的泪水,仍是一滴滴地掉在伤口旁,或刚好掉在伤口上……

她与他,血泪相溶。

王九早就不疼了。

那泪水掉在伤口上,痒痒、凉凉的,很是舒服。

王九恨不得这圆脸女子再掉多些泪,好将他融化……

任罄清理好伤口,那侍女春儿早不知自哪拿了些金创药,任罄将药粉轻敷上,再用布条包扎好。

这时,任罄方且发现这少年的古铜色的肌肉很是结实,并且他身上的味道,虽然有些汗酸味,但任罄觉得一点都不难闻。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此刻的她早已没掉泪,但她的却脸红了……

这数日,王九很是享受这圆脸少女帮自己换药的过程,尤其是那只柔荑在自己左腹部轻抚的那刻……

每当此刻,王九都恨那个倭寇为何不再狠些,把自己的伤口拉长些!但实在不能再深了,再深的话,估计不需要她帮自己换药,自己便至阎王那报到了。

当第二次换药时,任罄已经不再害怕,并很享受这种过程。这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洗过澡了,衣服是干净的。侍女春儿昨日便将他的衣服自悦来客栈拿回来了。

任罄对味道很是敏感。但这少年身上的味道,她很喜欢。清清淡淡,又有一种独有的少男的清爽。

任罄没问这少年叫什么,更是做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这少年不是坏人。因为那个晚上,这少年救了她。那时的她,身上很是单薄。但这少年看她的眼神很是清澈,跟现在一样!

但这少年为何受了伤,她今早便知晓了。因为杭州府自昨日便传出有一个倭寇与江湖武林勾结、拐卖女子的据点被一锅端,其内近二十余名贼子,包括数名倭寇,全部被杀。

任罄知道是这少年所为。但她一个字都没问他。女人的感觉很是敏锐。她隐约感觉这少年好似背负着什么而不愿说,所以她绝口不问。她只要知道这少年对她没有歹意便可。

这天晚上,任罄为少年换了药之后,她少有的未将他的衣服放下。她觉得这少年全身滚烫,而她却将自己颤抖的手轻抚他滚烫的胸脯,随即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似融化在他身上,她觉得在他身边,特别安全。而那少年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也确实是因为在任府照料得当,加上王九本身年轻,数日那创口便开始愈合。

这期间,任罄只知晓他姓王,任罄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自己家的情况。

任罄希望他可以向自己的父家任卜显提亲,虽然她只字未提此事。

但这少年走了,当锦衣卫来府内寻他时,他走了,仓促之间只留下一张纸条,但却将少女的心带走了。

转眼便是四年。“岁岁年年人不同”。

圆脸的任罄长高了些许,变得更有女人的味道,更如已成熟的苹果一般。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任罄有些自怨自哀。之前她的父亲任卜显曾为她至今未嫁烦躁不已。但这一、两年来,她的父亲任卜显已只字未提。

任罄虽未再见到他,但她总是觉得他在关注着她。不然为何在这四年战乱之中,诺大的杭州府,不知多少大户家破人亡,唯独任府可独善其身?并且那武当派的陈攸时不时都会来府上找她一叙,但任罄知晓,若无那他的存在,虽然自己与陈攸无所不谈,但那陈攸绝对不会在此呆那么久……就是因为他!

同时还因为,陈攸那位师兄宁绍峰,

任罄在陈攸的那位浓眉大眼的宁绍峰的眼内,看出了一团炙热的火焰,那团炙热的火焰内,她感觉到一丝不适,因为这火焰内,有**与占有,而不似他;他看她的眼神内,只有清澈的深情……

不然,任罄十分相信,他一定会将自己的情况托盘相告;他不告诉自己,正如他所留的如剑般的字眼内,有“苦衷”,而这里是担心连累她!

任罄很有性格。她从未向陈攸透露任何一字关于他的情况;况且她所知也甚少。陈攸有时旁击侧敲,她只推说不知。

而今日中午,陈攸又来找她,约她至西湖断桥河堤一行;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她的师兄宁绍峰。

任罄本不欲行,因为她根本不想见到宁绍峰眼内的欲火。但架不住陈攸的劝说,另外,更重要的是,她与他正式相见,正是在那西湖断桥边……

任罄此次未有女扮男装。她身着一身素色丝质长袍,却将她的身形衬托得婀娜多姿。当她踏上马车时,她直觉得那陈攸的师兄宁绍峰直扫向自己的胸前与臀部,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宁绍峰将那马夫赶走了,而他自告奋勇当了马夫,坐于前;陈攸与任罄坐于马车内。很快他们三人便行至西湖断桥边的河堤旁。

任罄很久未来此,心内感慨万分,四年前,她正是在此遇到了那位黑衣少年。

四年已过,物是人非。

任罄眼眶有些发红。这已经是四年了,他在哪呢?他还记得起我吗?他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他……虽然他在我脑海里已有些模糊,但他修长的手与清澈的眼神,我永生不忘!

河堤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远处还有两位身着锦衣卫飞牛服之人陪同一位白色儒服的年轻人正在河堤之上。

这白衣儒服的年轻人,正是来杭州府交接公文的王九!

第30章 军情司与军械司

四年前,王九回家,便执公文至锦衣卫报到,世袭了军情司百户。

军情司在锦衣卫府西南角,是一处很小,且偏僻的所在。它不如南、北诏狱那么鲜血淋漓,也不如那些侦缉那么孔武有力,更不象军械司直同一个钢铁工厂,处处透露着铁血、奇巧与暴力,它倒是如同一个书香门弟般。

军情司在锦衣卫内,完全如同一个异类的存在。虽然与锦衣卫的气质迥异,但却如同一条纽带,将锦衣卫的各司巧妙地串接在一起,并润滑起来,一起发挥作用,而推动锦衣卫的前行……

军情司,好似锦衣卫的大脑,收集各方情报,安排及部署人员调配。

王九刚入锦衣卫时,很是不屑,进而惊诧而拜服,再至平常而那种归属。

王九对锦衣卫的创建者卫国公主朱瑛敬佩得是五体投地!

军情司看起来不起眼。在外看起来,仅是普通的一处所在。但如你入内,兜兜转转至地下室,你会发现,这绝对会颠覆你所有的想象!

军情司的地下室,锦衣卫府所在的后山已挖空,一排排、一行行,浩瀚如海的档案架,全是资料,宽达百米,而一眼望去,竟望不到边……

而进入军情司的王九,忽然发现自己父亲王泊的安排实在巧妙。王九实在不知父亲王泊如何让自己世袭军情司百户的职位。

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

当王九入职时,尚且是一名秀气的十六岁少年。但不知为何,当文章文大人这位粗鄙的汉子一见到王九,便对上了眼。他问王九是否识字。王九点了点头,随手在白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文章文大人大喜,这段时间,他愁得很,人手不够用,且情报分折时常错漏,受上司责罚了数次。

他直接将王九调至身边。而王九思维敏捷、过目而不忘,尤其是提笔写字,字字如剑……直让那军情司文大人直嚷嚷捡到宝了。说来也奇怪,自从那王九跟着文章文大人,从未受过上司的责罚。

当上司赏识你时,那就意味着你的日子好过了。

文大人将王九的腰牌提升至与已同等权限。那就意味着,那资料、档案库除却一些极为机密的档案,已全部向王九开放!

每日只要有空,王九便跑到军情司的地下室去查阅档案。而那文大人要找王九,便会命人直接在地下档案室门口大喊,准会找得到他!

浩瀚如海的档案,枯燥而无味,但王九却乐在其中。他的感觉很是奇怪,总觉得这地下室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这数年当中,王九从未外出,他不敢再打草惊蛇,大部分时间则呆在自家苦修。

而剑神王泊确不负“剑神”的名堂。他所遗留的东西,绝不仅“唐诗剑诀”。少林派十二绝技之一“达摩剑”,衡山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峨眉派的梅花剑,华山派的夺命连环三仙剑、狂风快剑……而武当派的剑法更是多,柔云剑法、绕指柔剑法、两仪剑法等,而最为出彩的则为武当派开山师祖张三丰所创的一百零八式太极剑,圆转如意而生生不息……

王九在锦衣卫混得很开。

军情司内资料很杂,很繁杂,各门各类均有。大到某年某月某日,某国派多少人的使团执何物前来朝贡;小到某时某地出现何种异状,而有何异兆……王九很多时候都当那些花边资料如同笑料般浏览。但军情司上下近二百人,如王九般的人,很少!

所以,王九对档案资料的熟悉,无人可出其右。

更重要一点是,王九对人很尊重,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王九见过一次,便可轻易叫出你的名字。并且就百户而言,在锦衣卫内官阶实在不低,但王九从没有架子。只要是他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于人,哪怕是至档案室找一纸资料!

王九至军情司一年,而整个锦衣卫府上上下下均知晓军情司来了一位年轻、秀气、无任何架子且无所不知的百户大人!

王九也很喜欢至军械司。

他对军械司的火枪的非常感兴趣,并且他对那些浑身上下一身怪味、蓬头垢面的家伙们充满了崇敬与尊重!他经常与军械司的那些家伙们称兄道弟。

军械司的火器研究很是深入,长的、短的、大的、小的均有。但目前尚在实验状态。不得不说,军械司所在之处非常危险,纵使王九在地下室浏览资料,时不时都会被军械司在他头顶上的爆炸震得一身是灰!

王九也经常跑到军械司看那些赤膊的精壮汉子在那火炉旁敲敲打打那些精铁,并且一看便是数个时辰。王九不嫌热,一呆便是几个时辰。那些精壮汉子挥动铁锤时,王九目不转睛地盯着……

很多时候,王九脱下上衣,挥起铁锤,跟那些精壮汉子一起打铁。

当王九脱下上衣时,那古铜色的肌肉,却非一块块,而是流线条状,一条条如同天生镶嵌于身上,让那些精壮汉子艳羡不已,直道如果是女人,即便免费,也要尝尝这种滋味……

王九挥起铁锤,姿式浑然天成,一锤下去,借助弹力,又一轮,看起来轻松而写意,而他上身肌肉一条条,如同一条条橡筋,煞是好看。而他左腹下浅浅的一条红红的伤疤,更添男人的味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王九很早便想打造一把适合自己使用的剑。而自己手中的这把剑,实在不堪,而且自己练剑意的指刃,亦需重新打造。

王九将目光转至唐刀上。

唐刀,冠绝天下!

但实际为唐家王朝的“长剑”。因为唐家王朝的“刀”与“剑”,并无明显区别。

唐刀制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唐刀主要指横刀。皆因其制作精良,造价昂贵!

唐横刀采用的是包钢。包钢,简而言之,即是将熟铁包在硬钢内;以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部分刃口采用局部淬火技术,即覆土烧刃。刃口坚硬可以劈砍破甲,同时刀身韧性不变形、耐用。这样刀剑可以达到外硬内韧的优点。

王九仿唐横刀设计了一把切刃,即短剑,一边开刃,刀身两道血槽;整把短剑也即二尺半,不到一米;刃长二尺有余,把长也即半尺;剑宽二指。

王九把这图纸和自己原来用的指刃,一起随手丢给那军械司的家伙,想让他们帮自己打造一下。

那军械司的家伙一看那图,自然满口答应:虽说是有些复杂,但每天顺带抽点时间做便可!

末了,王九加多一句,晚上一起喝酒。瞬间,那军械司的家伙个个开心得合不拢嘴……

第31章 唐横刀

当天晚上,那帮军械司的家伙便被王九带至秦淮河边明月楼的画舫上。

明月楼,在应天府秦淮河边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档所在,如进去,没有百两银子,那是绝对出不来的。而明启王朝的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费也即数两银子。

王九对金钱没太多概念。

从小到大,每年过年以前,均会有不同的人会拿数百两不等的银票,要求他母亲或他签字画押,然后将那“大明宝钞”的银票留下,从未间断。王九花费很少,每年均有盈余。

王九知道,这是他父亲王泊所做的安排。而自从他进入锦衣卫,他虽未见过父亲,但他可以渐渐明白,父亲非常爱他们,并且他的父亲已对他有了一个非常完整的安排;好似每到一个节点,都会有一个他所未知的事物在等着他……也正是由于爱,他的父亲以一种悲壮的形式结束自己而保护他们!

军械司的家伙们全部被王九放翻了,十余名大汉横七竖八地或趴在桌上,或躺在桌下……厅堂里三十余坛女儿红已空空如也。

此时,王九方才知晓,自己的酒量竟然如此恐怖,但王九知道,这全是自家的“道家三诀”之力,自己身上的酒气浓郁,酒气已不知不觉地被自己逼出体外……

王九将明月楼的老鸨叫来,命她找几个人,将这些大汉抬至客房休息,他要老鸨好好照顾这些人,而他自己打算结账回家了。王九掏出银票正想付钱,但那丰润犹存的老鸨却笑得大有深意地道:“王公子,您不需要付钱。”

王九愕然。

那老鸨笑道:“反正您给钱,我也是不敢收的。具体以后您会知晓。”……

反正王九要付钱,那老鸨就是不肯收,并且那老鸨言道,这明启王朝的天下明月楼,共三十六家,没人敢收他的钱就是了……

王九揣了一肚子的狐疑,回到了家。他懒得想那么多了,自去睡觉而不提。

三日后,王九正在军情司的门房晃荡,便有军械司的一条蓬头垢面的大汉前来找王九,要他有空去军械司。王九大喜,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兵器有了着落,便马上前去。

到了军械司,便见那专事铸造的铁匠名曰老金,手执铁锤正在“叮叮当当”不休……其实他也即是二十余岁,但成日在火炉旁,看起来较真实年龄至少老三十岁。老金正见到王九,嘴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齿,嘴向侧边一努,但见他手下一个剑型的模子里,透体通红的约二尺半的细长短刃……

王九明白,这就是自己要打造的仿唐横刀!

王九脱下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线性肌肉,走向前打算自己帮忙。

老金笑了,见王九走上前,二话未说,手执一把短刃,随手在王九前胸一划,一道血顺势撒在那透体通红二尺半的短刃上,那短刃瞬时“滋滋”作响。

这是以心头血饲剑!

老金手执铁钳,将那短刃夹了起来,王九挥起铁锤,便“叮叮铛铛”地敲了起来……

王九明白,这滴血,确实是打造利器所必须。但这打造利器,却是这老金家传数代。甭看老金方且二十余岁,亦是子承父业,承军籍而入伍,被锦衣卫调来军械司。如无好本事,绝对轮不到这老金。

如此三番四次,当那老金将那条短刃再次探入水中涝起,老金再三端详,方且道:“成了!”顺手将这短刃放进一旁的长条黑箱子内,盒上箱子,双手捧给了王九。

王九大喜,披了衣服,拎了便走,拱手直吼道:“今晚秦淮河边……”

那班雄性动物一听,那打铁的声音更响了……谁不想早点收工?

当王九回到军情司,找了个避静之处打开箱子,方且发现,其内整齐地放着两把黑黢黢的短刃,其中一把即为刚才以自己的心头血所饲的二尺半的短剑,而另一把则为全比例缩小版的短剑,应为老金先行打造的试用版,觉得满意,方且按自己的图纸打造。

剑柄、剑鞘之物已配,却放在这两把短刃的一侧,需要自己装配。

王九将那二尺半的短剑拿起,手指一弹,“嗡嗡”声不绝,弹性、韧性佳,绝对是一把好剑!

王九忽然发现这仅为盒子的上一层;打开下一层,瞬间那一层清幽的光亮瞎了王九的眼睛:这一层密密麻麻地插着一排排、一列列薄如纸片、大小如一的精钢指刃……王九扫了一眼:这足足有近百枚!

他顺手用自己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枚,那枚薄如纸片的指刃便在自己手指尖,如同精灵一般转动,圆润、顺手至极……较自己之前用铸铁打造的,不可同日而语!

王九感激莫名!

这些看似粗鄙的汉子,大字不识一个,不苟言语,自己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来打造这仿唐横刀与指刃。但未曾想,这些汉子所为完全超出自己的期望。

当晚,王九又将那帮以老金为首的汉子位请至秦淮河边的明月楼。

王九未言谢。

王九觉得跟这帮家伙不需要言谢。大家喝酒便是。

当晚,王九又是将这帮汉子放翻了。

这明月楼还是不肯收钱。

王九手执酒杯,站在秦淮河边,问那老鸨道:“如果我天天吃住都在这里,你们不是亏死了。”

那丰润犹存的老鸨笑道:“你如果愿意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那也随你。但你每年在明月楼的消费倒是有额度的。”

王九伸一下舌头,问道:“一年多少?”

“二千两。你目前已经用了近一半,”那老鸨伸出两根手指,却又将舌头在血红的嘴唇上一舔,魅惑无比地笑道,“如果今晚你愿意老娘陪你的话,你今年的额度也就用完了。老娘可是多年未曾开荤了……”

她的话未完,王九吓了一跳,闪开插嘴道:“跟你聊天算不算陪?如果算的话,我不是亏大了?”

老鸨无语而哑然失笑:单聊聊天,哪会收钱!

就在两人聊天之际,忽然王九略有所感,身后来了一位中年妇人。

吓得这老鸨连忙转身行了万福道:“花大家的。”说着指着王九冲那中的妇人道:“这是王九王公子。”

王九拱手行礼。

那花大家的上下打量着王九,点了点头。

王九也打量着她。这花大家的,看似三十余岁,但那眼眸中看尽世事苍凉般,又如百岁般,很是矛盾的感觉。

片刻,这花大家的笑道:“王公子,明日可有空,至我府上品茗三杯?我府便在栖霞山桃花涧。”说着,手一挥,却是一张拜帖直直地便弹向王九。

王九修长的手指一夹,那拜帖便在手上。

花大家的见王九接过拜帖,嫣然一笑,转身便去了。而她转身的那刻,却是少女绝对不会有的阅尽世事的风情……

第32章 品茗阁

第二日下午已过半,王九在军情司伸了个懒腰,换了一身儒服,问千户文章文大人告了个假,他要执拜帖去明月山庄做客。这是明月楼的花大家的所邀请。

当王九接到那花大家的邀约,在场的老鸨目瞪口呆。在她至明月楼二十余年,花大家的神秘莫测,明月楼往来多少达官贵人,她都甚少主动露面,更未见她主动邀请一人至她山庄做客!

当王九骑马至栖霞山脚下时,太阳刚刚落下了山脚,远处西边山上的云层,就像着了火的波浪一般,一层层的从天上往外扑过来,印得大地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嫣红。

嫣红的山,嫣红的树,嫣红的花,嫣红的草,嫣红的河流……近乎妖异的晚霞让王九呆了呆。

栖霞山素有“六朝胜迹”之称,在明启王朝被列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有“一座栖霞山,半部金陵史”的美誉。

栖霞山由三山二涧组成。中峰最高,呈圆锥形,称凤翔峰,因古有三茅宫庙宇一座,故又名三茅峰。中峰绵延向东,一脉逶迤而下者称东峰,形若卧龙,名龙山。中峰西侧山梁状若伏虎,曰虎山。中峰与东峰间一谷,称中峰涧,中峰与西峰间一谷,称桃花涧。

那花大家的府上正在那桃花涧中。

王九溯溪而上,直入桃花涧。

溯溪而上,这条小溪边若隐若现数户人家,几乎每家每户门前屋后都会栽一两棵树。每走几步都可闻到空气中清新淡雅的花草树香。小溪两边的路为小石子铺就。王九牵着马匹,那马蹄铁敲打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是异常的惬意。

顺着路人所指的那条小溪,片刻王九便找到花大家的府上。他甚至还未走到花大家的门口,便知晓这便是花大家的府上。因为花大家的正站在她府门口,白袍素带,正面对着路口。嫣红色的晚霞映照她的脸上,却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模样。花大家的见到王九却嫣然一笑。

这一笑,却让路旁的桃花失色。

“今日贵客临门,奴家在此相迎。请!”花大家的一手虚引。这一伸手却将她胸前的波涛映衬出别样的风景……

王九拱手道:“花大家的,在下唐突了。”

花大家的引着王九进入自家大门。门后却是一位大眼睛的少女,甚有灵气,站于门内。待两人进来后,便将大门关上,还顺手将门闩上,一双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着王九。

“这是我的徒弟,云儿。”

听了花大家的介绍,王九笑了笑。大眼睛的云儿,王九有莫名的好感。

花大家的府内不大,院子很是精致。一入大门,便是一座假山。假山上峰峦叠嶂,一座小山峰上,一个亭子内,一僧一道正在对弈,却是维妙维俏;假山下一个水池,几尾金鱼,红白相间,抢在假山下小小的瀑布之下,游得正欢。院角的墙角,几株爬山虎正向院墙上奋力攀爬……

一切都在不经意的自然之中。

王九忽然觉得自己的“道家三诀”的气机有些按捺不住,如同找到知音般。而这种吸引正是来自花大家的身上。花大家的似乎也感觉到一丝异样,她引着王九,向内院走去。

“山野村地,贵客来访,没有好招待的,不如就至品茗阁中饮一壶清茶如何?”花大家的借着话语,将那丝异样压制。

“敢不从命。但在下只是一个山野小子,实在不知这个‘贵’字从何而来,不敢当花大家的如此谬赞,只称我王九便可。”王九道。

“贵,于奴家而言,却是缘,”花大家的笑得却大有深意地道,“见微知著,观一叶便可知天下势。自古天道渺渺,人力难测,阴阳变化,易之所出,此消彼长,道业轮回,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前段时间奴家耗尽心力作了一卦,那卦相却着落于你身上,你说,我不把你当作贵客,却还能有谁配得上?……”

花大家的引着王九向前行,边走边道。

而王九出于习惯,在确定无危险之后,亦步亦趋地跟在花大家的后面,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境。

院落间的小路,以鹅卵石铺就。红、黄、白、黑等各种颜色的鹅卵石都是鸡蛋大小,错落有致地铺就地上,向内院延伸……在碎石小径旁边的土地上,是一层绿色的厚厚的苔藓,给人很温馨的感觉。

而在苔藓上面,则簇拥着一些翠绿的灌木丛,那些灌木丛顺着小路在蜿蜒,没有一丝人工修整的痕迹,一切都自然而惬意。

在前院与后院之间,有一个的回廊相联。

回廊两边,种满了毛竹。此刻,毛竹苍翠挺拔的身姿上也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嫣红。

穿过回廊到了后院,小半个后院一下子就被一棵冠盖如伞的松树给遮掉了一半。松树下是几个造型古朴的石凳及一张石桌。一条半脚深浅的小溪围绕着那颗松树转了一个圈,就顺着墙脚处的一条暗沟流到墙外的小溪里去了……

小溪底是细细的碎砂。在那小溪中有几块突兀、且未经修饰的大石,大的有牛头般大小,小的那块也有脸盘大小,有棱有角的。乍看似觉不雅,细看却觉无比的自然。

在这条小溪里面,竟然也有几条小鱼在游来游去……

虽然觉得眼前的布置已经很难再找出什么瑕疵了。但看到水里面的这些鱼,王九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跑出了这么一句话:“花大家的,这些鱼能吃吗?”

前面的花大家的却是笑得前俯后仰,原本她便是前凸后翘,身材着实妖娆,这一笑却是更显身段。而对于王九这种未经人事的小子,更是充满诱惑。

而跟在身后的云儿对着王九怒目而视地道:“自然能吃,但你觉得要把它们吃了吗?”

王九赧然地用修长的手指挠了挠脑袋……

在这棵老松的对面,是一间竹子搭建的小屋,独立而建,那小屋的两侧的柱子上,是一副对联,右书:“巧剜明月染春水”,左书:“轻旋薄冰盛绿云”,正上方挂着一块古朴的木牌,上书三个小篆----“品茗阁”!

第33章 茶中三味与三昧

“原来,喝杯茶是如此的麻烦啊!”王九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但同时,王九也很清楚的知道,越这样的麻烦,才越表明主人对客人的尊重。

此刻,王九正在云儿的带领下,穿过后院的一个偏厅,要在品茗之前沐浴更衣。花大家的不在,云儿便大胆的打量起龙烈血来。王九觉得这个云儿很有意思,两人年岁也相差不大,看到走在前面的云儿又忍不住偏过头来打量自己,王九将嘴一撇,很是不屑的样子。

云儿掩嘴笑道:“真是想不明白,为何想吃我家的溪里面的鱼。”

王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只是觉得不吃有些浪费了。”

云儿正色道:“觉得你是个惫懒的家伙,年纪也不比我大几岁,真不知道为何师傅如此看重你?”

王九道:“噢,是吗?”

“怎么不是?我跟师傅那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她为了迎个客还要沐浴更衣。我还以为是哪个门派的达官贵人呢。”

“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如我这样的人呢?”

“觉得你太年轻了!”云儿说着,瞅了一眼龙烈血,那意思就比较明显了,“之前不知多少门派的江湖人士、达官贵人天南海北的跑过来找过我师傅,我从来没有看到对谁如此慎重过,别说是出门相迎了。有好多人连门都不让进,就算进来的,基本上也只是在前院,还从来没有一个客人可以踏足后院的,你是第一个!”

“哦,这么说,你师傅花大家的本事很大啦,我还真是荣幸呢!”

大眼睛的云儿只是抬了抬雪白、尖尖的下巴,眼神骄傲的看了王九一眼,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门派?”

“我还真不知道。”

“妙真门。我师傅花大家的便是妙真门的门主!”……

云儿将王九带到浴房之内,在一个鹤形的铜香炉内燃上尾指粗的一小截檀香就关了门出去了。

浴室内立刻飘起了那特有的檀香味,味道很轻。

王九知道,在喝茶品茗之前焚香的香味要“淡而清”,浓郁的香味会影响人的味觉与嗅觉,为茶道所忌。但这种“淡而清”的香味却能让人身体放松,精神平静而愉悦。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木桶,一屏风,一木案。木桶正冒着水气,木案上整齐的放着一套衣服、一根腰带还有一双布鞋。

脱去了身上的衣服,王九坐到了木桶里,木桶里的水温刚好,在那腾腾的水气中,夹杂着的是一缕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只一瞬间,王九的精神就放松了下来,纵马十余里至这栖霞山桃花涧的疲劳瞬间无踪……

小半截檀香还没燃完,王九已经沐浴完毕。

王九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衣服。衣裤都是棉麻、奶白色,很是清凉。小领,无扣,大袖,长摆,还有一条宽宽的裤子,一双麻鞋,把那腰带一扎,王九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推开了房间的门。

云儿正在外面等着。

看到推门而出的龙烈血,云儿呆了一呆,熏香沐浴更衣后的王九,大袖飘飘,白衣博带,神情淡雅中见三分严肃,态度雍容中显几分风流……

那衣服穿在王九身上竟然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合适。

花大家的在品茗阁那里等着,看到王九在云生的带领下缓缓走过来,眼中有一种难言的神采。

看到花大家的,王九拱手行礼。花大家的仪态万千地还了一个万福。

两人均微微一笑,一起走进了品茗阁。

聪明人和聪明人在一起,有时候确实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就如此刻。

品茗阁不大,布置的东西也很少,但却是简约而不简单。

品茗斋的西边墙上,一扇窗。窗下,外面山坡上的一片桃林。远处,是满天火烧般的云浪。

正对着窗户的是一张木桌,或许说是一段残留于原地的树桩。桌子的两边,是两个竹编的软塌。

最难得的是在品茗斋的南边,一处天然的石壁,一股清泉自石壁涌出,顺着两道人工雕凿的石槽在屋中绕了一个半圈,流到外面的小溪中……

品茗斋尽得“简、朴、通、幽”四字真谛。

“请!”花大家的盘坐于桌子一边的软塌上。王九盘坐于另一边。

“饮茶之道,先求正身、正心、正念,看来你已得个中三味了!”花大家的看着坐得笔直却又感觉无比自然的王九道。

“花大宾的谬赞,王九受教!”

这时,云儿手捧一个玉罐走了进来,放至桌上退至门口。

花大家的揭开玉罐的封条,里面是一个草纸包的三寸大小的褐黑色茶饼,草纸已斑驳发黄,上书“大红袍”三个小篆。

“这个玉盒中装的便是号称茗苑中的奇葩,素有“茶中状元”之美誉,乃岩茶之王的大红袍。此茶存于现今已十数年,此乃当年的贡茶。如今闽北武夷山九龙窠高岩峭壁上上仅存数株。如用其他罐子装此茶,时间久了此茶会吸湿,或与罐味相混相冲。故用玉盒最好,阴凉干爽无味无虫!今天奴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便一同与奴家饮一杯清茶吧!”

王九听过武夷大红袍的名堂,此茶母树仅存数株,这还叫没什么好招待的?

王九虽然不太懂茶,但也明白此茶绝对有市无价。况且单看那玉盒,已是价值不菲!

随王九怎想,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块茶的价值。一直到二十年之后,当王九在一个茶叶拍卖会上再见到这种茶,并以一个夸张的价格拍到同样的一块后,王九才真正明白今天自己有多么的奢侈,跟这几杯茶比起来,那些山珍野味,满汉全席,实不足提!

茶之三味者,滋味、趣味与信仰之味。

茶之为饮,自口而入,为滋味。

古时陆羽著世上第一部《茶经》,人们在品评滋味之余,念经读书,领略茶之第二味则为趣味。

茶之信仰之味则在道、儒、佛于一身,即儒冠、佛袈与道履。

道家萌芽初期,道士崇尚神仙,向往天人合一,茶为重要的祭品,是人道通向天道的桥梁。茶便有了浓郁的道味。

汉唐盛世,佛教入中华大地。信者云集,念佛打座无不以茶解困、净心。久而久之,茶佛一家,禅茶一味。茶便成了呵护众生,达至“般若”彼岸的工具。

儒家要求人们志高清廉,“君子之交淡如水”。贤士相聚,茶临其境,宁静而致远!

“柴米油盐酱醋茶”,为生存第一物质所需,此“一昧”;“琴棋书画诗酒茶”为修身养性、怡情悦志不可或缺的“二昧”;茶道、茶礼与禅茶,则为信仰所需的“三昧”。

茶之承载的三味与三昧,世上无物可及!

第34章 茶道与剑道

茶拿来了。

茶炉七事,茶炉、灰承、炭斗、烧水壶、水缶、茶扇、拭巾一一登场。

茶道六用,茶则、茶拨、茶漏、茶针、茶夹、茶筒一一呈现。

花大家的庄重优雅,俯身抬手之间,也自有气度。

“茶器讲究质、朴、雅、素,四字,凡此一勺一缶,都需要认真呵护,保养,需以平常心,恭敬心待之。茶道中人称为‘备器’,‘备器’之本,实乃在乎一个‘仁’字,茶道亦是仁道。杯亦分三才,杯盖在上,为天,杯托在下,为地,杯子居中,为人,‘尊人’之意,实为茶道之本。”

燃起了茶炉中的槐薪,花大家的就身舀了两瓢泉水淋入壶中接着道:“这茶之一道,水最关键,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活火还需活水,上善若水,水火相济,才能煮出一壶色泽、香气、滋味、气韵四相具备的好茶啊!”

花大家的话语重心长,虽然是在说茶,但王九总觉得花大家的话中有言外之意,还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自己脑中灵光闪了几下,竟是模模糊糊,似近实远,一时无法把握。

王九沉默了,花大家的也闭上了眼睛,那恬静淡雅的神情,似在享受某种无声的音乐一般。

茶炉上,槐薪上窜起的火苗轻轻舔着水壶的座底,这一套用来煮茶的东西造型古拙,似乎有些时日了……

但对茶道完全谈不上什么了解的王九无从分辨它们的价值。

窗外微风袭来,王九闻到果树特有的清香。

远处天边的晚霞依旧夺目,但此刻已经变成暗紫色,那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道余晖将最远处的那一片彩霞嵌上了一道金边……

两人静坐。

品茶有“三乐”与“四妙”。

一是“独品得神”。一人置身于自然的青山绿水间,心驰环宇,神交自然,物我两忘。

二是“对品得趣”。两人把茶言欢,无须多言便有灵犀之乐。

三是“众品得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众人相聚品茗,互相沟通,同样为一大乐事。

如今,王九与花大家的便是“对品得趣”而得“湛、幽、灵、远”的四妙。“湛”,精湛,深湛;“幽”,幽静、幽深;“灵”,灵妙、灵性;“远”,高远、旷远。

此四妙与物质无关,属美之意境。

看着面前的花大家的,王九突然多出一点感悟,茶道与剑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相同的,两者都在追求一种在动与静之间最符合“道”之存在。

前者,正如面前的花大家的,虽然“动中取静”的境界没有多少人能达到,但花大家的显然是已经超过了这样的境界,或者说,花大家的此时已能达到“静中取动”的境界。

而剑道,即如武道,“不动如山”已是大多数人终生难及的境界,可到了这层境界之时,你才会发现,原来,前面的路还更长更远----“动也如山”。

这又是怎样一个让人如星辰般只能仰望的境界呢?

一动不如一静,一静不如一动,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不动不静,不静不动,动亦是静,静亦是动。

在王九父亲王泊所遗留“唐诗剑诀”剑道之中的最高境界,曾有这样的话,“剑道的最高境界,于我亦遥不可及----无动,亦无静,此即为剑道的最高境界!”

几乎在瞬间,王九脑中某处似乎豁然开朗……心中一轻,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好像都在呼吸一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王九闭上了眼睛。

品茗阁中立时一片寂静。

守在门口的云儿,只感觉那一瞬间,屋子里盘坐的,似乎是两个石人。

良久,屋中水壶中的水开始“噗噗……”的沸腾了起来,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

“此一沸!”花的家的表情永远是那么的淡雅,声音自从进了这品茗阁后也似乎从来没急过,“《茶说》有云:‘汤者茶之司命,见其沸如鱼目,微微有声,是为一沸。铫缘涌如连珠,是为二沸。腾波鼓浪,是为三沸。一沸太稚,谓之婴儿沸;三沸太老,谓之百寿汤;若水面浮珠,声若松涛,是为二沸,正好之候也。’所以啊……”花大家的眨了眨眼睛,竟有点天真的感觉道,“要到了二沸的时候才能喝到好茶啊!”

不多时,水壶中的水已经二沸了。

俗语有云:“水是茶之母,器乃茶之父”。用来泡茶的是一套紫砂壶,紫黑色,呈瓜楞形,圆口、圆腹、圈足,瓜楞形的盖面及圆形钮,腹两侧有弯形流与曲形柄。

在壶中放入大红袍,花大家的将水贴着壶边冲了下去道:“这冲茶,讲究‘高冲低洒’,高冲可以使茶的香味更快挥发,但切忌直冲壶心!”水一冲下去,那些极品大红袍,立刻在水中翻滚了起来……

这冲好茶,花大家的将壶盖盖了上去。

“这喝茶之前,还先要淋罐,”花大家的一边说着,一边用烧好的热水淋在了壶上道,“淋罐有个作用:一是使热气内外夹攻,逼使茶香迅速挥发,追加热气;二是小停片刻,罐身水份全干,即是茶熟;三是冲去壶外茶沫!”

淋罐、烫杯……

王九一言不发,只在旁边认真地看。

鲜红如血的茶倒入杯中,白色的烟雾在杯子上方若隐若现,竟然无一丝味道。

待那如血的茶水入口,王九方才知道为什么此茶可以称之为极品。

初入口中的茶水让你感觉无一丝味道,但当你让它在口中轻轻滑荡两圈之后,那徐徐的茶香方才散发出来,那是一种极度内敛的感觉,或不如说是意境----大巧若拙而返璞归真。

待它从滑入喉中,那氤氲的茶息慢慢的,慢慢的,竟能从体内里散发至全身……

王九来之前甚为疑惑,这花大家的为何会邀请自己至府上品茗。而时已至此,王九觉得已无问的必要了。

王九很承花大家的之情。这也正是花大家所求。

花大家的通过茶道,为王九打开了通往剑道的另一扇大门!

第35章 秘辛

妙真门,以《妙真经》为本,“道曰:自然者,道之真也。无为者,道之极也。”

茶道以和、静、怡、真为“四谛”。

“和”为茶道之魂。

“静”为茶道修行的不二法门。

“怡”为茶道修习中的所感。

“真”为茶道的终极追求!

妙真所求,与茶道的终极所求契合;而花大家的,欲通过明月楼与王九结段善缘,也仅此而已!

妙真门内无男子。但千万别小瞧这些女子。妙真门传承上千年,从未中断,虽有波折,但香火一直延续。

“夫水之为物,柔弱通也。平静清和,心无所操,德同天地,泽及万物,大无不包,小无不入,金石不能障,敝山陵不能壅塞。其避实归虚,背高趣下,浩浩荡荡,流而不尽,折冲漂石,疾于风矣。充大无疆,修远大道,始于无形,终于江海,升而为云,降而为雨,上下周流,无不施与,消而复息,生而复死。”

“是故圣人去耳去目,归志于水,体柔守雌,去高就下,去好就丑,受辱如地,含垢如海,恬澹无心,荡若无己,变动无常,故能与天地终始。”

妙真门认为,若想永存于世,必须如“水”一般,“平静清和,心无所操,德同天地,泽及万物”,要“归志于水,体柔守雌,去高就下,去好就丑,受辱如地,含垢如海,恬澹无心”,所以才能“与天地终始”。

此便为妙真门的真义。

此真义,是否与茶道有相似之处?

所以妙真门崇茶、喜茶。如论茶道一途,首推妙真!

妙真门,还有另一项绝技驰名江湖,即她们的堪舆、占卜问卦之术。

否则一派女子,如何可长存千载?

花大家的与王九谈到一桩门派秘辛。

元末之时,民不聊生,江湖纷争不断。她门派内一位女子与一位江湖剑侠结缘,双宿双栖,行走江湖。

但那女子家人受人胁迫,逼那女子设伏欲取那江湖剑侠的剑谱。十数人围困那江湖剑侠。

那剑侠也是了得,身受重伤而杀出重围,却恰为当时的朱元璋,而成为后来的明太祖所救。随后那剑侠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数次救朱元璋,立下汗马功劳。当朱元璋打下江下后,自宫,而成为皇宫内权势滔天的太监之一!

王九一直默默地听着。

花大家的说至此,笑笑问道:“如果你是那位剑侠,你会如何对那女子?”

王九有些感叹地道:“我实在不知,‘情’之一字,恕我暂未经历。”但他心头忽然想那杭州府时,为他包扎伤口、温柔而可亲的圆脸女子任罄,心中不由一阵温暖……

花大家的又道:“当年,我派那女子设伏伤那剑侠之后,接回家人,回于门派,郁郁寡欢,不过数年便离世。离世之前,她留有一封信予那名剑侠。但此信却从未交过予他。”

花大家的说至此,眼眶却有些红润。

王九道:“她对那剑侠仍是念念不忘。确实是因为当年她受人胁迫。”

“女人命苦。江湖女子更是难!”花大家的泪水滴了下来,道,“那女子离开剑侠当年回至门派,大半年后便产下一女。我们妙真门,以堪舆、占卜响誉江湖。当年她离开那名剑侠前,曾算一卦。那卦却是《庄子》内的一句话,而因为这句话,她便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他,但某种程度上却是成全了他,成全了他的剑道!”

“是哪句卦词?”王九问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花大家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道,“正是分开方可化茧成蝶而涅重生。”

“你是他/她的女儿。”王九终于明白了。

“正是。我母亲姓花,我跟母姓。”花大家的擦了擦眼泪,回道。

“为何找我?”

“因为缘法。你秉‘义’而生,此一缘;明月楼,‘今月曾经照古人’,与你亦有缘法,此二缘;三缘未至,等到了之后,还望公子能相助即可……”

当一轮弯月斜上半空之时,王九懵懵懂懂地离开了。但他清楚地知晓,这花大家的对他没有恶意。而他的“道家三诀”与花大家的身负的“妙真经”却是有丝丝入扣、莫名的牵引……

王九回至家中。

王九拿出黑匣子,他的一大一小的仿唐横刀已缠好柄,装上鞘。

军械司的大老爷们的审美情趣糟糕至极,首要自然是实用、耐用。王九深以为然。所以这一大一小的仿唐横刀外看均是黑黢黢牛皮刀柄、剑鞘。

虽不难看,但绝不好看。

但那一大一小的横刀拔出来,整间屋子却好似温度骤降,阴森之气弥漫……

王九右手长刀,左手短刃,感觉甚是合手!

王九放下双刃,两指夹起第二层匣子内青幽幽的指刃,那指刃更是如同精灵般缠绕在王九修长的手指之上……借助指刃修炼剑意,用那两柄短刃体会剑诀……王九持续自己的修炼。

王九自然从其父王泊的武当派剑法开始参悟。王九特喜欢武当派祖师爷张三丰的太极剑,尤其当“唐诗剑诀”与太极剑融合时,那种生生不息的诗意,足让王九沉浸……

此刻的王九已明白,他的剑诀又精进了一层!王九的“唐诗剑诀”原本可发出一寸的剑气,如今可至三寸。

普通练剑之人,欲有剑意都不能,更甭提剑气,更何况剑气三寸!

这足以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剑诀精进,内力自然会有所突破。

“道家三诀”的内力,让王九的感应范围又扩大了数倍,达到了近三十米之远。

当王九又进入军情司的地下档案室时,他终于感觉到一丝近乎同源的气机潜藏于内。

这是以“道家三诀”的基准,融合太极剑、“唐诗剑诀”的剑气于一体的气机。某种程度上,只要是修炼这三种功夫的任何一种之人,均会感受到此种气机。或者说,只要你在一定范围之内,你便可感应到这种气机的存在。若非王九的内力精进,他绝难感觉到,因为那一丝同源的气机已经相当微弱!

王九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次进入此地,总会感觉有莫名的气机吸引。

当王九行至地下档案室西南角的一处几乎无人至的土墙侧,他终于感觉到那气机正是由此而发。他伸手插入土墙,拔出一个锈迹斑驳的铁匣……

在此铁匣内,是他的父亲王泊除却“唐诗剑诀”及一些门派的剑法,留予他的另一桩遗物,除了一个黑黢黢、不知由何物制成的上有两个隶书“明月”字样的沉甸甸令牌外,还有一封已斑驳发黄的纸绢所书的信。信上字字如剑,正是自己父亲亲笔所书,与“唐诗剑诀”上的字同出一辙……

第36章 十余年后的信

王九未有细看,便出来找了泥巴要堵住那小洞口。

有人问要干嘛,王九漫不经心地回道,要堵老鼠洞……

直至晚上,王九强捺好奇心,将那锈迹斑斑的铁匣带回家。

王九吃过饭、洗澡净身,平心静气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呈上茶炉七事----茶炉、灰承、炭斗、烧水壶、水缶、茶扇、拭巾,还有茶道六用,茶则、茶拨、茶漏、茶针、茶夹、茶筒,掰了一小块普洱,打算泡茶……

待得水二沸之后,王九平心静气,学着花大家的样子,冲茶、淋罐、烫杯……一气呵成!

这些茶具、茶叶,是花大家的送予王九的。

王九也打算静修茶道。

当一杯如血般的普洱泡出来后,王九打开了今日自军情司地下档案室取出来的铁匣子,拿出那块不知何物制成的沉甸甸的“明月”牌,及纸绢写予自己的那封信,慢慢细读了起来……

这封信,确实是自己的父亲王泊写给十余年后的自己的一封信!

“九儿:很欣慰,吾儿可以看到此信。如果按照为父为你设计的这条路线,你看到此信,应近二十了?当你看到此信,为父应已不在人世。如今的你,应学艺有成,方可感知我所留的气机,如若不然,此信唯有永不见天日,与天地共毁……”

王九的父亲王泊在那铁匣上,留下一道浑厚的气机,但随着时日的流逝,会逐渐消散,按他自己估计,约可持续至多二十年。果然,在建文二年,也即是王九恰好一十七岁的这年,他入锦衣卫军情司,取得了父亲王泊所留之物。

“为父很想陪伴你与你母亲身边,但倭寇不除,何以家为?而今,除倭寇易,但除国贼难。为父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如若为父有何不测,希望吾儿可继承吾志,誓将倭寇斩尽杀绝,卫我大明江山。堂堂大明江山,岂容小小倭寇于一侧聒噪,我等堂堂七尺男儿,保家卫国,为吾等责任。国之不存,家之焉附?……”

王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关了倭寇的文字,一腔赤子之心洋溢于纸上……信中只字未提个人生死。

王九看着看着,泪流满面……

“然为父不知吾儿心之所想,如未能继承为父遗志,为父亦不会怪你。平平安安渡过此生,娶妻生子,为父死亦无憾……”

王泊并未要求他的九儿一定要报效国家。他亦明白人各有志,在他看来,如若自己的儿子可平安过一生,亦无不可。虽然王泊对倭寇一腔仇恨,但王泊对开放海禁、全面通商却是持赞成态度!

因为王泊在平倭时发现,海线通商历史已久远,已远至我们所不能想象的地步……而堵不如疏;且这对开放海禁之贸易,利润之大,超乎想象,开放海禁、全面通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看及此,王九陷入沉思。

他手执茶杯,喝了一口茶。茶已凉,但醇厚的茶入口,却让王九心头一凉,清醒了许多。王九决定下一步要研究一下这海禁与通商一事,同时,他亦决定好好研究倭寇……

他的父亲虽已逝去多年,但王九也决定翻开尘封多年的档案,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设下这套,父仇不共戴天。王九一边喝着茶,一边暗自下着决心!

虽说他有些惫懒,入军情司已一年多,但决不代表他是在混日子。

王九只是在熟悉情况,慢慢地接触自己需要的知晓的事情……

“‘明月’令牌共有三块,此为其一。另两块,一块在妙真门主处,一块在鬼谷门。此令牌是身份的象征,是明月楼三大掌柜的象征;每年均会收到的分红,便为我代表武当派与妙真门、鬼谷门所成立的明月楼所予你们娘俩人的供奉……”

这一句话,却是把王九原本喝到口中的茶,吓得喷了出去,在屋内洒了一阵茶雨……

王九终于知晓为何每年他们娘俩为何都会收到一笔银子,为何那明月楼会如此待他,为何那花大家的会邀请他喝茶,引他入茶道,并且认为与他有缘法……

王九豁然开朗。

自己的父亲王泊,背后果然是武当派,也确实,父亲留予自己的剑谱,武当派的居多。且自己所修习的内功“道家三诀”,绝对是武当派的不传之秘!

妙真门,如今的门主,正是花大家的。

鬼谷门?如今仍有传承吗?据闻,如今锦衣卫的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正是鬼谷门出身。

王九一人在暗自思虑……

明月楼,明启王朝的第一楼。

在明启王朝重要的郡县,均有它的存在。在锦衣卫无所不知的档案中,有它浓重的一笔,但也仅局限于表面。“明月楼,是绝对的烟花之地,但它不仅仅在于寻欢作乐。明月楼,‘今月曾经照古人’,它还可接受当事人委托,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可咨询任何你所想知晓的事情……”

这却是他的父亲王泊对明月楼的介绍。

王九明白了,此缘,便为花大家的所述的第二缘!

“我曾与大内禁宫内的三大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老廖有交情。我与他有一段善缘。他的剑,至登堂入世的境界,可称之为剑道!但与我的剑道不同。他的剑道,最早为有情之道,但因变故改修为无情之道。如有可能,你可寻他,助你早日踏入剑之道……”

谈及此,王九又明白了许多:此缘,便为花大家的所述的第三缘。

这皇宫内的老廖,便是花大家的口中的剑侠,也是她的父亲!

王九暗自思虑,如要助花大家的父女团圆,必须接近皇宫。但这皇宫三大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剑已入道之人,却如何接近?如何能说得上话?即便以明月楼三大掌柜之一尚且不能接近,而自己却如何接近?

此时的王九自然不清楚,若干年之后,他竟成为此位皇宫中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的传承者,这是王九绝对想不到的。但那花大家的选择了王九,自然是大有深意。

不管如何,这命运的轨迹、车轮将驶向何处,好似冥冥中自有定数。偶然中有必然,必然之中有偶然。机缘之说,又怎能说得清、道得明?

第37章 军情司中的奇葩

王九有了“明月”令牌,这却是明启王朝中天下第一楼----明月楼三大掌柜的令牌。

但他并未张扬,只是将那令牌深埋地下,并未拿出来。

每周他都会跑到花大家的那里一次。每次,他都会至应天府的大街小巷里搜刮到的或茶叶,或茶具,拿到花大家的那里,去向花大家的请教茶道。

王九尝试地将自己所体语的茶道,与自己的剑中的诗道相映证,相映成趣。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夜后陪明月,晨前对朝霞,一杯清茶,这却是何等的生活!

谈及茶,却来说酒。

酒彰显个性,使人或爱得如痴如狂,死去活来,或恨得咬牙切齿,不共戴天。酒一经问世,酒文化便相伴而生,从《诗经》、《楚辞》始,歌酒咏酒的便灿若星河。剑仙李白“斗酒诗百篇”,咏茶诗独一篇。

然茶,如终如风度翩翩、气质高雅的君子般,让人欲罢而不能。

“酒杯触拨诗情动”,“茶清只为饮茶多”,也许这便是酒与茶的区别罢。

王九喜欢上茶的那种感觉了。

于是,锦衣卫军情司中,有了一套竹制茶具。

茶叶,自然是王九拿得最多,也最勤。而其他的锦衣卫兄弟,慢慢地都知道至军情司那,有位秀气的百户,至他那里可以聊聊天,喝喝茶。然后,军情司慢慢地便成为锦衣卫一个小小的聚点。

至外办事,回来,先至军情司报到、喝茶,然后再交差。当然,那些人也不会白喝,至外归来,总会拿些当地的茶叶回来……但不管如何,王九总是笑脸相迎。

即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蒋成绩、指挥同知沈放都曾喝过王九的茶。

当然,大多数的茶确实不是很好的茶。指挥同知沈放曾喝过王九的茶,对王九的手法很是赞叹,但品了一口茶后,他却皱了皱眉头。隔了几天,他便托人送来了一包好茶……

品茶如品人。

若论喝得最多的便是军情司的头头,千户文章文大人,喝茶如同牛饮一般;他拿来的茶,却是论斤地提来。除了王九,拿茶最多的便是他。

指挥同知沈放沈大人,喝茶最为斯文。自从他来过军情司之后,便隔三岔五地跑来蹭茶喝。他也时不时地将送些茶叶过来,送得不多,但无一不是精品。

王九从不刻意地选择茶叶,反正来了用啥茶叶便是啥茶叶;但他对军情司的地下档案室的档案资料,却与之前不同,开始有甄别地选择性地察看。王九开始研究倭寇形成的原因,思考应如何打击倭寇;王九开始研究海上贸易,到底于国于民是有利还是有害……

但如今已是建文三年,燕王朱棣的“靖难之役”正如火如荼,两叔侄之争如同水火。

锦衣卫在两叔侄之争中,按锦衣卫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的说法是保持中立!

原本建文帝朱允玟要求锦衣卫全力配合,因为他们代表了明启王朝的正统。但卫国公主朱瑛态度强硬,以明太祖已于洪武二十年间解散锦衣卫,锦衣卫已名存实亡为由,拒绝了建文帝朱允的请求。

所以无论对于燕王朱棣,还是建文帝朱允,对锦衣卫都另眼相看。

锦衣卫对两者之战,兵力调配,始终是保持高度关注之势。王九在军情司档案室正入口,建造了一个大大的沙盘,根据各地锦衣卫的情报,进行汇总,在沙盘上标明两者的兵力配比、调遣……

而不知何时,那卫国公主朱瑛知晓了在军情司中有了这么一个大沙盘之后,她曾微服,且女扮男装前去查看,顺便喝了王九的茶。

而当时的王九却浑然不知。

那时的他,正如同一团肉,正在梦游之中。

确实,当时的他正在睡觉。

因为就在近几天,那军情司的头头文章文大人方且将他腰牌的权限提至与他同等级别。这意味着又有一大波档案正展开翅膀等着王九的检阅。而就在这前一晚,王九一查阅档案,便查阅了一夜,直至凌晨方且洗澡休息了片刻。上班之时,他刚泡了茶,便趴在茶桌上睡了过去,一边睡,一边流着哈喇子……

王九的那些同僚见他睡过去,更是好心地帮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却也是巧得很,就在此刻,那女扮男装的一位俊俏小生带着一位随从便来至军情司。但这位随从大家均认识,正是指挥使蒋成绩。

众人正在开茶话会,唯一来的及的便是站起来向指挥使蒋成绩蒋大人敬礼。当然此中不包括正在与周公聊天的王九。

一旁的同僚侧眼看到趴在桌上的王九,正待叫醒他。

那俊俏的小生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叫醒王九。

指挥使蒋成绩汗流浃背。

未曾想到那俊俏小生至地下室后,却毫无愠色。

上得来之后,那王九仍在酣睡。

因为俊俏小生命人不得叫醒他!

俊俏小生便坐在王九身边,与指挥使蒋成绩蒋大人一同喝了一泡茶后方且离去。

查看后的结果,便是在她议事大厅内也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沙盘,每日早、中、晚都会有人前军情司的沙盘查探有无改动,再依葫芦画瓢,复制至卫国公主朱瑛的沙盘之上。

这一任务,自然地便落在了王九身上,而且是那俊俏小生指明要那“公务时间睡觉的那个奇葩”负责。

这样一来,王九叫苦不迭!每日里不是在去公主府,便是在去公主府的路上……因为要保持沙盘最新,只要是接到异地锦衣卫传来的迅息,自家沙盘处理好之后,便要至公主府;往往刚回到锦衣卫的军情司刚泡好茶,尚未放入嘴边,便需要屁颠屁颠地跑来公主府。

一时间,军情司的茶档冷清了许多。也不知为何,别人泡的茶,虽说与王九用的茶具、茶叶均相同,但始终没在王九的那种韵味,或者说意境……

第38章 锦衣卫的立场

这几年来,只要王九在那泡茶,只是片刻,那军情司的那帮大老爷们便屁颠屁颠地跑了来……

“哎,我说九爷啊,你却也甭说,你泡的茶,就是不同,这段时间没喝你的茶,总是感觉火气很大,而喝了你的茶,总是可以心平气和,你说这怪不怪……”

这原本是说话,但听起来,却跟吵架差不多。不用说,这就是军情司的头头文章文大人。

文章文大人平常没半点架子,而“九爷”,自然是说我们的王九了。

文章文大人这一吼,这班雄性动物却是炸开了锅,说啥的都有。

“我说文老大,你虚火上升,找你家嫂子泄火。关茶鸟事……”

“哎,你却甭说,我也是有这种感觉。你看这九爷泡茶这架势,高冲低洒,手法却是非同一般,行云流水啊……”

此刻他们口中的“九爷”,也就是我们的王九,却是充耳不闻。冲好茶之后,冲罐、淋杯……动作有条不紊。最后将茶用他修长的手指一一递给那帮雄性动物。

“今年考核,你拿了什么?”一位锦衣卫冲着身旁家伙问道。

“中上,你呢?”

“中中,”最开始的那锦衣卫又冲着王九问道,“九爷,你拿了什么?”

“与你一样,”一个大噪门吼了起来道,“九爷年年都是中中,不知为何监察御史那边对九爷总是看不惯。但也总是找不到他的茬子。今年更好了,竟在泡茶时睡觉,还被我们的大头抓个现行……”

这声音不必说,就是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

“中中更好,”王九很是淡然,一边为人添茶,一边道,“如果年年上上,指不定哪天便被调走了……”

文章文大人一听,一拍大腿吼道:“就是嘛。就在我们军情司混着,老子罩着你。兵荒马乱的。你看,前段时间,其他司的几个兄弟,早段日子还在这喝茶,出去办公差之后,人影都找不到了,其中一位尸体刚拉了回来……”

一语既出,众人尽皆沉默。大家喝了二泡茶之后,便即离开。

锦衣卫最近确实伤亡较多。实在是因为燕王朱棣与建文帝之争太过惨烈!

其实不但锦衣卫,战火波及的普通老百姓更苦!

王九内心中忽然想起如今杭州府的那位圆脸的任罄任姑娘,已经三年了。在一年多以前,他便借职务之便,将杭州的任府纳入锦衣卫的保护范围。

而有一点他却是未想到的。即是在杭州锦衣卫的据点的头头,武当派温纯生已将任府纳入其保护范围,并且他还时刻关注着任府任大小姐的动向。前段时间,当他得知任府家主任卜显欲将任罄嫁予杭州府新任通判宋良,他暗中施压。吓得那宋良连忙推脱而不提……

温纯生早接到来自武当派的秘令和师叔宋远侨的亲笔信,要他持续关注此事,但无须追查下去,事关“唐诗剑诀”,此事实在重大,以免打草惊蛇!

温纯生心领神会……

第四代弟子的陈攸已与任府的大小姐任罄成为无所不谈的闺蜜;与陈攸一起至杭州府的宁绍峰也竟喜欢上了圆脸的姑娘任罄。

这却是温纯生没有想到的。

而那卫国公主朱瑛也未曾想到,自从在府上做了个沙盘,这“靖难之役”的路线、兵力调遣、配比竟一目了然。而那个睡觉的“奇葩”,基本每日更新不断,只要是有进展,便会前来府上更新。

门房一开始还陪同前来,至后来,门房竟也懒得理他了……

公主朱瑛一直在暗中支持燕王朱棣,而非建文帝朱允!

燕王朱棣与卫国公主朱瑛是一母同胞是一回事,关键在于,公主朱瑛认为燕王较建文帝更适合称帝!

而并非公主朱瑛一人认为如此。即便当初明太祖朱元璋也是认为建文帝朱允头颅少偏,性又过柔,恐不能担负重器。

明太祖朱元璋曾考量过建文帝朱允,命他吟月,末尾两句为:“虽然陷落江湖里,也有清光照九洲。”朱元璋颇为不悦,便重出一句“风吹马尾千条线”,命建文帝重新作对。

建文帝朱允对道:“雨打羊毛一片膻。”

明太祖朱元璋闻言,面色顿变:这是一位九洲之主应有的霸气吗?

当时燕王朱棣在侧,他顺嘴说道:“日照龙鳞万点金!”

明太祖朱元璋拍案叫绝!

建文帝朱允嗣位,诏令各地番王毋须来京,于是诸王遣使朝贺。独燕王朱棣闻父亲驾崩,满怀悲痛,星夜南下,然被兵部尚书齐泰闻之,禀至建文帝,遣使阻拦,燕王怏怏而北还。

建文帝朱允意欲削藩。首先拿周王,也即是燕王朱棣的同胞兄弟开刀。

卫国公主朱瑛默然,暗中知会了自家哥哥燕王朱棣。在朱瑛看来,这建文帝朱允耳根实在太软,偏听偏信!然而燕王朱棣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恰好在明太祖朱元璋抱恙时便入京,直至明太祖驾崩。

兵部尚书齐泰拟留三人作为人质。但在卫国公主朱瑛的锦衣卫的协助之下,三个儿子平安顺利地回到顺天府。

未几,燕王朱棣便发动了尊祖训,诛“奸臣”,为国“靖难”为名的“靖难之役”!

在卫国公主朱瑛看来,燕王朱棣胜券在握。

明启王朝已建立数十年,天下归心。燕王朱棣只需攻下应天府的都城便可,完全不需征战天下。

而对建文帝朱允来说,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低估了燕王朱棣。建文帝又不是他父亲朱标,更不是他祖父朱元璋,在藩王和大臣们心中的威信远远不够!

刚刚登基,他便对各地藩王,也即自己的叔叔们下狠手。

缺乏手段和谋略的基础上,建文帝朱允不仅低估了燕王朱棣的实力,而且一下子树敌过多,导致明朝各个地方的藩王即便不支持朱棣,也不会站在朱允这一边。

所以建文帝朱允的失败是必然的!

这便是卫国公主朱瑛对建文帝朱允的看法。

而那沙盘上的兵力派遣、对比,随时日的进展,沙盘上的演示并未完全沿着卫国公主朱瑛所预料的方向靠拢……燕王朱棣虽胜多败少,但亦损失惨重;而建文帝代表明启王朝正统,军源颇广,燕王所夺之地,不久便被又被朝庭军所据!

战争陷入胶着状态。

此时,已是建文三年年末。

第39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明太祖朱元璋为御侮防患,在位期间两次分封诸子为藩王。藩王各拥重兵,坐镇一方,其中以秦、晋、燕、宁诸王势力最强。洪武晚年,功臣宿将被诛杀殆尽,北方军事均以诸王主之。秦、晋两王先后死去。

建文元年朱允即位,即与齐泰、黄子澄等密谋削藩。

以燕王朱棣势大难图,故削藩自燕王同母弟周王始,周、代、岷、湘、齐诸王先后被削夺,湘王**,余皆废为庶人。

建文帝朱允命张为北平布政使,谢贵、张信掌北平都指挥使司,以谢贵控制北平。另以都督宋忠、徐凯、耿屯兵开平、临清、山海关一带。

同年六月,齐泰将燕使邓庸下狱审讯,具得燕王将举兵反状,发兵逮燕府官属,并密敕张信逮捕燕王。

锦衣卫得知此事,暗中知会燕王朱棣,并策反张信。张信原本即为燕王旧部,此时遂降燕王朱棣。

同年七月,燕王朱棣装疯擒杀张、谢贵,并命燕府护卫指挥张玉、朱能率兵夜夺北平九门,遂据北平。后以尊祖训,诛奸臣,为国“靖难”为名,誓师出征。

战事之初,北方诸将多为燕王旧部,降者众。燕军先后下通州、蓟州、怀柔等地。

同年八月,建文帝朱允拜太祖旧将耿炳文为大将军,率师三十万伐燕。

当时年近二十便已坐镇军情司的王九曾有一言道,明太祖杀戮功臣,几无唯类,所存者第一耿炳文;然炳文系偏将才,非大帅之才,必败!

果不其言。耿炳文先锋抵雄县,为燕师所袭,九千人全部战死。复战于真定,又大败。建文帝朱允以勋戚李景隆代耿炳文,调兵五十万筑垒九门,围攻北平。

军情司的王九更是笑得肚疼道,此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

同年十月,燕王朱棣亲率精骑袭大宁。在锦衣卫协助之下,执宁王朱权及其妃妾世子,得其部朵颜三卫骑兵,兵力骤增。然而就在此刻,李景隆乘虚攻北平。北平岌岌可危。

朱棣长子朱高炽镇守,燕王妃徐氏亲自披挂上阵。李景隆数次破城,然怕人居功,竟不予人入城,放弃到手的功劳!燕王师自大宁而返,于郑霸大破李景隆军。其中燕王内廷近侍郑和在此役中立下大功。他单骑率八百人,长驱直入破李景隆防线!

建文二年四月,双方又交战于白沟河。在锦衣卫如同臂使的帮助之下,李景隆战败。燕师乘胜兵困济南。山东参政铁铉固守济南,以逸待劳,燕师久攻不下,败还!

山东参政铁铉确实是位人精,其中有一幕,却是令燕王朱棣恨得咬牙切齿而无可奈何。在此际,火药已应用于攻城之战中。燕师已配火炮,炮石煞是厉害,弹着城墙,多成窟窿。燕师且击且攻,声势浩大。那铁铉恐城破,竟悬出一方神牌,上书“太祖高皇帝之灵”七字。

字样甚大,直看得燕王朱棣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这是他父亲的神牌,却奈何?

此讯息传至锦衣卫军情司王九处,王九却在那边喝茶边执笔回复道,既然城墙上竖着你父亲的神牌,你可竖你祖父的神牌嘛,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王九绝对未曾想到此回复竟直传至燕王朱棣处,最早见此回复的却是三宝太监郑和。郑和拍案叫绝,递予那燕王朱棣,朱棣一拍案怒吼道:“这却是哪路人?调到俺账下来……”

郑和苦笑道:“这却是卫国公主朱瑛的锦衣卫的人!”

朱棣默然。他们毕竟不是明启王朝的正统,人才、兵力较之建文帝那少了何止一筹!

建文二年九月,铁铉守城有功,朝庭升铁铉为山东市政使,改命盛庸代李景隆,两者夹击燕师。

十二月,盛庸率师与燕军会战于山东聊城。燕军大败,主将张玉战死。

建文三年二月,燕师再度挥师南下。

挥师南下之前,燕王朱棣恨恨地将自己祖宗十八代的神位牌各自准备了一块!

谁敢再拿自己父亲的神牌,看自己不把对方揍成猪头……

三月,败盛庸于滹沱河,再败吴杰于藁城。燕师虽胜败少,但损失颇重。朝庭兵多将广,燕师于河北、山东一带所攻下的城邑,兵回后又为朝庭军所据。

燕师与朝庭对抗陷入僵局,直至建文三年年底。

王九每日屁颠屁颠地跑到卫国公主府上更新燕王与建文帝的军力调配,不知不觉已两年有余。而这王九对两者兵力掌控了如指掌。

而那卫国公主朱瑛已习惯每日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年轻人前来府上。大多时候,这公主朱瑛均未见到这秀气的年轻人。而这沙盘,每日均有公主府的侍女擦拭。某日,侍女擦拭时,却将那代表燕王绿色旗子不小心弄掉,并插错地方。

那侍女却自以是公主府上的人,对王九爱理不理。

王九很是生气,将那侍女臭骂一通,又将那旗子插对地方,方且离开。

王九不知,这一幕均被卫国公主朱瑛看在眼内,王九修长的手指轻夹那代表燕王绿色的小旗帜,轻轻一弹,便落入沙盘中,那动作飘逸潇洒,更为甚的是当王九侧脸将那侍女一顿训斥时,卫国公主朱瑛的心弦突然觉得被拔动:这王九,为何那么象自己内心已封藏了近二十年的他的侧脸?

当年的他,正是剑神王泊。

侧眼望去,王九的脸庞与剑神王泊的轮廓完全一样,都是清冷而孤傲!

卫国公主朱瑛的泪水不知不觉地便流了下来,她凭着女性敏锐的直觉,这一定是剑神王泊的后人!

十余年来,她一直在私下找寻剑神王泊的后人。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找寻已逝去的王泊的妻儿,但一直暗中找寻。王泊出身武当派,即湖广一带;曾云游明启王朝云南、两广、蜀道、江浙、闽地一带;而入主锦衣卫后,即在明启王朝沿海二千里的范围内活动……公主朱瑛暗中安排人手暗中寻找,但一直无果,她反而倍感欣慰!

她亦曾暗中造访武当山,因为剑神王泊出自武当。但均无果。

自从“靖难之役”始,这数年来,卫国公主朱瑛方且暂时停下找寻王泊后人的想法。

然而无意之中,却在自己的府上,发现了锦衣卫军情司酷似剑神王泊的王九!

果真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40章 史上最离奇取胜的叛乱

公主朱瑛将那侍女训斥了一通。在她看来,王九这样是完全正确的,偏之毫厘,失之千里。

如今燕王与朝庭军鏖战正酣,公主朱瑛意属燕王朱棣,但应如何破局?公主朱瑛也是一筹莫展!

第二日一早,王九又至公主府,与门房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入公主府的议事大厅,因为沙盘正在那,他需要更新燕王与朝庭军的兵力部署。

当他踏入议事大厅时,正待如往常一般,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只代表朝庭军的红色小旗时,忽然感觉侧边有人,侧眼一看,却是明眸善睐的公主朱瑛,明黄丝质长袍却将她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正睁眼看着他。

王九吓了一跳,这是这两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他连忙单膝下跪行礼道:“公主。在下未曾留意,还请恕罪。”

“起来吧,”公主朱瑛不置可否,却将眼睛看向那唯妙唯俏的沙盘问道,“这两军对垒,你看好哪方?”

“属下实难回答。”王九对这个问题,着实不知如何回答。

“一定要你回答呢?”公主朱瑛转过头,盯着王九道。

“那要看公主支持哪方。”王九道。

“怎么说?”公主朱瑛问道。

“属下只知承公主命而已,”王九将眼神投向了沙盘,道,“自沙盘上来看,双方攻守各有胜负。燕王居多,但损失不小;但就朝庭而言,位居正统之位,二换一都可将燕王磨死。这却是自朝庭而言。但朝庭未尝没有弱点,这个弱点也非常致命……”

王九未将话语说透,却大有深意地将目光又转向了公主朱瑛。

公主朱瑛看着酷似王泊的王九,平静地道:“说下去,我自会抉择。你的话,我当作从未听过。”

“假如我为燕王,我一定不在北边与朝庭争个你死我活。我会直捣黄龙,应天府的兵力实在空虚!”王九道。

说完,王九将那红绿的小旗,手指轻弹,那些红绿小旗如有灵性般,钉于沙盘之上……完成布置之后,王九拱手向公主朱瑛告辞。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公主朱瑛站在沙盘侧愣了好久!

夜晚,一只信鸽自公主府升起,直奔北方而去……

建文四年正月,燕王朱棣一改策略率师南下。率师南下,自然不忘携带自家的祖宗十八代神牌!

四月,燕王朱棣连破何福、平安师。

五月,燕王朱棣长驱直至泗州,收降守将周景初。泗州,《凤阳府志》云:“泗州南瞰淮水,北控汴流,地虽平旷,而冈垄盘结,山水朝拱,风气凝翠,形胜之区也。”燕王朱棣意欲渡江南征。

而凤阳知府徐安,拆浮桥、匿舟楫,断绝交通。

淮河南岸盛庸,领马步兵数万,战舰数千,严阵以待。

燕王朱棣是闻着战争的硝烟味长大的。他十一岁封王,十七岁迎娶徐达长女,二十岁就藩北平。以他为众藩王之首,与宁王、晋王、肃王、秦王等沿长城一线封国,为天子守边,抵御北方蒙古人的侵犯,号称塞王!

洪武二十三年,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使刚满三十的朱棣威名远扬。那年初,明太祖朱元璋便命燕王、晋王分兵合击元代丞相咬住、平章乃尔不花。

正值三月,天下大雪,千里荒原银装素裹。当燕王朱棣率大军出现在乃尔不花面前时,他正在帐篷内烤火。

朱棣围而不歼,派人劝降。朱棣摆酒设宴,乃尔不花感动得眼泪哗哗地流,主动要求劝降元代丞相咬住……

而另一路晋王,走一路停一路,一无所获。

燕王朱棣凭此一役,兵不血刃而大获全胜。自此之后,一代战神之名便落于朱棣头上!

淮水,燕王朱棣并不放在眼内。燕王朱棣如今所想便是直捣黄龙,因为他已得知南京----应天府兵力空虚!他接到公主朱瑛飞鸽传书的密函后,大喜过望。即便如他----一代战神,都未曾想过如此。当他接到此密信时,直接自扫了两个耳光,再足足大笑三声……

燕王朱棣指挥将士,舣舟扬筏,张旗鸣鼓,作欲渡河状。

南岸的盛庸对岸瞧着,整备兵械,严装设防,专待燕军南渡。谁知燕军鼓噪多时,南岸的盛庸军瞪得眼睛都酸了,却没见一舟一筏渡过来;差不多有小半日,各自还营休息。

忽然营外喊声骤起,杀到许多燕军,人乱马嘶,吓得南岸的盛庸军魂不附体。

这支燕军,从何而来?却是燕王命邱福、朱能等,从上流雇了渔舟,偷渡淮水,绕至南岸盛庸军营前,奋勇杀入……顿时全营大溃。燕王朱棣乘机飞渡,上岸夹击,尽获淮南战舰。

燕王朱棣遂下盱眙,攻陷扬州,杀死都指挥崇刚及巡按御使王彬,别遣指挥吴庸,谕下高邮、通泰、仪真等城,遂进营高资港,一时间舣舟江上,旗鼓蔽日。

京师震恐异常,建文帝遣御使大夫练子宁、侍郎黄观、修撰王叔英等分道征兵。各处观望不前,或与燕王眉来眼去,有意归附。朝上六卿大臣,恐在京遭困,多半请出守,以便四逸。京内愈觉空虚。

建文帝朱允遣庆城郡主议和,乞割地救和,燕王朱棣自然不肯。

建文四年六月,江防都督陈以舟师降燕。

燕师渡江。当是时,舳舻衔接,旌旗蔽空,微风轻,长江不波,钲鼓声远达万里,一派碾压态势……直下镇江。自此,燕王朱棣军前,已无任何障碍,直指应天府南京。

建文帝朱允坐不住了,委任李景隆与兵部尚书茹至燕师议和,愿划江而治。而燕王朱棣只愿殊奸!

而此时,齐泰、黄子澄欲出外募兵,请命于建文帝前。不待建文准奏,便自离去。

此际,谷王朱和李景隆打开金川门,迎入燕王,南京城陷。

未已,宫中火起,建文帝朱允不知所踪……

至此,燕王朱棣的“靖难之役”取得圆满胜利。

且不说建文帝朱允用人不当,书生误国。北平到南京,按燕王朱棣的北伐路线,应自北平经过河北到达山东,攻克济南之后,再取得徐州,最后渡江南下攻取南京。

但是这条路上都是军事重镇,无论是济南、徐州还是南京要取胜均相当困难,且燕军数量少、缺乏粮食,一旦时间拖得久,更是难以为继;而朝廷的可回旋空间则很大,更是代表正统力量。不仅如此,他们还拥有淮河和长江的天险,根本不惧燕王攻击。

然而燕王朱棣取胜确有极大的侥幸。首先燕军已经陷入被动,就连山东境内的济南两次进攻都未克。鉴于此,他跳过济南和山东,自安徽东进,直接进攻徐州。朱棣亲自率军首攻徐州,不能克;卫国公主朱瑛知会朝庭空虚后,决定直捣黄龙,直奔南京。建文帝完全没想到燕军直攻南京,情急之下守军投降。朱棣成功攻克南京,取得了这场斗争的胜利。

史上西汉七国暴乱、西晋的八王之乱……叛乱难以取得成功。你打我我打你,最后也没分出胜负,大家都是输家!而“靖难之役”才是真正取胜的叛乱。

第41章 燕王入京

燕王朱棣入京,文武百官,多迎谒马前。兵部尚书茹,先至燕王马前,叩头劝燕王登基。

燕王朱棣问道:“少主何在?”

茹道:“大内着火,想必少主已晏驾了。”……

朱棣看着眼前黑压压拜倒的人群,心内感慨万千!他原本心有异心,但并无反意。命运之中仿如有一只无形之手,将他带至南京,眼前便是一条金光大道,直入九天……

其时,朱棣最想见的反而是予他最大帮助的锦衣卫的缔造者,出身鬼谷门的卫国公主朱瑛。但人群之中无她!当他眼前的直面九王至尊之时,他忽然心生迷惘,恍如隔世。

群臣固请燕王即刻登基,而燕王朱棣再三固辞。

随着街上的马蹄声响,一位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的秀气少年纵马而来。燕王朱棣眼前一亮,忙命人让那锦衣卫的秀气少年上前。

这人正是王九。当日,他又至公主府上,向公主朱瑛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锦囊,要他即刻将此锦囊交予刚刚入城的燕王。王九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急忙纵马前往。

王九将锦囊献上,转身便离去。

燕王朱棣打开锦囊,上书两个娟秀的两字“谒陵”。燕王朱根恍然大悟:“靖难”,依明太祖朱元璋《皇明祖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而“靖难”已毕,应谒陵方可!

燕王朱棣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马上移驾谒陵,一面令诸将守城,大索齐泰、黄子澄、方孝儒等,悬赏通缉而不提。

无人知晓当晚燕王朱棣谒陵,在自己父亲陵前谈了什么,唯有知晓的是第二天,他的眼睛是红通通的,如兔子的眼睛一般……

谒陵之后,燕王朱棣遂诣奉天殿即皇帝位,受诸王大臣朝贺,荣登大宝,终成孤家寡人!

但当朱棣在登基后,找到了一道圣旨,看到圣旨后失声痛哭。这却是皇侄朱允所留,上面写着他下的命令,大意是不要伤害四叔,他不是有意的,四叔并不是真心造反,你们不要伤他……

至此,燕王即位,年号永乐。

清宫三日。灰烬中找出建文帝的尸首,满身焦烂,四肢残缺,只觉惨不忍睹……燕王以天子礼敛葬。

该杀的杀,该赏的赏。

永乐帝朱棣杀伐决断。

方孝儒宗族亲友,及门下士连坐被诛十族。齐泰、黄子澄磔毙。兵部尚书铁铉,即在济南城上立明太祖神牌,而令燕王投鼠忌器的狠人,磔毙……

此前战死的将士,尽行追封。周、齐、代、岷四王,统复原爵,各令归国……

靖难之役最大的功臣为李景隆,封太子太师,赐功臣勋号,加柱国,增岁禄,列于群臣之首。

永乐帝朱棣终于有空,微服至京城东南一角卫国公主朱瑛的府上。卫国公主朱瑛本不愿住于皇宫内,明太祖时府邸原本只是偏居一隅,而从未改变过。

朱棣微服至卫国公主府上,朱瑛得知忙前来相迎,并款款下拜。

朱棣大手连忙扶起自家妹子,道:“若非你相助,俺哪能四年便可顺利打至南京,可是折煞你家兄弟啦。其实论此次‘靖难’,俺觉得,最大的功臣反而是你!”

朱瑛笑而不应。

朱棣大踏步进入议事大厅,一个巨大的沙盘,正是当时燕王与朝庭的军力调配,小红旗为朝庭军,绿旗为燕军。朱棣看着巨大的沙盘,半晌而无语,转过头看向自家已清减的妹子,泪水却在眼眶之内……

他终于知晓,在他取胜之际,却是有着不知多少人在为此付出自己的努力,其中自然包括自家的妹子----卫国公主朱瑛。

两兄妹之间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卫国公主府却自这晚之后,却搬至原朝庭重臣的聚集地----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已经空了许多,实在是因为近来杀人灭族太多!

卫国公主朱瑛原本不想,但永乐大帝朱棣却大手一挥且不容置疑!

卫国公主朱瑛终于可以歇息一段时日了。这数年年,她亦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最终让她下定决心助力自家兄弟朱棣的却是来自明月楼的花大家的舍命推演。

洪武末年,她将自家兄弟朱棣的生辰八字交予花大家的。花大家的折寿九载,方且推算出荣登九五至尊的为朱棣。当是时,公主朱瑛亦在那栖霞山的桃花涧,花大家的院子里。推算之后,花大家的直接吐了一口鲜血,接着平地响了九声旱雷……

卫国公主朱瑛信了。自那时起,她便调动锦衣卫全力协助燕王朱棣……时至今日,朱棣登基,年号永乐。卫国公主朱瑛决定再至栖霞山的桃花涧一行。而她原来议事大厅的沙盘却被她哥朱棣搬至宫中,按照她哥朱棣的说法,妹子,这数年来辛苦你了,这个沙盘,我要按我们大明江山的样式打造,哥永不负你相携之恩……

但卫国公主朱瑛何等人物,且帝王心术何等玄妙,她将锦衣卫全权交予他的哥哥朱棣,并言道,这些年,她也累了,此后她无故将不再插手锦衣卫的事务;如永乐帝有事,她亦不再插手,但哥哥朱棣有事,她还会出手相帮!

朱棣闻言泪如雨下,他自家妹子已觉察出来,不知何时,自己一手缔造的锦衣卫,已成为一支竟可影向皇权存在的力量,所以将此拱手相让……

如果说朱棣不眼红,是假的。但他未想到自家妹子竟然如此在他未曾开口之时便提出来,着实让他感动至极。他如何不知自家妹子才高八斗,是位女中豪杰;一开始他也曾想就让自家妹子掌控锦衣卫协助自己坐稳江山,但未曾想自家妹子竟欲退隐。

朱棣知晓,在洪武二十年,她妹子与明太祖朱元璋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而这一争执传遍朝野。争执的主要焦点却是公主朱瑛兵困少林、峨嵋两派,要他们交出杀害剑神王泊的幕后黑手……

“妹子,你是否还是忘不了他?”朱棣问道。

“不可能忘。那王泊是为国献身,于国于他,我不可能让自己一手打造的锦衣卫的人,即便死去仍无人为他伸冤。”

“俺明白了。”

“不,哥,你不明白。你可知这些年,锦衣卫到底死了多少人,而我们抚恤了多少银两?而为何我们的锦衣卫甘愿赴死亦无憾?”

“嗯,俺不知。”

“因为只要进入锦衣卫的人,为国捐躯,我们锦衣卫的兄弟们会让他无一丝后顾之忧,无一丝后憾。这便是锦衣卫存在的基石!”

“噢。这样啊。你们哪来那么多钱财啊?”

“因为我们掌控了一条赚钱的路子,所赚的无人能及。而这条路,正是之前的剑神王泊所提及,经我同意后方才施行。未曾想他故去后,这条路子竟为我带来了数不清的钱财,不仅支撑了锦衣卫这些年的运作,并且养活了沿海一带不知多少的商户……”

“啊,妹子,快告诉我。”

“海上贸易!”

第42章 民族气节

当卫国公主朱瑛将自己海外通商近二十年来的收益摆给自家哥哥朱棣看时,朱棣看得是瞪目结舌。卫国公主朱瑛每年海外通商所入,竟可占明启王朝全年税赋的一半!

朱棣心里直打鼓!

朱瑛笑道:“还记得咱父亲那时,刚在这应天府建都之事吗?”

朱棣答道:“当然记得!”

“那时,均传说那个大富翁沈万三,他家里有个聚宝盆,”朱瑛笑道,“但事实绝非如此,而是他祖上至他这一代,均是出海贸易而发家。”

朱棣思虑道:“具体俺不清楚,反正俺知道,当时父亲修建南京城时,有一半是他出的钱。”

“这个确实没错,”朱瑛又笑道,“但他还出很多钱予元顺王朝,他站在那边。咱父亲生气了,把他抄家、充了军!”

“妹子,你把这些都告诉俺,你可没啥底牌了。这样,”说着,朱棣自袖口抽出个金牌,上面四字“如联亲临”,接着道,“这张就是你的底牌!”

公主朱瑛款款下拜,双手接过金牌……

朱棣终此一生,所得赐此牌之人,未超过三人!

燕王朱棣登基,王九的差事终于告一段落,不必再至公主府了,于是每日军情司早、中、晚三日按时摆上茶摊,军情司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随着时日的推进,王九对茶的品味愈深。

茶仿如有灵性的孩子一般。

当你静心所泡之茶,与心浮气燥所泡之茶,品味完全不同。

你所用的水,所用的火候,所用的器皿……无一不决定一碗茶的品质!

如用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山犹如母体,对水有深深的孕育。江河水,长途跋涉而疲惫,没有山中之水的安静;井水,多有压抑而积累。

水之所在,皆为水之家。而山,水最好的家!水为阴,山为阳,阴阳和谐方为最美。

这却是花大家的教予王九的。王九深以为然。

“水是茶之母,器乃茶之父”。

王九在研究自古以来的海外贸易时,惊奇地发现,自秦汉至今,海外通商之路便从未断绝,而至宋、元时期更是鼎盛。而丝绸、瓷器与茶叶,均为海外通商的硬通货;三样国外,立即身价倍增,堪比黄金!

有一种伟大的力量促成了茶与瓷在当初有生俱来的相逢。而当初它们最初的相遇,而融为一体,实在是一种惊天动地的奇迹。因为汉语的祖先把泥土----大地的血肉变成了瓷器!

陶器为历史之重大发明。但陶器出现之前,是人类如同小孩般天性喜欢玩泥巴,把泥土捏成各种好玩的事物。这种嗜好穿透岁月,而得到传承。玩泥巴为制造陶器准备了神安排的基础。

但光有巧手尚且未够,还须往泥土中加入“灵魂”,可让泥土具有思想,向陶器的方向走。泥土质地的选择,要使符合烧制陶器的泥土用于制作泥坯。优秀的陶工明白好泥塑坯的秘密,他的手与泥土合作的信息非常和谐,其中确有难于上青天的难度。

而火烧制的学问,更让火焰成了博大而精深的学问,其中的讲究更是数不胜数。

陶器并非汉语的祖先最先的发明。陶器自埃及传入,炎黄子孙在此基础上,最早商、周时期便创造了令人震憾的瓷器。

瓷为陶之升级版。

上釉的陶为瓷,上釉的目的在于防止陶渗水。陶器无论烧制再好,均会渗水!

而炎黄子孙缓慢地对付了所有困难,制成了极其伟大的白瓷。

茶的历史自然较瓷早,当它碰到瓷器,彼此的喜悦互相取悦了对方。瓷器纷纷亮相,如同衣装套在茶的身上,演出了爽心悦目的夫妻情深!

而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不仅将炎黄的文化的输出,而且为国内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宋世王朝宋神宗时代,某年税赋七千万贯,农耕税赋占三成,工商税赋占七成,其中工商税赋中一半为海外贸易所得。但世人皆谓“弱宋”,殊不知,如此“弱宋”,承受“澶渊之盟”、“靖康之难”的宋世王朝,竟存续三百一十九年,而不可一世的唐家王朝还较宋世王朝少了整整三十年!

与宋世王朝相并存的西夏、辽、金,尽皆早亡于宋朝。宋世王朝以其独有的姿态,傲立世界民族之林!

“汉入夷则夷,夷入汉则汉。”强大的文化软实力使得再强的军事实力入侵入宋,最后也摆脱不了被同化的命运。辽金元夏在文化入侵方面,都被宋世王朝深深的“坑害”了。

宋世王朝,各个行业都蓬勃发展,海外贸易犹甚,与多达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通商,当时的周边国家都使用宋钱作为本国的货币,可见经济影响力之大可谓空前绝后。一个技术熟练的雇工薪水较官员还高,文学造就也是空前绝后,试想,如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思写诗词吗?

虽说如此富庶的一个朝代,饱受人诟病。但如此一个孱弱的王朝,在亡国那刻,大宋臣民表现出的坚韧与顽强,与横扫欧亚的蒙古人进行半个世纪的殊死博斗,连蒙古大汗蒙哥都葬身城下!

蒙古兵攻取潭州(今长沙)时,湖南安抚使李芾及部属沈忠、杨震、颜应焱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部殉国;岳麓书院几百儒生无一苟活,城中百姓纷纷自杀殉国……

南宋祥兴二年,元顺王朝至元十六年,即公元1279年,南宋残部与蒙古大军爆发空前规模的崖山海战,南宋战败,丞相陆秀夫北负九岁幼帝越投海,张世杰、杨太后及十万将士全部跳海自杀。闻崖山战败,浙江十万士子纷纷跳海自杀,福建四万人投海自尽……

崖山之后无中国?不,这种气节与精神不会消亡。八十九年后,便有一位汉人英雄掀起了驱逐蒙元出汉地,恢复汉家锦秀河山千万里的复仇之战。

此人正是明太祖朱元璋!

而当王九在锦衣卫地下室研读至此时,他忽然能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王泊宁死不屈,这正是汉民族的民族气节,而正是恰恰此民族气节,佑我中华万载永存!

第43章 上善若水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过零丁洋》南宋文天祥

家里院中,王九执仿唐横刀,一边吟此诗,一边剑舞……

与以往的境界完全不同,此诗却充满了国破家亡的一腔悲愤和盈握血泪,“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做诗与做人,诗格与人格,浑然一体。文天祥唱出了舍生取义的千秋绝唱!

“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随着悲愤而感叹,王九的横刀勾勒出苍茫的意境,而“义”之所在,王九的横刀竟然于苍茫的夜空之中仿如一颗星在闪亮,原本三寸的剑气,竟然突然又长了三寸,竟变成六寸……

而此刻的王九浑然而不觉,他已完全沉浸于其中……

王九不知晓,他于此诗中所悟的意境,借助横刀,其身上所存之“义”,竟与大气中的“浩然正气”产生了共鸣,一时间心神失守,但随即心沉丹田,沉溺其中。王九的一身细胞如久旱逢甘露,异常欣喜,与天地间的浩然正气,相互呼应……

王九身上存有“义”,可以理解为正义;可与浩然正气相互呼应,“配义与道”,相得益彰。此时,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刚开始如同火焰,而王九的加入,如同火上浇油,更加地辉煌澎湃,一道仿唐横刀所带的剑气,直冲九天云宵……

东海之巅,海边的一块礁石上,一个如剑的身影,若有所感,遥望中原方向……

此人正是号称“东剑”的倭国的柳生新阴流的剑道高手柳生宗严。

西方,最高峰珠木朗码峰山脚下,一片亭台楼阁耸立于雪山之下。天寒地冻,随目所及一片白色。此处正是西域四大门派之一的雪山派的驻地。而雪山派的掌门任天行正在寒室内入定,忽然若有所感,锐利的眼睛也望向了东方……

南方,夜里,武当山上。道长宋远侨与掌门俞连舟两名师兄弟正在品茗,两人忽然有所感,遥望东方,一道剑气,饱含“浩然正气”与如诗的剑意,清静而自傲,升腾而逐渐消散……方向正为京城应天府方向!

道长宋远侨与掌门俞连舟惊叹万分,两人半晌而无语。

最后宋远侨叹道:“这是我们武当派的心法,而剑气,一定为‘唐诗剑诀’!”……

皇宫内。一处深邃的阴冷的宫殿内,枯小的身影,花白的头发,一双闪亮的眸子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正在轻声嘀咕道:“这剑气与浩然正气相似而非,却又多了道家的清静的意味,还有如诗的意境。咋跟十多年前那个剑神王泊的‘唐诗剑诀’同宗同源?莫非是他的什么人?……”

但这剑气冲上九宵,瞬间即逝。

非修剑道,且剑道已登堂入世之人较难感应,但感应到之人,尽皆惊诧万分。

而始作俑者王九此刻已停下剑舞,他却完全不知晓自己刚才的动静。但感应到大气中的“浩然正气”的他,却也惊叹于世事的奇妙。

时光飞逝,转眼进入永乐元年。

随着时日的推进,王九对茶道的理解日益深刻,并且尝试地用茶道来体悟剑道。

老子曾言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为至善至柔;水性绵绵密密,微则无声,巨则汹涌;与人无争且又容纳万物。水有滋养万物的德行,它使万物得到它的利益,而不与万物发生矛盾、冲突,人生之道,莫过于此!

而庄子看来,水是洁净而通透的,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

孔子认为“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而君王们如果不警醒就会末日来临,他呼吁“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荀子对水的感概:“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这是对水的多种形态的理解。

多才多艺的墨子走遍山河,发出“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已也,故能大。”“江河之水,非一源之水也;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也。”

最善战的孙武也从水中悟出用兵之道,“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上善若水”果然是深不可测!

“水为茶之母”,王九开始寻找适合泡茶的水源。试来试去,最后却发现还是栖霞山桃花涧的乳泉的茶水泡茶最佳。

于是王九每隔数日天未及亮,便跑到花大家的住所汲水。

花大家的大多数的时候并未出来,一般都是花大家的徒弟云儿接待王九。一来二去,王九与云儿混得很熟。情性率真的云儿开始喜欢与这秀气、爽朗的年轻人聊几句。

“我说九哥哥,你每隔数日便来此汲水,不累吗?”云儿笑靥如花地问道。

“不累啊,觉得挺有意思的,”王九将自己汲水的背篓放至那品茗阁的乳泉上,一边接水,一边道,“感觉这水有灵性,每次我背着水,总是觉得这些水在欢呼雀跃。”

“那你应该入门了,”云儿笑道,“你能体悟到水的欢悦,这着实难得。不怪得我师傅总说你有慧根。”

“这我倒未曾想过。”王九说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九哥哥,你是怎么过来的?”云儿问道。

“自然的走过来的。”王九道。

云儿所不知道的是,这王九的走过来,却是走的直线,专门穿山越岭。直线距离约二十余里,需要翻过栖霞山的一座山峰即虎山,方且自虎山下,再进入桃花涧。

如果有人见到一位身背背篓的人,如风一般的飘逸,在那巨石上一点,即纵出数丈之远,落地之后又一纵,在树干上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又向侧边一翻,瞬息便不见时,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

第44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

某种程度上,王九如今的轻身功夫,在以“道家三诀”的基础之上已至一个很高的境界。

如今的他可感知五十米范围内的任何异动,小至草丛中一只蚂蚁的觅食;他可清晰地看到距离五百米外的一只小鸟将一只小虫子吞下,而无论是黑夜或白天……

王九不知为何会如此,但他明白,这与他的剑道的突飞猛进有关,且与他的茶道的修心与体悟亦有关。而尤其是他借助了剑道与天空中的“浩然正气”相沟通,更是如虎添翼……

“九哥哥,你最近是否想去哪?”云儿问道。

“你怎么知晓?”王九很是奇怪。

“感觉你的心好似不在这,”云儿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求一签?”

“好啊。”

“那你先想想你想见的那个人,意念必须集中,当你觉得可以的话,在这抽一签……”

王九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位圆脸的姑娘,这姑娘正是杭州府的任罄,已经整整四年了,她,还好吗?

签抽出来了。

云儿笑得满是深意。

签文却是一首词: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当看到这首词,王九愣了半晌……

“要不要我帮你解签?”云儿睁大了眼睛冲着王九道。

“噢,不用了,”王九却将那签文胡乱地塞进衣袖,拱手道:“多谢云姑娘了!我却要走了……”

云儿看着王九落荒而逃,背着背篓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云儿,你在捉弄人了?”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却吓了云儿一跳,这正是花大家的和一位身着明黄丝质长袍的高贵女子走了出来。

云儿见了二人,连忙款款地行了个万福,道:“师傅,云儿没有捉弄人,只是帮人求了一签。”

“噢,求了什么签?”那明黄丝质长袍女子很感兴趣地道,“帮谁求的,说来听听。”

“就是那位常来此汲水泡茶的王九,”云儿很是兴奋地道:“签文很怪,却是一首词,宋世王朝晏殊的《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花大家的吟道。

“很有意思,他却是想看一位故人?”明黄丝质长袍女子笑道,“伤春惜时之意,却实为感慨抒怀之情,悼惜残春,感伤年华的飞逝,又暗寓怀人之意。”

“叠印时空,重在思昔,”花大家的冲明黄丝质长袍女子道,“却又借眼前景物,重在伤今。这签文,却又是没解了!签文均是她自己闲时找些诗文而成,当不得真。”

“师傅,你却不可这样说,”云儿有些不乐意了,道,“这些签文,我可是费了好大力,在如浩海的诗文之中找寻,契合而成的。”

“你这个弟子很有意思,很有灵性,”明黄丝质长袍女子接着道,“但她所说的王九,却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位?”

花大家的笑道:“公主不须质疑,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位。”

明黄丝质长袍将她的身材衬得前凸后翘,这位正是卫国公主朱瑛。前段日子卫国公主朱瑛来到桃花涧,修心养性,来了却不肯离开,便与花大家的做伴。

“怎么你们也看上这位小家伙了,”公主朱瑛若有所思地道,“莫非你们也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

花大家的道:“应该与你看出的差不多,但与你所想又不尽相同。”

“噢。怎么说?”公主朱瑛问道。

“你所看的,却是与故人的一丝牵连,”花大家的道,“而我们妙真门,你所知,我们所存在的意义却在于对将来的一种领悟。而这人,会对我们的‘明月楼’大有助益,助益到的结果,而远非我们所能预料。”

“噢,那么厉害,竟然连妙真门都无法看透?”公主朱瑛道,“此子确非池中之物我倒可看出。但确实不知他会对‘明月楼’有何助益。但那借‘明月楼’所掌控的海外经商的财路,依之前我们所约定已交给我哥哥了。”

“公主,您有所不知,我师傅在三年前请他喝过仅存贡品‘大红袍’,”云儿插嘴道,“将妙真门的茶道相授予九哥哥,这些年,九哥哥时不时便向我师傅请教茶道。”

“噢,还真想不到,”公主朱瑛道,“花大家的,还真看得起这小子。”

“茶之一道,对他或有助益,”花大家的叹道,“剑之一道,在于犀利而一往直前。茶之一道,平心静气,可让杀气消之于无形。如他能体悟于此道,那么,便可登堂入世了。”

“希望能如此,我倒是有些误解你了,”公主朱瑛道,“未曾想你会如此助他。”

“因为他值得你如此相助……”花大家的回道。

被人看透心思落荒而逃的王九,诚如云儿所言,确实心不在此。

如今天下已定,他很想至杭州府,看看当年救过他的任罄,如今的她,是否还安好。恰好有公文需送至杭州府,于是王九向千户文章文大人领了差事,至杭州府一行。

文章文大人的脸拉得很长,王九一走,他便如同少了一个臂膀一般,很不乐意。

好在杭州府不远,约一周时间便可来回,且王九数年未离京半步,他亦不好强留,便再三告诫,快去快回。实在是这文章文大人离不开王九,这些年早已习惯王九在身边。

自建文元年至永乐元年,足足四年,王九心中柔软之处,总是那圆圆脸的任罄!

某日,有位年轻人便装前来杭州府锦衣卫据点来交接公文。此位年轻人很是面善,清澈的眼神,尤其是修长、白的手指双手将那公文递交上来,很是有礼……

那杭州府锦衣卫据点之人,很是受宠若惊,来自京师的锦衣卫,原本较地方便高半级,更何况此人年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再看看交解公文人的腰牌,名字十分好记,叫“王九”,再看官阶,竟是位百户……

直吓得这锦衣卫“噌”地自椅子上弹了起来,拱手道:“王大人,实在抱歉。在下未曾留意。”

那叫王九的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道:“无妨。实在是因为穿着公服有诸多不便,便直接来此交接公文……”

是的。就是王九。王九马不停蹄,一日一夜便至杭州府。清晨风尘仆仆的王九至客栈,洗漱、稍事休息后疲劳顿消,便微服至杭州府锦衣卫交解公文。

交解公文仅用了片刻便完毕。

“王大人,既然已交解完毕,不若我们二人陪大人一起走走?”两位锦衣卫中一人道。

“你们方便吗?”王九问道。

“上差来此,当然方便,您稍候片刻,我交待交待便可……”

王九在门口候着,未几,那两位便出来。他们拉着王九便向杭州府的西湖断桥边行去。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王九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这首词。

第45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西湖断桥边,如今正值夏天,正是映景于: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张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碧色;在这一片碧色的背景上,又点染出阳光映照下的朵朵荷花,红娇艳且明丽。

那两位锦衣卫的公差,一名却与王九同姓,叫王文海,另一名叫刘胜,来到西湖边,原本他们想找个普通的酒家请王九小酌一番,未曾想西湖断桥边的河堤边却有间富丽堂皇的“明月楼”,王九想也未想,便径直走了上去。

王文海与刘胜苦着脸,硬着头皮跟着王九走上去。“明月楼”,花销实在不菲!王九见二人面有难色,转身道:“二位不必为难,此餐费用由我担。”两人面色方且阴转晴。

明月楼的服务极尽周致,饮**致而华丽,尽显大家风范。这一餐宾主尽欢。那王文海却是位极为健谈的人物。他自幼便在杭州府长大,对杭州府的街头巷尾了如指掌。

当王九问及他对“抗倭”及“通番”的看法之时,未曾想这王文海却是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在王文海看来,这沿海民众对“倭寇”、海盗深恶痛绝,但对“通番”却是持完全赞成的态度。“通番”自古而有之,沿海民众受之惠久矣,不知多少民众凭此维系一家生计!而那倭寇,却是有两种,一种为来自倭国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而另一种却为汉之奸细,即汉奸;而后者尤为可怖!

王九未想到,他竟自王文海口中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王泊,并且王泊竟得到王文海极高的评价!

王泊非常反对“通番”一刀切的做法,而是在针对不同的情况区别对待。在王泊“抗倭”期间,不仅倭寇、海盗闻“王”丧胆,且那些汉奸避“王”而逃!

王泊御下极严,但更为护短,也正因此,威信极高。

王文海与王九年龄相仿,王泊之事为口口相传而得。在人口口相传之中,王泊却与一海盗团伙的瓜葛浮之水面,这正是海盗王陈祖义!

陈祖义祖籍广东潮州,明洪武年间,全家逃到南洋入海为盗。盘踞马六甲十几年,成为当时世界最大的海盗集团头目之一,成员鼎盛时期超过万人,战船近百艘。活动在日本、台湾、南海、印度洋等地。劫掠超过万艘以上的过往船只,攻陷过五十多座沿海城镇,南洋一些国家甚至向其纳贡。

洪武一十八年,明太祖朱元璋悬赏五十万两白银捉拿他。而当时始作俑者正是剑神王泊。

海盗陈祖义无处可藏,狗急跳墙之时,曾发豪言,如谁能灭了剑神王泊将倾家以送。钱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剑神王泊身负沟通文武、独一无二的“唐诗剑诀”!

试问,又有谁能不动心?

洪武二十年,剑神王泊闽地伏牛山遇伏自刎而亡……

而如今陈祖义至今仍在海外活得不知多滋润!

王文海谈及此事,一脸的愤慨。坐于一旁的刘胜话虽不多,却发现原本笑脸盈盈的王九,此刻一脸铁青;当他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杯茶,一口而尽之后,面色方且平复,并命侍者将茶杯换去。

王文海与刘胜很是奇怪,侍者一碰那茶杯,却发现那茶杯已完全粉碎……却将那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三人吃完饭之后,又在明月楼喝了三泡茶。

杭州西湖,所喝自然为西湖龙井。

王文海与刘胜对茶不甚明了,但他们发现,这王九对茶的了解,却是异乎寻常,单看这王九与那女茶博士的交谈、那清心谈雅的神态,便知王九已入茶之三昧!

“露芽初破云腴细,玉纤纤亲试。

香雪透金瓶,无限仙风,月下人微醉。

相如消渴无佳思,了知君此意。

不信老卢郎,花底春寒,赢得空无睡。”

这两人对那女茶博士的关心多于王九。那女茶博士,绝对深得苏杭美女的真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瓜子脸,白的皮肤,吴侬软语,温柔贤惠而风情万种……纵使无酒,却让那两人醉倒于温柔乡中了!

王九对西湖龙井很感兴趣。

明月楼的西湖龙井并非极品,但品质亦属一流。西湖龙井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著称于世,享有“百茶之首”、“绿茶皇后”的美誉!

当将女茶博士提示可揭盖闻之,便有兰花豆特有的香气袅袅升起,尤其是续水时那香气更是浓烈扑鼻!

茶叶在续水时,嫩叶成朵,朵朵起舞,煞是漂亮……品饮时,齿颊留香,甘爽沁人肺腑!

数泡之后,王九要结账欲走,但那女茶博士却笑而却之道:“王公子,会将您的帐记至应天府明月楼处。”王九点了点。三人结伴而出,此刻王文海与刘胜两人尚且明白,此王九的身份甚是尊崇,没人敢在明月楼吃霸王餐,即便他们锦衣卫的千户温纯生大人,亦无此面子让明月楼赊账!

王文海与刘胜对王九愈加看不透,刘胜对王九一手一露声色便可将茶杯震得粉末状的功夫暗自叹服不已,这较自家千户温纯生大人来自武当派的真传不惩多让!

三人行至西湖河堤边,此时已过正午,日头已稍偏西。

四年前,王九正是在此遇到那圆脸的任罄。王九忽然想及此,心头泛起丝丝温柔……王九忽然又想起那妙真门云儿的签语:“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是不是预示此处可以见到那圆脸的她呢?

无巧不成书,正是今日中午,武当派四代弟子陈攸又来找任罄,约她至西湖断桥河堤一行;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她的师兄宁绍峰。任罄本不欲行,因为她根本不愿见到宁绍峰眼内的欲火。但架不住陈攸的劝说,另外,更重要的是,她与他正式相见,正是在那四年前的西湖断桥边。

当宁绍峰、陈攸与任罄出现在河堤之上时,远处的王九瞬间便觉得一股似曾相似的气机出现在此。他稍一回头,便发现远处素色丝质长袍的任罄,他瞬间心跳加速,“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46章 明月楼

王九定了定神,恨恨地咬了咬牙,心里涌起一种无力之感;第一感觉却是对那云儿的签,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文海与刘胜两人身着锦衣卫服饰,甚是扎眼,而两人跟在王九身侧,显然是以王九为主。虽然王九仅一身儒服,但王九藏慧其中,气势丝毫不弱于二人。王九目光所视,两人瞬间便顺着王九的目光望去。

“噢,那是任府的千金,数年前,还有一段故事。”王文海恍然地道。

“另外两人是武当弟子,正是我们千户温纯生的帮手,均是武当第四代弟子,女子名叫陈攸;男的名为宁绍峰。据传宁绍峰对那任家大小姐有意。”一旁的刘胜的话不多,但句句到位。

“未曾想到,他们今天也会来此。”王文海道。

“数年前有一段什么故事?”王九问道。

“数年前,杭州府发生过两件事,而恰恰好,这两件事情都牵连到了这位婀娜多姿的任家千金。”王文海笑得却是大有深意。

“在任府千金的闺楼前,一位纵横多年的采花大盗被全身捆绑,阉割倒吊在树前,”一旁的刘胜忍不住出言道,“再就是发现倭寇与江湖武林勾结的一个拐卖女子的窝点,被人一锅端,二十余人全部被杀。而追查下去,出手那人却被发现出现在任府,为任家千金所救。但不知为何,千户温纯生却下掩盖住了此事,不让人继续追查下去。”

“然后,就是武当派第四代的女弟子陈攸与那任府千金成了闺蜜,”王文海接着道,“他的师兄宁绍峰也就慢慢地对那任府千金有意了……”

“不单止如此,我们的头儿千户温纯生还将任府保护起来,这兵荒马乱的数年之间,不知多少大户人家家破人亡,这任府却一点事都没有,”刘胜接着道,“却也是奇怪,不久京中锦衣卫也将任府纳入保护范围。不过,我们早已将此府纳入。如此一来,也是名正言顺。”

王文海与刘胜却是不知,京中锦衣卫的操作,正是王九刻意为之。

但王九却未曾想到这千户温纯生为何会如此!

莫非是武当派?自己的父亲?武当派的太极剑?……一时间,王九的思绪万千,自己的父亲王泊正是出自武当派。但已容不得自己思绪万千,任罄、陈攸与宁绍峰三人已行前,距自己三人,仅数百米,而自己三人亦较为扎眼。

王九收拾心绪,远远地看着他们三人走近。

王文海与刘胜自然认识陈攸与宁绍峰,因为这两人间或会至锦衣卫找他们的头儿温纯生。而那两人却不定认识锦衣卫中的这两人。

任罄心绪难定。

她多年未曾来此。一开始,她见到那锦衣卫二人在白色儒衣年轻人侧时,并未留意。但那年轻人清澈的眼神,扶在河堤栏杆修长的手指,却让她瞬间泪水满眶……这便是他!

未曾想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又再重逢!

一旁的陈攸最先发现任罄的异状。

“没啥,被风迷住了眼睛。”任罄定了定神。

宁绍峰很是得意,携美同游如此西湖美景,却是人生一大快事。他生就浓眉大眼,甚是气宇轩昂,又身为武当派第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当派收弟子甚严,四代弟子也不超过五十人。

宁绍峰未曾留意任罄的异状,此刻的他,正陷入自我意淫之中而无法自拔……圆脸的任罄皮肤白,唇红齿白,苏杭美女独有的温文软润,行走之间的仪态万千,绝非文字可形容。

宁绍峰行走于最前,正中为任罄,陈攸尾随,一行人行至王九三人侧边。随着离那白衣年轻人越近,任罄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知应如何面对那白衣年轻人。

她感觉得到,那白衣年轻人间或用他清澈的眼神扫过她的身体。她知道他已经认出她。

任罄不蠢,相反她很聪明,她很擅长用自己女性细腻的心揣测别人的心理。也许这是女人独有的天赋。

王文海与刘胜上前了数步,向宁绍峰一行拱手行礼道:“宁少侠,陈少侠,任姑娘。”锦衣卫对武当派的来人向来都很是尊重。

宁绍峰很是得意,顺势回头看看任罄,但未曾想到那任罄却未留意自己,却看向了这两锦衣卫身后的那位白衣年轻人。王九并未上前。在王九看来,他与武当派并有交集,并不需要自降身份;且他此次来杭州府,还是以百户的身份前来。

宁绍峰看向那白衣年轻人,一脸疑惑:为何那年轻人不来向自己行礼,难不成自己武当派的高徒却是当不得此礼?

王九见宁绍峰看向自己,他强捺自己的心神,将自己的目光自任罄身上移开,向宁绍峰一行人走去。“不动如山”与“动也如山”,这虽是两种不同的境界,在此刻,却在王九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王九虽看着身形单薄,但却身形飘逸,动静之间的转换却如一幅画卷……

宁绍峰未留意王九的身形,他正与王文海、刘胜寒暄。但最后的陈攸看到王九“动也如山”的身形,她心里“咯噔”一跳:这人动静之间的转换怎会如自己师祖宋远侨一般摄人心肺?

“这位是武当派的少侠宁绍峰。”这是刘胜抢先向王九介绍宁绍峰。

宁绍峰有些不悦,在他看来,应该是先向他介绍王九才是。但刘胜却认为,论武当少侠,与他干系不大,自己是锦衣卫,锦衣卫上司的赏识才能定自己的前途。你武当少侠便当少侠好了,与本大爷的干系不大。

王九忽然感觉到刘胜却是位妙人!

“这位是来自京师的百户王九,来此办公务。”这便是王文海对王九的介绍。

宁绍峰与王九相互抱拳敬礼。双方相互介绍寒暄几句,却正契合儒家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任罄款款地向王九行了个万福,两人仿若初识。任罄看似柔弱,但骨子里透着即使某些男子身上都不会有刚强与坚韧!

宁绍峰见众人在此杵着,倒也不是办法,睁眼一看,不远处富丽不失情调、远近闻名的“明月楼”,便道:“不若至‘明月楼’小憩片刻?”

王文海愣了,他们刚自那出来。

宁绍峰笑了,估计这帮土包子都没进去过,其实即便是他也只随着千户温纯生去过一次而已。但能让这锦衣卫愣一下,自己倒还真要进去一遭才行。

刘胜捅了一下王文海,王文海会意连忙点了点头。王九不置可否。

于是一行六人,踏入了“明月楼”……

第47章 茶道·缘

今天第二次踏入“明月楼”,王九细心地打量了这杭州府的“明月楼”,这与京师应天府的“明月楼”却又不同。应天府的更为富丽堂皇,而此杭州府则更显得小家碧玉,布局之中更透露出烟雨风情……

前方侍女带路,没有笔直超过九步的路,尽皆兜兜转转,每一转都是或大或小的一个小聚的场所。布局绝无相同,或是小桥流水,或是花开富贵……不尽而同,而尽显此“明月楼”的匠心独具。

侍女带众人来至一个正好容得下六、七人的独立房间,不会太显空旷,又不会拥挤,敞开的窗口正对着“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微风袭来,一阵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却是让人心旷神怡……

房内一位小家碧玉的女茶博士却不是之前侍候王九三人的那位。她轻侬软语地问道:“不知各位客官想要喝何种茶?”

宁绍峰大咧咧地道:“有何种好茶,尽管上来就是。”

此话一出,那女茶博士有些为难地道:“我们‘明月楼’的茶,都是好茶。但是好茶着实多了些。”

宁绍峰脸色有些挂不住地问道:“却有何茶?”

“西湖龙井自然有,茶中仙子----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武夷碧水丹山育岩茶,乌龙茶珍品----安溪铁观音、还有……”女茶博士虽软语,但语速很是快,劈里啪啦一长串的名字却让那宁绍峰云里雾里。

“如今已是下午,申时应该喝什么茶?刚刚喝过西湖龙井,且碧螺春新茶刚上市,不若就喝这小青茶碧螺春吧。”一旁的王九插嘴道。

那小家碧玉的茶博士冲着王九会意地一笑。

这一笑,却是对这王九高看一眼,这绝对是懂茶之人。确实,“采茶之候,贵及其时”。太早则味不全,迟则神散。碧螺春茶采摘时间较早,一般在谷雨前后。如今春夏之交,正是碧螺春上市之时。

“不若我们就喝碧螺春吧,”开口的正是任罄,她冲着茶博士道,“久闻碧螺春‘一嫩三鲜’之誉,如今正好尝尝鲜。”

宁绍峰见任罄发话,连忙称好。

六人两侧坐下,茶博士居中。宁绍峰、陈攸与任罄居左,王九三人居右。

茶博士取来最新上市的碧螺春,烧水泡茶。

宁绍峰不懂茶。而任罄自幼家传熏陶,却是懂的,并且不单止懂,她亦爱茶。

“任姑娘懂茶?”众人坐下,王九方且发问。

“略知一二,却是因为我父亲喜茶,我自幼跟在他身边,耳闻目睹。”任罄答道。

“碧螺春的‘一嫩三鲜’却是如何说?”宁绍峰插嘴问道。

任罄笑而不答,却看向王九,目光中含着试探之意。

宁绍峰顺着目光看向王九,目光中饱含挑衅意味。

“‘一嫩’是指芽叶幼嫩,‘三鲜’是指香气鲜爽,味道鲜醇,汤色鲜明。”王九随意答道。却未理会宁绍峰的挑衅之意,只是看着茶博士煮水泡茶。

小家碧玉的茶博士听到王九所述,微微颔首,却是笑容可掬。

水很快沸腾了。

“水开了,可以泡了。”宁绍峰冲着茶博士喊道。

“要稍等一下,应为二沸为最佳。”王九道。

宁绍峰愣住了。

旁边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古时陆羽《茶经》有云:‘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

这正是任罄所述。

宁绍峰赧然。

“王公子亦对茶道有过研习?”任罄问道。

“略知一二而已,”王九接着道,“茶道,与武道一般,博大精深,非经一番磨练,如何能登堂入世?”

“公子所说甚是,”女茶博士笑道,“正如我们,自幼便开始学习采茶、制茶,泡茶或煮茶,如今仍未入门。”看她,亦不过十五、六岁,这样说来,她们自幼便开始学茶。

“在你看来何时方且可谓入门?”王九问道。

“如果你有幸喝到我们门主所泡的茶,那便可以明白何谓茶道了。我在三年前,她曾来过此,曾为我们泡过一次,真是三日口中仍有余香……”这小姑娘一脸的景仰之色溢于言表。

王九忽然明白了,她所谓的门主,正是妙音门的花大家的。

“你们门主?你们门主是谁?可以叫她来此为我们泡茶吗?”宁绍峰插嘴道。

小姑娘脸色变了,原本笑容可掬的脸容,瞬间变色。她冷冷地道:“我们门主,不知多少高官贵人欲喝她所泡的茶而不能。”余下的话,她未明说,言下之意却是-----你还不配!

宁绍峰强将怒火压下,将腰间佩剑解下甩于桌案上,发出“砰”地声音,喝道:“难不成我们武当派弟子,要你们门主来为我们泡壶茶也不能?”

未曾想那小姑娘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壶,手腕一转,却是一个云手,衣襟展开又缓缓落下,她脸色平和,端坐当场,这俨然是位会家子。她冲向宁绍峰道:“这位少侠,我暂且不管你是来自何门何派,莫说我们门主如今不在此地,即便在此地,她亦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如果您要喝茶,我会为您泡,如果不愿,请自便!”

说罢,她竟自管自地拿起茶壶为众人沏茶……一轮之后,行礼而退出。

“我说武当派的宁少侠,您是不是火气大了点,”王九轻品了一口这碧螺春,笑道,“品茶即品茶,搬出门派来,又何必?嗯,这茶未受怨气,味道香郁,是道好茶……”

王九喝下茶后,并未立即下咽,在口中转了一圈,方且入肚。

这绝对是品茶的标准姿势。

宁绍峰怒气仍未消,道:“那为何她们门主不来伺茶?难不成我们不配?”

王九瞬间对这宁绍峰好感全无,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着,道:“茶道,与缘无异。此间我们有缘一起共饮,即为缘。如能得与她们门主一起饮茶,亦为缘。此缘不涉及配与不配。只能道随缘!”

“啪啪……”传来数声拍掌声,一道却是自门口又重新来了一位较之前稍为年长的女茶博士,这女茶博士却正是之前为王九三人泡西湖龙井之人;另一道,却是来自于任罄的掌声。

“王公子,说得真妙!”

“王公子,我们有缘又见面了!”

第一句却为任罄所说,第二句,正是那女茶博士所说。

第48章 人生如茶

宁绍峰脸色瞬间变色,红、青、白交加。

红色是因为羞愧,青色是因为怒气,而白色是因为嫉妒!嫉妒却是因为任罄对王九的赞誉。

王九却是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上会有那么多的表情。他冲着女茶博士与任罄拱了拱手,道:“只是在下心有所感而已。茶道一途,博大精深。感觉穷尽人力,亦不能体悟其中一二。实在愧不敢当。”

那女茶博士走至之前伺茶位置,笑道:“王公子深谙茶之三昧,已经入门。在我看来,如果您能至各处体悟制茶地过程,了解茶性,应该可以悟得茶之一道。”

任罄亦笑道:“王公子,却是很感兴趣,您是何时开始学习品茶的呢?”

“三年多之前,有幸喝过就是之前那小姑娘所说的,她们的门主曾邀请我品过武夷大红袍,”王九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至今仍可感觉到那种醇厚、深幽之感……也正是她指引了我踏上这条路。”

众人愣了半晌。那女茶博士也愣了,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门主竟会请这秀气的年轻人饮茶,并且那是武夷大红袍,每年自那母树上摘下的大红袍的数量,屈指可数;如果自家门主随意用其他的大红袍来招待客人,那便不是自家门主的做派了!

“武夷大红袍?据传那母树上每年所采摘的,仅有数两而已,”任罄惊叹道,“如果我能有幸品得三泡,那却是三生有幸。”

那宁绍峰一直恶狠狠地盯着王九,目光可喷得出火来……

“宁少侠,你却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对你没意思。我对她们的门主深怀敬意,”说罢,王九视宁绍峰如无物,却将桌前的茶,举杯一饮而尽,接着道,“《茶经》有云:‘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所以茶要趁热而饮。”

众人听闻,尽皆一饮而尽,除了宁绍峰。如今的他,要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脸上一片铁青。

“宁少侠,你怎的脸上一片铁青?”王九面无表情地道,“抑郁伤肺,怒则伤肝。我观你应为抑郁,此青茶碧螺正可消滞。”

众人欲笑而不得。

“扑哧”一声,却是任罄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女茶博士倒是充耳不闻,收敛心神,见众人已饮尽,便重新又泡一壶,为众人重新添满。宁绍峰案前的茶已冷,她便倒掉,重新斟满一杯,放于其案前。

宁绍峰深吸了数口气,武当派的静心倒是明不虚传,瞬间血脉运转,面色如常。他端起案前的茶,顺手全倒入嘴中,未曾想这茶为滚水刚泡,热得紧,众人尽皆未喝,仅他一人倒入口中……

只听“噗”地一声,宁绍峰将那口中的热茶尽皆吐于半空中,正对着对面王九一行三人,下了一场“茶雨”……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宁绍峰将要抓起杯时,那王九已将案前擦拭茶水、尺余见方的一块布按于手中,待得那宁绍峰对着对面的王九三人下“茶雨”时,尺余见方的布随着王九的手势,却如同一把大雨伞,将那“茶雨”尽数接下,没有一丝落于三人案前……

众人目瞪口呆,而宁绍峰赧然得无地自容。

而宁绍峰这边的陈攸正在王九的斜对面,此刻的她看得清楚,王九手中尺余见方的布,举轻若重,挥洒之间,如同“长河落日圆”般,竟将这“茶雨”尽数接下……即便是她自己来,亦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这王九是哪里来的?何时江湖竟出如此的高手?看其年纪不大,师出何门?

但自己为何脑海中竟会出现“长河落日圆”的意境?

陈攸愣了半晌……

不单陈攸,始作俑者宁绍峰也是如此。他正于王九的对面,虽然狼狈,但他发现,王九动静之间的武道境界,绝不逊色于自己,不由得有些沮丧而萌生去意……但他侧过头,却发现在末端的任罄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九,那目光中的柔情,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不由得怒意中生!

“‘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却是无事,”王九浑若不觉地端起茶杯,道,“如今的温度却是适合,且品此杯。”说罢,王九将此杯茶一饮而尽。

众人将茶一饮而尽,除却宁绍峰。因为他那杯已喷掉!

“王公子,在你看来,茶为何要趁热而喝?”那任罄对王九甚是有意,却是有意地挑起话题。

“人体有温,亦如一杯热茶,一杯常温的茶,身体内的茶,被身体所装而孕育,”王九手执空杯,又道,“我们终其一生,都要保持一杯茶的热度,如若我们身体凉了,那意味着茶凉了,生命也即终结……”

“啪啪”,坐于中间的女茶博士拍手笑道:“精辟至极!将茶道悟于人生,这却是‘炉香烟袅,引人神思欲远,趣从静领,自异粗浮。品茶亦然。’又或‘浮生若茶’也即是如此。”

王九、任罄与那女茶博士聊得甚是入巷……

王九这边的王文海、刘胜两人也是听得入迷。即便是陈攸,也是忘却了之前的不快,觉得这些却是甚是有意思。唯独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宁绍峰。

在他看来,是他提议到此,一切应以他为主,但未曾想众人却未曾理他,直当他是透明的。这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茶过数轮,已由之前的碧螺春,换成了武夷的岩茶。“岩韵”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可归结为四字:活、甘、清、香。“岩骨花香”,即是一种味感特别,醇而厚,长留舌本,回味持久。

宁绍峰数次欲走,待转头见任罄聊兴甚浓,三番四次,他使眼色予陈攸,陈攸却不理他。最后他不耐,直接执剑而立,但却无人留他。他一人悻悻而归……

而众人待他走后,尽皆长喘了一口气:此人在此,着实大煞风景!

王九却不在意地道:“茶与酒相似,‘酒逢知已千杯少’,而‘茶逢会者饮’。喝茶是一种心情,品茶却是一种心境,人生如茶,静心以对便是。”

确实,人生如茶。有人泡一生的清茶,平平淡淡足矣,这却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却不知不觉,夕阳已西下。

众人散场。锦衣卫王文海与刘胜直接回家,而那陈攸欲去寻他师兄宁绍峰,只余那王九与任罄。陈攸拜托王九送任罄回家便匆匆离去。估计却是因为她相信王九的为人。

第49章 情之一字

王九看着圆脸的任罄,忽然又想到那云儿的签:“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是的,夕阳西下几时回?

众人已走,任罄笑靥如花。

“任姑娘,不若我们在此明月楼吃过饭,我再送您回家?”王九问道。

“听凭王公子安排。”任罄倒不着急回家。

那女茶博士听了王九的话便带二人至了一间幽静的房间,着手安排了下去。这女茶博士,亦为妙真门的门人。王九问她如何称呼,她笑道,唤她三月即可。

王九又笑道:“三月姑娘,不若一起小酌一番?”

三月看了看任罄,又看了看王九清澈的眼神,点了点头。

三月去安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去热了一壶绍兴女儿红,三人随意坐定,便开始小酌起来。

“王公子,请问您最近是否有见过家师?她最近可好?”三月对自己家师曾邀请他品茗很是感兴趣。

“我时不时都会至你家师那汲水泡茶,时不时都会遇见你家师傅。她很是悠闲。她那有个弟子,叫云儿,”王九继续道,“话说回来,那个云儿,应该是你师妹吧?”

“正是,”三月道,“那是我家师傅所收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性。我是她的大弟子。我已数年未见过她了,甚是想念。”

“你却甭说,你的小师妹,很有意思。我在来之前,还曾为我求了一签,”王九喝了一口酒道,“那签文很有意思。你们可想听听?”

“说来听听。”任罄很感兴趣。

“一首词,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你们且看看,如何解?”王九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八颗牙齿。

三月想都未想,便道:“无解。这要问你本心,你来此却是为何。这首词,却是叠印时空,重在思昔;又借眼前景物,重在伤今。不过,我这小师妹倒真是心思乖巧。这都能让她想到。”三月与花大家的一脉相承。她却不知,花大家的与她对此词的所评,竟是出奇的一致。

任罄却是品读了数句,脸却慢慢地变红了,但却不知是酒让人醉还是想及了其他……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却是一位侍女叫三月出去,有点事情,三月告退,于是房内便仅余王九与任罄两人。

两人对视而无言,任罄的脸更红了,直接红至脖子……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绯红之色,更是惹人怜爱。

忽然两人却将头一抬:

“任姑娘……”

“王公子……”

两人竟不约而同发声,更是让任罄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知何时,空气中竟弥漫了一层暧昧之意。

“王公子,您此次来杭州府却是为了何事?”任罄大胆地睁着眼睛看着王九问道。

“确有公事。但其实确实是最想看看你。”王九目光清澈如水,与任罄对视。

“是吗?这些年来你还好吗?我家,是不是你安排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有锦衣卫的人在一旁巡视……”任罄道。

“四年前,多谢姑娘救助。后来至应天府,我便加入了锦衣卫,这数年来,一直在锦衣卫做事。你家之事,我是有暗中照顾。实在不能忘记姑娘相助之恩。”王九道。

“难道你来仅仅是为了报恩?没有因为别的原因吗……”任罄的脸原本没那么红了,但如今又红至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好在王九耳力了得,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听到。

“在下确实非常喜欢姑娘,此次除却公务却是专门想来看望姑娘的,”王九思虑道,“原本还不知如何见到姑娘,但未曾想却是在此湖堤又再次见到了姑娘。”

“我也是未曾想到。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我家提亲?”任罄突然问道。明太祖《洪武令》:男十六,女十四。而如今任罄远超十四,早几年兵荒马乱尚可,但如今天下已定,她却实在是等不得了。二年多以前,他的父亲曾想将她许配予杭州府通判宋良时,她内心曾想过以死相抗……也正是自那刻时,她暗自下定决心,非那清澈的眼神,非那修长的手指的他,她不嫁!虽然最后那通判宋良不知何故取消了婚约。

王九未曾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如此直接,他看着柔嫩吹弹可破的圆脸任罄,心头无端地涌起丝丝柔情地道:“任姑娘,你可知我家情况?你不嫌弃我?也许跟着我,你会受很多的苦?你会担惊、受怕。这些你都未曾考虑过?”

“不嫌弃。我也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会守妇德、相夫教子,”任罄的声音很是悦耳,声音不大,但异常的坚定地道,“我可以承担任何,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要明媒正娶我。”

王九苦笑道:“任姑娘,你可知,我父母双亡,我三岁,父亲便离我而去;十四岁,母亲又离我而去。我一人孤苦长大。并且,如今我家里只是我一人。并且,如今的我如稍露风声,估计仇家便会找上门来……”王九的话语停歇,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了门外,门外有人来了。进来的正是三月。

三月歉意地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有些客人来了,需要安排招待。你们如需要啥,直接叫即可。此餐入我明月楼的账即可。”说罢,她转身离去。

房内一片寂静。

此刻的任罄却是瞪大眼睛看着王九,此刻的她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情感。她的脸已不红了,正待王九的说法。

王九思虑了片刻,问道:“任姑娘……”

他的话声未落,便被任罄很不客气地打断了。

任罄道:“别叫‘任姑娘’,叫我罄儿便可。”

王九看着不知是喝酒脸红还是脸又开始红的任罄,无可奈何地道:“罄儿。”

“嗯,”任罄终是低下了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王九很是头大地问道:“你可知晓十余年前的这沿海有位锦衣卫千户名为王泊的?”

任罄诧异地抬起了头,道:“当然晓得。我的父亲不知提过多少次了。怎么?他跟你有何关系……”忽然,她看着略微点了点头的王九,想到了什么,柔夷掩嘴,其余的话语,尽皆咽回肚子里了……

任罄柔夷自袖口掏出了一枚黑黢黢的指刃,这指刃无任何锈迹,看似经常磨擦,刃部却显出青幽的光。这指刃正是四年前王九送予任罄的那枚!

“情”之一字,却实在让人牵肠挂肚!

第50章 疑窦丛生

王九看到那枚黑黢黢的指刃,再看到任罄倔强的嘴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未曾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心。他不喜欢她?不是。他自幼无父,少年丧母,内心无比希冀一丝温暖,四年前,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

但他却将这丝温暖收藏了起来。他不敢奢望。

当初在她家住的不到一周的时间,却是他内心最为放松的时候。此次来杭州,他曾无数次想象他们会面的情景。但无论如何他都未曾想到这如诗般的会面,竟是在他们再次相遇的地方……

两人都未说话。

两人间的空气中忽然慢慢涌现出了点点的温馨……任罄的脸色柔和了许多,而王九间或看着任罄。他们相对而坐,不时那少女独有的香味刺激着王九。

忽然间,王九指尖跳出了青幽的光,这却是军械司的铁匠老金专门为王九打造的指刃,论质地,远超如今任罄手中的那枚。那枚指丸如同精灵般在王九修长的五指间转来转去……

而那任罄却是满有兴致地看着那枚指刃,不时露出调皮的笑意。在她看来,反正我要说的,已经说了,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罄儿。”王九指尖的指刃忽然消失了,他却是艰难地才叫出她的名字。

“嗯,”任罄忽闪着大眼睛,道,“九哥哥,你说吧,我听着。”

“你喜欢茶吗?不若,你先呆在明月楼?或者加入妙真门?等我处理完些事情,我再娶你?”王九却是思虑了一番道。

“我喜欢茶。真的可以呆在明月楼?妙真门?我倒是听说过。这是一个女子的门派。可以吗?”任罄言语中却是透着一丝兴奋。任府却是大户人家,对子女管教甚严。

“我试试看。”王九道。那块“明月”的令牌,在他来杭州府之前,不知为何,被他鬼使神差地带了出来,如今正在他怀内放着。

时间却不知过了多久,透窗望去,一轮弯弯的明月已升起。

王九看着月亮升空,不由得吟了数句: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扑哧”,任罄掩面而笑道:“我说九哥哥,你却那么好的兴致?你且听这几句……”说罢,她也吟了数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你也喜欢唐诗?”王九问道。

“当然。有空我们可以探讨一番,”任罄不无惋惜地叹道,“但如今我却是要回家了。有些晚了。”

“我送你回家吧,”王九道。

“那明日,我去哪找你?”任罄眨着大眼睛道,“我就来这明月楼,还是怎样?”

“罄儿,甭急,明日我还需至锦衣卫那处理些事情,晚些我会联系你。你且在家等我,可好?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多有不便。”王九思虑道。

任罄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任府的马车却是那宁绍峰驾过来的,正停在西湖河堤边。

王九与任罄来至马车前,那马车辕却是有点高,明月当空,两侧无人。

王九却懒得管理那么多,见任罄可人的模样,左手一搂她的腰,右手托着她的腿弯便将她送入马车上。而那任罄却是未曾想到,有些慌乱,顺势搂住了王九的脖子……

王九未曾想到这任罄柔弱无骨的模样,竟如此诱人,之前手上任罄腰间柔软的感觉、少女独有的清香,不时刺激着王九……

一路上两位年轻人都无话。

到了任府门口,门口早已等着任罄的母亲马氏和侍女春儿,待得见到自家闺女任罄平安归来,马氏方且放下心来。

“在下王九,见过夫人。”王九向任罄的母亲马氏见了礼。

马氏还礼。但她未曾见过这秀气的年轻人,一脸狐疑地盯着王九。

任罄在侍女春儿的帮助下,一步三摇地下了马车。她一脸的春意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自己的母亲马氏。但这任大小姐却是甚有主意之人,若她不愿说,却是谁都拿她没办法。马氏只能作罢。

话分两头。

却说那宁绍峰负气离去。

随后那陈攸也回去,与她师兄碰头后,却见那浓眉大眼的宁绍峰正在生气。

“师兄,你却甭生气了。此次,你确实太小气了些。”陈攸道。

“噢。你也如此说我?”宁绍峰道。

“你却可知那‘明月楼’是何来头?你却让她们门主来为你泡茶?”陈攸反问道,“下山之前,师傅如何叮嘱我们?万不可仗武当派之势欺人。而你却如何……”

数句话,却让那宁绍峰无言以对,但想到那任罄前凸后翘、动人的身姿,却又极为矛盾,而心有不甘。

“那你却知那‘明月楼’却是何背景、来头?”宁绍峰问道。

“你可知,这‘明月楼’在明启王朝各处都有分楼?如无一定背景,如何做得到?”陈攸继续道,“那你可知晓‘妙真门’?如果我未说错的话,这‘明月楼’的背后,便是这‘妙真门’!”

一提到“妙真门”,却将宁绍峰的冷汗吓了出来。

“妙真门”虽说势力远不及武当,但传承之久,自家的武当却远远比不上。而自己却让“妙真门”的门主来为自己泡茶?估计即便是自家师祖,想要别人门主为其泡茶亦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更何况是自己。真要撒泡尿照照自己!

此时的宁绍峰却是真的是无言以对。但他未想到,那陈攸却未在这事上纠缠太久。

“但你有没有发现,那个锦衣卫的百户王九,很是可疑,我发现那个任罄之前好似认识他,”陈攸道,“并且,他的手法,却有‘唐诗剑诀’的意境。”

“你确定?任罄之前认不认识他,我倒未发现。”宁绍峰问道,“但那王九的手法,很是飘逸、空灵倒是真的。”

“我明天再至任大小姐那查探一番。你却不必去了,去了也帮不到什么。”陈攸道。

“那我可以干嘛?”

“你却可以去试探一下那个王九。依我看,这人很可能便是我们所要找的人……”陈攸若有所思地道。

第51章 任府家事(一)

宁绍峰内心很是复杂。

假如那王九确实即为他们所找的那人,他却又如何面对?如果按辈份,这王九却也是自己的师兄弟。但武当派向来是按入门时间来确定师兄弟的大小。

这点却是其次。他却自任罄看王九的眼神,看到了她看自己从未有过的神采,一种很是复杂的意味……

当晚,宁绍峰辗转反侧,一夜之间却是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他想第二天一早便至锦衣卫找那王文海与刘胜,因为昨天,正是他们陪着王九至那杭州西湖边。他想自他们口中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在任罄回来之时,她的母亲马氏却是对任罄拷问了许久,她实在放心不下自家的闺女。现年已是一十八的任罄,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如今尚未有婆家,实在是让马氏头疼不已。而她的丈夫任卜显倒无所谓了,他关心的是如今朝庭的海禁何时可以开放!这数年来朝庭对海禁的态度实在暧昧,不说开也不说不开,让人实在让捉摸不透。

任卜显见自家闺女入夜方且回来,倒是没说啥。自家闺女是位很有主意的女子,如果是位儿子该有多好!想起自家如今方且十五、六岁的儿子任性,任卜显头大无比。

任性,这个名字是他取的。未曾想到真如其名!这小子自幼便不个省心的主,喜欢舞枪弄棒。这倒还其次,每日街头巷尾混着,就如一个泼皮一般,偏偏这还不是一般的泼皮,这些年却混成了一个泼皮的头头!但一物降一物,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他的老子,唯独怕他的姐姐任罄!

任罄与侍女春儿回至自己的闺楼。

“小姐,今天带你回来的那位,是不是几年前在西湖边见到的那位?”直至闺楼,侍女春儿方且发问。

任罄点了点头,道:“正是他。今早与陈攸、宁绍峰一起至西湖边,未曾想到在西湖边又见到了他。后来我们一行在西湖边的‘明月楼’喝茶,吃了饭才回来。”

“噢,那位看起来,较之前沉稳了许多。”

“噢……”

任罄未多说话。侍女春儿知晓自家小姐,一般话不多,于是她伺候了小姐洗漱,便自去休息而不提……

当晚,任罄也未睡好。但她却是有些兴奋,但却又是思绪万千。她隐隐知晓为何王九会说他有苦衷,这却是因为她自父亲处时不时提到的那名传说中的锦衣卫千户----剑神王泊。

她的父亲任卜显,对剑神王泊极为推崇。因为王泊不仅全力剿灭倭寇、驱赶海盗,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全力反对海禁的第一人!王泊在沿海一带时间不长,仅五年时间,便自刎于闽地沿海。但这五年的时间,倭寇、海盗闻“王”而逃。这五年时间,却是江浙沿海一带最为风平浪静的五年,只是从事沿海贸易之人,无不怀念那五年,怀念剑神王泊所在的那些年头。

无论何时,当那人走了,你方且会感觉到他的存在!不知是悲哀,还是幸运。

但那些做偏门的却无不痛恨那剑神王泊!因为王泊断了他们的财路,而有些不好彩的,不仅断了财路,还断了生路!

有人曾动过脑筋想把这家伙调走,未曾想这家伙后台硬得很,硬是拿他没办法。即便通过他的顶头上司,时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贿赂了一大笔钱财,如同石沉大海,没一点办法!

后来有人方且发现,这剑神王泊的后台却是卫国公主朱瑛……后来的事情便发生了,百余人江湖武林人士设伏,围击剑神王泊,王泊自刎而亡……

待得王泊走后,从事海贸之人终于发现王泊的好。当无王泊坐镇的沿海,倭寇又开始冒头,海盗频现……朝庭一怒,海禁又现!

凭借海贸维生的沿海边民叫苦不迭……其中自然包括任罄的父亲任卜显!

任罄的父亲任卜显还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王泊的剑法为天下唯一沟通文武的“唐诗剑诀”!

任罄想通之后,方且恍然大悟:为何当初的王九会不辞而别,而且这些年亦不与她联系,这却是怕牵连她。任罄原本心中有始终有一个结,如今却释然了。

却将那镜头转回至王九身上。

王九将任罄送家便告辞回“明月楼”。他想与那三月商量一下,看看那任罄是否可以安排一下学习茶艺,如果可以拜师入妙真门,那就再好不过。进入妙真门,想来这任家便不会再催嫁;而等自己的“唐诗剑诀”修成,为父报仇。等安定后,再迎娶任罄?……一想起圆脸、倔强的任罄,王九内心一片温柔。

入夜已深。此刻的街边仍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王九正于路上走着,想着心事,一时不觉,对面来了两名步履踉跄的汉子,伴随着一身的酒气,直接撞了过来……王九身手敏捷,一闪而过,转头,却发现那两名大汉正诧异地看着自己,估计是未想到自己的竟然躲得那么快。

其中一位,指着王九,张嘴便骂:“你个王八蛋,差点撞到老子了……”然而他的话未落,那大汉忽然发现他竟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白影一晃,一人竟出现在他面前,而自己的咽喉处一点冰凉,瞬间周围起满了鸡皮疙瘩。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骂下去,自己咽喉一定会出现一个血洞!

另外一位吓了一跳,掉头正待要跑,却发现自己脖子背后一点冰凉,不出意外,应是与自己同伴那咽喉处青幽幽细小的尖刃一样的待遇!

“跪下。”冰冷的声音,却无一丝的情感。

那两名泼皮吓得瞬间跪了下来。

王九对这些街边的泼皮无一丝好感,关键是这泼皮竟然自称“老子”!这却是王九心中的痛。

王九正在踌躇如何处置这两个家伙,却见到拐角处跑来一群人,为首者却是面目清朗,异常结实的一位少年。

为首少年在那大叫道:“那两个家伙,跑来咱们这边,一定没做好事,要把他们好好揍一顿。”

人群中有人边跑边道:“任性大哥,刚才我看见那两人在那酒肆里喝了酒,现在却不知哪去了……”

王九一听,内心里哑然失笑:这帮人一定在找自己眼前这两位。他两手修长的指尖中青幽幽的指刃瞬时不见,他回头冲着那帮少年喊道:“喂,你们找的那两人,是不是这两个?”

那帮少年听到王九的呼喊,瞬间便来到王九面前……

第52章 任府家事(二)

一名少年见到前面跪着的两名汉子,大喜道:“任性大哥,就是这两人,跑到我们东区来找事!”

王九看了看这群少年,却发现自己大不了他们多少,便道:“那这两人便交给你们了。适才这两人故意找事,便教训了他们一下。”

为首那少年很是爽朗地道:“多谢兄弟帮忙。这两名家伙不是好东西,竟跑到我们东区闹事。在下任性。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任性?”王九嘀咕了一句,看着这少年的眼神,总觉得象一个人,但又不敢肯定。

那少年摸了摸脑袋道:“对,任性,我便叫任性。我爹取的名字。现在想改却也不能,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王九恍然,敢情这便是他的名字。“我叫王九。那这两人便交给你了……”说罢,他抬脚便走。走了好远尚且听到后面那群少年将那两名汉子打得鬼哭狼嚎的声音,末了,还问“你却是怎么被人擒住的?……”

却正是无巧不成书。那为首的少年,正是任罄的弟弟任性!

王九自是去明月楼而不提。

但那任罄的弟弟任性却是开心得要命。因为他自那两个汉子口中得知,这位王九是一名高手,绝对的高手!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位王九,看起来不似杭州府之人。

任性很是兴奋,将那两名汉子痛揍一顿之后,一群少年散伙,他便飞步跑回家中……

刚至家,便在大厅中见到自家父亲任卜显和母亲马氏正等着他。他的父亲脸色铁青,显然是气得不轻。

任性摸了摸脑袋,上前见过父亲和母亲。

“又去哪了?又跟人打架了?”任卜显问道。

“嗯,教训了两个跑到我们这边闹事的人。”任性答道。

“你……”任卜显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巴掌“啪”地拍在自己大腿上。一旁的马氏连忙前来劝解,后背伸手一招让自家儿子快走。

任性会意,自侧旁悄悄的溜了……

任卜显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逆子,到底应该怎么办?”

马氏道:“他还小,大些娶了媳妇便好了。”

“就是你惯的!你看看,这二十多年来,我置办了这么大的家业,我容易吗?”任卜显怒气未消。

“不是老娘照顾着家,再大的家业你也守不住,”马氏也发火了道,“我成天一个妇道人家,帮你守着家,照料你家闺女、儿子。生任罄的时候,你刚好出海,生任性的时候,你又刚好去收生丝……”马氏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好啦,好啦,甭哭了。你家儿子这样却如何是好?”任卜显见不得自家女人哭,一哭他就心软。

“那还能咋办?再等两年,给他娶个媳妇,他便不任性,而是生性了。”马氏擦干了眼泪道,“男人,娶了媳妇便会顾家的。你当初不也是如此,成天流离浪荡的。待到公公、婆婆陆续去世那几年,你方且回头……”

“甭说拉,”任卜显被自家女人揭了底,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道,“哪个男子不是如此。哪位少年不是自那时过来的,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但到头来,还不是要面对柴米油盐!”

“哎,我说相公啊,你当初也是这样想的?怪不得你家亲生儿子任性也是如此。”马氏恍然大悟。

“好了。甭提儿子了。自家闺女今晚好象有些不同呢。”任卜显道。任罄的婚姻大事始终是任卜显的一块心病。

“今晚有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送她回来。”马氏道。

“她今晚去了哪里?”任卜显问道。

“明月楼。原本上午是与那武当派的陈攸、宁绍峰一起去的,”马氏答道,“但回来却变成这位年轻人送她归来。但这年轻人甚是秀气。”

“你问过她没?这年轻人是何背影?哪里人?”任卜显很是关心。

“你家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马氏怒气冲冲地道,“如果她愿意告诉你,她便会说。如果不愿意,你是怎样问,她都不会吐出半个字的。都不知道自哪来的,那么执拗的脾气。肯定是与你差不多!”

任卜显没脾气了。在自家女人面前,他向来都没脾气。

马氏是位好女人,勤俭持家,孝敬公婆,一家自内到外,全部都是由她张罗。而任卜显则在外打拼。他们成婚二十年,任家慢慢在杭州府站稳脚,竟较之前家道中兴了不少!

任卜显未有纳妾,只有原配马氏一人,这在杭州府大户人家中极为罕见!不少男人笑他是怕“河东狮吼”,但任卜显却不以为忤,反而沾沾自喜。在他看来,自己又不是未历世事之人,看惯了风花雪月的他,还是觉得自家女人最好。却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味道。

弄得马氏成天被人戳脊梁。她不止一次要那任卜显纳妾,谁想这任卜显执拗得很,说不纳,便不纳!

马氏一哭二闹三上吊……

任卜显一气之下一纸状纸将马氏告上衙门。

未曾想那衙门竟然接了那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子!

最后审理此案的杭州知府柳少宗,竟亲笔书写“百年好合”的大大的匾,命人敲锣打鼓护送任卜显、马氏二人在杭州街头游街三圈。一时间任卜显与马氏二人竟成为杭州府街头巷尾的美谈……

而那杭州知府柳少宗竟因此案得以升迁,不久便调至京都户部任职而不提。

“那便由得她罢了,她不高兴嫁的话,估计八匹马都拉不动。也就由得她了。”任卜显叹了口气道,“但让她有空劝劝她弟弟,让任性安份些。我总是怕这任性会吃亏,但不吃亏又不长记性,所以只得由他。”

“我会的。但你也甭老说你家儿子的不是,”马氏意见也是很大地道,“他也是个好孩子,至少知礼,讲义气,不然又怎会是这片的孩子王?甭老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好啦,都依你,”任卜显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凹凸有致的娘子道,“不过,今天晚上你可以依我,摆多几个姿式……”

马氏脸红了道:“那你先去洗洗才好上床。不然休想碰我……”

“好好,等我……”话未完,这任卜显一溜烟地跑了。

其实这任卜显夫妇二人感情一直甚好,虽说有时会有争执,但两人的气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床头吵架,床尾合。隔那么个数日不吵,马氏还会特地找这任卜显的茬,吵那么几句,以示她的存在……

当然,这亦为夫妻间的情趣。此处暂且略过,再看那任性。

任性今晚不知吃了啥药,很是兴奋,跑到任罄的闺楼下便大喊:“姐……”

却将未曾入睡的任罄吓了一大跳:这个兔崽子,这么晚嚎个啥?……

第53章 姐弟夜谈

任馨披上长袍出现在阁楼上,望着楼下的弟弟道:“大半夜的,嚎什么?”

侍女春儿被吵醒,刚打开了门栓,便被冲进来的任性推开的门撞到了脑门,捂着脑门“唉唷”地叫了半晌。

未几,春儿脑门上鼓了个大包!

任性很是兴奋地冲上楼,还未等他姐姐反应过来,他便劈里啪啦地讲了今晚揍了两个人的事情,尤其强调了那名高手,绝对的高手!并且言道那名高手很是年轻、秀气,手指修长,一溜烟便没了,看样子,应该不是这里的人……末了,还强调了一声,一定要找到那名高手,一定要发动自家兄弟找到他,要拜他为师!

任罄越听嘴巴张得越大,最后简直可塞个鸡蛋进去。终于她找到机会插嘴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他说他叫王九……”任性不加假思索地答道。

任罄一听,难不成这真是天作之合?她陷入沉思。

而任性却在阁楼上兴奋得踱来踱去……

一会儿,那侍女春儿捂着头,端上一壶茶上来,嗔怪地看着有些兴奋得过度的任性。

这时任性方才反应过来道:“喂,春儿,对不住啦,刚才太兴奋了,是不是撞到你了?”

春儿道:“以后见你,躲远点。”说着便捂着头下去了。

任罄道:“你这家伙,成天毛行毛脚的。刚开门时撞到春儿了?”

“是的。我已经向她赔不是了。”任性无所谓地道。

“你呀,老是改不掉这毛躁的毛病。如果不改的话,我就让那人不收你为徒!”任性道。

“啊!姐,你认识他?”任性急道。

“认识,但不止认识那么简单。”任罄思虑道。

“啊。难不成那会是我姐夫?”任性心直口快。

任罄的脸一下子红了道:“说。”

任性瞟了任罄一眼,抓起刚才春儿送来的那壶茶,茶已不烫口了,便口对壶嘴“咕噜咕噜……”灌了半壶,方才道:“我说姐啊,你甭骗我了。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我对那个王九感觉不错,很懂规矩的一个人。今晚他镇住那两个家伙,见我们来了,会交给我们处理,这说明他很上道。看他样子,他不是这里的人,但他身上有公门的味道。”

“啊!你哪里看出来的?”这回诧异的是任性了。

“这是感觉,你知道吗?那种铁血的味道。他肯定杀过人,并且还不止一个。我当时便感觉出来了。我长这么大,也只是伤了很多人。甭小看你弟弟,好不好!”任性有些不高兴地道。

“我从来没小看你啊。只是觉得你有时做事不靠谱而已。”任罄道。

“你刚才还说‘我就让那人不收你为徒’,这说明你认识他,并且还跟他很熟悉。姐,他会是我的姐夫吗?”任性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看着他的姐姐。

任罄收敛心神,正色道:“你觉得呢?”

任性也收起笑脸,道:“这要看他愿不愿意收我为徒了!我知道他一定是位高手。”

任罄道:“那这段时间你先甭外出,这几天他应该会来找我。我会跟他稍提一下。但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收你为徒。”

“哈……”任性一下搂过他姐姐,在他姐的圆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姐姐会帮我。”

任罄一把推开任性,道:“讨厌。跟你说几件事情,但你一定要保证这些事情烂肚子里也不可对外传。”

“当然。你弟弟是什么人,男人说话,牙齿当金子使。”任性点了点头。

“记得前几年,我闺楼前倒吊树上的那个采花大盗吗?”

“当然记得。”

“就是这个王九干的。”

“啊!”

“记得也就是那年,有锦衣卫来我们家找人吗?”

“记得。”

“那个与倭寇勾结的窝点,也是这个王九灭的。他受了伤,是我把他接到家里养伤。”

“啊!姐姐,你太厉害了。”

“但他后来走了。四年了。直到今天我在西湖断桥边才见到他的。他现在是锦衣卫的人。”

“啊。姐姐,你们可真是有缘分啊。但这个王九我看挺适合做我姐夫的。姐,我支持你。”任性大咧咧地道。

其实他们姐弟感情相当好。任罄很疼她弟弟,而任性有何事也总是第一时间与他姐姐说。即便侍女春儿也清楚,每当任性来找姐姐时,她总会避开。因为他们姐弟会商量事情。并且,任罄觉得自家弟弟任性虽然性子毛燥,但看人极准,所以把这些事情说与自家弟弟听,看看自家弟弟有何看法。

未曾想到自家弟弟竟一口赞成。她不禁羞红了脸。

“话虽然如此说,但总觉得这王九似乎有何苦衷。为何当初他会不辞而别?而今天又回来找你?”任性又思量道,“但你们是在西湖边见到,又不似特意来找你的。”

“他是来此办公差。但他确实不知如何来找我。能在西湖边遇见他,确实有缘。”任罄道,“他是有苦衷。以后再与你说罢。他已经与我说过。”

任性点了点头道:“姐姐明白便好。这样,这几天我要人留意一下。这几天我也不出去了。我便在家里呆着。有何事要帮忙的话尽管叫我……”话未说完,他便“蹬蹬”地跑下楼去了。

任罄看着自家弟弟任性风风火火地跑了,叹了一口气。

她站在阁楼之上看着一轮弯月当空,忽然一句诗涌上心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禁脸上稍有些发烫。原本刚刚她还想睡觉,但如今的她睡意全无。她忽然很是想念王九,那清澈的眼神……

如今的王九却在哪呢?

王九在明月楼,与那三月坐在一起品茗。

王九将自己怀中“明月”的黑黢黢的令牌自怀内掏了出来,放至桌面,修长的手指推至三月面前,却什么都未说。

三月瞪大了眼睛,接了那令牌再三看过后,最后叹道:“这令牌一共三枚,如今这枚据我所知,已一十五年未出现过了。我要向门主报告方可。”

“不必啦,到时我会跟你家门主说的。”王九笑笑道。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三月问道。

“因为之前我还未找到。”王九答道。

“想我做些什么?”三月笑问道。

“不想你做什么,”王九道,“但你觉得那位任姑娘如何?”

三月思虑片刻道:“这要看你想让她做什么。如果入明月楼倒没问题,但要入我们妙真门,却还需门主同意……”

第54章 少年郎·侠义

“如果可以,我倒想让她先加入明月楼,专事茶道。”王九道。

“这个倒没问题。”三月答道。

“但我觉得应该让她先学习采茶、制茶之道,这样会对茶道的理解会更深入,”三月道,“我们便是如此过来的。”

“听从你们安排。你们的采茶、制茶之在何处?”王九问道。

“我们有数个制茶产地,西湖龙井的采茶、制茶地距此不远,”三月答道,“另外,在闽北、闽南之地亦有两个,一处为岩茶,一处为铁观音的茶厂。”

王九愣住了,未想到这明月楼的底蕴竟如此深厚。

“我们的茶,特级、一级的均供明月楼,还有一部分为贡茶,当然品质极好,较差的……”三月笑道,“卖出去,如北边,或海外。想不到吧。”

“我确实未曾想到。”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三月笑道,“你有此令牌,却是代表你在明月楼有最高的权限。你想了解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如实汇报。”

王九大窘道:“三月姑娘,我却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告诉你而已。”三月道。

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却是今日伺候第一泡茶的、脾气较大的那位小姑娘。

“九月,你来了?”三月道。

九月冲着王九款款行了万福,又冲着三月行礼道:“姐姐。”

王九连忙拱手道:“姑娘多礼了。一起坐坐。”

三人随意坐下,闲聊了起来。

九月是位心直口快的可爱姑娘,至今她仍对宁绍峰叫门主来泡茶耿耿于怀,一脸的爱憎写在脸上。

看着九月娇俏的脸庞,“少年心性”四字突然闪现在王九的脑海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今晚离开任府所见的那位健壮的少年----任性。

对,九月与任性两人,均是少年,爱憎分明均写于脸上!尤其“任性”这名字着实好记。而那任性的眼神,王九总是觉得似乎在哪见过……等等,王九脑内电波一闪,任性,任罄,两人均姓“任”,这任性莫非是任罄的弟弟?王九恍然。

但这少年分明便是一位叛逆的少年。王九哑然失笑……

三月见王九暗自偷笑,便问道:“不知道王公子暗笑什么?”

王九道:“看到九月姑娘,想到今晚来这里之时遇见的一位少年,他自称为‘任性’。”说着便将今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看着九月姑娘,与那任性一般,都是少年心性。

三月侧脸看着如今尚是气鼓鼓的九月,也哑然失笑道:“我说九月啊,你可知那位任性?”

九月道:“他不是任府的公子吗?今天与王公子一起来的任姑娘,便是他姐姐。他便是自谓‘侠客’的任性。我见过他。年少轻狂!”九月对这任性不是很感冒。

王九点了点头道:“我说呢,原来他们是姐弟俩。但我觉得你倒是与那任性有点相似呢。”

九月有点不高兴地挺起胸前已初具规模的蓓蕾道:“他还是小屁孩,而我已经是大人了。”

三月看着九月笑得是花枝乱颤……

确实,年轻真好!

如唐家王朝诗人王维所描绘的“相逢意气为君饮”的“游侠多少年”,意气风发而风华正茂,却是一种何等的风情……

再如剑仙李白的《陌上赠美人》,“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这却是记述了少年的一次美丽的邂逅……

少年是人生最中最畅快最恣意的年华。

但少年时光永远是最短暂的,时光转瞬过去后,对少年的时光亦只余怀念!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宋室王朝中的辛大词人,却是用如上寥寥数语,道尽了成长后的无奈!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这些诗词都是对少年时光的追忆。

王九没有经历过这种无忧无虑、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他生下来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一十四岁丧母,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感悟这种无忧无虑的人生。所以他有超越自己年龄的成熟。

但他却又是何等羡慕这种年少轻狂与充满叛逆的侠义精神!

何谓侠?扶助弱小是谓“侠”,然此却谓侠之小者;“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何谓义?义,羊在上,下边是人手持戈。羊在上,表达的是公平或信仰。而下边是持戈的武士,亦可理解为“我”。即可理解为,为了公平(或信仰)而战斗!

但无论如何,在朝庭极力推崇小农经济的社会经济制度之下,侠义精神实在是不利统治与稳定;朝庭希望以一个和谐而稳定的以“家”为体,以土地为根基的社会体系来维系万载的统治!

而家,即以氏族为载体,以伦理、道德作为约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通过家的治理,来达到国家治理的目的。

农耕王朝向来重农抑商作为基本国策。

凡事发生都有它发生的缘由,“重农抑商”作为一个延续千年的国策自然有它的道理。

东方大陆有适宜耕作的土壤与气候,封建集权的国家又予开展农耕提供国家权力的保证。而如果背离主业,开展商业,那么必定会带来农业人口的减少,以及大面积经济作物的种植减少,其结果只能是粮食产量的下降,威胁到帝国的经济安全,所以“重农抑商”作为一项基本国策便不难理解。

尤其是明启王朝开国以来,由于元顺王朝横征暴敛及战争导致的人口锐减,洪武年间更是将“重农抑商”提高至无以复加的地步,宋元以来蓬勃发展的商业被打断,国人的重商带来的冒险精神也随之泯灭……

随之泯灭的自然包括少年郎的侠与义!

少年郎的侠与义,与家族氏族的管教背道而驰。

少年郎,只要你曾年轻过,你便想收拾行囊孤身闯天涯,逃离家的羁绊……

但现实却往往是,每到饭点,村头的母亲便会在村头大喊“娃儿,回家吃饭啦……”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大堆篷头垢脸、一身泥巴的大小孩童回家吃饭;又或是你的每一次叛逃,最终的结局都是一身的伤痕回至家中疗伤!

道理相当简单:行侠仗义,也需要吃饭!

第55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

若将农耕文化放入中华历史长河中来看,那么也许你便会明白为何中华民族为何不信仰上帝,只相信“祖先神灵”!并且在农耕文化相对封闭的圈子中,诞生了中华朴素而实用的生存哲学,伴随着尊重祖先的烙印,一代代血脉传承下去……

所以,中华文化是一个没断绝传承的文化,是一个一脉相承的文化。外来势力、文化的入侵,却被逐渐吸收而同化,因为农耕文化的博大、精深,根植于中华土壤之中,只要这片土地的存在,那么中华文明将永存于世。

王九很喜欢研究历史,他相信读史可使人明智。但如今的王九更为关心的是“通番”,倭寇及海盗!

王九未曾想到,明月楼竟然还掌握着一条海上贸易之路,而且不仅如此,明月楼尚且作为茶叶贸易的主营代表,不仅在海上的丝绸之路,而且在大陆上的丝绸之路,也近乎垄断了近八成以上的茶叶贸易!

王九听着三月的叙述,嘴巴张得老大,他未曾想到,明月楼的底蕴竟如此深厚。

“明月楼,原本与妙真门共存。我们妙真门最早可溯及隋唐之时,如水般,不温不愠。而发展壮大却是在近二十余年间,”三月道,“当时有位强助力,也即是你如今手上这令牌的持有者。原本陆上的茶叶的渠道已有。但他提出,开拓海上贸易,专事茶叶贸易。未曾想,这海上贸易较之陆上交易的利润大得不知多少。茶叶拿至外番,简直可堪比黄金!”

王九黯然。

三月又道:“其实我们知晓,亦明白。如今你尚有何疑虑,都可与我们说。”

王九挥了挥手中的令牌道:“我想知晓,当初的他,到底仇家有哪几位。据我暗中所查,那海盗王----陈祖义绝对逃不脱干系,峨嵋派的谭姓长老肯定有染,锦衣卫内的内应我已查到一位当初的吴姓百户,现如今的千户,那么还有哪些人?”

王九如今脸上已敛去了笑容,修长的手指间,突然冒出了点点青幽的光,那指刃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却在他指尖如精灵般转动……

在场的三月、九月,均为妙真门人。

王九倒不惧她们会走漏消息。

三月沉思了片刻,道:“你所询的消息,为我们明月楼最高机密。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不知王公子何时离开杭州府?”

“一周后吧。”

“好的。在你离开之前,明月楼会给你答复!”

“好的。”

说罢,这王九便欲离去。

但一旁的九月却叫住了王九道:“公子这些天在哪歇息?”

王九道:“驿站。”

明启王朝在广阔的疆域之内,每隔数十里、百余里,必有应用于军事用途的驿递,以便于递送使客、飞报军情及转运军需等项。这在长时期内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洪武年间,明太祖朱元璋一声令下,便在全国上下共设水马驿共计一千二百余处。

九月有些不乐意地道:“公子,不若你这些天便在这明月楼歇息?我们这也有客房。”

王九挠了挠头道:“方便吗?”

九月道:“有何不便?那本是客房。”

三月笑而不语,她未想到这九月对王九倒是很热情。

于是王九便在明月楼住下了。

王九不知晓,就在当晚,明月楼便有只信鸽直飞向京都方向……

第二天一早,王九晨起洗漱后,那三月便敲开了王九的房门,送上了几款精致的点心,直吃得王九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

三月看着王九的吃相,直掩面而笑。

看着三月,王九忽然想起那圆脸的任罄,便道:“三月姑娘,帮我个忙可好?”

“说吧,如今本姑娘的心情挺好。”三月笑道。

“可否帮我把那任府的任罄姑娘接至此处?我有些事情想与她商量。”王九道。

“当然可以。等下我叫辆马车,我亲自过去接罢。”三月道。

“那谢谢三月姑娘了。”

“不用客气。”

“那你去哪?”

“我去锦衣卫那,中午我便会回来……”

“要不要我这边派辆马车送你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便可……”说罢,王九便踱出门,一溜烟地跑了。那三月便叫了明月楼的马车,向任府而去……

王九来到锦衣卫驻处,找到王文海与刘胜两人,看看还有没有何公文需要交接。

王文海与刘胜见到王九,甚是热情。尤其是刘胜,对王九却有一丝敬畏。不知为何,刘胜在王九的身上找到一丝铁血的味道……

杭州府这边未有何重要公文,王九于是想离去。正待离去之时,门外却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位身着飞鱼服的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踏步进来。

王文海与刘胜见到,连忙拱手道:“温大人。”

王九一听便知,这却是杭州府锦衣卫的头儿----千户温纯生,他亦连忙拱手道:“温大人。”

千户温纯生来此倒无重要事项,只是随便看看。但他见到一位陌生秀气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下。

王九连忙自腰间解下自己的锦衣卫的腰牌,双手递予温纯生道:“在下是来自京都的王九。”

千户温纯生看了看腰牌,笑着点了点头,又递回王九。

王九双手接回。

但温纯生随眼看到王九修长的手指,忽然间双目发亮,又在王九秀气的脸庞打量了一下,道:“你且跟我来一下。”说罢,便倒背双手离去。而王九满腹狐疑地跟着温纯生离去……

“你说这王大人可有事?”王文海问道。

“这温大人也没见过他呀,怎会如此?”刘胜亦是满腹狐疑地道,“但按温大人的性子,应该也无事。他从来都是谦谦君子般,来此十多年来从未听闻过他责骂过下属。这倒是无事。”

“这个也是。他毕竟是武当出身,养气功夫甚为了得。”王文海道。

“据闻,他的武功更是了,他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这杭州府千里范围内,门派林立,山庄众多,但无人胆敢来杭州府闹事。我们锦衣卫的千户大人在此坐镇,着实少了许多事端……”刘文海道。

却说那王九随着千户温纯生到了他的办公之所,温纯生将门带上,屏退左右,自书柜中拿出一张修长手指的掌印,放置王九面前,直视王九,道:“我说王百户,四年前,你是否也是来过杭州府?那采花大盗、倭寇的据点是否是你端掉的?你的武当派的‘道家三诀’自何而来?那剑神王泊与你是何关系?……”

劈里啪啦的一大串问题直砸向王九,王九瞬间如五雷轰顶,看向那面色潮红,且略带激动神色的千户温纯生温大人……

第5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九倒背双手,左手指尖冒出数点青幽的光,而右手已抓住腰间仿唐横刀的刀柄。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看着略带激动神色千户温纯生的脸,平静地道:“温大人,那您想如何?”

千户温纯生看着年轻的王九全神戒备地倒背着双手,微笑了一下,笑容却让人如沐春风。他突然自案侧桌面一拍,一只出鞘的三尺青锋凭空弹起,他单手抄至剑柄,直刺王九咽喉……

千户温纯生这一拍一刺,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剑道境界俨然已至剑由心发!

说是迟,那是快,全神戒备的王九仰面一个铁板桥,剑尖堪堪自鼻尖掠过,一股凉意却自鼻尖传至全身。

就在王九铁板桥的同时,忽然一道青幽的光芒自王九跨下弹出,无声无息直飞温纯生的面门。这却是王九在弯腰在霎那,将左手的指刃弹出……

如今王九的指刃也至从心所欲的境界。

温纯生却也被这突然而来的指刃吓了一跳。

但他会者不忙,手腕一转,剑尖一拔,那指刃“噌”地转了个方向,直钉至侧旁的书柜之上……但无论如何,这指刃却将他吓得背脊上冷汗直冒!

而就在温纯生回拨指刃的瞬间,却见那王九已借机右手执二尺长短、黑黢黢的仿唐横刀,侧身相对;而他左手仍背于身后,修长指间仍是数枚青幽色的指刃……

“好,再来……”温纯生赞道。说着温纯生手执三尺青锋左手在案上一撑,纵身直扑向王九。温纯生的剑意空灵,削、缠、拨、刺……绵绵不绝直扑向王九。

而王九却不动如山,挡、撩、斩、击……如同一块海边礁石傲立!

王九越斗越惊,他发现这温纯生的剑意盎然,如同一层层的浪花向他涌来,并且那浪花一叠叠无穷无尽,一层高过一层,并且一层密过一层……王九自觉如果自己不拿出“唐诗剑诀”,怕是要倒于这温纯生的剑意之下!

王九一咬牙,那仿唐横刀竟爆出了六寸有余的剑气,原本二尺的仿唐横刀,竟如爆长一尺,瞬间与温纯生的三尺青锋不相上下!

一时间,那“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意境自王九横刀中拔地而起,与温纯生那层层叠叠的浪花相抗。原本王九左支右撑有些吃力,而今却势均力敌,竟还可还击!

王九右手执横刀,以剑作刀以砍,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温纯生袭来……

那温纯生大叫一声道:“好剑势!”却以剑意化雨,一层层叠叠涌上,将王九的剑势抵住,这绝对是武当的绵意!

王九忽然觉得这温纯生的剑意虽强,但他的剑意之间空灵而无半丝杀意,而自己的剑意之间远不止杀意!王九慢慢地将自己的剑意中的杀意敛却,两人之间的交手却变成了切磋……

“罢了,罢了……”温纯生叫道。一个纵身后翻,跳出圈内,随手后挥,那三尺青锋恰好归于鞘内。

两人交手仅一盅茶的功夫,但是剑气纵横,仅在一个纵横数步的圈内,对屋内的任何物件均未有损坏,却是让人啧啧称奇!

“很奇怪吗?看出我是哪个门派的了?”温纯生略带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武当。”王九不假思索地道。

温纯生的眼圈却是有些变红了道:“孩子,你可知晓,我这此呆了十余年为了什么?你可知,我与他,自幼便在一起长大。而他,却不喜武,却好文,尤喜唐诗;而我喜武。他入门较我早,所以是我师兄。但我却与他情同手足!但未曾想他天纵其才,却以文通武,竟以文之道,悟出‘唐诗剑诀’,然天妒其才……”

王九默然,将手中的仿唐横刀入鞘,听着温纯生继续说道:

“洪武二十年,当我得知他的死迅后,我下山,加入锦衣卫,想完成你父亲未竟的事业。除此之外,还想寻你。四年前,我在你所住的悦来客栈,寻至你的蛛丝马迹,并让那客栈掌柜画了你的相,我熟记后便销毁,但未想到竟在此寻至你。你父亲的心思,却是无人能比……”

“而你,确实未令我失望,如今你的‘剑诀’确实得到他的真传,尤其是你的那个暗器,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温纯生顺手自书柜上拔出那枚青幽幽的指刃,这是精钢所制,薄如纸片,手指大小,韧性十足,确是极品!

正在温纯生说话间,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温纯生话语停了下来,冲着王九作了一个“嘘”的手势。

随着敲门声,传来的声音道:“师伯可在?”

王九听得分明,这正是武当四代弟子宁绍峰。

温纯生定了定神,道:“进来。”

浓眉大眼的宁绍峰踏步进来,拱手道:“参见师伯。”侧眼见一侧站立的王九,却是有些诧异。

“找我何事?”

宁绍峰看了看一侧的王九,迟疑了一下,道:“师伯……”

王九见状,便拱手道:“温大人,不若属下告退?”

“但说无妨。”温纯生却不甚在意地一挥手道。

宁绍峰看了看王九,咬着牙道:“弟子怀疑那四年前出现在任府的那人已出现。”陈攸昨晚提至此,他思虑了一晚,觉得这王九在品茗时的手法确实有道之意境,应将此疑窦告知师门。

师门一直在寻找剑神王泊的后人,这他倒是知晓的。他是想立此功,他更希望籍此让王九皈依师门,且如若王九皈依师门,他在武当派中无根基,自己再施些小恩小惠,让其感恩戴德;最好让王九将任罄----这位前凸后翘的美人相让,他已觉得这任罄似乎对这王九有意。

如若王九将任罄相让,他抱得任罄这位美人归,却是何乐之有!

“噢,很好,可曾找到?”温纯生的面色不变道。

“应该就是他。”宁绍峰斜指王九道。

王九面色不变。

温纯生沉吟半晌未吭声,最后冲着王九道:“我说你这家伙,这么久都不吭一声?如今已近正午,不若我们一起出去坐坐?”

王九终于开口道:“温大人……”

“嗯……”温纯生很是不乐意。

“温师叔……”王九终于艰难地开了口,瞬间,他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那种归属感油然而生……

第57章 唐诗的韵味

宁绍峰愣住了。他未曾想到,这王九竟真的为他的师兄弟。

王九今年一十九岁,宁绍峰年长二岁,但温纯生认为王九生来便为武当弟子;武当派依入门时间长短而论,宁绍峰于洪武二十年方且入武当派,所以他应唤王九为师兄。

宁绍峰很艰难地冲着王九拱手道:“见过师兄。”

王九并未为难宁绍峰,他拱手还礼。

温纯生“哈哈”大笑,笑得泪水直流……他未再多说,便引着二人外出。未曾想,这温纯生竟又带他们至那杭州府西湖断桥边的明月楼。

一路上,宁绍峰反而一言不发,脸上阴沉得仿若即刻可有暴风雨一般。

他是武当第四代的传人,他六岁加入武当派,他的师傅是武当第四代弟子、温纯生的师弟刘欢。在武当第四代弟子当中,他排行第三,做事稳重,而武功更是出类拔萃,与一同下山的弟子陈攸,均被认为是武当新一代的希望。

但这宁绍峰绝未想到,这王九竟然为他的师兄!并且如今自己的师叔温纯生一路上与王九谈笑风生,相谈甚欢。温纯生,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虽然温纯生看似儒雅,但其却为一名武痴!

武当派掌门俞连舟为其亲传师傅,认为仅十余名三代弟子中,武学天份最高的便为温纯生,而悟性最好的却为王泊!

但那王泊自幼却不喜武而好文,这却让王泊的师傅、俞连舟的大师兄----宋远侨有些哭笑不得:总不能让武当派的人走出去,却是个读书人。于是宋远侨便将那道家的功法一字一句、不求甚解地相传。年幼的王泊过目不忘,囫囵吞枣、一字不差地竟背了出来。

同代弟子因为口诀未背出来,未少挨揍,但王泊从未因此受罚。

如有记不清的,跑去问王泊准没错,这倒是众师兄弟的共识!

于是这年幼的王泊便成了武当派的活字典。

王泊有时很静,但有时又好动。静时,可在武当派的藏书阁里呆上一日一夜;动时,在武当山上下如同一只猴子般与师兄弟们打闹。

王泊与温纯生的感情最好。十余名三代弟子当中,王泊排行第五,所以大家简称王泊为“王八”;温纯生排行第九,所以简称“温九”。虽然师兄弟们均称王泊为“王八”,但王泊却不甚在意。因为本人对此反应不大,所以师兄弟们也没了以外号捉弄王九的兴致。

更为重要的是,三代弟子中最能打的温九,与这王八是死党!他们二人自幼便同吃、同睡,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如今的温纯生正与王九闲谈。他发现,这王九与他的父亲王泊的侧脸特别相象。他清楚地记得,他在武当山溪边练剑之时,王泊于一侧,手执《唐诗选辑》正在摇头晃脑地念道:“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自己随剑起舞,正与那王泊诵读的节奏相吻合,那种感觉,自己至今仍是难忘!

而如今身为武痴的温纯生正在跟王九正大谈风月,说着令宁绍峰一头雾水的唐诗!

宁绍峰对此却是一窍不通。浓眉大眼的他,是个粗人。

“王贤侄,在唐诗之中,你比较喜欢哪首?”温纯生笑问。

“我比较喜欢剑仙李白的,比如《月下独酌》,”王九答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说着,王九随口吟来。

“为何?”

“这却是由独而不独,由不独而独,再由独而不独的情感与意境。更为甚的是,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一对应。正如‘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八卦演万物’,而万物尽在道中。此中玄妙,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王九意犹未尽。

“哈哈……”温纯生笑得极为开心。

“却不知温师叔喜欢哪首诗?”王九问道。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温纯生答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王九吟道,“这却是‘孤篇横绝全唐’的一首诗。诗中春、江、花、月、夜、人几个场景错落重叠,伸缩变化,造就目眩五彩、浑然忘我的境界。”

“确如你所述,”温纯生叹道,“但我对其中所述的‘明月’而情有独钟。比如我们现在要至明月楼,依我个人,若非‘明月’二字,倒难吸引我。”

“这倒也是,若非张若虚的‘明月’,世间倒少了许多美妙的诗句,”王九道,“如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便是依‘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化用而来;李白的‘青天明月来几时?我欲停杯一问之’,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均有化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痕迹。”

“但你又如何看为何如今我们很难做出如‘唐诗’般的诗句?”温纯生道。

“时移境迁,因为如今我们所处的环境却不再有‘唐诗’的土壤,”王九道,“唐家王朝一代代雄主傲视群伦,胸襟宽广,如此方且创造了前所未有唐诗……”

温纯生与王九聊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明月楼。

刚至明月楼,便发现门口一位健硕的少年,而那健硕的少年一见到白衫飘飘的王九,便一个纵身冲了上前喊道:“王大哥,可否还记得我?”

王九一见那健硕的少年,哑然失笑道:“任性!”实在是这个名字太过好记了。

王九向温纯生、宁绍峰介绍这任性。任性向二人拱手见礼。

王九还强调了一下,这是任府的公子。温纯生、宁绍峰方且恍然。

某种程度上,这任性家教着实不错。

任性道:“我姐姐跟那陈攸姐姐也来了。”原来,这任性得知自家姐姐认识王九,一早醒来便守在自家大门口等候,未想却将陈攸等来。未几,那三月的马车也来接任罄,便厚着脸皮一起跟来了。昨天晚上的王九给予任性的冲击力着实太大!

温纯生今天兴致很高,见状笑道:“既然如此,不若把她们都叫来,我们一起聚一聚!”

第58章 汇聚

明月楼的一位侍女带着温纯生、王九、宁绍峰与任性进入一个厢房,转身掩门离去。不久,传来敲门声,却是三月带着陈攸、任罄入内。

三位女子之前在一间靠窗的房内相聊甚欢。

原本一早陈攸便前来找任罄,陈攸旁击侧敲,而任罄左右而言他。反正不管陈攸如何问,这任罄就是一问三不知。就在陈攸一筹莫展之际,明月楼的三月姑娘来了。

三月见状,便邀二人一起至明月楼品茗。

任罄的弟弟任性今天出奇地静,反正他就要跟着他的姐姐。任罄便由着他。任性也不入明月楼,他好似看家般,只是在门口候着……却恰好等来了他所期盼的人的到来!

这着实令任性欢喜异常。

分主宾坐定,千户温纯生自然坐主位。王九在左边上首,任性坐在王九身边;宁绍峰在右边上首,接下来便为陈攸和任罄。而三月则在一旁为众人泡茶。

温纯生指着王九,冲众人淡然道:“这是刚刚皈依我武当派的四代弟子,如按入门时间,应为四代的大弟子。”

陈攸愣住了,但片刻她便离席冲着王九拱手道:“参加大师兄。”

王九连忙站起还礼。

温纯生笑道:“你们这位大师兄,功力之高,之前与我切磋却也不相上下。”

一语惊倒众人。温纯生为武当派三代弟子,已出山十余年,一直在杭州府锦衣卫坐镇,江湖门派无人胆敢至杭州府闹事。

十余年前来自西域雪山派掌门任天行的大弟子胡兵,自视甚高,一柄三尺青锋在沿海一带横行无忌,中原武林人士死伤二十余人。当时温纯生刚自武当派下山,坐镇杭州府锦衣卫。他仗剑出手,追踪胡兵三日三夜,终于在便在杭州西湖东南方的胥山脚下追上雪山派的胡兵。是役,胡兵重伤而逃,还未归至西域便身死!

雪山派掌门任天行大怒,欲向武当派问罪,未曾想这温纯生却亮出锦衣卫千户的身份!

这是官府揖拿贼人!

雪山派悻悻而归。温纯生将此归结为官府行为。江湖武林,最怕与官府扯上干系,这代表着一门一派与一个国家的对峙!

并且官府一般也甚少征召江湖人士入官门,更少干涉江湖事。

但对于武当派来说,却是因为剑神王泊出身武当,无形之中官府对武当派大开方便之门。但武当派甚是低调,并未因此而趾高气扬,只是默默地关注着江湖事。

再过不久,这温纯生又在杭州府内抓住名震江湖的雌雄大盗……一时间,杭州府成为江湖武林黑道人士的禁区:杭州府绝非争勇斗狠之地!

而那三月却仿若未闻,她却泡了一壶茶,每人用茶托呈上。

此茶似龙井,可是比龙井醇厚;其色金黄像沱茶,但较沱茶又清淡,宛如浅色碧玉盛在杯中……

王九一看,稍嗅了一下,便道:“庐山云雾茶!”

三月笑道:“王公子好眼力!”

庐山云雾茶,始于汉,盛名于唐,至宋则列为贡品。庐山云雾茶芽壮叶肥、白毫显露、色翠汤清、滋味浓厚、香幽如兰;有“匡庐奇秀甲天下,云雾醇香益寿年”的说法。由于饱受庐山流泉飞瀑的亲润、行云走雾的熏陶,云雾茶形成了独特醇香的品质。

一旁的任罄道:“据我所知,这庐山北临长江,东毗鄱阳湖,平地拔志,峡谷深幽。由江湖水汽蒸腾而形成云雾,常见云海茫茫,一年雾日近二百多日。由于山高,升温迟缓,候期迟,所要茶树萌发须在谷雨后。萌芽期正值雾日,所以品质独特。尤其是五老峰瑟汉阳峰之间,终日云雾不散,所产茶为最佳。”

三月玩味地笑道:“我们明月楼在庐山正好有一座茶园,你可愿至那处学习茶艺?”

任罄道:“待我禀明父母之后,三日后回复。”

那任罄的弟弟任性却冲着王九拱手道:“王大哥,不知您可收徒,我想拜您为师,跟您学艺!”

一语既出,却将王九吓了一跳:他可从未想过要收徒!

“你却真想学艺?”坐于主位的温纯生见到这健硕的少年,却是有些兴趣。

“当然。”任性不假思索地道。

“他是武当派的人,那你愿意加入武当?”温纯生问道。

“这些年,我一直想加入门派却还不能,此次有机会,我当然愿意。”任性道。

“武当对人资质要求倒在其次,但对心性要求却十分高!”温纯生不置可否地笑道。

一旁的宁绍峰忍不住插嘴道:“入武当需要考量心性。并且如今四代弟子尚且不能收徒。”

“那与王大哥能成为师兄弟更好!”任性道。

温纯生笑道:“那这样,武当派非常讲究缘法,每三年会根据推荐招收极少数弟子。这样,我会修书一封,明年开春,你可至武当山,如通过考量,将会成为武当外门弟子,再通过考量,则会成为武当正式弟子!”

“这么麻烦?”任性惊道。

“甭嫌麻烦,”一旁的陈攸插嘴笑道,“温师叔的荐书,千金难求!但据我来看,你姐姐的心性却是极为难得。”

“噢。我姐姐的心性,自然是极好的,”任性道,“不然在家里,我也不会那么听我姐姐的。”

……

众人一边品茗,一边聊着天,但众人均不知,这天一早,自京城栖霞山的桃花涧已有辆马车正向杭州府的方向驶来。车上坐着三位女子,两位稍年长些,一位却是名少女。

其中一位年长的女子,身着修身丝质绸缎服饰,将身体曲线勾勒得前凸后翘,面色雍容华贵,这却是卫国公主朱瑛。而另一名年长女子,双目古井不波,仿若看清世事般,这正是妙真门主花大家的。

那名少女自然便是花大家的徒弟云儿。

“师傅,此次出来甚急,却是为何?”云儿问道。昨晚她接到飞鸽传书,却是一封密函,她直接交至花大家的手中。

未曾想这花大家的接到密函便要直接至杭州府的明月楼。

也恰好,这段时间卫国公主朱瑛亦在桃花涧修心养性,这朱瑛便与这花大家的一同前来。因为这封密信仅寥寥四字:“令牌重现!”

明月楼令牌共计三枚,一枚属妙真门,在花大家的处;一枚在卫国公主朱瑛处;还有一枚,已消失十余年,之前却在出身武当派的剑神王泊处……

第59章 一脉相承的凶猛治国

话分两头,暂且不说卫国公主朱瑛一行三人离京至杭州府的行程。我们来看看如今的朝庭中的永乐帝朱棣……

在中华历史长河中,唯一的一位叫花子皇帝,自卑微中崛起,以七十一岁的生命,伟大的战功、超凡的智慧,换来天下最美好的东西----天下太平。他是一只永远无悔、坚定执著的荆棘鸟,为世界奉献出最响亮的歌声。

且不管这歌声是天籁还是聒噪,他都用自己的生命在唱,直至生命终结那刻。

他的战功,配得上“洪武”之称谓;他的经历,原本即是一首伟大的史诗!

他即是明太祖朱元璋!

后世人称之为“朱扒皮”。因为他喜欢做一种从不出售的工艺品----剥贪官的人皮。剥皮这种残酷的刑罚在明代如家常便饭。他以这种残酷的手段,严厉镇压贪污和谋反罪。他执法严厉,即使亲女婿欧阳伦私贩茶叶,罪不至死,结果被逼自尽。谁贪污就杀谁,为历史上贪官杀得最多的一位皇帝。但事实证明,贪官越杀越多,前仆后继……

苦难,可成就一人美德,也可使人人格分裂。历经地狱般的磨难,才可炼就创造天堂的力量。明太祖朱元璋历经地狱般的磨难,所以在群雄逐鹿的大动荡中,才能笑到最后;但却有得必有失,时势却造就出明太祖变态的人格。

面对不听指挥棒的昔日部下,明太祖朱元璋的神经开始错乱,彻底变质,重典治国,疯狂杀人。以往宽宏大量、虚心纳谏、爱兵如子的朱元璋变成一头暴怒不止的猛狮;他的性格可在圣人与神经病之间随时切换……

明太祖朱元璋是明启王朝的奠基人,他的魔鬼人格渗透到帝国的方方面面,制度构建深深打上了个人烙印!

他的儿子永乐大帝朱棣通过“靖难”,成功上位。

有其父,必有其子。永乐帝朱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翻版。他继承了他的父亲凶猛,用以治国。

有恩必报,有怨必杀,这便是永乐帝朱棣。

“瓜蔓抄”就如瓜藤四处攀爬一样,凡能攀到的,只要沾得上边,管你有罪没罪,全部抓起来杀掉!“瓜蔓抄”的依据为连坐。朱棣将建文忠臣全部打成奸党,进行疯狂报复,残酷处死;妻子、女儿刺字后,发配至浣衣局、教坊司受辱……

自古以来,杀人最为严厉的莫过于诛九族,而大儒方孝儒,其朋友、学生竟被列为一族,共诛十族。这为中华历史上唯一诛十族的案例!

不仅如此,永乐大帝朱棣不承认建文帝朱允坟的年号,建文朝定的规矩全部作废,且将其年号全部取消,续接洪武年号。虽然他自己不知后世又重新添上建文帝的年号。因为,历史,不容抹煞!

永乐帝朱棣并非一味好杀,对于跟随他“奉天靖难”、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封赏亦是毫不留手!

封国公二人,封候十四人,封伯十四人;其后追封的人员若干……

封赏不可谓不丰厚。在永乐帝朱棣看来,他即是要表明一种态度:听话的,不便有酒有肉,还有荣华富贵。不听话的,不仅自己送命,还会连累家人!

然而心有多大,舞台便有多大。首先自然需要舞台。生猛的永乐帝朱棣,他的舞台自然绝无仅有。

古往今来,勤劳、聪明的华夏人民,相信“人定胜天”,或帝王一声令下,创造了多少历史奇迹!

天下护城河,以宋室王朝时的襄阳护城河为最!最宽处达二百五十米,均宽一百八十米,为华夏第一城池。

公元前二百五十年,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前人基础上修建的都江堰,将原本水旱灾害十分严重之地,变为水旱从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春秋吴国为伐齐国而开凿,隋朝大幅度扩修并贯通至都城洛阳且连涿郡(即北京),元顺王朝翻修时弃洛阳而取直至北京的京杭大运河,全长近四千里,是里程最长、工程最大、亦为最古老的运河之一。

更甭说世上最长的防御工程----万里长城……

永乐帝朱棣,刚登基,便开始将天下第一大才子解缙召来,开始做一件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之事,即编撰一部集合天下所有书的百科全书----《永乐大典》。

不得不承认,永乐帝朱棣的心够大,并且他并非为一己之私,他的忧国忧民贯穿在整个朝政之中……

农业方面,赈灾永远是不灭的主题:北京、山东、河南饥荒……迁徙直隶、苏州等十郡、浙江等九省富裕民众至北京,建立大北京农业,稳固基础;为山东等地遭受战争灾害的州县拨付款项。

文化方面,朱棣提倡开展“即物而穷理”,“存天理,灭人欲”的讨论。“即物而穷理”,通过接触事物而穷究其理,即找到问题根源。源于《大学》的“致知在格物”。

明启王朝初期,面对东南沿海的反明武装和倭寇的不断袭扰,明太祖朱元璋实行了严厉的海禁,禁止民间海外贸易,对外贸易由官方“朝贡贸易”垄断。虽然如此,但亦挡不住沿海边民、大户人家的私下的“通藩”,即走私。

自古以来,中华文明的发展程度明显高于周边国家和地区,且中华多以“天朝上国”自居。周边各国多受中华文化影响。明初藩属各国向明廷“称藩纳贡”,并接受册封,与周边各国贸易中,实行“厚往薄来”政策。周边各国对华朝贡中获利颇丰,理所当然朝贡积极得很。

久而久之,朝廷不胜其烦,对“朝贡”时间、船只、人数加以严加限制。

永乐帝朱棣研究过卫国公主朱瑛所述的海上贸易,他是如何都想不通为何在国内无人要的茶叶梗之类的,至藩属国竟可卖出黄金价!

他内心开始交织,开始筹划更大规模的“通藩”计划!

他一改当初父皇朱元璋时的海禁,采取“内安诸夏,外抚四夷”的方针,对内大力发展经济,对外一改洪武时期被动等待各国朝贡前来,而为主动遣使上门!

遣使上门,总不可能游泳过海,建造远洋船为第一要务。

凶猛的朱棣大帝一声令下,整合造船一事便提上了议程……

第60章 大海的序曲

气魄是存在于人心间最不容易发现的潜在素质。

永乐帝朱棣的气魄宏大,即位后首先便开始编纂《永乐大典》。

在明太祖朱元璋洪武二十一年,即欲修纂类书,商议“编辑经史百家之言为《类要》”,但未修成。永乐帝朱棣即位,便令内阁首辅解缙和太子少师姚广孝主持修纂。编撰宗旨:“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

最初参与编纂人员有近一百五十人。

此事百官尽皆赞同,并得到了天下读书人的认可。

但开海禁,整合造船,却让人十分费解。朝庭上下,有赞成,有反对,褒贬不一。

实在是因为永乐帝朱棣手笔太大!他调集浙江、福建、湖广五少府县优秀造船工匠四百余户来南京造船。这还不算,他发动全国动员令,定要造出更大的远洋巨舶!

唐宋以来,随着航海事业和海外贸易的发展,国内造船和远洋航海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明初,全国官营造船厂分布广、规模大、配套全,长江中下游和东南沿海各卫均设有官营造船厂。其中,南直隶、福建、湖广、浙江等地造船业尤为发达。

南京,即应天府作为全国造船业中心,拥有如拨船厂、黄船厂和宝船厂等各类造船厂,各船厂间有不同的隶属关系。其中以南京龙江船厂是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制造大型船舶的官办船厂。龙江船厂隶属于工部都水司,因位于南京城西北龙江关而得名。它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周围河渠港塘交错,绝对是建造大型船舶的绝佳处。

天子振臂一呼,天下群起响应。

自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福建等地船匠数百户来到了龙江船厂建造船舶。

此事砸在了永乐帝朱棣身边内侍近臣郑和身上!

郑和在靖难之役解北平之围时,身率八百骑身先士卒,立下大功。且作为朱棣身边的内侍近臣,郑和自幼在燕王身边长大,随侍燕王多年,忠心耿耿;加上他聪明好学,心思缜密而灵活多变,在内侍中出类拔萃,无出其右,被朱棣视为心腹重臣。

鉴于汉、唐宦官专权的历史教训,明初朱元璋曾严禁宦官干政,并在皇宫前竖立一块铁牌,上刻“内臣不能干预政事,预者斩”。然而,以郑和为代表的内侍们在靖难战争中的杰出表现改变了朱棣的看法,并促使他不再拘泥于父皇禁令,重用郑和等内廷宦官。

无数的历史证明,宦官当权,在于皇帝的无能;贤明君主之下,即便宦官当权,亦可取得不错的政绩。

或可说人治与法治,孰优孰劣?人治有人治之优,法治有法治之劣。人治之优在于可审时度势,择优而取之;法治之劣在于生搬硬套,不可变通。

再借用北宋文学家秦观的一段高论:“天下有强势,吾则有宽术;天下有弱势,吾则有猛术;非强非弱,天下无势,非宽非猛,吾亦无术。盖无势者,天下之常势;而无术者,天下之至术也。”

《左传》亦有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所有的一切都在于“易”,即变通,在乎中庸之道也!

郑和很好地完成了永乐帝朱棣交给自己的任务四百余户的工匠得到妥善的安顿,南京龙江船厂的运作更加顺畅,且规模较之前扩大了一倍有余!时间跨入永乐元年春夏之交时,南京龙江船厂已经有了新船下海……此时,距永乐帝朱棣交予自己的任务时,仅半年有余!

永乐帝朱棣闻之,大喜过望。他轻车简从,带了几位心腹内侍、大臣,自皇宫直奔龙江造船厂。

来之前,他没忘把卫国公主朱瑛请来。而这卫国公主朱瑛却未在朱雀大街的府邸内,她已在栖霞山的桃茶润与妙真门的花大家的一起居住多时。

这内侍跑断了腿,赶至栖霞山桃花涧,找到卫国公主朱瑛,未曾想这卫国公主朱瑛却将花大家的一起拉着,两人一起乘着马车至龙江造船厂。

当两名女子到时,这永乐帝朱棣早已到达多时了。此刻的朱棣与数位内侍、大臣正在“稳船湖”(即燕子矶三台洞附近江面)一带试航。卫国公主朱瑛很远便听到自家哥哥爽朗的笑声,听得出来,他对此极为满意……朱棣微服出巡,身着明黄儒袍,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

卫国公主朱瑛再往江面一看,吓了一跳,却见江面上漂浮着一座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雕梁画栋、象鼻挑檐的浮动堡垒……这正是郑和最近督造的一艘宝船,又称为龙船!

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走上前,正听见一位身着内侍服饰,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之人正在一旁冲着朱棣解释着什么:

“……这是中号宝船,长三十七丈,宽一十五丈,可纳千人。船只尾部刻有督造官员和工匠姓名,如出现修造事故,官员与工匠必受严惩。船内有头门、仪门、丹墀、滴水、官厅、穿堂、后堂等。挑檐装有铜丝罗网,防止禽鸟秽污。……因为远洋船舶体积庞大,造构复杂,必需拥有相当规模的船坞方可。新船下水包括起船、出船、车水、作坝等过程。采用船坞,正好解决大船造好后下水的问题……”

这一旁解说的内侍正是郑和。

而朱棣不住地颔首,当他侧眼见到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两名女子正在一侧微笑等候时,他一抬手,那郑和便止住解说。朱棣三步并作两步,还未等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向他见礼,便兴奋地道:“妹子,你看到没有,这船,便是要下西洋的宝船,这尚且是中号的,等我再将这船厂扩大,要再建成最大号的宝船,下西洋,扬我国威,把瓷器、茶叶当金卖……”

朱瑛与花大家的,听着永乐帝朱棣兴奋地对着她们喋喋不休、口水乱喷,哑然失笑:这方且为真性情!

末了,朱棣终于止住了嘴。朱瑛与花大家的向着永乐帝款款行了个万福。

朱棣摆了摆手,冲着花大家的道:“你便是妙真门的花大家的?久闻妙真门占卜之道。今日终见本人。”

花大家的道:“江湖人谬赞了。”

朱棣忽然悄声笑道:“在俺粗人面前,就甭谦了。这些时日,方且发现,这皇帝不是人做的!”

“却是神做的!”一旁的朱瑛轻启红唇道。

“妹子,你甭笑俺了,”朱棣悄声道,“你们且帮我看看,这下西洋,要有人去,这是应该派谁去?就是刚才那位郑和,你们看咋样?”

第61章 海洋的召唤

朱瑛笑道:“我说皇兄,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下西洋,二是派谁去。是吧。”

“正是。”朱棣正色道。

“我现在便可答复你。”朱瑛道。

“妹子,快讲。俺听着。”朱棣正色道。

“如果你这次出去,要展示‘天朝上国’之威,如以往‘厚往薄来’的话,那便不必去了。那更不涉及派谁去的问题。”朱瑛郑重地道。

朱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地笑了几声道:“妹子,这次你可是说到点子上了。这次我却是要那帮腐儒们彻底闭嘴!你可知道,这次你皇兄跟那帮腐儒可是杠上啦……”话未说完,他便很无形象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朱瑛、花大家的一头雾水……

待到朱棣解释了一通,朱瑛与花大家的方且明了。

应该说,进入明启王朝,商品经济的发展,受教育人口的数量增多,人们更为注重自身人本身的需求,儒家等级秩序和纲常名教摇摇欲坠,人们发现真理就在日常生活之中,人人皆可为圣贤,大一统的君权受到冲击!然而这并非偶然。明启王朝,农耕社会发展的最高阶段,当整个王朝完成文官化、商业化、城市化、私有化之时,启蒙思想破土而出是为必然。

波澜壮阔的时代开始到来!

福会开始舆论民间化,参政、议政群体扩大化,士人结社普遍化,男女追求平等化,人人开始积极追求自己的权利,一切都在酝酿之中……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朱棣打算开放海禁,整合造船,欲下西洋!支持的人有,反对的更多!

因为砸下去的都是真金白银!

朱棣生气了,一脸苦状,但其内凡暗自窃喜:就知道你们这帮家伙,我欲做的,你们一定反对;而我反对的,你们一定会要去做。他直接言道,他自己投资!

如此,那帮大臣们方且松口。如今,朱棣因为整合此造船厂,已自掏腰包砸进去近十余万两真金白银了……但他直觉,砸进去的,肯定会翻番地回报;同时相信自家妹子不会骗他。如今他的银子不够了,正想问自家妹子或借,或入股。

私下里,已几名官员通过家眷找来徐皇后,欲求投资,但朱棣暂未理会。

“不知皇兄尚欠多少?”朱瑛轻启红唇道。

“嘿嘿,多多益善,”朱棣笑道,“我也没个准数,不若你来帮我?”

“这样,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再向皇兄禀报。钱的问题不必担心,”朱瑛道,“皇兄占大头,六成,如何?其余的,我垫付。”

朱棣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子,我占五成即可。”他只出了十来万两银子,在他看来,这银子还会如流水般撒出去,没有上百万两银子,不足支撑远洋之举!

“皇兄,不必操心,您家大业大,占六成。虽然我的钱亦不多,”朱瑛笑道,“但‘明月楼’的花大家的,却是位财神爷。”

花大家的见朱瑛提到她,一直未吭声的她又向朱棣款款行了个万福。

朱棣大手一挥,示意不必多礼道:“早闻知明月楼。如可能,却帮我算算,下西洋的前景?或者到底谁适合?。”

花大家的点了点头,道:“好。”

朱瑛掩嘴笑道:“怎么皇兄也信这个了?”

朱棣又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自嘲道:“有时不由得不信啊!当初的你,可曾想到俺会有天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吗?每天忙得跟狗一般……”朱棣在自家妹子面前方且如此放得开。

某种程度上,即便朱棣亦不清楚为何自己在此刻方可骂娘,如在朝堂上如此,必然会有胡须及地、以恢复周礼为己任的遗老,口水如同雨点般前来说教,一开口便是“子曰……”,不把你绕晕,誓不罢休!

“这样,皇兄,您应到了有一会儿了?不若你先去忙,找个人陪我们即可。您可将那名单送至栖霞山的桃花涧即可,这边花大家的会为您推演一番。如若可以,您亦可亲至,花大家的会为您亲自泡茶……”卫国公主朱瑛很是善解人意。

朱棣手一招,那身材魁伟、仪表堂堂的内侍郑和随即上前拱手道:“参见陛下。”

朱棣冲着朱瑛、花大家的道:“这两位可认识?”

郑和侧眼扫了一眼道:“卫国公主当然认识。但另一位请恕在下眼拙。”

朱棣“哈哈”大笑道:“你可有听过‘明月楼’?”

郑和恍然道:“名闻天下的‘明月楼’自然听过。妙真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花大家的,也是听过。但未曾一见。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花大家的微微一笑,侧身向郑和行了个万福,道:“郑公公,过誉了。”

朱棣冲着郑和道:“联要回宫了。你且带这两位这此处逛逛,一定要招呼周全。她们可是大财主!”朱棣最后一句却是特地加重了语气,郑和心领神会。

郑和未带卫国公主朱瑛、花大家的在船厂走了一遭,他只是带着两位女子爬上龙江造船厂东南侧的紫金山坡,在那处,正好可遥望龙江船厂。

虽说这两位是女子,但两人均是身姿轻盈,这却让郑和有些诧异。

郑和遥指不远处规模宏大的龙江船厂,如数家珍。看得出来,这郑和对航海一事极为喜爱!

一件事情唯有热爱,方且为你从事此业的原动力!

“……此龙江船厂,以中保村天妃宫为中轴,以东西走向、南北排列的‘作塘’(即船坞)共计一十八条。每个作墉长三百至五百米不等,宽三十至六十米不等,塘与塘之间间隔三十至五十米……另分四厢(即车间),一厢制造船木梭橹,二厢制造铁索缆,三厢修补旧船,四厢制造宗篷等物。……”

“……每厢分十甲,每甲十户。船厂还设有各类手工作坊,如细木作坊;作坊、铁作坊、篷作坊、油漆作坊、索作坊等。每个作坊规模均相当可观,仅制造船篷的作坊便有厂房六十间。在龙江船厂的工匠,外加劳役、临时雇佣的小工、定期的军夫,达数千人之多……”

郑和款款而谈,不时遥指远处的船坞,神色庄重且将兴奋掩藏于其话语内,充满了对海洋的向往……

上架感言(一)

2019年5月17日星期五14:00上架。

一不小心,把这这小说写上架了,才13万字,收藏刚过2位数,发书刚好2个月。汗颜。

成绩好坏,偶无所谓。原本本人便是有工作在身的,写这作文,每日一更,每更2000字,原本便是发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精神所作。

但这写作文,关键是对得起看自己的书的人,更是要对得起付费看本书的人!

原本不想写啥《上架感言》,觉得读者喜欢看,便看书好了,不喜欢看,亦不强求。但编辑水墨大大说要写一下比较好,于是便写一下罢。

记得钱仲书曾说过,原文记不清了,意思就是吃鸡蛋,何必要看是哪只鸡下的,你们要吃就吃好了。原本偶也是如此想。

写这小说,构思了很久。大半年吧。

参考资料,买了更是多,关于郑和的,明史的,凶猛治国的朱元璋和朱棣的,仁慈的暴君朱棣的,山海经,大唐史、战匈奴、史记的故事、关于茶道、鬼谷子、中华历史文化、关于道德经的、兵器兵法、道统、梦回诗唐、爱在唐诗、明朝的风花雪月、唐诗风情……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得到完美的诠释。

请留意,是“买”!

当然,买的都是电子书!

想提笔写小说,更是早。十多年前便想写了。当然,这句是废话。

接触网文,估计当网文刚出来时,偶便已经接触了,具体时间应为1999年,那年,偶来了深圳!

因为偶是70后,偶自幼就喜欢看书,不小心在某个网站上看到了网络小说,自此欲罢而不能。

不知何时找到了起点,后来还入了起点的vip,每月在手机上扣36元……

说这些,也只是自己的经历。

看小说很容易。

写小说很伤脑筋。

本人每写一章,估计要磨一整个白天。并非本人打字慢,恰恰相反,本人打字很快。但总是觉得自己有强迫症,每写一段话,每敲一个词语,都会反复琢磨……

本人看过的小说实在太多,但能留下印象的,实在太少。网文=爽文?爽过后,丢了?

本人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文字变能这样!

这确系本人的初衷。

所以本人写文的速度不会快,更不会水。所以既便入了vip,如果尊敬的读者,您真的在看偶的书,每天一章,每章2000余字,也即是这样的速度!

当然,偶所付出的劳动,偶所码的字,偶认为,绝对对得起您所付出的代价!

对自己作品的尊重,也即是对读者----您的尊重。

偶的作文,很抱歉,偶用“作文”两字来形容,因为这对偶来说,如同作业,每天必定要完成的功课。偶的作文,偶一般写完后,都会检查错字、标点符号之类的,偶觉得,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好的话,对不起自己的读者。

这确实是偶的心里话。

当然,有错漏难免,希望您能批评指证。直接留言即可,欢迎留言。原本开书至现在,仅2条!毒舌评论亦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现在的偶,又有何惧?

但不准骂娘,如有骂娘,永久禁言。

在评论区打自己作品的广告?当然可以,无所谓,如果真有这样的广告,说明偶的书,已经得到认可。

但千万甭留数字文字的qq号码,永久禁言。本人不做枪手,更懒得做枪手。

如果您真的喜欢此书,欢迎收藏、推荐,当然订阅更佳。

催更?

会有人催更吗?

偶现在还不知道。

等催更再说罢。

如上即为本人的上架感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还是以此作为本文的结尾罢!

传统武侠?----上架感言(二)

我是标准的中国传统教育的产物。

我们小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直至我上初一时,家中才有一部黑白电视。

实在感谢自己的父亲,让我自幼便喜欢看书。非常喜欢《西游记》,陪伴了我的童年,给了我无尽的想象。

记得小学五年级,抱着原版厚厚的《三国演义》啃了许久……

那时便有了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

慢慢地,接触到了金庸大师的《射雕》。

上了初中,看了金庸大师的全套小说。那时的小说,家里是没有的。同学也没有。是要去租小说看。

押金5块或10块,租一天1毛钱。

我老家是粤东的一个小县城。那时的男同学之间比较流行看武侠,而女同学则是琼瑶。

我不喜欢看琼瑶,当然也看过。

三毛的书,当时也看过;但也不喜欢。

记得当时有部很火的电视剧,叫《渴望》,有首主题曲“有过多少住事,仿佛就在昨天……”我妈很喜欢看。

但我十分厌恶。

《红楼梦》,当时也看过,但都看不下去。直至今天,仍是看不下去……

实在不喜欢太小家子气的东西。

古龙的小说看得很多,尤其是《绝代双娇》印象最深。《陆小凤》系列也没啥太大感觉。

最喜欢的便是金庸大师的武侠小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他的每一部都看过,并且看过不止一次。

实在感谢这个年代,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

除是上学,就是上学。

当然,那时的街边有些电子游戏室。那些都是学习港台“蛊惑仔”的大人口中的“坏孩子”们才去的……如我们这些乖孩子,是不会去的。

上了高中,同学家里有了那种“小霸王”时,方且有时去打打游戏。很喜欢“超级坦克”!

一直有这种情结。

所以毕业工作后,第一时间买了一部“小霸王”,那时已是1996年了。(所以,可想而知,我们的年代,较之现在,实在让人汗颜!)

但未曾想,就是玩了几个小时后,便觉得索然无味!

很早便开始看网络小说,如果未说错的话,是在1999年初便开始看网络小说。如果真想问我看了多少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得永远比你想象得要多!你能说得出名字的,或者说不出名字的,我基本都知道。当然限于男频,女频我从来不看。

玄幻、修仙、科幻……看过的小说,数不胜数。许多作品当时看了心潮澎湃,欲罢不能……但留在脑海之中的,值得自己去回味的,时不时可以再去咀嚼的作品,却是很少!也就那么几部。《紫川》是一部,而另一部估计看的人不多,名为《雪洗天下》,醉虎大神的书。但《雪洗天下》好象已不在了。

这两部书的作者大大,都是懒得有得一比。偶结婚时开始看,等我家儿子出生、上了幼儿园、小学方且更新完!

但好书,值得去等。

其实每部作品的后面,都有一位作者;他的作品,都如他的孩子一般,或好、或坏、或丑、或美、或慷慨激昂,或曲径通幽,或难产、或太监……有时看一部作品,我都会在想,这作者怎么会写得出如此文字,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其实,他与你们一样,都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平凡人。每一部作品,无论好坏,它的背后,都是有一位有血有肉的人在为它码字,为它尽心尽力!直至我开始码字时,方知写作的不易。

没有“九龙拉棺”弘大的想象,没有如“短刀夜行”丝雨润人般的细腻,更无《唐砖》环环入扣的笔力……不会写玄幻,不想写重生,再如何穿越,也最终会回归于现实,明早还要上班呢!

也只有武侠。

有人曾道,你长大后,所做的任何事,都摆不脱幼时的烙印!

你幼时缺爱,缺安全感……你会在你长大后,都会寻觅到此种痕迹,影响到你的人生种种,恋爱、结婚……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看过一篇报到,一名十余岁的小孩,问他妈要10块钱,说是要请同班女同学看电影之类的,那名妈妈将那钱丢在地上,那小孩捡了起来……自此,他长大后不再谈恋爱,更甭提结婚了。童年的烙印影响我们的一生。

是吗?

反正我觉得是如此。

武侠落寞,看起来是如此。辉煌过后,总是少不了落寞。金庸大侠影响实在大,直至今日仍有人在翻拍他的作品。虽然本人未有看,但有人评论是“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却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很少看。一看便觉得改编得实在太恶心!

自小看《三国》、《拍案惊奇》之类的,古时语言的精炼,一直影响着我。也不知何时,喜欢上了古时的语言。简练的字眼,可以勾勒出一幅画卷,让人欲罢而不能,而如今我们的语言总是觉得还是差很多。

当谈过恋爱,爱过而痛过之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种意境,却是让人实在觉得这些是写入自己心中……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如今回头再品一下,真是道尽心中的无奈。

金大侠的“躺尸剑法”给我启示;而唐诗宋词,幼时的记忆犹新,再回来品一下,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所以便有了今天的偶的“唐诗剑诀”。

这本书,构思了有半年多。

好或不好,本人不知道。但反正本人写作,大部分倒是出于爱好,活成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但如今已为人父母,却不小心活成了自己幼时所讨厌的样子----我小时,很讨厌自己的父母督促自己学习,而今天我却成天把自己儿子逼成了当年我的样子!

只能说是报应啊!

生个儿子是仇人,生个女儿是情人。如今的我仇人情人各一个。

基本上每天可保证一章,多的不一定能写得出来。本人码字很快,但码字快,不代表写得快。

一般一个章节2000字,快的时候,二个小时,慢得时候,憋一个上午,都不知道憋不憋得出1000字。一般写的时候,我总会瞻前顾后。不会水字数,不知道咋水。如今天周日,一天都在电脑前,连这篇《作品相关》1章节,4000来字,已花了我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好在幼儿园中班的情人被老婆带去加班了,小学五年级的仇人上午踢球,下午做完作业,正在看课外书。不然,还真没那么多时间在这码字。

不知道写得如何,如果觉得不爽,实在抱歉,恳请书评中留下您的宝贵意见。

如果觉得尚可,也请给点票票、收藏支持一下;至少知道陪伴此书的尚有您!

实在不敢奢求打赏。

只是觉得您的票、收藏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鲁迅同志的《呐喊》里一针见血,如果这篇作品,没人说好,没有说坏,倒是作者最大的悲哀!

谨以此文致最亲爱的读者。

广告留qq的一律删掉、禁言!本人不当枪手,没那闲功夫。成天在这沿海一线城市被骚扰电话烦得一比,最好甭在偶这做广告。

在此再次拜谢广大读者。更是拜谢陪伴我二十年来的网文的作者,确实是他们陪我渡过这二十年来的岁月。如《紫川》、《雪洗天下》、《庆余年》、《凡人》、《回到明朝当王爷》、《唐砖》……

第62章 郑和的身世

郑和很有修养,谦谦君子一枚。他本不姓“郑”,而姓“马”。

洪武四年,云南昆阳州宝山乡和代会的一户马姓人家,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一个健康男婴隆临这个世代信奉***教的***家庭。

新生男婴给全家带来了很大的幸福与欢乐,更有希望!年轻的父母给他们的这个小儿子取名“和”,乳名“三保”,祈求真主保佑他们的儿子马和能在和平、安宁的环境中长大成人。

这也是每一对父母对自家孩子的希冀!

马和的祖、父辈都曾是元顺王朝的封疆大吏,祖父被元廷封为“滇阳侯”,父亲马哈曾担任云南行省参知政事,并袭封滇阳候。

马和兄妹共五人,他排行第三。母亲温氏是一个贤惠女子,非常重视孩子们的文化教育,专门请人辅导他们的学习。所以马和自幼与兄弟姐妹们学诸子百家、诵读诗词……

有话曾如此说道,人生的高度取决于你所读书的厚度,是吗?而幼时的烙印,无论好坏,都会影响人的一生,是吗?

童年的马和特别喜爱听长辈们讲故事,尤其是听他们讲述“朝天方”的故事。祖父和父亲作为虔诚的***教信徒,都曾不畏艰险赴***圣城。平日里,父亲马哈向孩子们介绍***教义,讲述他们“朝天方”途中与惊涛骇浪搏斗的经历、沿途的风土人情和奇闻趣事。这如一颗种子,种入年幼的马和心里……

马和家乡昆阳州宝山乡和代村邻近滇池,是云南最大的淡水湖,有“高原明珠”之称。马和便是在这湖边长大。向往大海的马和常与伙伴们一起至滇池中游泳、驾船游玩。

风景秀美的滇池湖边,平静安逸的家庭环境中,马和逐渐长大,转瞬间成长为一个翩翩英俊少年……

然而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个人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后,在政治招降、和平统一云南失败后,经过数年准备,决定武力平定云南。

洪武十四年,颖川候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候蓝玉、西平候沐英分任左、右副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分路出征云南。

大军出师之日,长江之上,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偏居一隅残存的元顺王朝势力----云南,岂是大明王朝铁骑的对手!

明军平定云南的战争中,马和的家庭遭到战争的沉重打击。

马和的父亲马哈作为元梁王辖下的滇阳候,战争中只能站在梁王一边,支持梁王与明军一决死战,最后马哈血洒疆场,时年三十九岁。十余岁的马和,被明军当成战利品抓入军营。

洪武十七年,傅友德、蓝玉率征南大军班师回朝。马和随明军来到都城南,并被明军当作征服云南的胜利品送予明太祖朱元璋,入皇宫当了一名侍童。入宫前,十余岁的马和接受了残酷的“净身”……

明启王朝宦官分四等:一等为太监,官阶正四品;二等少监,官阶从四品;三等左右监丞,官阶正五品;四等侍童,官阶不一。

洪武十八年,明将傅友德、蓝玉率部调防北平府,协助燕王朱棣加强北方军事防御,作为宦官侍童的马和随军至北平。此后数年,马和随傅友德转战漠北、辽东等地。

洪武二十三年,傅友德部划归燕王辖制。一十九岁的马和因少年老成、长相英俊、聪明能干被燕王朱棣先中,进入划王府中,伺候燕王朱棣起居。

侍俸燕王朱棣是个辛苦活。一早到晚,随叫随到。燕王朱棣逐渐喜欢上这聪明勤快的侍童,特别是在随侍燕王北征之时,马和的谦虚好学得到朱棣的欣赏,被选为贴身侍卫。

元灭南宋时,南宋朝廷的大量图书由海路运至元大都(即北平),加上元朝宫廷藏书,朱棣入主元朝旧宫后,这些藏书都成为燕王府藏书。

丰富的藏书,为马和等王府内侍们博览群书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加之马和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凭借其学识与才干,很快自众侍童中脱颖而出。

燕王府中,马和结识了朱棣麾下第一谋士道衍法师。

道衍法师,俗名姚广孝,苏州长洲的一个中医世家,自小好学,十四岁落发为僧,法号“道衍”。他擅诗书画,通兵法,精儒、佛、道诸家之学,是元末明初江南知名高僧。洪武十五年,他经友人推荐入京,明太祖朱元璋派他前往北平住持庆寿寺,并辅佐燕王朱棣镇守北方。由此,他成为朱棣麾下第一计谋士。

马和与道衍交往密切,并将马和收为佛门弟子。除佛家知识外,道衍还传授马和许多人生道理:不管世俗如何褒贬和蔑视,一个宦官要懂自尊自爱,忍辱负重,定能成大器。在道衍法师指导下,马和饱览群书,逐渐成长。年方二十的马和随侍朱棣左右,征战北方各地。马和与燕王朱棣情谊日深,马和经常被委以重任。

燕王府内,唯一未将马和当成宦官之人,便是燕王的幼女朱菁。朱菁性情细腻如发,小小年纪尤为善解人意,知书达礼。朱菁最小,前面三个哥哥,三个姐姐,燕王朱棣尤为喜爱此女。

因为燕王,朱菁经常见到马和,却也奇怪,这朱菁非常喜欢这位俊郎的大哥哥,与马和交情莫逆。

“马和哥哥,你经常跟我讲大海的故事,那你见过大海吗?”年幼的朱菁问道。

“没有,但我很是向往。”马和答道。马和予年幼朱菁所讲的故事,却是他幼时父亲马哈讲予他的“朝天方”途中与惊涛骇浪搏斗的经历、沿途的风土人情和奇闻趣事。

“这故事你自哪听来的?”年幼的朱菁问道。

“这是我的父亲讲给我听的。”马和道。

“你的父亲呢?”朱菁眨着大眼睛问道。

“他早已故去了。”马和沉吟一会儿答道。

“为何?”

“为人所拖累……”

在马和心内,他何尝不怨。但他不怨大明王朝。

他饱读诗书,如今的他,认为大一统的明启王朝是大势;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不识大局的时任元顺王朝的梁王,拒绝了明太祖政治招降,却为罪魁祸首。虽然当时的梁王见大势已去,绝望地驱赶妻儿投滇池而死,自己与部下自杀而亡,但战争所遗留的伤痕始终存于马和内心深处。

当马和道出“为人所拖累……”之言后,刚欲踏入厅堂的燕王朱棣退了出去。作为燕王朱棣岂会不知马和的背景,防备之心一直都存,而今烟消云散。

马和对父亲之死渐渐释然,随着对父亲之死的释然,他对大明王朝的认同感逐日提升。

而燕王朱棣对马和亦同样释然……“靖难之役”后,马和被永乐帝朱棣赐姓为“郑”,名为郑和。

第63章 “潜龙在渊”,利东南

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在郑和的陪同下,听着郑和款款而谈。卫国公主朱瑛忽然问道:“郑公公,不知如今这造船厂还需要多少银两?您可有核算过?”

郑和笑道:“钱多有钱多的用法,钱少有钱少的用处,具体要看如何配置。如船有宝船、马船即战船、粮船、水船、座船及一些普通战船。任何船只均可分为大、中、小号。很多船只可根据需求进行改装,那便可省下不少费用。但如新建一艘宝船,那费用数万两银子还是要的。但如改造一艘宝船,那费用便可省下许多,如今日下海试航的这艘宝船,仅需不到万两银子便可。”

朱瑛点了点头道:“那木材自哪来?我看这身后这南坡上,这木材便是极好的木材。”

“公主好眼力,”郑和赞道,“我们现在这朝阳门紫金山坡上,身后便是早在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便建立的树木苗圃,有棕、桐、漆树等,达数千万株。实在要感谢太祖皇帝!现已经数十年生长,如今永乐元年,这些树木刚好皆已成材,正好可制造船只所用……”

说话间,郑和又遥指东南方向的南京上新河,那处正是隔夹江与江心洲相望之地,继续道:“在上新河处,也有洪武年间的‘皇木场’,大量来自长江中上游的木材源源不断囤积于此。龙江造船厂有大量木材取自那处的皇木场……”

公主朱瑛未再问下去了,那花大家的用洞悉世事的眼眸时不时地打量着郑和……

她们差不多便离开了。郑和安排人员送二人回栖霞山的桃花涧。

开海禁,整合造船,并非永乐帝朱棣拍拍脑门便想出来的,而是有其深远的目的。

即如他在建文四年,即他登其那年,即将犯罪人员至北京垦田,迁徙直隶、苏州等十郡、浙江等九省较富裕民众至北京,建立大北京农业,稳固基础……这些组合牌打出来,均是为他意图为迁都至北京做准备!

永乐帝朱棣通过“靖难之役”,登上皇帝之位,但他以臣子身份篡夺侄儿朱允坟的皇位,这种行为无疑违背了儒家传统的纲常伦理,此乃大逆不道之举。在国内,他遭到“作乱”、“谋逆”、“篡位”舆论谴责,尽管这些谴责之声受到朝廷竭力压制,但抗议之声仍不绝于耳。

同时,朱棣残酷震压忠于建文帝的民众,激起许多知识分子的强烈不满和反抗。一些不满明朝统治的民众逃亡海外,以东南沿海岛屿为基地,与倭寇、海盗相呼应,抢劫商船,阻挠中外贸易和各国使节的来华。

周边的不利的政治局势严重地影响了明王朝宗主国地位和国际威望,一些国家和地区认为永乐帝不“循理安分”夺得帝位,有的国家甚至出现杀害明朝使节的恶劣事件。

因北方空虚,无人坐镇,蒙古靼鞑和瓦刺部落时常南下侵扰明启王朝北方边境,对明启王朝的北方安全构成了极大威胁。

东南沿海地区频遭倭寇劫掠,海上贸易频被海盗阻断!

南方安南(越南)胡氏父子弑主篡位,对内横征暴敛,对外攻城略地,不时侵犯明朝广西、云南边境府县,甚至还诱杀明朝使节,对明廷在西南边疆地区的稳固统治构成极大威胁……

对此复杂的国内外局势,满怀抱负、凶猛的朱棣如何能忍!

朱棣基于“内安诸夏,外抚四夷”的战略方针,对内严刑峻法,铲除拥护建文帝的残余势力,对外一改洪武年间严厉的海禁政策,采取北攻南抚的外交政策,主动遣使出访海外各国则被提上日程!

开海禁,整合造船,仅为凶猛的永乐大帝朱棣为此所做的铺垫。而朱棣大帝在心中所构划的岂仅于此。

心有多大,便可有多远,他所构划,旁人岂可揣测……

卫国公主朱瑛、花大家的,两名女子,在回栖霞山桃花涧的途中,两人一语未发。两人都在消化在龙江船厂所见所闻。两人震惊于龙江船厂的规模,及朱棣大帝的大手笔!

当两人回至桃林掩映家中。两人沐浴更衣,洗净尘埃后,沿着以红、黄、白、黑等各种颜色、鸡蛋大小、错落有致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起踏入品茗阁。

是一间竹子搭建的小屋,独立而建,那小屋的两侧的柱子上,是一副对联,右书:“巧剜明月染春水”,左书:“轻旋薄冰盛绿云”,正上方挂着一块古朴的木牌,上书三个小篆----“品茗阁”!两人相对而坐。清幽的环境。

花大家的徒儿,大眼睛的云儿正端来一个古朴的玉罐。花大家的笑笑接过云儿手的玉罐。

这玉罐正是当初花大家的四年之前泡予王九的,号称茗苑中的奇葩,素有“茶中状元”之美誉,乃岩茶之王的大红袍!

“云儿,你也坐下。”花大家的道。

云儿在一侧坐下惊道:“师傅,您此次又要泡此茶?四年之前,您曾泡过此茶招待过那位王九。”

“这么说,今天我有口福了?我已来此近一年,尚未见姐姐用此茶招待过我。”卫国公主朱瑛笑脸盈盈地道。花大家的稍年长三岁于卫国公主朱瑛,两人交情莫逆,以姐妹相称。

“正是因为是妹妹,所以我才不用此茶招待你啊。”花大家的道。

水二沸之后,洗茶、淋罐、洗杯、冲泡……所有流程在花大家的手中展出,不动如山,动也如山,动静之间,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静坐。

当鲜红如血的茶倒入杯中,白色的水雾在杯子上方若隐若现,无一丝味道。

“我看,此次我哥哥所为,动作之大,远超我所预料,”朱瑛看着血红的茶,丝毫未避讳云儿,叹了一口气道,“要提前布局方可。”

“早几日若有所感,利在东南,‘潜龙在渊’,乾卦,你却如何看?”花大家的从未将话说满。云儿睁着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

待那如血的茶水入口,卫国公主方才知道为什么此茶可以称之为极品。

初入口中的茶水让你感觉无一丝味道,但当你让它在口中轻轻滑荡两圈之后,那徐徐的茶香方才散发出来,那是一种极度内敛的感觉,或不如说是意境----大巧若拙而返璞归真。

待它从滑入喉中,那氤氲的茶息慢慢的,慢慢的,竟能从体内里散发至全身……

“好个‘潜龙在渊’利东南,我应该明白些什么了……”朱瑛笑不露齿,笑得非常美,而这种美,却是自内而外,如有男子在侧,定会感慨于这种美,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第64章 一头恶犬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这“龙”自然指的是永乐帝朱棣。

人生自有**与低谷。

水满则溢,月盈则缺。蓄势待发之时是事物最强势的时候,达到巅峰则预示走弱的开始。

所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快乐不长久,悲伤有尽头。如生活中,快乐甜甜,也不乏痛苦连连。快乐,无需大喜大乐,快乐并非永恒;痛苦,亦无须大悲大痛,痛苦亦有过去之时。且乐极生悲,因祸得福,时有发生。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此亦为人生的常态。

利东南,那便是要向东南方走一趟了。东南方有什么?暂时未知。花大家的语焉不详。但卫国公主朱瑛理解此为“契机”!

三人正在品茶之时,花大家的忽然略有所感,冲着云儿道:“云儿,你且出门去看看,应该有只恶犬会过来。小心点,莫被咬到。”

云儿点了点头,起身出去。

花大家的冲着卫国公主朱瑛笑道:“应该是你皇兄派的人过来。”

朱瑛点点头道:“整合造船一事,下一步应为派谁过去。这倒是需要好好思量。我这位皇兄做事从来都是风风火火,他等不及了。估计即是这三年内的事情。但我看他那位内官监太监郑和倒是很为器重。”

花大家的笑笑,未说话……

却说云儿去至门外,心中不停嘀咕,“恶犬?会是怎样的恶犬……”

未几,便看到溯溪而上、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牵着马匹的两人。马蹄敲在小路的鹅卵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着两人走近,为首一人,硕大的酒糟鼻子,面色阴鸷,却真如花大家的所言“恶犬”一般。

云儿定定地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人走近。

酒糟鼻子忽然见到前面一位大眼睛的小姑娘,虽未发育完全,但却也凹凸有致的模样,便道:“小姑娘,这里可是明月楼花大家的府上?在下锦衣卫千户纪纲,上头有份东西要我亲自交予公主。”说着,他自怀中拿出印鉴封好的一份公文。

云儿道:“花大家的是我师傅,正与公主在要事相商,不便见客。你这份交予我便可。”

纪纲面露难色道:“但这却是上头交待,只能交予她本人。”

云儿笑道:“那你便回去吧。”说着便打算掩门。

未曾想那纪纲急了,伸手便拦,那手伸的地方,却正是云儿的肩头。

孰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云儿一侧肩,避开,大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一个侧身脚踩九宫,在纪纲一愣神之际竟贴身至纪纲面前,一掌便印向纪纲小腹……

纪纲行伍出身,武功粗糙,何曾见过如此精妙的步法,见这小姑娘贴身而上一掌印向自己小腹,而这掌无声无息,吓得赶紧后退三步,这方才明了:这小姑娘是个练家子,且武功绝对不弱!

云儿很是生气,不怪得自家师傅称他为“恶犬”,如若他好言相告,自己回去告知一下师傅、公主亦未偿不可。但这纪纲却直接伸手相拦,却不知妙真门的“水云步”却是天下无双的步法,再配合妙真门独有的“梅花暗香掌”,一般武林中人却是难敌!

水云步,适合女子,脚踩五宫八卦,变幻莫测;梅花暗香掌,纯粹的内家掌,无声无息,但这内家掌力专以封人经络运行而生,很是阴毒,但非常适合女子!

纪纲后退三步,颜面上有些挂不住,侧眼一看,与自己同来的侍卫掩嘴偷笑,他恼羞成怒,自腰间“噌”地抽出一柄钢刀,提刀正要上,却见门口在那小姑娘多了一位女子,俏脸不怒自威,明黄色丝质长袍将身材勾勒得前凸后翘,煞是好看……

这位不是卫国公主朱瑛却又是谁?

纪纲认得卫国公主朱瑛,收刀归鞘,将那公文自怀中掏了出来,上面红红的火漆印赫然在目,这却是防止偷看公文而设。纪纲走上前几步,单膝下跪,将那公文呈上道:“拜见公主。”

云儿伸用欲接,但那纪纲却抓紧那公文道:“上头要在下亲手交予公主。”

卫国公主朱瑛抬脚欲踢,那纪纲大惊,正待后退,忽然觉得手上一空,那公文已在卫国公主手上。纪纲连忙起身复命,此刻的他又震憾了一把:就连这卫国公主朱瑛也是个练家子!

卫国公主朱瑛扬了扬手中的公文笑道:“我说纪大人,公文我却是收了。但麻烦以后你甭欺负一个小姑娘好不好?”

纪纲连忙拱手道不敢。

卫国公主朱瑛笑道:“公文我收了。你且回去,明日再回取回信。不送了。”说罢,转身便走。

那云儿瞪了纪纲一眼,把院门关了起来。

纪纲二人悻悻离去……

纪纲,山东临邑人。建文元年,毛遂自荐于当时的燕王朱棣。燕王喜纪纲胆略过人,弓马娴熟,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永乐元年,永乐帝朱棣将这纪纲调至锦衣卫,任千户。

今日下午,永乐帝朱棣忽召纪纲,要求他将这些公文交至卫国公主朱瑛手中,于是便有了纪纲来栖霞山桃花涧的一行。

朱棣开海禁,整合造船,明眼人,都知晓这永乐帝必会有大动作。讯息自皇宫内隐隐地传了出来,朱棣决定选派一位德才兼备的使节率领一支庞大的远洋船队出使西洋各国,加强与他们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的关系,以改变不利的国际形势,形成“万邦臣服”的盛况,树立“代天行命”的大明皇帝形象,进一步巩固其统治。

究竟派谁担任下西洋的主使呢?不仅要深孚众望,有出众的文韬武略,且需机智应变的外交才华与手段。

河间王张玉之子张辅向永乐帝朱棣推荐了吏部尚书蹇义,但朱棣未置可否。除蹇义之外,还有郑和、李恺、杨敏等。这些人均在永乐帝朱棣的考察范围。

朱棣命纪纲这条恶犬送公文来,却是将如上数人的生平、画像送予花大家的看,让花大家自相术角度帮忙选择一下这下西洋的人选……

第65章 物归明月楼

永乐帝朱棣在信中详述了自己的想法,欲派万人以上的远洋船队出使西洋各国。而这出使西洋是否正确?主帅到底应予谁呢?朱棣心中有些忐忑。所以他想借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关系,让花大家的帮忙算一下。

品茗阁内,卫国公主朱瑛看罢,又将这递予花大家的,且笑道:“我这皇兄,总是弄些大动作。真是受不了他。《永乐大典》,这倒是造福后世之事,且不说他。迁都至北京,这动作亦太大了。虽然他未明说,但是看他已着手此事进行布局。此际,又来个大动作,出使西洋。真能折腾!”

花大家的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笑道:“‘潜龙在渊’,说的便是他。他这几手,动作是大了些。但作为有为之君,他这几手,让妾身倒是相当佩服。”

卫国公主朱瑛又道:“最后,他倒还想命我执掌锦衣卫。之前我已将锦衣卫交还予他,但他却觉得自己力所不逮,还是想让我重新执掌。并将之前我父皇所剥的刑狱、巡察缉捕之权重新赋予,意图重振锦衣卫。”

花大家的笑道:“掌管锦衣卫一职,非常适合你,你却不必再推托。”

“此话怎讲?”朱瑛问道。

“锦衣卫,原本即为执掌阴事,上不得台面之事。即适合女子。而你家皇兄,又为性情中人,气魄之大,前所未有。原本即不适合执掌此事。他要你重新出山,也是理所当然。”花大家的道。

“噢。那看来,我还是要再次出山?”朱瑛道。

“当然。”花大家的道。

是夜,朱瑛提笔写回信予自家皇兄朱棣。

信中,朱瑛答应了皇兄朱棣的请求----重掌锦衣卫;对自家皇兄的大计划如迁都、下西洋等事宜,用花大家的四字表达“潜龙在渊”。意思为:你想做,便去做!

而对于下西洋的正使人选,则依花大家的所言:“郑和姿貌才智,在内侍中无人能与匹敌;为人气度,更无人可望其项背。观其气色,诚可担此大任也。”……

写完此信,朱瑛将此信以火签封好,待人天明来取信。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明,那只恶犬纪纲依时前来,却一扫昨日的阴鸷,温顺得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公主朱瑛将信交予他手中,他拜别自去复命而不提。

话分两头。

永乐帝朱棣做事从来都是风风火火。

当纪纲将此信直接呈上,朱棣直接拆开后,龙颜大悦。未曾想自己的心思,竟全被自己的妹子看透,并且给予答复。“潜龙在渊”,这对自己而言,却是何等的赞誉!

自坐上帝位之后,朱棣如坐针毡,何曾有过一日安稳,而得此答复,朱棣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喜不自禁。

而那纪纲看着龙颜大悦的朱棣,心中暗惊。

“纪纲,今日见到公主,公主可好?”朱棣问道。

“公主很好。”纪纲答道。

“公主答应出山了,这可是联为你们选的好主子。”朱棣道。

纪纲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他昨日接命至桃花涧,原本很不乐意,所以一脸阴鸷。在他看来,这送信的活,却不是他所做的。但未曾想,这君心难测,这原本是一个美差,却被自己弄成如此……但好在今日自己表现尚可,但愿这公主朱瑛大人不计小人过罢……

纪纲告辞离去。

朱棣未再多说。他心中已打好算盘,紧锣密鼓地布置下一步的规划。

暹罗(今泰国),位于东南亚中南半岛中部。

“暹”一字,来自梵文,是棕色的意思。最初是指居住在湄南河流域的泰族。隋朝以前,暹罗称为“赤土国”,宋朝称之为“罗斛国”,元朝分裂为“暹”和“罗斛”两国。后两国兼并,中华史籍称之为“暹罗”。

明启王朝初期,与暹罗往来密切,暹罗在政治经济与文化上许多方面深受中国影响。洪武三年,明太祖朱元璋遣使诏谕海外诸国,暹罗成为首批朝贡之国,深受明朝廷优厚礼遇。明初厉行海禁,禁止民间与外国互市,甚至断绝与海外诸国贡使往来,但暹罗是少数几个破例准许继续朝贡贸易的国家之一。

数日之后,永乐帝朱棣下诏令,派遣郑和出使暹罗。

暂且不提郑和出使暹罗,且将镜头转至栖霞山桃花涧。

也正是郑和出使暹罗之时,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接到杭州府明月楼的密函,这封密函仅寥寥四字:“令牌重现!”

明月楼令牌共计三枚,一枚属妙真门,在花大家的处;一枚在卫国公主朱瑛处;还有一枚,已消失十余年,之前却在出身武当派的剑神王泊处……

朱瑛与花大家的大惊,立时决定前往杭州府明月楼。

临行前,朱瑛冲着花大家的思虑道:“‘利东南’,是否此‘明月’令牌的重现,便为‘利东南’的契机?”

“可以这样理解,”花大家的笑道,“但也许你所见的情况或会令你觉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也非常不错。不是吗?而如今那郑和正好出使暹罗,我们也向杭州府进发。”朱瑛嫣然一笑,却令周围景色暗然失色。

“郑和此次出使暹罗,但愿吉人天象。”花大家的叹道。

“难不成有何凶险?”朱瑛问道。

“你可想想,大海茫茫,何止凶险。稍不留神,便是葬身海底。”花大家的道。

“明白。”朱瑛道。

卫国公主朱瑛、花大家的及徒弟云儿,一行三人乘马车前往杭州府。随着她们东上杭州府,卫国公主朱瑛重掌锦衣卫一事已自京城为中心,四周扩散。欢欣鼓舞者有之,心思坠坠者有之,古井不波者有之……

第三日,风尘仆仆的三人坐着马车赶至杭州府。

杭州府明月楼的三月将令牌双手递予花大家的,并道:“执此牌之人,昨日将此牌归还明月楼,并道,他无功不受,不应受此福泽。所以将此牌归还明月楼。”

花大家的接过此牌,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公主朱瑛反而笑脸盈盈地问道:“这人是否便是锦衣卫的百户王九?”……

第66章 携美同游

三月答道:“正是锦衣卫的百户王九。”

公主朱瑛道:“果然是他。‘无功不受’,这话说得倒也轻巧。”

三月道:“他执意要归还,我也只能接下来了。”

花大家的道:“那他此刻去哪里了?是否已经离去?”

三月道:“他昨日刚刚离去。我以信鸽捎信过去,但门主未曾言道你们会亲自过来。他要走,我也便随他了。但我始终不知晓为何他会将此令牌交还予明月楼。”

花大家的道:“非常好理解。他要做某些事情,但又怕拖累明月楼。于是他便将此令牌归还。”

“或者他不想凭借外物,所置的便利,为自己造成惰性,”朱瑛继续道,“他意图自立。”

“既然如此,门主与公主大人便在杭州府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三月指了指湖中间道,“恰好,我们明月楼有一块产业正在那西湖内,你们便在里面住下,那里风景何止‘绝妙’两字可形容。”

三月所指的地方,是西湖中的小瀛洲,这是西湖中的一个小岛。

西湖,顾名思义,正位于杭州府的西面。西湖长宽约十里,三面环山。

湖水被孤山、白堤、苏堤、杨公堤分隔,按面积大小分别为外西湖、西里湖、北里湖、小南湖及岳湖等五片水面,苏堤、白堤越过湖面,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个小岛鼎立于外西湖湖心,夕照山的雷峰塔与宝石山的保塔隔湖相映,由此形成了“一山、二塔、三岛、三堤、五湖”的基本格局。

而那小瀛洲,是一个湖心岛,方圆二、三里。但这个岛非常奇特,素以“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水上园林而著称。

小瀛洲上有遥碧廊、九曲桥、九狮石、竹径通幽、万字亭,岛中有东郎亭、迎翠轩、花鸟厅、御碑亭、我心相印亭,亦仙也、闲放台、先贤祠。亭、榭、楼、台,石桥曲折有致,漏窗空灵深远,花木扶疏,倒影迷离,置身其间,有一步一景,步移景异之趣。湖滨信步,花木扶疏,步移景异。此地地处西湖水域之中,是领略西湖山光水色的绝妙处。

有诗曰:“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花大家的与公主朱瑛乘着小船至那小瀛洲,上得那岛,公主朱瑛便再也不肯离开了,皆因岛上的景致着实太漂亮了……

话分两头,却看看王九。

王九如今驾着马车,拉着任府的任罄至庐山云雾茶的制茶基地,与任罄一同前往的还有任罄的侍女春儿。而那任罄的弟弟任性,却跟在那杭州府锦衣卫千户温纯生的后面寸步不离。他现在下定决心,定要加入武当派。

仅这几日,任氏姐弟的父母任卜显与马氏便体会到孩子大了不由爹娘的凄清。

说来也奇怪,任罄提出要学习制茶,任性提出要至武当派学艺,任卜显却是未说半个不字。任卜显唯有一个要求,即是平安归来。

任罄至庐山的云雾茶的制茶基地,应要两年。于是那侍女春儿便被派去陪同任罄。春儿老大不愿意,但无人会考虑她的意见。

任卜显为何会赞同女儿任罄学习制茶,着实海外贸易中,茶叶与丝绸一般,可当黄金来用;另外,采茶非常适合未婚女子。对于上好的茶叶,采摘十分讲究。如女子已婚,那代表她已不纯。上好的的茶叶,均是未婚女子采摘,且采搞以后,以自己胸前培养。

所有的这般,却是防止惊扰茶叶,防止茶味流失!

王九将那令牌还于三月,却是有过一番考量。他觉得现阶段,自己一定要变强、再变强!而此令牌在身会令自己无形之中形成依赖。所以王九很光棍地将那令牌还于三月。

但王九还是很想知道,当初自己父亲的仇人到底是谁!这三月道,等她禀明门主之后,门主应会通过独有的渠道告知你。如今小瀛洲上的花大家的与公主朱瑛悠哉地在小瀛洲上漫步,却是极为惬意。

花大家的问道:“我们是否要告诉他,他父亲的仇人?”

公主朱瑛道:“要告诉他。如今亦可以告诉他了。”

花大家的道:“我看看应该通过怎样的方式知会他。刚才那三月道,这王九送一名小姑娘至我们庐山云雾茶制造基地。那我们到时飞鸽传书予他?”

公主朱瑛道:“无所谓了……”

而今的王九正坐在马车夫的位置,赶着马车。而任罄与侍女春儿则在马车内。

任罄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此次她出得来,却是分外的兴奋。当三月告诉她,采茶必须要保持未婚之身,这让任罄羞红了脸……

而今王九送她至庐山,这王九亦是想出来再历练一番。

而今的任罄终于明白出门的难受了。这马车颠得人屁股都疼,再有就是道路风尘仆仆,不多时,脸上都是薄薄的一层灰。王九也终于体会到何谓红颜祸水。如任罄般便是。

虽然她头上蒙着白纱,但她走起路来的韵味,却是无人能比,引得不知多少人为之侧目。

如今刚走一日,已近傍晚。如今此处已不是杭州府的地界。王九一行三人来至一个小镇之上,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任罄与春儿可是累坏了,吃过东西,便要烧水洗澡。

王九看着两名女子在自己的房内忙活,道:“洗什么澡嘛,反正明天又要脏了。”

“九哥,这里去到那还有多远?”任罄问道。

“大概是千余里地。依我们现在速度,估计要十天左右。”王九道。

“九哥,你送我过去你便要离开吗?”任罄问道。

“是的。不过,我可以在那呆多几天。”王九道。

“那么也就是说,这十余天里,我都可以与你一起?”任罄悄声道。

“一起是没问题。但你着实有些祸国殃民,”王九笑道,“刚刚办入住,那小二的眼睛都直了。”

“九哥,我倒是想你的眼睛直呢。不知道你的眼睛有没有直?”任罄笑着问道。

第67章 路途

若说王九见她不动心,那是假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古苏杭出美女,而在烟雨之地的女子如同水做一般,特有灵性。且这任罄的身材略有微胖,但发育得极好,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完全是葫芦的身材,一步三摇,其中的韵味,无论如何是仿不来的,如仿出来,便如“东施效颦”。

另一种说法,如女人生得精致、漂亮,这倒在其次,关键女子要有韵味与气质。这方才为吸引男人的关键。

如天生丽质,如花瓶一般,可吸引人一时,日子一久,便如嚼蜡,让人索然无味;但如让自己内心充实起来,如一本充满内涵的一本书,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品读,那便是一世……

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可旺一个家族三代,绝非虚言。

如若你想让你的仇家家无宁日,家道中落,那么你便可祝愿他娶个刁蛮、任性、自私、不通情理的女子,不出三年,肯定家道中落。

一夜无事。

王九选的路,自杭州府出发,先向南经微州府,再一路向西,经衢州开化、婺源、景德镇,再至九江,即到庐山。全程千余里路。如今路程尚未过半,而这数日里,王九却是将任罄与那春儿照顾得无微不至。王九的话不多,反而是这任罄常拉着王九说话,时不时见路上行人不多,便坐出去与王九一同说话。说话间,那苏杭女子的轻侬细语独有的韵味一出,却把王九弄得心猿意马的……

尤其是这任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偎在王九身边,那胸前的柔软不时袭在王九的手肘之上,让王九欲罢而不能。待到晚上住店之时,王九脱得只余一条短裤,在店家后院的井中打上数桶水,当头淋下去,方才清醒些,而洗过澡的任大美女与侍女春儿在二楼厢房上看着楼下正是冲洗的王九“咯咯”真笑……

“小姐,你看这九哥正在干嘛?”春儿问道。

“正在给自己降火呗,”任罄看着王九身上肌肉的线条又道,“他看上去挺单薄,但这脱了衣服,身上的线条倒是挺好看的。”

“何止好看那么简单,”春儿的年龄与任罄相仿,于今亦为思春的年纪,便道,“小姐,不若你将这九哥儿先让予我罢……”话音未落便被任罄“咄”了一口。

任罄笑道:“你可千万甭打我的九哥哥的主意,不管怎样,我都是想成为他的女人。”

“你有没有发现,这九哥很是会照顾人,”春儿道,“自从出得杭州府,饮食起居他安排得妥妥当当。如今离开杭州府已三日,应是差不多要踏入湘地了。”

“此处应衢州的开化,是钱江源头,浙皖赣三省交界处。接下来应往西行,”任罄道,“但觉得自从今日始,这九哥哥却是放缓了行程。估计应是此地不太平……”

两名女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王九在那仍是一桶一桶水地往上头上直淋,这澡冲得是畅快淋漓。

诚如任罄所言,开化此地,为浙皖赣三省交界处,地处偏远,各方势力纵横盘据交错,着实天高皇帝远。在王九拜别了自己师叔温纯生时,温纯生曾详述此路上可能会不太平,尤其是这浙皖赣三省交界之处。

明启王朝洪武年间,凶猛的明太祖朱元璋便在全国建立了驿递制度,驿递的效用在于递送使客、飞送军情及转运军需等。此项举措在长时期内促进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而这次,王九带着任罄一行三人,拿着锦衣卫千户温纯生所开具的办理公务的文书,很不客气地住入了这开化的驿递。

王九冲洗完之后,之前王九给了十两银子的驿卒李老汉与范团早己备了一桌酒茶,等着王九的到来。

王九未多久便到来。而那范团却是名年轻人,他端着酒茶送上二楼厢房予任罄和春儿。

王九拱手向二人致谢。那二人连忙婉拒,而那李老汉道:“王大人却是过谦了。此地偏僻,除却一些驿递公文,倒无其他事项,来往的更是少,一年半载都难得见几人。”

王九问道:“那李老汉在此多久了?”

“算起来,已有三十年了。洪武初年没多久,便在此守护,现在年过半百了,现在家都安于此。再过数年,便打算让自家孙子接班喽。”李老汉喝了一口酒答道。

说话间,那范团端着空盘子下来了。他接着道:“我便是接我爹爹的班,去年在此值守的。”

王九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此地好似不太平。原本我想在下一个驿递休息的,但路上遇见了两拔人马穿插而过,感觉有些不妥,所以停下来,在此地休憩再上路。”

“王大人,你如此极好。我刚才至街上置办酒菜尚且发现有人在驿递门口探探脑的。”那范团道。

李老汉指了指范团这个精壮小伙子道:“这小子,人蠢了点。但勤快。”

范团冲着王九道:“那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真是太漂亮了。我都没敢正眼看。不怪得有人盯着。单看那身材就知道,一定是那种红颜祸水……”范团未说完,便被那李老汉一巴掌给打断了。

李老汉歉意地冲着王九道:“这家伙从来口无遮拦,想到啥说啥。王大人莫介意。”

王九笑笑,不以为然地道:“你们可知晓,却是哪些人在打我们的主意?”

“那还能有谁,此地有一个大户人家,姓金,家里修得如同一座保垒般的。”那范团不假思索地道,“成日欺男霸女的,无恶不作。但他们一般不敢惹上官宦人家,估计看到你们进入驿递,与官扯上关系,他们有些忌讳。”

那李老汉又道:“除却此人之外,此去临近那钱江源头,却还有一伙劫匪,数十人,人数不多。为首者真名不晓,但人尽皆称其为柳酸。他们这伙劫匪却是无所不劫。估计你们也是入了他们的眼。不单劫财,还劫色,尤其女子,他们玩够了,便会卖至窑子……那简直生不如死啊。我倒是估计你是被他们盯上了。”

王九的脸色有些冷了。

“但也不是没有法子,这附近有他们的一个联络点,过去交些买路钱便可。”一旁的范团说道。

第68章 杀机突现(一)

王九未发话,只是将杯中的酒满上,一饮而尽。

“这伙劫匪为何无人管?”王九问道。

“主要是天高皇帝远。此处恰好是浙皖赣三省的交汇处。各地均认为那处不归他们管辖。且那些人数不多,并且只要在那处交了些买路钱,他们会发一个路引子,担保你无事,信誉倒也是好得很,路过之人亦是破财免灾,”李老汉叹了口气道,“那柳酸,倒是个落地的秀才,莫看他是个秀才,倒还真怕劫匪有文化。平日里,他们亦会下山来采办东西,但是都明码算帐,童叟无欺。所以本地人对他们倒也视若无存。但路过之人,就难说了。”

“曾有数次某些人赖账不给钱,被那柳酸知晓,不仅赔钱且将那人重重教训了一通。”范团补充道。

王九笑道:“看来他们倒也是生财有道。他们在此多久了?”

“应是洪武末年,至今永乐元年,应有五、六个年头了。”李老汉答道。

王九点了点头,又冲着范团道:“要不等下吃过饭后,你带我去一下他们那个据点看看?”

“当然可以,很近的。”范团答道。

夜暮降临。李老汉点上了灯。

三人吃饱喝足。王九至厢房换了件黑色长袍,精钢指刃、长短仿唐横刀齐备便欲下楼。正行过任罄的房间,忽然房门开了,伴随着少女独有清香,却是笑脸盈盈的任罄。

任罄原本想与王九聊聊,但一见王九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问道:“九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王九笑了笑,却将手中短的仿唐横刀递予任罄,柔声道:“罄儿,我要去清理一下路上的垃圾。”

任罄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鸟依人般扑入王九的怀里,王九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她。任罄柔若无骨,王九从未与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瞬时心跳加速……

任罄在王九耳边吐气若兰:“九哥哥,你去罢,记得快点归来,罄儿等你。”王九点了点头。任罄松开了手,擦了擦泪,接过短的仿唐横刀,纳入怀中,目送王九离去……

王九离去,衣襟上还有任罄的泪痕及少女独有的清香,在范团带他至那劫匪的窝点的路上,他仍感觉得到任罄胸前的柔软……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王九叹了口气。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王九摇了摇脑袋,强行把任罄柔情抛开。原本驿弟门口监视的人已离去。估计是见王九一行三人入住驿递后,便离去。他跟着范团走过两条街,在东南角的一个半开门的院落里,伴随着两名女子的娇笑声,五、六人喝酒吼叫的声音传了出来:

“估计你们从未见过那女子一步三摇的姿态,那个美啊……”说着,估计那人还在现场学了起来,引得众人一阵轰堂大笑,粗言秽语喷涌而出……

“你奶奶的,你这步法走得估计娘们都没你浪吧……”

“你这**,估计到时你见到她未脱裤子便软了吧……”

“……”

范团来至那半开门的院落,手指了指,意思是便是此处,他不敢入内了。

王九冷笑了一下,一脚踢开了门。

门内瞬间说话声、调笑声绝迹。

“你是谁……”话音未落,随着一声“嗖”的声音,便没有了下文……

紧接着“叮当”数声兵刃的交锋声,及数声“啊……”的凄厉惨叫,此地便再任何声息……

唯有在酒桌侧边两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颤抖声。

门口的范团如在梦里一般。

就在王九一脚踢开那半开的院门时,范团如同见到那温文尔雅的秀气少年在那霎那竟变了一个人,如同一把刚出鞘的利剑般,一身的杀气!

而这少年纵身上前时,范团大胆地自院门外看去,如同看了数幅泼墨的山水画:

第一幅:

在正对着院门的为首一人刚张嘴道:“你是谁……”时,王九如同大鹏展翅般,左手一弹,一只黑黢黢的手指般大小的利刃瞬间便弹入那为首之人的嘴里,那利刃劲道着实大,竟自嘴内入,后脑出,血自脑后喷流而出……

而在弹出指尖利刃的霎那,王九的右手已抽出那柄仿唐横刀,那仿唐横刀已无声无息掠过桌前站立之人的脖颈,而那人若有所感,伸手抚摸了一个自己的脖颈,满手鲜血,继而倒地、抽搐而亡……

第二幅:

酒桌背向院门坐着二人,见为首者倒地,惊而后望,但看到的却是迎面而来的黑黢黢的仿唐横刀的刀锋!

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手捂脖颈倒地,抽搐不已,血流一地,瞬间而亡……

第三幅:

为首者两侧各坐一人,这两人见机自桌下抽出利刃,一人见这黑衣少年飞纵而来,借酒劲举刀便砍,未曾想刚举刀,便觉眼前一道黑光,自己咽喉处一凉,“啷”一声,大刀掉在桌面上,满桌酒菜尽皆倾倒……

另一人见机不妙,拔腿便往侧跑,却见那黑衣少年将手中刀一甩,那刀如神龙出鞘一般,自那人后心直入,竟生生地将其钉于地上,血慢慢流出染湿了地面……

当王九自那人后背将尚在滴血的横刀抽出,踏出院门,拍了范团的望膀,范团方且回过神来。

“怎么?怕了?”王九问道。一身黑衣的王九,说话间露出雪白的牙齿。

范团刚点了点头,忽又摇头道:“王大人,您……您太猛了!”在范团看来,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乌合之众而已,不值一提!”王九不屑地道。

“那……那……他们报复怎办?”范团至今尚未完全回过神来。

“还能怎办?杀呗,杀他个天昏地暗,还个此地朗朗晴天!你却说还能如何?”王九丝毫不当一回事。

“啊?那您,想要怎样?”

“你且告诉我,他们的老巢在哪?”

“自此,溯溪而上,东南方向,大约二十余里路,你应可找到……”

范团话音未落,便发现自己身边的王九已不见,而前面数丈远一个黑影,如同黑色幽灵一般,脚在墙角一点,纵身丈余,再墙头一攀,跟头一纵,瞬间十余丈……黑影瞬间变成黑点,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团揉了揉眼睛,发现今晚自己的脑子跟眼睛都不好使了,而这院内的数具尸体……等回去跟那李老汉商量一下再说吧……

第69章 唐·长安

王九的轻身功夫,绝对是一绝。他却是在第一次云游时,在山川、田野中自行摸索出来的。在一呼一吸之间,体内真气激荡,随着真气激荡所激发的劲力或用于足尖,或用用手掌,或用用腰间……或纵跃、或翻滚……所有的一切,却在于随心所欲。

道家三诀所述的“清心”、“定心”与“冰心”,却在此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王九在纵横跳跃之间,听着耳边的风声,衣襟随风而动……他自觉自己如同一只大鸟,徜徉于大自然之间,他可以感受到空气流动所带来阻力与浮力,王九努力地在阻力与浮力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样便可以最小的的体力而可持续地前行……而跳跃与纵横之间,亦是在王九所感受到空气流动之间的间隙,以减少空气阻力的一种方式……

而所有的这些,却是他之前曾每隔数日便奔至数十里之外,至花大家的栖霞山桃花涧背水的那几年间所悟。王九之前一直尝试以蛮力破除那空气中隐隐存在的阻力,每次用尽蛮力,却发现他用的力气越大,那阻力便越大……

直至有次,王九尝试顺“势”而为,尝试与空气中的阻碍沟通,未曾想到空气中的分子欢呼雀跃,如同救世主般,将他包裹,王九如同被插上翅膀般的大鸟……

在跃过山岭时,数十丈的峡谷,他竟自行跃下,耳边传来呼呼的声音,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尚有丈余至底时,他手执带鞘横刀用尽全力击于山崖之上,将下落之势侧移,再凭借空气中的浮力,向侧滑了丈余远,并在山谷底的草丛中打了数个滚方且抵消下落之势……

之后他仰望数十丈高的云雾缭绕的峡谷,一身狼狈的他,后怕在心头,至今执横刀的手因用力过猛仍在颤抖……

最后王九将此归结为空气中的“道”!

当王九理通此之后,顿时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他将此种“道”用于自己的精钢指刃上,他可以让指刃发出与空气剧烈摩擦的呼啸声,亦可让这指刃保持一种恒定的速度,无声而无息……而最早感受到王九这一绝技的却是锦衣卫的千户温纯生,也即是他的师叔!

温纯生对这种无声无息的暗器大感兴趣。在王九离去杭州府之前,二人彻夜长谈。温纯生又曾让王九再次演示予他看。最后温纯生直言道,王九的暗器已登堂入世,已初窥“道”境,并且不仅暗器可如此,剑法、剑招亦可如此,身法、轻功当然亦可如此!

一理通则百理通。

一语点醒梦中人。

王九满腔热泪,他诚恳地向自家的师叔温纯生拜了三拜。他自长大至今,从未受过指点,更何况这温纯生为武当派第三代传人中的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温纯生叹了口气道:“原本想与你多呆些时日,代你父亲多教授你。但如今,仅一晚的时间,实在有些仓促。但武当,一是‘非真武不足当之’;二是‘武,止戈也’,‘当,及时也,果勇也’。我们立派的祖师爷张三丰,希望武当弟子能有行侠仗义、长剑出鞘的勇气,也有及时收剑归鞘的仁心!希望你能明白。”

王九点头受教了。

王九未曾想到的是,这温纯生竟然又与他谈起了唐诗,更是先谈起了唐家王朝……

因为若论这世上与他的父亲剑神王泊交情最为莫逆的,非温纯生莫属。而温纯生对王泊由文入武的脉络,而最为清晰不过;温纯生虽未走剑神王泊之路,但因借鉴,而受益良多。王九确实接过其父的《唐诗剑诀》的衣钵,但他所接,仅为结果;而由文而入武,其中之“道”又何其曲折,岂是一本书可以“道”尽?

欲解唐诗,还需先看唐家王朝;而欲看唐家王朝,先看国人心中的记忆……

所有国人心中,都有一份永不褪色的历史记忆。这份记忆是如此辉煌,以至无论何时,只要我们的目光向历史深处回望,仿佛总是能看到一个澄明的天空,一片辽阔的大地,还有天地之间----一座金黄色雍容的城。

这座城,便是长安。

它生长于唐家王朝。

唐朝的长安,凝聚所有男性的雄伟与阳刚,蕴含所有女性的华丽与妩媚。当穿过岁月的长廊,掀开时光的帷幔,以一种朝圣的目光,去抚摸这座城的每块砖墙、每株草木、每寸土地、每角飞檐及城中每个男女老幼的脸庞时,你会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大气与豪迈,自信与博爱……

这是当时世上最大的一座城,也为世界历史上首个达到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这东西长近二十里,南北长近十八里,是明启王朝北京城的一倍有余,古罗马城的七倍。城内共三个建筑群:北部正中的是宫城,为皇帝和皇族所居;宫城南面是皇城,较宫城略大,为唐朝朝庭主要办事所在;宫城和皇城之外是外郭城,为居民区与商业区。

整座长安城规模宏伟,布局严谨,强构对称,排列整齐。外城四面各三个城门,贯通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主要交通干道。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则为一条标准的中轴,它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将长安城分成东西对称的两部分,东部为成年县,西部为长安县。

长安每条街道笔直而宽广,其宽度达到让人咋舌、近乎奢侈的地步!如朱雀大街,宽度达到一百五十米,至今仍无街可比拟;宫城与皇城之间的承天门横街,宽度更是达到近五百米,堪称人类有史以来最宽的街道,其气势之雄伟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宽阔平坦的街道两侧大多种有整排的槐树和榆树,而宫城与皇城中遍植梧桐和垂柳。整座城市绿树成荫、风景宜人,既繁华热闹,又不失幽静和风雅……

贞观八年,唐太宗李世民在长安东北部龙首原上初建大明宫。龙首原地势高耸,可俯瞰整座长安城,故大明宫气势煊赫。龙朔二年,唐高宗李治对大明宫进行扩建,使其功能更为完备、规模更为宏大。自此,大明宫取代太极宫成为唐朝皇帝的起居和听政之所。

第70章 唐诗----中华文化的一次郊游

大明宫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为宏大、规制最为严整、规划最具特色的宫殿建筑群,周长约为十五里,为北京紫禁城的近五倍;宫城四面共十一座城门,东、西、北三面都有夹城,南部有三道宫墙护卫。

大明宫中轴线上,自南而北依次是含元殿、宣政殿和紫宸殿。大明宫即以此三个宫殿群为中心组成。其中含元殿为大明宫正殿,为唐朝举行朝会大典、阅兵、献俘等重大仪式的殿宇;此殿高约十六米,面阔七十六米,进深四十一米,为世上最大木结构宫殿!

在含无殿主殿的两翼,即东南和西南方,分别建有翔鸾阁和栖凤阁,两阁相距一百五十米,各以曲尺形廊庑与主殿相连。整组建筑两翼突出,主殿缩进,呈“凹”字形。主殿前是左右各两条近八十米的蜿蜒迤逦的龙尾道。

整个含元殿建筑群的前方,为一个南北宽六百余米、东西长七百五十米的大型广场。

站在这样一个气势磅礴的广场上仰望巍峨壮丽的含元殿,任何人都会为之悚然动容,心潮澎湃……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这是何等的一个朝代?

这是一个自信到有些自负的朝代!这是一个最具世界主义色彩的朝代!

走在长安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的宽阔大道上,目之所及,不仅仅是黑发黑眼的唐朝人!

可随时遇见突厥人、西域人、波斯(伊朗)人、大食(阿拉伯)人、拂(东罗马)人、倭国(日本)人、新罗人、天竺(印度)人、真腊(柬埔寨)人、骠国(缅甸)人……他们中有元首、大臣、使节、士兵、商人、学者、留学生,还有僧侣、艺术家、工匠、歌姬、甚至有“色黑如墨、唇红齿白”的黑色人种昆仑奴……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此便谓国际性大都市长安,对外开放、与时俱进、兼收并蓄的长安!

当时的大唐帝国,是世界上最先进、最文明、最发达的国家,而无之一,而大唐的长安则为整个亚洲的经济、文化中心!

唐家王朝,先后与世界上三百余个国家和地区有交往。为接待各国使节与来宾,专设鸿胪寺由专人负责。长安城中甚至有专供外国人长期居住的“番坊”。许多外国留学生至唐朝读书后,参加科举,最后终身在唐朝为官。如倭国阿倍仲麻吕,中国名为晁衡。

有些外国使臣出使唐朝后亦留下来,如波斯大酋长阿罗撼,显庆三年出使唐朝后便留唐为官,后以唐使者身份出使拂(东罗马)等国,因功授予左路屯卫将军、上柱国、开国公,位尊爵显,活至近百岁……

除留学生、使节,在唐定居数量最多的便为“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唐朝专设互市监和市舶司管理对外贸易。当时的长安、洛阳、扬州、广州、泉州、兰州、凉州、敦煌,都成为唐朝对外贸易的重要城市。贞观时,西域各国“入居长安者近万家”,各国商人在长安西市开店经商、长期居住的也有数千家之多。

广州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贸易港口,有唐一朝,曾有大量外商在广州定居,从事各种贸易活动。唐末黄巢起义,死于战乱的外商达十二万以上……

是夜,温纯生与王九谈论了一夜的唐家王朝,谈论唐家王朝的霸气、大度与自信,还有唐家王朝的两条丝绸之路,一条为陆路,一条为海路……

陆路自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出敦煌、玉门关西行,可直达中亚、西亚、东欧,这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

海路方面,可由登州、楚州或明州出海,前往朝鲜半岛和倭国;此外,由扬州、明州、泉州或广州出发,经越南海岸,在马来半岛南端穿越马六甲海峡,过印度洋,可达斯里兰卡、印度等地;再越过阿拉伯海,可到达阿曼湾、波斯湾,并可远至红海,抵达埃及和东非的港口,这便是“海上丝绸之路”。

也即是通过陆路和海上这两条“黄金通道”,世界各地的人们纷纷来到中国!

唐家王朝,独步天下。

唐家王朝,以其博大的胸怀,兼收天下。

唐家王朝,自贞观年间起,唐太宗李世民就引领大唐帝国走上一条励精图治的强国之路,短短十余年间,便呈现一派盛世景象: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社会稳定、民生富庶、人口增长……

但文治并不必然带来国家的强大。

作为一个自血与火的战场走过来的帝王,一个曾经用刀剑荡平群雄、鼎定天的创业之君,唐太宗比任何人都清楚,要缔造一个繁荣而强大的帝国,既要袭崇文的华服,更要有尚武的脊梁!

换句话而言,大唐帝国,既要有“垂衣天下治,端拱车书同”的煌煌文治,同时更憧憬“指麾八荒定,怀柔万国夷”的赫赫武功。

面对唐太宗李世民的经天纬地的宏大抱负,上苍给予的异乎寻常的垂青,历史似乎也显得出奇的慷慨。就在唐太宗李世民执政的第四个年头,一个威震四夷、功盖八荒的时代便在他的憧憬和仰望中訇然降临。

这便是令无数后人热血沸腾、心驰神往的天可汗时代!

唐家王朝持续了二百八十九年。

更为甚的是,竟然在唐家王朝的历史上出现了中华历史上首位女皇!

而唐诗便是产生在这样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年代。

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从来都为农耕社会为主体、讲究家族伦理,以男子为主的特征,而在崇文又尚武的年代、推崇个人特性的唐家王朝中荡然无存……

为何会如此?

但我们永远都记得这一难忘的唐家王朝,至今世上仍存有“唐人街”,不时提醒着国人,我们曾经有着那么辉煌灿烂的那刻光芒至今仍存。

面朝黄土地背朝天已数千年的国人(夏、商、周、……、隋),当放下锄头,外出游玩了数日之后(唐家王朝),然后又重归于黄土地之上(宋、元、明……),试问,这数日,您会永远铭记吗?答案是肯定的。

唐家王朝,放入中华历史长河之中,实为中华文化的某次郊游。

唐诗便是产生于这样的一个背景之下……

第71章 莲花山庄

最后,温纯生兜了一晚的圈,跟王九说出上述话语。

王九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嘴……

“甭这样。任何典籍都不会告诉你这个,这是你父亲剑神王泊在他十来岁时,某天晚上,突然有感,把我叫起来,跟我叨了一个晚上,最后告诉我的。如今,我跟你叨了一晚,再告诉你这些,”温纯生很不负责任地道,“至于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啦……”

王九起身向温纯生拜了三拜,道:“多谢师叔解惑。”

温纯生无所谓地道:“王贤侄,不需客气。只是代你父亲告诉你而已。另外,还有件事情,估计你已想知道很久了。而我已查证十余年了,并且我们武当派已与卫国公主朱瑛达成一致。可想知晓何事?”

“我父之仇?”王九问道。

温纯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说着衣袖中一个圆筒棍状的东西直弹向王九。

王九伸出右手两指夹住,手一缩,那棍状的东西便消失了。

温纯生笑了笑道:“王贤侄,如有何想法,届时可直接与我联络,走锦衣卫的渠道即可。为私亦为公。不矛盾。”

王九拱手告辞。那时已是天色放亮,二人足足畅谈一夜!

而此际的王九,正如同一只大鹏,飞身正向钱源源头逼进。他已处理了劫匪留于开化城中的据点,如今正飞身赶向钱江源头那伙劫匪的老巢……

那伙劫匪的老巢,之前驿卒李老汉和范团都曾指点过,即沿驿递所处的齐溪镇,溯溪而上,而这溪称为莲花溪,十八里的莲花溪尽头,有一个山庄,正是那伙劫匪所建,他们美其名曰“莲花山庄”!

溯溪而上,溪水潺潺,两侧树木郁郁葱葱。

溪边一条小路,可容一人一马并行。而这条小路很是顽皮,或沿溪边,或穿溪而过而又与溪水并行,

就在王九如同一只索命的幽灵般沿着溪流溯溪而上时,此刻的莲花山庄正在大宴宾客。

这帮劫匪,连同山下驻扎的数人,共计六十余人,尽皆为一些亡命之徒。而这帮劫匪的首领柳酸,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秀才。但却数次乡试而名落孙山,便弃书还乡,谁知便在此遇上匪人抢劫而被抓。

却也是命,那伙贼人被他三寸不烂之舌打动,采取这柳秀才的办法,却慢慢地发展起来。按这秀才的方法,人数不可太多,树大招风;有些人是不能劫的,有命去劫,却拿命去偿;盗亦有盗,“此山是我开,此树为我栽,”要些买路财即可,不可太贪……

随着这伙贼人的生意做了起来,财富的增多,他们开始寻求名份,着力洗白。

兵贵精,而不贵多。

如今六十余人,尽皆精悍之人,手上如未沾上鲜血之人,绝不要;且如要如伙,必须持投名状!

投名状?去山下杀个人,提头来见,这便为投名状。

而官府处,柳酸每年均有打点,寻求招安。在他看来,落草为寇,始终不是办法。

莲花山庄建了起来……

秀才柳酸,寒窗十余载,这数年的日子过得不错,这几日正寻思着要找个压寨夫人……

而今日,探子刚好通报上来,一位秀气的年轻人驾着马车,马车内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应是丫鬟,而另一个体态婀娜多姿,极富韵味……柳酸瞬间心动不已。

而今天,恰好这扬名天下的会友镖局当家杠把子李黑五的嫡系长孙,二十岁的李清泉头次出镖,一行四人,经过此地,便前来拜山门。

会友镖局可是了不得。当家的杠把子李黑五,现已于半隐半退的状态。他不仅在官府有硬靠山,在江湖武林亦有硬关系,为元末时期的少林俗家弟子,自家的功夫更是不在话下……

这数十年来,会友镖局的镖从未失手,金字招牌,口口相传,生意是越做越大!

莲花山庄的宴会早已开始。

觥筹交错之间,柳酸这边的五人,加上会友镖局的四人,共计九人,双方宾主皆尽欢。

吃饱喝足之后,那秀才柳酸,拍了拍手,十数名莺莺燕燕,伴随着几可窒息、浓厚的脂粉气,投身入杯……

“听闻柳大哥马上就要有位压寨夫人了?”宾席主位上,一名长着熊猫眼的年轻人搂着一名女子,一边探手入怀,一边问道。这年轻人,一看便是被酒色淘虚了身子。

主宾在一桌酒菜之间,即以“兄弟”相称!

被称为“柳大哥”的,正是坐于主位之上的柳酸,他也正是这伙盘据于钱江源头、开化城的劫匪大头目。这是名白脸书生,年约三十余岁,下巴白净。却听这柳酸笑道:“李老弟,这压寨夫人确实已选好。也就这几日的时间,到时老弟再过来,我们一起贺一贺?”

伴随着李老弟怀内女子的娇滴滴的“不要……”、“你好坏……”之类的声音,那年轻的李老弟脸红耳赤地答道:“一定,一定的……”

这李老弟,正是会友镖局当家杠把子李黑五的嫡系长孙李清泉。

李清泉不是雏儿,早已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多年,若论功夫,那便是三脚猫,但与他同来的三位陪同,却是太阳穴高高隆起,浑身彪悍的气息,却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这三位随从,对于坐入怀中的女子,却是爱理不理,而那数名女子见状,知趣而离席……

这些人不知,就在他们在议事大厅内卿卿我我之时,莲花山庄里自风中来飘来了一个黑衣杀神。这个蒙面的黑衣杀神无声无息,修长的手指一弹便是一枚在月光下闪着青幽幽光的指刃,这指刃例无虚发……而更恐怖的是这黑衣杀神似乎知晓这防备森严的莲花山庄的暗哨,往往在阴影处一钻,墙头、角落中的暗哨便成为了永恒……

这一黑衣杀神正是自莲花溪溯溪而上的王九。

一盅茶的功夫,这王九便自山下溯溪而上。在路途之中,王九也顺手解决了六个藏于溪间树林中的暗哨。

王九此刻方且发现,自己所悟的空气之“道”,在黑夜之中,竟出入如无人之境,更有甚者,与自己的“道家三诀”所感应,方圆五十米范围之内,竟如白昼……

王九太喜欢这些暗哨了。并且说来也奇怪,这莲花山庄,更是对这些暗哨情有独衷!

第72章 小姑娘兰子

当王九踏入莲花山庄之后,随手解决了墙角阴暗处躲着的两名暗哨之后,忽然发现这庄上正在大宴宾客。议事大厅内灯火通明,男人的狂笑、莺莺燕燕的声音不绝于耳。

王九发现前面院墙夹层处有一处暗哨,而王九正愁如何将那处暗哨灭掉,却见一名小厮吃力地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来至那暗哨处,敲了敲,内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道:“口令?”

却听见这小厮清脆的声音道:“压寨夫人。”

暗格打开了,小厮正待提食盒入内,却发现侧边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蹿了出来,接着自己肋下一麻,瞬间全身动弹不得,只有那双大眼睛在“咕噜咕噜”地转。小厮眼见食盒被一只修长手指的左手接了过去,而此刻暗格内伸出了一只手,道:“拿来。”

“给……”那只修长的手指的左手将食盒递了进去,而右手随之缓缓递去的,却是一把黑黢黢的仿唐横刀……

暗格内伸手之人瞬间声息全无,扑倒在地。横刀被拔了出来,鲜血随之缓缓流出……

暗格内又传出另一声音道:“快点,饿死了,妈的,就那帮狗东西有的吃,有婆娘,我们却在这里帮他们望风……”话未说完,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之前那道黑影飘了进去……

横刀滴着血,随着那黑影出来了。

这正是王九。

暗格的门重新被王九随手掩上。

小厮站立当场,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裤子边一堆水渍,却被吓得尿裤子了!

王九看着小小孩童般的小厮,此际方才发现这小厮原来是位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胸前微微隆起,惊恐并哀求地看着他。

王九心软了,弯下腰轻声道:“小姑娘,你甭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先解开你穴道,但你先别吭声!”

那小厮的大眼睛不停地转。

王九在小姑娘瘦弱的肩胛骨侧轻点两下,这小姑娘摊倒在她所留的水渍中。但瞬间,这小姑娘又爬了起来,这却是她刚才被下出来的尿!随着她嘟囔了几句王九听不懂的话,爬了起来……

王九原本清澈的眼神瞬间变更杀气凌然:这分明是倭语。这小姑娘是倭国人!

这小姑娘看着一脸杀气的王九,吓得跪在她所留的液体中,着急地解释,这次用是的汉语。原来她是两年前,因倭国南北朝战乱,随自己的父亲来到明启王朝,未曾想在此处被劫,自己的父亲、随从尽皆被杀,而自己年幼,且人生地不熟。这莲花山庄的厨子胖叔见她可怜,便留了她下来。

这小姑娘见王九脸色稍缓,又哀求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如果救我,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并且,我也识字,我不但会说汉语,更会说倭语……”

王九脑内忽如有一道电光掠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但潜意识之中,这小姑娘却是不能杀的。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子。我太瘦了,这里的人都叫我排骨。”

“啊……还是叫你兰子好了。”王九觉得“排骨”不好听。

“嗯。”

“这里还有多少个暗哨?你帮我叫门,我把他们都除了。”

“好的。”

此刻这个叫英兰的倭国小姑娘方且发现,她面前的男子年纪亦不大,眼神清澈;虽然蒙着面,但出于女子特有的敏感,她觉得自己安全了!

“站起来吧,这么大的人还尿尿。”话一出,王九也有点不好意思。

“还不是被你吓的……”未曾想这兰子姑娘白了王九一眼还了一句嘴道。

王九未曾想这兰子小姑娘瞬间便不怕了,这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那白了自己的一眼,却是有千种风情……不得了,这小姑娘长大一定是位可人的女子。

兰子很是配合王九。

在兰子配合下,各处暗哨势如破竹地被破掉,前院及后院共计九处,合计一十九人被王九悄无声息地杀掉。

处理完暗哨,兰子在前,王九在后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自前院提至后院,然后又提至前院。如今在兰子的带领下,两人堂而皇之地

王九一边走,一边自食盒里偷偷地拿东西吃。

“这个猪蹄子的味道还不错,”王九一边啃,一边思量道。

“我也会做,并且很会做……”兰子道。

因为要吃猪蹄,王九已将蒙面纱取下,露出秀气的面庞。兰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心想,这年轻人倒是挺好看的。

“站住。噢,排骨,口令。”前院与后院之间的拐角处,忽然钻出两人。

“压寨夫人。”

“你身后的是谁?”

“噢。今晚宴客,厨房人手不够,这人是送食材的,我便叫胖叔留他下来帮忙,”兰子笑道,“你也知晓,我提这个食盒提得也吃力。”

“每人两只猪蹄。”王九说着,自那食盒中左手抓了两只猪蹄,往其中一人怀里塞,而右手,那黑黢黢的横刀随之递入那人心口,那人瞬间扑向前……

“别急,还有。”王九一边把那猪蹄往那人怀里塞,一边抽出了横刀。

旁边一人笑道:“我说兄弟,咋那么急呢?怎么……”他的话音突然中断,却见这塞猪蹄的少年的左手已抽出,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青幽的寒光自那少年修长的手指中弹出,直插入自己咽喉……

这人只觉咽喉一凉,随之手捂咽喉,满心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秀气的少年,倒地抽搐了几下,气绝而亡!

若说王九对这瘦弱的小姑娘无戒心,是不可能的。就在刚才,王九如果发现这小姑娘有何异动,或话语间稍有迟疑,那第一个倒下来的便是她!

但王九未想到这兰子的姑娘却是对他全力配合,实在让他有些困惑不解。直至王九发现她快意地看着他横刀上的滴滴鲜血,方才发现:这小姑娘最初应该不是怕血,而是对血有莫名的快感;并且,这小姑娘应该对这莲花山庄熟悉得很,她所带着自己的走的路线,清除明、暗哨,如同经过精确计算过……

又处理了两处明哨,倒下三具尸体之后,那兰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应如何称呼?”

“我姓王。”王九一边跟着兰子,有搭没搭地答道。

“看公子身手,一定出身名家,”兰子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道,“且看公子的刀,却是仿贵国唐朝的横刀而制。”

王九一听,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道:“小姑娘,你到底是谁……”

第73章 黑衣杀神

“王公子,你先甭管我是谁,我且说说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兰子姑娘笑得如同小狐狸般地道。

“说来看看。”王九道。

“看你着装、武器装备,你应为明启王朝公门中人。看你武功,你一定是出身名门。但我不知你为何会来此,但估计今晚的‘压寨夫人’的口令,应与你有关系。他们今日在山下见过一女子,你应为护送她。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兰子的话音未落,忽听整个莲花山庄警铃大作。

死了这么多的明、暗哨,半壶茶的功夫,终于被人发现了……

此刻的王九嘴中正塞着一个大猪蹄子,兰子与他躲在拐角处,看着莲花山庄中的人手持兵刃来来往往,而议事大厅中传来咒骂声。

如今的兰子楚楚可怜地与王九蹲于议事大厅侧的拐角处,有人来盘问一下,但均被她之前一样的谎言圆了过去……

王九对女子是天生的戏子的这种说法,深表认同!

如今莲花山庄内已全部运作了起来,无论前院、后院,已有一队十余人的人马开始一点点的搜查;另有两队约十余人已出庄,开始在莲花山庄周围巡视……

而议事大厅周边又布置了数处岗哨。

又有一队六人的岗哨在王九与兰子身边巡过。

当最后一名侍卫经过时,王九手中一道青幽的光无声无息地发出,直插那侍卫的后颈,那侍卫瞬间停下脚步,全身摊倒,正欲摔倒之时,兰子身边的王九如同鬼魅般滚出,接住那名侍卫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将那侍卫放下……

而此刻最后那名侍卫忽觉有异状,回头一望,自斜下方一道黑黢黢的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他的咽喉!这名侍卫目瞪口呆,他绝对未曾想到这一回头便是永恒……而他面前的却是一名秀气的年青人,手执一把黑黢黢的横刀,正抽出刀刃,当刀刃抽出时,他咽喉的血如泉涌,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他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最前面一人忽觉有异状,而停下了脚步。瞬时余下三人均停下了脚步,往后一看。不看则已,一看,这四人瞬间呆若木鸡……

却见一名黑衣人,斜执横刀,而那横刀即在四人回头瞬间竟暴出六寸的剑气,而随剑气而来的却是“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无上意境。这黑影不高,但此刻惊心夺魄般,却让人如高山仰止……

说是迟,那是快,这人如同一尊杀神,向这四人扑来,左手修长的手指一弹,一只青幽幽光芒无声无息地直飞排头第一人的咽喉,那人手捂咽喉,张嘴欲言什么,终未成,倒地抽搐而亡……一人倒在的瞬间,这人已纵至四人前,第一剑已斜劈向第三人,却自肩膀至肋下,而斜劈后刀口顺势直插入第四人的胸口!

整个动作半眨眼间便完成,没有一丝的犹豫,势如流水……

兰子睁大了眼睛,忘了闭嘴……

当王九将那刀自第四人胸口拔出来时,那鲜血涌出,第四人直挺挺地摔于地上。第三人此刻正直挺挺地站立于地面,他似乎觉得不妥,只觉一道凉气自肩膀斜于肋下,但又似乎无妨,他正动动身子,却发现肩膀自肋下正渗出血来,再一动,那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他张嘴欲说什么,鲜血却自口内流出……他倒地而亡!

第二人吓傻了,呆立当场。

王九瞬间闻到一股恶臭来那那人档下。

那人屎尿齐流……

王九厌恶地左手一弹,一个青幽幽的光弹入那人口中,却自后脑穿出一道血光。

那人倒地而亡。

王九一脚一具尸体,瞬息将六具尸体踢入草丛中。然而地面上数滩血渍,不时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在诉说着刚才此处发生了一声屠戮……

兰子姑娘回过神来,看着王九,如同神明般!

王九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道:“怎么了,兰子姑娘?”

未曾想这兰子小姑娘忽然脸红了一下道:“没,没什么。”而这小姑娘心内却波澜起伏,未曾想到这秀气的年轻人的功夫竟如此厉害。据自己所了解,在倭国,修剑而有剑气的,唯有柳生新阴流的剑道高手,号称“东剑”的柳生宗严!

王九指了指侧边的议事大厅道:“杀得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到那去了。”

确实,这莲花山庄已被王九差不多铲平了。暗哨、明哨,山下、溪边……加起来,不知不觉六十余人的莲花山庄,被王九差不多杀了个近四十人!

而这议事大厅之内,浑然不觉。在柳酸看来,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不小心误闯进来而已……然而随着有人进入议事大厅耳语报告后,柳酸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随着又一人踏入议事大厅,冲着柳酸耳语一番之后,柳酸手中的酒杯不留神“咣当”地掉了下来……

而他身边四人中的彪悍的两人站了起来,冲着柳酸拱了拱手,跟随报告之人离席而去。

柳酸原本喝过酒,脸色红润,而如今脸色刷白一片!

“柳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会友镖局的被酒色淘虚了身子的少主李清泉,一边将手伸入身前女子的怀中,一边道,“是否有何事?不若叫我的几个手下帮帮你……”

话音未落,在柳酸身侧离席而去的两人刚踏出议事大厅的门,门外便传来其中一人高声喝道:“你是何人……啊……”

伴随着那声凄惨的叫声,只见那议事大厅的门边数声打斗之声,紧接着,一排深色的液体诡异地竟溅上议事大厅的门纱之上,顺着门纱诡异地慢慢地渗了进来……众人一见,这不是鲜血又是什么!

柳酸正想张嘴说什么,但只听“嘣嘣”两声,议事大厅的门被砸开了,刚才出去两人却以更快的速度回来了。不同有二:一是刚才是竖着出去,而此刻却为横着进来;二是刚才两人为活的,而此刻眼看两人,一死一活。

死之人,咽喉处赫然指头大小的洞,正不断地涌出鲜血,而胸口一个血色脚印,显然是被人踹进来的;而活着之人,却也好不到哪去,却见他的衣服,肩膀斜至肋下,整齐的利刃切开,鲜血正不断涌出来,他一张嘴,那鲜血便自嘴中涌出……

他手指门口,被撞开的议事大厅门口出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身影,右手执横刀斜指地下,如同一尊杀神,正立当场!

第74章 赤子之心

被踹进来未死之人,血淋淋的手指向门口,当门口出现一个蒙面黑衣身影,右手执横刀斜指地下时,这人张大嘴,口吐鲜血,血淋淋的手终于放下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议事大厅内众人站了起来,瞬时鸦雀无声。

柳酸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刚才出去的两人,在一众劫匪当中武功绝对是前几名之列。这两人出身名门正派,却是八卦门的弃徒!两人在学艺之时,觊觎门派的镇派宝典----紫玉八卦掌,未曾想被发现,逐出门派。

两人被逐下山,机缘巧合,加入莲花山庄,成为柳酸得力助手!

柳酸原本想这两人出手的话,即便不敌,亦可全身而退。毕竟这两人都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未曾想,这两人回来得更快,瞬间两人尽皆身死。

柳酸心内苦得很,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黑衣剑客,定了定神道:“不知哪来的少侠?莲花山庄不知有哪里多有得罪?还望少侠见谅。”

这黑衣剑客不是王九却是谁?

他让那兰子自己躲起来,他觉得如今已没必要再隐藏踪迹,便直接杀奔这议事大厅来。在议事大厅门口,王九又随手撂倒了两人,及至门内出来两人,王九未多话,直接让他们从哪来,归哪去!虽然自门内出来的两人,看他们出手便为练家子。

王九的出手,从未有过犹豫,他总是以最大的伤害、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为目标。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伤害!并且可以尽快结束的战斗,王九不会吝惜自己的功力。就如刚才那两人,王九直接让自己的横刀瞬间暴发六寸剑气,瞬时制敌!

而那二人,原本可以抵挡数招,但因为轻敌,瞬间没命!

而今,王九手执正在滴血的横刀,踏入了议事大厅,见到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冲着自己说些客套话,便明白此人便为这莲花山庄之主柳酸。

“你不要找压寨夫人吗?”王九的声音里却是没有一丝情感。在他看来,这柳酸已是个死人,而王九却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

柳酸愣了,原来这便是把这个煞星惹来的原因。

“你却是何人,柳大哥要个压寨夫人,有何不妥?”一旁的熊猫眼,年轻的李清泉很不客气地道。

“噢。你却是何人?”王九见这年轻人,有些疑惑,但亦是无一丝情感地道,“既然如此,你却可以把你的未过门的媳妇给你柳大哥做压寨夫人嘛。”

“你……”李清泉气得脸红耳赤,一下子,却不知说何才好。而他三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的随从,其中一位看年龄更大为首的抬手止住了李清泉的反驳。

这人却是三位随从中,功力最高深之人,而他的头顶凹陷,只余数缕发丝。

王九却无所谓地道:“你什么你?如果与你无关,还请回避。冤有头,债有主。勿引火烧身。我有眼,刀剑却无眼。”

“你……欺人太甚!”李清泉终于吼了出来道,“刘叔,你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刘叔,便是他三位随从年纪最大为首之人。

王九顿了顿,看着这酒色过度的李清泉,一字一句地道:“你确定要这滩浑水?”

那刘叔盯着王九,上下打量了一番,冲着李清泉道:“少主,我们不要这滩浑水罢。我们走,马上走!”

那少主李清泉脸上变色了,他正待开口,那刘叔却未给他开口的机会,伸指在他肋下一点,却如之前的兰子姑姑一般,只的眼珠子“咕噜”地转,随即这刘叔却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这年轻人拎了起来,扔在另一随从的肩膀上,然后冲着站立当场的柳酸拱了拱手,叹了口气,一跺脚,脚下方砖粉碎,二话未说随即离开,连头都未回,一行四人离开议事大厅……

而就在他们前脚刚踏出议事大厅,后脚便听见“嘣”的一声,议事大厅的原本破烂的门便已合上。接着便听见那柳酸道:“少侠,咱们有话好好说……”而话音未落,他们一回头,便见议事大厅内瞬间烛火全灭……

紧接着,便听到议事大厅内数声惨叫声……

在他们仅踏出十余步,尚未踏出莲花山庄大门时,便听到“吱嘎”一声,那议事大厅的门开了,却见那黑衣身影,仍是右手执横刀,刀口滴着血,踱出议事厅大门。

刘叔回过头,望了望黑衣身影,高声道:“青山长在,碧水长流。在下会友镖局刘堂,不知兄弟高姓大名?”

却见那黑衣人冲着他们拱了拱手道:“记下了。会友镖局!在下无名小辈,不劳牵挂。有缘再会!”说着,一转身,却无声无息,如鬼魅般消失于议事大厅前。

会友镖局的刘堂一行四人,踏出莲花山庄,顺溪水向山下走。行至一半,刘堂命人将少主李清泉的穴道解开。

李清泉终于得以解脱,正待大骂,突见山上的火起,浓烟滚滚,直冲云宵,此处即便隔了数里地,仍感觉到热浪逼人……

李清泉愣住了,张大了嘴,看着那火势。

“那便是莲花山庄,今晚被狠人一锅端了,”刘堂指着火势,冲着李清泉道,“少主,不是我不愿尊您号令。实在是不能。如我们亦出手,我怕我们亦有可能葬身那火海之中!”

“啊?怎么我们都不是那人对手?”李清泉诧异道。

“我不知晓。也许我们三人合力,与之可一战,”刘堂继续道,“但您有没有发现,那人悄无声息,功夫甚是怪异;且若不与之交手,根本不知其功力深浅。此种人甚是难缠!”

“少主,还有一点,我看此人身怀暗器。瞬间那议事大厅便烛火全熄。说明此人不惧黑暗。且对环境观察甚细,”另一名随从接着道,“如若我们在内,瞬间失明。我估计我们三人当中,至少要倒下两人!”

“啊……”李清泉张大了嘴道。

刘堂又道:“这种人只可为友。我实在不愿与这种人为敌。并且你有没有发现,这人的眼神清澈如洗,另一种说法便为----赤子之心!赤子,心思简单、纯净,超脱生与死……但无论如何,他记得住我们‘会友镖局’便可。”

刘堂对王九的评价十分中肯。

王九就是一位身怀赤子之心之人!

第75章 火起·**

幼儿不过尺把高,故称尺子,即赤子。赤子之心即尺子之心,或可称“幼儿之心”。与幼儿的尺子相对应,成人则称为丈夫。《道德经》有云:“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

赤子之心,就是指具有婴儿一样的纯洁无瑕之心,如同璞玉般。

王九将议事大厅内的剩余三人,连同柳酸,一同杀了。当会友镖局一行四人离开,他将议事大厅大门一关,厅同内的烛火全部以指刃打灭,厅内一片漆黑……就在柳酸三人不知所措之时,王九已开始挥动屠戮之刀,瞬间三人倒地而亡!

黑夜对如今的王九来说,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王九根本未有给柳酸一点机会,连他想说什么都懒得听;因为他觉得跟这种人谈话即是浪费口水和时间。

如会友镖局一行四人,如果他们不走,王九不介意将他们顺手解决。除了那头上只余几络发丝的刘堂稍为难缠一点,其余之人,王九均未放入眼内。因为如今的王九的“道家三诀”已至一定境界,在“赤子之心”的眼光之中,魑魅魍魉,无所循形!

王九做事,已破繁就简,直截了当地做事情。

对于女子,亦为如此。

王九喜欢任罄,也欣赏她的柔中带刚的性格,所以王九送任罄至庐山。

至于兰子姑娘,王九的直觉她不会害自己,并且因为她是倭国女子,在王九刚见到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但瞬间又未抓住……所以王九将兰子留了下来。当王九将议事大厅的人清理完毕之后,王九找到角落中的兰子。兰子这小姑娘已整好一个行囊,打算下山了。

“你打算如何?”王九问兰子。

兰子这小姑娘诧异地道:“自然是跟着你了。我是你的俘虏,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

王九点了点头道:“那你先跟着我,我暂时还未想好如何安顿你。这个山庄我想一把火烧掉。”

兰子睁大了眼睛道:“啊!烧了?你知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

王九无所谓地道:“感觉这里很是不爽,藏污纳垢,放把火烧了干净!”

不久,莲花山庄火起。

浓烟、火花在夜空中升腾,山下之人望火兴叹……

山下驿递中一直未眠的任罄与侍女春儿,正在有一句没有句地聊天。忽听街上有人一片嘈杂之声。二人便出走出房门,只是东南方的山上密林处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任罄不禁有些心焦。

她知道王九出去干嘛,如今那处火光冲天而起,她不禁担心起王九的安危。

而那与王九一起至莲山山庄在山下据点的驿卒范团,早已回至驿递。他在驿递门口见到李老汉,尚未站稳,便张口将山下王九在据点处大开杀戒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老汉。

李老汉沉吟半晌未吭声。

范团傻乎乎地坐在驿递的门槛石上,看着李老汉……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忽听街上一片嘈杂的声音。李老汉“腾”地站了起来,向东南方张望,但见东南方的山上密林处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面那处,正是莲花山庄的方向!

李老汉叹了口气道:“再等等,看看那位王大人如何。如果他无恙而归,我们问他应如何处理。如果他未能归来,那么我们一早便去报官罢。”

范团点了点头道:“好。但我觉得这王大人,你甭看他却只是普通人一般,很是秀气。但如果你见到他冲入那院内,瞬息间杀人那景象,直叫人连续数晚都要做噩梦……”

“怎么做噩梦了?”

忽然间传来悦耳的女声,这正是与侍女春儿一起下楼的任罄所问。

范团与李老汉连忙站了起来。

范团正待解释,李老汉捅了一下范团笑道:“没啥,这范团只是说……噢,晚上看到那火光,会做噩梦。”

范团连连点头称是。

“别骗我了。我家九哥哥是拎着刀出去的。他是不会骗我的,”任罄道,“我知晓他是去找那伙贼人的麻烦去了。”

李老汉与范团面面相觑。

范团道:“我之前是与他一起去山下的据点了……”说罢,他便将山下据点之事告诉任罄,仅仅数息之间,这王九便将据点六名贼人清理干净,然后他便孤身前往山上的莲花山庄……

而一个多时辰之后,山上便火起!

任罄听着范团兴奋地叙述,而她仿如神游。她知晓自家的九哥哥看似斯文,但却是果敢异常,一人便敢独闯当时杭州府的二十余名亡命之徒的倭寇据点……而今又是孤身直闯有六十余名劫匪的莲花山庄。但他直闯这莲花山庄,却是因为这莲花山庄的头头柳酸要拿自己当压寨夫人!

任罄觉得自己未看错人,而她更是相信九哥哥会无恙而归。她一边站在驿递的门边,一边遥望东南方远处的火势渐小……

未几,自东南方数人宽的街道走来一行四人,四人风尘仆仆。这四人,正是会友镖局的少主李清泉等人。李清泉的眼尖,一眼便看到远处驿递门前的站立、前凸后翘,体态婀娜多姿的任罄。

任罄正在翘首期盼,却见不远处四人行来,三人簇拥着正中一位“熊猫眼”、步履轻浮的年轻人正缓步前行。而那年轻人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任罄嗔怪地白了那人一眼,转身便入内。女子的美,有时美,便在那不经意的霎那……

任罄这嗔怪的一眼,流露出百样风情。

在任罄自己来说,却是对这年轻人直勾勾看自己的不满;但对这李清泉来说却远远不是如此……

人之所以谓人,且为万物之主,是因为人具有**。而**永远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

**,正是推动人类历史前进的源动力!

在他看来,这是一位女子在对他前簇后拥的一种艳羡。在莲花山庄,虽说有些受挫,但终归无碍。但怀抱那女子之时,**始终未消,而今在此处见到如此勾魂夺魄的女子,他便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李清泉快步来到了驿递门前,随从刘堂等三人快步跟上。李清泉刚欲踏入驿递大门,却发现门前却有两名驿卒挡着他,不准他入内。因为明启王朝的驿递只为朝庭的军政服务,普通人等不得享用!

王九一行三人,却是假公济私,实在是因为那杭州府的锦衣卫千户温纯生开具一张公函予王九。

第76章 血色之夜

李清泉见有二人身着驿卒服饰之人拦住自己,大怒道:“让开。”说话间,却见那身姿婀娜的女子已入内。

那范团看着眼前的四人道:“此乃驿递,非因公事不得入内。”

李清泉未想到一名小小的驿卒便可将他拦于门外,此刻的他却被**冲昏头脑,一把抽出身侧随从腰间的刀对着范团大声喝道:“让开。但为何那女子却在其内?”

一旁的李老汉手握腰侧的刀柄插嘴道:“军事机密,恕难相告!”

李清泉瞪着通红的眼睛如同一只兔子,刀指两人,道:“不管如何,还请让开!”

范团生气了,站在大门处,执意不让。在范团看来,敢执刀伤驿卒,相当于攻击军队,在明启王朝乃重罪!

那李清泉怒火冲天,竟手执刀直捅了过来……在他看来,如有何事,却待捅完后再论!

范团未曾想到这李清泉竟然直接捅了过来,一侧的李老汉亦未料到。这范团只来得及将身子一侧,那钢刀顺势却将范团的肚子剖了一个大口子,瞬间鲜血直流……

范团手捂肚子,倒于地下。

李老汉目眦欲裂,“噌”地抽出佩刀,冲着李清泉便砍了过去。未曾想李清泉身侧闪过一人,抬腿一脚便将李老汉手中的钢刀踢飞,顺势一掌直印李老汉胸口,李老汉直接摔倒于驿递门内,口吐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出手之人,正是李清泉身侧一名随从!

一旁的刘堂并未阻止。

因为自莲花山上,他已出手阻止过李清泉。这李清泉为会友镖局的少主,刘堂不敢做得太过。此驿递,仅有两名驿卒,在刘堂看来,杀便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劫个女子,亦无伤大雅!

更何况,那女子刘堂亦曾瞟了一眼,那身姿、眼神实在是诱人……并且在那名女子转身霎那,刘堂已确定,这女子肯定为黄花闺女之身。即便是刘堂此种已在江湖闯荡数十年之人,亦是动心不已!

两名驿卒均已倒地。李清泉狞笑了一下,提刀自半身鲜血的范团身边踏入驿递。未曾想经过范团身侧之时,那范团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抱住李清泉的脚,挣扎道:“非因公,不得入内!”

李清泉挣扎不得脱,举刀大怒道:“放手,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范团摇摇头不放。李清泉狞笑举刀便刺,那刀自范团胸口直接扎入,再顺势拔出……血喷涌而出,范团气若游丝扔未放手,喷血的嘴中仍呢喃道:“非因公,不得入……内……”瞬间气绝而亡。而他的手仍未放开……

李清泉恼怒异常,执刀连刺却将那范团半边脖子、一只手臂砍断……但那范团仍有一只手紧掐着李清泉的一只脚脖子!

李清泉在一旁随从的协助之下,终于掰开范团的手臂,踏入驿递大门。但已半身鲜血,狼狈不堪。

另一侧,那李老汉胸前中掌,口吐鲜血,倒于地上,生死未知……

刘堂最后踏入驿递。他忽然若有所感,似有少许不安。他回头望了望。远处东南方的火势已小,但仍有缕缕浓烟升腾……

李清泉执刀踏入驿递的院中,忽见院中二层阁楼厢房楼道上站着两名女子,其中一名正是刚才转身的那名女子,她正对着楼下众人怒目而视。而她身侧的那名女子,看打扮应为侍女的模样,却是一脸的惊恐望着众人。

任罄不害怕,她虽看似柔弱,但内心极为坚韧。

王九临走时,留了一把较短的仿唐横刀予她。如今那刀正在她怀里。在她看来,如若无法保留清白之身,大不了给她自己一刀便可。她现在担心的是,不知如今的王九是否平安,能否回来;如若今晚自己自尽,那归来的九哥哥是否能为自己报仇!

任罄不知,此刻的王九正扛着兰子姑娘飞奔下山。却不知是否有心灵感应,王九感觉到自己一阵阵的莫名的心悸……原本他可以提早下山,但却在点燃莲花山庄、欲下山的片刻遇到归来的十余名自周围巡视的匪人。王九自不会客气,二话不说,却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十余名匪人屠戮得一干二净之后,扛上那兰子姑娘便飞奔下山……

兰子只听闻自己耳边“呼呼”的风声,而在王九肩头的她,却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直欲冲天而起……而这王九纵横跳跃之间,兰子只觉得如在幼时自己母亲的摇篮之中摇荡中一般,十分舒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兰子丝毫不觉得王九的速度在减缓,一直保持着恒定的速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兰子觉得王九血脉的流动却是越来越快,而那种男人气血运行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慢慢地让兰子觉得心跳加速,不知不觉脸上竟如火炉般发烫!

但王九却未如兰子这小姑娘想那么多,他心中焦灼万分,只觉得应快点回到驿递,因为那里有自己心爱的女子在等着他……

话分两头。

如今驿递之中,那李清泉裤子上数滩血渍,着实狼狈。他见到院内一口井,便走至井边。刚刚出手的随从顺手帮他打上一桶水,李清泉一边清洗,一边好整以地看着楼上的任罄。

在李清泉看来,这女子已是囊中之物。所以李清泉一点都不着急。

但李清泉却有些气恼,因为楼上风姿卓绝的女子却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只是向着东南方而遥望……

“我说妹子,你等哥哥一下,哥哥马上便上去。”李清泉一边狞笑,一边清理着衣服上的血渍道。

任罄如今却平静下来道:“我家相公马上便要回来了。等他归来,你们无人能活得下来!”

李清泉“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看你还是黄花闺女,怎么如今便有相公了?即便他回来了,会是我的对手,是我这些随从的对手吗?”

任罄不再言语,却自怀中掏出那未出鞘的仿唐横刀,紧抓手内。

“啊……妹子,你也有刀?”李清泉有些诧异道,“这刀是哪来的?”

“我家相公留给我的,”任罄不置可否地道,“你如上楼,我便自尽。但我知晓,我家相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说着,任罄的眼神一个个地扫过楼下的四人,仿如要将楼下数人全部放入心内留予自家相公,为己复仇。

李清泉已清洁完毕,正待上楼,却见那任罄的眼神怪异地扫着楼下自己四人。他一时间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忽有些迟疑了。

正在此刻,却见楼上那女子,“唰”地抽出那短刃,随手便将那短刃掉头,对准自己左胸,不再说话了……

第77章 小瀛洲·生死相许

话分两头。

就在王九执刀杀上莲花山庄之夜,也即任罄在驿递以刀对准自己左胸之时,此刻的杭州府小瀛洲----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落脚之处,来了三人,为首一人身着锦衣卫飞鱼服、儒雅的中年人,此人正是杭州府的锦衣卫千户温纯生。

而另两人正是武当派的四代第子浓眉大眼的宁绍峰与陈攸。

如今公主朱瑛重掌锦衣卫一事,已通过锦衣卫独有的渠道,数日之间便传至明启王朝的大江南北,温纯生自然知晓。并且温纯生也得知公主朱瑛与妙真门的花大家的一同来至杭州府,并住于小瀛洲。

更何况,武当派与老朱家的交情颇深,身为武当弟子的温纯生,更应前来拜访。

无论因公因私,温纯生自然要来小瀛洲一趟。

花大家的不想出面。但是公主朱瑛一定要花大家的也现身。无法推托,这花大家的便勉为其难地在一处凉亭处,坐于茶位上为公主朱瑛与温纯生泡茶。

千户温纯生一行三人向二位见礼之后,温纯生便将宁绍峰陈攸两人赶了出去,他便开始向公主朱瑛汇报杭州府锦衣卫的各项事宜,一盅茶之后,便汇报完毕。某种程度上,这温纯生把持杭州府的锦衣卫中规中矩,平静异常。

公主朱瑛不置可否,一杯茶一饮而尽,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道:“听说之前,你与那剑神王泊却是一同长大?”

温纯生倒未想到公主朱瑛会问到这个问题,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回禀公主殿下,下官确实之前与王师兄一同长大,自幼始便交情莫逆。”

“那你可知他现在有位后人?”公主朱瑛的笑容中若带丝丝寻味。

“知道。他确实有位后人,”温纯生回过神来叹道,“公主殿下,实因我们武当派的创派人与你们朱家有交情,在下不敢相瞒。我已与他的后人相认,且有过一番切磋。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已得到那剑诀的真传!”

公主朱瑛的眼圈红了。

温纯生浑若不觉地道:“这人,其实都是您的属下。您有可能会见过他。我那师兄的安排甚是巧妙,兜兜转转,却还是让他的后人入了锦衣卫。”

公主朱瑛轻启朱唇道:“那人,是位百户?应在军情司吧。”

“正是,”温纯生接着道,“他早几日因公来此,正巧被我撞上。在数年前,他曾来过此,但我与他失之交臂。但我却让人作了他的画像,牢记后便销毁。此次恰巧发现了他!”

公主朱瑛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花大家的道:“我与花大家的前来,倒是因为‘明月’令牌又现身。而这令牌之前便是在你师兄王泊处。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明了了。这令牌便是你那师侄拿出来的,并且现在他却将这炙手可热的令牌交还明月楼。”

温纯生倒未感到意外地道:“我们武当派原本便未将身外之物看得很重,却也是讲究拿得起,便放得下。他如此作为,我倒未感意外。并且我与他交往,发现此子倒是颇有乃父的作派。”

“何止乃父的作派。他如今送一名女子至我们妙真门的庐山的茶厂,”一旁的花大家的插嘴道,“并且也想让我收其为徒。”

温纯生道:“那女子我见过,即便如今的我见到,都觉得惊艳。”

花大家的笑道:“莫不是温道长亦想为其说道说道?”

温纯生边忙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只是觉得这女子骨骼清奇。但如习武,却是年纪稍大了些。不然,我倒是有心收她为徒。”

花大家的道:“看罢。等她自庐山半年后归来,我倒是想将这茶道相授。”

温纯生连忙起身拱手相谢道:“先代我那不成器的侄儿拜谢。”

花大家的有些莫名地道:“为何你来拜谢?”

一旁的公主朱瑛却是笑得花枝乱颤道:“那女子已被看看作侄媳妇,你说他能不谢你吗?”

花大家的哑然失笑道:“你那位侄儿,我在京都之时,已将茶道传授予他。每隔数日,那家伙便背个水来我那桃花涧汲水,却是与我家那徒弟云儿混得不知多熟。若他不来,我家的徒儿还会念叼上数日……”

三人聊得甚是入巷……

而此刻被温纯生赶至亭外的武当四代弟子宁绍峰与陈攸却在这小瀛洲内随意逛着。

如今的宁绍峰很是失落。这数年来,便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当他第一眼见到任罄,便将她当为天人,而任罄却从来都对他毕恭毕敬。当那日西湖断桥边,任罄第一眼见到那秀气的年轻人之时,宁绍峰已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在任罄面前完全失败了……

及至王九送任罄至庐山,宁绍峰已三日未出门;而今晚温纯生方且带这两人来这小瀛洲。

宁绍峰自然不知,如今他所心仪的女子,正用利刃对着自己的左胸,表情平静,而她身侧的侍女春儿,已是吓得瑟瑟发抖……

李清泉迟疑了。

而一侧的刘堂却吓了一跳。他看出来了,这短刃与之前莲花山上那黑衣男子的所用样式完全一致,只是略小一号。因为这仿唐横刀,非一般人可制出!

仿唐横刀,如刀亦如剑,全身笔直,一侧以包钢形式开刃,另一侧为刀背,未开刃;刀头为菱形尖头。

刘堂叫住了李清泉,与他耳语了数句。

李清泉亦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冲着楼上女子道:“我说妹子,今晚你家相公是不是去那边了?”说着冲着东南方火光渐小之处指了指。

楼上的任罄诧异道:“你们如何知道?”

“因为我们刚自那边下来,你家相公是不是一身黑衣,手执的刀,与你手中的一致,但稍大些?”李清泉又道。

任罄点了点头,但手中的短刃却仍未移开。

李清泉笑得如同一匹狼道:“他死了。他独闯莲花山庄,被人发现,十余人围攻他,他身中乱刀而死,死得不能再死了!”

任罄笑了,未再说话,只是将那刀刃稍往内插入半分,那仿唐横刀,却是何等利器,瞬间鲜血涌了出来,湿透衣襟,鲜血滴滴地顺着衣襟流了下来,仅是数息之间,那鲜血已在楼板上形成一个小水泊……

楼下的李清泉见状大吼道:“不……”

刘堂有些不忍,冲道李清泉小声道:“少主,不若我们退了罢!这女子心性太过强韧!”

李清泉红了眼冲阁楼上吼道:“你这女子太过不知好歹。你即便是死,我也要将你的尸首带走凌辱……”

未曾想楼上的女子不为所动,只听“叮当”一声,手中的刀掉了下来,目光迷离的她望向驿递的门口轻声道:“九哥哥,你来看我了?一会儿,我便跟你一起去了,我会与你生死相许……”

第78章 驿递血案

“罄儿,九哥哥没事。稍等我一下,九哥哥马上便来……”不知何时,这驿递的院响起了悦耳的男声。院门口不知何时,竟来站了位黑衣秀气的年轻人。黑衣秀气的年轻人身侧站立着一位小姑娘。

黑衣秀气的年轻人,右手斜执一把黑黢黢的仿唐横刀,左手虚握拳,手指中夹着数枚指刃,月光之下闪现青幽的光芒……

李清泉一行四人愣住了。

而那小姑娘却很是乖巧,径直“蹬蹬”地上楼瞬间便与那侍女春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任罄……

小姑娘在任罄耳边轻语道:“放心,你家九哥哥无事,他已经回来了。他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随着这小姑娘的低声细语,任罄放下心来,合上了双眼。她被两名女子抬进了房间。在她抬入房间之前,这小姑娘冲阁楼下的黑衣年轻人作了一个平安的手势……

任罄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但不知何时开始,她做了一个美梦……

她只觉得自己徜徉在一股气息之中,而这股气息让她觉得特别亲近,并且特别有安全感。她放开心胸,让这气息进入体内,而这股气息便开始慢慢地在自己体内经络内游走。刚开始走得不顺畅,但每至阻塞之处,那气息便是缓缓地冲刷那经络,却是让人酥酥麻麻的,甚是舒服……

尤其是这气息在欲冲过自己左胸之时,始终未得,但这气息却如同一名顽童般,始终在自己左胸游周边游走,慢慢修复自己的经络,而那种温暖与亲近始终缠绕着自己……不知何时,这气息终于缓慢地冲破了左胸……一盅茶的时间便在自己体内完成了一个周天!

王九动用了自己的先天真气为任罄推血过宫。

真气,即真元之气,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

先天之气自母腹中带来,每人秉承多少不一,先天足,小孩自小强壮,而先天不足,则带病体出娘胎。出生后,五脏六腑便开始运作,五脏六腑所秉承的能量,便来自先天之气。先天之气的传输,则是需要通过我们人体的十二原穴。十二原穴,可以说是我们人体的元气之源,而它们的根本,则来自于肾。肾是人体的先天之本,十二经脉之根,呼吸因它而有,传导能量的三焦因它而动。

而后天之气,则为成长过程中所获得,由外来的物质所提供的。后天之气,来源于为肺中之气,即一呼一吸之间和脾胃肝胆之气。脾胃是负责运化谷、调节人体上下升降的器官,其主要作用就是接纳食物,并将食物转化为人体所需的物质。

任罄未曾修习过内功。但任罄的经络却是异常通畅与柔韧,除却左胸之下的伤口处的经络受损,进行修补之后,却是异常地顺利与通畅。

王九花了约两个时辰,以先天真气为任罄完成了一个周天循环,便松了一口气。

当完成一个周天之后,但未曾想这先天真气竟不愿停歇,竟自动自觉又在任罄体内循环了八个周天,共计九个周天!此等情形,这却让正在帮任罄推血过宫的王九大吃一惊:未曾想到这任罄的资质竟如此之佳。

以王九自己为例,若自己无意识的引导,那先天真气至多在自己体内运行六个周天已是相当不错了;而资质一般的人,一个周天亦不能!因为道之修炼一途,完全为逆天行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真气运行,则为向上天求得更多眷顾的过程,在不自觉之间,你的真气可运行更多的周天,自然是资质绝佳,而获得上天更多的眷顾了!

昏睡的任罄毫不知情,她睡得十分香甜。睡梦之中的她露出甜美的微笑……

第二天,日上三杆之时,任罄已经醒来。

待她醒来,却发现身侧一旁的正在闭目打坐的王九。她忽然想起了昨晚之事,但又恍然如梦般;手捂胸口时,发现自己的胸口的伤早已包扎好,伤口已不疼,但隐隐却是有点发痒;但又觉得如今的自己,精神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任罄坐了起来。

任罄一动,王九便睁开了眼睛。王九的眼眸仍旧清澈如昔。

任罄坐起来,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稍清减了些,不禁脸上飘上了两朵红云……

随着两声敲门声,侍女春儿端着脸盆进来了。她虽说无恙,但昨晚亦被吓得不轻。

王九冲着任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驿递内的院子已被连夜清理干净。

莲花山庄火起,已惊动衢州开化的官府。

当二十余名捕头、衙役慢吞吞地欲经过驿递,奔赴莲花山庄时,身受重伤的李老汉挣扎地出现在驿递门口,拦住了那些捕头、衙役。

驿递内的血色却是让这二十余名捕头、衙役中大惊失色!

正门口,那驿卒范团早已气绝,半只脖子、一只手臂已被斩断,血流一地,且肚子上满是血污……数人见到此状,当即呕吐不止。

这伙人进入院内之后,更是瞪目结舌:院子正中站立着一名黑衣秀气的年轻人,正面对他们,右手执一把仿唐横刀,杀气凌然……院内侧边东倒西歪躺着四人,每人身下都是一滩鲜血,而不知死活。

众人大惊,个个抽出利刃,对准那黑衣年轻人。为首的捕头手执钢刀喝道:“哪来的强人,赶快弃械投降!”

未曾想那黑衣年轻人却是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却将那仿唐横刀归鞘,顺手自怀中掏出一声黑黢黢的令牌,修长的手指一夹,直弹向那捕头。

那捕头顺势抓于手中,睁眼一看,却是锦衣卫百户的身牌。

这时,一旁跟上来的李老汉方才手捂胸口,跟上来拱手道:“此人为锦衣卫百户王大人,方才驿递内闯入四名贼人,正是此人将那四名贼人撂倒……方且救下本老汉……但另一名好兄弟,却没了……”话未说完,便老泪纵横。

“这里倒了四人,有两人已死。另有两人即便不死亦是半条命了,你们按流程处理即可。这四人,为会友镖局之人……唔,这两张银票,一张予那死去的驿卒,另一张,便为你们的辛苦费罢。如有要事,可随时找我,这数日,我都会在此等候。”说完,这黑衣年轻人便飘然上楼,随手留下了两张百两银票……

第79章 善后事宜

有钱啥事都好办。

明启王朝,一个四口之家的普通人,一年也不这二、三两银子也就足够了。这百两银子,却让这二十余条大汉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二十余人当中,仵作与赤脚医生倒是各有一名。

赤脚医生,自然先是救人。院内躺着四人,其中一人咽喉处一个手指大小的洞,鲜血已凝固。另一人则是整个头颅基本已斩下,血流一地……这两人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另外两人尚且未死,一位五十余岁左右,另一位则是二十岁上下。

这两人,正是会友镖局的刘堂与少主李清泉。王九未要他们的命,但较之要他们的的命也许会更好。那赤脚医生看到二人的伤势却是愣住了……

老的却是两腿齐膝而断,血流一地,但膝处的穴道却被巧妙地封住,不然早已失血过多而亡。

的,更为凄惨,却是自头至腹,一刀剖开,血流得不多,深度恰恰好。额头、鼻梁至下巴,完全剖开,露出下巴骨;胸腹被开膛剖肚,隐隐可见腹内肠子的蠕动;即便连那老二和卵蛋,也被一剖为二,估计以后都是用不成了……

但暂时甭想用老二了,这活命估计都有困难!老的,用那烧红的铁棍,将那断膝处烫焦,应可活命。但嫩的,却是应如何治?如今的他,那自上而下的兔子嘴,血渍斑驳地正大口大口地呼吸,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

门口的驿卒范团死了。

仵作小心翼翼地将他被斩断的脖子、手臂缝合好,肚子上的大口子也缝好。

一旁的李老汉手捂胸口,一边在旁边掉泪,一边嘟哝着什么……

那赤脚医生看着正在忙碌的仵作,又看了看躺于地上、被剖两半的年轻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尸体被清理运至官府的停尸间。

而那两个未死的,也被一起带走了。

李老汉跟着那捕头一起去问话、录口供……一切均按官府的流程处理。

驿递的院子里血渍已沉且变黑,不知哪位衙役却是连夜找了数位大婶,将驿递的院子冲刷得干干净净……仿如未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另有数名衙役还是连夜跑上莲花山庄上去查探详情……当然,这却是抓阄抓出来的!

但这数名衙役上到莲花山庄,刚至那溪边出口之时,便发现此地如同修罗地狱般,横七竖八地倒了十余具尸首,每人均为一刀毙命,或咽喉,或胸口,不一而同……

莲花山庄的火大部分已熄灭,但部分地方仍是残存余烟。山庄内草地上,倒塌的屋檐下,不时可见或烧得斑驳的残尸……

这帮衙役瞪目结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唯有等至天亮,再调人上山清理一番方可!

衢州开化的知县唐文海,很是头疼,深夜被人自温暖的被窝内拉了出来。他是洪末末年的进士出身,补实缺至此,已在此任职近五年。开化此地,民风淳朴。平日里不过是这家丢失一只鸡,那家邻里稍有争执……

但今晚,驿递内却死三人,重伤二人!

这五人都被抬了回来。重伤的那二人,那赤脚医生正在死马当活马医。

这绝对是大案!

但如今至莲花山庄的人尚未归来,看起来,那莲花山庄也是凶多吉少。但那李老汉却又道,那莲花山庄在开化城内的据点也被人端了。

知县唐文海连忙派人去查。

半盅茶的功夫,便有人回报:那处需要人去抬尸体,一共死了六人!

知县唐文海脸色苍白……

那赤脚医生的胆子确实不小,烧红的铁棍直接烫上那人的断膝之处。那人却是被绑在条凳之上,原本昏昏沉沉,随着烤肉香味的传来,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发出狼般的嚎叫,又昏死了过去……

赤脚医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看向了另一人。

那赤脚医生拍了拍身旁的仵作,努了努嘴,道:“我说老刘,把那家伙也缝上呗,我这笨手笨脚的,缝不好。”

老刘一边翻转那尸体,一边很是恼火地道:“你看到没,我这边都还没弄完,妈的,这十年来,勘验的尸体都没今晚多。等下还有六具要过来。不知哪来的杀神。晦气……”

赤脚医生有些头大地道:“那咋办捏,老刘?”

老刘无所谓地道:“老宋,不若你去找个胆大点的婆娘,当补衣服一样,缝起来便可。”

老宋一拍大腿道:“哈,这敢情好……”话未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去找人了。

不多久,六具尸首已被抬了进来。

仵作老刘叹了一口气,开始为那尸首编号,并拿着尺子测量伤口,并记录致命之伤所在。

不多久,赤脚医生老宋回来,带来了一个四十余岁的女人回来。老宋直接让那女人将那人的补剖开的脸、胸、腹部用针缝合。未曾想这女人见到如此多的尸首竟还真的不害怕。不怪得那群清理驿递大院的大婶均推崇她,说她胆子最大!

老宋将这人绑于条凳之上固定,并将针线用酒消毒过之后,便让那女人开始缝合起来……

衙门内的知县唐文海,坐卧不安,莲花山庄上火起一事尚且未有人回禀。但他已隐隐有预感,莲花山庄的事情估计不会小。那莲花山庄每季均有效敬,但如今看起来,之后应该是不会有的了。

果然没多久,莲花山庄便有人回报,莲花山庄已被人烧得一干二净,山前十余具死尸,庄内到处都是死尸,估计莲花山庄六十余口人,被人全端了……

知县唐文海尚未听完,便晕了过去……

未过多久,那知县唐文海只觉额头一片清凉,悠悠地醒转过来。此刻的他,已躺在床上,自家女人正在床前侍候着他。

唐文海长叹一声冲着自家女人道:“娘子,看来你家相公仕途难保啊。”

未曾想他的女人却道:“那李老汉不是说,他们驿递内来了一位锦衣卫的百户王大人吗?而驿递之内死的两人,重伤两人,均是他出的手。据点六人,也是他出的手。估计莲花山庄那数十人的,与他也逃脱不了关系……”

“你的意思是?”

“你只不过是六万石以下为中县,正七品官,人家是锦衣卫百户,正六品,你明天一早去驿递递贴子,拜访一下人家,看看他有何话要说,说不定人家会指条明路予你……”

第80章 此人是谁?

三日后,王九一行四人离开了衢州开化,一路向北,向庐山前行。

事情在进一步发酵之中。

衢州开化的知县唐文海自然无虞。此事王九并未牵连他。王九只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让锦衣卫来处理善后事宜,并且让那知县唐文海配合即是。

知县唐文海自然是配合。他亲自带队坐镇,安排了数十人至莲花山庄清理断壁颓垣。未曾想到,在挖地三尺的情况之下,残尸又找到了四十余具,连同之前的,共约六十余具,尽皆发臭,让人恶心万分!

但众人热情不减,因为伴随着残尸,却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正中议事大厅的地下,却被挖出了一个地下室,内藏黄金千余两,银子上万两,还有些珠宝细软……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断壁颓垣的莲花山庄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残尸与金银细软均被运送下山。知县唐文海倒非小气之人,慷他人之慨倒也会。参与清理的民众、衙役自然赏钱是少不了,大家皆大欢喜。

就连仵作老刘、赤脚医生老宋尽皆有赏。

那两名重伤的一老一嫩之人竟出乎意料之外,都被救活了。但活着,亦与死人差不了太多!

老的,双腿齐膝而断。但断膝处却有剑气顺经络而入,将这老的经络刺得千创百孔,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此生已不能再次习武……但此人虽已醒,但无论如何,却是一言不发。

嫩的,由额头至小腹,已被缝好。虽未死,但红红的细肉长出,如同标记一般,且如今他却在发烧。因胸部伤口发炎,有些红肿;更要命的却是老二处,虽然是被人一刀剖开,但在那处,却是有剑气暗存其内,虽已缝合,但始终未愈合,脓血一直在流……如要保命,必须切了!

赤脚医生老宋看着这两人,有些头大。

但那仵作老刘却是笑道:“老宋啊,你却不知晓,这出手之人,甚是了得啊。这数十具尸首,基本是一击毙命。要我看,这人如果要你死,你必死。要你不死不活,你便不死不活。看,你治的这两人,便是如此!”

老宋叹了口气道:“发现了,出手之人,甚是狠辣。如那年轻人,如下手再深一丝,那便伤及内脏,神仙也难救了。”

老刘又道:“你却不知,后来又运来几十具尸体。这辈子都未曾这样折腾过。我在那尸首里找出了这个……”说着,自怀中掏出了一枚手指大小的指刃,泛出青幽的光芒。

老宋惊道:“这是什么?”

“尸体里留下来的,”老刘道,“这东西,基本上是击入咽喉处。有十余枚,我留下了一枚。这指刃,做工精良,普通铁匠可是做不出来。我曾拿此至镇上铁匠铺问过,他们道,这一定是公家方可制出。”

锦衣卫来人了。

所来之人,却是自京都派来的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与数位随从。

因为此事涉及江湖门派,所以由崇武司出面处理。

百户万卜华,一见到停尸间的数十具熏得人睁不开眼的尸首,即刻命人烧了;并要那县令唐文海是否可找道人或和尚做场法事。

县令唐文海自无不可。

万卜华看了那两名重伤之人。赤脚医生老宋正在一则。

万卜华捏着鼻子,掀开那年轻的人衣服看了看下体,诧异地道:“噢,这还能用吗?”

老宋道:“当然不能用了。但不切,已经发炎,命就要没了。”

万卜华不屑一顾地道:“切了。命都要没了,还留着这东西干嘛?”

老宋点了点头。

年老之人躺在那一直闭目不语。

万卜华又冲着那年老之人道:“知道你们是会友镖局之人,已通知你们的老当家李黑五了。那年轻人是你们少主李清泉,是吧?你是刘堂,同为与你们老当家李黑五,同为少林派俗家弟子。而李黑五是你师兄。对吧……”

那年老之人正是刘堂。年轻人是李清泉。

刘堂睁开了眼睛,看着身着飞鱼服的万卜华,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是锦衣卫之人?那伤我们之人是谁?他应为公门之人!”

万卜华笑了,如同听到一个笑话般道:“你却甭管那伤你之人是谁。现在我们正在找你们会友镖局的麻烦,你还不知晓?你们会友镖局攻击驿递,意欲何为?与那劣迹斑斑的莲花山庄勾结,又是意图何为?”

刘堂还是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现在就想知晓那晚伤我的黑衣年轻人是谁。”

万卜华笑道:“是不是告诉你,你便什么都交待?”

刘堂道:“是。”

万卜华笑道:“但是,告诉你未偿不可,但是,只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死人方可知晓。”

“成交。”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

江湖人,江湖事,“信”字当头。

当晚,刘堂留下一张用自己的鲜血画押的空白纸张,自尽而亡。

因为他原本便未想再活下去,双膝已断,武功尽失,再生存亦无意义。他跟随自己师兄李黑五,创办会友镖局,死伤在其手下的江湖好手何止百位,纵横江湖近三十年,却是落得如此下场,却是令人感叹。

他死前耿耿于怀便是那晚伤他之人是谁,那黑衣年轻人的横刀竟然瞬间爆出六寸剑气,直看得他目瞪口呆,待得那人剑诀一出,便是“共工赫怒,天维中摧。鲲鲸喷荡,扬涛起雷……”般的愤怒,他心神不稳,尚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道剑气自膝下掠过,而掠过之时,残余的剑气竟瞬时顺膝而上,将自己的经络刺得千创百孔……

这便是剑气的霸道之处!

他站立正与那残存剑气争斗而欲抬一只指头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衣秀气的年轻人修长的手指一弹,青幽的光自手而出,直射向一位随从的咽喉,那随从瞬时倒地,抽搐而亡……而另一名随从与他一样,未反应过来,那黑衣秀气的年轻人右手执刀,自他身边掠过,他一边脖子一歪,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出,倒地而亡。

李清泉未曾想到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正想求饶。

未曾想到那黑衣年轻人看都未看他,顺手舞了一个剑花。

李清泉便觉得自额头到小腹处,一片清凉……

刘堂抵挡不住剑气的侵蚀,而此刻他方且发现自己双膝竟然已断,而正是因为剑气所封住断口,那鲜血未流多少。他目眦欲裂……他想知道这位黑衣年轻人到底是谁!

第81章 舟似泛,浪涛中

万卜华当时并未直接回答他,只是笑道:“我们锦衣卫收到紧急消息,命我们前来此处查探实情。一是那莲花山庄,这莲花山庄完全为一伙占山为王的劫匪。二是会友镖局之人强闯驿递、杀驿卒!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刘堂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这些消息的来源,便是来自我们锦衣卫军情司的百户王九。”万卜华道。

刘堂的脑海里闪现那黑衣秀气的年轻人的脸庞,轻声问道:“王九?”

“正是,”万卜华笑道,“他是四年前承父军籍进入军情司。他在我们锦衣卫人缘极佳,大家都很承他的情。他在军情司,每日三泡茶是最受大家欢迎的。我亦经常至他那讨要茶水喝!”

“你们知晓他会不会武功?”刘堂问道。

“会不会武功,我们倒不知晓,”说着,万卜华却自怀中掏出了一枚青幽的指刃继续道,“但这个东西,我却是知道的,他经常在手上把玩;并且他有一长一短的仿唐横刀。这些都是军械司那帮家伙承情为他专门打造的。”

刘堂点了点头。

“他武功如何,我们不知晓,”万卜华道,“但他所泡的茶,却是特有韵味,在我看来,已深得茶之三昧。这段时日,他未在锦衣卫。有人去他那军情司泡茶,但无论如何都泡不出他的那种意境,包括我在内。”

刘堂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我输得不冤。”

万卜华道:“我也是很奇怪。你刘堂,纵横江湖近三十年。自幼便为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据我所知,你练的是童子功,与你师兄李黑五均为精修少林派的罗汉拳,均已至极高境界。”

刘堂道:“但你可知,你那位同僚王九,他的剑,已产生剑气……”

万卜华再也未说话。

剑气,代表剑诀,而剑诀,代表着你的一只脚已踏入剑之道途!

万卜华走了……

当晚,刘堂留下一张用自己的鲜血画押的空白纸张,自尽而亡。

锦衣卫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带着半死的李清泉上路回京都。

因为万卜华所接到的命令,也确实极为古怪:将此事尽量压下,不可泄露此事始作俑者王九的只言片语;命令是重新接管锦衣卫的公主朱瑛自杭州府所发。

但此事的波澜方且刚刚掀起……

刘堂,大名鼎鼎、自幼修习少林童子功,已晋身江湖一流好的好汉,说死便死了。

会友镖局,明启王朝第一镖局,背靠嵩山少林寺,京都总舵,已被查封。查封会友镖局的,正是六亲不认的锦衣卫。且此道命令为公主朱瑛亲自所下。

如今会友镖局的当家人李黑五焦头烂额,虽说他现在无事,但给个交待总归是要的。如今的他,家大业大,不是说放便可放手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年少时溺爱而疏于管教,坑爷的孙子李清泉,不但毁了自己,还连累了家族……

一时间,江湖上风声鹤唳,什么声音都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衢州开化,原本弹丸之地。忽然间来了数伙不明身份之人。驿递的驿卒李老汉、仵作老刘、赤脚医生老宋忽然成了香饽饽。

这数伙人,不知通过何种关系,忽然接二连三地将这三人请了个遍。

而那焦点都集中在了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及事情的由来、始末……

这三人受庞若惊,自然知无不言而言无不尽。这数伙人并未为难他们,最后尽皆打赏了些许银两。

当然,那死去的驿卒范团,抚恤银子也不会少,最早王九也曾留下百两银票予那范团……

这数伙人,分别为武林盟、嵩山少林寺和会友镖局之人。

就在王九一行四人一路前行,优哉优哉地至庐山之时,位于华山脚下的武林盟向江湖武林发了一则通告。

武林盟一般每年均会有两、三则通告。而这则通告却是耐人寻味。

通告是对莲花山庄的覆灭、少林俗家弟子刘堂为何自杀身死做了解释;对孤身执剑闯莲花山庄之人,大加赞誉,认为此人“义”字当先,武功足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且此人武功与四年前武林盟通报的一则事件:即苏州府内倭寇与峨嵋派谭姓之人合伙的人口拐卖窝点被端一事,应为同一人所为!

武林盟从无虚言。

武林盟所言均有证据。

武林盟的证据有二:一是那人所用的指刃,已由之前铸铁改为精钢所制;二是那人的剑气,数年前的剑气,与现时的剑气,同出一辙!

但此时、此人的剑气,较数年前,高了何止一筹。

剑气,如有剑气,即如每人写字的笔迹一般,无从模仿,很难假冒。

文如其人,而剑气亦如其人。

修炼有剑气,一定有剑诀;有剑诀,便意味着你已一足踏入了剑道!

武林盟的一言惊起千重浪……

而此刻的始作俑者王九却乐得逍遥,他已至庐山,在明月楼的制茶基地安顿好任罄,便与那小姑娘兰子在庐山脚下找了间民房住了下来。

因为王九经此莲花山庄、驿递一役,又悟通了不少东西,需要巩固。而庐山,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素有“匡庐奇秀甲天下”之美誉。群峰间散布冈岭二十余座,壑谷二十条,岩洞十余个,怪石二十余处。水流在河谷发育裂点,形成许多急流与瀑布,瀑布二十余处。

其中最为著名的三叠泉瀑布,落差近百丈,曾有剑仙李白所留“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流传千古的诗句……

如此仙境,王九舍不得走,便留了下来,想小住一段时日;而更为吸引王九的却是任罄。在这段时日里,两人相处融洽,任罄突然对武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定要王九教她。

王九自然是千肯万肯。

于是白天任罄在茶厂学习茶艺,而晚上便回到王九在山脚下的民房跟王九学习武功。而王九则白日在庐山深处转悠,晚上与任罄一起钻研武功。

一时间,日子过得分外逍遥。

但这天,王九所住的山脚下的民房处却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第82章 阴阳之道

而那民房处,只有两位小姑娘,一位是兰子,一位是任罄的侍女春儿。

这伙不速之客,正是会友镖局与嵩山少林寺的来人。

会友镖局当家的李黑五实在无法,东拜爷爷,西找奶奶,终于得知自己的镖局为何会被人查封,更得知是自己坑爷的孙子李清泉惹的祸。虽然知晓自己的孙子李清泉为人所废。但会友镖局,虽说是自己一手创办,但为何会做大,却是背后承载着远不止嵩山少林寺的利益,还包括有朝庭背景的数个大家族的权益。

在某些消息灵通的家族指点之下,李黑五叫他的儿子李焱带着数位随从至衢州开化,了解详情。

而同时,那嵩山少林寺也派了数位俗家弟子,在衢州开化与李焱等人汇合。

了解详情之后,李焱等人无语了。

自己的儿子,上莲花山庄与劫匪套交情倒也罢了;但闯驿递,杀驿卒,逼人自尽,尚且还要带走尸首凌辱,这简直让人难以启齿……

被人废了,实在难以怪责他人!

会友镖局自有渠道传递信息还是相当地快。李焱等人将消息送出,数日之后便得到那消息灵通的家族的回复。那消息灵通的家族指出,解铃还需系铃人,唯有取得始作俑者的谅解,方可解除会友镖局之危!

关于锦衣卫百户王九的资料、王九所护送之女子任罄的任家的资料,第一时间便送至李焱手上。明月楼、妙真门、门主花大家的、锦衣卫、公主朱瑛……一时间,这些轮廓、关系均汇聚于王九的身上,而且王九的精钢指刃、仿唐横刀、剑气,都仿似告诉众人:这王九,绝对不是好惹之辈!

李焱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头皮发麻,尤其是公主朱瑛竟愿意为王九撑腰!

公主朱瑛,前朝明太祖朱元璋的爱女,说与自己的父亲反脸便反脸,丝毫不惧“朱扒皮”的威名;同时亦为如今永乐帝朱棣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如今被永乐帝朱棣请回重掌锦衣卫大权!更为头疼的是,这公主朱瑛出身鬼谷,玄妙莫测,她之所为,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焦点均集中于王九身上!

李焱带着两名随从,在那民房的院子内等着王九归来。这两名随从,一名是会友镖局之人,另一名亦为嵩山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方南。

而那侍女春儿、小姑娘兰子,将那茶水换了一道又一道,李焱在那院子里踱来踱去,茅房去了数次,当那夕阳西下,红通通的晚霞映照天边,那王九仍然未归……李焱这辈子未曾这样等过人,但自己的父亲再三叮嘱,一定要求得此人的谅解,而自家的会友镖局的生死便在此人手上。

李焱有些焦燥不安。他们三人是上午至今已在此呆了足足八个时辰,肚子里装满了茶水,粒米未进……

“你家主人何时方会归来?”当兰子姑娘再来添茶水时,李焱问道。

“说不定。应该差不多了。”兰子答道。

如今的兰子却是长胖又长高了些,隐隐有些美人胚子的轮廓出来。她跟着王九、任罄,却是自在得很,而与之前在莲花山庄的境况不可同日而语。

王九并未向任罄隐瞒兰子是倭国人一事,任罄待兰子,不冷亦不热。王九直觉兰子对己不会有所不利,反而觉得这兰子似乎隐藏着些什么。但王九并未深究。王九反而向兰子学倭语,了解倭国的情况。

兰子对此倒是知无不言。

而王九对语言似乎极具天分,仅半月时间,倒可与兰子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这倒令任罄大为吃惊。

任罄很是奇怪为何王九会想学倭语,王九却笑道,多学点东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任罄很是清楚,这王九内心所想、所做,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王九所学,根基为道家,崇尚清静而无为,体悟自然之道。

却不知为何,自从王九将自己体内的一道先天真气打入任罄的体内之后,这任罄突如开了窍一般,对武学突然大感兴趣。而王九的那道先天真气,如同一颗种子,便在任罄体内发芽了。王九教任罄修习内功,让真气在体内冲刷经络、运转,体悟空气中自然之力……

这任罄所习,一日千里!

任罄欲学剑。

王九无所谓,既然你想学,那便教。于是任罄那柄沾染了自己的鲜血的仿唐横刀便成了自己的兵刃。

王九是位好老师。

他总会将复杂的武功招式简单化,并且摈弃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讲究一击致命。在外人看来,他出手狠辣。但就其自己而言,武功,对己而言,是谓强身健体;对他人而言,却是伤人,伤人以自保。既然目的是为伤人,那出手不讲究一击致命,却是讲究什么?

温故而知新。

王九教任罄,自己的所得,远超自己所教。

任罄为女子,一位内心坚定、心思细腻的女子。

王九为男人,自幼父母双亡,独立而孤独的男人。

王九教任罄武功。王九终于体会到女子与男人的不同。女子的经络与男人有区别,女子的骨骼、肌肉与男人亦有所不同。所以直气运行、武功招式与出力的角度,需要改变。

同样是太极剑,王九所舞与任罄所使,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王九终于体会到何谓阳,何谓阴,更何谓阴阳相济!

阴阳,代表一切事物的最基本对立关系。

如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等。

再如,有山必须有水,如光有山,则显太过突兀,仅有水,则太过阴柔;山必须有水相济方显其雄壮;水须有山相和而显其清柔……男人后面,总会有女人的支持;而女人则靠征服男人而显其存在。

王九对剑的理解,因为任罄的关系,更深了一层。但这一层,较之前,却是有着质的飞跃。王九是男人,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任罄是女子,阴柔的女子。当有任罄的阴柔之剑参照,让一旁的王九如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这是一种认知方面的感悟,所涉及的却是阴阳之道。

第83章 茶匠学徒王九

庐山北临长江,东毗鄱阳湖,平地拔起,峡谷深幽。由于江湖水汽蒸腾而成去雾,常见云海茫茫,年雾日近二百日之多。庐山春迟、夏短、秋早、冬长。且由于山高升温迟缓,候期迟,茶树萌发须在谷雨后。

明月楼的茶园在五老峰与汉阳峰之间。此处终日云雾不散,所产之茶为最佳。

约一周前王九在山下找了一处民房,安顿好兰子和侍女春儿之后,便带着任罄入这庐山的茶园报到。王九被拦在外院不得入内,任罄被带入后院。

任罄首先却是要检查身体,一位中年女子为任罄检查。待看到前凸后翘、体态婀娜的任罄时,这中年女子却笑道:“好一个美人胚子,眉角含春情,刚才那位是你的情郎”

任罄含羞点了点头。

那中年女子倒未曾为难任罄,却是让任罄走上几步给她看看,再伸手摸了摸任罄的肩、骨、臀、腰、手指……最后道:“任姑娘,你却可知为何我们对采茶之人如此要求呢?”

任罄摇了摇头。

那中年女子道:“并非我们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因为茶之一道,实在太过精深。你可假想,这茶叶,自茶树上采摘,它亦如同一个生灵,一个宝宝,你将它自树上采摘下来。采摘时假如你吓到它,它所蕴含的味道会否不同?假如它很是开心地让你采摘,那它是否味道更为纯粹一些……”

待得任罄被那中年女子进行分配之后,她方且发现,如她们这些女子,却是分为三流共九等。而她被分在天字号甲组,是谓最高等级的组别。

然而这却仅为采茶。

待得任罄与十余位天字号甲组女子共处之时,方且明白,采茶之人的筛选,与那皇帝选妃子却也差不了太多。而什么样的人采什么样的茶叶,这天字号甲组所采之茶叶,自然是最好的;所采摘之人标准很高,首先应是黄花闺女,体态要美,身姿轻盈,手若柔夷……

任罄自然是满足要求。

而云雾茶较其他茶叶采摘较晚,一般在谷雨后至立夏之间开园采摘。如今正是采摘的季节。采摘的标准为一芽一叶初展,长度不超五厘米,剔除紫芽、病虫害叶。采摘之后摊于阴凉通风处,放置数个时辰后再进行炒制……

王九见任罄入内,他稍等了数盅茶的时间,刚欲离去。未曾想那招呼任罄的中年女子却自内而出,叫住了王九,行了个万福道:“王公子,妾身为妙真门一月。”

王九连忙拱手见礼。

一月笑道:“任姑娘我已安顿好。王公子大可放心。这里有件东西,却是明月楼传递予你的。”说着,便将一个密封的竹管随手一挥,直弹向王九。

王九伸手接住,随手放于怀内。王九拱手拜谢。

一月道:“却不必谢我。这是明月楼委托我交予你的。”

王九很是清楚,这是他委托明月楼所查证其父的仇人,之前他的师叔温纯生亦给了他一份,他需要相互映证。不知为何,王九对父亲王泊的感觉很是奇特,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王泊在冥冥之中注视着他。虽然他的记忆之中没有自己父亲,但王九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父亲的存在。

父爱如山。

自己父亲之死,家仇与国恨交织与一起。王九淡然而坚定。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已将此家仇与国恨放于一起,以其父王泊为之奋斗的未竟的事业为其目标而奋斗!

这便是王九所思与所想。

王九为何会向兰子姑娘学习倭语,也正是因此!在他觉得,学习倭语,了解倭国的情况,将倭寇彻底消灭,还明启王朝一个清明,正是告慰自己父亲的最好方式。

“我看任姑娘好似修习了一定的内力?”一月笑着问道。

“是的。确系我传予她的,”王九答道,“我传予她的,是道家的内力。”

“有内功底子,对她很有好处,”一月道,“因为此处终年雾气弥漫,入山采茶,不可穿得太多,只能清凉入山。如长年阴湿入体,倒于人有损。”

“所以这段时间,我还要助她将此内力巩固一下,”王九道,“每晚我会接她至山脚下,早上我会送她上山。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一月笑得大有深意地道,“看她如今仍是黄花闺女,再等一、两年时间,应该便可了……”

王九有些脸红道:“如今我功力尚未通玄,亦不可行男女之事。”

一月笑道:“男女之情,人之大欲。道法自然即可。而男女情义相投,两人共同一起研修,两人均会更有进益。”

王九点了点头。

一月又道:“我们的门主花大家的曾传予公子茶道?”

“是的。承蒙花大家的厚爱。”王九道。

“这段时间,公子除逛这庐山之外,如愿意,可来此茶园一起研修茶道。当然男子不适合采茶,但可学习如何制茶,相信会对你的茶道的进益有很大帮助……”

王九求之不得,他正想学学这制茶的手艺。但王九从未想到,采摘下来之后的茶叶处理竟会如此麻烦!

庐山云雾茶的制作十分精细,均为手工制作。初制分杀青、抖散、揉捻、炒二青、搓条、拣剔、烤干等。精制分为去杂、分级、匀推堆装箱等工序。

每道工序都有严格的要求。如杀青要保持叶色翠绿;揉捻要用手工轻揉,防止细嫩断碎;翻妙动作要轻……经过这一系列制作工序,方可保证云雾茶的品质。

茶园内来了一位年轻秀气的茶匠学徒一事,瞬间如同插上翅膀传遍了茶园……

茶园里人员不多,百余人。除却杂役、护卫十余人,茶匠十余人,采茶的妙龄少女占大部分。而杂役、茶匠尽皆为上了年纪之人。尤其茶匠,非经数十年的眼力、经验与火候,岂能那么容易保证这极品的云雾茶的品质?

哪位妙龄少女不善怀春?

所以这段时间任罄很是气恼!

制茶工坊内,热气腾腾,平常时日,无人愿在内呆上片刻。但这段时日,采茶的天字号甲、乙、丙等的采茶少女,仿如约好般,只有有空,便约好般轮流往里钻……

因为里面来了位年轻秀气的制茶学徒!

这位学徒,正是王九!

第84章 琴瑟和谐

王九未曾想到自己竟如此受欢迎。

制茶工坊内相当热。制茶的老师傅基本上都是赤膊上阵。王九亦未能免俗。

身着清减的采茶少女,莺莺燕燕,需要及时将所采之茶叶送至制茶工坊。按以往,那些少女们将所摘茶叶自贴身处拿出便可离去。未曾想如今这些妙龄少女见到赤膊的王九的眼光便再也离不开了……

实在是因为王九生得秀气,更为要命的是身上稍显古铜色的肌肉一条条,仿如大自然在其身上精心雕琢一般,无一丝斧凿痕迹,乍一看不觉得如何,但再细看,却愈觉充满男人的阳刚之气,一条条肌肉充满生机与活力……

更让人觉得迷离之处便是这王九在工作之时的那种专注,旁若无人般,在茶叶杀青、抖散、揉捻、初干……之时,那锅底的温度实在是不低,但是这年轻人修长、白的手指视若无物,那茶叶在他手中如同有灵性般,“轻拢慢捻抹复挑”,茶叶如同一个个精灵般……直让人沉醉于制茶的过程之中!

之前并非没有学徒,那些学徒基本上做不长久。

因为制茶共七道工序,大多之时会在铁锅之上进行,随着锅底的温度的升高,最高可到数十度至百余度不等。普通人如何可忍受如此高温?而常年累月的制茶工匠,手已磨成厚厚的茧,如同一个铁铲一般……

如杀青过程,为双手抛炒,先抖后闷,抖闷结合,直至青气散发,茶香透露,叶色由鲜绿转暗绿。然后是抖散。将起锅杀青叶,置于簸盘内,双手抖散、簸扬十余次,这样便可使香味鲜爽、叶色翠绿,净度提高!

原本那些年过半百的制茶工匠,在王九以学徒身份进来之时,还曾打过赌,赌他可在此呆多久,大多数人均觉此年轻人至多可呆三日,未曾想这王九一呆便是一周已过。

并且这年轻人看起来兴致盎然,更为恐怖的是这年轻人的成茶率高得离谱。

采茶女所采摘的茶叶,一斤可成三两,极品的茶叶达到五钱已为相当好的茶匠。

但这王九,一斤成茶三两没问题,极品茶叶竟可达到一两多。

目前这茶园的最好的茶匠亦达不到此种标准!

并且王九所制成的茶叶,泡入水中,片片在沸水中起舞,如同活过来,仙子般……搞得此茶园的头头,也即是那位中年女子一月,每次见到王九,如同看到一个怪物般!

一月不能理解为何这王九为何会将那火候把握得如此之好,为何王九修长的手指如同弹奏琵琶般灵活,为何王九作为学徒,三日后便可如同数十年的老师傅一般,并将这一系列的过程处理得圆润而流畅得无比……

唯独是王九很是郁闷,这莺莺燕燕对尚是童子的他干扰实在太大,并且这些少女们实在太过清减,若隐若现的身姿,采摘的茶叶,非得要在他面前取出来……茶叶,却是在她们的酥胸前存养!

在王九心神不定之际,接二连三搞砸了数锅茶叶,原本可弄出近一斤的极品云雾茶,却成了三品!

一月大怒,下了一道命令:那些莺莺燕燕不得干扰王九制茶,当然除了任罄之外!

并且一月专门为王九设了一个茶坊,由任罄守着门口,这下子王九便难得清静了……但那些莺莺燕燕却炸开了锅。但任罄却不管那么多,她将那些莺莺燕燕尽皆挡于门外。

在王九的指导之下,任罄也开始学习制茶了。

为何王九会如此之快掌握制茶的窍门?实在是因为王九觉得那一片片的茶叶,如同一个个小宝宝,而王九觉得自己是它们的父亲般。王九可以体会得到这些小宝宝的喜、怒、哀、乐……如同王九与空气相沟通一样,王九完全可体会这些小宝宝们的感受,那火候、时机把握得自然恰到好处。

而如今这茶坊之内,只有王九与任罄两人。王九制茶,而任罄为王九打下手,帮忙烧火、递送物品之类……任罄与王九的配合相当好。

王九一个眼神,任罄便明白何意。

两人相处甚为融洽。

慢慢地,这任罄也开始操作,而王九为任罄打下手。

王九教任罄如何运气由丹田至手指,以隔绝锅底的热浪;王九让任罄执一片刚刚采摘的茶叶放于掌心,感觉那茶宝宝的心思;在扬散之时,感受那空气中的气流……

一切都在顺势而为,而尽在不言之中!

很快,任罄也出师了。

任罄的操作没有王九的动作那么粗犷,意气飞扬。任罄的操作反而细腻而精致。如果说王九是弹琴,那么任罄反而是在弹瑟,二人琴瑟和谐……

而这小小的茶坊之中,王九与任罄仿如这些茶宝宝的父母般,源源不断地制用极品的云雾茶。说来也奇怪,原本王九可用一斤的鲜茶叶可制出一两左右极品茶叶,而自从与任罄配合之后,两人合力,竟可制出近二两极品茶叶,且将两人合制的茶叶混于一起,不仅香气浓郁,更胜于隽永缠绵!

与之前的极品云雾茶的意境完全不同。

当然所有的这些,非一般人可品得出来。

一月品了两人的合制的茶叶之后,特别将两人所制的茶叶另外存放,并将两人合制的茶叶,快马加鞭送至杭州府的小瀛洲内,将这新茶送予门主花大家的品偿……

在一月看来,这两人合制的茶叶,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其中更是有“道”之意味,契合阴阳和谐之道!

每天傍晚,王九与任罄结束一天的劳作之后,吃过饭,品茗之后,便会下山至那民房处。他们未有在茶园住,而是住于山下。

每日往返数十里地。

任罄丝毫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这二周时光,是她所经历过的最愉快的时光。

王九教她提气纵跃,却是将丹田之气提起,气随身走,借力使力,感悟空气中的分子的游荡,顺势而为……任罄慢慢地感悟。却不知是王九教得好,还是任罄的悟性好。数日之后,这任罄竟可跟着王九在山谷之间纵横蹿跳、腾挪翻跃……

一时间,这任罄听着耳边“呼呼”的声音,嗅着清新的泥土气息,直觉即便是给个皇后都不愿去做。刚开始,往返需要一个时辰,数日之后,大半个时辰即可,再数日之后,半个时辰即可……

在太阳即将下山之际,王九带着一身香汗淋漓的任罄沿着山脚下的小路,慢慢踱回自己所住的院子。

但今日傍晚,院里却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王九的脸色变冷了。

任罄原本脸上染一抹粉红色胭脂般的双颊,见王九面色突变,她便紧跟于王九身后,将王九推开的院门随手关上……

第85章 谈判

王九与任罄回来了。

在民宅之外老远,王九便已感觉自己所居之所有三名不速之客。且三人气息均悠长而缓,定为练家子无疑!

李焱等三人一见秀气的王九与身后跟着的婀娜多姿的任罄,便愣住了。在他们想象中,这王九应为满面凶相之人,无论如何这看似秀气而与世无争的年轻人,与那晚死伤数十人的始俑俑者联系不上。

但恰恰正是这人,将已练就数十年童子功、罗汉拳已入出神入化之境的刘堂,双膝齐膝而断,并且将李清泉开膛剖肚!

李焱能不恨吗?

当然不能。

但他能出手吗?

却是不能。

他的武功也只是江湖二流,但随之而来的那位嵩山少林的俗家弟子方南,李焱却看不出深浅。既然看不出深浅,那便是武功高过于他!

侍女春儿、兰子姑娘见二人回来,连忙走出相迎。

李焱三人站了起来,向王九见礼。

王九面无表情拱手行礼,而身后的任罄款款地向三人行了个万福。李焱身侧的少林俗家弟子方南眼睛直了,一时间竟忘了转眼。实在是因为嵩山少林寺尽皆为和尚,他却是近二十年均在清修……

任罄离去前,瞪了方南一眼。

方南半晌未回过神来。

众人相互见过礼。

李焱拱手笑道:“王公子,在下向您及任大小姐来赔不是了。犬子实在是无理,但无论如何,在下感谢您未下杀手!”

虽然李焱强压怒火,但自己儿子李清泉被开膛剖肚,这气如何顺得了。所以他虽说在道歉,但话语之中的怨气,已入房中换衣裳,纵使隔着数堵墙的任罄也感受得到。任罄换过衣裳,便听着两方的对话……

“甭把话说得那么漂亮。直接说吧,你们会友镖局到底想如何?”王九悦耳的声音却是不含一丝情绪在内。

一阵“”的纸声后,传来李焱的声音道:“这是两万两大明宝钞银票,如可能,希望您能放会友镖局一马。如今会友镖局总舵已被查封,如今我们已不能接镖了。”

“噢。我却未曾想到。朝庭竟将你们会友镖局查封了。”

“不是朝庭,是你们锦衣卫。还望王公子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会友镖局一马……”

王九未曾想到,这锦衣卫竟将这会友镖局给查封了。但王九有些为难,因为查封这会友镖局并非他权限范围之内,且他觉得他未有如此之大的能量可将这会友镖局解封。于是王九将面前的银票推还予李焱,并道:“查封贵府镖局一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因为此事完全超越本人权限……”

王九的话音未落,一旁的方南拍案而起。

他今日在此等了大半天,原本便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便是一肚子的气;且二十余岁的年纪,年少气盛,实在忍不住,点着秀气的王九的鼻子便骂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找你来,原本为敬你,你却在此推托。你可知,我们会友镖局这一脉,是嵩山少林寺为后台?是专司刑罚达摩堂空性长老一脉?随便一只小指头便可捏死你……”

屋内已将湿衣换好的任罄“腾”地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了那柄短仿唐横刀,推开了屋门,冷冷地盯着院外剑拔驽张的四人,尤其是正在点着王九鼻子骂的方南。

李焱未拦住方南。

王九秀气的外表,总是让人感觉有些不直实:如此秀气之人,下手竟如此狠?

方南正点着王九的鼻子骂得爽,唾液横飞。他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是嵩山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否则亦不可能派其下山调查会友镖局一事。随着屋门“吱呀”一声,焕然一新的任罄出现在门口,正盯着方南,而此刻的王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方南见之前的那位少女又出现在门口,且如今的王九却不作声,他摆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更帅的姿式,骂得更爽了……

王九心不在焉,却是因为方南提到了嵩山少林寺的达摩堂空性长老。

自己师叔温纯生与明月楼中的资料中,均提至此人;此人为自己的杀父仇人之一。在明月楼的资料中,提及此人的资料更为详尽,对他的武功更是推崇备至。

空性长老,自幼便在嵩山少林寺出家,现已年过花甲耳顺之年;自幼喜读佛经,专修童子功与罗汉拳。

少林童子功始创者,乃少林寺开山祖师、古往今来的最强武学奇才----达摩祖师。达摩祖师,天纵奇才,学究天人,旷古烁今,悟透“天”、“地”、“人”,创出少林四大神功----洗髓经、易筋经、金钟罩与童子功!

身外“大宇宙”,人身“小宇宙”。

人与整个宇宙相比虽是微不足道,却是按足“三才”、“五行”,无一缺漏。

“天”,代表“灵智”。有智慧有思考,让人脱离于动物的行列,成为万物之灵。在人则发于上丹田----大脑。以“洗髓经”为代表。

“地”,代表“物质”。有肉身,使人可以存在于天地间。在人则发于中丹田----心脏。以“金钟罩”为代表。

“人”,代表“真气”。有真气则活,使人区别于死物。在人则发于下丹田----“小腹”。以“易筋经”为代表。

而“童子功”则是对星辰之道、生命之道、长生之道、无限潜能之道与纯阳之道的体悟。童子之身的清纯精血,汇聚于丹田,即气关,炼化为深厚真气。“一理通”则“百道明”,真气另聚于咽喉下的“璇玑”,达致刚柔并济,既可身轻如燕,亦能力坠千钧。

童子功,共分“童心”、“白云”、“流星”、“明月”、“红日”五诀!

此便为少林童子功。

而罗汉拳则是因少林门人供奉释迦牟尼,并视此拳取十八罗汉之姿所创拳术,故称罗汉拳。

主要手法有隔、迫、冲、闪、点、举、压、钩、抄、抛。腿法讲究腾、滚、扫、弹。罗汉拳要求上下相随,步随手变,身如舵摆,灵活多变,出手注意“夺中”和“护中”,劲力要求刚柔相济。

嵩山少林寺传承千年,高手如云。

达摩堂空性长老胜于“专”,功力通玄,武功可在少林寺中排入前二十名,跻身江湖一流好手的行列……

“你说够没有?”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方南的口沫横飞。

这是任罄开的口。手执已出鞘短横刀的任罄,将横刀收于袖内,一步三摇地行至王九侧边而立。

“任姑娘,你为他说情?”方南笑得很是开心,又点着王九的鼻子道,“既然任姑娘开口了,那我便卖个面子。今天放过你。你要写封信……”

方南的话音未落,便发现王九身后忽然的任罄袖口一道黑光闪过,在他尚未回过神来之时,却发现坐于他面前的王九脚下一动,随之他的跨下一阵剧痛,痛彻心扉……

随着自己身体腾云驾雾、离地飞起,竟发现自己手腕齐腕而断,在天空中飘起了血雨,而跨下、手腕处的疼痛彻底地侵蚀了自己……

当方南的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时,他已口喷一口鲜血,世界于他而言,已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第86章 倭寇成因

方南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九不露声色的这一脚,真气自丹田而出,冲至右脚,如同剑气一般,直冲至方南跨下,注入他体内,让他口喷鲜血,抽搐几下,跨下尽碎而亡……

李焱目眦欲裂,手指着王九,直叫道:“你……你……”却说不出话来。

王九身侧的任罄瞄了李焱一眼,吓得李焱瞬间便把手指缩了回去。

“原本我以为,你的儿子被我教训得已经足够,”王九不露声色地道,“其实我并未想查封你们的会友镖局。具体哪位下的命令,我却是不知。但未曾想你们这位兄弟不知好歹,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那,那你们便要杀了……他?”李焱颤声道。

“杀了便杀了。指手划脚倒还其次,但他看向我未过门的媳妇的眼神,”王九继续道,“实在太过疯狂。我不杀他杀谁?”

李焱走了,拿回银票,拖着方南的尸首,灰溜溜地走了……

当晚,王九一行四人,便上山,住进了五老峰与汉阳峰之间明月楼的茶园。

一月命人安排四人住下。但当一月见到兰子姑娘的走路的姿态,忽然“咦”了一声。兰子一征,便归房去。一月看着兰子的背影,却是疑惑丛生……

王九见了,便道:“她是倭国人。”

“她不仅是倭国人,应该还是倭国中的贵族,”一月不容置疑地道,“那走路的姿态,完全是受过良好的训练方成。你却可知,这倭国艳羡中华文明,倭国贵族更是如此,更甭提走路!”

王九了然,但却叉开话题,将今天傍晚山下一事,俱实相告,又拱手道:“看来,如今我已与会友镖局撕破脸皮,但不知会不会牵扯你们明月楼与这茶园。如若你们怕受牵连,我带着她们走便是!”

一月未露声色地道:“胆敢惹我们明月楼的产业?量那会友镖局还不敢。你们暂且住下。等我先与门主花大家的禀告再说。”

王九点了点头……

王九敲开了兰子的门,她正与侍女春儿收拾妥当,正准备休息。

王九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应该与那兰子聊聊。他与兰子接触亦有一段时日,起初未在意,但经一月提点了一下,他确实疑窦丛生。

王九把兰子叫了出来。两人走至茶园一处僻静之处。

“名前は何ですか(你叫什么名字)?”王九忽然不经意地问道。

“藤原子(藤原兰子)。”兰子答道。答完之后,她忽然脸色发白!

王九笑笑还是用汉语回道:“藤原子。‘藤原’这个姓,好似在你们倭国,是贵族。是吗?”

兰子站直了身体,虽然她不高,但身体已俨然是成熟女子的身体,且她瞬间仿如变换了身份,端庄且不可侵犯,但听她幽幽道来:“私の藤原氏はかつて倭国の力がめて大きい一族で、一族の中で女子はかつて多くの天皇の皇后です。……(我们藤原氏是倭国势力极大的一个家族,族中女子曾是多位天皇的皇后。……)”

按照兰子姑娘的说法,她也是按照皇后的标准进行培养。但实在是因为倭国的南北朝的分裂后的统一,国内经济薄弱,民不聊生,以及进入倭国的战国时代,方且造就出如此之多骚扰明启王朝的倭寇!

而倭国,自公元1336年始,内部便分裂为南朝、北朝。京都为北朝的的政治中心,吉野为南朝的政治中心。此时,倭国有两个天皇,京都有一个天皇,吉野也一个天皇。但两名天皇均是虚的、无权的,中是傀儡。掌握实权的,是将军。当时的将军称为征夷大将军。将军有幕府,当时幕府为室町幕府,也叫足利幕府。

正当倭国南北朝分裂之时,明启王朝建立,此刻也正是倭国南北朝分裂的后期。

公元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立了庞大的明启王朝,是年年号:洪武。

当时倭国正处封建社会,有许多封建领主。这些封建领主有许多庄园,占有很多土地,有自己的军事力量,而完全不服从幕府的命令,各自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实行封建割据。

足利幕府建立,但由于它的经济基础薄弱,不能完全控制这些封建割据势力。且由于中央财政困难,它便要求与明启王朝通商、交易。

足利幕府的第三代叫足利义满,他派人至明朝,要求与明启王朝通商。

明启王朝自然无任欢迎,但因对倭国情况不了解,根本不知倭国已有天皇,糊里糊涂地例封足种义满为国王。足利义满希望通过与明朝通商来加强自己的经济地位,减少财政困难。

但是,由于倭国处于分裂割据状态,大封建领主并不听话。即如藤原氏般,兰子的家族,并不买足利义满的账。而且那些大封建领主下面有一批武士,由于得不到土地,生活困难,于是他们就到海上去抢劫,成为倭寇。

这便是倭寇的来源。

所以现时情况便为,一方面幕府与明启王朝有交往;另一方面,幕府下面那些封建领主一批批垭破坏这种交往,到处抢劫。而幕府不能控制这些诸侯、封建领主,最后则爆发内战,也即进入倭国的“战国时期”……

倭国南北朝时期持续半世纪,而战国时代则持续了百余年(公元1467年至1573年)。倭国打来打去,战争频繁,土地荒废,民众不可正常生产,粮食不足。于是更多的人参加到倭寇的队伍之中……这便是明启王朝中期倭寇更为猖獗的原因。当然此乃后话。

而这兰子姑娘,却是因为自己家族不听话,幕府的足利义满派人将欲灭自己藤原家族,而她便是被家族武士拼死救出,送至海船上,而至明启王朝的海岸线上……鬼使神差地来至浙皖赣三省交界处----衢州的开化,身边护送的武士被杀;而她看似年幼,实则已是二八年华,实在是因为倭国人比较矮,兰子被劫至莲花山庄,被胖厨子看中,而进入伙房帮忙,一晃便是三年……

继而遇到潜入的王九,被王九带下山。

这是缘份吗?

应该算是吧!

第87章 筹划·招婿

实在是因为之前的藤原家族在倭国的势力太过强大,进而成为足利幕府头号铲除对象。如今兰子的藤原家族,已经覆灭。

王九听着兰子的叙述,明白了许多。

兰子的眼圈有些红了。

王九看着矮小的兰子,楚楚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正想伸手帮她擦泪。忽然背后一声悦耳的“咳咳”的声音让王九瞬间惊觉,这无声无息的,不是任罄却是谁!

任罄对王九经常跟兰子学习倭语有意见,并且有相当大的意见。而王九把兰子叫走,任罄没多久便已知晓。

为何称“倭”?因自《后汉书》所载,公元前百年左右,自东海一岛国向汉室王朝派遣使者,当时东汉光武帝刘秀封其国王为“倭王”,并授印记,使之成为汉室王朝的附属国;之所以为“倭”,实在由于当时使者相对汉人而言,又黑又瘦又矮小!

如战国三杰的德川家康,仅四尺半(一米五),倭国历史上著名的悲剧“天下第一强兵”的真田幸村,亦不够五尺(一米六)。倭国矮小,实在是因为倭国主要农作物为水稻,但并非家家户户都吃得起水稻。营养的匮乏是倭人长得矮的主要原因!

莫看兰子很是矮小,其实她与任罄的年龄相差无几。

任罄高过兰子一头。当然,王九也高过任罄一头。而王九的身高应就明启王朝的男子来说,为中等稍高一些。尤其是王九的身材,不胖不瘦,肌肉呈条状,均匀地镶嵌于王九的身上……王九的外形,对兰子极具吸引力。更为致命的是王九的性格。

王九的性格非常和善,如与倭国男子的大男人相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就如王九待侍女春儿,却从未将春儿视为侍女,而更甭论兰子了;且王九心肠很软,只要你待他好,他便一心待你,这大概与王九自幼孤苦一人长大有关。

作为女子的任罄,岂有不知兰子的心思。所以当她得知王九找兰子时,便马上跟了过来。

两名女子见了面,反而没王九啥事了。

任罄笑得十分灿烂,而兰子反而眼圈红红的。

“妹妹,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

“那你为何哭了?”

“想起家里的事情……”

“你家不是在倭国吗?”

“……”

慢慢地,兰子不哭了。但那任罄仍时不时瞟一眼王九。

王九终于找到机会,插了石破天惊的一句道:“兰子,你想在倭国重振你藤原家族吗?”

兰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任罄疑惑地看着王九,充满了不解。

王九又问了一句道:“兰子,你想在倭国重振藤原家族吗?”

“当然想,”这回兰子听清楚了,但她有些不相信,反问道,“但你如此说,可有何条件?”

“条件,只有一个。”王九认真地道。

“如此说来,我亦有一个条件,”兰子道。

“那你先说罢。”王九道。

“还是你先说,”兰子道,“我仅是一个弱女子,超出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如果做不到,一切都白扯。”

“那我先说罢,你也知晓,最近我在与你学习倭语。我亦是最近方且想到,”王九思虑片刻道,“我们资助你重振藤原家族,但你们有两事,一是要监视如今的足利幕府,看其是否能有效震慑其余封建主;二是你要配合剿灭倭寇一事,防止那些无家可归的武士沦为倭寇。”

“那我应如何做?”

“吸收无家可归的武士,为己所用,一可壮大自己力量,二可防止他们成为新的倭寇!”

“可以。”兰子即刻答应道,“但你想不想听我的条件?我只有一个条件。”

“当然可以。”

“我要有你的孩子,随时都可以,多多益善……”

三人的谈话嘎然而止。

任罄怒气冲冲地离去,离去之前,狠狠地瞪了王九与兰子一眼,并留下三个字道:“狗男女!”

王九摸了摸后脑勺,悻悻地走了。

兰子倒没啥,如同一只偷吃腥的猫一般,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欢快地踱回房间睡觉而不提。在兰子看来,这男人不都是好色吗?我身为倭国贵族之长女,完全配得上你;并且倭国藤原家的女子,曾许配过多位天皇,那是何等荣耀之事!如果藤原家未灭,估计自己亦为下任天皇的皇后……

但兰子未曾想到,接下来的数日里,不管王九、任罄与侍女春儿,没人理她。既然这几人都不理她,那更甭提茶园里不相识之人,完全当她如空气一般。

王九写函件予锦衣卫,讲述了会友镖局之事,又谈至倭国之情况与倭寇产生的原因,更是着重提及自己在莲花山庄所救的女子,竟为倭国贵族之女。他在函件中着重提至自己的想法,即通过在倭国扶持一个家族,收留无家可归的武士,减少倭寇的产生。

此外,可通过控制此家族,一来可通过此家族与明启王朝中交易中获利;二来构建抗倭的第一道防线!

最后,王九隐晦地提及,此女子想在明启王朝寻觅一名夫婿……

王九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茶园的渠道,将信函发予锦衣卫。

三日后。

杭州西湖。

小瀛洲。

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在凉亭内品茗。

两名女子各执一份函件。

花大家的所执,为云雾茶园一月所书。

公主朱瑛所执,为王九所书的信函。

公主朱瑛看后,笑得花枝乱颤,随手将手中的信函递予花大家的。

花大家的看后,也是笑得前俯后仰。

其中关于倭寇成因、如何防止倭寇之事,这两名女子却是不甚在意;她们共同所关心的却是这倭国女子长得如何,她是想要怎样的明启王朝的男人?但她为何会想在明启王朝找男人?会不会想要之人便是王九?毕竟是王九救了她……

公主朱瑛将此信命人抄录附本,一封留予自己,一封她打算给自己的哥哥----永乐帝朱棣。这所涉及的毕竟是一国之策,是要自己哥哥决策;且自己亦要有自己的意见。

对此事,公主朱瑛完全赞同。

插根钉子入倭国,何乐而不为。

如今沿海近四千余里的海岸线(注:我国海岸线长18万公里),倭寇完全是漫无目的的烧杀抢掠,无迹可循。

明启王朝不胜其烦,并且是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第88章 礼部·皇权·爱之独白

可想而知,当永乐帝朱棣三日后接到公主朱瑛的密报之后的震怒。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脉络清晰的谍报,将倭国的国情、矛盾如此言简意赅地展现于自己面前;并且所提之解决方式,更是让他拍案叫绝!

与公主朱瑛、花大家的着眼点不同,永乐帝朱棣的着眼点却在于倭国、倭寇。

而那贵族之女的要求找位明启王朝的男子,则被朱棣所忽略。在他看来,哪国女子不想嫁本国男人!但又想起建文帝朱允坟所闹的乌龙,竟将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封为国王,并且制作了国王印,不禁怒火冲天,马上命人将礼部尚书,时任二品大员李至刚叫来,二话不说便开口大骂。

朱棣原体行伍出身,连续在李至刚脸上喷了半个时辰的唾沫,不带半句重复……直把李至刚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且罢休。

最后命他回去好好反省,尤其是留意如今倭国的动向。

李至刚头脑一片浆糊地被永乐帝朱棣轰了出来。当他出来之后,想及朱棣所提及的“倭国”,忽然若有所悟。争忙召集礼部等人商议……

明启王朝的外事均由礼部管理。

礼部设于洪武元年。

礼部下设主客司执掌外国的朝贡事务,也负责地方政府、周边少数民族的朝贡事务。

而会同馆则为专门接待朝贡人员住宿的大规模驿馆。会同馆全面负责来朝贡使的饮食起居,馆内设施齐全,有专门为贡使服务的馆夫,还配有专门的医生。除了接待朝贡人员,会同馆还负责贡物的存放与存养。

四夷馆和鸿胪寺也是与朝贡制度有关的管理机构。四夷馆是历史上具有真正意义的翻译机构。鸿胪寺则掌管“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

李至刚将礼部众人召集起来,首先如永乐帝朱棣般,将众人臭骂一通,然后让众人将如今南洋各国,尤其是倭国大小事项尽皆汇总一起,再汇报予他……

天威难测。

伴君如伴虎。

礼部尚书李至刚大致明白永乐帝朱棣的用意,如今明启王朝,南“倭”北“虏”,正是如今的症结所在。如今永乐帝朱棣已命郑和整合龙江造船厂,且已郑和出使暹罗,现已出发月余。按永乐帝朱棣向来的大手笔,那么礼部专事外务,应尽量收集南洋各国的资料,以备万一,而倭国更为重中之中!

当李至刚想及此,那朱棣冲他发火便已了然。礼部对外事管理确实相当欠缺!而如今的《永乐大典》如火如荼地在解缙的主持下编纂,而礼部亦在紧密配合之下,自己成天忙成狗一般。这永乐帝朱棣虽说脾气与他父亲朱元璋一脉相承的暴虐,但这朱棣待忠心耿耿的臣子,却是相当优厚。较之前的“朱扒皮”而不可同日而语!

许多臣子私下暗传,能让朱棣骂你,那表示他还器重你;但如果他不骂你,那你的麻烦便慢慢地来了。

所以,李至刚虽说被骂,但内心甚喜。

但李至刚所不知的是,这朱棣骂完他,随后便把他丢至另一边,他如今的思虑已至那大海之上……

永乐帝朱棣的大手笔,李至刚倒是琢磨出少许,但世人如何能理解古今帝王的雄心。朱棣不仅要在陆地上的东方为王,亦要在海上称霸!

中华历史上,皇权是不受任何束缚的存在,更甭提任何宗教、信仰。

老百姓唯一相信的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吃饱饭,能活命方为关键!谁能为自己填饱肚子,我便信谁。信仰?这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所以,朴素的唯物主义早已在中华大地上生根发芽,老百姓信什么?他们相信的是谁能帮他们填饱肚子的人,他们相信自己的双手,他们相信“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什么?后院里种些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能吃吗?不如种些青菜吧……

这便是老百姓所想。一代代口口相传,更是身体力行地将这些思想流传下来!

但作为一代雄主的朱棣,他将目光投向大海之时,他却不知此际的已奉旨出使暹罗(泰国)的郑和正在大海上与风浪博击……

永乐元年,郑和出使暹罗的船队行至广州大星洋海面,突遭海上暴风雨,船队被巨大的海浪不断掀起又落下,眼见大船就要被掀翻。百般无奈之下,全体船员在郑和带领之下跪在颠簸不已的甲板上,祈求天妃女神保佑船队安全。

“……和等奉使出使外邦,忽遇海上风涛危险,个人安危固不足惜,恐无以报天子。使团百余人之命,悬于一线,祈望天妃女神拯救……”郑和大声祈愿道。

恍惚之中,众船员只见一缕香气伴随着一阵喧闹的鼓乐声,从海上飘然而至,一位美丽的天妃女神站立在桅杆顶端,顿时海上风平浪静,船队转危为安,最后顺利抵达暹罗。

郑和代表朝廷顺利地完成此次外交使命,回朝复命。

就在郑和回朝之时,王九带着一脸不满的兰子姑娘也正往京都赶。

而王九带着兰子离开明月楼的庐山茶园之时,任罄与侍女春儿一起相送。

任罄微笑送别,但她只是抱了抱王九,便让他离去。任罄出奇地没有哭,也未有过多的嘱托。在任罄看来,如若王九真的心中有她,那么距离不会成为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障碍,她一定会等他;如若王九真的如那倭国的女子的愿,与倭国女子有了孩子,那她不会等他。

因为她觉得这倭国女子配不上王九,并且如果她与王九在一起,而自己再等着王九,那么自己便与那倭国女子划成等号。而骄傲让自己不屑于倭国女子同起同坐;如若换成其他的女子,自己倒会考虑。但倭国女子就算了……

但无论如何,任罄认为,如今的王九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她不想成为王九的负担,包括心理上的负担。

这便是任罄最真实的想法!

第89章 归途

兰子很不满。

因为这段时间几乎无人搭理她。而王九接到来自公主朱瑛的讯息之后,问她是否愿意跟她到京都,至京都后,会有人专门与她接洽至倭国光复藤原家族事宜。

兰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太想光复藤原家族,恢复藤原家族往日的荣光了!而且她亦相当矛盾,如果真恢复藤原家族的往日荣光,自己下嫁予天皇,那这位秀气的男子却如何?并且自己也曾提过一个条件,想要与他有个孩子?

这却如何处理?

兰子想入非非……

路途之中,王九对她不冷亦不热。

说实话,王九待兰子,仅如妹妹一般,却无男女之情。而任罄在王九心目中却是不同。任罄送王九下山之际,她虽未曾说什么,或有何嘱托,但王九看得出骄傲的她的想法,她根本不屑与兰子争风吃醋。当然,那晚自她嘴中蹦出三字:“狗男女”,却是对自己不表态的不满!

但这种事情却又如何表态?

说好自然不可能;说不好的话,这倭国女子不配合的话,却又该如何?

所以王九啥都不能说。

公主朱瑛命王九带倭国姑娘兰子至京都,届时会由礼部携同锦衣卫共同安排兰子光复藤原家族事宜;至于会友镖局,朱瑛让王九不需操心,如有人惹到他,让他毋须留手便是。

花大家的亦回复予茶园的一月,让其加紧戒备,定要好好地保护茶园内的人员,尤其是任罄!

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仍在杭州府的小瀛洲内,过得逍遥自在,看起来短期内她们仍不会回京都……

王九与兰子一路相安无事。

数日后,王九与兰子踏入京都的范围。

王九自入夏即离开,如今再回来已是入秋,天气已开始慢转凉;当初离京时孤身一人,而如今却是带着一看似小姑娘般的人归来。

按规定,王九要先至锦衣卫交差后方得回家。所以当王九重新踏入锦衣卫时,未曾想到无论见到哪位同僚都热情地与王九打招呼:

“九哥,终于回来了……”

“王大人,您那茶档何时再开啊……”

“九哥,哪里拐了位小姑娘回来啊……”

王九如同回到家,与同僚嘻笑一番,便向议事大厅走去。他要将兰子姑娘交接至礼部,由负责外事的礼部人员主导,而锦衣卫只是协助;然后他需要至军情司交接公文。之前他至杭州府便是递送公文,如今归来,自然要交差。

而那兰子一路上跟着王九,睁大着眼睛路上之人与王九打招呼,不知不觉她的脸上的不满已不翼而飞……确实,这一路归途之中,兰子对王九很是不满:王九待她太客气了!

但她毕竟少女心性,当进入这一个新奇的环境之中,她却被与王九嘻笑打闹的同僚感染了。

“九哥哥,你在里很受大家欢迎啊。”在一无人的拐角处,这兰子开口笑道。

“那帮家伙,想喝我泡的茶,”王九也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道,“但你千万甭被这帮家伙的外表骗了,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大部分家伙都是行走于阴暗之间……你看,前面来的那家伙,是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管的都是中原武林上的江湖事!”

兰子看着露出雪白牙齿的王九,脸忽然红了:他笑得真好看……一时间,她发现自己竟然心跳加速。而王九说啥,她是完全没听到。

“王兄弟,你终于回来啦。”身着飞鱼服的百户万卜华远远地冲着王九打招呼。

“回来啦,万兄弟,”王九冲着万卜华拱手道,“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王九知晓这会友镖局之事正是这万卜华在处理。

“你这家伙,惹的事情,却是我在帮你擦屁股,”万卜华上来便给了王九肩上一拳,接着道,“不过,你却也甭说,你这家伙,看着斯文,出手可不斯文,要么把人开膛剖肚,要么把人断膝,要么将人家老二踢个稀巴烂……”

万卜华说着却是警觉地回头看了看王九身后的小姑娘兰子。

王九连忙道:“这是我带回来的人,要带着她跟礼部的那帮家伙交接一下。”

万卜华道:“那镖局一事也完结。我也要至崇武司交差了。”

“如何完结?”

“查封了事……”

“等下至我军情司喝茶。”

“好的……”

两人分道扬镳。

王九带着兰子至锦衣卫的议事大厅。

礼部会同馆的一名官员,还带着两名侍女早已在此等候,此际已是第二日了。

军情司千户文章文大人亦在此等候着王九。

交接很简单,相互签字划押。兰子姑娘便要跟着礼部的人员走了。

兰子姑娘忽然眼内噙泪喊道:“九哥哥,您会跟我去吗?”

王九明白兰子的意思,她是想问自己会不会与她一起回倭国。

王九不知如何回答,思虑片刻道:“我会去的……”

兰子终于与礼部的官员一起走了。

随着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王九被人紧紧地抱住了,随之而来的是直欲让人作呕的汗酸味……这不是文章文大人还能有谁!

“你这小子,一出去例是数月。一个人出去,倒还带回了一个人来。你这小子,一路上也不消停……”文章文大人不停地唠叨。

“让文大人费心了。”王九歉意地道。

“人没事便好。”文章道,“好久未喝过你泡的茶了,还是去军情司喝茶,你给我们泡。你却甭说,还是你泡的茶最有味道。这段时间喝别人泡的茶,嘴巴里淡出鸟了……”

王九跟在文章大人侧边,两人一边走一边聊。

一日时间飞逝。

晚上,王九终于回到阔别数月的家中。

家中无人。

王九在外面吃过饭方且回去。

回至家中,王九开始思虑这外出数月来的一路的所失与所得。

王九很是想念任罄。

任罄很是喜欢轻偎在他怀里。

而任罄体态稍显丰满,当她轻偎王九怀里,那感觉却是用言语所不能形容的滑腻与柔嫩。

王九教任罄运转真气,穴位与脉络必需言传身教。

而那任罄却故作不知,一定要王九在自己身上比划,却将王九弄了个大红脸,她方且“咯咯”地笑个不停。

在礼教甚严的明启王朝,任罄是绝对地判经离道!

但任罄却毫不在意。

王九很是清楚,这任罄已将心思全部放在他身上!

而自己,目前却是不能对她有任何承诺。

国仇家恨交织于一起……

这却应如何是好?王九暗自问自己!

第90章 会友镖局·任督二脉

会友镖局被查封了。

天下第一镖局会友镖局被查封。江湖人尽皆拍手称快。

回首会友镖局成立大约在洪武二十年,成立的十五年间,是巧取豪夺的十五年,是对同行欺负打压的十五年,是霸盘生意的十五年!

随着总舵主李黑五的锒铛入狱,越来越多的黑幕被掀开:洪武二十年,会友镖局成立;洪武二十三年,勾结绿林黑道,专劫当时如日中天的扬威镖局的镖,令扬威镖局赔镖、倒闭;洪武二十八年,杀人越货,吞下宏远钱庄近百万饷银,令宏远钱庄破产,进而拿下宏远钱庄,更名会友钱庄;建文元年,冒充劫匪,与陕北绿林大盗宋远山合作,专劫另一飞扬镖局的镖,令飞扬镖局赔镖、倒闭……

总之,这会友镖局亦白亦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这李黑五却一直未将背后的主使供出,但对会友镖局的做为供认不讳。

但这些足以让李黑五抄家、灭门!

此案由锦衣卫管辖,锦衣卫抄家一绝。仅三日时间,便将原本富丽堂皇的李宅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挖地三尺,如同雁过拔毛般,将清理得如同破落户一般。就连李宅原本的花梨木大门,都卸下拆卖!

李宅抄家,妇孺则卖入梨园,男子入狱。但李黑五的儿子李焱却不知所踪。锦衣卫已发布公告,在全国范围内通缉李焱……

一时间,会友镖局一事,是应天府老百姓街头巷尾坊间谈论的头等要事!

李焱,王九见过。当日与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方南一同前来寻找王九,但那方南出言不逊,而被王九一脚袭小腹以下毙命。然后此人便不知所踪……

王九很清楚,这会友镖局的后台,便是嵩山少林寺达摩堂的长老空性和尚。

而自己父亲的仇人,除了嵩山少林寺的空性之后,还有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峨峨嵋派长老谭晶以及现在已致仕的锦衣卫千户吴浪。

而最为恐怖之人,却是“海盗王”陈祖义!

无论是自己师叔温纯生,还是明月楼所给的资料中,上述数人均赫然在列。前四人,如今均在明启王朝之内,但那“海盗王”陈祖义,如今却仍在南洋一带活得无比逍遥自在!

按所给予的资料来看,“海盗王”陈祖义出资百万两银子,要自己的父亲王泊死;而承接此刺杀之任的便为嵩山少林寺的达摩堂长老空性和尚。而他欲谋得剑神王泊的“唐诗剑诀”,因为他那时正欲修习少林派的“达摩剑法”而始终不得其法而入。“唐诗剑诀”,沟通文武之道的第一剑诀,正是其所欲求之诀。

此事关联重大。

袭杀朝庭命官,而且此朝庭命官也是被人称为“剑神”的王泊。

空性和尚一人无法组织如此一个级别如此高端的刺杀之局,因为如若如此,必须有百名江湖武林好手方可完成,且须将脑袋别于裤腰上之人。

可想而知,如若如此,必将承受来自朝庭的疯狂报复!

于是空性和尚秘密联络恒山派当时女掌教倪冰师太、峨嵋派的谭晶长老,并且在剑神王泊所在的锦衣卫中收买了嗜好赌博的吴浪,设局让其欠下巨债,逼迫其成为内应。并且联络“海盗王”陈祖义,让其故意透露自己的行踪与联络点,最终引剑神王泊奔赴福建的石牛山的百人江湖好手的伏击圈……

这便是当日事情的始末。

对于空性和尚、恒山派女掌教倪冰和峨嵋派谭晶长老,这三人已跻身江湖一流好手的行列。而锦衣卫吴浪亦为江湖中的二流好手。

王九有自知之明,他如今的境界为一流与二流之间,如若功力通玄,也即打通任督二脉,那么他便可跻身江湖一流好手之列,且如若王九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那便为绝对顶尖的好手!

人体脉络,俨然一个小宇宙。

经脉又分为正经十二条和奇经八条。

奇经八脉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的总称。它们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但奇经沟通十二经脉之间的联系,调节十二经气血的蓄积、渗灌。

任脉,行于腹面正中线,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能总任一身之阴经,故称:“阴脉之海“。任脉起于胞中,与女子妊娠有关,故有“任主胞胎“之说。

胞中是人体生命之根。调和阴阳,调理气血,助胞宫之代谢。胞中者,包含丹田、下焦、肝、胆、肾、膀胱,为精气所聚之处,属脏腑“三才“之地部,又是人体易经八卦之坤位,属北方水位。且为任脉督脉冲脉带脉和肾脉之根源。

督脉,行于背部正中,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能总督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督脉行于脊里,上行入脑,并从脊里分出属肾,它与脑、脊髓、肾又有密切联系。

内经有曰:“冲脉任脉皆起于胞中,是男女皆有此血海。“任脉任养一身之阴经,督脉总督一身之阳气。“冲脉者为十二经之海“,以其气上冲而命名,其起于胞中司清气之上升,带脉源于胞中约束诸经而调和诸经气血。

如今王九的正经十二条,奇经八脉各处经络真气运行通畅无阻,唯独尚未能打通任督二脉的联系。王九虽未能打通任督二脉,但他已有打通任督二脉的契机。概因在庐山之时,王九教任罄真气运转之时,任罄门户大开,任由王九窥测。

男女有别。

而任督二脉的运转,男女自然略有区别。

在任罄的经络运转之时,王九脑内灵光闪现,若有所悟,但却无法宣之于口。

而今王九归至家中,他正好参悟心中所得,慢慢运行真气,冲刷任脉与督脉之间的阻隔……

而王九不知晓,如今的庐山云雾茶园之中,那任罄亦在缓慢地运转真气,让真气在体内经络之中运转。在她看来,修炼武功,一为防身,二来,她真的不想成为王九的负累!

第91章 妈祖·宝船

郑和船队自暹罗(泰国)顺利回朝。郑和此次出海还顺路勘查沿海航道,并绘制出沿线的牵星图样及海岛、山屿、水势图。回朝后不久,为感谢天妃海上救助之恩,郑和自备宝钞五百贯,亲自至莆田湄洲岛的天妃妈祖庙致祭,并扩建庙宇。

湄洲岛位于福建湄洲湾口北半部,东南临台湾海峡,与台湾隔海相望。因其地处海陆之际,形如眉宇,故称“湄洲”。岛上天妃妈祖庙历史悠久,闻名海内外。湄洲妈祖庙又称“天后宫”、“天妃宫”,宋世王朝初建时仅数间庙宇,后经历代扩建,日臻雄伟。

妈祖,原名林默,俗称“天妃娘娘”,福建莆田湄洲屿人。当地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她显灵济世的动人传说。相传她自出生到满月,众不啼哭,父亲便给她取名“默”。林默自幼聪明伶俐,八岁能诵经,十岁可释文。成年后,林默立志普济众生,坚决不嫁,全力济世。

海边长大的林默通晓天文气象,熟悉水性,常于大海狂澜中拯救遇险渔民。她通晓医术,免费治病,救人无数。其大仁大义的事迹传遍四乡,赢得了人们的普遍敬重。她曾应地方县令之请,登坛祈雨,果然应验,天降甘霖,大显灵异,众人皆以她为神。

二十八岁之时,林默辞别家人,在湄洲岛湄屿峰归化升天……

自暹罗归来不久,郑和再次奉旨出使倭国,与倭国协商处理贸易与倭寇问题。出使时间定于永乐二年的春夏之交,待季候风起之时,距离出使时间尚有半年时间。

于是郑和又忙得屁股冒烟。

此次出使,永乐帝朱棣计划的是一个上万人的船队,而非出使暹罗般仅一艘宝船百余人。这是朱棣为出使西洋所做的一次演练!

自从公主朱瑛密信予自己哥哥永乐帝朱棣,并将倭国贵族女子兰子移交至礼部之后,礼部尚书李至刚便安排兰子住入会同馆,锦衣玉食,好生招待。每日,李至刚会安排人员与兰子沟通,了解倭国各方势力的详情,记录在案;与此同时,李至刚将礼部所获的倭国资料,相互印证,查漏补缺……

李至刚曾亲自见过兰子姑娘。

倭国女子的温柔婉约且落落大方的气质,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男人之美,在于饱历世事的成熟;而女人之美,更着重于后天的气质。

藤原家族对兰子幼时以天皇皇后的标准的培养,如今终于在兰子身上得到了体验。并且因为会同馆的悉心照料,原本瘦小的兰子仿似大了一圈,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却也是福相。

女大十八变。

但无论如何,生得较矮,却也是无法改变!

但若王九再见兰子,咋一看,估计会认不出。实在是环境造就人。兰子对礼部人员很是配合,

南京龙江船厂现如今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日夜劳作不息。

永乐帝朱棣调动万名大军将这龙江船厂围得水泄不通。

锦衣卫亦派出一队人马进驻,而带队之人,正是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当锦衣卫指挥使蒋成绩接到需派人进驻龙江船厂的命令之时,考虑再三,最终决定让军情司千户文章率队进驻。而文章文大人自然扯上自己的得力助手王九。

在郑和统筹之下,南京龙江船厂已开始筹建下西洋的各类船只,有大、中型宝船,也有小型的海船。宝船,是为“下海取宝”而建。大号宝船长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中号宝船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明史兵志》所载:“宝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可容千人。”宝船上建有“明三暗五厅堂,有明五暗七宫殿”,舱室有“头门、仪门、丹墀、滴水、官厅、穿堂、后堂、库司、侧屋,别有书房、公廨之类,都是雕梁画栋、转角遇到象鼻挑檐……”

宝船无论船体规模还是制造技术均是当时最高水平。宝船,又称为“龙船”。船只的督造官员与工匠姓名均要刻于所造船舶尾部,如出现修造责任事故的工匠与官员将受到严惩!

伴随着龙江造船厂如火如荼地建造中,龙江镇“市廛辐辏,商贾萃止,竹木油麻蔽江而下,称之沿江重镇”。

王九跟着千户文章文大人进驻龙江造船厂。

很快,龙江造船厂大小工匠便发现有位秀气、身着飞鱼服的年轻人,而无论白昼或夜里,时不时便可见到这年轻人怀抱着一柄似刀如剑的兵刃,独自巡视的身影。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锦衣卫入驻之后,开始时不时会听闻在船厂内抓到贼人之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江造船厂之前时不时出现的盗贼早已无影无踪。

他的笑容很好,眼睛清澈如水,慢慢地,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九哥儿”。

龙江船厂有一十八条巨大船坞,每条长三百至五百米不等,宽三十至六十米不等。

如今一艘大号的宝船已颇具规模,俨然如活动的硕大宫殿一般,正在船坞之上进行装配。由于远洋船舶体积庞大,造构复杂,必需以船坞的形式建造。新造船舶下水过程包括起船、出船、车水、作坝等过程;以船坞的方法,解决了大船造好后下水的问题。并且如今的工匠创造了水密隔舱的技术,即每个船舱之间严格分开,如有一处漏水,不致影响整个船只……

如今李工匠正弯腰在宝船上的甲板上敲敲打打,检查这甲板上的密封性,他已经在连续在此忙了近十个时辰。实在因为工期太紧。他站了起来,欲舒展一下已酸麻的腰,但他刚站起来,却头晕目眩,摇摇欲坠,正在此际,忽听绳索绷断之声,接着侧边数声惊呼道:“快闪开,快闪开……”

李工匠一则眼,只见一个黑黢黢的柱状庞然大物之物直接向自己砸将过来,他头晕目眩已不能移动身体,只能眼见这物要砸向自己,而他头脑中唯一反应过来的便是:“吾命休矣!”

说是迟,那是快,李工匠只觉身边忽然一道彩色身影如同仙人下凡般,在自己腰间印了一掌,自己便轻飘飘地侧移三尺,正好避开那柱状物范围。而那彩色身影却正好在柱状物之下,柱状物当头向那彩衣身影当头砸下,这一砸下,却是何止千斤,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却见那彩色身影侧身对着那柱状物“噼噼啪啪”连续数掌,随着那数掌,那近十丈长的柱状物却是往侧旁一尺,“轰”地砸在甲板之上,而那彩衣身影却是借力使力,飘立于李工匠身旁……

此际李工匠方且发现,这彩衣之人,正是经常在船厂内巡视身着飞鱼且的锦衣卫,人称“九哥儿”的秀气年轻人。

这人正是王九。

因船厂内需要全天候警戒、巡视,于是王九便问千户文章大人,要来这需三班倒的人手来做,但无人愿做的费力、费神的活,一人全担了下来……

第92章 静里悠然心自乐

王九一开始自愿将这巡视之事一人担下,千户文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这家伙头脑有问题。文章再三与这家伙确认,得到王九确切的答复,他犹豫再三,方且答应,并一再交待如有问题马上提出来,并且还是安排了两名人手协助王九。

未曾想这王九竟然真的一人将这长近二十里,宽近十里的硕大的龙江船厂担了下来!

当然,这种“担”只局限于处理日常防止奸细,防止造船资料的泄露。实在是因为宝船太过宏伟,怕引起各方势力的觊觎。当然,这造船并非仅有资料便可,而是一国综合实力的体现。或者说如你仅有资料,但未必可造得出如宝船般的船来,如那高近一丈、数千斤的铁锚,便非一般的势力或国家可铸造得出来!

王九为何自虐般地接下这个原本需要至少六人、三班倒的活,实在是因为他在冲关,欲冲任督二脉的玄关,他便近乎疯狂般地日夜不休地慢慢引导真气冲关……每日里,他困了或者累了,便打座调息,小憩片刻。

虽说如此,但王九却未觉得十分辛苦。数日之后,反而觉得这种生活却是十分地惬意。

龙江船厂近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运作,工匠、学徒之类更是忙得如同陀螺般……

永乐帝朱棣与明月楼已达成协议,这下西洋之事由朱棣牵头,他独占六成份子,明月楼占四成。但实际上朱棣仅出了一百万两银子,其余的,均由明月楼垫付。明月楼首期便付了三百万两银子。

但造船,那船如同银子堆成一般,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如今正在杭州府的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正在联系沿海一带的商户,欲集资一起入股。实在资金缺口太大,按公主朱瑛粗略计算,至少需要一千万两银子,相当于目前明启王朝一年总收入的一半!

当花大家的通过明月楼欲向沿海一带商户集资时,沿海一带商户趋之若鹜。沿海一带商户,嗅觉何等地敏锐,并且这是以皇家名义进行。明月楼的信誉绝对可信。于是一时间,杭州府的明月楼几乎被人踏破了门槛。好在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住在小瀛洲。

纵然如此,依然挡不住那些对金钱渴求的人们的向往。

银子,我这边有,但你们要收啊!我没银子,但你们出海,需要货物啊,我这有丝绸、瓷器,或者茶叶……

杭州西湖边,不时有人驾船擅闯小赢洲欲拜访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杭州府锦衣卫的千户温纯生在小瀛洲及西湖上设置了数个防卫点,以策安全。

按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的部署,先期放出五百万两银子的额度,此额度为造船所需,或可以造船所需的木材、铁器以抵;下一步,则以出海之船所载货物入股,待出海交换之后,再行返还,所有货物均先折算为大明宝钞……

不知为何,任罄的父亲任卜显所在的任府竟成为香饽饽。因为任卜显竟成为丝绸的独家供应商,于是做丝绸的商贩,每日在任府蹲守,欲谋分得一杯羹……

任卜显如今意气风发。他刚过不惑之年,虽然有许多疑惑,但他深谙世事,明白此事绝非偶然,认定此事必有因果。但不管怎样,他开始慢慢着手囤积丝绸。毕竟他这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丝绸打交道,对其中脉络清晰无比,哪家信誉好,哪家丝绸品质较佳……他对此了如指掌。

按上头所述,应该这两年开始,官方会组织大量船队南洋之行。那也应未雨绸缪,如今看起来应有一至两年的时间,一般应提前订货,那应该在年底需确定下明年的量,产丝、织就……有备无患,纵使明年尚且未得下西洋,那后年,永乐三年总该可以了吧。反正丝绸存放一年应无大碍。

任卜显正在胸有成竹地筹划之中……

直至某天成天跟在锦衣卫千户温纯生身边,任卜显的儿子任性跑回家中,谈及自己的姐姐任罄在路途之上的遭遇,以及莲花山庄被灭门、天下第一镖局----会友镖局被查封一事。

任卜显方且倒吸一口凉气:不怪得自己可以将这下西洋的丝绸抓在手中,原来是自家的闺女任罄身边的那位秀气的年轻人,那个叫什么名字?噢,王九,对,这个名字非常好记,应该是这个王九的能量实在太大,竟可以干扰到明月楼的决策……

任卜显的推测没错,明月楼确实是看在王九的面子上,方且将丝绸的生意交给他。杭州府明月楼的三月,做事相当干脆,直接把任卜显叫来,问他可否在这数年内大量、持续供应丝绸,任卜显当然没有问题。于是三月命人带任卜显去签契约……直至签了回来,任卜显尚未回过味来,一脸的懵懂……

回到家中,回过味来的任卜显方且狂喜,当晚直把自家女人马氏摁到床上,狂摆了十余个姿式方且罢休。

而如今在龙江船厂的王九却被七、八个造船的工匠包围了,轮番敬酒……

这酒不是什么好酒,苦、涩、浓,但王九看着这些面部饱经风霜、手掌满是裂痕的工匠,却是眼睛不眨地一口接着一口地干了下去……因为王九救了那宝船上的李工匠。那倒下来的是一根辅助的桅杆,正在固定桅杆时,那绳索断裂而导至桅杆倒地。

李工匠自然千恩万谢,而其余的工匠亦看在眼内。隔了数日之后,便有人找到这秀气的年轻人,约他来李工匠家内喝酒,以示感谢!

王九未有推托。当晚,他便换上便装,一人又至龙江镇的市集上弄了些好酒好茶,来到李工匠家内,李工匠等数人早已等在那处,酒过三巡之后,众人已将“九哥儿”叫得亲热……

王九很是喜欢这种氛围,很温馨,很质朴。

时至夜半,七、八名工匠全部倒于桌下,而那王九却仍是目光清澈如水。

他留下了一锭银子,放于桌上。而那李工匠的妻子,一位看起来识书识礼的女子执意不收,于是王九收起银子,拱手告辞。

王九很是惬意地踱回龙江船厂,怀抱那柄仿唐横刀四周巡视。

王九这段时间的心态很是平和,而那些质朴的工匠们看向王九的眼光亦是相当热情,每遇到这秀气、和善的年轻人,那些工匠们隔老远便会叫这“九哥儿”去他们家吃饭。

时间推移,不知何时,王九慢慢地发现自己的任督二脉已有所松动,虽尚未完全打通,但隐约之中,会有丝丝缕缕的真气可通过,这让王九暗自窃喜……

第93章 潮头出海卷秋风

王九其实并未想到只是任督二脉若不是静下心来感受,是绝对感觉不到任督二脉已经有真气渗透;但仅是丝丝的真气透过,却让他已觉得自己的身体竟起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那日他救那李工匠时,他正在船坞侧巡视,待听及有人惊呼,便直冲上去,距离那李工匠至少三十丈远,而那桅杆已倾倒,便在那霎那间,王九便冲至李工匠身前,一掌暗力将他拍开,而自己连环掌击桅杆,借力躲开那桅杆倒下的一击……

事后,王九发现,如若按自己之前的功力,首先是自己根本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至李工匠身边,并且自己对力道的掌控好似圆润了许多,不然那李工匠在自己全力奋跑之下,一巴掌拍过去不摔个仰八叉才怪!

而今的王九慢慢地发现自己的功力虽未增长,但对环境的感知、自己真气与力道的控制,较之前却上了一个台阶,更为细腻而圆润……

王九心中窃喜,但他亦明白,很多事情却是欲速则不达。而他所修习的这“道家三诀”却让他从来都不紧不慢,所以他便优哉游哉地成日地在船厂游荡。而今的他却不再穿那锦衣卫的飞鱼服,而是便服。实在是那飞鱼服太过招摇。

这段时间,不少半成品的船已做了出来。而那王九倒开始研究起那些船来。

船队的核心自然是宝船,载重量可达数千吨。宝船自然是帆船,在海上凭借风力前行。桅帆总体上采用纵帆型布局、硬帆式结构,所配置多桅帆,基本沿船纵向中线或稍偏交错排列竖立。

帆篷由布制或竹篾编织,以坚实的斜桁向下张挂,帆篷面带撑条(又称帆竹),以固帆展平,提高风效。帆篷升降方便自如,便于适应海面上的风云突变、逆风行驶,调戗转脚灵活,能有效利用多面来风,还便于水手援帆竹为梯级,攀至桅顶作业或望斗……

大型宝船有四层,共十二根桅杆,船首、中段共九根主桅杆,挂的是硬质帆,尾段有三根辅助桅杆,可挂十二张大风帆。一般情况只需九根主桅杆挂帆,即可利用风力行船。而三根辅助桅杆,通常不挂帆。

其实除风力推进外,在船舷和艉部,另设长橹,入水深,多人摆摇,推进效率很高,有利于无风或风小时推南迦巴瓦船的航行。

航行凭借风力,而方向的掌控自然便是舵了。而宝船上的舵杆长十余丈,舵为升降式,可根据需要调整舵叶入水深度,或将舵叶提升出水面。船于深水区航行,遇大浪或乱流时,将舵叶降至船底线以下,可使舵不受影响;在浅水区航行或停泊时,则可将舵提升到高位,不致搁浅伤舵。

当船停泊时自然需要铁锚。铁锚高近一丈,每只重达数千斤。

宝船“体势巍然,巨无与敌,篷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

王九看着宝船,心中油然起敬。

宝船实在是一名名默默无闻的工匠们辛勤汗水的结晶!

最大的宝船下水,声势浩大至极。

一座巨大的移动宫殿缓慢地在“稳船湖”(即燕子矶三台洞附近江面)一带试航。

船只入水,准备工作极其繁杂。放闸、引水入船坞,使宝船浮起与外试航的“稳船湖”水持平,再开闸、试航。王九此刻也站在甲板之上,站在这稍微晃动的宝船上,王九没有任何不适。极目远眺,这“稳船湖”水面平稳,微波粼粼……

“喂,你哪里的?站那干嘛,来,到这里去,甭东张西望,就是你……”随着一声吼声,王九被打乱了思绪。

王九回头一看,却见数人簇拥着一名宦官服饰之人,这人手指上方一根近十丈的桅杆,正冲着他吼道:“你,上去,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装的,那绳索缠住了,升了大半,升不上去了……”

王九一愣,随手将手中的仿唐横刀往腰间一插,如同猴子般,手脚麻利地顺着桅杆蹿了上去……

于是,这次试航,王九如同救火队员般,被那人指使来指使去。

实在是王九太过好用,在甲板之上如履平地,不动如山,似脚钉于甲板之上;动亦如山,动作迅速不说,且力大无穷!原本需要数人推动的铁锚铰链,他一人便可;逆风转动桅杆,需前推后拉,至少四人,而这家伙一人便可,随手一推,还似有余力……这让那宦官服饰之人大感兴趣:此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试航结束之后,那人将王九叫至身边道:“你是哪里来的?”

王九正想回答。

那人却一伸手阻止了王九,又道:“不管你是哪里的,自今天始,你便借调予我。”说着自怀中掏出了一份空白的委任状,直接自盖上自己的印章,递予了王九!

王九愣住了,双手接过后,定睛一看却是“大明水师借调令”,“大明水师”的印鉴一应俱全,只需填上自己姓名即可,而那印章落款为“王景宏印”。

王九看着这个与己同姓之人的名字,哭笑不得……

这王景宏是谁?

他为福建漳平人,与郑和一般,于洪武年间入宫,是位宦官。建文年间,王景弘随朱棣起兵,亦为如今永乐帝朱棣身边的红人,但他较为低调,知晓他的人不多。这是一位实干之人!

当王九将那“借调令”拿回予自己的顶头上司文章文大人时,那文章的脸如那苦瓜脸一般。文章看着那“王景宏”三字,哑了,这也是永乐帝朱棣前的红人。但这事情也需问下王九自己的意思。

“你愿意暂时借调至水师吗?”文章问道。在他看来,如若王九不乐意,那自己亦可通过锦衣卫周旋一下。

“文大人,您说我能不愿意吗?”王九苦着脸,反问了文大人一番。

末了,王九便将今日一事讲述了一番。

这文章方且了然。这王景宏视察宝船制造的情况,却将巡查的王九当成了宝船上的水手,指使他忙了一天,对王九甚是满意,于是便弄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

而自己这边,只能暂时放手了。末了,还是将那王九臭骂了一通!这王九真是败了自己的好事,自从来至龙江船厂,王九一人竟将这龙江船厂的大小细物全部担下,而自己及属下数人,成日无所事事,不知多逍遥。而今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而今秋风已起,正是“潮头出海卷秋风”了……

第94章 大明水师(一)

宦官王景弘回至宫中,向永乐帝朱棣汇报今日最大号的宝船下水的情形。

应该说今日宝船下水尚算顺利。虽说有些小插曲,小毛病,但至少这宝船总体运作还是相当顺利的。

但在王景弘的脑海里,那秀气的年轻人麻利的手脚,上蹿下跳地如同万金油般,着实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在他印象之中,这年轻人他从未见过,但看起来这年轻人对这宝船却甚是熟悉,并且这年轻人看起来,一定是位练家子,不然那落锚、转桅、掌舵之类的,需千斤之力,岂是普通人一人可以完成得了的事。这倒是让王景弘摸不着头脑了。

待他问明左右,今日那年轻人是谁,左右均无人能答得上来。

王景弘大怒,如此重要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位来历莫明之人。王景弘正待开骂。这时旁边一位最底层的工匠壮着胆子伸了伸手,意思是他知晓那人是谁。

王景弘点了点头。

那工匠壮着胆子道:“那位小哥儿是锦衣卫的百户大人,来此已三个月了。我们一般叫他‘九哥儿’。他为人和善,反正经常看见他。他待人相当和善,之前还救过一名差点被桅杆砸到的工匠。”

“他怎么没穿锦衣卫的衣服?”王景弘问道。

“他道,如穿锦衣卫的衣报,那贼人见到他便跑了。却是如何抓贼人?”工匠答道。

“锦衣卫长驻此,不是防奸细吗?怎抓起贼人来了?”

“我们也曾这样问过他。他答道,你们工匠造船,手艺都是祖传。口口相承,只要保护好你们便可。并且每人均只会一门,却如何把你们一起绑走。并且,即便有了图纸,也不见得可以造成出来。如那铁锚,让倭国人制,他们那么矮,估计也烧不出那么大的……”

话音未落,众人轰堂大笑起来。连那王景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却对这秀气的年轻人更为感兴趣了……

王景弘出身贫寒,家里兄弟姐妹七人,他排行第四,正好居中。祖上三代均为福建海边的渔民,一出海便是十天半月。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王景弘懂事以来便随父母出海捕鱼。幼年的他,知晓生活的艰辛。待他十余岁,便自愿入宫,与郑和一样,被安排在当时的燕王,而今的永乐帝朱棣的身边。

与郑和不同,郑和学识渊博,而王景弘则在于他的务实与忠心,而得到永乐帝朱棣的器重,并且对于下海一事,这王景弘更是位行家里手,所以此次永乐帝朱棣特地派了王景弘前来查探这最大号的宝船下海一事。而王景弘多了个心眼,他深知底层人的不易,还特地问永乐帝朱棣要了数张大明水师的借调令、委任状,以备万一。

原本他见到在甲板上见到在游荡的王九,气不打一处来。但支使了一天这秀气的年轻人,方且发现他却完全不似船厂的工匠或是其他护卫之类的人,搞得王景弘却是疑窦顿生。这秀气的年轻人,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并且他腰间的似刀如剑的利刃,虽包于鞘中,但那隐隐的杀气,却是如何都藏不住。

尤其是这年轻人转动桅杆之时,对那风向的把控,丝丝入扣,把握得恰到好处,这对航海来说,极为重要,假以时日,这年轻人绝对是一位航海的好手!

不知不觉之中,王景弘动了爱才之心。所以一天试航结束之后,他便将那“借调令”直接交予王九;他未有将“委任状”予王九,是因为他始终未看透王九,但不知为何,他始终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公门---有命即行的气质。

待那最底层的工匠说道他是锦衣卫的百户,王景弘方且释然,并且也只有如此方能解释得通。但王景弘暗暗将这秀气的年轻人放于心内。他觉得这年轻人虽然与他相处一整天,但却没有一句废话,未多说一个字,却是与自己的性格甚为相投。

王景弘却是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却是一定要将这秀气的年轻人拉至身边,是锦衣卫的人又如何?

第二日,王景弘一早便至“稳船湖”的宝船之上。

而就在王景弘在数名护卫携同之下,踏上宝船之时,忽然听见身边护卫一声惊呼,两名护卫直接拦于前面,却见数丈前的桅杆上高空中闪过一道人影,轻飘飘地落于地面上,顺势翻了个跟头,稳稳落于甲板之上。那人正是王九。

王九上前,单膝跪下拱手冲着王景弘道:“锦衣卫百户王九报到。”

王景弘分开前面两名护卫,上前扶起王九,笑道:“王兄弟,不需多礼。昨日某家失礼了,却将你使唤来使唤去。回去回想方知你肯定不是平常人。怎样,便来这里罢?”

王九站起点了点头拱手道:“敢不从命!”

永乐元年秋季,王九便加入下西洋的舰队,与大明水师的官兵一起,待遇仍为百户,与锦衣卫无二,但官身仍保留在锦衣卫内,属借调人员。按军情司千户文章的说法,待某天在大明水师混不下去,至少回至锦衣卫,反正有俺在的一天,便有你王九的一个位子。

于是王九便加入大明水师,每日与那些宝船上的共计约二百余人一同熟悉宝船的操控、检修宝船,为远航而准备。而这些人均为宝船的最其本配置。

王景弘未对王九有任何安排。王景弘将那宝船的火长华哥叫来,按王景弘的说法,这家伙,随他去便是……

宝船上的火长亦是来自福建沿海、自幼便在海边长大的人称“华哥”的精壮汉子。因长年在海边赤膊暴晒,皮肤黢黑,按他的说法,自己压根便没穿过上衣。火长“事大责重”,全船人员的安全系于一身,但在明启王朝的大明水师,火长地位还是较低。

当华哥见到王九,刚要以礼相见,王九却拦住了他,直道平级相称即可。

除火长之外,船上还有操舵、升降风帆、起落锚碇、划桨及维修船上帆索具的舵工、潦索工、碇泊工和水手多人。除此之外,还有掌管天文、气候测候的阴阳官和阴阳生,他们负责日月星辰、风云气候的观测,以使船队及了解气候的阴晴变化,从而保证船队能够战胜狂风险浪,在日月无光的阴晦天气里也能在茫茫大海中顺利航行。

第95章 九爷的传说

宝船上随后又陆续进驻了官兵三百人,以一名千户和一名百户带队,配备的兵器也陆续到位。

随着这些兵器的到位,王九却被吓了一跳,这兵器也忒多了些吧!

冷兵器主要有弓、弩、标枪、砍刀、钩镰、撩钩、小镖、梨头镖等各种十至十五把,头盔、藤牌每人一副。

这些倒还在其次。

配备的燃烧性火器主要有火球、火蒺藜、火药箭、火枪、铁咀火鹞、烟球,每种十至百个不等。

装备的爆炸性火器有铁火炮、神机石榴炮。

另外还装备有火铳、火筒,分为大、中、小三型,大型火铳口径二分左右,铳长近三尺,宝船上装备了四座。中型火铳口径一分左右,铳长近二尺,宝船上装备了八座。小型火铳口径半分,铳长一尺有余,宝船配备了二十把。如此精良的装备,绝无仅有!

这火铳王九原来在军械司见到过,还曾试过,在试打时被吓了一跳。

军械司那班人道,这尚还是试制品,当改进、稳定后,会交由工部大批制造。

王九未曾想到,这大明水师反而是先装配这种最为先进的武器!

当雄性动物聚集在一起之时,那逞勇斗狠便成了必然。

大明水师军纪严明。

但逞勇斗狠,鼓励士兵们勇往争先,却是释放男性阳刚之气的最佳方式。

水师的比拼,除了武功之外,自然还有水性。

王九跟那火长华哥相处融洽,与那些工匠相处亦相当不错。

但三百名官兵入驻之时,却把王九惹毛了。

因为有人叫他“兔子爷”。

实在是因为这些水兵个个均如黑炭头般,那些官兵驻扎上船之时,见到近十丈的桅杆之上的王九,相对白皙而秀气,且赤膊,正爬在桅杆的风帆之上,随风摇摆。

官兵一见风帆上的王九,顿时有人大叫道:“兔子爷!”一时间众人大笑……

但当风帆上的“兔子爷”阴沉着脸自桅杆上飘落而下,如钉子一般钉在甲板之上时,众官兵尽皆闭口了。因为这年轻人古铜色的皮肤,在暴烈阳光之下如同镜子般,非一块块而为一条条的肌内镶嵌在身上,似乎不经意般,却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这年轻人显得较为白皙,秀气的脸庞,却是隐藏着萧杀的气质。

这些官兵,很是清楚,如手中未有数条人命之人,何来如此气质;且这年轻人似如飘落、并钉在甲板之上,看似不经意之间,这人在水上一定是位好手!

“刚才谁叫兔子爷的?”声音不大,很是悦耳,这年轻人露出雪白的牙齿问道,但上得船来的百余名官兵尽皆听得十分清楚。

“是我。”队伍之中站出一位彪形大汉,比那年轻人高过一头,却是爆炸性的块状肌肉男,瓮里瓮气地回道。

“我叫王九,叫我兔子爷可以,但你要打得过我。可以吗?”王九道。

打架,却是男人们的最爱。

几乎瞬间,肌肉男尚未回过神来,这这队官兵们已经开始大声叫好了。

“我叫柱子。如果你赢了,以后我见到你,便称你为‘九爷’;如果你输了,我便称你为‘兔子爷’。”这肌肉男瓮里瓮气地道。

王九点了点头。

这队官兵带队的亦为一名百户,百户的服饰自然与普通官兵有区别。但他出奇地站在一旁,并未出声。

王九与那柱子在甲板上两厢站定。

王九气定神闲。

而那柱子浑身肌肉隆起,大吼一声,直接向王九扑去……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这柱子下盘不稳,被王九侧身一闪,腿一横,如肉饼般摔于甲板之上,尚未爬起便被王九拎着一只脚,近二百斤的人,如同无物似地便腾云驾雾飞下了船,随着“噗通”一起巨响,湖面溅起了丈余高的浪花,这根肉柱子便掉入湖水之中……

不一会儿,湖面上升腾起一个人头,冲着宝船上大骂道:“我不服,你这兔子爷,有本事到水里来……”

他的话音未落,宝船之上一道人影便纵入湖面,只是“嗖”地一声,便钻入了湖中,湖面上只是稍起了一层涟漪……

这柱子未曾留意船上有人跳下,而他仰望,却见瞬时船舷上出现了尽是自家的兄弟,那些人冲着他大喊道:“柱子,那人已经跳下来了……”

“已经下来了,你要小心点……”

“……”

柱子浮在水面上,正待开口,船上的众人忽然发现这柱子如被何物拖入水般,那话语随着水面上的一长串的“咕噜咕噜……”的气泡,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约摸半盅茶的功夫,远处湖面上在船上众人的惊呼声中,又浮现了一个头,而这个头正是那柱子的头,他正在狼狈不堪地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刚喘了几口气,又似被强行拖入水中,又不见了踪影……

这次时间久了点,约摸一盅茶之后,湖面上又出现了柱了的脑袋瓜子,仍是大口大口地喘气,但未喘几口,又被强行拖入水中……

但那众人始终未见湖面上出现过那年轻人的头颅,这柱子仿如被那鬼魂拖入水中一般。

如此数次,每次的时间都比上次长。

柱子蔫了,当他又一次浮上来的时候,他终于大叫了起来:“九爷,九爷,九爷爷,我认输了,我认输了……”

而这次,再也未有如之前那般被拖入水中的情况。

柱子缓慢地游回宝船下,而船上之人丢上一根缆绳,三人齐拉方且将这柱子拖了上来。

拖上来之后,柱子“哇”地连续呕出了数滩湖水出来,精神极度萎靡。

船舷上的其余官兵尽皆悚然:任谁被人如此折腾,如若酷刑般,都绝对不会好受!但这王九到底是什么来头,众官兵竟无人见他曾冒头喘气,难道这人是鱼?

王九自然不是鱼,但与那鱼却也相差不了太多。

就在柱子在甲板之上大呕、特呕之时,宝船侧边终于冒出了一个头,这人正是王九。却见他随手搭上船板,如同手上有吸盘一般,连手带脚,三下两下便翻上了数丈高的船舷……看他的样子,熟练之极,绝非第一次如此。

当趴在地上的精神萎靡的柱子面前出现了一双脚,柱子抬起头,一看,正是那秀气的年轻人,他吓得连忙爬了起来,单膝跪下拱手道:“九爷……”此刻围着柱子的众官兵尽皆拱手齐声道:“九爷!”

这便是水师中对强者的尊重,也代表一种向往。

这也是一种传统,水师中的传统。

于是这宝船之上,便永远地留下了九爷的传说……

第96章 水下的修炼

王九的水性不是天生的。

任何的成就绝非偶然,而是汗水、辛劳所铺就。

自从他踏上宝船,每晚他都会跳入湖中去修炼,并且在湖水之中缓慢地运行真气,来冲击任督二脉。王九惊奇地发现,这种修炼,简直是事半而功倍。

王九会游泳,水性一般,并且他已多年未曾下过水了。

但此次下水,给他的感觉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

王九扎入水中,他觉得那水分子如同在空气的中分子差不多,簇拥在他周围。但这水分子相较空气中的分子而言,更重、更密,如同一个个调皮的孩子。

于是王九偿试着如在空气之中与空气分子沟通一般,在水中与那些水分子沟通,未曾想,得到回应较空气分子而言,强烈了数百倍而不止。

实在是因为水太过紧密。

而所有的体会,便在于顺“势”而为!

王九头一晚下水,便呆在水中足足泡了大半夜。

第一次潜入水中,便呆了一盅茶的功夫,而第二次,便是半壶茶的时间了……王九的内息悠长,故持续的时间较久。王九偿试着潜入更深的水底,并且呆更长的时间。一如他所料,每当潜入更深,他便觉得自己身体所受的压力便越大,而越深,那水底的水分子便更不活跃。

王九偿试着在水中运转真气,当真气在体内运转之时,伴随着周围水的压力,一起冲击那任督二脉之间,随着潜入更深,身体的压力越大,任督二脉之间更为松动……如今王九的任督二脉,每次真气运转,已可清晰地感觉到两脉之间已有真气的流转。而在这水下,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王九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在水底下的他,差点惊呼出声音来,刚一张嘴,便呛了一大口水……慌得他连忙上浮出水面。

于是王九每晚都会纵身跃入湖中运转真气,冲击任督二脉……

王九并未急于求成,他只是慢慢地潜入水中,寻找适合自己的深度。而今的他,以他如今的能力,最为适宜的便是潜入水中十丈左右,为最适宜的水深。

而最深目前王九尚未试过。

而在水下,当王九运转真气之时,他发现那些水分子包围着他,而他周身的毛孔亦与水分子之间有一定的物质交换,而自己需要冒头吸气的时间亦可延长不少……

而在水下,王九觉得自己便是一条鱼,虽然他知晓自己并不是鱼。

但无论如何,每次潜入水中,王总是觉得如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经过月余的水下的真气运转,王九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任督二脉已通畅了三成,而这三成并未使自己的功力增长多少,但却使自己的功力更为凝练,且对周围的环境的感知度提升了一大截,

并且,王九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内视”了,这让王九大喜过望。

《列子仲尼》篇曰:“务外游者不知务内观,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内观(视),即要观心照己,静养元气。内视亦为修身养性之术。内视之“视”,即用意“观心”或“照己”,即人安静状态中所自我保持的意念,摒弃替诸多杂念。

因人之意识总是受累于外界事物,攀缘外物,触境生情,内视时以一拒万,正所谓“内观之要,静神定心,乱想不起,邪惘不侵,周身即物,闭目寻思。

《千金要方》有云:“常当习黄帝内视法,存想思念,令见五脏如悬磬(古乐器)。五色了了分明,勿辍(停)也。”内视既可内视脏腑的形态色泽,如心像莲花,脾气色黄等,亦也可内视机体的功能活动,如腹式呼吸时腹部的上下起伏,内气沿经络循行的状况等。

能够内视,这代表王九已踏入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

而那官兵中的柱子,竟然公然挑畔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称之为“兔子爷”,那不是找死却是为何?

但那王九倒未有难为这些官兵。

王九将柱子折腾得够呛,而那柱子也确实是官兵中“刺头”,也算是有本事之人,却一个照面便被人丢下船;在水中,更无还手之力。可想而知这“九爷”到底是什么人物!

“九爷好功夫。在下洪平,带这队人马先来驻扎,”这队官兵中的百户洪平拱手道,“就要教训一下这班人,总是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煞煞他们的傲气也不错。”

“洪大人,不需客气。你们进驻,无任欢迎,今晚的酒水,我来负责。但不知是否违禁?”王九笑道,露出雪白的牙齿。

一语既出,全场瞬间肃静。

大明水师军纪严明,军中严禁饮酒,此乃铁律。

洪平思虑片刻道:“刚刚进驻,整理内务,尚未算正式入驻。正式入驻应为明晨起算。各位兄弟,觉得如何?”

瞬间,众官兵欢腾一片。

王九丢了一大锭银子予宝船上的胖厨子。那胖厨子兴高采烈地带了数名便装官兵,至龙江镇扛了两头大肥猪、二十余坛酒水回来,当晚便在那宝船宽敞的甲板之上,摆上了数十桌酒席。

当晚众人异常尽兴。

众人自然将目标对准了王九。

王九一碗接着一碗地干,越喝眼眸越是发亮……

当月色当空,如霜般的月色洒于甲板之上时,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近百人,能竖着的人已没有几个。百户洪平所喝不多,如今正与王九聊着天……

“王兄弟,你的功夫,在下实在看不透,”洪平拱手笑道,“感觉自愧不如啊。要多向兄弟学习。却不知师承何处?”

“兄弟过谦了。在下出身武当。原本是在锦衣卫,却被那王景弘王公公看到,便把我借调至这宝船之上。”王九笑道。

洪平恍然大悟道:“不怪得兄弟如此了得,原来出自武当。据某家所知,这武当确实与锦衣卫交情甚深。”

“不过,我观你亦是位练家子,”王九笑道,“你却是哪派门下?”

“某家是出身崆峒派。”洪平道。

第97章 崆峒派之奇

不知何时便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天下奇兵出崆峒”的说法。

王九瞪着洪平,他对崆峒派的武功很是感兴趣。

洪平翻了一个白眼道:“甭这样看某家,某家对男人不感兴趣。”酒喝过了,酒桌上正是男人交往的第一步。酒喝好了,那人便现形了,此刻,男人之间的交情,要开始便可开始,或者根本不必开始!

王九很是认真地拱手道:“有空一定要向你请教一下!”

洪平也是很认真地道:“你是要向我请教一下。我观你,如今仍为童子,应该去讨个老婆,阳气实在太足!”

王九大怒道:“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洪平却不置可否地淡然道:“但某家却是想向你说这个。”说着端起了酒杯,伸向王九。

王九无奈,跟洪平碰了碰杯,两人一干而尽。

洪平年纪与王九相仿,亦是一名精壮的汉子。但下一句话,却让王九彻底崩溃了……

“但既然你想切磋,那便来吧。今天下午看了你的功夫,我也手痒得很,看招……”话未说完,这洪平已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一掌便拂向王九。

说是迟,那是快,这王九正坐在椅子上,瞬间脚便一撑,连人带椅后退三尺,正好避过那一掌。

王九笑了,这洪平却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家伙!

王九的笑意尚未完,却见那洪平往那桌子上一拍,两只筷子不急不缓地直往王九面门上插来。王九脸上一凛,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挥,那两根筷子便在手上。

王九随手一弹,手中的筷子已不见,却直飞向洪平。却见洪平左手一挥,那衣袖罩住了两根筷子,筷子已消失,他右手往碟子上一拍,一只硕大的猪蹄直飞向王九的面门……

王九倒吸了一口气:这却是啥功夫,用力用得如此巧妙!想归想,做归做。王九伸出两指一插,便将那猪蹄插于手上,张嘴便咬了一口,却是满口流油。那洪平站了起来,脚往后一磕,坐下的椅子直奔王九而来,而他随即亦挺身冲了过来,两人瞬间便战于一起……

未醉酒的官兵则在一旁边喝酒边观战,边大声叫好……

数百年来,崆峒派作为中原武林的主要一脉,与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并列五大武术流派。

崆峒武功出自于崆峒派第一代掌派人,唐家王朝飞虹子。飞虹子以古代哲学思想家广成子的“抱神以静“、“阴阳有藏“的理论为基础,创建了崆峒派的玄奥武功。

崆峒派的武功取众家所长,在其手法、套路上成一体,堪称是玄奥隐秘。崆峒派武功的特点在于一个“奇“,其出奇之处并非是“七伤拳”,而是指它诸多的出奇之处,例如崆峒派的兵器,多以小巧玲珑、不易被对手发现而著称,且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内,所以在交手中往往能够出奇制胜。

于是王九成功地见证了崆峒派之“奇”!

这洪平功力没有王九深厚,但说到变化多端,这王九实在不如洪平。任何物件到了洪平这里,都会成为攻击王九的武器。长凳一脚过去,便是拦腰一下;缆绳一甩,便如同长棍一般;即便是鞋子,也会变成突袭的利器……

这让王九十分恼火。

当怒火涌起之时,这王九却是出手越来越重,直至一脚连那长凳直砸回洪平……洪平躲闪不及,直接被砸过船舷翻身入海……却是把那王九吓了一跳。

但侧旁喝得已是半醉、今日被王九教训了一通的柱子却吼道:“九爷,无妨。俺们的洪大人,端的是变化多端,你可曾听见落水声?”

王九一思量,却还真未听见落水声。待得他一伸头至船舷一望,却见一条缆绳自下而上却是套住了他的脖颈,这将王九吓了一跳,一伸腰,那绳索却是拉了一个人上来,却不是洪平又是谁!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洪兄弟,你这功夫,实在是难缠得紧。”王九赞道。

“王兄弟,你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功力,在我看来,实在是难得!”洪平认真地道。

通过洪平的介绍,王九对崆峒派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当然,这洪平所述,尽皆为门派之中可让旁人得知的事项,而非门派之秘辛。

飞虹子之后,崆峒派第二代掌派人为飞绥子,第三代云离子,第四代飞云子,如今传至第五代眉姑,她是崆峒派中惟一的一位女掌门人。虽说眉姑为女子,但如今她手中的铁扇、拂尘等奇兵,扬名天下,均是始于她之手!

崆峒派的掌派人与其它门派不同,因崆峒派掌派人必须精练崆峒派的八门功夫,学全一百一十八种套路,且套路的风格完全不同,只有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才能将这全套武功练全,方且可成为掌派人,如果没有遇到这样的武学奇才,崆峒派宁可不推举掌派人,这也有别于其它门派。所以崆峒派传承至今,已有八百年,却仅有五位掌派人。

崆峒派的这一“奇”又在于对掌派人的称呼上。

对于一个门派身份权利最高者,少林称为“住持”,武当、峨眉等大多数都称为“掌门”,而崆峒派则称其为“掌派人”。实在是因为在崆峒派,有多达八位的掌门人:飞龙门、追魂门、夺命门、醉门、神拳门、花架门、奇兵门和玄空太极门,这在其他门派之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崆峒派之飞龙门:飞龙门是崆峒派的初级,这一门里包括飞龙拳、飞龙掌、飞龙刀、飞龙枪、飞龙剑、飞龙棍、飞龙铲、飞龙双钩、飞龙双鞭等。

崆峒派之追魂门:追魂门是在飞龙门的基本上加强了攻击性,武功主要有追魂拳、追魂掌、追魂刀、追魂枪、追魂剑、追魂棍、追魂铲、追魂双钩、追魂双鞭等。

崆峒派之夺命门:夺命门是比追魂门又上了一层,增加了如夺命拳、夺命掌、夺命剑、夺命棍等,其特点是招招致命,不留活路,因此才用“夺命“冠名。

崆峒派之醉门:醉门是在夺命门的基础上更上一层,醉门分文八仙和武八仙。文八仙重醉态的表现,有文醉拳、文醉剑。武八仙注重跌仆腾跳,有武醉拳武醉剑等。

崆峒派之神拳门:所谓神拳即花拳绣腿,崆峒派的花拳绣腿讲究的是用意而不用力,身如游龙步如风,为崆峒派拳术中登峰造极的武功。

崆峒派之花架门:花架门是在神拳门的基础上脱颖而出,结合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造型,而创出的一门集攻击与欣赏为一体的上乘功法(类似于古墓派的玉女剑法),其造型优美,尤其适合女性修炼。

崆峒派之奇兵门:奇兵门为崆峒派最为特殊的一门,其特点在于所用兵器短小及阵法,其中兵器有风火五行轮、风火扇、挎虎篮、飞爪、佛尘、九齿铁耙、连枷、铁琵琶、分水娥媚刺、翻天印、太统法铃等外门兵器及各种阵法。

崆峒派之玄空太极门:玄空门是崆峒派秘传之宝,主要有古太极八式、无相神功、和达摩神功等,因为玄空太极门的武功都是掌派人的独修武功,所以玄空太极门的掌门,也就等同于崆峒派的下一任掌派人。而这洪平,正是出自于玄空太极门下。

关于崆峒派的武功,李白的“世传崆峒勇,气激金风壮。英烈遗厥孙,百代神犹王。”杜甫的“防身一长剑,将欲倚崆峒。”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98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随着宝船的下水,更多的船亦开始下水。

不同的船的结构形式,带来不同的使用用途。

宝船,是船队中大型海船,主要为船队统帅及外国使节乘坐。

第二类为“马船”,又名马快船,系大型快速水战与运输兼用船,主要是运载船员所携带的马匹以及下西洋所需的贸易物资。

第三类为“粮船”,主要用来运载船队所需的粮食以及后勤供应物品,使船队在海上航行无补给匮乏之忧。

第四类为“水船”,这是专门积贮、运载淡水的船只。水船的设立与制造,为航海中的一项创造。为解决“海水卤咸,不可入口”的难题,船队有专门的水船。“于附近川泽及滨海港汊,汲取淡水。水船载运,积贮仓储,以备用度”。水船对保障船队全体人员正常饮用水、维系船队全体人员的生存,起到关键性作用。

第五类是“座船”,又称“战座船”,为较大型的战船,主要供船队官兵乘坐,一般为六桅。

第六类为普通战船,一船五桅,轻巧灵便,主要为船队护航。

永乐元年秋、冬季至永乐二年春,几乎每隔一周便有一艘或数艘船下水。

当船下水之后,各式武器装备便会慢慢上船。

而这王九便会与洪平前去查看。原本洪平无资格前去查探,但在王九锦衣卫的令牌之下,却也畅行无阻。王九对这些船的设计、构造与配置相当感兴趣。而那洪平更是如此,尤其是战座船中的新式武器。

船队中的战船的武器装备主要有喷筒、鸟嘴铳、鸟铳火药、烟罐、灰罐、弩箭、药弩、弩药、大小铅弹、火箭、火砖、铁箭、火炮、钩镰、砍刀、过船钉枪、标枪、藤牌、火绳、铁蒺藜等。

除此之外,一些新颖的兵器亦浮出水面。不可不赞叹,那些默默无闻的工匠们的脑洞大开。

如那“赛星飞”,像根鞭子一样的东西,长约八尺,中间有八节,能收能入,可卷可舒,里面充满火药,和铅弹子,随手一伸,其火自出,疾如流星。

另有“水底雷”。预先将炸药装入牛脬,加以密封,安于木板之上,根据敌船吃水深度,以石块坠入海底,派若干名夏德海(潜水员)送至敌船下面,通过羊肠将引线牵至自己船上,以中军船上炮声为号,点燃引信,炸毁海上敌船。

随着船的到位,人亦慢慢到位。

当船整备好之后,试航无问题,便会至南直隶江南太仓的刘家港或福建长乐太平港汇聚。因船队为远洋船队,由二百余艘船、万人以上组成,为保证庞大的船队的船舶维护与给养补允,依据地理位置、季风气候规律和人力资源等因素,从船队集结编队、物资补给,等候风汛、船员休整等实际需要出发,经过郑和等人的实地勘察,除以应天府南京作为下西洋船队的大本营和始发地之外,上述两港亦为远洋船队的国内母港。

船队亦为一支以宝船为主体,配合其他各类功能船舶组成的一支规模庞大的远航船队。

为使这支庞大的船队安全航行,郑和根据实战和通讯联络的需要,对船队进行合理地编队。一方面为了便于指挥,另一方面是防止船舶漂散或相互冲撞。郑和在海上航行时,时常根据需要分成大船队和分船队航行。

大船队以远洋所有船舶集体编队,作为帅船的宝船为中营,处于船队中心,四周以座船护航。马船则分为六个小队,分列帅船前后左右以便调遣。粮船行驶在中营周围,保证粮草以及其他生活用品的供应,粮船前后也有战船护航。战船以五船为一哨,分前后左右哨,以战船为前哨出前营之前。

如若具体来说,便是以四艘帅字号宝船为核心,形成中军帐;以三十二艘宝船为中军营,环绕中军帐航行,这样既安全,又便于指挥、调度。中军营处,有座船分有后左右四营环绕中军营航行。船队前后左右及外围,由战船组成,呈雁字形、斜梯形或燕尾形,既便于战船海上作战,又便于战船保卫整个船队免受侵犯。

在战船外围,配置有马船、粮船等后勤供应船舶,以确保它们的安全。

这种船队优于单一队形,既方便指挥调度,又不使船队过长、过宽。船队四周有战船护卫,可确保船队安全,遇有战斗便于迅速展开。当船队遭到来自船队后面的攻击时,船队只须原地掉头,即可迎敌,此乃陆地阵法在海战中的灵活运用。

分船队是将整个大船队分为若干分部,分别编队,由郑和及其副手或部下分别率领,它们可分赴西洋各地,完成特定任务,灵活编队形式使得郑和船队可在同一时间内分赴多地。

船队十分庞大,在茫茫大海上,各船舶之间如何联络、指挥呢?应该说,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郑和船队主要通过交通船、声音信跑不快、灯笼、旗帜等进行通讯联络。各船舶间近距离的通讯联系,白天以约定方式悬挂和挥舞各色旗带,组成相应的旗语,夜晚以灯笼联络。若遇见能见度差的雨雾天,则以铜锣、喇叭和螺号等进行通讯联系。

另外,主船队与分船队的远距离通讯联络可施放信鸽,特殊情况下,主船队与朝廷也通过信鸽进行通讯联络。

王九所在的宝船为最早一批向南直隶江南太仓的刘家港是驻的船只。

如今的王九的睡眠已经很少。在夜以继日的疯狂修炼之下,如今他的任督二脉已打通一半。而随着任督二脉的打通,王九的精力更为充沛。每日白天随洪平的水师一同训练,而晚间,他或是爬上桅杆,或是与宝船的火长华哥一同探讨航海操船之术……

王九过得逍遥自在。虽然他时不时会思念如今仍在云雾茶园的任罄。王九欲娶任罄,但王九觉得在自己国仇家恨未竟之前,谈任何事情都是枉然。

第99章 茶之道·刘家港

如今来说,最了解王九的莫过于洪平。

洪平看不透王九。他总觉得王九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包袱。

所以他经常撩拨王九,王九经常被洪平三言两语便激得跳将起来。洪平打不过王九,但王九说不过洪平。所以二人扯平。

而且二人同住一间窄小的房间,虽说王九几乎不会在房间内住,但二人交情日深。

洪平是崆峒派常派人眉姑的关门弟子。

洪平所学实在是斑杂。正是因为斑杂,所以洪平的功力没有王九深厚。但崆峒派的武功与武当派均为出自道门,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洪平喜欢喝王九泡的茶。

每天傍晚,王九都会在甲板上泡上数泡茶,刚开始喝的人不多,只有火长华哥喜欢喝茶,他是雷打不动地会跑来喝上几泡,因为他是福建闽南人氏,那边的人有泡功夫茶的习惯。洪平亦无喝茶的习惯,但自从喝过数次王九泡过的茶之后,他亦是欲罢而不能。

实在是王九所泡之茶有一种说不清而道不明的意境,可荡涤心神……

估且不论茶叶品质如何,单看王九煮水、洗茶、冲杯……便是一种享受,不急不缓而气定神闲。茶水入口,那微甘而隽永的感觉随之而来,令人回味悠长。

动亦如山,不动亦如山。

王九的茶道已可登堂入世。

一来是因为王九已会炒茶,了解制茶的流程,他很是清楚那茶叶自茶树上摘下,需经历过什么方可成茶叶。这是一个痛苦的历程。

二是王九在用心泡茶。而这“心”却是“心神合一”。

其实泡茶,亦是王九在悟道的过程。

泡茶,如弄剑一般,手中之茶,亦如剑。

剑讲剑意,而茶讲茶道。

某日,王九泡茶之时,忽然想起如今正在庐山去装雾茶园的任罄,而那不经意之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之意境由然而生。

洪平拿起手中的茶杯,咂了咂嘴道:“一口思念的味道……”

王九瞬间而惊:自己不经意之间,竟然唐诗的意境用之于茶道之中!

王九似有有悟。

而之后,洪平每次品王九的茶,总会品出不同的滋味出来。王九表面上未露声色,而内心震惊不已:这个洪平,怪不得可以做崆峒派掌派人眉姑的亲传弟子,果然悟性极高!

“喝你的茶,总是能品出不同的滋味出来,茶如人生,果不其然啊。”某日,品过王九所泡之茶的洪平感慨地道。

“境由心生。是你的心不静,关我啥事。”王九心中暗笑,但嘴上仍如此说道。

“你却甭骗我。茶是你所泡,何种意境,却是由我来品,”洪平大感不快地道,“不过,我却可感觉到,你之茶中,却有‘道’之痕。且你如今你之‘道’,隐有杀气于其中,或有‘剑’气藏于其内。”

王九笑而不语,但对洪平的洞察入微却是佩服莫名。

“道”为何物?

虚无者,道(指本体)也。它无形无象,无声无臭,无情无名,无始无终,玄之又玄,无以言表。古人云:“道者,也。聚则生天地万物。”

《易经》云:“一阴一阳之谓道。”

《道德经》云:“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两者都是指“道”。

《淮南子道应训》有云:“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王九确实不知应如何说,所以,他只能笑而不语。

刘家港是距离京城南京最近的出海港口。宝船由南京顺江而下,水路约七百余里,不两日便可抵达刘家港,与停泊于此的各类开型船只汇合编组。

江南太仓刘家港,地处长江口与东海的交汇处,为江南太湖流域主要汇洪通道。唐宋以前,刘家港仅为不满百户的沿海渔村。随着长江所带来的泥沙,入海口逐汽车东移,这里独有的衔江接海的地理优势,使它自元顺王朝开始成为长江口的天然良港。

刘家港既是海运船舶开舡放洋的始发地,也是各国商人麇集的贸易港。

刘家港自娄江口至太仓城南娄江沿岸修筑长堤三十余里,沿堤帆樯林立,“名楼列市,番贾如归”,其中以倭国、琉球、朝鲜、吕宋、婆罗(文茉)和阿拉伯六国商人最多,故有“六国码头”之称。

元末明初诗人桑林《重过太仓》诗云:“百里娄江路,重来不计年。山横城郭外,水绕市门前。远近楸梧冢,高低禾黍田。马头通六国,曾泊岛夷船。”

当王九所在的如同海上宫殿的宝船驶入刘家港时,时光已踏入永乐二年春。

也正是在此时,户部侍郎夏原吉正在引吴淞江水入娄江,加大刘家港来水,使其港阔水深,更适宜停泊各类大型船只。港湾船舶往来频繁,刘家港天妃庙香火更加旺盛。

刘家港水陆交通便捷,腹地自然资源丰富,农业和手工业发达,是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明初洪武年间,刘家港娄江北岸南码头便建有仓库九十余座,计库房九百余间,贮藏了江南苏州、松江、杭州、嘉兴、湖州等府交纳的粮食数百万石,时称“海运仓”,俗称“百万仓”。

刘家港附近的苏州和松江两城,分别为丝织业和棉纺织业的中心,设有官方织染局。江南丝织品与棉纺品多由刘家港运销全国各地。

洪武五年,太仓小弱门外建立苏州府造船厂,所造海船,大者可载重数千吨,载人千员以上。太仓城有东、西锚弄,为铸造锚工厂的所在,而如今王九宝船上的数千斤铁锚,即为此厂所铸。

刘家港为船队的出海港,不仅有利于人、财、物的集中,减轻京师南京的压力务,而且也便于南京朝廷官员的往来联系。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贾云集港口,商品货物种类齐全,船队所需的粮食、丝绸、布匹、瓷器以及其他生活、贸易物资等都可就地提取、采办。

王九不知晓,如今这太仓的刘家港,任罄的父亲任卜显,亦在此处,他是忙得焦头烂额,正在此囤积丝绸,以备来年之需……

第100章 讨贼呼?非也!

如今的任卜显,虽说忙得焦头烂额,但却意气风发。虽说忙了些,但在丝绸行业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却也将这一行业吃得很透。他已接到明月楼的通知,大约在永乐三年,朝廷便会派人下西洋。

而今下西洋的主使尚未确定,但有人道这主使应为宦官郑和。但目前尚未有明确旨意下来。

任卜显对自己的儿子任性不担心,对他跟在杭州府锦衣卫温纯生身边很是放心,最起码会有人管着他;但对自己的女儿任罄却很是记挂。闺女跟父亲总是较为贴心。任罄每月均有信件寄至杭州府的明月楼,然后明月楼便会将信件捎至任府。

任罄在信中讲述自己如今正在庐山学习制茶,字里行间,透露着一丝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但亦有对自己未来的自信与憧憬……

这让任卜显对自家闺女任罄放下心来,亦充满了期待。

刘家港隶属属江南太仓。

太仓此地文化底蕴深厚,是一个精英荟萃之地,拥有下西洋所需的各类人才。太仓还是明都南京的东方门户,扼长江之险,乃咽喉之地,在军事上亦有重要战咯意义。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便在此设立太仓卫,下辖士兵数千人。

另外,太仓一带许多沿海居民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产熟识海外。船队中的军卒、水手与各类工匠,有不少便是来自太仓及其附近地区,如通事(掌翻译)费信、吴衍,千户周闻、医官匡愚、陈以诚等。

通事费信与吴衍属礼部派来的人员。尤其是费信这位看如一位邻家和蔼的糟老头子,竟会多国语言,倭语自然会。千户周闻则是是百户洪平的顶头上司。航海自然需配备医官。

如上人员均已陆续到位。并且这帮家伙如今均是王九茶座中的常客。

除了王九泡茶,如今那百户洪平时不时亦来泡上一泡。但始终未有王九的茶那么有韵味。所以不多时洪平便被众人赶开,让那王九来泡茶。

“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这九哥泡的茶就是那么有味道,为何我泡的始终差那么一点点。”洪平被赶来下,有些不服地道。

“声明一下,你那差得不是一点点,而是相差太多。你看这九哥的神情专注,举手投足,便有古人举重若轻的范儿。你那,就是个渣……”糟老头子费信话音未落,众人便笑了起来。

实在是因为王九与洪平最年轻,众人都喜欢拿这两人开玩笑。

“哎,你们知不知道,最近有一股倭寇入侵苏州、松江两府沿海?”忽然洪平的顶头上司千户周闻插嘴。

正在倒茶的王九忽然停来,侧耳细听。

“不知晓,具体如何?”通事费信惊问道。

“这股倭寇有近千人。他们侵袭江南苏州、松江两府沿海后,又转往浙江宁波穿山一带抢掠。”千户周闻道。

众人十分愤慨,在茶座上议论纷纷。

而此刻王九脸色有些阴暗,他继续泡着茶。

“这茶,此次的杀气较重啊,”洪平喝了一口,思虑道,“与以往你所泡的大有不同啊。怎么我却品出了‘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味道……”话音未落,这洪平便惹来众人的嘻笑。

唯独王九未有笑。

洪平看着王九,若有所思,他亦未笑……

倭寇来袭,永乐帝朱棣恼怒异常。郑和出使暹罗(泰国)后,又接到另一首旨意,即为出使倭国,与倭国政府协商围剿倭寇事宜。

永乐二年八月,郑和率领庞大的舟师自江苏太仓刘家港出发,经吴淞口、宝山、茶山、大七山、小七山、至滩山,再经霍山、茅山,至升罗屿,取崎头山,过双屿港,过孝顺洋、乱礁洋,抵达宁波港。

宁波港自唐宋以来,一直是船队前往东西洋的主要出海港口,郑和使团自宁波附近的桃花渡出海,横跨东海,直抵倭国港口野顾山(即屋久岛),然后再到兵库海港(神户港)。

王九一直都在宝船之上。

他在体悟海的博大、浩瀚的胸怀。他一直在思考,为何大海永不停歇?为何在海边之时,那海浪一层层永不停歇地扑向岸边?为何会有涨潮与落潮?同样是水,而溪水如同孩童般地顽皮,而这海水却显得如此暴躁!

王九自告奋勇地从宝船的火长华哥处接过望的重任。按火长华哥所述,在这浩瀚的洋面,没有人能有九哥这样的目力,与对风向的精准把控!

而同样,这位九哥,在宝船的官兵之中,亦是一位佼佼者。至于打架,自从王九把那叫他“兔子爷”柱子丢下水去,在水中又把柱子戏弄了一通之后,“九爷”的名堂便在军营中慢慢传开了。一般官兵见到王九,便会拱手叫“九爷”,尊敬得很。

而那被王九带至南京的兰子姑娘亦在宝船之上。此次朝廷已决定暗中扶持兰子姑娘的藤原家族,并以藤原家族为本,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这便是明朝廷所制定的策略。

而如今的兰子亦如一个傀儡。

当她再次踏入自己的家乡,她忽然觉得十分陌生。就如在一座繁华、先进的城市之中,忽然来到一个冷清、落的村庄之中一般。

郑中此次出使倭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外交交涉,还带有“讨贼”的意味。有庞大的舟师随行为后盾。面对郑和庞大的船队的到来,兰子看到倭国库港管理官员的不知所措的卑躬屈膝,原本倭国人便矮,如此这般,则更矮!

这帮倭国官员一面让郑和船队暂时停泊港外以的候幕府指令,一面迅速向幕府足利义满报告。

然而那艘最大的宝船丝毫未理会,直接驶入了港湾。而这操控帆篷的正是王九。于是,在宝船的带领之下,百余艘船只直接入港等候并警戒。

这仅是出使倭国,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装备最新式装备近万人的大明水师,与矮小而落后的倭国水兵相较而言,完全不在同一档次之上。

这是一支几乎可颠覆幕府的强大武装力量!

第101章 暗夜偷袭

倭国兵库海港(神户港)迅速进入紧急状态。

宝船最高的桅杆上帆篷已降下,但上面仍有一个人正在最高处望。此人赤膊上身,下穿一条宽松长裤,腰上扎着一条黑色腰带,傍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映衬之下,泛出丝丝光泽……

这正是被熟悉之人称之为“九哥”,官兵一般称之为“九爷”的王九。王九如今正密切地注视着港口附近如矮矬子般的倭国士兵在来回调动。王九觉得如今他的热血正在沸腾。随着任督二脉的通畅,他觉得一身劲力似乎无从喧泄,而那泡茶,正是他喧泄的一个途径。所以那百户洪平可在自他的茶意之中品出别样的意味。

这却是他如今尚未能很好地操控自身功力的效果。待得自己可以很好地适应自身功力之后,应不会有此种情况。实在是因为在船上,人多眼杂,他无法展开手脚修炼。

王九一直在桅杆上警戒,他已将自己的感应范围放至最大。原本之前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内,王九可洞查分毫,如今任督二脉已通,如今可感应至百米。但如粗略感知,方圆数百米范围亦可感知。

如今的王九如同一只猎犬般,在时刻感知周边的异动。

兰子姑娘亦在船上。虽然王九知晓,但王九刻意地避开了她。兰子不知道王九竟在此船上。兰子时不时仍会想起那位曾经让她动过心秀气的男子。

通事(翻译)费信这个糟老头子对王九亦会倭语很是奇怪,而洪平看王九更是如同看一个怪物般。在洪平看来,这王九身上迷雾重重。

“なぜ日本を勉しますか?(你为何要学倭语?)”费信捻着下巴的数根毛发问道。

王九笑道:“どうやって彼らをもっと良く殴ったらいいかと思っています。(因为我在想如何能更好地揍他们。)”王九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倭寇のことです?(你是指倭寇?)”费信问道。

这句洪平听懂了。王九点了点头。

“からったのですか?(你是跟谁学的?)”费信问道。

王九笑而不语。

费信很是疑惑。直至宝船离开倭国之时,那兰子姑娘忽然看到甲板上的王九,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九哥哥”之时,费信忽然看到甲板上的王九眼中晶莹一片,他尚且明了,或者,这倭国的小姑娘与王九之间或许有些什么……

当然,这是后话。时间已至夜半三更,而桅杆上的王九已在上面呆了近十二个时辰。

而这港口呈雁形分布着大明水师的船只。尤其是如海上宫殿般的宝船上灯火通明。郑和彻夜未眠,与大明水师的数名将领正在商讨将会遇到危险……

倭国兵库海港堤边亦是灯火通明,但在某处拐角处,却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数队矮小的倭国士兵,一身黑衣,每个均手执锤、凿。领头之人哇哩哇啦地说了一大通,众人大声齐声应道:“嗨。”说罢,众人列队绕过堤边,却在堤边东南角的一处隐蔽处下水,包括领头之人……

就在这数队倭国士兵下水之时,港口内桅杆上飘落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王九,有人下水自然瞒不过王九的耳目。黑夜,在已打通任督二脉的王九眼中直接无视!

数息之间,王九便将自桅杆上观察到倭国有数队人下水一事示警。而瞬间宝船已通过灯光向各船示警。

当王九飘落至甲板之上时,桅杆上又爬上了另一人继续警戒。

大明水师每百名官兵便会选择水性最佳、潜水时间最久的数人为“夏德海”,谐音:“下得海”,即潜水之人。半盅茶时间后,各船只上的均有夏德海手执水刺陆续下水……

而宝船上的王九,自宝船上近十名夏德海下水之后,他亦手执自己的横刀,自船尾跳将钻入海中,声音很小,海面只是起了数层涟漪……

王九始终觉得大海比较暴燥,并且充斥金戈铁马的意味。但这仅为王九的感觉。而在海水之中,相较于湖水压力骤增!

但这亦丝毫不能阻止王九如同一条鱼一般畅游。王九潜入水中很深,两腿一蹬便入水约六丈……横刀被王九咬于嘴上,两手一划,两足一蹬,便向前数丈!

黑漆漆的海面,海水之中,更是黑暗一片……

此际,一般人等唯有靠听觉或浮于水面之时同伴之间的手势交流。

而今宝船至岸边大约千米。

而那宝船正是那数队倭人的目标!

在距数百米之间,数队倭人开始四散而开,一队径直前行,一队自左包抄,一队自右边包抄……

而无人留意到,径直前行的那队人之中,游于最后一名的倭人,竟如同被何物拖下水,刚待张嘴呼救,便被那海水灌入口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于海面,唯有“咕噜噜”的气泡似乎在说明他曾至世上来过一次……

未已,这队倭人最后那名又伴随着“咕噜噜”的气泡消失于海面……

这队倭人原本十二人,如今剩余十人。

当第三人感觉被休拖入水之时,终于吼了一声,瞬间这小队之人终于发现已被人盯上,且已损失三人!领头之人心一横,命人呈半圆型继续前行。正待他下令继续前行之时,他忽然觉得脚下一重,竟然半身酥麻,瞬间便被拖入水中……

有两人即刻钻入水中欲救,而其余之人竟呆傻地对望面面相觑,萌生去意……

未己,海面上“咕噜噜”地喷出一长串的气泡,紧接着一滩血渍冒了出来……

众人不知所以。

血渍越来越浓冒了出来,紧接着却发现一个人头冒了出来,这人正是他们的头儿。

众人大喜!

但这人却紧闭双目,早已气绝,肋下胸口正“汩汩”地冒出鲜血……

随着声嘶俱裂的一声吼叫声:“下に人がいます……(下面有人……)”他们的头儿身子被掀翻,一个人影伴随着一道黑黢黢的刀影蹿了出来……

第102章 室町幕府·足利义满

被明朝庭册封为倭国国王的足利义满万万未曾想到,这大明帝国竟如无人之境直接前来兴师问罪。

足利义满为室町幕府的第三代将军。

自倭国南北朝开始,足利尊氏,即足利义满的爷爷,建立了室町幕府,为第一代将军。足利尊氏南征北讨,与南朝打打和和。最后在一次讨伐反叛的过程中病故了。他的儿子足利义诠接任幕府将军,依然和南朝对峙。但是足利义诠命不长久,早早去世了。足利义满刚十岁就被迫接任了幕府将军,由家臣藤原氏、细川赖之和今川贞世辅佐。

藤原氏也即为兰子姑娘的家族。

足利义满的个性和父亲不同,和爷爷也不完全相似,但是很有城府,很有心机。他亲政以后,很看不惯手下几个重臣的所作所为。

不管何时,幼主登基一般都有辅政大臣,但是这些人往往都会在主公亲政后遭到清算。这是很有趣的规律。极少例外。足利义满的家臣自然难逃劫难,尤其是藤原氏,惨遭灭门,只走了藤原兰子。

足利义满对内掌握了朝政后,加紧强化自己的权利让朝廷接纳自己,将把自己尽力融入到朝廷里,避免了激化天皇的不满。他经过了一系列的努力得到了和南朝和谈的机会。他代表朝廷要南朝的后龟山天皇交回三神器然后投降,并做出保证以后两家天皇轮流执政。

洪武二十五年,后龟山天皇鉴于南朝无人无兵无钱的境遇同意投降。南北朝在爷爷足利尊氏的时候分开,在孙子足利义满的时候统一,也算是功成正果。

次年,足利义满传位予儿子足利义持,自任太政大臣。后足利义满又出家隐居京都金阁寺,改法名“源道义”,平日专修佛法,不过问朝中政务,但朝中重大军政事务仍需向他报告。

倭国刚统一,内外都不稳固。足利义满加速了大权的掌控,撕下了开始的谦卑的面纱,对待朝廷公卿也特别严厉。按足利义满的想法:我不敢动天皇,我还不敢动你们这些穷酸文臣吗,一点用都没有;我才是说了算的!也正在此时,幕府将军的权威首次完全凌驾于天皇之上,天皇俨然成为傀儡。

大权在握的足利义满开始琢磨别的了。

权利已经在手了,地方暂时也平静了。但是没钱,这让足利义满很是恼火。他将眼光投向了周边,尤其是离他最近的明启王朝。足利义满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他根本没有想要入侵明启王朝。

足利义满想到的是要与明启王朝重新搭上关系。自唐家王朝末年两国政府已断绝了来往千余年。其间的宋朝和五代时期均为非官方的接触,而且仅仅是贸易。倭国土地很少,矿山不多,所以对于铜钱就有很多需求,同时足利义满甚喜奢华!

于是他很希望和大明重新贸易。

在倭国南北朝对峙期间,足利义满就曾经予明朝送过信。但明太祖朱元璋不喜欢对外交往,未有理睬。因为之前明朝给倭国送过信,希望倭国称臣纳贡,但被南朝的人挡了回去(倭国南北朝对峙,足利义满在北朝)。

所以明启王朝有脾气了,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同时足利义满赶上了不好的时机,加上战乱未平南北未统一,便暂时搁置了。如今现在统一,足利义满再次上表。这次聪明的义满托来往两国做代购的商人肥富(听这名就穷不了)和僧人祖阿一起去送信,因他们了解明朝的动向。

上次是以倭国征夷将军源道义的名义,因明朝认为南朝才是正宗。所以此次则以倭国国王臣源道义的名义去信,信里写的很谦卑,甜言蜜语说了很多目的就是为了重新和明朝贸易!

此刻的大明帝国已经换由建文帝朱允主事。

建文帝朱允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完全同意,只是认可了足利义满日本国王的身份。虽然没有太多收获,但对于足利义满来说也算是满意了,以后他对外便可以号称是倭国的一把手了。在他没有放弃再次上表之时,这次换了人。

因为建文帝朱允就被叔叔永乐帝朱棣干掉了。

于是永乐帝朱棣登基后再次收到了请求贸易倭国国王足利义满的来信,同时四月之时,倭寇再次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于是便有此次郑和来倭国一行;此行亦为对郑和下西洋任主使的一次考验!

当郑和收到宝船有袭的预警,马上下令组织防御……没有人想到,这倭国三队,共计三十六人的“水鬼”,正中那一十二名的水鬼队,如今已有六人毙命。

当这队人马的头儿重新浮出水面,已是死尸一具。

随着声嘶俱裂的一声吼叫声:“下に人がいます……(下面有人……)”他们的头儿尸身被掀翻,一个人影伴随着一道黑黢黢的刀影蹿了出来……

围在最前的三人只觉得那道黑黢黢的刀影,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划过一道完整的弧线,三人的颈部瞬间迸出一道红线,一道海浪袭来,三人沉入海中不见踪影……

剩余三人吓得魂飞魂散,即时转身向四面逃蹿。未曾想水面上手执横刀的人影却未追,伸出左手,修长的五指夹着数只精钢指刃,“嗖嗖嗖”三声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那三人瞬间如同雷击般,失去了动力,渐次沉入水中,泛起层层血渍……

至此,这一队倭国人马一十二人,全军覆灭。

这人自然是王九。

王九又钻入海中……一会儿,他便在五百米开外的宝船侧边浮出水面,驾轻就熟地翻上船舷,出现在甲板之上。甲板之上,千户周闻正会同数位水师将领正甲板上查探军情。

浑身湿漉漉的王九冲着众人拱手行礼。周闻笑道:“九哥儿,情况如何?”

“消灭了一队倭国水鬼,共计一十二人,”王九思虑道,“这队人马,应不是我们大明水师‘夏德海’的对手,故未去帮助其他人。”

周闻点了点头……

不久,各船传来捷报,共剿杀倭国水鬼三十四名,擒获两名活口。这两名活口正是洪平所擒!

洪平自然将王九奚落一通。按洪平的说法,这王九手下能保持全尸,已是极为难得之事!

郑和大怒,连夜派人执国书与俘虏,递交倭国国王足利义满,并言道,如再如此,将即刻马上发兵,颠覆室町幕府,重塑倭国政权!

这一要事,王九揽了下来。

大战一触即发……

第103章 柳生十兵卫

京都,为倭国都城。自建城以来,京都就作为日本的经济、文化中心,拥有数百间有名的神社、神阁和古寺名刹。京都最初建城完全是按照盛唐的长安和洛阳制式而建。

而金阁寺便为其中的最为有名的一座寺院。某种程度上,已相当于此刻倭国的政治中枢。因为足利义满便在金阁寺出家,法号“源道义”。虽说他已不理朝政,但若有朝政大事,仍需向他汇报!

金阁寺是一座三层楼阁建筑。一楼乃平安时期的贵族风格寝殿“法水院”,储存着释迦摩尼雕像;二楼为镰仓时期武士建筑风格的“潮音洞”,供奉有观音,外壁全部镀金;三楼则是中国唐代禅宗佛殿建筑风格的“究竟顶”。寺顶呈宝塔状,上端立着一只象征吉祥的金凤凰。

三种不同时代的不同风格,竟能在一座建筑上达成完美的调和,从这一点上来说,金阁寺的建筑是如此奇妙而特别,而它与园林构造相融合,一旁的镜湖池池水清洌,金阁倒映在镜湖池中的画面是京都的标志性景观。

当王九踏入金阁寺之时,看到倒映于镜池湖中的倒影,掩映湖边的丛林之中的金阁寺,亦不由地赞叹:真是一幅完美的图画。进门处那地面上那厚厚的一层苔藓,真如“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即视感!

王九一见到这地方,竟出奇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原本杀气凌然的他,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此处目之所及之处,实在是仅可用一字来形容:“和”!

此刻的足利义满怒火冲天,他未曾想到如今局面竟不受控了。他于昨日接到明启王朝的国前来造访的报告,且郑和已提交国书;但随之前来的厉兵秣马的大明水师,却让足利义满内心惴惴不安!

而正在足利义满惴惴不安之时,自己的下属竟不知好歹,竟然派了三队精锐的水鬼去凿船,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吗?如果真凿穿了,给大明水师一个下马威,却也无妨,未曾想到,这三队水鬼全军覆灭!并且如今还有两名水鬼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被送至案前。

而那带队的秀气年轻人,身着飞鱼服之人,似乎云淡风清般,怀抱着一柄外形如唐刀般的利刃,正待他的答复。这人正是王九,而与王九一同前来的,正是洪平。

足利义满思虑道:“このことについては、必ずあなたたちに明します。(对于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说罢,他眼神一扫左右,他身边一名戴一只眼罩的侍卫,马上抽出一柄利刃,却与王九怀抱的横刀外形完全相同。却正是唐横刀的模样!

那人直接走至那绑得如同粽子模样的两名水鬼面前,执刀哇哩哇啦了一通,那水鬼回答了数句。那人点了点头,回身手中的刀一挥便走。那刀划了一条美丽的弧线,正将那两名水鬼咽喉割开,一道红线自咽喉处缓慢扩大……两名水鬼倒地抽搐而亡。瞬间便有人上来将两人死尸拖走。

而地面上两滩鲜红的血渍格外显眼!

王九听得明白,那独眼之人人却是问是谁下的命令袭击宝船,那两名水鬼如实回答。独眼之人转身便将这两名水鬼杀了。

王九看着怒火冲天的足利义满,忽然想起在三国时期的曹操曹孟德。足利义满,如倭人一般,很矮,但矮归矮,那气势却足,完全是一名枭雄一枚,如曹孟德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

足利义满口应承要与大明使者郑和面谈,并严直言派水鬼一事,他绝不知情,并承诺必定严惩派水鬼之人。

虽然王九听得懂倭语,但那通事费信仍是一字一句地向王九翻译足利义满之言。

最后足利义满设宴招待王九一行。

宴会之上,通事费信不再翻译。

王九未曾想到,这足利义满竟会汉语。

而足利义满更是未曾想到,王九竟会倭语,且说的口音俨然是标准的倭国贵族口音,这让足利义满疑窦丛生。

王九笑道:“私の日本は、大明王朝に逃れた小娘の藤原学と同じです(我这倭语,是跟一位逃至大明王朝的小姑娘藤原兰子学的)。”

王九话语未落,侧旁独眼的侍卫“噌”地将手中横刀拔了一半出来,大吼道:“ばかやろう(混帐东西)!”

王九斜着眼看着独眼侍卫,向足利义满问道:“あなたの人はこんなに礼ですか(你们的人是不是这么无礼)?”

足利义满连忙喝退那独眼侍卫,并以汉语道:“实在抱歉,这人为柳生家族、创建柳生新阴流的柳生宗严的孙子柳生三严,他为柳生家族派予我的贴身护卫。此子亦有人称之谓柳生十兵卫,为如今倭国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

一旁的洪平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九却笑道:“ああ、柳生家族の人ですか?こんなに生意なのは理です(噢,原来是柳生家族之人,不怪得如此嚣张)。”

那独眼的柳生十兵卫一旁道:“あなたの手の中の刀をてください。私と同じです。私たちがしてみたら(看你手中之刀,与我的一样。不若我们比试一番)?”

王九自腰间解下横刀,放于桌上道:“これは人しの刀で、しには向かない。私たちがけ事をしたらどうですか(此乃杀人之刀,不适合比试。不若我们打个赌罢)。”

“何をけますか(何以来赌)?”柳生十兵卫道。

“この刀(便以此刀)。”王九道。

“どうやってけますか(如何赌)?”柳生十兵卫道。

“忍をきました。てみたいです。ここ数日はここに来ます。一でこの刀を手に入れたら、この刀はあなたのものです(久闻忍术,想见识一下。这几日我们会来此。以一晚时间,你如可偷得此刀,那此刀便是你的)。”王九道。

“もし盗めないなら、私の刀はあなたのです(如偷不到,那我的刀便是你的)。”柳生十兵卫道。

两人击掌为盟。

足利义满十分开心,他未曾想到这秀气的,名唤王九的年轻人竟如此有趣。孰不知这忍术在倭国已流传久远,实在深不可测,而这柳生十兵卫不仅剑法深得其爷爷、号称“东剑”的柳生宗严真传,忍术更是出类拔萃……

第104章 忍术·忍者

宴席之上宾主尽欢。

足利义满表示,他一定会严惩派人袭击宝船之人;且尽快与大明帝国建立贸易关系。

王九不置可否地又说出二个字:“倭寇!”

足利义满点了点头,仅说了一个字:“好!”

宴席之中,那独眼的柳生十兵卫一只眸子,不住地瞟向王九,几次欲言又止。

王九见状,笑着冲柳生十兵卫拱手道:“何をきたいですか(不知你想问何事)?”

“あなたはをとしてみますか(您师承何门)?”

“武当を承する(师承武当)。”

柳生十兵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足利义满很是奇怪地问道:“武当派在大明帝国亦为泰山北斗,但您为何会对忍术感兴趣?”

“如果我未说错的话,这忍术应源自我朝兵家与道家。但未曾想到却在贵国成一体系,却发扬壮大,”王九笑着继续道:“我倒还真想见识一下,此五行循术到底在贵国发展成何样。如道家,武当派便是以道家为根基,而与我同来这位,属崆峒派,根基亦为道家。”说着指了指身侧的洪平。

足利义满哈哈大笑……

在归来的路上,洪平不住地埋怨王九招惹柳生十兵卫。

“东剑”柳生守严,绝非浪得虚名;柳生新阴流在倭国仿如明启王朝中少林、武当般的存在;而忍者,更是神秘莫测……

王九笑道:“却不必太过在意。如那柳生宗严,年轻时亦曾至我朝云游。那忍者却也不必太过在意,在我看来,万变不离其宗。只不过这倭人将原本我们兵家的‘无所不用其极’与道家的‘五行循术’推至极至而已。”

洪平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倭寇、忍者、武士……这倭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其实除武士之外还有一种人称之为浪人。

王九曾向兰子姑娘咨询过。

武士,产生在倭国的安平时代。最初是一些领主为了保卫自己领地而豢养的私人武装。

大约在10世纪,由于倭国政府需要借助地方领主和武士的力量维持统治,所以承认了武士阶层的特权地位,包括大名都属于武士阶层。武士阶层被列为倭国仿我朝“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中的第一个等级。倭国武士不仅拿着不菲的俸禄,而且享有种种特权。当然,武士并非只拿钱,他们从小被灌输武士道精神(吸收了儒家文化),接受严格的训练,不仅战斗力强悍,而且对领主忠心耿耿,为倭国政府及地方领主的武力支柱。说白了,他们就是有国家和地方养的有正规编制的职业军人。

而浪人和武士同根同源,是倭国战国时代在军阀混战中失去领主的流浪武士。

他们脱离了籍,居无定所,到处流浪。这些落魄武士由于失去了生活来源,不能改籍,还没有其他生存技能,很多人变成了泼皮无赖,还有很多人铤而走险,跑去当盗匪。倭寇中的真倭大部分就是倭国的浪人。说白了,浪人就是失业的倭国武士。

忍者则不同,为倭国特有的一种特殊职业,“忍”即“隐”,有汉语词“隐忍”,简单的解释就是在倭国一种受过特殊机构施以特殊“忍术训练”而产生出来的特战杀手、间谍。忍者这个称谓正式使用于倭国的江户时代,但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更加久远的年代。源平时代、南北朝时代及至战国时代,忍者均较为活跃;而战国时代也可以说是忍者“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

倭国各地有无以计数的忍术流派,但追根究底,忍术的源头都要上溯到伊贺(三重县西北部)、甲贺(滋贺县南部)两地。两者祖出同缘。

伊贺与甲贺离京都很近,地势都属于重山险阻围绕的封闭小盆地。实在由于倭国深受京都文化影响,越近京都,神社、寺院和庄园便非常多。领主一个个崛起。因为地盘很小,想壮大自己,就必须与别人竞争。于是每家都开始培养三十至四十个死士以便对付“敌国”。这里的竞争却是是超乎外人想像的激烈。土豪们彼此虚情假意的结盟,暗中互相刺探一旦抓住机会就予以对手无情的打击。

这两块充满了残忍、狡诈的血腥山地逐渐演化成忍术发展的大本营。

伊贺与甲贺对忍者事业的最大贡献就是对忍术的理论基础和技能作出了系统化,编出了一本忍者的修炼宝典《万川集海》。

忍术权威著作《万川集海》中指出:忍术思想的根源来自殷周之际的姜太公吕望。是他首先提出了忍术概念,并写在了传世名著《六韬》之中。后来,孙武、张良、韩信等相继对忍术理论进行了完善。特别是孙武的《孙子兵法》倍受忍者阶级推崇。此时忍术也基本形成了由权谋、形成、阴阳、技巧等几部分构成的雏形。随着忍术传到倭国,忍者也就在倭国出现并发展起来。

忍术,其理论基础主要是由传入倭国的孙子兵法,配上“风林火山”的四字箴言组成的,而后再加上修练道以及在山中的伏击技巧发展成为完整的忍术。山中的伏击技巧,则主要来自住在大和,吉野,鞍马,根来,伊贺的土著居民的山地战经验;而忍术中使用的法术则起源于京都附近高野等佛教密宗的本山;忍术中的武技大部分来自于柳生流剑派,宝藏院流枪术等。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个孙子首先提出来的作战艺术,便为忍术的“风林火山”四字箴言的由来。

所谓上有好者,下有应者如云。

忍者多出身于贫苦的农民,而不是地位高贵的武士。因为任务的需要他们一般不会使用正规的武术与敌人一决雌雄,而是使用强调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忍术来进行活动。

因为当时倭国战争极为激烈,迫切需要情报,而所谓正统的武士是不会去从事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倭国武士认为,这种吃苦受累没面子的事情应当由那些下等人去干。而且,当时的倭国武术只适合两个人互相约定站好了砍对方的脑袋,如剑道练习之方式。而那种山中伏击、在各种地形下进行的不拘一格的战斗也不适合他们。所以,这种特别的工作就由当时倭国社会最下层的人来干。

虽说如此,但这柳生十兵卫却是一个例外。柳生十兵卫不仅精通剑道,且对忍术有深厚造诣,不然如何可为足利义满的贴身侍卫?

第105章 谈判

足利义满于金阁寺隆重接见了郑和等明朝使节。

郑和向足利义满赠送了明廷赐封的“倭国国王”的龟钮金印、冠服等礼物。

足利义满愉快地接受了金印和礼物。

双方就肃清海寇、恢复两国贸易等问题进行了磋商。郑和向足利义满保证道:“只要贵国围剿海寇,两国间的朝贡贸易即可恢复,贸易形式或继续采用勘合形式!”

两国对朝贡贸易有着根本不同的态度。倭国想利用朝贡贸易攫取更大的利益;而明启王朝要以朝贡贸易为条件迫使倭国幕府主动围剿倭寇!

最终,足利义满承诺将尽力搜捕海盗的基础上,郑和与足利义满达成了“勘合贸易条约”(又称“永乐条约”),确定以宁波港作为两国勘合贸易的唯一通商港口。

话说起来容易,但其中的交涉绝对是两方斗智斗力、两国国力的比拼的过程。

足利义满是如曹操曹孟德盘的枭雄一枚。他很是清楚,如今倭国群雄割据,朝政勉力支撑,如今实在是兜内无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各方情况表明,倭国实在需要仰仗明启王朝。而无家可归的武士,要肃清也着实困难!清肃这些人,需要钱粮。打仗打的便是钱粮。兜内无钱,即便有心清肃这些倭寇而无力。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但足利义满明白,在这双方交涉之中,绝对是明启王朝占据着主动。因为在明启王朝看来,倭国的贸易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在乎;而倭寇只是骚扰一只老虎的苍蝇,不胜其烦而已……

之前那秀气的年轻人王九,锦衣卫的百户,也曾提到“倭寇”一事,同时也提到那之前被自己清洗的藤原家族所遗留的最后一人----藤原兰子。

当那秀气的年轻人王九提至藤原兰子之时,嘴角似乎挂着若有意味的笑容……

这秀气的年轻人王九,似乎在向自己暗示些什么。

足利义满很快便知晓,这秀气的年轻人王九暗示了些什么。

属下已向足利义满报告了大明水师已在京都最为繁华之地购买了一大片宅基地,而这宅基地的之前的主人正是之前的藤原家族所有,而今落户之人,正是藤原兰子。

手续上无任何问题并已至官府备案,契税已缴交;用的是银两,银两上的标记为“大明官锭”。

如今“藤原府”的招牌已重新树立,且大明水师派遣了全副武装的五百名大明水师在藤原府上驻扎。并且盖有藤原府的大印的招募无家可归的武士通告已出,正在向倭国全境招募武士,待遇绝对一流……

更为讨厌的是,这五百名大明水师已易装,并非大明水师的装束,而是藤原家族的装束。按藤原兰子对官府的说法是,这些人为她花钱请的,请的,并非大明水师。

如今藤原府前看门的正是洪平带着数名侍卫。

这些人站在藤原府门口,端的是威风凛凛。虽然这些人在明启王朝不见得如何,但在倭国,绝对的是让人尽皆仰首,配得上“高大威猛”四字,单是气势便是高人一头。

实在是倭国人较为矮小!

京都中突然冒出如此一个家族,瞬间便炸开了锅。足利义满想不知道都不能。

在双方谈判之时,足利义满曾侧面地向郑和提至此事。

郑和茫然不知状道:“请恕在不不知此事。果真有此事,应为大明水师所为,非本官所能管辖。但据本官所知,那藤原兰子,已与朝廷达成协议,她独家代理明启王朝某些货物,如倭国紧缺的粮食之类……”

一语既出,却让足利义满头黑星星。

但下一句却让足利义满欣喜若狂。只听郑和道:“如国王肯下定决心剿灭倭寇,前期剿寇花费可由藤原兰子负责,待得倭国与我朝签署协议之后,除藤原兰子外,幕府亦可与我朝进行勘合贸易。但藤原兰子有何损伤,我朝将与贵国停止一切贸易往来!”

这却让足利义满如吃了一只苍蝇般,吃下去不是,吐出来又不是……

足利义满终于明白明启王朝此次所来的目的。

明启王朝此行不仅要求倭国剿寇,并且还在倭国找了个代理人----藤原兰子,以其作为明启王朝的代理人,协调两国的贸易;前期,明启王朝可承担剿寇的花费,但倭国一定要将剿寇一事放在心上,否则明启王朝完全可断绝两国往来。而更为重要的是那藤原兰子不能出事,否则一切免谈!

足利义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显枭雄本色地道:“我倭国必定先行剿寇,争取正式与贵国达成贸易协定!”

当事情敲定之后,其余的便是流程事宜。

当郑和等明使与足利义满斗智斗力之时,王九并未闲着,他与洪平等人正在与柳生十兵卫等为首的倭国侍卫“打”得火热。

实在是因为柳生十兵卫跟王九杠上了。

在王九回至宝船后,这柳生十兵卫当晚便潜水欲登宝船。应该说这柳生十兵卫的忍术着实了得。

他口衔竹管,自岸边缓慢潜水至宝船不至百米之时,方且被甲板上正与洪平喝茶的王九发现。

如若未打通任督二脉的王九,应该绝难发现。王九未曾想到竟有人呼吸如引悠长且持久。

王九看着那根竹管距离宝船尚不足二十米时,却也是年轻人心性作怪,洪平解开裤带,正笑着想站着船舷处往那竹管欲登船处撒尿时,王九却伸手在他约十余日未洗澡的背上搓了一小团污垢,掂量了一下,试了一下风向,修长的手指一弹,这力道运行得相当巧妙,那一小团污垢随着海风,不偏不倚,正斜下数十丈掉入那细小的竹管之中……

瞬间那竹管下方“咕噜噜”吐出了一长串的气泡,紧接着面色苍白的一眼戴着眼罩的男子探头出海面,向宝船上张望。

几乎就在这男子探出头时,宝船及周边一船便发现了他。瞬间警报大作,数盏探照灯即刻照在他的身上。

此人正是柳生十兵卫。

第106章 赌约·五行

柳生十兵卫高举双手,看着宝船舷上洋洋得意的秀气年轻人,“哇哩哇啦”了一大通……

王九自船舷上解下一条缆绳,一扬手,那缆绳如同标枪一般,直插柳生十兵卫身侧。柳生十兵卫手执缆绳,王九身侧的洪平抓信绳尾,一扯,那柳生十兵卫瞬时便自海里,如腾云驾雾般直落于甲板之上。

柳生十兵卫至甲板之上,官兵手执火铳瞬间围了上来,铳口直指柳生十兵卫。

洪平喝退了官兵。

柳生十兵卫见到王九,立时拜倒,又“哇哩哇啦”了一大通。

而那王九亦笑着与柳生十兵卫回话。

两人谈了约半盅茶的功夫。柳生十兵卫拱手告辞。

这次,王九倒未让这柳生十兵卫游回岸边,洪平安排了一艘小船送湿漉漉的柳生十兵卫回岸。

末了,洪平看着若有所思的王九道:“你就这样让他回去了?”

“不然呢?留他喝杯茶再走?”王九笑道。

“你打算怎样?”洪平喝了杯茶问道。

“明日那足利义满会邀请郑大人至金阁寺商谈,届时你会护送那藤原兰子。我会跟着你们。如今已在京都买下原杰藤原家的老宅子,安置藤原兰子。届时我也会住进去,”王九喝了口茶,继续道,“那柳生十兵卫不服气,还会再来,我便由得他来。”

“你们的赌注肯定要变,”洪平道,“不然你可不会笑得那么灿烂。”

“那是肯定,”王九道,“我不要他的横刀,原本他打算把他的横刀送予我。我又给了他机会。他对我为何会发现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且他还认为我给他下了毒药,就是你身上的污垢……”

王九的话未完,洪平原本喝至嘴中的茶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

“你……你……”洪平一句话未说完,呛得咳了半晌。

“你不必那么激动。”王九云淡风清地道。

“还有呢?”洪平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有,当然还有。既然我不要他的刀了,”王九笑道,“他却一定要给点东西给我。你却别说,这倭人做起事情来却是非常认真。他道,既然我对他的忍术很感兴趣,那么如果他下次还未偷得我的刀,那么他会将他的忍术相送!”

“你的意思呢?”

“我说不必,我什么都不要。”

“虚伪!一看就知道你虚伪得紧,明明想要得不得了,还装做如此……”

“古人教导我们,‘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算了吧。你这伪君子……”

夜色中,这两人一直在斗嘴……

王九很想了解忍术的修炼方式,因为王九想要复仇。而复仇需要刺杀,如能得知忍术的修炼方式,对王九的刺杀应为如虎添冀!王九如今已打通一半的任督二脉,虽然仅有一半,但这却如同量变至质变的过程。某种程度上,这意味着一个人的脱胎换骨。

而这这世界已慢慢地向他展示出绚烂的五彩。当这个世界第一次向王九展示出五彩之时,王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至他忽然想起了五行所代表的五种色彩,而任何一种生物均由这五彩所构成……

绿色,生长,伸展,一种生命的力量,属木;

赤色,炎热,向上,任何物体都具有热能,属火;

黄色,长养,化育,任何生命都需要一个载体,属土;

白色,清静,收杀,有生即有死,有生长,就有停止,属金;

黑色,寒冷,向下,有热就有冷,有上即有下,属水。

五行相生相克。

这个世界终于向王九展开神秘的面纱。那一刻,王九热泪盈眶……

并且这五彩的世界与内视是近乎同时出现。王九的功力虽未增加,但其认知的世界却以完全不同的形态呈现于其眼前……

如海水,浩瀚的大海,以黑色为主,属水;暴虐异常的海水亦有不少白色的金属性、绿色的木属性、红色的火属性充斥其中,当然,黄色的土属性最少……但这海水的五行莫名地保持了平衡。

王九直接认为洪平所修的为木属性功法,而自己通过内视,发现自己所修的“道家三诀”无任何颜色,完全是混沌一片……

当然,这个世界的色彩,王九想看之时,方会显现出色彩;如无心,则不会显示。

洪平对王九能发现自己所修木属性的功法十分奇怪,而他对王九的武功亦是相当感兴趣,尤其是王九的指刃!在洪平看来,王九对指刃的操控,已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尤其是那指刃可无声无息地发出,无一丝与空气摩擦声,已近乎于“道”之境。

崆峒派的武功之奇,亦在于因地置宜,随手拿来的便可为武器,亦为“道法自然”一途。而王九的指刃亦给了洪平的不少启示……

而在与洪平的交流与切磋之中,崆峒派之“奇”,亦让王九大开眼界。

洪平功力不如王九;但若论变化多端,则王九不如洪平。但始终功力居于主导地位,所以总体上来说,洪平不如王九。洪平只为崆峒派所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他对仕途上的发展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而王九亦然。

洪平护送藤原兰子入京都之时,王九亦便装混杂于众人之中。待得洪平安顿好藤原兰子,王九方且现身。

王九派人送信于柳生十兵卫,告知自己所在。于是两人又开始了暗中的对决……

柳生十兵卫无论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隐蔽,王九总是可在百米内发现柳生十兵卫。柳生十兵卫藏于池塘中、大树下、屋檐上……更有甚者埋于土中,王九总是笑咪咪地将柳生十兵卫藏身之处一口道出。柳生十兵卫几乎觉得自己在王九面前无所遁形……

而每次王九发现这锲而不舍的柳生十兵卫,亦都是敬佩万分,因为那些所藏之处,亦是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埋于土中那次,已经让柳生十兵卫栖身五十米范围之内……

柳生十兵卫在王九眼中亦是一团五彩,人之五彩,巧妙地保持平衡,基本无所偏倚;但柳生十兵卫所修的水属性功法,在王九眼中黑得发亮。所以柳生十兵卫在王九眼中无所遁形。

柳生十兵卫认输了。他倒也干脆,直接将自己所修的“忍术”双手奉上。但他亦有个条件,他要王九讲讲为何可以那么容易发现他……

第107章 忍术之修炼

王九却未直接回答柳生十兵卫。

他请柳生十兵卫喝茶。这倒是王九第一次请柳生十兵卫喝茶。王九开始煮水,水沸了,柳生十兵卫正提欲提醒王九之时,王九却微笑而抬手示意,他已知晓。

水二沸,王九开始洗茶、洗杯、淋罐……一系列流程下来,最后王九执杯垫奉上清茶一杯,放至于柳生十兵卫面前。柳生十兵卫第一次见到茶如此冲泡,他连忙双手执杯向王九表示感谢。

柳生十兵卫不蠢,他一直观察王九泡茶的仪态当茶入口之时,一丝清涩、隽永之感入喉,一股热浪入腹,而这股热浪随即涌向全身,自全身毛孔散之而去,周身舒泰……

柳生十兵卫拜服于王九面前。王九连忙将柳生十兵卫扶起来。如今,柳生十兵卫已不再纠结于王九为何会发现自己。在他看来,王九以茶之道,为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而且柳生十兵卫自王九身上,惊奇地发现类似他爷爷“东剑”柳生宗严的气度。柳生十兵卫的忍术,在他爷爷柳生宗严眼内,亦是无所遁形。并且他爷爷曾道,在功力通玄的人眼内,忍术已无用,功力、适合于功力发挥的招式方且为根本。

因为忍术为“术”,仅为“术”。高手对决,在于功力与招式的比拼,而“术”,实在是一种取巧之道!

当然,并非说“术”之一途无用,这亦要如何用、用于何处!

就如王九,他拿到了“忍术”,如获至宝,虽然他表面装作毫不在意,但已开始研习。因为王九觉得自己功力已至一个层次,而下一步,他打算开始展开他的复仇计划……

少林派达摩堂长老空性、峨嵋派长老谭晶、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现已致仕的前锦衣卫千户吴浪,此四人便为王九的首要目标,而那“海盗王”陈祖义,则为王九下一步的目标。

忍术又名“隐术”,而这正是王九所需要东西。而柳生十兵卫所留的“忍术”让王九大开眼界。

柳生家族所主的柳生新阴流,实在无愧于当时天下忍军的总头目。忍者所习的武术技艺大多都是以柳生新阴流掌握一般的剑术、柔术等武术技艺之外,也经常配备各种短兵器(如小太刀、短刀、十手、棒杖、铁甲手钩等)和暗器(如手里剑、小型弓弩等)以作护身之用。

另外,忍者为了完成诸如长途奔袭、秘密潜入或潜伏暗杀等特殊任务,还装备有各种独特的相关道具与器械,如渡水过河时以充气皮囊当作简易舟具的水蜘蛛、攀越城池墙垣的长索绳梯以及必要的药物、火器等。

成功的忍者要善于将自己和外界环境合二为一,动静结合地完成任务。所以他们讲究通过食、香、药、气、体这忍者五道来完成日常的修行和锻炼。

食。忍者要经常轻巧地出没于树枝屋顶,因此一名合格的忍者体重不可太重。一日三餐以黑米、燕麦、豆腐、魔芋等为主。与此同时,忍者又需要保持充沛的体力,因此芝麻、松子、红糖、鹌鹑蛋等富含蛋白质、铁和维生素的食品也经常使用。

香。成功的忍者可以通过衣服上的味道判断对方的经济情况和社会地位。但同时为了不被对方摸清自己的底细,忍者经常要使用商人、修练者、和尚、游历僧侣等七种变身掩盖身份。丁香、檀香、桂皮等基础香料就是他们用来制造不同体味、增强变身真实性时用的。

药。忍者在执行任务时,难免磕磕碰碰或被对方打伤,而其在执行长时间的潜伏任务时,如何避免蚊虫叮咬亦为一个重要课题。因此合格的忍者必须同时是一名合格的医生和药物专家,善于运用山林中的各种植物和草药来治病驱虫及为已疗伤。

气,是谓忍者在平常要注重修身养性,以便实战时可以集中精力,果断勇猛且处变不惊。

体,则是讲忍者注重锻炼肌肉和关节,同时配合着静坐、呼吸、按摩、针灸等恢复方法来锻炼自己。

忍术的训练要求必须自幼开始,就训练内容来看,其基本训练主要包括平衡、灵敏、力量、持久以及特殊技巧五个方面。

当王九看了之后,不禁瞪目结舌:这实在是太残忍了!并且,此种训练,却必须自幼开始。怪不得这柳生十兵卫肯将此送予自己。

平衡训练:首先从走竹竿开始,至能立于滚圆竹竿上而不滑倒;将竹竿升离地面三尺左右,继续走竹竿,练到行动自如;继续增高竹竿高度,直至三四十尺高度为止,至此身不畏高,翻腾跳扎,如履平地。如掉下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具备这样的平衡能力后,才能在屋顶、墙头及树木上行走如飞。

灵敏训练:训练从幼年开始,多进行灵敏素质专项训练,如跳过插满刀片的绳子,训练后期做危险障碍跑,跑步途中布满许多危险的障碍物,身法稍有不灵或反映略有不敏,即受障碍物致伤、致死。因此,忍术的灵敏要求十分严格。

持久力训练:忍术的持久力训练分静、动两种练法。静练法:双手挂于树上,支持全身,地上则放满暗器,要求练者决不能松手跳下来,动练法,采用基本的长跑功夫,要有跑五六十里的耐力。一个优秀的忍术高手,加上跳跃,可以每日跑一百五十多里。

力量训练:忍术的力量训练力求最大限度的发挥人体的力量。除了常规训练外,忍术还包括多种“怪力训练”,忍者通过它进一步磨练意志,忍耐力,生存能力等等。这种怪力训练诸如连续数天不食不动,杀死自己的同伴,以及与猛兽搏斗等,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地狱式修炼。

特殊技巧训练:忍术武技中的特殊技巧训练有多种,诸如潜水屏气、徒手搏斗、剑道、暗器、化装术、药物术、施毒解毒术、听力嗅觉训练……且要有高水平的忍饥耐渴的野外生存能力。

通过这些死亡率极高毫无人性的修行,忍者从精神到**都实现了超人的飞越。获得了超越常人的毅力、耐力、战斗力。通过忍术的训练而幸存的忍者,个个都是一部绝对可靠的全功率战斗机器!

第108章 忘我之境

王九入定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窜上一座山峦,瞬间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觉得自己化身在这山峦之间。他觉得他就是这层层叠叠的山峦,他就是这郁郁葱葱的山林,他便是这微风,他便是这里的清新泥土气息……总之他就是里的一切,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自己的存在,他便在这青山绿树之间……

王九所修炼的真气正在他的十二正经内由慢渐渐地加快。

真气,即真元之气,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

先天之气自母腹中带来,每人秉承多少不一,先天足,小孩自小强壮,而先天不足,则带病体出娘胎。出生后,五脏六腑便开始运作,五脏六腑所秉承的能量,便来自先天之气。先天之气的传输,则是需要通过我们人体的十二原穴。十二原穴,可以说是我们人体的元气之源,而它们的根本,则来自于肾。肾是人体的先天之本,十二经脉之根,呼吸因它而有,传导能量的三焦因它而动。

而后天之气,则为成长过程中所获得,由外来的物质所提供的。后天之气,来源于为肺中之气,即一呼一吸之间和脾胃肝胆之气。脾胃是负责运化谷、调节人体上下升降的器官,其主要作用就是接纳食物,并将食物转化为人体所需的物质。

真气运行,自手太阴肺经最先开始运行,肺经是起自于上、中、下三焦,游走至大拇指少商穴,接着是手阳明大肠经和足阳明胃经。

足阳明胃经起于承泣,然后下行至足二趾的历兑。然后是足太阴脾经。

脾经起于足大趾外侧之隐白,沿小腿内侧上行,经冲门穴入腹,终于心火之大包。紧接着到了手少阴心经。此心经起于心中,自极泉至小指之少冲穴,其作用是运营血液。

接着是手太阳小肠经。肠经起于小指之少泽,沿臂外侧上肩,入缺盆,联络心脏,沿食营下行到胃部,连属小肠。此经脉从锁骨上行至面颊至外眼角和入听宫上颧骨、至内眼角会睛明,接足太阳膀胱经。此经从睛明起上头,从头后沿脊椎两侧至腿后的正中线下行,至小趾外侧之至阴。足太阳膀胱经的穴位是最多的,经络也是最长的。

然后到了足少阴肾经。此经脉起小趾之下,斜出涌泉,从内踝出由腿内侧上行,由股内侧后缘至长强,由脊柱入肾,从肾直行的经脉向上经肝和横隔进入肺中,再自肺出,络于心,流注于胸中经于俞府穴。

接着是手厥阴心包经。心包经起始于胸中,向下过横隔至腹络上、中、下三焦,胸部支脉从胸出经腋下天池穴上行至腋窝沿上臂内侧行至掌中到中指指端中冲穴,从掌中出一支脉自劳宫穴出至无名指之关冲穴,接手少阳三焦经。

三焦经起自于关冲穴,沿手臂外侧上行达肩入锁骨上窝,散络于心包,从膻中出支脉上行锁骨至项,沿耳后,一支入耳中,出耳前至目外眦之丝竹空。三焦经主身体的脏腑调衡作用,上焦是心和肺,中焦是脾胃、肝、胰腺,下焦是肾、大肠、小肠。

然后是足少阳胆经。此经起始于目外眦之童子穴,向上到头角后向下至耳后之风池,分二支脉,一支走出耳前至童子至人迎颊车至缺盆,一支从耳后至颈旁走手少阳三焦经之前至肩上交三焦经后入缺盆,主干从缺盆下走腋窝,沿胸侧过季胁与支脉会于骨宽下沿大腿外侧下直至足。经临泣至第四趾之窍阴。胆经是统领全身的神无英神居于胆。人脑中有九神:眼神、耳神……,心有心神,肺有肺神。

主管人体脏器诸神的神就是无英神,无英居于胆。胆经运行是守命。

之后又从临泣出一支沿足背至大趾大敦穴接足厥阴肝经。这是最后运行的一条正经。

足厥阴肝经起于大敦,沿足背向上至内踝,从腿内侧上行达腹中,挟胃旁属肝、络胆,上横隔散布胁肋,循喉后进鼻连接目系上前额与督脉交会于巅顶。支系从肝过膈入肺接手太阴肺经。

如此反复,一个周天结束了,真气逐渐加快了速度进入了第二个周天,紧接着是第三个周天……

随着真气运行的速度加快,王九觉得自己的感觉更加敏锐……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四周千米内的任何异动,:小鸟在树梢上挥舞着翅膀;松树在微风下快乐地扭动着树枝;大地上的蚂蚁们在勤劳地寻找食物;路边的野花上有着点点的露珠……

他只是觉得自然就是他,他便是自然……

王九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真气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起初运行一次需要三小时,至现在半小时便可运行一次。直至运行了九个周天。真气忽然停止了运行,汇集在足跟外侧,那正是奇经八脉中的的阳脉的起始之处。真气开始逢足跟外侧缓慢地上行,慢慢地上行……经外踝上行至腓骨后缘、股部外侧和胁后上肩,真气仍不依不饶地向上游走……

真气又到达了颈部上挟口角真气又缓慢地进入目内眦与阴脉会合……

王九忽觉自己又化身为自然,好象自然就是他,他又是自然。他好象将自己痛楚散于大地,散于池水,散于空气之中……

王九象是在看着真气一点一丝地向上游走,只感觉到一丝丝的麻痒。真气再沿着足太阳经至上额,然后经足少阳经合于风池穴……

最后真气重归于丹田,终于不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好象是一瞬间,又好象过了数个世纪。

只听着微风轻刮树枝的声音,远处树林中小鸟在轻鸣,远处的村庄顽童在嬉戏……一切仿佛都在耳边。

王九终于睁开眼。

太阳已偏西。

当光线射入他的眼帘时,仿如过了几个世纪……

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平地起了一个惊雷,“轰隆隆……”直炸在他的身边……

王九忽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变了:眼前的青山青得竟是如此的丰满;远处的村庄变得如此生动;树林中的小鸟他竟然可以看得见翅膀扇动的频率……更远处,他竟然可以看得见一只蜻蜓立于一只小枯枝上休息……

这是一个何等的世界!

第109章 突破

只听着微风轻刮树枝的声音,远处树林中小鸟在轻鸣,远处的村庄顽童在嬉戏……一切仿佛都在耳边。

王九终于睁开眼。

太阳已偏西。

当光线射入他的眼帘时,仿如过了几个世纪……

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平地起了一个惊雷,“轰隆隆”直炸在他的身边……

王九忽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变了:眼前的青山青得竟是如此的丰满;远处的村庄变得如此生动;树林中的小鸟他竟然可以看得见翅膀扇动的频率……更远处,他竟然可以看得见一只蜻蜓立于一只小枯枝上休息……

这是一个何等的世界!

借由“忍术”的契机,王九的任督二脉已完全打通。忍术的五行循术,只是借由各物质的属性,充分利用各物质的特性而行使的“障眼法”而已。

而在于王九的体悟,而在于忘我而融入其内而已,用道家的说法,即是“道法自然”。

王九回至京都的藤原兰子的住处之时,已是华灯初上。王九洗了澡,吃了饭,又开始泡起了茶来。

每当王九泡茶,第一个跑来的一定是洪平。当然,此次也不例外。

洪平再三打量着王九,总是觉得他似乎有何不同,但却又无法言语,最后只是喝茶。

王九见状,笑道:“你却是想说啥?直说罢。”

洪平却也不看王九,低着头道:“不知道咋说。之前,总是可以感觉得到你的气机。而今天,却是感觉不到了。”

王九笑道:“实不相瞒,这忍术,却是有其独到之处。也正是因为在研习这忍术,我方且得到突破。往日那柳生十兵卫都会来,今日怎未见?”

洪平道:“今日正午他来过,但未见你,便走了。据他所述,这几日两国应会达成契约,我们的倭国之行应会结束。”

“来此已两周,应该差不多了,”王九道,“此次倭国之行,却也看到这倭国人坚忍的个性。也着实难得。尤其是柳生新阴流的‘杀人刀’、‘活人剑’,以及‘无刀之卷’,却是极有意思的。”

“你却也别说,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却也是极为可取的。”洪平亦赞到,

“这与‘不战而屈敌之兵’亦有异曲同工之妙。”王九道。

“确实。这正是柳生新阴流的可取之处,”洪平道,“但我观你与柳生十兵卫交手之时,似乎有所保留,包括与我切磋之时。”

王九笑道:“因为我这剑,为杀人之剑。虽然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以‘不被杀为胜’,但学习武功却真为强身健体?除却此,却不是为了杀伤敌人?”

洪平道:“不怪得你的杀气为何如此之大,原来你有如此的想法……”

两人聊着,不多久,那独眼的柳生十兵卫又来了。茶过三杯,柳生十兵卫直接执刀跳至院中央,示意王九上来。王九笑着而摇摇头。

那洪平却是放下茶杯,当他屁股抬了起来,足下一磕,屁股下的长凳径直向那柳生十兵卫飞去……

王九叹了口气,这洪平与那柳生十兵卫两人势均力敌,两人这段时间经常切磋,两人均有所进益。而对自己而言,与柳生十兵卫的切磋,亦有所得,尤其是这“忍术”,竟让自己进入“忘我之境”,任督二脉已全部通畅。

但王九很是恼火,这柳生十兵卫与洪平相较,已弄坏了自己的房内的凳子数张了。这洪平实在不是个东西,简直是拆家的行家,任何东西只要到了他手上,均是一件攻击性的武器,只要他手中、脚上有任何可借之物,均可为其所用!

而这柳生十兵卫相对王九而言,更为喜欢与这洪平相较。实在因为这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独眼的柳生十兵卫的剑法胜于凌冽,而洪平则是胜于变化多端。

洪平有柄镔铁扇,扇骨为镔铁制成,两面的扇面,一面为山水画,一面却是“美人如玉”图。每当他“刷”地展开,或是美人如玉,或是气象万千的山水。那扇或叠或开,当叠起之时,或可当之以短剑,或可点穴……却是如同他多面之手。

柳生十兵卫的剑法王九见识过。如按柳生新阴流的说法,先是由“杀人之刀”,再至“活人之剑”,最后方至“无刀取”。而今柳生十兵卫之剑,正处于“杀人刀”与“活人剑”之间。

如今的藤原兰子今昔不同往日了。

她已明显胖了一圈,稍长高了一点,看上去轮廓分明。假若如今王九看到藤原兰子,相信他很难将往日瘦小的姑娘与今日的她联系起来。

当郑和与足利义满会谈之时,藤原兰子已经安顿好,而宝船、货船之上所载的、来自于明启王朝的绸缎、布帛、瓷器、茶叶……源源不断地自船上卸下之时,京都嗅觉灵敏的商人已发现巨大的商机,十余名商人已聚集在藤原府的门口,向便装、高大威猛的大明水师递上名贴,希望能得到藤原兰子的接见,以建立合作关系。

而在藤原府的侧门,落魄、无家可归的武士已集结,正在登记,希望能有归属,而听闻藤原府在招募武士,距离京都较近的已经至藤原府报名,而较远的、收到讯息的已经向京都赶……

一切均在操控之中。

按明启王朝的说法,不管那些无家可归的武士是否曾为倭寇,先行收下来再说;但如曾做过倭寇,日后清算亦不迟。但估计等待这些曾做过倭寇之武士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便是死!

郑和与倭国国王足利义满的会谈已结束。足利义满接受明启王朝的条件。足利义满承诺尽力搜捕海盗、倭寇的基础上,双方达成“勘合贸易条约”,(又称“永乐条约”),确定以宁波港作为两国勘合贸易的唯一通商港口。

既然已达成协议,那郑和确定三日后离港、归国。

第110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离港前夜,柳生十兵卫又来藤原府上,他执意将手中的横刀送予王九。

而王九执意不收。

最后无奈,柳生十兵卫返身后约一个时辰后,又执一柄倭刀,并道,这是倭国铸造大师原龙一郎所制,亦是采用包钢技术。

王九抽出倭刀,那黑黢黢的刃尖,一看即为百炼钢经过再三锻造所制,较自己如今手中的横刀亦不逞多让。

柳生十兵卫又抽出一柄镔铁折扇,赠予洪平。而这柄折扇,做工精良,洪平之前的折扇实在与此不可同日而语。

洪平爱不释手。

倭国独有的追求极致的文化品质,却是让王九叹服。

王九将手中成套的茶具赠予柳生十兵卫。按照王九的说法,这柳生十兵卫却是太执着于剑之一道,而以茶之道化其厉气,方可堪平和其心态,以求更高境界。

柳生十兵卫拜谢。

洪平却是赠予柳生十兵卫一套折扇的招式予柳生十兵卫,供其参详。柳生十兵卫大喜。柳生十兵卫与王九、洪平年龄相仿,年轻人,却是对新奇的东西很感兴趣。

王九又开始泡茶。一时间,诗意弥漫当场……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王九将一杯茶与茶托分别放于柳生十兵卫与洪平面前之时,王九手一撑桌面,一个纵身,跳至院内,随手一甩,那倭刀出鞘,他随意挽了个剑花,瞬时,剑口泛起近一尺的剑气……

柳生十兵卫与洪平看得目瞪口呆!

如今,他们终于知晓为何王九始终对他们有所保留,如若王九以一尺的剑气与他们切磋,那他们实在难以撑过三回合。

但他们不知晓,就在一周前,这王九尚且只有六寸的剑气!

而今天,王九终于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王九冲两人一招手,柳生十兵卫与洪平两人一杯茶一饮而尽。洪平手执柳生十兵卫送的镔铁扇,柳生十兵卫抽出自己的横刀,两人走入院内,正对王九而立。

柳生十兵卫与洪平对视,洪平冲柳生十兵卫使了个眼色,柳生十兵卫会意,直接举刀竖直劈下,而洪平则一个滑步绕至王九身后,封住王九的退路。

王九一侧身,让过柳生十兵卫的竖劈,挥剑轻点两下直逼柳生十兵卫与洪平,借机正对二人一种“昨夜星辰昨夜风”情意绵绵的剑意瞬间笼罩二人……

柳生十兵卫与洪平大惊,这剑意不仅伤人,而且侵人心神!

两人瞬间后退三步,以出剑意的范围。但那王九未待二人准备,一招先则招招先,他直接侵身两人身前,随着“画楼西畔桂堂东”的意境而直接向二人袭来……

仅数招过后,柳生十兵卫与洪平便大汗淋漓,招架不住。王九收了剑气、敛却少许剑意,两人方且敌过。而此刻王九剑意已转换为一片朦胧的意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虽说此刻王九的剑已无剑气,剑意亦少了许多,但这种侵人心神的剑意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洪平气喘吁吁,一个纵身,跳出圈外,道:“不玩了,不玩了。你这剑意实在让人难受。可是那个……”

洪平嘴中的“唐诗剑诀”呼之欲出,忽然想到什么而敛口不提,直接坐回桌边而不语。

柳生十兵卫亦是大汗淋漓地坐回桌边。

三人坐定。

柳生十兵卫与洪平如看怪物般地看向王九。

“这样看着我干嘛?”王九笑笑道,“今天只是告诉一下你们,武修之路,何其艰深。我这只是以剑诀修出剑意,剑意之后还有剑道。而如今我这剑道一途,尚无一丝头绪。”

“唐诗?”柳生十兵卫艰难地开口问道。如今的柳生十兵卫,也学了些汉语,简单地说几句尚且还行。

洪平未开口,但他亦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王九。

王九点了点头。

洪平终于明白为何王九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唐诗剑诀”于明启王朝,有如禁忌般的存在。所以洪平不敢提。

而王九在两人面前,施展了“唐诗剑诀”亦是冒了相当大的勇气。而另一种说法,便是王九对二人却是相当地信任。

王九认为柳生十兵卫在剑之一途极具天赋,且为人正派,所以方且放手予之一战,而且这洪平虽然看似有些游戏人生,但实则为人忠义,是可靠之人!

第二日清晨,郑和率众离港。

足利义满等官员至港相送。

藤原兰子在一队大明水师的护送之下,亦来至港口。

宝船如同一座海上宫殿,其余船只如众星拱月般围布宝船周围。围观者甚众,尽皆感叹唯有大明帝国方且可调动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造出如此之大的船只!

王九仍在宝船最高的桅杆之上,承担着望之职。

先头船只慢慢开始开动,驶离港口。宝船亦开始转头,欲驶离港口。

送别的人群之中忽然冒出一声悦耳的女声:“九哥哥……”

众人尽皆侧目,发声之人正是藤原兰子,她发现宝船桅杆之上秀气的年轻人王九。她拼命地向着他招手。

王九早已在岸边的人群之中发现了她,而她已是“邻家有女初长成”之模样。王九在桅杆之上向她招手,藤原兰子招着手,而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她明白,此际一别,再见已是难上加难,而当初与他一见,仿如昨日。

正是这名秀气的年轻人,带她脱离苦海,给了她如今她所想要的,但记得当初她还曾想要一个他的孩子,世移境迁,但如今她还会想到吗?

藤原兰子真的不知道!

藤原兰子的这一叫喊声,却让宝船上的众人疑窦丛生;而倭国这边,却也是有不少年轻俊彦在打藤原兰子的主意,而这饱含情义的叫声,却也让不少年轻俊彦打了退堂鼓……当然这也仅是后话。

并且这藤原兰子却也是永远也忘不了这秀气的年轻人清澈如水的眼神;而王九内心深处,亦从来都有一位瘦弱、如妹妹般的女孩……

第111章 勘合贸易

郑和所率百余艘海船经过月余时间的航行,终于缓缓驶入刘家港。

永乐帝朱棣遣特使礼部官员、江南苏州、松江两府的大小官员迎候岸边,欢迎倭国归来的郑和等人。朱棣早接到郑和的奏报,他对郑和此次出访倭国所取得的成果非常满意,随后遣使封倭国阿苏山为“寿安镇国之山”,并亲撰碑文,勒石铭诗以记其事。

经郑和此次倭国一行,明启王朝与倭国的两国官方正常贸易虽未展开,但来自明启王朝虽说不是大批量的货物,但极为紧俏的瓷器、绸缎已陆续运抵倭国,由藤原兰子代理,向倭国贵族销售。在明启王朝强大势力的支持之下,藤原氏慢慢开始在倭国重新站立起来,即足利义满亦是拿藤原兰子无可奈何。

因为在藤原兰子身后站着一位庞大的巨人----明启王朝。当日在兵库海港(神户港),那如海上宫殿、众星拱月般簇拥的宝船,大明水师盔明甲亮、杀气腾腾般的景象,倭国有头有脸之人,包括足利义满,尽皆历历在目……

藤原兰子招募了近千名武士,自其中查找到数十名曾做过倭寇之人。藤原兰子二话未说,即刻签发命令,街头斩首示众……

在藤原兰子看来,这些人,是祸害那秀气年轻人的国家之人,该杀!

留在倭国近五百人的大明水师,对藤原兰子之作为,甚感安慰。这些人等每三年一轮换,虽说背井离乡,但在倭国,来自明启王朝之人却是极受欢迎,尤其是深受倭国女子欢迎……

每次轮换之时,岸边均会有不少倭国女子,引出不少爱恨别离……当然,此乃后话。

明启王朝,人才济济,远非倭国尚未开化之人可比。通事费信与吴衍属礼部派来的人员,他们承担了与幕府沟通的义务。虽然藤原氏在倭国又异军突起,但主外事的费信与吴衍却始终维护幕府的主导地位,因为除寇,还需要幕府出面。

并且,藤原氏亦开始对幕府进行暗中的资助。这让明启王朝所册封的、捉襟见肘的倭国国王足利义满心中窃喜。如今明启王朝尚未正式批准两国协定,而批准与否,在于足利义满是否拿出诚意来除倭寇。

足利义满当然有心除倭,但此刻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在藤原兰子的暗中相助之下,室町(足利)幕府慢慢喘过气,便开始着手除倭事宜。

永乐三年十一月,足利义满发兵捕捉二十余名动掠明启王朝沿海的倭寇头目,并派人将他们送交明朝廷。永乐帝朱棣大喜,厚赏倭国使节,赐足利义满“九章冕服”等礼品。为显示明朝廷的大度,朱棣将倭国所献倭寇头目发还倭国,交由幕府按律处置。

岂料,这倭国使节亦是狠人。归国途中,行至宁波,将这些倭寇头目,一个个严实捆绑放入铜甑(一种类似“蒸笼”的蒸食器具),“一人执炊,一人上甑,尽行蒸杀”,这些昔日猖狂一时的倭寇头目全被活活蒸死!直至明启王朝嘉靖年间,抗倭名将胡宗宪还在浙江宁波见到此次“蒸杀”倭寇头目的旧址和铜甑,他在《筹海图编》中写道:“今铜甑犹存,炉灶遗址在芦头堰。”

由于足利义满积极配合明朝抓捕倭寇头目,对倭寇产生很大震憾,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明启王朝沿海倭患大为减轻。

据陈懋恒在《明代倭寇考略》一书中统计,永乐三年至八年六年时间里,倭寇对明朝沿海骚扰仅四次,虽未自根本上杜绝倭患,但倭寇骚扰次数及危害程度均有减少!

“勘合”为明启王朝朝贡贸易中的一种纸质贸易通关凭证,长八十厘米,宽三十五厘米。

朝贡贸易的勘合由“倭”和“国”两字组成,明朝礼部分别印制“倭”、“国”字号勘合各百道,共计二百道,另有用于验证的“倭”、“国”字号勘合底簿各两扇,共计四扇,保存于明朝礼部;另一扇“国”字号底簿交由浙江布政司收存;将“国”字号勘合百道及“倭”字号底簿一扇交于倭国幕府保存。

鉴于倭国国王足利义满除倭的诚心,永乐帝朱棣同意了两国间勘合贸易。

永乐四年,明朝廷正式批准两国勘合贸易,派人给倭国送去新印制的“国”字号勘合和“倭”字号底簿一扇,约定以十年一贡,贸易船只限两艘,人员限定二百人以内,违例以寇论处。为方便倭国朝贡贸易,明朝廷还特别赏赐倭国两艘船舶,作为朝贡专用。

当倭国朝贡船持勘合至宁波港后,宁波市舶司校验勘合,如与底簿相徐超,则予以接待。

贸易结束后,明朝廷收回倭国勘合。若遇明朝廷改无,照例送去新勘合和底薄,倭国将剩余旧勘合及底薄归还明朝廷。

勘合贸易为两国官方正式交往,但私下两国贸易交往亦频繁起来。尤其是藤原兰子的准官方身份,在两国交往之中,占尽先机。而足利义满在两国贸易交往之中获利颇丰。于是他成了第一个,大概也是仅有的一个,拿金箔做装饰的人。他以金箔将金阁寺修饰成了金色的样子。金阁寺名符其实!

明朝廷输入倭国的主要有绸缎、布帛、瓷器等。而倭国输入明朝廷的主要是漆器、硫黄、折扇、刀等物品。尤其是漆器和折扇,工艺精细,明人均称之为“倭扇”。不久,便开始有人仿制,折扇遂在明朝廷流行开来。

勘合贸易使明朝廷的书籍、茶具大量传入倭国。而那茶之一道,在明朝廷反而有些落寞,发扬光大反而在了倭国。实在是因为倭国追求极致的品质使然。

而茶叶、茶具为藤原氏家所专属的贸易,实在是因为明月楼是明启王朝的茶叶市场上的寡头。任何欲输入倭国的与茶有关的事物,均由藤原兰子代理。王九每年均会寻得好茶,托人送予柳生十兵卫。

王九丝毫未有小看倭国,相反,他反而十分欣赏柳生十兵卫,并将柳生十兵卫与洪平看作自己仅有的好友!

第112章 云游

永乐二年(1404年)秋,也即是郑和自倭国后归国不久,明朝廷终于正式颁诏,确定了郑和作为出使西洋远航船队的最高指挥官和外交正使;而宦官王景弘,也即在宝船上发现王九、直接签发“大明水师借调令”之人,为外交副使。

鉴于汉、唐宦官专权的历史教训,明太祖朱元璋曾严禁宦官干政,并在皇宫前竖立一块铁牌,上刻“内臣不能干预政事,预者斩”。然而,以郑和为代表的内侍们在靖难之役中的忠心改变了朱棣的看法,并促使其不再拘泥于父皇禁令,重用郑和等内廷宦官。

无数历史事实证明,只有无能的君主,方有宦官专权而误国。

接到但任主帅统领下西洋船队的旨令后,郑和立即投入到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中;而那王景弘亦是紧密配合。但那王景弘又是想找那名秀气的年轻人做自己的帮手,实在是那手脚麻利、话语不多的年轻人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却在那自倭国归国之人中却找不到年轻人了。

王景弘依稀记得那年轻人与自己同是本家,也是姓王,单字为九,名字很好记。他命人再将那年轻人找来,未曾想竟无人知晓王九的去向;待得有人寻回至锦衣卫,方且得知,这王九已归锦衣卫复命,复命之后便告假半年,而不知去向。

王景弘有些怅然,但随即而来的繁锁事宜,却让他暂时忘却了王九,投入到下西洋的准备工作之中……

此刻的王九却是到了哪呢?

此刻的他又上踏上了云游之路。此次倭国之行,见识了广阔无垠的大海,并且借于“忍术”的契机,成功地打通了任督二脉,王九觉得自己需要巩固修为。于是自倭国归来,当船只驶入刘家港检修之际,他便孤身一人踏上云游之路。临行之前,他通过锦衣卫传送讯息,并办理路引,借故告假一段时间,便消失于茫茫人海之间……

忍术,也即为“隐”术。借助于五行的金、木、水、火、土的各类的特性,以达到隐匿身形的目的。

但在王九看来,这倭国的“隐”术,也只是身形之隐,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而中华文化的“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方且为真正的心灵上的升化。

如今的王九却隐身于江湖之中……王九漫无目的,行至哪便是哪。有时他会是一位秀才,有时会是位农夫,有时又会是一位嘴角长了个大麻子、手执招牌的“铁口神算”或风水师,有时又会是位“悬壶济世”的赤足郎中……不一而同。

但王九挺喜欢风水师。

风水师,看风水。任何一地风水是否好,首要看那处五行是否平衡。而如今的世界在王九看来,均为五彩,绿属木,黑属水,赤属火,黄属土,白属金。当一处之地五行达到平衡,那处风水自然不差。

而对于人来说亦是如此。

人体最为重要的,即为五脏六腹。

肝归属于木----绿色;心归属于火----赤色;脾胃归属于土----黄色;肺归属于金----白色;肾归属于水----黑色。当五行平衡之时,人体自然无碍。

按五行里面五行生克的规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对人体而言,便是是肝(木)藏血以济心(火),心(火)之热以温脾土,脾(土)化生水谷精微以充肺(金),肺(金)清肃下降以助肾(水),肾水之精以养肝(木)。

五脏之间的相生关系,简单来说,其实就是一种互帮互补的良性循环关系。

换句话说,肝好----心就好,心好----脾就好,脾好----肺好,肺好----肾好,肾好----肝更好。

而任何一人,在王九看来,亦是一个不断变幻莫测的五彩综合体,而这个综合体基本达到一个平衡,但凡人体失衡,必定生病;如若严重失衡,那也必将离死亡不远了……

而对于王九来说,做郎中,他也只能看出那人五行哪里不足,但若论如何治病,如今的他却是一窍不通!

如今王九这嘴角边一粒大麻子,配合着披散的长发,再配着青衫布鞋,却也是俨然一位中年大叔般人物,而与原来秀气的年轻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此次王九走的地方实在是有些远。南至两广、海南;北至外蒙古边境一带包括东胜卫、斡难河卫、开平卫、大宁卫等,这些地方皆为明朝边防重地,其走向大致为阴山、大青山、西拉木伦河一线;西南至青藏地区的乌思藏、朵甘卫;西北哈密、沙州、安定、阿端、曲先、赤斤蒙古、罕东左等卫……

应该说此次云游,王九是绕了明启王朝疆域大半个圈,足足花了近半年时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你所经历过的事都会影响你的人生格局。

视野决定格局,而格局成就人生。

一座小山坡上,所视低矮的草屋,袅袅的炊烟,满目疮痍;而在高山之巅所视,却是锦绣山河:云雾缭绕的山峦,若隐若现,一条锦带般的河流,直奔运方……

不同的高度,有不同的视野;不同的视野,就有不同的胸怀。

每人均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做判断。如井底之蛙,天不是井口大小,它肯定认为你是个骗子,因为它看到的天就是井口大小。它的视野决定了它的格局。

而遇过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这些就构成了你的人生格局。

时间转瞬即逝。如今已踏入了永乐三年(1405年)的春天。

而今的王九,已褪却嘴角边的大麻子,却换上仆从的衣衫,俨然一名青衣小厮,出现在峨嵋山脚下的小镇里。这一小镇却是专门为山上近千人的峨嵋派而设。可以想象近千人的门派,每日花销实在不小,而这个小镇随时日而应运而生。

每日里进出小镇的货物实在不少,人来人往,却也秩序井然。因为小镇上时不时便有峨嵋弟子手执兵刃而下山采办,没有哪位不长眼的蟊贼胆敢来峨嵋山脚下撒野……

第113章 栖身谭府

峨嵋山脚下的小镇里来了一位木讷的青衣小厮。这位青衣小厮凭打零工为生,每日帮人搬搬抬抬,只要管吃的就行。虽然他吃得很多,但他从不偷懒,力气也大。一人可顶三人。虽说他吃得多,但做得也多,从无怨言。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叫他“九哥儿”。

这九哥儿来此仅一周时间,每日里街角打散工的数十人当中,他却是被请得最多之人。原本这些打零工之人都是分帮结派,但这青衣小厮的到来却如同一粒石子投入死水中,没有半点波澜。

实在是因为最重的、最脏的活这青衣小厮都愿意干,木讷的他只要别人说啥他都是笑呵呵地去做,别人想欺负他都不好意思。

这段时是峨嵋山脚下这个小镇来了许多其他门派的江湖武林人士,以致于各处客栈、酒楼人满为患。因为峨嵋派的长老谭晶欲过六十大寿,他广撒英雄贴,邀请各门各派的武林人士前来为其祝寿。

峨嵋派的长老谭晶,是峨嵋派的外事长老,位高权重,纵横江湖四十余年,结交甚广。如今的谭府,亦正在此小镇之上。

如此一来,这小镇却是更加忙碌。

长老谭晶的六十大寿定于一周之后,而今谭府的管家谭厚林欲在集市之上找数位帮工至谭府帮忙。而当他来至集市散工的聚集地,第一眼便相中了坐于最角落的九哥儿,因为这九哥儿看起来特老实,一看便不是那种弄奸耍滑之辈。

管家谭厚林找了五、六名散工,便带至谭府之上。他们领了衣服、必须的生活用品之后,便被安排在一个大通铺里。第二天,包括这数名散工便被安排至各处帮工。九哥儿一开始被安排至帮厨。但做了两日后,却发现这看似木讷的九哥儿手脚甚是麻利,并且从来都是乐呵呵地闷头做事,并且再细看这九哥儿,虽然眼神有些木讷,但实则却是细看还是很秀气的年轻人。

那管家谭厚林便把这九哥儿调至招接待处端茶倒水。这端茶倒水之处,却是有五、六个丫鬟,有数名颇有姿色的却是一步三扭,想着哪天得到某位大人物的青睐,纳为妾室,也不枉来此世上一糟。

这九哥儿自从调至接待处端茶倒水,未曾想到提前来到谭府之武林人士尽皆对谭府的茶交口称赞不已。即便是招待所用的最劣等的茶叶,却是能泡出不一样的意境出来。直让人啧啧称奇……

这管家谭厚林一开始并未留意招待处的茶水较之前有何不同,但得到客人的赞赏次数多了,他便跑去茶水房去看看,这一看,却是让他火冒三丈:那数名稍有姿色的丫鬟却是吊着脚在那嗑瓜子,而忙着烧水、泡茶的却是那忙得脚不沾地的九哥儿……

“九哥儿,这开水差不多没有了,要烧开水啊……”

“九哥儿,再帮我添多点水呗,这客人哪是品茶,明明是牛饮……”

“九哥儿,觉得你泡的茶实在别有韵味,却是咋泡的,一样的茶叶,我怎么就泡不出来……”

这九哥儿,木讷的眼神,一笑却是露出雪白的牙齿,这却是让令人眼前一亮。只听他道:“不需要怎样,用心泡就行。你要让这茶跟水开心便可……”

顿时,这茶水房里响起了阵阵叽笑……

“让茶跟水开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若你今晚老娘让你开心一下……”

而在一旁的管家谭厚林头脑中灵光一现,似乎觉得这九哥儿所述似乎甚是有理,但他始终抓不住脑内的灵光一现,谭厚林转身便离去,他倒忘了当初来此的目的。在他看来,谭府能够运作正常也就是了。其余事情他倒也是懒得管了。

但随后数日里,谭府的家主谭晶亦发现茶水房如今泡的茶别有韵味,他却是指定要这人泡茶。这让管家谭厚林大为奇怪。这让茶水房的丫鬟亦兴致盎然。那些丫鬟泡的茶,均被那谭晶打了回去,直道不对。直至那九哥儿所泡的最后一杯茶。

这长老谭晶终于露出了微笑:这杯茶的茶意相当不错!

管家谭厚林大喜,马上跑至那茶水房即刻宣布,自今日起,那家主谭晶老爷的茶均由九哥儿泡。这谭老爷的茶水,每日早、中、晚各一泡,而且谭老爷对茶水的要求甚高,泡茶所用的水,均是自峨嵋山上大峨寺侧的玉液泉边所打下来。

而据此一来,此项重任自然便落于这九哥儿的身上。

玉液泉位于大峨寺旁的神水阁前,四周风光具有峨眉独特的清幽和深秀。其水品,世人有“饮水诧得仙”之句,认为此泉水不同寻常,故把它称之为神水,又名甘泉。千余年来,神水遇旱不涸,终年不竭,在嶙峋石壁之中冒出来的这泓碧水,清澈明亮,光鉴照人。

夏日用手一掬,冷气直透肌骨,喝了下去,只觉得涤肠荡胃,浊气下沉,清气上升,如饮琼浆玉液。因此以玉液名泉,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每日清晨,天方蒙蒙亮,这九哥儿便背着水篓往峨嵋山大峨寺旁的玉液泉进发,待得他背水归来,天刚刚放亮。九哥儿煮水泡茶,再端至家主谭晶老爷处。

家主谭晶老爷自然喜欢峨眉山大峨寺一带盛产云雾茶,并以玉液泉水泡制。而其他地方所产之茶叶如武夷大红袍、云南普洱之类的,家主谭晶老爷时不时亦偿偿鲜……

而如今这九哥儿只是侍候着谭晶老爷的茶,其余事情均不需要他做。所以每天晚上他都是很有空,于是他便在自己所住的大通铺侧摆上茶桌,怡然自得地泡起了茶。

而那个管家谭厚林时不时便会来蹭茶喝。而那木讷的九哥儿亦不说多话,只是将茶杯置予茶托之上,送至谭厚林面前。

而此刻泡茶的九哥儿,专注的神情,修长的手指,如果不是木讷的眼神,这谭厚林简直便要将他当成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了!

这九哥儿,自然不是旁人,正是那王九。他足迹遍及明启王朝的大半疆域之后,他来到了峨嵋山。

因为这峨嵋派的谭晶长老,是他的杀父仇人!

王九一日都不敢忘,他扮作小厮来此,自然是要寻机刺杀他!

第114章 谭晶之死

谭晶长老是峨嵋派的外事长老,掌外事,负责一切的外事交易,而峨嵋派近千人的吃喝拉撒睡,亦压在其身上。位高权重,担子亦不轻,这便是外事长老谭晶二十余年来的体验。谭晶为峨嵋派殚精竭虑,昧良心的事情做了不少,但对峨嵋派来说,他这名外事长老,却是十分地称职,将峨嵋派的外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不管如何,这谭晶如今是家大业大,还差三日便是他六十大寿,他广撒请贴。如今这小镇内来了许多江湖武林人士,许多为慕名而来。这也是数年以来,难得的武林聚会。许多接到请贴的门派,带着门派中自认为杰出弟子一同前来,一方面为弟子历练,另一方面相互切磋,这也是必须的……

但对这谭晶来说,这一周以来,却是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中有块大石头顶在心头;而随着自己大寿的临近,这种不安的感觉反而更甚;而仅有当那木讷的年轻人奉上茶来,品着茶,他的内心方可得一丝平静……

而每次这木讷的年轻人奉茶上来,自己总是有一丝期待。实在是因为看着这木讷的年轻人专注的神情,行若流水的动作,修长而白的手指,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谭晶可以确定,这年轻人绝不会武功,且心思极为简单。

谭晶相信自己这数十年来的阅尽芸芸众生的眼力!

每当看到这年轻人煮水泡茶,谭晶总是有种感觉,这年轻人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

“你这煮水泡茶是学自哪里?”谭晶终于忍不住问道。

隔了半晌,这年轻人将茶杯放于茶托上,双手恭敬地递至谭晶面前,方且回答道:“回禀老爷,这煮水泡茶是学自‘明月楼’。”

“‘明月楼’?那可了不得,”谭晶乍一听“明月楼”,却是吓了一大跳,看着木讷的年轻人,一转念道,“噢,你应该是在那处当过小厮吧。不然何来这等煮水泡茶的手段。”

这年轻人未肯定亦未否定。

谭晶看着这年轻人,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又问道:“那你父母何在?如今家在何处?”

这年轻人手脚麻利地添上茶,又道:“我父母亲早亡,我却不知我家在何处。”

谭晶点了点头,他相信这年轻人的话。

但谭晶不知道,这年轻人确实没骗他,然而谭晶不知晓的是这年轻人来此却是为了杀他的。

王九任督二脉已通,如今的他的眼光较之前,似乎都已有所不同。绕了大半圈、见识了无数人或事的王九已发现,如若人经常说谎,那么心性会蒙尘,会缠绕着一丝负能量,谎话越多,则心性中所缠绕的灰色物越多。虽然王九不知晓那灰色的物为何,但那一定会成是修行路上的阻碍,

若论何种心性蒙尘最少,王九惊奇地发现,唯有那幼童的赤子之心的心性最佳!

幼童不谙世事,不知天高地厚,一切率性而为,初生牛犊不怕虎,高兴便笑,生气则哭,一切均凭本性而为……

王九行走了大半个明启王朝,曾经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人面前,每次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时,他便忘记以前的身份,便以为自己真正是个风水师、脚夫、小厮……但唯有一点的是,王九不再骗人,唯有如此,方可保持赤子之心,勿使蒙尘。

三日转瞬即逝。

永乐三年,庚申月,癸巳日。

春光明媚。

这天的日子很好。

宜:塑绘、开光、解除、订盟、纳采、嫁娶、出火、修造、动土、移徙、入宅、拆卸、起基、安门、分居。

忌:无。

换句话即为:诸事皆宜。

今日便是峨嵋派长老谭晶六十大寿的日子。

峨眉山脚下,谭宅中宾客云集。

门房一直唱着所来宾客的名讳。

“青城派掌门李清携贺礼到……”

“恒山派长老莫海兰携贺礼到……”

“……”

正午时分,正是吉时,而寿星公谭晶正于书房内品茶。今天的他,更是心神不定,说不清的烦躁。当木讷的九哥儿将一杯香茗奉上之后,谭晶品了一口之后,终于平静下来。

“说来也奇怪,为何喝了你的茶之后,我的心便会平静许多?”谭晶问道。

“因为我的心很静啊。”那九哥儿道。

谭晶哑然失笑道:“你的心静,那泡的茶便会静?”

“我的心静,所以泡的茶也会静,因为我以心待茶。”九哥儿虽然有些木讷,但一笑却露出雪白的牙齿,也是分外好看。

谭晶又问道:“那为何这段时间我的心会那么烦燥?”

“烦燥应为心有所感,”九哥儿接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当有不测,上天会有预兆。”

谭晶哈哈大笑道:“如我一般,家大业大,如今恰好六十大寿,亲朋云集。却会有何不测?”说罢,执起桌前香茗一饮而尽。

那九哥儿手脚麻利地为谭晶添满了茶。

喝了茶之后的谭晶心情平静了少许,他忽然看向了那九哥儿问道:“你之前说你这煮水泡茶学自‘明月楼’,那你为何会来此?”

“很简单,因为我想杀你啊……”

话音未落,这九哥儿原本木讷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无比,而这种清澈的眼神,完全如同孩童一般,完全不含任何杂质。而这九哥儿的手上竟不知何时执了一柄似刀如剑、已经出鞘、黑黢黢的利刃……

“想杀我……”

这谭晶看着侧旁九哥儿清澈无比的眼神竟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黑黢黢的利刃竟然爆出近尺的剑气,并携着“直挂云帆济沧海”夺人心神的意境直奔谭晶的咽喉袭来……

谭府的大院高朋满座。

谭晶的长子谭人胜正招呼客人就座,并安排小厮前至书房请父亲出来……

未己,忽然书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谭人胜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至书房,当他冲入书房时,发现小斯正吓得瑟瑟发抖,而今日的寿星公,自己的父亲谭晶端坐在书桌前,桌前一杯香茗,双目圆瞪,一脸惊恐之状,咽喉一丝血色……

谭晶在书房内的暴毙。

一剑穿喉……

寿星宴瞬间变成灵堂!

第115章 藏经阁弟子如画

谭晶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的心武同修,亦是即将踏入江湖一等高手行列之人,但说死便死了。他的武功并非不强,而是那王九已是踏入江湖一等高手行列之人,另外,他更是出其不易。而王九此次出其不易,是完全从心所欲,却已完全将他的杀气完全敛却;而那杀气一出,却与那“直挂云帆济沧海”夺人心神的剑气汇合于一起,谭晶无可抵挡,一剑封喉而亡……

谭晶是外事长老,实在因为外事俗务缠身,不能专注于习武一途,如若不然,以其才智与峨嵋派的武功一途,必然早已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一列!

然而如今的王九已经安然地离开了峨嵋山脚下的小镇,那管它谭府天翻地覆,这全非王九所考虑的范围。既然谭晶已死,那下一步王九便将目标锁定在嵩山少林派达摩堂长老空性和尚身上。

但空性和尚与谭晶不同,空性老和尚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终其一生,仅修一门罗汉拳,中年曾修习达摩剑;达摩堂执掌少林一派之戒律,原本即对武功要求甚高,如无武功天赋或其他可取之处,根本无法进入达摩堂!

这便是空性老和尚的基本情况。

无论是是明月楼,还是王九的师叔温纯生对这空性老和尚所载均大同小异,对其评价甚高。但王九却发现,这空性老和尚却是甚少行走江湖,近二十年来未曾在江湖中出现过,即便是年轻之时亦甚少在江湖之中历练;因为这空性老和尚交手、事迹几乎是一片空白。而所有的仅为每年五年、十年一度少林派的内部之间的较量,而他可在少林派之中可排至三十名内,要知道少林派传承数百年,早已为江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但无论如何,这空性老和尚绝非浪得虚名。且这空性老和尚如同缩头乌龟般,一般都紧缩于嵩山少林寺之中。

在峨嵋派外事长老谭晶被刺杀两周之后,嵩山少林寺的少室山脚下的小镇里,来了一位修长手指执“铁口神算”招牌、嘴角生就一个大麻子的青衫中年算命先生。

这青衫算命先生自然便是王九。

如今这王九正手执“铁口神算”的招牌,坐在一家人满为患的酒肆之中,叫上两碟小茶,一壶淡得如同水般的清茶,吃得正香。他正一边吃,一边听着酒肆之中的小道消息。

“喂,你们可知最近武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何事?说来听听……”

“知道吗,峨嵋派的外事长老谭晶竟被人刺杀而亡!”

“啊!竟有这等事?”

“据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并且就在他六十大寿那日,被人刺杀而亡……”

“日子选得真好!这样人家想不知道都不能了……”

“可不是嘛。一剑封喉,简单得很……”

王九听着,却不自觉地有些诧异,这消息传得也未免太快了些;再一转念,却也难怪,当时各大门派均有人欲参加他的六十大寿,这消息自然传得快了些。

“喂,臭算命的,让开点……”

就在王九刚喝了口茶水之际,耳边就传来如此声音。王九侧目一看,却见数名彪形大汉正围着他这张单桌,实在是因为此处人满为患,而他这张原本四人桌只坐了他一人。最先一人,贼眉鼠眼之人正冲着他叫着。

“如是不让呢?”王九不在意地道。

“臭算命的,难不成你今日出门未看皇历?竟未算到自己今日如不让,会有血光之灾?”贼眉鼠眼之人道。

“我算定你现在便有血光之灾……”

话音未完,却见那贼眉鼠眼之人便跌出酒肆之外,摔得口鼻流血,瞬间便晕了过去……

这却正是应了这“铁口神算”口中的“血光之灾”!

酒肆之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尽皆望向“铁口神算”的方向。

唯有那“铁口神算”的青衫中年人仍若无其事,吃了几口菜之后,又喝一口茶,方且放下茶杯,望向仍如柱子一般愣在自己面前的彪形大汉道:“几位还杵在这干嘛?是不是几位也是想有‘血光之灾’?”

这数名大汉就连之前这青衫中年人用何手法将那贼眉鼠眼之人丢出酒肆尚未看清,如何不知此次踢到铁板上了?瞬间数人便跑出酒肆之外,将摔晕的贼眉鼠眼之人背起便走……

酒肆之内片刻又恢复了喧闹之声。

但当有人经过“铁口神算”的青衣中年人身边,却是分外小心了些,怕沾染上这“血光之灾”!

但酒肆之中却是有明眼之人,却是依稀看到那青衣中年人随手如电般地一挥,那贼眉鼠眼之人便飞将出去,摔了鼻着地而血横流……

王九丝毫未有在意,如今的他手头沾染上的鲜血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且如今的他眼界之高却又如何能让一只燕雀在耳边鼓噪,随手一丢也便是如此!

“兄台,您真是好手法。请问,洒家是否可在此坐坐?”

王九耳边忽然传来宏亮的声音,原来却是一个年轻的光头和尚正在拱手向他问话。

王九点了点头,却未多言语。

那光头和尚也未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道:“洒家法号如画,图画的画。刚才观您真的好手法,实在钦佩。所以特来请教。”

王九笑笑而未语。

这年轻的光头和尚如画,为如今嵩山少林寺如字辈的晚辈,此人属藏经阁派至山下游历三载刚欲归山的弟子。

少林寺下属分为十一个堂院: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戒律院,证道院,忏悔堂,药王院,舍利院,藏经阁,达摩院和永化堂。

藏经阁的弟子不授武功。但藏经阁拥有全寺所有的武学秘笈和佛学经典。藏经阁弟子的主要职能是在阁外看守经楼。每日只有一次机会进入藏经阁,那就是做日常的清洁和书籍整理工作。藏经阁弟子武功不高,但大多是寺里轻功出类拔萃的弟子。又由于能每日接触浩如烟海的武学书籍,因此只有天资极高的弟子能够自习成材。

如画自然便是其中自习成材中的一位!

第116章 儒·释·道

如画是位年轻的和尚,并且是位英俊的胖和尚。他原本兄弟姐妹七人,自幼家贫。在其方且为二、三岁孩童之时,其父母路遇当时少林寺藏经阁四处游历的僧人空闻,空闻见之,便道这幼童与佛有缘。其父母便忍痛将其送予空闻,空闻带其归寺,按当时字辈,且其生就英俊,便唤其“如画”。

嵩山少林寺下属十个院堂,分别是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戒律院、证道院、忏悔堂、药王院、舍利院、藏经阁和达摩院。

这是大多数少林弟子习武修行的地方是罗汉堂。罗汉堂主要专研拳、棍、阵法等,罗汉堂首座应是达摩院八大高僧中拳法最高的一位。

而那般若堂则主要专研掌法、抓法等。般若堂首座应是达摩院中掌法和内功最高的一位。

拳法、掌法归罗汉堂和般若院,那菩提院则主要专研刀法和各类特殊兵器、武功。菩提院首座应是达摩院中刀法和佛法最高的一位。

管理少林弟子戒律的自然就是戒律院。戒律院主要修习的是诸般擒拿手和普门杖法。院中弟子有两大职能,即持戒和守律。持戒僧的职责是降服犯戒弟子,就好比警察的职责是拘捕犯人归案。守律僧的职责是位犯戒弟子定刑和宣扬本寺律法,就好比法官的职责是给犯人判刑并执行法律。这也决定了该院的武功是以擒拿为主,杀伤力并不大。但是戒律院首座的武功是达摩院中擒拿功夫最高的,凡是少林弟子,不论武功多高,只要没有习过擒拿手法,不懂得如何破解擒拿手,必会被戒律院僧人所擒伏。

少林寺为佛教盛地,有少林武功,自然不会或缺佛法。证道院是少林高僧修行佛法的地方,凡是能入证道院,一定是在佛法上有了相当的造诣。证道院不传武功,只传佛法。院门前的对联是:“佛门广大,普渡众生。”这正是佛门所持的主旨所在。

当有犯戒弟子需关禁闭之时,忏悔堂则应运而生。该堂弟子必须是严守本寺戒律的,武功在戒律院中属中游水平的,他的职能好比监狱的看守。忏悔堂门前的对联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普渡众生”,救众生于苦海之中,自然需要解除众生的疾苦。药王院主要研究少林寺的传统医术,药王院首座是全寺最精通医道的高僧,他的职能是为受伤的少林弟子治疗。

当有少林高僧坐化,便由舍利院超度圆寂高僧亡魂的。凡是寺中有道高僧,死后都将进入舍利院火化,然后将其骨灰藏于寺后塔林之中。舍利院弟子还兼负全寺的清扫等勤杂事务,因此院中弟子大都武功低微。舍利院只有一种武功,那就是“铁帚功”。正因为舍利院不传武功,所以院中弟子只能靠到各院干活时看见的一些招式来自己练习。所以一旦有天资和悟性极高的弟子,往往武功能够自僻蹊径。

少林寺所有的武功秘笈和佛学经典,均会放于藏经阁。藏经阁弟子的主要职能是在阁外看守经楼。每日只有一次机会进入藏经阁,那就是做日常的清洁和书籍整理工作。藏经阁弟子武功不高,但大多是寺里轻功出类拔萃的弟子。又由于能每日接触浩如烟海的武学书籍,因此只有天资极高的弟子能够自习成材。藏经阁首座是寺里资格最老的僧人,并且不会武功,这就决定了藏经阁是不传武功的。但是舍利院和藏经阁却往往是寺中隐藏高手的地方。

能进入达摩院是寺中武僧的最高荣誉。达摩院只有八个席位,集中了全寺武功最高的八位大师,主要研究本派最精奥的武学。此次王九来此的目的,便在于空性长老,他亦是达摩院中八位大师之一,且其执掌戒律院!

王九此次之行的难度可见一番!

但王九仍然来到了嵩山少林寺的脚下。而如今,却有一位年轻英俊的胖和尚坐在他的面前。

“在下藏经阁云游归来的僧人如画,方才在下观施主手法甚是巧妙,心中窃喜,所以坐此与施主聊聊。”这和尚如画道。

王九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拱手道:“在下雕虫小技,实不劳如画师傅关注。”

而这王九的笑容,如有拨开云雾之感,发自内心,隐隐有影响别人心神之能,却让如画愣了一下,直让如画更觉这算命先生不可小觑。

“施主实在过谦了。洒家觉得施主绝非一名简单的江湖术士,”如画笑道,“不若施主帮洒家算算,看看洒家能否证道成佛?”

王九哑然失笑道:“‘证道’,这却为道家;‘成佛’这为佛教。何时佛与道已成为一家之说了?”

如画却板着脸孔道:“何止道、佛,儒释道都可三教并举,难不成你不知晓?”

王九瞬间起身,拱手向如画道:“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愿闻其详。”

如画却是笑得如同得逞的贼人一般道:“儒释道‘三教并举’,其实基中并无很深的沟壑,但究其存在,却是有其深远的意味……”

按照如画的说法,“三教并举”的意味便在于:

首先,儒、道、释各有影响范围,三分天下,虽然其间常有高低先后之争,但均为一种社会意识的力量。

其次,所谓三教归一、三教一家之类的说法,不论是出于那一家之口,无一不是从维护社会道德,有利政治统治为出发点和归宿,认为在这方面是完全“一”致的,即所谓“三教虽殊,同归于善”。这种“一”致被强调的结果,实际上是将儒家理念作为三教的取舍标准,故反对三教并提的一方,也是以佛、道二家不具备能与儒家等量齐观的社会功能作为一条重要理由,认为三者在道德趋向上仍未一致,甚至还有所抵牾。不过在魏晋,乃至隋唐,反对方始终不是社会主流意见,至少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未被最高统治者所采纳。

第三,三教仍然各自保持着独立的形态,不过相互间在观念和思想方式上,不断地进行交流和融合,一定程度上从外在功能上的互补加深到内在思想上的融通。

最后,由于自南北朝起玄学的消退和经学的东山再起,尤其是王通、韩愈等人对新儒学的发展,直至程朱理学,儒学主导社会意识的动能日益强大,促使三教在隋唐之后朝儒家倾向的势头也愈来愈明显。

第117章 殊途同归

如画这胖和尚是口沫悬河,两片嘴皮子直扯得是天翻地覆……

按如画所述,创这儒释道三教并举的并非他人,正是如今这明启王朝明太祖朱无璋。

朱元璋曾经入寺为僧的经历,使他洞悉儒、道、佛二教阴翊王化的玄机,深知道、佛二教内部的弊端,并力行整顿。在此基础上,明太祖朱元平日进而提出了三教并用之说:“若绝弃之而杳然,则世无神鬼,人无畏矣。王纲力用焉。于斯三教,除仲尼之道,祖尧舜,率三王,删诗制典,万世永赖。其佛仙之幽灵,暗助王纲,益世无穷。”

上有所好,下必应之。

这儒释道三教并举,也便有了存在的土壤……

王九静静地听着这如画胖和尚口沫悬河地喷着,不时还为他添上一杯茶……直至那门口忽然传来吵杂声,却见之前那被王九摔出门外的贼眉鼠眼之人,鼻青脸肿地带着数名手执兵刃的大汉,闯入酒肆之中,见到“铁口神算”的招牌,便直接嚷道:“就是那人……”

如画说得正是兴起,回头一望,却见有人来寻麻烦,不禁大怒,直接喝了一声道:“滚!”

这一声在这酒肆中却未起太大波澜,但对那贼眉鼠眼的一伙人来说,却如当头棒喝!直接如喝醉酒一般,气势汹汹地来,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因为这如画直接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功夫,运音如一线,直接对上了贼眉鼠眼的一伙人,而对酒肆之中的其余人没多大影响,只是觉得这“滚”字稍有点响罢了。

并且这贼眉鼠眼一伙人,也只是在这少室山脚下捞偏门、混饭吃的而已;待见到那“铁口神算”之人前面一名气宇轩昂的胖大和尚,除非他们不想在此混了,敢在少室山脚下撩拨和尚!

“好俊的‘狮子吼’!”王九赞道。

“但你的太极云手画圈的功夫,却丝毫不逊于这佛门‘狮子吼’啊,”如画和尚毫不在意地道,“在我看来,你却是处于‘全身无处不太极’的状态!”

“此话怎讲?”

“就如你现在,虽然是在我眼前,但始终觉得你如一团混沌的雾气般,让人看不透,”如画道,“我这行走三年之间,你是唯一一位让我看不通透之人!”

“所以你便来找我聊聊?”

“那么你说呢?”

“……”

当晚,这“铁口神算”的王九便被这胖大和尚如画请入嵩山少林寺,与这胖大和尚如画秉烛夜谈。如画大和尚实在是对这“铁口神算”王九充满了好奇心,而这王九亦正好想入嵩山少林寺。

即便王九亦未有想到,就如他瞌睡,恰好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

但这如画大和尚,却告诉了王九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儒释道的并举。

这让王九却是有了极大的兴趣。

唐高宗年间,达摩的第五代传人弘忍举行了一场特殊的考试,目的是为了考验他两位高徒对佛法的理解,这两位高徒于是分别作了一首偈。

神秀的偈如下: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慧能的偈如下: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神秀与慧能这两首偈,显然是针锋相对的。对于如何修行佛法,神秀主张要勤坐禅,慧能却觉得没必要,这在当时佛学界可是属于离经叛道,他的依据在哪里呢?

答案就在慧能的《六祖坛经》中。

《六祖坛经》的核心理论可以归纳为“三无”:无相、无念、无住。

所谓“无相”,就是超越客观世界,因为诸相非相,你看见的相都是表相,都是虚妄,所以你要看破。这与《金刚经》的“无相论”是一脉相承的。

所谓“无念”,就是超越主观心念,换句话说,要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去刻意为之,是一种积极但被动的心态,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比如泰山崩于前,不是要你不变色,你该变还是变,但是变完之后该吃吃、该睡睡,丝毫不受影响,这个便叫“无念”。

而这是不是便是与“道家”的清静而无为极为相似?

所谓“无住”,就是一种随缘的状态,这个不好理解,我做一个比喻,就好像自己是一面镜子一样,万事万物都会映在镜子中,但是都留不下一丝痕迹,这叫做“用心若镜”,“无住”指的就是这种状态。

但“用心若镜”,最初却是道家庄周曾提到。以道家的说法来解释“无住”的状态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庄子应帝王》曰:“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但巧合的是,儒家的程颢、程颐和王阳明也同样有着类似的比喻。儒、释、道不约而同的都认为人心的修为应该要达到镜子般的境界,这却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再回至神秀与六祖慧能的佛偈来看,六祖慧能认为菩提树是空,明镜台是空,身心空,尘埃空,唯独没说那个“佛性”也空,他和神秀其实都认可佛性的存在,只不过一个说要逐渐唤醒,一个说要当头喝醒,然而佛陀却说“诸法无我”,既然“无我”,哪来的“佛性”?

但无论如何,佛教徒自佛陀那里提炼出了一个叫“佛”的东西作为永恒的存在,不论是渐悟还是顿悟,坐禅还是不坐禅,本质上的逻辑都是通过“我”的修行来成为“佛”,换句话说,就是“佛我合一”。

而在儒家阵营里,我们同样也惊奇的发现,不论是朱熹的理学,还是王阳明的心学,他们都是在苦苦地追寻那个“天理”,朱熹认为它在身外,而王阳明认为它在心里,尽管思路完全相反,但他们都奔向了同一个目标,叫做“天人合一”。

再如道家所述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们可以说它们殊途同归吗?

第118章 又见庐山云雾茶

随着靖康之役战乱的结束,永乐帝朱棣励精图治。三年时间已过,明启王朝内政逐渐稳定,而百姓亦安居乐业,社会呈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而自这嵩山少林寺络绎不绝前来拜山、烧香的善男信女,便可略见一斑!

藏经阁,又名法堂,建于元室王朝至正年间,藏书八百万卷,为少林僧人讲经说法藏经的场所。藏经阁的东南面是禅房,是僧人参禅打坐的地方;对面的西禅房,则是负责接待宾客的堂室。

而王九正被如画安排在西禅房的一个小小的独居室。藏经阁前碑刻很多,这也是少林寺“三多”(碑多、塔多、壁画多)特色之一。其中有一幅十二棍僧救唐王的壁画,却让这王九感叹这少林寺实在不愧为江湖武林的泰山北斗,底蕴深厚异常!

如画和尚去他师傅那交差,游历三年归来,自然有不少事情要予他师傅交待。所以如画命知客僧安顿好王九便离去。

而那王九便在这藏经阁四周游荡。

在此留宿的善男信女还是不少,而王九在三三两两的信徒之中尚不算起眼。唯有起眼的是他嘴角的大麻子和盘起的头发中的一缕白发。

在倭国忍术之中,对易容亦有所涉猎。王九原本是位年轻人,但发间那缕白发,却将他直接带入了中年。

易容,不仅要求形似,更追求神似。

中年相对青年,历经世事沧桑,自然多了一丝成熟与稳重。而王九走南闯北,尤其去年还随船出海至倭国,却将这中年人的饱经风霜演绎得入骨三分。

确如人生如戏。

王九看了藏经阁前的壁刻,转至藏经阁门前,却见藏经阁门前数名和尚正摆着茶档在那聊天,不禁凑上去。

“这个茶,是庐山云雾茶,而这云雾茶别有蕴味。这茶是一位来自于江西的一位客人所赠。”正中那泡茶的是位知客僧,脸上的皱纹极多,说他五十亦可,八十亦可,却是很难看出真正年纪。

而旁边的围着三位大和尚,坐在侧边,正待这老知客僧泡茶、品鉴。

原本王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这数人,但那“庐山云雾茶”数字却刺到了他的神经,瞬间让他想起如今仍在庐山茶园的任罄以及自己与任罄一起在那茶园时的日子……

一晃,那两人茶园的日子至今已近三年了,时光飞逝,但那些快乐的时光却依稀在眼前。

罄儿,如今你在那茶园,还好吗?

王九正在那驻足思量,忽然听到一侧传来苍老的声音:

“施主,不若来此饮一杯茶?”

王九一侧头,却见正是那居中泡茶的老知客僧正在唤他。

王九连忙拱手道谢。而前面三名和尚连忙让开一个位置予王九,那老知客僧以一竹夹夹着一杯茶置于王九面前。王九直观那茶的颜色,却见绿中带黄,清澈见底,而那香气却有幽幽的兰香,便道:“这正是那庐山云雾茶。”待得一口而尽,在咽下之前,那茶水却在口中转了圈,醇厚的味道溢满两颊……

王九拱手向那老知客僧道:“确是好茶。”

老知客僧笑得脸上皱纹如同花骨朵般绽放道:“适才看你,听到‘庐山云雾茶’便驻足,便知你至少懂茶,再观你望、闻、品,无一定阅历如何知晓?但你说这是好茶,似乎还有所保留,却是为何?”

王九哑然,未曾想这老知客僧对自己只是略有保留地判断,便刨根问底,殊不知自己便是在那庐山茶园出来的!

“在下曾品过庐山云雾茶。云海茫茫,大雾弥漫,造就庐山云雾茶独有品质,”王九道,“而品质尤以海拔高、终日云雾不散的汉阳峰与五老峰所产的茶叶最好。”

“那你看我这茶却是哪里产的?”老知客僧问道。

“品不出,但应该不是汉阳峰与五老峰所产,”王九道,“那两处的茶,醇厚且甘鲜。而你这茶,醇厚是有,但尚不够甘鲜。”王九本不欲揭开此茶的不足,但这老知客僧却老是刨根问底,王九无奈,却只能实话话说。

王九话毕,另外围坐喝茶的三名和尚脸色骤变。

老知客僧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却是真懂茶,甚合我意。”

王九站起拱手道:“小子唐突了。庐山云雾茶,不仅有产地之分,尚有时节之分。以每年清明节前后的茶叶为上佳,也最贵。之后为清明茶、谷雨茶、夏茶和秋茶。而您这,应为谷雨茶。”

老知客僧点了头道:“孺子可教也。我却之前从未见过你,如何称呼?又自哪来啊?”

“在下姓王,人家都称我为‘九哥儿’,”王九道,“在山下,见到贵派刚刚云游归来的如画师傅,与他聊得甚是入巷,他便叫我上来了……”

“噢,原来是那个胖子……”正说话间,那老知客僧原来浑浊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澈透明,望向王九背后,道,“九哥儿,看那胖子来找你啦。不若我们改天再来聊聊茶?我这老不死的,这些年没啥其他爱好的,唯有喜欢上了这一口了。”

“敢不从命!”王九道。

“你却可知,我这里却是有那明月楼所珍藏的这数年来最为极品的庐山云雾茶,”那老知客僧直笑得如同老树开花道,“据那明月楼所道,这茶的产量极少,却是一对人称‘九罄’的年轻情侣所制。刚好,你的也唤为‘九哥儿’。他们所制之茶,不仅味道极佳,更为奇特的是有茶意,除却醇厚之味,更是别有一丝回甘隽永于其内啊。如若让这帮秃驴喝了,怕是要还俗啊……”

这老知客僧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而那王九听罢,却如同一记重拳击于胸前,他的眼前忽然浮现了那任罄娇柔的面孔……

老知客僧看着王九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又道:“我说九哥儿,你可知晓,这数年以来,已无那‘九罄’云雾茶了。唯有那‘相思’云雾茶了,当然,这种茶产量亦是极少。据说,那对情侣中,男方已离开庐山,只有那女方在那。看你,似乎认识那两人不成?”

王九点了点头。

老知客僧笑笑却未语,手指着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大胖和尚如画道:“九哥儿,你且去罢,来日方长。明日此刻,我让你品品‘思念’的味道……”

第119章 “思念”的味道

大胖和尚如画,虽然胖,但灵活异常,唯独这名字与这人很难对得上。如画与师傅空闻见过面,聊了聊云游三年的所见所闻,便前来找这王九,未曾想却见到王九与那老知客僧坐在一起,不禁一惊。

在如画印象当中,自他懂事之时,这老知客僧便是如此,而如今他已长大,而这老知客僧仍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如时光在这老知客僧的身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大胖和尚如画跑到这老知客僧前行了礼,道:“老祖”

“免礼,”老知客僧不置可否地道,“怎么,大胖小子,出去了三年,带回来的这个人倒是挺有趣的。”

“多谢老祖赞赏。”如画对老知客僧恭敬异常。

王九见到如画如此,惊诧异常。虽然王九与如画结交不深,但觉得能让如画这等不羁之人,恭敬异常的人物,绝非等闲之辈。

“这些日子你,跟你带回的这个小子,自明早始便跟着老祖我罢,”老知客僧道,“这些年,老祖我实在太过无聊,无人作伴,而你这小子还是挺有趣的,并且带回一个更有趣的小子!”

话语一出,却让如画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样,让王九看着都觉得难受。

“好,你们去吧。”老知客僧的脸又笑成了一朵花般。

如画胖和尚带着王九,如同斗败的公鸡般,悻悻地离开了。

“你们这位老祖,是什么人啊?见你对他如此恭敬。”王九终于开口问道。

“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呢。”如画开口道。他的胖脸直哆嗦,不知是想哭还是笑。他终于开口介绍了一下这老知客僧的来头。

老知客僧,人唤其老祖,确是少林寺目前唯一“祖”字辈之人。

“祖、清、空、真、如、海……”,为少林字辈排行,“祖”字辈较如今的如画胖和尚高出四个辈份。这老祖的名字,现已无人知晓,但叫其“老祖”总是没错的;并且无人知晓这老祖的年龄多大,但按字辈来推算,至少一百二十岁!

这少林寺中,老祖所受的礼遇是独一无二的。

即便是如今少林寺的方丈空见大师见到老祖,都要恭恭敬敬地称呼其“老祖”,而那老祖心情好时便会应一声,心情不好对方丈也是爱理不理。方丈空见大师也是无可奈何。

实在是这老祖的辈份太高了些。

这老祖随心所欲,他喜欢呆在哪便在哪。在如画幼时,他曾在藏经阁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弄得藏经阁空闻大师头大无比。

但这老祖不惹事,不生事,唯独是难缠。

他好似多年已未曾睡觉,他唯一嗜好便是寻人聊天、讲话。当缠上那人,便是永无宁日的鼓噪……如画胖和尚在十余岁之时,便曾受过老祖的纠缠,足足三个月,原本近二百斤的大胖子,三个月之后,如同一根竹杆一般。

当如画终于摆脱老祖的纠缠之后,在他自己的禅房内足足睡了三日三夜,之后大半年内方且慢慢恢复了原来的体重。

而这三个月当中,对这如画来说,无异于下地狱走了一遭。近如画的说法,这老祖如同一名催命鬼般,每日喋喋不休地在你耳边鼓噪,片刻不得停歇,不眠不休……

但说来也奇怪,任何只要经过老祖的鼓噪之后,个个修为、佛法精进……如今的方丈空见大师、藏经阁的空闻,戒律堂的空性……说起来,如今嵩山少林寺之中的空字辈的高僧,无论哪位均受过这老祖的“恩宠”,未有受过老祖恩宠的,均不是高僧!

“如”字辈的人,亦有不少人亦是受过老祖的“恩宠”,如画便是其中一位;而如今如画又要第二次下地狱,而此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般,瞬间传遍少林……有人庆幸,有人嫉妒,有人叹惋,有人怅然……不一而同。

而那方丈空见大师是嵩山少林寺中唯一一位曾三次受过老祖“恩宠”之人。

王九见到愁眉苦脸的如画,终于明白这老祖是何般恐怖的人物了。

当晚,这如画胖和尚直接便在王九小小的禅房内一宿未眠。王九亦是结跏跌坐而五心(手心、脚心与头顶心)朝天……

第二天一早,如画胖和尚便苦着脸带着王九来至老祖处的独居的禅房报到。

老祖独居的禅房甚是简陋,一桌四蒲团、一床褥;桌上放着一套古朴的紫砂壶茶具而已。

老祖见到如画与王九,面上笑得又如同花一般地道:“你们两个小的,果然听话,来看老祖,老祖开心得很!”

“能不来吗?老祖已经发话了。”如画胖和尚脸上皱成树皮一般。

王九躬身向老祖见礼。三人坐于蒲团之上。

“你这小娃倒是有礼,不若帮老祖泡壶茶来喝喝?”老祖道。

“敢不从命。”王九拱手道。

而那老祖却不知自哪掏出了一个古朴的玉盒,随手推至王九面前,并道:“此内便是我已珍藏的云雾茶,人曰‘思念’的味道。”说罢,老祖却是端详着王九面部神色,一边嘀咕道:“怎么总是感觉这茶之‘因果’却是牵引至这小子的身上……”

王九虽然面不改色,但背脊上冷汗直冒:这老家伙实在是个狠人啊,竟连因果都可看得清!

王九定了定神,开始煮水泡茶。

这茶叶果然是庐山云雾的极品,形状紧结重实,饱满而秀丽,色泽翠绿光润,白毫多显……冲泡之后,茶叶或直线下沉,或徘徊缓下,或上下沉浮、舒展游动。

待干茶叶水分吸足,叶片随之展开,现出一芽一叶,汤面水夹着茶香缕缕上升,却是令人心旷神怡……且实在是因为王九所泡,汤色绿中带黄,清澈见底,尚未入喉便可闻到这茶叶所带来的幽幽兰香……

一杯清茶很快推至老祖面前,老祖小口品啜,缓慢吞咽,让茶汤与舌头充分接触,便可体悟到一股醇厚的甘鲜……甘鲜之后,一股“思念”的茶意随之袭来,三人更是久久未曾作声……

第120章 突袭

王九自那云雾茶中品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茶意。

这茶意很是玄妙,一种缠绵的意味于其中。如若那“牛饮”般的饮法,自然品不出来。

良久,那老祖方且意味深长地望向了王九,道:“你这小子,未曾想到,若非你来泡,还真品不出来此中意味。以茶传意,用茶入道,还真是有其事啊!”

“老祖,这九哥儿泡的茶,确实有那么几分味道,”这如画胖和尚道,“如若我来,估计会糟蹋了这么好的茶……”话未说完便被老祖一巴掌拍在了如画的脑门上,剩下的话全被如画吞下肚子里去了。

“这何止几分味道,这九哥儿以茶入道,已然登堂入世了,”老祖叹道,“依我看,与那明月楼的花大家的手法亦不呈多让啊。尤其是这手法‘不动如山,动也如山’,完全与那花大家的一样!”

“啊,花大家的?”王九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老祖,您喝过那花大家的泡过的茶?”。

“噢,我说的花大家的应该是如今明月楼当家的她母亲,此花大家非彼花大家的,”老祖仿如陷入沉思之中道,“那应该是数十年前了。如今宫中的老廖和那花姓娘子……现如今,那花姓娘子早已作古了……那时两人英雄眷侣,何等羡煞旁人啊……”

“老廖,是不是宫中的那位三大实权太监之一?”那如画大胖和尚忽然探出他的胖脑袋问道。因为胖得已没脖子,看着实在辛苦。

“啪”,老祖把他的胖脑袋拍了回去,伸手拿起王九又添满的茶水喝入口中,经过舌头充分接触之后,又道:“‘思念’的味道,我倒是品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味道。正是那位宫中的老廖。我说九哥儿,如果你的剑意如果可得那老廖的指点的话,踏入剑之一道,指日可待!”说罢,却是大有深意地看着王九。

王九被那老祖盯着,手一颤,手中的滚烫的开水差点倒出来:这老祖的眼力太厉害了吧!

“哎,你甭紧张,”老祖笑得脸上的皱纹又如开花般道,“你身上的因果,实在是太多了些。反正来日方长,等我慢慢跟你聊聊这因果……”

老祖的话音尚未完,那大胖脑袋又伸了过来:“啊,这九兄弟还被他修出了剑气?我且与他较量一下……”话音未落,又被老祖把这个如肉球般的脑袋拍了回去。

胖脑袋十分不乐意,嘟哝着:“咋老是拍我脑袋……”

“因为看着这个东西就想拍。”老祖没声好气地道,“你想跟这九哥儿较量?小心你的胖脑袋被人割下当球踢!”

如画被吓得吐了吐舌头道:“哎唷我的妈呀,这九哥儿这么厉害?”

老祖笑得如同狐狸一般道:“何止厉害。你甭看他嘴角那大麻子,头上一缕白发。他的年纪,哼,我看哪,与你差不了太多!”

王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却伸手将自己嘴角的大麻子去掉。说来也怪,这一去掉那大麻子,这王九瞬间年轻了许多。

王九拱手冲着二人道:“实在抱歉,外出游历,若非易容,时有不便!”

老祖点点头,却未说话。

如画却道:“总是觉得这家伙好似一团迷雾般,看不清楚。”

老祖指着王九,却冲着如画道:“你自然是看不清楚的。这家伙功力已通玄关,打通任督二脉,你如何看得清楚他?看你如今,还差得挺远。而这家伙已差不多跟一些老家伙们一般,正在以自己独有的视角品鉴世事。而这些独有的视角,正是自己所的体悟所得。”

如画吓得又吐了吐舌头。

而王九好似被人扒了衣服一般,着实难受。不怪得这老祖无人敢惹,这老家伙眼光实在是毒辣,连自己有剑意、打通任督二脉都看得明白。而这老人家,在自己眼内,绝对的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自己所体悟的五行,每人均为五彩所构成的综合体,在这老祖身上完全无法体现。

如今的王九方明白,自己距这老祖的体悟尚且有不少的一段距离。

数泡茶之后,老祖怡然自得地道:“小子,你却不必对老祖我查探,你那套,在老祖我身上行不通。老祖我所体悟的为因果之道,《华严经》有曰:‘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因起。’如你为何会来此,你心中自然明白。此亦为因!”

一提及此,王九心中忽然无名火起,自己来此,自是寻仇而来;而自己任督二脉已通,已踏入江湖中一等高手行列。

王九自认为前来刺杀那空性和尚,即便不得,那全身而退自是无妨。但未曾想到的是,见到如画和尚,竟带自己踏入这少林寺,但却被这看不出年龄的老祖阻于此。

一想及此,王九笑道:“老祖,你若真知我来此之因,那你是否要阻我之果……”

说话之间王九愿随意动,几乎就是在那霎那之间,王九正欲执壶修长的手指之间出现了三枚黑黢黢的指刃,“噌噌噌”三下,那三枚指刃瞬间便以倒过来的“品”字形弹向那老祖。

王九未想要那老祖之命,实在是王九觉得这老人家活至今天不易!

三枚指刃,均以刃背为尖,以制敌为目标,两枚在边,直指老祖两肩肩井穴,一枚正中,直指老祖膻中穴……

事发突然,且无任何征兆。

“噗噗噗”三枚指刃直接击在老祖身后的禅房的木墙之上……

老祖竟然不见了。

王九大惊,手一按桌,欲一个空翻出来……在他看来,老祖不在自己眼内,必定在自己身后!

就在王九身子腾空而起之时,忽然发现左脚根被人抓住,他伸足一蹬,在他看来,这一蹬何止千斤之力。

未曾想这一蹬却如踢在空气之中,劲力全消……左脚根仍在那人手中。

王九临危不惧,左手在桌上一撑,右掌直接向左脚处击去。

这一掌,他拼尽全力,只听“啪”一声,一掌与他右掌相交,劲力又全消。

此刻他方且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道:“这小子难缠得紧呢……”这不是老祖却又是谁!

王九只觉左脚根处太溪穴被拿住,瞬间右半身麻痹,动弹不得。他左手一撑,数枚指刃瞬间又向那老祖弹去,此刻王九已知晓,这老祖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而此刻,王九未有丝毫留手……

王九中听到耳边又传来“好小子……”的声音,瞬间背心、左肩数处大穴被人拿住,而他便人事不省,进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121章 因果

王九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而梦中,他见到自己的父亲,似乎与现在的自己长得极为相似,自己的父亲王泊手执一本《唐诗选辑》正在诵读:“……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自己在母亲陈氏正会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她的脸上,王九看到了她从未露出过如此发自内心的微笑……这笑容令自己的母亲容光焕发,似乎脸上的每寸肌肤都散发出诱人的光泽,让人无法侧目……

这一切似真如幻,王九好似知晓自己在梦中,但他实在不愿醒来,只愿呆在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个世纪,似乎仅是片刻,王九忽然睁开了眼睛,眼前冒出一个硕大的光头,吓了王九一跳。却见那光头张嘴道:“噢,你醒了?老祖叫我看看你。老祖道你有些心烦气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这光头正是如画。

王九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用衣袖擦了擦,环顾四周问道:“怎么?我没事?这不就是老祖的禅房吗?”

“哎,你能有什么事?但洒家实在佩服你啊,”如画笑得如同弥勒佛般,并伸出大拇指道:“这数十年来,胆敢向老祖出手之人,你是第一人!”

王九有些疑惑地道:“我出手后,被他制住,便将我丢在这?”

“不然你想怎样?难不成将你丢进戒律堂关禁闭?你又不是少林弟子!”如画不置可否地道。

“为何老祖不对我下死手?”王九诧异地问道。

“还不是因果,你是武当弟子?这老祖与你们的开派创始人张三丰张真人,有过一段因果,他怎会为难你们武当弟子?”如画道,“况且这老祖道你这小子心眼很好。一开始那三枚暗器,着实吓了老祖一跳。但那三枚暗器,你却是掉转刃尖!老祖对你大为赞赏。”

“噢。他未曾恼我?”王九还是将信将疑。

“你觉得这活得超过百岁的老人家,需要与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较劲吗?”如画道,“未曾想到啊,你的年龄与我差不多啊。”

王九笑道:“但你也未曾问我多大啊。”

“但实在奇怪,为何你如此年纪,竟然可以打通任督二脉,这在少林派数百年的历史上亦是凤毛麟角!”如画赞道。

“那老祖呢?”王九望向窗外,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他问道,“我睡了多久啦?”

“老祖刚刚走开,不知干嘛去了,”如画将他的大头又探了过来道,“你可不知道,你睡了近十余个时辰了!这老祖可是将我好个骂,直喷了我一脸的口水。而直夸你,出手干脆利落,并言道你这家伙,手上可是沾染上不少因果呢!”

王九笑而不语。

“其实老祖道,按道理,你三个时辰便可醒来,但你最近精神有些紧张,需要休息一下,所以点了你的昏睡穴,让你休息久些,”如画又道,“但未曾想你竟睡了十余个时辰。”

王九叹了口气道:“实在是做了一个不愿意醒的梦!”

如画笑道:“你那暗器,实在出奇不易。好在是老祖,若是我,可是避不开。”

王九伸出右手,随手一转,数枚那黑黢黢的指刃又在指间。王九道:“这倒是我无意间悟出来的。”

“你无意间悟出来的竟如此厉害,若是有意,那可不得了啊。”如画道。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推门进了一人,脸上如老树皮般的皱纹,却不是老祖还有谁?

王九一见老祖回来,连忙起身,单身下跪,向老祖请罪。而如画胖和尚此刻告了个空,去膳食房拿些素食。

“罢了,罢了,”老祖随手一挥,王九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老祖又叹道,“你们武当的始祖张三丰张真人,与我有旧啊。他最早亦是出自于少林,跟随当时的杂役觉远大师。后出少林,创立武当。他是当今世上第一人。你是他的徒子徒孙辈的,我又岂会为难于你?并且觉得你这小子的品行着实不错。”

“老祖谬赞了。”

“谬赞个屁。那是老祖我说错了?”

“不敢,不敢。”王九头大如斗道,“实在当不得老祖如此称赞。”

“老祖我说得,你便当得,”老祖道,“即便是你师祖张真人在此,我亦敢如此说。”

“噢。老祖说得是。”王九应道。

“老实说,你来此,是不是因为这少林寺中某人与你有因果?”老祖忽然将那话题转开道。而他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澈无比。

“是。”

“为何?”

“因为‘唐诗剑诀’!”

话语一出,老祖清澈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盯着王九。而王九无丝毫惧色,与那老祖对视。

良久,老祖问道:“你是他的儿子?”

“正是。”

“因果啊,”老祖叹道,“可是那达摩堂的空性?”

“正是……”

两人说话间,如画和尚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三人于是开始吃起饭来。

吃完饭,如画开始收拾饭桌,而王九又开始泡茶。

三杯茶过后,老祖却谈起了因果。

佛曰:“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这便是老祖予如画、王九所谈之因果。

老祖说得天花乱坠,如画听得摇摇欲睡。

反而这王九却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为老祖添茶,直至那茶水已无味……

最后,那老祖看着已近睡着的如画,再看看若有所思的王九,叹道:“我与你师祖张真人,当时均是跟着觉远大师修行,张真人较我早三年入门,我与他亦有同门之谊,此一因;你父亲一心为国,天纵其才,以‘唐诗’入剑意,遭人陷害,而此因确系扯上了少林派内的败类,此二因;我与你相识,你未作任何隐瞒,你之因已由我受,此三因。所以,我亦会为你担上你来此的困果。”

王九拱手道:“敢问老祖,您却如何担?”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因我属少林,我仅会为你创设条件,至于成或不成,此果由你自己担!”老祖道。

第122章

王九明白老祖的意思,老祖会让他去刺杀空性,并且为其刺杀创设条件,但刺杀成败与否,他却不会理会。因为老祖属少林,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出手相助;但王九对此亦感激不尽,更未曾指望老祖相助。

功力通玄,指一人打通任督二脉。功力通玄,某种程度上代表你已堪破某种天机,代表着你已脱胎换骨,对即将发生于自身上的事情会有所感应,而无论那事情的好坏。

如当天要下雨,蚂蚁会将家搬至高处;当天地有异变,家禽之类会有异常举动,如不肯入窝等……这些均为动物的本能反应。

人类为万物之灵。

有得必有失。

随着进化,人原本与动物所有共同的本能反应,随着灵智的产生亦慢慢退化。当有异常,人的理智会告诉你,那仅为你的错觉,或者其他。人亦学会了自己欺骗自己。

而今的达摩堂的空性,便是如此。

他这几天莫名地感到心悸,尤其是他收到峨嵋派长老谭晶的死讯之时。

这一、两年间,空性逐渐觉得自己力有所不逮,自己一手扶持的会友镖局,竟然被查封,这在自己势力发展以来,受挫为头一回。并且会友镖局的总镖头李黑五已然下诏狱,由针插不入的锦衣卫查办!

会友镖局的李黑五的嫡孙李清泉外出游历被杀。

而这如蝴蝶扇动翅膀的一扇,竟导致会友镖局连根拔起,连运作的余地都没有。

空性派出以少林俗家弟子方南为首的三人,与会友镖局的总镖头李黑五的儿子李焱去寻找那锦衣卫的百户王九谈判,未曾想最后李焱等数人却将那俗家弟子方南的尸首抬了回来……

随即会友镖局被查封、李黑五一家老小均被下狱等消息次弟传来。李黑五的儿子李焱恨得牙痒痒,但他无可奈何。他数次求见空性,要其出手相助,但空性均未答应。

李焱已蜷缩在少林寺两年有余,终日烦闷不堪。

李焱未曾归案,锦衣卫自然知晓。锦衣卫早已发布海捕文书,但终未有所得。因为李焱躲在少林寺!

空性如今已至六十耳顺之年。在他看来,他已纵横江湖数十年,未曾遭逢敌手,实在不枉此生;且他修炼童子功、罗汉拳,并于四十余岁时,终于功力通玄,这在少林派历史上,亦是属难得。如今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未能修成剑意、炼成剑气!

他曾修过达摩剑,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在二十年前,他收到海盗王陈祖义的悬赏,百万两白银买当时剑神王泊的命。而空性至今想到那天夜里的情景仍是冷汗直冒……那王泊的“唐诗剑诀”实在太过恐怖,无人是其一合之敌,若非当时自己留有后手,找来与那王泊夫人相似的妇人与孩童,估计当晚自己都会交待在闽地的石牛山上!

但不知为何,空性近几天左眼皮直跳,不由自主地总是跳,却是不知为何!

空性思来想去,却未觉得有何不妥。那峨嵋派谭晶被人刺杀,空性只觉这是谭晶自己做过太过糟心事;并且自己这些年来,深入简出,即便是有人潜入刺杀,但想来是无论如何也近不了自身三十米以内,便会被自己发觉;更何况,自己在少林派达摩堂内,少林派高手如云,那杀手如何可潜入而不被人发觉!

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所以空性说服了自己。

第123章

少林方丈空见大师很是疑惑,最近一周以来,发现达摩堂的那些大师很是奇怪,老是跑到老祖那去,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又乐呵呵、满面红光地回去。

空见大师脸上古井不波,但内心滔天巨浪:这帮家伙在密谋什么?莫不是他们要密谋另选方丈,但自己任期尚未到啊?莫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帮家伙……空见大师狐疑万分。

三日后,空见大师终于鼓起勇气,在那帮达摩堂的大师去老祖那聚集之时,亦踏入了老祖的禅房……

大半个时辰之的,空见大师及数名达摩堂的大师乐呵呵地踏出了老祖的禅房。不久,一个小沙弥拿着数个坛坛罐罐,道是方丈交待送予老祖的。

老祖见之,笑得脸上的皱纹又如老树开花:这是空见大师赠予他的极品茶叶!

基本上达摩堂的大师只要有空便会来老祖这边。

而老祖这边均有位看似年轻的小子在泡茶,而一位大胖和尚手脚灵活地为各位大师添茶,而此际,那老祖便开始大谈因果之道,而众大师均笑而不语听着老祖在那口沫横飞……

方丈空见大师较忙,如若不忙,他亦会跑来讨口茶。

达摩堂唯一未来老祖处品茶的便是空性大师。

他是达摩堂排名最后之人。

虽说如此,但全寺武僧均以进入达摩堂为最高荣誉。

空性大师并非不喝茶,相反,他嗜茶;也并非这茶不好喝,这茶的茶意直叫空性大师欲罢不能……更为甚是达摩堂其余人只要有时间,或早或晚均会结伴至老祖处品茶。

而空性每次总是推托,实在是因为他最近没由来的眼皮跳,且心烦意乱……更为甚的是,那李焱,竟在寺内发现那名锦衣卫的百户王九!按李焱所述,他在寺内曾见到这王九与一位胖大和尚走在一起,李焱未见到王九的正面,仅见到背影……

空性顿时警觉起来,更是呆在达摩堂闭门不出;但实在是之前那杯茶的茶意太过诱人。

在那杯茶之中,空性体会出一丝隽永与宁静,同时他感受到一种情韵盈然、意境幽美的茶意,当那杯茶咽下,一股温热的茶水自喉咙而下,进入腹中,一丝温暖向向全身弥漫,一首诗没由来地自心中涌起: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

这茶意的意境实在太美,即便是如空性这等人物都沉浸于其中……

片刻之间,空性回过味来,他瞬间毛骨悚然,他想起了“唐诗剑诀”,而“唐诗剑诀”与茶意的意境完全一致!

然而这种事情却完全无法说出口。空性自然不敢前去老祖处喝茶。当其余达摩堂的大师归来,聊起喝茶一事,空性远远地避开。他心中的不安更甚。他忽然有点害怕,进而觉得自己心浮气燥,已有走火入魔之兆,这让他大惊失色。

习武一途,用逆水行舟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当你武功进入一定层次之后,再想寸进,实在难上加难。这二十余年来,空性的武功便是如此。他精修少林童子功与罗汉拳,已至瓶颈。

自己事情只有自己知晓。

空性很清楚,自己若非另辟蹊径,自己的武功绝难再有精进。空性喜欢剑,于是他便修习达摩剑。但他确实资质、天分所限,剑之一途,他完全无一丝头绪。他便打起了歪主意,将目光投向江湖之中……

而那时,江湖之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打通文武之道的“剑神”王泊和他的“唐诗剑诀”。

空性将目光投向了王泊……

最终,除却银两,空性一无所获。

但空性根本不需要钱,他所需要的是在武道上有所突破。

空性不是非常聪明之人,但他胜在坚忍,喜欢迎难而上。

他命人送信予那如画胖和尚,要他带给老祖泡茶之人过来一聚。未曾想,连续三日,如同石沉大海,未有任何回应。

空性勃然大怒,未曾想堂堂少林派达摩堂的大师级人物竟受如此冷落!

但就在他勃然大怒之际,他的房门响了,空性强压怒火道:“哪位。”

“如画。”门外回应道。

“进来。”空性道。

门被推开,探进一个大脑袋,这人正是如画。

第124章 诗意·茶意·剑意

王九的茶道一途,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

一来是老祖这里,茶具、茶叶应有尽有,均为各式极品;二来是少林寺实为修行圣地,风水极好,灵气汇聚,即便不修行之人来此,都会心旷神怡而延年益寿。

更为甚的是,来往与于老祖禅房之人,均为得道高僧,谈吐之间,耳闻目染,王九深受熏陶。而茶道一途在不经意之间,突飞猛进。

王九所修“唐诗剑诀”,是以诗意入剑道,进而沟通文武之道;而这段时间,王九在无意之间,却将那诗意引入茶道……而此种做法,亦为开天辟地头一遭。

老祖品茶之后,大为赞赏!

达摩院的大师及方丈空见品过之后,更是欲罢而不能……

王九初始亦很是意外,但随后更多的反而是释然。他对道之一途的领悟更是深入。果不其然,道之一途,万变不离其宗,最终归一。

茶道、剑道,亦是相通。

以诗意通之即可。

王九豁然开朗……

王九并未执着于复仇。道家的“清静无为”、“道法自然”的态度在其身上已根深蒂固。

送茶至达摩院,最初是老祖命如画送的。

老祖本意便是因果。

达摩院,共计八位大师,有七位已至老祖处品过王九的茶,那亦为因为茶而所缔结的因果。

而今晚,达摩院的大师,七位均不在,只余空性在院内等候王九。

老祖发话,空性大师需与这九哥儿了却一段因果。于是另七位大师罕见地齐齐消失于达摩院内……

王九与空性大师两人对坐。

王九开始煮水泡茶。水二沸之后,王九开始洗茶、淋罐……

王九的动作深得花大家的“不动如山”、“动也如山”的精髓,他修长的手指拿罐、执杯的动作流畅异常,仿若诗般的意境与韵律……

王九见到空性很是淡然,正应景于“宠辱莫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生固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断;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不劳寻觅。”

在王九看来,如若此番可报得父仇固然好;即便不得,也保留有用之身,待下回也罢。所以王九看得淡。

空性已至六十耳顺的年纪,因自幼修习童子功,看起仍是极为强朗,与面部线条同出一辙。而这空性一直在打量着王九。王九发间特留的一缕白发,说他四十岁亦可;而看他的面容,说他二十出头亦可。但总体看起来,用“儒雅”二字来形容,却是绝不为过。

空性打量着王九,忽然想起洪武十八年前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里,那人在伏击圈时,三进三出,那身影与眼前之人忽然重合……

空性不由地一阵心悸。

“你这茶道是在哪学的?”空性问道。

“明月楼。”王九道。

空性笑笑道:“噢。明月楼的茶之道确实独步天下!但我看,你的茶道与明月楼却有不同。”

王九道:“茶道与武道一般,博大精深。很多都在于自悟,寻找适合自己的道。而所学自然需要根据自身融会贯通。”

空性问道:“那你这茶意,却是融合了什么?如果我未说错的话,在我看来,你却是将那诗意融合其内。”

“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

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

王九随口吟了一首诗,又道,“原本诗意与茶意便契合,为何不将它们契合起来?”

“如诗意亦可与剑意契合,却不可与刀意、枪意契合,”空性道,“是不是如此道理?”

“正是。个中道理,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暂时未能解答,”王九正色道,“曾有‘唐诗剑诀’将诗意与剑意契合,沟通文武之道……”

说话之间,王九将泡好的一杯茶,修长的手指以茶托推至空性面前。

“你知晓‘唐诗剑诀’?”空性未喝茶,忽然变色问道,“莫不是你亦会‘唐诗剑诀’?”

王九看着严阵以待的空性,笑笑道:“你说呢?”

空性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会友镖局之事,是不是你弄出来的?那峨嵋派的谭晶长老之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王九道:“会友镖局?我只杀了一人。至于为何被查封,那倒要问会友镖局做了何种丧尽天良之事,而被查封。”说罢,便将当初护送任罄至庐山,在莲花山庄遇到初出江湖探路的会友镖局的少主李清泉,李清泉在驿递见色起意,而任罄拔刀自杀相胁之事一一道出……

而为何会友镖局为何会被查封,王九确实不知情。这却是锦衣卫的缔造人卫国公主朱瑛一手安排的。

空性点了点头道:“确实该杀。”

空性相信王九所述,空性看不透王九的修为,那么王九必然是打通玄关之人,打通玄关之人,要么不说,如果说,定不会说诳语,所以他相信王九所述。

“至于峨嵋派谭晶,”王九顿了顿,笑道:“确实是我所杀,至于为何,您觉得呢?”

空性将面前的一口茶倒入口中,体悟着茶意。片刻之后,他紧紧盯着王九道:“因为‘唐诗剑诀’?你是‘唐诗剑诀’的传人?你是他的儿子?当年,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家人,只是找来了年龄相仿的一对母子相胁。”

王九手执茶壶,为空性添满后道:“我确实是他的儿子,我已尽得‘唐诗剑诀’真传,将诗意与剑意相契合。同时,因得明月楼所赐,体悟了茶道,我又将诗意与茶融合。如今我的体悟更是不同,剑之道,茶之道,越是精修,越觉其内妙趣无穷。”

空性手执杯,又将那杯茶喝了下去,叹道:“果然是剑神的传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你如今二十余岁的年纪竟然功力通玄,并且竟然胆敢出现在达摩堂!”

“很意外?”王九又为空性添满茶后道,“这两周,深受老祖熏陶,按老祖所述,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循环。那么我出现在您面前,您不应感到奇怪!”

空性道:“既然如此,那便了却我们的因果罢。”话音刚落,一拳便向王九头部袭来……

第125章 决斗

老祖的禅房内,老祖、七名达摩堂大师均在,方丈空见大师亦在。

清一色的空字辈的少林派高僧均在一堂。

而如今一个大胖和尚正在为那些高僧泡茶。这大胖和尚正是如画。

“为何老祖您会放那小子与空性大师会面?”一名达摩院大师问道,“如若最后出来的是那名小子,那让我们少林派如何自处?”

“该如何便如何。那空性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你们还不清楚?”老祖道,“当初那卫国公主朱瑛派重兵围少林,要我们交人,不知你们还记得否?为何会如此,那便是因果!”

方丈空见喝了面前的一杯茶,刚入口便“呸”地吐了出来道:“这是我的那极品乌龙茶----黄金桂吗?咋那么难喝!”

一个大胖脑袋突兀地伸在方丈空见大师肩膀侧,翁里翁气地答道:“方丈大师,正是那极品黄金桂!”

方丈空见气极败坏地一巴掌将那大胖脑袋拍了回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真是糟蹋了我那极品的黄金桂啊!”

大胖脑袋缩了回去,丢下了一句话:“那你去把九哥儿叫回来,帮你们泡茶……”

话音未落,那方丈空见气极回过头去想揍那家伙,谁知那大胖和尚屁股一撅,如同皮球般跑了……

方丈空见大师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道:“九哥儿这小子的茶已入道。更为甚的是,在我看来,这小子鬼马行空地将诗意入茶意,如我所说没错的话,他已尽得‘唐诗剑诀’的真传。”

老祖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放他与那空性和尚了却一段因果。”

方丈空见大师道:“罢了。就让他们了却因果。但依你们看,最后可自那达摩院出来的,会是谁?”

“若论境界,这九哥儿的境界实在应是稍高过空性,”一名达摩院大师道,“但论功力深厚,全寺上下高过空性之人寥寥无几。如此看来,两人应在伯仲之间。”

又一名达摩院大师思虑道:“如依我看,两人虽在伯仲之间,但这空性已多年未曾出山,未曾出手,而这九哥儿却是年轻人,‘拳怕少壮’,且看他,却是常年在江湖行走,江湖味甚重……”

“我却是看好空性……”

“……”

老祖笑道:“我与那九哥儿交过手,难缠得紧。我都差点着了他的道。”

当老祖发话,众人尽皆闭口,更何况老祖曾与那九哥儿交过手。

忽然老祖旁又伸出了个大胖脑袋道:“我当时就在一旁,如果依我的身手,我与他正面交手,应可扛个数十招;但若以性命相博,他一招便可!”

这次老祖出奇地未有将这大胖脑袋拍了回去!

“这如画小子说得正是,你们千万别被那九哥儿泡的茶给骗了,以为那小子看似儒雅,”老祖掀起自己的僧袍,却见内衣一道似利刃划过的破洞,老祖继续道,“那日我已拿捏住了他,麻痹他的半身,以为他已束手就擒。谁知那小子又给我这一下,好在老祖我尚算身手敏捷,躲了过去,不然……”说罢,这老祖又“嘿嘿”了两声……

“甭管他们谁出来,我们均暂且不论,这是此二人的因果,我亦喝过九哥儿的茶,承他的情;而空性亦为我寺达摩院之人,”方丈空见道,“若空性出来了,那我们对外称有人刺杀达摩院大师未果而已;如若那九哥儿出来了,我们放其离去,对外称达摩院空性遇刺身亡便是。”

“那我们少林派的颜面何存?”有人问道。

“原本我们少林派在此事便是极为不妥,此事是空性个人的因果,却为何要我们少林承担?”老祖吹胡子瞪眼道,“更为甚的是,那当初的‘剑神’王泊,是以‘家国’入其剑道,这却是何等的大义!”

方丈空见环顾四周道:“不必再说了。我们静候结果便是……”

虽然茶冲得不好,但总归是极品,味道还是不错的。如画胖和尚也有些心不在焉,一杯接着一杯为这些老和尚们添茶……

却将镜头再转向达摩院。

只见空性和尚放下茶杯,直接右手一拳袭向王九额头。

这一拳毫无征兆,出手十分突然。

而那王九却好整以,直接一仰头,那拳直擦鼻尖而过,那缕拳风带动了王九的发髻……

空性并未起身,那一拳打空,随即一勾手,在王九头上划了一个圈,疾如闪电般转而袭向王九前胸。

说是迟,那是快,空性眼前忽然消失了王九的身影,空性这拳又打了个空……

原来王九以一个铁板桥,极为夸张姿式,消失于空性眼前,并且顺势抽出腰间的仿唐横刀,人影连同一道黑黢黢的光斜劈向原地端坐的空性……

“好剑法!”空性轻吼一声,将身子一侧,闪过这道黑色剑光。

未曾想这道黑色剑光如同毒蛇般,划了一个圈,又向他的咽喉缠去……

好个空性,坐在蒲团之上并未移位,如之前王九一般,一个铁板桥,躲过这一击。

王九坐在蒲团之上并未紧逼,而空性亦是很有默契并未再出手。两人对战两回合,未曾损坏任何器物。两人看似风驰电掣般过招,但其实两人仅为试探。空性出拳,他仅使了五成功力;而那王九,横刀亦未冒出剑气,那亦是未曾动用剑诀!

王九将手中横刀侧放一旁,道:“看来我们两人如论武功,均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空性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但你若再过五年来此,我便不会再是你对手。所以……”他的话音未落,右手一拳,却是“动也如山”般向王九袭来……

此拳他已使出八成功力,在空性看来,此拳王九可以避开,但空性亦是看出来,这王九之剑招甚是精妙,且境界甚高,如若任其发展,不出五年,自己便不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必须要在王九成长起来将其扼杀!

但空性未曾发现,就在他出拳前肩膀欲动的那霎那,王九的右手亦将横刀抓在手;而在空性出拳的那瞬间,王九根本未避开,而是选择左手迎拳而上,唯有不同的是,他的左手指点夹着三枚黑黢黢的指刃……

空性更未想到的是,在王九横刀抓在手之时,那横刀如同活过来一般,瞬间爆发出“冰作质,月为魂。萧萧细雨入黄昏”的意境,而且爆出近尺长的剑气。

就在空性出右拳的瞬间,王九左手迎上,而右手的携着横刀尽余的剑气,后发先至迅如闪电般地直插向空懒得理咽喉……

第126章 我欲登之凭展翅

老祖的禅房内。

就在空性出拳、王九出剑之后片刻。

老祖若有所感叹道:“空性已死。”房内达摩堂的诸位大师尽皆色变。

“不可能……”

“怎么会这么快?”在这人看来,若非百回合,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结束。

方丈空见亦怅然道:“空性大师确实已然死了。”

“那名九哥儿呢?”有人问道。

“他已潜行离去,难不成还等你们抓他?”老祖道。

“那我们少林派该如何面对此事?”又一人问道。

方丈空见道:“该如何办便如何办。现在我看我们应去现场看看,各位觉得如何?”

众位自无不可。

各位大师很快便来到达摩院。如画胖和尚行至最前。他推开禅房虚掩的门,却见一个双目圆瞪、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的空性正坐在桌前的蒲团之上,咽喉一道红色血痕,正慢慢渗出鲜血,鲜血慢慢滴于胸膛处的僧袍,渗至腰腹,流至地下……如今地下已一滩鲜血。

桌前一杯香茗,如画试了试,尚有余温。

“只是一招!”老祖叹道。

“有剑气。”一位达摩堂精修达摩剑的大师道。

方丈空见大师道:“通知下去,达摩院空性大师遇刺身亡。”

“为何不隐瞒?”如画探出大脑袋问道。

老祖一巴掌将那大脑袋打了回去道:“一位达摩院的大师意外死了,如何瞒得住?还不如直接通告天下……”

嵩山少林寺并未刻意隐瞒消息。

达摩院空性大师遇刺身亡的消息如插上翅膀般数日间便传遍江湖。相较一个多月前的峨嵋派外事长老谭晶遇刺身亡的消息而言,空性大师遇刺身亡的消息更为震憾!

而始作俑者王九此刻早已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高手过招,其实并不如想象之中,非要交手数百回合,交战一日一夜方可分出胜负。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两者交手,试过深浅之后,全力出手,胜负高下最多数十回合立判。

但王九并非与空性大师论高下,而是论生死。

而生死之间,仅为一线之隔,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空性以八分功力出拳,在他看来,王九必闪,因为王九功力绝不如他;空性留有后手,在王九闪开,他会以数招后手以绝王九后路,一举将王九击杀!

但王九未闪,反而以左拳闪夹三枚指刃相向,而同时右手施展“唐诗剑诀”,横刀瞬间爆出尺余的剑气,直袭空性咽喉。空性右拳与王九相交,瞬间手指疼痛异常,就在愣神的霎那,王九的横刀所带的剑气如闪电般袭来,直接刺穿空性的喉咙……

只是一招失算,空性身死!

虽然只是一招,但王九亦是在赌,他赌这空性以为自己必闪,而自己并未闪开,而是对攻。

是役,王九赌对了。所以王九活了,空性死了。

三日后,锦衣卫派百户万卜华来到少林寺查探空性死因。

一月前,正是他带人至峨嵋派调查谭晶一事。

万卜华发现,这两人之死,完全是一人所为。

剑气、香茗一杯、一招毙命,完全同出一辙!

而此刻,已在杭州府呆了近三年的锦衣卫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与明月楼的花大家的一同回京。卫国公主朱瑛在刺杀发生之后数日内便收到飞鸽传书,朱瑛大惊。

而那花大家的却无所谓地道:“公主大人,切莫担忧。报应还会陆续再来。”

“怎么说?”公主朱瑛问道。

“还有两人,一位是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另一位是前锦衣卫千户吴浪,”花大家的继续道,“除此之外,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如何解决那名纵横于西洋海面上的数十年的海盗王陈祖义。这人方为罪魁祸首!”

公主朱瑛点了点头道:“未曾想到这家伙竟然隐忍如此,胆敢孤身闯入少林寺达摩堂刺杀空性!而那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和前锦衣卫千户吴浪则相对没那么棘手。”

“倪冰师太已在恒山派思过崖闭关多年,而那千户吴浪早已致仕,”花大家的道,“且看他如何罢。”

如今的王九如今正侨装为一名书生,背着背篓,藏着数十张不同的路引,正在向恒山派进发。

王九的下一个目标正是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

恒山派较为特别。

与花大家的妙真门一般,均是招收女弟子的门派。

恒山派为剑派。

恒山派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而往往在最令人出其不意之处突出杀着,剑法绵密有余,凌厉不足,正是适于女子所使的武功。恒山派历代高手都是女流,自不及男子所练的武功那样威猛凶悍。但恒山剑法可说是破绽极少的剑法之一,若言守御之严,仅逊于武当派的“太极剑法”,但偶尔忽出攻招,却又在“太极剑法”之上。

恒山一派在武林中卓然成家,自有其独到处。

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一手的恒山绝学“千丝化雨”的剑法,已至登峰造极之境;虽然其未曾修得剑诀,但这“千丝化雨”未偿不能与身负剑诀之人一战。她早已屹立于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恒山,五大名山之一,人称北岳,与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并称为五岳。

北岳恒山,是海河支流桑干河与滹沱河的分水岭。恒山,号称一百零八峰,东西绵延三百里,横跨晋、冀两省。它西衔雁门关、东跨太行山,南障三晋,北瞰云、代二州,莽莽苍苍,横亘塞上,巍峨耸峙,气势雄伟。

恒山的主峰地区,即所谓“北岳恒山”,主要由天峰岭、翠屏山相对的两峰组成。主峰西侧的磨峪口,西崖壁立,一涧中流,其间黄龙峡,山势险要。古代这里是大同盆地经倒马关、紫荆关至河北平原的必经之地。主峰天峰岭,号称“人天北柱”、“绝塞名山”,叠嶂拔峙,气势雄伟,被誉为北国万山之宗主。

恒山派的主辖翠屏山峦。

它耸峙浑河川之南,山上青草如茵,山势如刀劈而开天门,秀似翠屏,故名翠屏山。山的东壁半腰上“悬空寺”,山南麓有“罗汉洞”,山的北腰间有“三清殿”,古有“石铭陉”,相传金朝状元刘伪、右丞相苏保衡都在这里读书、习武。

恒山的思过崖则在思过崖位于恒山南天门外南峰腰间,恒山奇险长空栈道尽头之处,崖顶面积百余平米。三面悬崖,一面是山壁,山壁上有一洞名曰“果老洞”,相传八仙之一张果老曾在此修道。

此处人迹罕至。来到崖顶,空谷清幽,有绝世独立之感,不由得心神入定而有思过之意,却正有“我欲登之凭展翅,回眸一瞥堕尘中”之意……

第127章 回眸一瞥堕尘中

倪冰,第四代恒山派掌教。她在位二十年,于十八年前让位于第五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自己的关门弟子杜雪萌。

如今恒山派掌教杜雪萌,在二十岁便接掌恒山派,十八年间,虽未曾将恒山派经营得如同第一代掌教郭湘郭女侠那般名震天下,但仍是香火鼎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尤以女香客更为多……

杜雪萌不是一位很有野心的女子,她当初实在未曾想到倪冰会将掌教之位传予她,虽然她在剑之一途,天赋极高,但在第五代弟子中年纪最幼。但当时的倪冰力排众议,执意将掌教之位相让,而自己却至思过崖闭关。这让杜雪萌实在不解。

每日均会有专人送饭上思过崖予前任掌教倪冰。但每隔三、五日,杜雪萌便会亲自送饭上思过崖,寻师傅倪冰聊天或讲解近段时间江湖内的大事。杜雪萌自幼父母双亡,视自己的师傅如同自己的母亲一般。

直至这日,杜雪萌将峨嵋派长老谭晶、少林派达摩院空性大师遇刺身亡一事,告知倪冰。

倪冰瞬间脸色大变。

“剑为兵中君子,如德行有亏,则永远无法再攀高峰,”倪冰苦笑道,“当年,我被人三寸不烂之舌所鼓动,欲夺他人之剑诀,但那天晚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回至恒山,我心灰意冷,便退位,传位予你。”

杜雪萌很是诧异地问道:“师傅,那到底发生了何事?”

“时至今日,已十八年了。我想,我还是告诉你罢,”倪冰苦笑道,“但愿你千万别行差踏错,以至道行有亏、寸步难进!而今看起来,应是报应来了!”

杜雪萌问道:“师傅,那到底是何事?”

“你可曾听过十余二十年前曾有位‘剑神’王泊之人和他的‘唐诗剑诀’?”

“听过。但据说在洪武十八年,曾有人设伏,‘剑神’王泊三进三出伏击圈。而有人执他妻与子相胁,他自刎而亡……”

“设伏的主使正是少林派的空性大师,主要帮凶正有峨嵋派谭晶长老,”倪冰说至此,忽然掉下数滴泪珠道,“除此这外,主要帮凶还有一个,正是你的师傅我……”

杜雪萌愣住了,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师傅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情来。她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的师傅会于十八年前将掌教之位相传。当时倪冰外出归来身负重伤,虽然外表未有任何伤痕,实则内伤甚重。当时为倪冰疗伤的正是杜雪萌,杜雪萌发现倪冰所受之伤为凌厉的剑气之伤!

杜雪萌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伤;但自己师傅倪冰从未谈过此伤自何而来。

剑气之伤极难痊愈!虽然外表无恙,但倪冰丹田之处有两道剑气肆虐,如若强行提气,那丹田处如若刀割。杜雪萌极为疑惑。当时的倪冰却道,那人见她是女子,已是手下留情,如若不然,完全可以让她毙命当场!

今天,杜雪萌终于知晓十八年前之人,那人是号称“剑神”的王泊。也正是今天,倪冰出奇地对杜雪萌未有任何隐瞒,讲述了那晚的情形。

尤其是讲到王泊三进三出杀入、杀出重围之时,倪冰的眼神内是何等地崇拜;当倪冰谈至在场之人无人可制住王泊,而那空性和尚远远地拿一妇人与孩童相胁之时,倪冰忽然落泪道,王泊停下手中剑,望向那黑衣人手中的一妇一孩童,脸色惨白一笑道:“罢了,罢了,‘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说罢,手中长剑一挥,自刎而亡。

倪冰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道:“当时,我在场,泪水当即便忍不住掉了下来……如此重情义之人,当世罕见。可能也正是如此之人,方可将诗意融入剑意之中!之后,我便对此次行动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师傅归来便传位予我?”杜雪萌问道。

“正是。”倪冰道。

“您可以肯定这两起刺杀是对十八年前之事?”杜雪萌接着道,“又或是一种巧合?”

倪冰摇了摇头道:“世上绝无如此巧合之事。当年那空性执那妇人与孩童,只是寻得年龄相仿之而已。如今算起来,那王泊之儿应该已长成了,应该已得‘唐诗剑诀’的传承了。如今我尚未化掉的剑气,已告诉我,他已经来了。”

“什么?您还未将那两道一十八年前的剑气化掉?”杜雪萌道,“怎么会如此?”

倪冰又是苦笑道:“那剑气十分难化解,这一十八年来,我一直在缓慢化解,但始终未得。”

“怎么可能?!”杜雪萌道。在杜雪萌看来,这是不可能之事。剑气,虽难化解,但却并非不可能化解。在杜雪萌看来,若依她师傅的功力,三、五年应可化解,功力亦可增加。

“她不愿意化解呗!”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悦耳的男声。

杜雪萌惊诧异常,“噌”地抽出长剑,警觉地环视四周。这思过崖三面悬崖,崖面长宽十余米,而一目扫去无一人,这声音却是自哪而来?自己听错了?不可能!

莫不是……莫不这声音自崖下传上来的,而来人亦是自悬崖之下爬上来的?

就在杜雪萌思绪万千之时,却发现自己与师傅面前瞬间多了一人,一位身背背篓、秀气异常的年轻人。杜雪萌瞬间执剑舞了个剑花,站于师傅之前,剑尖直指来人。

这位年轻人笑着望着杜雪萌,拱手道:“见过杜掌教,来得唐突了,还请恕罪。”

来人正是王九,他正上下打量着杜雪萌。杜雪萌三十余岁,却因长年静修,久居高位,竟与卫国公主朱瑛有几分相似。

杜雪萌见来人清澈的眼神正在上下打量他,不禁恼羞成怒道:“你却是何人?何故来此?”

“我说倪掌教,还是你来解释一下罢,”王九未回答杜雪萌,却望向了杜雪萌的身后,并拍手道:“我本想尽快了解你,未曾想却目睹了一场‘回眸一堕尘中’的好戏,实在不虚此行啊……”

第128章 剑阁峥嵘而崔嵬

“此话何意?”杜雪萌正色道。

杜雪萌是个美人胚子。她虽已三十余岁,已过了女子最好的时间,但瓜子脸、丹凤眼、笔直的鼻梁,前凸后翘的身材,却是极为吸引身为年轻人的王九。

“你问下你师傅倪冰师太罢,”王九强行将自己的目光自杜雪萌身上移走,盯着身后脸上颧骨高耸、已年过六旬的倪冰师太,继续道,“那唐诗剑诀所遗两道剑气,以她的功力来说,五年内足以化解,但她为何不化解?并且还以内力培养,以防止这剑气消散!”

“哈哈……”倪冰狂笑,但这尖锐的声音,却是让人毛骨悚然。“若是轻易地化解掉,岂不是感应不到你的到来?若是化解掉,如何让我如何窥探唐诗剑诀的究竟?”此刻的倪冰两目如冒火般,继续道,“你昨夜到来我便已知晓,若非说之前的那些话你如何肯出来?”

杜雪萌脸色突变道:“师傅,您何苦如此?”

“那剑气在她体内,虽然难受,但她想一探唐诗剑诀的究竟罢了,”王九一脸不屑地接过话题道,“另外,我估计她虽然传位予你,但未必安啥好心。你们恒山派的事务,亦是操纵于她手中;而她亦可修炼她的剑道。何乐而不为呢?”

王九在锦衣卫军情司,却是啥黑暗之事未曾见过?而这倪冰师太面部颧骨高耸,却是极为刻薄的女人,如何会轻易将自己掌教之位拱手相让?而这杜雪萌虽然天赋极高,但始终是倪冰的关门弟子。倪冰亲传弟子共九人,杜雪萌入门最迟,如何震得住其余八名师姐?这些年杜雪萌能维系恒山派的稳定已着实不易!

王九一语道破倪冰心中所想,这倪冰师太脸一阵红一阵白,着实难看。

杜雪萌脸色“刷”地雪白一片,手执的长剑慢慢地垂了下来……

“小心!”王九忽然叫了一声,随即指尖一道黑光射向了杜雪萌身后……

在那风驰电掣的霎那,杜雪萌只来得及侧了一下身,一只劲力十足的手掌便“啪”地结结实实地拍在她的左肩之上……杜雪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缓缓地回过头,赫然投入眼帘的是高耸颧骨的脸。这劲力十足的手掌,正是倪冰师太所发!

杜雪萌手执长剑,缓缓地盘坐在思过崖上,手执长剑放于膝前,胸前衣襟上血红一片,起伏而不定;她盘膝调息疗伤……

“怎么了?恼羞成怒了?”王九左手修长的指尖仍有数枚黑黢黢的指刃,他不置可否地道,“我说倪师太,你如此却是何苦!”

王九刚才那番话语未偿没有挑拔的意味,实在是因为如果这恒山派新、旧掌教如若一同出手,怕是自己难以招架;但未曾想到这倪冰竟是一位眼内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老女人,见杜雪萌稍有犹疑,便直接挥掌直击在杜雪萌后背之上……

若非王九叫了一声,并下意识地直接一枚指刃直飞倪冰师太的面门,倪冰师太稍闪身避过,并且若非杜雪萌听见预警亦闪过背心的要害,只怕要玉殒当场。即便如此,但那倪冰修习数十年的功亦是非同小可,如今的杜雪萌已身受重伤……

倪冰师太缓缓走了出来,崖顶的风掀起了她的衣襟。她来到王九面前,“刷”地抽出了一柄长剑,道:“少说废话,直接来便是!”

“没想到你这老太婆心胸如此狭窄!”王九笑道,“但有一点我却是未想到,你竟然将那两道唐诗剑诀的剑气收藏了一十八年!”

“你是不是想见识一下?那便如你所愿……”倪冰师太并未客气,右手执剑,剑尖斜指地下,瞬间竟爆出三寸剑气,手挽了一个剑花,迅疾平刺向王九。

王九身形一飘,侧身闪过,随手“噌”地抽出仿唐横刀,欺身以上,“刷刷”两刀,直劈向倪冰师太。两人瞬间战于一起……

恒山派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而往往在最令人出其不意之处突出杀着。而今看来,倪冰师太的杀招着实有点多。但王九并未使用“唐诗剑诀”,而只是在以“太极剑法”与之游斗。王九不断地化圈,圈中有圈,圈套圈,大圈内有小圈,小圈外有大圈,大圈外还有更大的圈,却是化了一波又一波倪冰师太的进攻。

十余招之后,倪冰师太跳出战圈外,执剑厉声道:“你是如何杀死空性大师的?如你仅凭如此身手,自保有余,但决计杀不死空性大师!”

王九笑道:“如此自然是杀不死空性大师的。但觉得你这剑法,配上你这偷来的剑气,虽然凌厉异常,但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

“此话怎讲?”

“就如同无根之水,或又如无根之木,徒具其形而已,”王九正色道,“且这一十八年间,你基本未与人交手,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王九话音未落,倪冰师太气极挥剑又上,原本三寸的剑气,竟然又爆涨三寸,直至六寸剑气。这却是倪冰师太闭关所悟,将丹田内的所培养的两道剑气逼至剑尖,这样更具杀伤力!

王九笑笑,手一抖,手中横刀直接暴出尺余剑气,随之而来的便是“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豪迈而苍茫的意境,剑气携同意境一同向倪冰师太袭来……

倪冰挡而不可挡,她剑上的剑气与王九剑上的剑气原本均为“唐诗剑诀”所生之剑气,唯有不同的是倪冰的剑气为“剑神”王泊所留。随着两剑相交“铛铛”数声,倪冰剑上的剑气涣散而尽……倪冰大惊!

而王九之剑意随剑气一展开,一剑重似一剑,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境随之逼向了倪冰,倪冰不住地后退,直至盘膝而坐、正在调息的杜雪萌身边。而杜雪萌已忘记调息,正睁大她的丹凤眼,看着两名高手的交战……

的杜雪萌未曾想到,这看似秀气的年轻人,竟如同一尊杀神一般,勇往直前。

王九剑气纵横,以剑为刀,直劈向倪冰,倪冰一退,王九收势不住,那柄仿唐横刀携着尺余剑气,连同那“剑阁峥嵘而崔嵬”的唐诗剑意,正劈向盘膝而坐、膝上一柄长剑的杜雪萌。

杜雪萌脸色原本便已失去红润,而今更如白纸一张。

她真气无法凝聚,手中长剑更是无法执起,只能闭目等死……

第129章 一波三折

眼看那美人便丧命剑锋之下……

说是迟,那是快,未曾想王九这一剑笔直地劈过去,剑锋距杜雪萌仅三寸远之时,那剑锋却直接运转“太极剑法”中的浑转如意的圈圈,直接幻化为“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婉约而缠绵的意境,向倪冰师太卷去……

盘膝而坐、膝上一柄长剑的杜雪萌睁开双目,发现自己无恙,雪白的脸上竟升起丝丝红润。而接下来的情形的发展,竟完全出乎杜雪萌的想象……

这杜雪萌的师傅倪冰师太,竟将这杜雪萌当做盾牌一般。王九之剑,倪冰实难招架,于是倪冰绕杜雪萌而行,而王九每每剑欲至杜雪萌,便将剑势一转,如此一来,倪冰方且舒了一口气,并伺机反击……

倪冰的反击很是突然且犀利,并且毫不留手,数次若非王九相救,杜雪萌早已被剑穿胸而过!

而倪冰见王九数次救杜雪萌,反而刻意地将剑往杜雪萌身上招呼,如此一来,王九束手束脚,反而由主动变成被动……

杜雪萌怒火中烧!

杜雪萌自幼父母双亡,三岁时便被倪冰收养,她从来都非常尊敬自己的师傅,她以自己的师傅为父母;杜雪萌从未对倪冰生过异心,即便杜雪萌从未想过自己会登上掌教之位之后,她亦是对倪冰言听计从。

杜雪萌生性单纯,但并不代表她蠢。否则在恒山派第五代弟子当中,她亦不会脱颖而出!

然而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信赖之人竟是如此之人,集结江湖人士,设伏欲夺人剑诀;传位于自己,而自己俨然是一个傀儡;更为甚者,被人揭穿之后竟向自己偷袭,若非人提醒,自己已然身死;而如今竟卑鄙至以自己为盾牌,要挟他人……

王九憋屈得很。

王九从未试过如此憋屈的打法。

在王九看来,这倪冰应是江湖好手却是不错,但以剑气培养如此取巧之法来修炼,实在误入歧途,且这些年来倪冰师太闭门造车,难有寸进;而王九任督二脉已通,踏入江湖一流好手之列,且血气方刚,走南闯北,按少林寺老祖的说法:这家伙手上的因果着实不少!

所以倪冰不如王九实在是最自然不过的;但倪冰这种打法与无赖无异。

而王九亦不知为何,却是动了恻隐之心,王九实在不愿这看起来端庄秀丽的女子伤于剑下。所以王九之剑均绕杜雪萌而过,且若倪冰之剑无法收手,还出剑阻挡一番。

杜雪萌暗自提气,但胸腹间一阵绞痛,冷汗淋漓,一口鲜血又涌上喉咙……

倪冰心中直在吐血,自己苦心所留、培养的剑气,竟如此的不堪一击,数招便为人所破;而自己的恒山绝学“千丝化雨”的剑法,在“唐诗剑法”前实在不堪一击!

而今倪冰只能以杜雪萌为盾,围绕着她转。但倪冰心中暗自叫苦,此举只能阻一时,而她实在无法摆脱这人的剑势范围。

确实倪冰所想,此举并未持续太久。

盘膝而坐、膝前长剑的杜雪萌突然动了,她之所动,仅是将膝前长剑之剑锋向前突然伸长三寸!

杜雪萌对恒山剑法何其了解,她目之所及,倪冰围着她,就在倪冰便要在她身边擦身而过之时,杜雪萌便将膝前长剑之剑锋向前突然伸长三寸!

倪冰促不及防,小腿处瞬间一道数寸长的口子。

小腿处的一阵剧痛向倪冰袭来,倪冰一个趔趄,露出了破绽……

高手交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王九左手瞬间三道黑光呈“品”字型向倪冰师太袭去。倪冰大惊,她闪过咽喉处致命的指刃后,再也无法避开直至左肩的那枚指刃,那枚指刃劲道何其之大,直钉入她左肩,直至末柄,且这指刃竟带着暗劲竟将她半身经络全部封住……

倪冰瞬间便觉右半身已不再属于她,“叮当”一声,她右手竟握不住手中之剑,摔倒在崖面之上!

倪冰趴在崖面之上,一时间万念俱灰。她垂下了头,忽然映入眼帘一双黑色官靴,她哆嗦地抬起了头道:“你到底是谁?”

“看到了‘唐诗剑诀’,难不成还猜不出我是谁?”王九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你,你便是‘剑神’王泊的传人?”倪冰道。

“我叫王九,正是他的传人,并且,”王九顿了顿道,“他是我的父亲。”

“那么说峨嵋派的谭晶、少林派的空性大师两人之死,都是你所为?”倪冰惊道。暗中她正在凝聚全身真气,意图临死前一击

“在你死之前,我可以告诉你,让你死前亦做个明白鬼,”王九道,“那两人,正是我所杀,而你为第三人!那么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未落,王九便挥起了手中的仿唐横刀,一道黑光直接划过了倪冰师太的咽喉。倪冰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王九未有给她半点机会,一道血箭溅了出来,倪冰师太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倪冰师太正在凝聚真气,她身上所显示的五行所代表的五彩,清晰地映入了王九的眼帘,再有三息的时间,倪冰师太便可凝聚真气,而王九自然不会给她翻盘的机会!

原本王九便是干净利落之人。

但王九尚未转身,忽然感觉到脊背一丝剑锋的凉意直传向全身。

王九正与倪冰师太交谈之时,那杜雪萌已然凝聚真气,悄悄执剑近身;而王九将全身注意力集中于倪冰身上,并未留意到杜雪萌的异动,而不经意之间,杜雪萌竟将剑锋已贴至王九的背脊之上……

“将手中的剑丢掉。”王九耳边传来了杜雪萌虚弱但悦耳之声。

只听“唰”地一起,王九将手中的仿唐横刀顺势插于身前三尺之处的崖面之上。王九银牙咬碎,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恨自己为何会救这女子!

而这女子却丝毫不领情,趁自己不备竟然直接执剑对着自己!

而此刻的杜雪萌何偿不是异常矛盾,此刻的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这名已得“唐诗剑诀”的传承、自称“王九”之人。自己的师傅死于此人手上,但此人却数次救己于危难之中……如若不是此人,估计自己早已死了十次、八次了!

杜雪萌看到躺于地上的倪冰师太的尸首,思及她将自己养大,但今天却出手欲杀她,并借她为盾,内心一激荡,适才强行凝聚的真气一散,一口鲜血喷出,直至王九的后背衣襟之上,手中长剑“叮当”一声落于地上……

第130章 疗伤

王九迅速一转身,那杜雪萌正欲瘫倒于地。王九见状一下子将其拦腰抱住,一时暖玉在怀。王九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亲近,只觉这杜雪萌软若无骨,女子的特有的体香瞬间向王九袭来,直让王九手足无措。

但这杜雪萌面如白纸,气息微弱,受伤极重,如今已在昏迷之中。

王九定了定神,看了看这崖顶,倒于地上倪冰师太的尸首,随脚挑起杜雪萌与自己的仿唐横刀,背于身后,拦腰抱起杜雪萌,一转身自思过崖南边纵身跳了下去……

思过崖之上,唯有瞪着双眼、已经气绝、颧骨高耸的倪冰师太的尸首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思过崖每日均会有专人送饭上来。

但因掌教杜雪萌时不时会自己送饭上来,再将手中菜篮送上山去,再提先前的菜篮下山。但如今两个菜篮均在思过崖,伙房专事送饭之人未曾留意,以为这几日掌教杜雪萌均是亲自送饭至思过崖,所以未曾理会。

三日后,专事送饭之人屡思不解,便直接至思过崖,倪冰师太的尸首方且被发现……

而恒山派内亦慌乱异常:前任掌教倪冰师太被人暗杀,但现任掌教杜雪萌又在何方?并且如此大事应如何处理?恒山派内莺莺燕燕均为一堆女子。

好在一阵慌乱之后,按恒山派内掌教不在,以辈份区尊卑,以杜雪萌的大师姐,也即前任掌教倪冰的大弟子华桦为尊,于是这已四十有余的华桦开始暂时主持恒山派的大局。而此时的华桦,更是巴不得杜雪萌以后再也不要回来,由她来主持大局,那现任掌教杜雪萌自然是下落不明的,更甭提寻找之事……

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遇刺身亡一事瞬间传遍江湖,锦衣卫百户万卜华又上山查探。

但现任掌教杜雪萌下落不明一事却被恒山派刻意压制,仅在小范围内流传……

锦衣卫万卜华很是确定,这杀人者与峨嵋派的谭晶的杀人者完全为同一人!自两人咽喉的剑伤方向、豁口等均可看出。当他自倪冰师太肩膀与思过崖周边找到了数枚黑黢黢的指刃,他不禁哑然失色:这与自己同僚军情司百户王九手中经掌把玩的指刃完全一样!

查探完毕,万卜华心内疑窦丛生。自始至终,他始终未见到如今恒山派掌教杜雪萌,而主持大局的是其大师姐华桦!如今的恒山派掌教杜雪萌到底哪去了呢?

百户万卜华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晓有些事情可问,有些事情不可问。他仅在恒山派盘恒一日便带着数个疑惑下山而离去……

而今那现任恒山派掌教杜雪萌到底在哪?那王九呢?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思过崖顶呢?这王九出现在思过崖顶,自然是在云雾缭绕的悬崖底爬上来的。

这自近千仞的外南天门外南峰底爬将上来,着实不易,王九艺高胆大,带足干粮数次入歧途而返,足足花了三日三夜,方且探得一条曲径小道通至思过崖的巨石之下。

虽说巨石光滑而无处着手,但对王九来说却是不难。王九将真气运至手足,手足俨然如一个吸盘,顺势而上却可,唯有速度稍慢而已。且在距崖面十丈左右,更是有一个凹处,俨然一个山洞般,洞口草木遮挡,正是一个避身的好去处。

当王九来至思过崖的巨石之下,倪冰师太丹田内的唐诗剑气已若有感应,她已知晓有人在窥探于她。她如何能不惊,且她无论如何都探不明来者是何人,唯一能确定的是,来人亦身负唐诗剑诀。当杜雪萌来之时,她便说出一番话,欲引来上现身……

王九现身了,但这却如阎王现身,二话不说,一举将倪冰师太击杀,全身而退。

唯一不同的是来时一人,离去之时两人,另一人自然是杜雪萌……

却说王九纵身而下,数丈之下藤曼密布,王九顺势扯了一条藤曼随即一荡,便落于崖下洞口。王九来此已有一日一夜,这思过崖下的景象自然熟悉异常。

未思进,先思退,这是王九历来的习惯。

杜雪萌被王九小心翼翼放至洞内。这洞内不大,但被王九收拾得整洁异常;食物、内外伤药自然配备。这亦是王九的惯常作风。

杜雪萌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王九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带了个累赘回来,并且自己见她遇袭会出口示警,并数次救她!

王九知晓倪冰师太掌击她左肩胛骨下部所在。王九将她翻转,欲掀起她的衣襟查看伤处所在,却发现竟然不能,只能前面解开衣襟,方可褪下上衣查看伤势……

杜雪萌柔若无骨,雪白的肌肤似可看出血脉的流动,高耸的胸部却为肚兜包裹……王九不愿多看,却又忍不住多看了数眼。杜雪萌后背的伤势终于露了出来,一个乌青的手掌印在后背雪白的肌肤之上,触目惊心!

这乌青的掌印上冰凉如雪,但掌印周围却滚烫如火!

恒山派之武功均为女流所用,所使剑招、掌力自然以阴柔为主。

王九修长的左手指一转,三枚指刃便在手指尖,顺执往下一插,那杜雪萌的掌印上三个血点,淤血顺势而出,直至鲜血流出方止……王九扯下自己的衣襟,将那黑血擦净。

王九将杜雪萌翻转,欲将掌心对于杜雪萌小腹的气海穴与后背命门穴为其推血过宫,打通经络。

气海穴,位于人体前正中线,位于脐下寸半,属任脉。

命门穴,在人体后正中线,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属督脉。

王九的手有些颤抖,这两处均为女子极为私密的位置;但若不尽快为杜雪萌疏通经络,恐后患无穷!

王九将心一横,随手将柔软无骨的杜雪萌侧卧,两腿盘坐,一手伸入她亵裤小腹上的气海穴,一手放在在她臀上命门穴,两手入手滑腻而柔软,如同暖玉一般……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王九连忙收敛心神,运气开始为杜雪萌疗伤……

第131章 洞中之缘

武当始祖张三丰,与恒山创派始祖郭湘郭女侠,曾同时修习少林不传之秘----九阳功。当时江湖传闻这郭湘女侠意属当时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杨大侠,无奈杨大侠心有所属,而这郭湘女侠一生未嫁,创立恒山派;而武当创派始祖张三丰则意属郭湘女侠,创立武当。

不管如何,王九惊奇地发现这杜雪萌内功运行路线与自己内功运行路线基本一致,除却男女之别,不禁大喜,如此一来,这杜雪萌的伤势恢复有望!

王九的真气运行缓慢而柔韧,慢慢地打通杜雪萌受损的经络。幸好杜雪萌收到王九的预警,并且王九发出一枚指刃,直接干扰了倪冰师太,否则以倪冰师太对准杜雪萌背心的命门穴,一掌下去,杜雪萌必定当场陨命。即便如此,王九亦发现,这倪冰师太的掌力着实狠毒,直接便想要杜雪萌的命!

王九实在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救这女子,并花费内力为其疗伤。王九向来杀伐决断,但不知为何遇到这杜雪萌,他忍不下心来让其一人躺在崖上,否则,必死无疑。所以王九将杜雪萌带了下来。

而此刻的杜雪萌神态慵懒,她却如同在梦中一般……

随着真气的运行,王九将真气缓缓注入杜雪萌体内,而杜雪萌只觉得两股暖流自小腹和臀上缓慢流入自己体内,异常的舒服,舒服得自己直想呻吟起来……这暖流顺着经络的方向流动,滋润、修复受损的经络,尤其是左肩胛骨下方的经络!

如今的王九正大汗淋漓、如同火炉般地运行真气,慢慢地渗入、打通杜雪萌受损经络。

此时,距王九携杜雪萌下至崖下已三个时辰有余。

杜雪萌慢慢地苏醒了,她记起了之前的事情:自己的师傅倪冰师太想杀自己,但她已经死了,被一名秀气的年轻人杀死了,而自己以剑抵他的后背,随后自己气血激荡,便晕了过去……而今杜雪萌只觉两股暖流自小腹与臀后注入自己体内,正在为且觉得身边一个火炉,实在很热,并且伴随着火炉还有一种气息,这种气息的味道十分好闻……但自己的身边分明是一个人,并且是名男人!

杜雪萌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腹与臀后传递暖流的是两只修长的手掌,她一惊“腾”地睁开了双目,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名秀气、汗渍湿透发髻的闭目年轻人。

杜雪萌大惊,正待伸手挣扎,却见那年轻人睁开清澈的双眼,张唇却无声地。杜雪萌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叫她别动。

杜雪萌大羞,但她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她知道此人正在为她大费内力疗伤,且此际正在运行真气,不能说话,一说话,真气便泄了,前功尽弃……

杜雪萌闭上双目,她亦慢慢凝聚真气,与王九的真气一起,欲打通受伤的经络……如此一来,两人真气汇聚一起,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原本王九预料如若自己一人打通杜雪萌受伤的经络需一十二个时辰,而两人一起,不到六个时辰已将主经络打通,此时,太阳已下山,远处西边已然升腾起绛红色的晚霞……

既然主经络打通,那旁支经络慢慢即可。

王九缓慢地收回真气,留恋地将两手自杜雪萌小腹、臀上抽出。而杜雪萌未动,紧闭的双目睫毛的颤抖表示她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王九站了起来,却身子一晃又稳住。他实在内力消耗太大,几近油尽灯枯。他在身侧掏出了些干粮与水,填了下肚子,顺手又在杜雪萌面前放了些干粮与水,随即开始调息打坐。

杜雪萌已无大碍。

当她打开眼睛发现面前的干粮和清水,方才发现自己也饿了,再斜眼看,那秀气的年轻人正在打坐调息,再想起他将手放至自己小腹及臀后,不禁面红耳赤……

三个时辰之后,王九调息完毕,内力已恢复三成。

他转眼望向杜雪萌,却发现杜雪萌正瞪着丹凤眼上下端详着他。而这杜雪萌身上衣物甚是清减,与之前王九解衣为其疗伤无异。王九心跳加速,转开了视线。但那杜雪萌却嫣然一笑,这一笑,却是令这整个山洞凭添几分色彩……

不知为何,这杜雪萌忽觉这秀气的年轻人甚是有意思。

如今杜雪萌伤势好转,面色稍有些红润,便道:“之前记得你说你叫‘王九’?如何称呼你好些?”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九哥儿’。你如此唤我便可。”王九仍是不敢看向杜雪萌。

杜雪萌笑着将自己的衣服往上拉了拉,道:“妾身为恒山派杜雪萌。我的命为你所救,为何不敢看我?”

“我知道你是如今恒山派掌教杜雪萌,”王九瞥了杜雪萌一眼,发现她已将衣服整理好,方才敢看着她道:“救你,只是顺手而已。我的目标是你师傅倪冰师太。”

一提及倪冰,杜雪萌脸色一冷,又一缓道:“她是我师傅,但自她从我背后拍那一掌之时起,我与她已无师徒之情。”

王九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夜半,王九又打坐恢复至七成功力。王九又开始为杜雪萌打通余下未通的经络……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次,当王九修长的手伸至杜雪萌小腹及臀后时,这杜雪萌竟然无一丝异样……及至天明,杜雪萌的经络已畅通至八成。

当王九的手自杜雪萌小腹及臀后抽出之时,杜雪萌忽然搂住王九的脖颈,轻轻在王九脸上一吻。王九心情激荡,顺势抱住杜雪萌,两名孤单的男女热吻在一起……

第二天,王九出洞,在山洞下数十丈处找到了一处水源,顺便又在山腰处抓了几只野味,返回山洞。说来也奇怪,这杜雪萌如今荣光焕发,如热恋中的少女般,满面春色。

如依王九的眼光来看,如今杜雪萌身上的五彩,绿色尤甚。绿色属木,代表生机。

杜雪萌的身上的经络大多已通,余下其自己可调息打坐即可,但杜雪萌不依,非要王九为其打通经络。王九无奈,只好依她……

三日后,杜雪萌身上伤势尽皆痊愈,且功力较之前高出一筹。

王九欲下山,但杜雪萌不依,定要再在山洞之中再呆三日。王九无所谓,于是又再住下。

当晚,一个柔若无骨、滑腻异常的身子滚进王九的怀中……

第132章 杀人之剑

清晨,当一缕阳光穿透洞口的树丛,射入洞口,照射在身上只是一件王九长袍的杜雪萌的身上。

她醒了。

这夜,她睡得从未有过的香甜。

她忽然发现原本倚偎的温暖的怀抱已不在。

当她慵懒地爬了起来,露出白、修长的长腿,睁眼一看,一个健硕、修长的身影正在洞口。

清晨的阳光之下,王九**上身,满是线性的肌肉条条地镶嵌在他身上,在阳光之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一时间,杜雪萌竟有些痴了!

杜雪萌没有后悔,自幼清心寡欲的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女子,是一位只为爱献身的女子。

杜雪萌看着王九的身影,笑了。她披上有着王九身上男人清爽味道的长袍,赤足踩着崖洞冰凉的岩石走了出来,自后面搂住了自己的小男人,轻拥着这位小男人,杜雪萌的感觉,仿似有了整个世界!

如今的这个小男人,便是自己的世界!

三日后,两人下崖。初为人妇的杜雪萌打扮成一位小妇人侧骑在一只毛驴之上,满面春意地看着牵着毛驴的王九。而王九则是书生一枚,背着背篓,脚步轻快地向前行。

这两人俨然是回娘家的小夫妇。

杜雪萌不愿回恒山派,在她看来,恒山派没啥好东西,如若自己不在,自己的大师姐华桦求之不得,即便无她,这恒山派也没有一点问题!

待得三年五载,自己再回去亦不迟。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王九助杜雪萌打通经络后,两人的功力均大增。

王九原本打通了任督二脉,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当他助杜雪萌打通经络,未曾想这杜雪萌的经络运行循环与自己所修的“道家三诀”竟成了一个大循环,也即是莫名成就了双修!

王九实在感叹世事的因果。这恒山派与武当派的内功融合之后竟可如此。如若恒山派开山始祖郭湘女侠知晓此事,不知可做何等感叹!

阴阳和谐,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极阳生,阳极则阴生,此正是太极。

经此双修,王九自觉内力更加凝炼,而杜雪萌的任督二脉亦有疏通的迹象。如此一来,这杜雪萌更是不愿返回恒山派。

于是王九带着杜雪萌一路向东南方,向明启王朝的都城南京应天府进发。

在应天府的郊外,还有一人,仍在王九复仇的名单之列,即是提前致仕的前锦衣卫千户吴浪。而他亦是被一十八年前少林派空性大师买通的锦衣卫内应。

一路之上,杜雪萌实在太过娇艳,让路人尽皆侧目。王九气不过,便弄了顶毡帽,上有白纱遮挡,虽说如此,但这杜雪萌的前凸后翘的身材仍是让人口水满地。于是王九又在一小镇之上,弄了部马车,将杜雪萌放于马车之内方才好些。

三起接二连三的刺杀,久寂的江湖上掀起层层涟漪,并且给了江湖人士茶余饭后的更多谈资。

说来也奇怪,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被杀,传闻甚嚣;但现任掌教杜雪萌不知所踪之事,却被压缩于一个较小的范围,反而没有多大的反响。

即便是王九也甚是奇怪。

但身为当事的杜雪萌却一点都不奇怪,她一边手抚自己食指上恒山派开派始祖郭湘女侠所留的铁环,一边道,如若此事掀起大波,那恒山派的声音则没那么响亮,如今的话事人,她的大师姐华桦则名不正而言不顺;且由她蹦一段时日再说。

自恒山至南京应天府,路途遥远,约四千余里路,如今已是永乐三年盛夏的季节,天气炎热。一路之上,官道修得尚算平整,但无论如何坐了一天的马车普通人颠簸得浑身是要散架一般,但这对王九与杜雪萌却是无妨。

杜雪萌在山西大同府时找到了一位伙伴,名唤琴儿的姑娘,两人聊得甚是入巷。这琴儿姑娘连同乳娘是至南京应天府投亲,她的父亲调至吏部任职,于年前已到任;待京都安顿好,则妇孺家眷至京。如今琴儿姑娘正是至京投亲。

琴儿姑娘与她近十岁的弟弟,连同乳娘,还有数位随从,一行七人,在山西大同府遇上杜雪萌与王九两人。大同府街头的一个酒肆之中,面带白纱的杜雪萌与王九点了几样小菜正打算动筷,未曾想到竟有不开眼的两个泼皮竟一屁股坐在杜雪萌的侧旁,粗言相向……

王九怒火中烧,正待动手,却补杜雪萌目光止住。

杜雪萌很是清楚王九脾性,这家伙动起手来,非死即伤,非见红不会罢手,而与自己如今的大好心境相背。

于是这两名泼皮被手执刀鞘的杜雪萌鼻青脸肿地赶出酒肆。

这一幕恰好被身在酒肆之中的琴儿一行看到。她甚是不平,为何这男子不动手而非要娇滴滴的女子动手!她对王九甚是不满,但对这杜雪萌却是好感大增。她坐了过来,却对王九冷眼相向……

琴儿与杜雪萌相谈甚欢,当得知两行人都至南京应天府,最后竟坐上杜雪萌马车,由王九做马夫,一路向东南方进发。

王九自然不会与琴儿般的小女子计较,他只管驾马车。

王九的内力、剑式基本全是凭秘籍而自悟所得,他的剑式、剑招绝对天下唯一无拘无束、独此一家而他家无售存在;杜雪萌则完全与王九相反,她是出自名门正派,名师指点而成,剑之一招一式,均经精雕细琢,浑然一体。

王九与杜雪萌恰好各取所需。

王九的不拘一格,给了杜雪萌诸多启示;杜雪萌的招式,亦给予王九更多的冲击:原来经过众多前人的所提炼、修证的剑式、剑招,绝对是众人心血所成……

漫漫长路,当一行人行至人烟稀少之空旷之处时,杜雪萌经常会与王九两人避开众人而相互切磋,两人而各有所得。时间一长,这两人经常避开众人,这琴儿姑娘带着她弟弟尾随而来,方且发现王九原来并非自己想象那样。

马车之上,琴儿偷偷地问杜雪萌道:“姐姐,那位九哥哥原来也会武功啊。”

杜雪萌看着琴儿圆圆脸上明亮的大眼睛,笑道:“自然是会的。我知道,你怪他前些日子酒肆之中不出手是吗?是我不愿让他出手。因为他所修的是杀人之剑!”

第133章 回京之路

琴儿惊道:“难不成他曾经杀过人?”

杜雪萌笑道:“自然是杀过,并且他的手上沾染的鲜血还不少!”

“……”

自此以后,琴儿每天见到王九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王九的手,但琴儿总是觉得这王九的手指修长,特别好看,这鲜血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琴儿总是觉得这杜雪萌在骗她……

王九觉得这琴儿总是莫名其妙,但想想想,却又懒得理会这小女孩了。

但杜雪萌却是没有骗琴儿这小姑娘,这王九之剑正是向着“义”之所至的杀人之剑进化!

在杜雪萌以宗派正统的角度来看,这王九之剑绝对是杀气凌冽。她绝非未经过历炼、初出茅庐之人。杜雪萌之剑下亦曾斩杀过不少恶贯满盈之辈,亦曾见过不少江湖人士,但自家小男人手中之剑,那剑中之杀气是绝无仅有的。

即便那些恶贯满盈、杀人如麻之辈剑下亦无此杀气!

“杀气”看不到,摸不着,唯有感觉。

杜雪萌忆起初次见到王九,这秀气的年轻人如同邻家大男孩,哪里看得出是来杀倪冰的?却觉得是来探望亲戚的。但当王九携“唐诗剑诀”挥剑而上之时,那杀意如同实质,向倪冰师太席卷而来……原本倪冰师太的“千丝化雨”恒山剑法可抵挡一阵,但在恍若实质般的杀气之下,倪冰师太溃不成军。

当王九挥剑斩杀倪冰师太之后,他又变成了邻家大男孩……

如此矛盾之人,是杜雪萌仅见。

杜雪萌身为名门正派的掌教多年,却是何种人未曾见过,唯独如王九这般。

她不愿王九随便出手,但她向王九提议,他不出手则已,出手则须见血。所以在山西大同府的酒肆之中,她出手,则未要王九出手。

时间飞逝,转眼月余时间已过。

这段时光,是杜雪萌出生以来,最为快乐的日子。

白天,她与琴儿一起在马车内,两人一同聊天。琴儿会谈及自己的家,自己如今正在南京应天府的父亲、母亲。琴儿经常会整蛊自己的父亲,但自己的父亲从不发火,直至有天她在自家父亲的奏章上画一只唯妙唯俏的乌龟,他的父亲生平第一次发了脾气,罚她跪在大厅前数个时辰,并不给她饭吃……

当琴儿姑娘说完之后“咯咯”直笑。

杜雪萌没有笑。

马车外的王九何等耳力,他也没有笑。

晚上,杜雪萌与王九双宿双栖,共同修炼。王九开始助力杜雪萌冲击任督二脉……经过月余的冲击,杜雪萌的任督二脉已开始有渐通的迹象。

质变总是由无数的量变所堆积。

杜雪萌从未问过王九的任何情况。但王九只是与杜雪萌讲道,自己印象之中,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自己十余岁之时,自己的母亲便离去……如今自己已学艺有成,那么便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为父复仇自然首当其冲!

而王九下一个目标,正是已致仕多年的前锦衣卫千户吴浪。

杜雪萌与琴儿一行距南京应天府仅一日的时间。

这晚,他们一行人来到一个客栈住下之后,王九却突然向杜雪萌告辞而离开。

“我陪你一起去?”杜雪萌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必了。”王九一笑便露出雪白的牙齿,煞是好看。

“千万小心,那人武功虽然差点,但终是出身锦衣卫,”杜雪萌一边帮着王九收拾着身上紧身的黑色衣物、指刃等物件,一边道,“在我看来,那人心思缜密,尚会激流勇退,必不是好与之辈!”

王九点了点头。

他的内心忽然有了牵挂。这种感觉非常怪,但温馨异常。他忽然想起了远在江西庐山云雾茶园的任罄,若颦若笑的身影……如若让她知晓如今自己身边已有了杜雪萌,会如何?

王九不知晓应如何面对。

王九拥着杜雪萌,在她朱唇上轻轻一吻,便纵身越出窗外,消逝在夜幕之中……

杜雪萌更是一夜未眠,等待王九的归来。

及至将近天明,杜雪萌终于听到窗边有人在轻叩窗门,杜雪萌“腾”地站了起来,打开窗门睁眼一看,正是一身紧身黑衣、灰头土脸的王九,杜雪萌瞬时如小鸟依人般地投入王九的怀抱……

待得王九抱着她进来至床上时,她方才想起这小男人连夜狂奔近百里地来回南京应天府侧旁的吴家庄,而如今身上风尘仆仆,连忙推开这位臭男人,让他先去洗澡……

待推得这臭男人去洗澡后,再闻闻自己身上,杜雪萌差点被自己熏吐了,这味道也着实难闻了些,看来自己也要去洗洗才行……

第二天一早,琴儿姑娘便来敲杜雪萌的门,未曾想到听到里面娇喘的声音问道:“谁啊……唔……”紧接着好似声音被什么堵住一般,啥都没有了……

琴儿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地走了。

今天琴儿这一行人也在客栈休息了一日。

及至日上三杆,杜雪萌方且满面春色、慵懒地走出房间。

杜雪萌没有问当晚王九的情况,只要这小男人平安归来便可。其余的事情,杜雪萌更是不会去问,这小男人愿意讲便讲。

杜雪萌一出至房门,便看到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琴儿姑娘正在阁楼前生着气。但那琴儿姑娘一见到杜雪萌,瞬间喜笑颜开,但又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又暗淡下来。

杜雪萌一见琴儿如此,明知故问地道:“琴儿姑娘,怎么不高兴了?”

琴儿瞪着闪亮的大眼睛幽怨地道:“杜姐姐都不理我。”

“傻丫头,杜姐姐怎会不理你呢?”杜雪萌哑然失笑道。

“刚才……今早……唔,你都没理我。”琴儿忽然想起什么,脸红了道。

“今早杜姐姐有事,”杜雪萌脸上一红,叉开了话题道,“这样,我们今天休息明天我们再赶路,好不好?”

“能不好吗?我们今天也没走,现在差不多正午了。我们明早一起走罢。”琴儿姑娘道。

“明早便可以见到你父亲了?”杜雪萌道。

“是啊,”琴儿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高兴地跳了起来道,“杜姐姐,到时有空,你一定要来我们府上作客。”

“一定,一定去!”杜雪萌笑道。

第134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南京应天府东门侧居民区,数年前是一个大多由种地农民居住的所在。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阶层划分,在明启大一统的王朝之中,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阶层壁垒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一点,尤其是商人表现得尤为明显。

在明启王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朱扒皮”的时代,控制甚严,尤其对商人,尤为严苛,甚至连商人穿何种衣服,乘何种马车、住宅等等均有严格规定。

时间很快进入永乐年间,结束了靖康之役,社会稳定,而欲大展宏图的永乐大帝朱棣励精图治,欲大开海禁之门,社会经济进一步发展,传统的阶层、小农经济受到进一步冲击,社会地位低下但荷包肿涨的商人,更是欲以金钱撬开壁垒森严的阶层门弟之见……

而应天府东门侧的居民区,原本是种地农民居住的所在,便是在这种经济浪潮冲击之下,原本小农经济综合体,形成了街边叫卖、脚夫、手工作坊、酒楼、茶肆……的一个综合体。

而如今,在这街角的一处前厅后院的三进院落,不知何时悄悄开了一个茶坊。茶坊内数张布置典雅的茶桌,茶桌旁是数张椅子,茶桌正中摆放着紫砂壶、瓷杯等茶具。

最内里,则是一排排货架,琳琅满目的坛坛罐罐,其内所装的尽是茶叶。

卖茶叶也没啥,在这一条街道之上,卖茶叶的杂货铺也有两家。

但这家的茶坊,看着货架上的坛坛罐罐,茶叶的种类繁多,是绝无仅有的,再看看标价,直将普通人吓跑!

绿茶有西湖龙井、洞庭湖碧螺春,更不用说南京雨茶茶、庐山云雾茶了,更有千岛玉叶、崂山绿茶;红茶有正山小种、滇红工夫、九曲红梅等;乌龙茶有安溪铁观音、武夷大红袍、凤凰单枞等;黑茶则有普洱沱茶、七子饼茶、老班章等。

茶叶的价格实在是高高在上,最便宜的茶叶都要二十两银子方且半斤,而如今明启王朝普通的六口之家,一年花费也才不过二两银子,而少些的一年花费亦不用一两银子!

这茶坊门面不是很大,但亦不小;门面装修不豪华,但总体看起来朴实而典雅。门面正上方从右至左三字隶书曰“品茗轩”,右方上联:“心随流水去”,左方下联:“身与风云闲”。

此处位置有点偏,但有闹中取静的感觉。

品茗轩开张仅月余。

最初是一名秀气的年轻人带着一名端庄秀丽的女子闲逛至此,而此处宅子恰好挂了一个转让的牌子。这秀气的年轻人随即叩门而入,半个时辰便谈拢了价格:四百八十两银子!

这秀气的年轻人二话未说,怀中随手便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屋主当即拿着屋契,便带着秀气的年轻人与端庄秀丽的女子至官府衙门登记、交税、过户,令那屋主惊讶的是,最后签字、画押的却是那名端庄秀丽的女子,落款为“杜雪萌”。

这名端庄秀丽的女子,正是恒山派前任掌教、而今是恒山派长老的杜雪萌。而那年轻秀气的年轻人,自然便是王九了。

永乐三年开年不久,便发生三起刺杀事件,峨嵋、少林、恒山三大门派的高手接二连三相继遇刺身亡,在江湖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此三起刺杀事件,尚未包括已致仕的前锦衣卫千户在内。而前锦衣卫千户遇刺事件,却被锦衣卫压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传播。

说来也奇怪,只有峨嵋派站了出来,通过华山脚下的武林盟发布消息,悬赏十万两银子,捉拿凶手。

而少林派、恒山派只是稍微发布了一条消息,告知天下,自己门派内有人遇刺身亡,然后便再无消息传出。

时隔不久,恒山派又有消息传出,恒山派掌教易位,原掌教杜雪萌传位予其大师姐华桦,而她则退位,任恒山派长老,自此不过问恒山派之事。

恒山派继位大典召开之时,又是一场近些年来武林中少有的盛宴。现任掌教华桦意气风发而踌躇满志。

唯一遗憾的是前任掌教杜雪萌竟然未出现在现场,而恒山派掌教的指环,却是由锦衣卫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代为送来。这让恒山派的众人疑窦顿生。很光棍的万卜华反而说道:“因为贵派当时的掌教,现在为长老的杜雪萌正在南京应天府,反正我本人也是要来此,便顺路带来了。”

众人恍然。

而现任掌教华桦反而问道:“那不知现在我们的杜长老在做甚?”

万卜华正色道:“她如今很好。她在京城开了一个茶庄,她在我临行前,还口头交待了一个事情,让我转告您,将恒山香客进献的好茶尽数通过京城中的恒山派联络处转交予她。”

华桦愣了道:“就这样?”

万卜华道:“就这样!”

华桦大喜过望。在她看来,如此这般,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原本她以为要杜雪萌交出掌教之位,会让她付出不少代价,未想到这杜雪萌竟毫不在意,而茶叶,这东西,来恒山的香客贡献的,实在不能再多了……

这一小院落的转让、过户,缴交契税,在衙门办理原本要三日。但在王九不经意之间腰间露出一块金色身份牌,负责办理过户手续的小吏,费了好大的劲,方且隐约看清正面上书“四品”,而背面则为“御前带刀侍卫”数个字,吓了一跳,连忙通知各衙门的官吏,在半日内便办妥此事。

杜雪萌露出会心的笑容……

杜雪萌从未感受过如此无拘无束般的生活,她捎信予恒山派,如今的话事人----她的大师姐华桦,有两个要求:一是欲将掌教之位转让予她;二是前任掌教倪冰之死,是其咎由自取,不予追究!华桦接到此信,发现上有掌教印信,绝无假冒可能,当即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但当其瑟瑟发抖打开信件之后,一阵狂喜,第二个要求自然而然地被忽略掉……

杜雪萌卸任掌教一职,便如少林派一般,自然而然地为恒山派长老。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比不过与自己的男人在一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原本恒山派便不忌讳本派内女子嫁人,同时杜雪萌更不是一位有野心的女子!

第135章 父女相认泪沾襟

往事如烟。

时光踏入了永乐三年。

当王九携杜雪萌踏入南京城时,卫国公主朱瑛与明月楼的花大家的后脚便坐着一辆围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踏入了南京城。一共四起较为严重的刺杀事件,让卫国公主朱瑛提前自杭州府的小瀛洲回到了南京城。而花大家的亦回到明月楼坐镇。

卫国公主朱瑛很是清楚,这是一十八年前剑神王泊的传人寻仇所为,而始作俑者,正是自己属下锦衣卫军情司的百户王九。她刻意地想将这王九保护在自己翼下。

但鬼使神差的,这王九在秦淮河畔救驾有功,永乐大帝朱棣龙颜大悦,直接将其提拔至御前带刀侍卫,官阶正四品。按永乐帝朱棣的说法,这小子要好好调教一下,方可大用。

与此同时,这宫中三大实权太监之一的老廖竟将此人收为关门弟子;同时这王九竟与内官监太监郑和性情相投,结成异性兄弟!

郑和,也正是出使西洋远航船队的最高指挥官和外交正使。如今郑和每日十分忙。下西洋须待秋季季候风起之时,如今距离季候风起之时,时日只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后,郑和便会率庞大的舰队,起帆远航。

王九喜茶,而杜雪萌亦是喜爱。

而某日王九携杜雪萌逛街之时,见到一所宅子,王九二话未说,便买了下来,按王九的说法,还是做个营生的好,不若便做茶罢。杜雪萌欣然应允。

王九问他的义兄郑和拿了一张下西洋的海图,将海图挂于卧室之中,有空便秉烛研看。杜雪萌时常陪着王九看着海图,她以自己女性特有的敏感心思,看着王九浓重的眼神正盯着西洋马六甲海峡的某处……

杜雪萌从不干涉王九。

恒山派知晓自己门派的长老杜雪萌在南京城东门处开了一个“品茗轩”后,如今的掌教,杜雪萌的大师姐华桦着实感激万分,直接将恒山派建派近百年来所存的茶直接拉了三大马车运抵南京城,送予杜雪萌,并且附带送了三千两纹银。

杜雪萌亦传信予华桦,如有空来南京城,她会将恒山派掌教独传的“千丝化雨”的剑法授予她!

因为此剑法仅有恒山派掌教方可修习,且剑谱绝不可经手他人。

杜雪萌开始折腾自己的“品茗轩”。

因为花大家的已经回到明月楼,王九携杜雪萌前去拜访花大家的。

杜雪萌原为恒山派掌教,如今为恒山派长老,地位尊崇,但她却丝毫不在意。王九已有三年未见到花大家的和她的关门弟子、古灵精怪的云儿,再次相见,很是亲热!

两厢见礼之后,王九主动要为花大家的煮水泡茶。

花大家的未曾想到,她传予王九的茶道,竟被王九弄了花样,竟将“诗意”融入茶道之中。当她品得王九所泡之茶,不禁大为赞赏。

但王九却恭敬地向花大家的拱了拱手,叹道:“若非花大家的将茶道传予我,何来今日的唐诗茶道?”

花大家的笑道:“那也要你肯用心方可。如今归来,听闻你已晋升四品带刀侍卫,入宫侍皇上左右?”

“嗯。除此之外,还有位宫内有位太监,人称老廖的人,如今正被他操练着,”王九笑得有些深意,他继续道,“改天我带他来此品茗,不知花大家的是否会尽下地主之谊?”

花大家的面色“刷”地变成雪白,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而依花大家的所算,如今终于应验于王九的身上。花大家的瞬间热泪盈眶。

三日后的傍晚,王九以不跟老廖学习剑道相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老廖诓出宫外,带他来到了明月楼。说来也奇怪,这老廖总是觉得这王九不安好心,或者他心有所感,这王九欲带他出宫,会有极大影响他的心境的事情发生……

秦淮河边的明月楼,自然是宾客络绎不绝。

楼外的侍女见到王九带着一位脸上满是皱纹、衣服洗得已发白的老人,而这老人家满脸不乐意地表情,这侍女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明月楼何等的地方,千金买醉之地,却来了这样一位糟老头子。

王九瞪了一眼那侍女,那侍女方才止住笑。王九直言要找花大家的。那侍女吓了一大跳,这几日花大家的少有的未曾离开明月楼半步,且对她们直言,若有一位秀气的年轻人带着一位老人来,一定要直接带入三楼她的茶室!

花大家的从未如此郑重其事地交待过。

在这些侍女们看来,这一定是非比寻常的达官贵人。未曾想到,这秀气的年轻人,着实品貌不凡,看起来便气宇轩昂,但这老人家,实在太过磕碜了吧!

不管怎样,这侍女将这秀气的年轻人与太磕碜的老人家带至三楼花大家的专用的茶室。

当至三楼之时,早有花大家的关门弟子云儿候在茶室之外,带着王九与老廖去洗澡。约半个时辰之后,王九精神气爽换上麻布衣裳走出来时,老廖早已换上衣裳等候在茶室门口。

“我说你这小子,你把我带至此处,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头。”老廖满脸疑惑地道。

“进去便知,请您品茶而已。”王九笑道。

云儿推开门,王九与老廖走了进去。一身素雅的花大家的神色平静地早已候在一张古朴的茶桌前,开始煮水泡茶。老廖目光所及花大家的,忽然全身震动,原本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如同老树开花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大家的,再也未转过眼睛……

而花大家的旁若无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只是泡茶,唯独执茶的手稍微颤抖,代表着内心的激动……

一旁侍立的云儿,看着怪异的景象,很是奇怪。王九冲着她努努嘴,两人悄悄地退下了。只留着老廖与花大家的两人在内。

王九与云儿百无聊赖地守在花大家的茶室门外。茶室精心定制,隔音自然极佳。王九并未刻意地听其内的声音,但隐约可传来花大家的低声啜泣的声音及老廖苍老、满怀爱怜之声……

王九亦很是感动,想及自己脑海之中从未有过父亲的面容,不知何时,泪水盈眶……

第136章 寻寻觅觅

武当山,位于湖北西北部。东接闻名古城襄阳,西靠十堰,南望原始丛林神农架,北临高峡平湖。

武当山箭镞林立的七十二峰、绝壁深悬的三十六岩、激湍飞流的二十四涧、云腾雾蒸的一十一洞、玄妙奇特的十石九台等。主峰天柱峰,海拔一千六百米,被誉为“一柱擎天”,四周群峰向主峰倾斜,形成“万山来朝”的奇观。

武当历史悠久,历朝各代均对武当推崇备至。

“武当”之名最早出现在《汉书》中,汉末至魏晋隋唐时期,是求仙学道者的栖隐之地。宋室王朝,《道经》将传说中的真武神与武当山联系起来,将武当山认定为真武的出生地和飞升处。元顺王朝元世祖忽必烈闻人奏报武当山后,大信其道!

永乐三年,似乎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也即是王九将那老廖带至明月楼,与花大家的父女相认之时,武当山脚下,来了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而马车两侧则是两队看起来便是训练有素的卫队。

当那马车中传来悦耳的女声“停下”之时,队前马车一侧骑马的卫队首领般的中年人一抬手,两侧卫队便停了下来,除了马响鼻之声,卫队中人无任何声响。

那中年人下得马来,来至马车旁拱手道:“主母,请问有何事?”

帘子被掀了开来,首先跳下来一位侍女,她在马车前拿了张凳子放于马车侧,接着一位皓齿明眸,但两鬓已稍白的女子,踏出马车,望着高耸的武当山,半晌无语,两行泪珠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这女子半晌未有言语,她修长的手指拿出一张丝帕稍擦试两颊的泪水后,冲着那中年人道:“王顺,四十年前,我便是在此将我那刚出生仅半岁的禅儿狠心放于此,然后将那追兵引开……想我王家书香门弟、世代忠良,我家公公宁死不入元顺王朝为官,惨遭灭门之祸。幸得你父亲王霆拼死护卫,我与相公方得无恙。而如今老爷已入朝为官,官拜福建布政使司,从二品。想来天佑王家啊!”

那中年人王顺愤慨地道:“我父亲世代为王家家将,王家有难,岂有不救之理!更何况,王家世代忠良,不愿入朝为官,自愿归隐山田,但那元顺王朝却不愿放过老太爷,却是实在太过份!”

“但如今我那禅儿,如今却是在何方?”那女子道。

“主母,不必担心。我已于半年前、三个月前陆续派了十余位伶俐之人,来此打探四十年前是否有人曾于此地拾到婴孩,但如今暂无消息回应……”王顺应道。

两人正说话间,旁边有名护卫上来冲着王顺耳语数句。王顺愣了一下,冲着那女子道:“主母,接前面来人回报,武当派山上有人相邀。如今正有人在前,等侍回报。”

那主母点了点头道:“见他一他罢。毕竟我们是在武当山脚下。”

不多时,一位身着武当道袍的敦实的年轻后生来至前,拱手道:“在下武当派弟子任性,因前段时间发现有人在打听四十年前一名弃婴之事,故派在下前来查探是何人打探此事。而今日恰好遇到夫人。”

这敦实的后生,如若知晓之人,必然知道此人正为任罄的弟弟任性。他已于永乐二年春季通过武当派的考核,顺利地加入了武当派,成为武当派第四代弟子中的一名。如今他已褪却了浮躁,多了一丝稳重。

那主母回礼垂泪道:“打扰道长了。妾身姓蔡,夫家姓王。四十年前,因我与夫君躲避追杀,故将麟儿弃于此地。这数十年无时不刻在想念吾儿,原本已不抱任何希望,但这些年着实思念得紧,故差人先前来打探消息。”

任性大喜道:“前段时间,有人报告,山下有人在打探数十年前一位弃婴之事。我们一位师祖这几年恰好闭关出来,闻知此事,故派在下下山查探并带您上山。在下找到你们的打探之人,他们道你们应于近几日前来,在下已在此等候多日了。今日终于等到你们了。”

蔡氏点了点头道:“还请您稍候片刻,妾身与人商议一下。”说罢,便将王顺带过一旁商议,而任性则在一旁远远地候着。任性很是奇怪,在他看来,这老妇人似曾相识一般,他似乎在哪见过,但始终又想不起来……

当行至一旁,蔡氏道:“王顺,此事你如何看?”

王顺挠了挠脑袋道:“在下派人前来,只是暗里了解,并未大张旗鼓。”

蔡氏思量道:“此处为武当山脚下,有任何风吹草动,武当山上岂有不知之理。”

“那主母如何看此事?”王顺问道。

“我想,既然如此,我这边带上侍女红儿,还有你上山即可。”蔡氏道。

王顺惊道:“主母,万万不可。如此您的安全如何保障。临走时,老爷再三嘱托……”

蔡氏一伸手,阻止了王顺的话语,道:“武当山上,高手如云,何人胆敢来武当山撒野?人多反而不好。你去安排,我这就上山!”言辞坚定,不容人再辩。

王顺无奈,只能下去安排。

而那蔡氏向任性走去。

任性看着蔡氏行来,忽然心中一征,这老妇人顾盼神飞之间,与那王九王大哥却是何等地相似;王九王大哥很是秀气,而这老妇人年轻之时,一定是位美人!

蔡氏笑道:“却让小哥久候了,我这便跟你上山。烦你前面带路。”

任性正在思考着,听到蔡氏如此一说,愣了一下,方且回道:“啊,这么快?”任性原以为这老妇人不一定会那么爽快,还需费一番口舌,未曾想她竟直接上山,不禁喜出望外,如此便可很快交差了……

当踏入武当山后,任性走的尽是大路,当踏入武当山大门之时,任性执腰牌予门房相验方且带蔡氏一行入内。此际,王顺执刀之手方且松开,原本王顺一直担心这任性为江湖骗子,此际方且放心不少!

进入门房之后,任性还冲着王顺笑笑,其中暗含“看到了吧,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当弟子”之意……

任性在前面带路,而那蔡氏虽然看起来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但手脚仍是相当轻便。当他们沿着武当山的台阶,向上爬时,任性一面带路,一面向着蔡氏介绍武当山的南岩、琼台观、隐仙岩……

蔡氏不住地笑着点头。

直至任性实在忍不住道:“夫人,其实刚才看到您,我便想起一人来,那人与您说不清楚的极为相似。”

蔡氏笑道:“那人是谁?多大年纪?”

“我叫他九哥哥,他叫王九,今年大约二十上下……”

话语一出,蔡氏面色刷白一片……

第137章 筹谋

却将镜头再转回南京城的王九身上。

品茗轩开张了。

恒山派拉来三大车数十年所累积、拜山香客所赠的陈茶,当然有部分已受潮变坏。但大部分保存良好;品茗轩也与明月楼签订契约,明月楼也会为品茗轩提供一部分茶叶,半年结算一次,且价格极为优惠。

品茗轩开张不久,生意十分清淡。不久,这条街上均知晓此地开张了一个茶庄,茶好不好不知晓,但贵却是极贵的;但这茶庄却是极为有名,主要因为茶庄的掌柜的是一位极为端庄秀丽的女子,不管谁见了,却会觉得此女子极为娴静可亲。

这女子自然便是杜雪萌。杜雪萌原本未对此茶庄生意未抱太大期望,只是王九觉得她还是弄些营生较好。杜雪萌欣然应允。杜雪萌命恒山派送两名伶俐的女弟子打下手,每月薪俸自然是由恒山派出,且每季还会附赠两套衣裳;杜雪萌闲时会指点她们武功。恒山派对此自然毫不在乎。

王九很忙,每晚不仅在在皇宫轮值,还要接受老廖的调教。当然,每十日可轮休一日。所以杜雪萌每隔十日方可见王九一次。王九满怀歉意地跟杜雪萌谈过另一名女子任罄一事,未曾想杜雪萌毫不在意,在未曾知会王九的情况下,她要明月楼将任罄姑娘派至品茗轩。

王九与任罄已有三年未曾谋面了!

而如今用大师来形容任罄丝毫不为过。

任罄所制的饱含“思念”的庐山云雾茶,由采摘、炒制、烘干,从不假手他人,均由她自己一手包办;清明之后会由明月楼的苟茶拍卖会上拍出,每两竟可达千两银子。实在是因为任罄所制之茶产量太少而意境太高!

明月楼答应了,但附带一个要求,每年清明前后均要将这任罄调回庐山制云雾茶。

杜雪萌自然知晓。任罄已将今年的云雾茶制好,总计约十斤左右。明月楼已开始安排今年的拍卖会,就在南京应天府的明月楼举行,而今年这制茶大师亦将会出现在会场之上,时间就定在六月中旬,距今尚有一个月的时间。

而恰在此时,杜雪萌怀孕了。

杜雪萌与王九在一起刚好已三个月的时间。近段时间以来,杜雪萌忽觉身体不适,嗜睡,且味口不好。恰好与杜雪萌一起来南京城的琴儿姑娘得知杜雪萌开了一间茶庄,便前来逛逛,见杜雪萌精神不振,硬拉着杜雪萌去看郎中,老中医伸出三指为杜雪萌搭脉,未几便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没啥事,您是有喜了……”

琴儿姑娘开心地丢了一锭银子予那老中医,便开心地带着杜雪萌离去。

杜雪萌欣喜若狂,她想将这消息即刻告诉他的男人王九。但距王九归来尚有三日,她只好将这份喜悦压于心底!

当夜琴儿姑娘未归,陪着杜雪萌。

杜雪萌去过琴儿家。琴儿闺名花雨琴,他的父亲花桂,为刑部侍郎,官阶正三品,四十余岁,面容周正,是一位不苟言笑之人。当时王九携杜雪萌一起前去拜访。花桂自然认识王九,四品带刀侍卫,永乐大帝朱棣身边贴身护卫。原本不苟言笑的花桂,瞬间笑容满面,直言琴儿姑娘要与杜雪萌多走动……

王九提前两日的回来,让杜雪萌大喜。

杜雪萌满面笑容欲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知王九,未曾想到王九紧锁的眉头却让杜雪萌将原本已想好的话全吞至肚子里。

夜已深了,王九秉烛看着他的郑和大哥给他的海图,半晌未吭声。

杜雪萌知道,此刻这男人不可以去打扰,他正在思考着事情。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一名恒山弟子前去开门。一名精干的年轻人与一名黑黢黢的男子,而那黑黢黢的男子一看便是长年在做海上的营生。那精干的年轻人开口问道:“请问那九哥儿是否在家?”

恒山女弟子应道:“在,在的,今晚刚归来。”她连忙将这两人引入厅内,通知了王九。

那精干的年轻人,正是与王九一同至倭国海船上的大明水师百户、崆峒派弟子洪平,而另一名黑黢黢的汉子则是宝船上的火长(船长)华哥,福建沿海人氏。

王九笑吟吟地携着杜雪萌走了出来。

洪平看着端庄秀丽的杜雪萌,愣了一下,但见到王九,很自然地拱手道:“九哥。”

而一侧的火长(船长)华哥则拱手道:“九爷!”

王九一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直接上前搂住了洪平、华哥,各自来了一个熊抱。王九指了指侧旁的杜雪萌道:“叫嫂子。”

洪平、华哥连忙拱手行礼,一起叫了声“嫂子”。

杜雪萌连忙还礼,并悄悄退下。

“九哥儿何时为我们找了个嫂子?怎么那么面善?”洪平笑道。洪平是崆峒派的高徒,曾见过原恒山派掌教杜雪萌自然不奇怪。

“就是前段日子,但尚未拜堂成亲。有点委屈她了。想来我们自倭国归来,分开也即是半年时间,但总觉得好似分开已久……”王九叹道。

刚退下的杜雪萌耳尖,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连忙擦泪,前去泡茶。

两人一直在寒暄着,而那黑黢黢的汉子华哥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不知九哥叫我们过来,可有何事?”洪平笑着差距道。

“当然有事,不然肯定不会叫你们。”王九笑得意味深长。

杜雪萌风情款款地端上茶水,放至桌上。

洪平上下打量着杜雪萌,忽然道:“大嫂,我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杜雪萌看着洪平,笑道:“贵派如今的掌派人眉姑,妾身与她关系甚佳。”

这一句话,却是将洪平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道:“眉姑为在下的师傅,在下为眉姑的关门弟子。”

“她之前为恒山派掌教,如今已退位,现为恒山派的长老。”王九笑道。

“啊!杜雪萌杜掌教?噢,现在是杜长老。”洪平着实被吓得不轻。

“正是妾身。”杜雪萌笑得很是淡然。

第138章 明暗两线

数年前,杜雪萌曾与崆峒派掌派人眉姑相聚于华山脚下的武林盟,那时眉姑身边跟随的正是洪平。洪平不太敢看风彩照人的杜雪萌,但杜雪萌却对眉姑身边这位精干的小伙子多看了几眼,如今再见到这精干的小伙子,自是认得。

但这洪平无论如何是想不到这杜雪萌竟是委身于王九!

虽然洪平知晓王九是“唐诗剑诀”的传人;因为在至倭国之时,洪平见识过王九的剑法,并且今年这数起震动江湖的刺杀事件,洪平隐隐觉得会与王九有关,但他实在不敢确定。当时他至锦衣卫军情司打听过王九,但所得到的消息均是他不在。

直至今天下午,他接到有人快马传信至龙江船厂驻地宝船之上,打开一看,原来是王九写给他的,邀他带上火长华哥至此相聚,并有要事相商。洪平二话未说,直接唤上华哥,晚饭亦未吃,直接上马飞奔前来……

几杯茶下肚,洪平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

洪平赧然。

杜雪萌嫣然一笑,直接挽起衣袖下厨去了……

洪平见杜雪萌离开,便悄悄地冲着王九道:“九哥,我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大派的掌教竟然是你老婆!”

王九不置可否地道:“起初我也不信。但如果我说前段时间那数起刺杀是我做的,你可相信?”

洪平点点头道:“信。这个你倒是做得出来。”

“如果我说我在刺杀恒山派原掌教倪冰时,那个老尼姑对她背后出黑手,然后我救了她,并杀了倪冰那个老尼姑,然后她以身相许,你信不信?”王九笑道。

洪平脸上的表情着实丰富了些,他半信半疑,然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该不该信。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王九笑道:“算了,不谈这个。此次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做票大的。”

“做什么?”

“海盗!”

“……”

洪平与华哥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但看着王九一本正经的面孔,他们原本笑吟吟的面孔逐渐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王九再未说话,而是走至厅门,冲着外边喊道:“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快滚出来吧。”话音刚落,那院门墙头便探出了一个笑吟吟的肥大的光头,直教人想抽他一巴掌。

那肥大光头跳进院内道:“九哥儿,我们又见面了。”此人正是王九在少林派认识的如画和尚。

王九笑道:“早就知道你来了。”

那胖和尚如画道:“你刚说的,我在墙角都听到了。”

王九道:“有何见教?”

“有何见教倒不敢,只是你走后不久,老祖命我下山跟着你,并且道,你让我干嘛,我就要干嘛。”如画道。

“把你老祖那里的茶具、茶叶都弄来。”王九道。

“当然可以。”如画无所谓地道。

“跟我去做海盗。”王九道。

“没任何问题。”如画不假思索地道。

“还俗娶老婆。”王九道。

“求之不得。”如画道。

“……”

在场的洪平与那华哥面面相觑。

正在此刻,院门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恒山弟子前去开门,进来一位身材魁伟,气宇轩昂之人,来人除了如画不认识之外,其余之人均认识,正是内官监太监、下西洋主使郑和。

郑和风尘仆仆,他随身两名侍卫被他丢在门外。王九出门随手丢了一锭银子,让他们自行去解决肚子问题。

而这郑和应该与洪平、华哥差不多,都未曾吃饭,恒山弟子连忙至厨房帮忙做饭。

众人相互见礼、寒暄之后,杜雪萌却端上了数碟精致的小菜,并打发另一名恒山弟子外出打坛好酒。

郑和已与王九已有月余未见,此际方才见到,且见到杜雪萌,直言道未曾带何礼物予弟妹,来日一定要补……却把杜雪萌弄了个大红脸。

众人吃过饭,言归正传。

郑和一脸正色道:“我说王兄弟,此次前来,你知道我是为何。但我想知道为何如此,身负的东西实在太重!”

王九笑笑道:“你是说我打算做海盗一事?”

众人瞬间将目光尽皆移至王九身上,而一旁的杜雪萌瞬间脸色刷白一片……

“正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九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旁的肥头大耳的光头接着道。

“闭嘴。”郑和不怒自威,瞪了那肥头大耳的光头一眼,吓得那光头一伸舌头,赶紧把嘴闭上。

“郑大哥,您甭劝我了,我已考虑再三了,”王九诚恳地道,“您这边秋季就会下西洋,我已向陛下请旨,以海盗的身份提前为您探路。陛下已首肯。您为明,我为暗,我们两相互应,您行光明正大之道,而我这边则以偏道为主,有何不妥,由我来背……”

王九侧旁忽然又伸出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道:“对,我们走偏道,殊途同归!”

郑和一瞪眼,那肥头大耳的光头又缩了回去……

郑和道:“你会身负骂名,而哥哥我却无法予你任何保护,且如若你以此等身份出现,朝庭在明面上无法予你任何协助,你只能靠自己。如若不然,我现在进宫求见陛下,求他收回成命……”

王九一摆手道:“大哥,真是不必了。此事是我自己向陛下所求,且陛下经过考虑已应允,并赐我金牌一枚,可便宜从事!”说罢,修长的手指一翻,一枚“如联亲临”的古朴金牌便出现在他手上……

郑和抓住王九拿着金牌的手,泪水盈眶,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此刻,洪平与华哥两人相视后,站了起来,走到王九左右,欲与王九一同担当。在华哥身侧忽然探出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道:“哎,也算我一个!”

郑和看了看面前的四条汉子,无言地垂下了头……

而一旁的杜雪萌,左手抚着小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撒于衣襟……她已不想将自己有身孕一事告诉王九了,她怕影响王九的心境;她很清楚,王九所修“杀人之剑”,若心有牵挂,必会影响心境,如若他不能平安归来,自己与腹中的孩子却又该如何……

第139章 送别

王九要去做海盗了。但他这个海盗,却是经永乐大帝朱棣同意的“海盗”!

在王九所规划,欲铲除号称“海盗王”陈祖义,必须出奇兵。即他打算以自己率领一队大明水师的人马出海,扮作海盗,慢慢渗透入陈祖义内部,里应外合,作为暗线,而配合以明线郑和下西洋的船队,清除沿海一线阻碍,扬大明之威!

永乐大帝朱棣龙颜大悦,直接赐一块“如联亲临”的金牌予王九,让他在一定范围内便宜行事;但朱棣赐金牌前,曾厉声言道,必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且如若有事,明朝庭不会承认、更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王九自然明白。

盘踞在马六甲海峡的陈祖义,四处抢掠,威震一方,连南洋一些小国都要进贡以示亲近,“海盗王”一名,名符其实。陈祖义靠着劫掠商人一点点的壮大自己,直至后来都有很多海盗集团依附于他。

鼎盛时期,陈祖义甚至拥有几万人马,几百艘船,规模相当的大;在有了实力之后,眼睛也自然膨胀,倭国、吕宋、东南沿海的一些国家,甚至明启王朝也放入侵占的对象里。

洪武一十八年,明太祖朱元璋悬赏五十万两白银捉拿他。而当时始作俑者正是剑神王泊。海盗陈祖义狗急跳墙之时,曾发豪言,如谁能灭了剑神王泊将倾家以送。

洪武二十年,剑神王泊在福建伏牛山遇伏自刎而亡……

而后,“海盗王”陈祖义更为嚣张。

永乐帝朱棣下令剿灭海盗,并公开悬赏,只要能拿到陈祖义的人头,就可以获得八百万两白银的赏金。而当时明朝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才一千多万两,这使得陈祖义成为有史以来悬赏金额最高之人。

而王九也即是在此时提出以身试险,以“海盗”的身份配合郑和下西洋,永乐帝朱棣就如人困了有人送一来枕头,岂有不答应之理。

而此时距王九任御前带刀侍卫恰好三个月。

一周之后的一个夜里,秋风已渐起。

南京龙江船厂十余艘五桅或六桅战座船、数艘粮船、马船悄悄地驶出了港口……

港口处,送别的仅有寥寥数人而已。

数人当中,其中一名婷婷玉立的一名女子,瓜子脸,丹凤眼,雪白的长裙勾勒出她前凸后翘的曼秒身材,脸上珠泪两行,秋风掀起她的裙摆……此人正是杜雪萌。她未曾想到,她与王九相处的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王九的离去,对杜雪萌来说,却正可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来形容。如今的她只觉得心痛异常,瞬间心里空荡荡……

如今王九的船队已远去,而杜雪萌仍久久不愿离去,远观着帆船被黑色苍穹渐次吞没……

一同前来送行的郑和亦是感慨万千,他绝对未曾想到这名秀气的年轻人竟会想到以此种破釜沉舟而决绝的方式,来解决海盗一事!

远处,西山坡上,放着三台黑色蒙着严严实实的轿子,两侧十余名黑衣侍卫簇拥着数人。

正中一人,国字脸,三络长须,气势轩昂,这正是微服的永乐大帝朱棣;左侧两名女子,一名明黄丝质长袍将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这正是卫国公主朱瑛,而另一名则是浅红色长袍,体态丰盈,却是卫国公主的闺中密友花大家的;右侧则是一名瘦弱、皱纹满面的但在顾盼之间,眼眸之中丝丝莹光的糟老头子,这人正是老廖。

因为王九,老廖与花大家的父女得以相认。而自从父女相认之后,老廖便出山了,每日与王九跟在永乐帝朱棣身边,有空没空便执着柳条抽王九……

王九要做出海做海盗,第一个便是告诉老廖的。老廖爱怜地看着王九坚毅的脸庞,最后道:“孩子,你愿做,便去做吧,完成你父亲未竟的心愿,相信你父亲九泉之下甚是欣慰!”

王九默然地点了点头。

永乐帝朱棣站在西山坡,风掀起他的衣襟,他岿然不动。如今的他,意气风发,在他看来,此役必成。

他未曾想到王九竟会出此奇策来解决他沿海的心腹大患。倭国之行,正是此人,在倭国扎下了一枚钉子----藤原兰子,由以振兴藤原氏来制约室町幕府的足利义满,如今室町幕府听话异常,且倭寇已不足为患;所以眼光远大的朱棣又将目光投向了更为辽阔的海洋……

“此次这御前带刀侍卫王九,共计征召了大明水师的百户一名,水军二千二百余人,战舰、粮船、马船共计一十二艘,兵器、粮草若干……”一个悦耳的女声在讲解。此人正是卫国公主朱瑛。

“等等。这……这未免太少了点吧!”永乐帝朱棣道。在他看来,这点人马不够塞牙缝的。据报,如今那海盗王陈祖义麾下人马达二万,战舰二百余艘。

“估计这王九有自己的打算吧。做内应,毕竟不是正式与那海盗王陈祖义开战。并且,据我属下所探,这王九一周前便开始选人,每人都经过他的过目,即便我们锦衣卫都无法探听其中虚实。而且他们这队人马的大营,已完全封闭,许进不许出……”卫国公主朱瑛道。

“不愧是你们锦衣卫培养的人,”永乐帝朱棣道,“但据说他是单身一人,怎会有女人前来相送?”

“噗嗤”一旁的花大家的笑道:“这女人,是王九前往恒山派刺杀前任掌教倪冰师太时,顺便带回来的。这人名为杜雪萌,原是恒山派掌教。自从跟了王九后便退位。如今为恒山派长老。”

永乐帝朱棣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女子对王九甚是有情,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帝王之心,防患于未然,毕竟王九带兵出战,朱棣未偿没有以杜雪萌制约王九的想法。

一旁的朱瑛点了点头。她岂有不明朱棣之心,但她宁愿按朱棣明面上的意思来理解。

就在这些人在港口送别王九之际,一辆马车及两队护卫风尘仆仆地驶入了南京应天府的西门,西门口早有人候着,引着这队人马来到了西门不远处的悦来客栈。马车门帘掀开,下来的是位皓齿明眸,但两鬓已稍白的女子,这人正是之前去了武当山,如今已转道至南京应天府前来寻亲的蔡氏!

第140章 峰回路转

武当山至南京应天府二千里左右,蔡氏仅用了半个月时间便赶到。

当日任罄的弟弟任性引领蔡氏住下,当晚便有人通报至武当派的老祖。

第二日一早,蔡氏所住的客房外,还是由那敦实的少年任性,带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家,这位老人家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两厢通报之后,这位老人家正是王泊的师傅、当今武当派掌门俞连舟的师兄宋远侨。

蔡氏的夫君为如今福建布政史司王卜鸣,祖藉福建南靖,为客家人。

客家人,相对于“主”而言的一种对称,即外来人。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族群都是经历过历朝历代的迁徙而发展而成。客家人在上千年的迁徙历史中,已经和其他迁徙族群一样成了很多地方的原住民。而今的客家人为大多分布于广东、福建、江西、台湾等地。

客家人有数次大迁移。

有史可考的记载显示,客家人的第一次南迁是在秦始皇时代。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为了政治和军事的需要,派兵六十万人“南征百越”。南下的秦军,从闽粤赣边入抵揭岭(即揭阳山,今揭阳县北一百五十里里),直抵兴宁、海丰二县界。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再派五十万兵丁“南戍五岭”(今两广地区)。这些兵丁长期“戍五岭,与越杂处”。秦亡后,两批南下的秦兵都留在当地,成为首批客家人。

第二次大规模南迁是在西晋末期“永嘉之难”、东晋“五胡乱华”时期。当时,为了避难,一部分中原居民辗转迁入闽粤赣边区。稍后,由于南北对峙,又有近百万中原人民南迁至长江中游两岸。其中一部分人口流入赣南,一部分经宁都、石城进入闽粤地区。

第三次大规模南迁是在唐末黄巢起义时期。先是唐朝安史之乱,给百姓带来巨大灾难,迫使大量中原汉人南迁。唐末黄巢起义,又有大批中原汉人南下迁入闽粤赣区。

第四次大规模南迁是宋室南渡及宋末时期。金人入侵中原,攻破汴京(东京,今河南开封)。建炎南渡,一部分官吏士民流移太湖流域一带。另一部分士民或南渡大庾岭,入南雄、始兴、韶州;或沿走洪、吉、虔州,而后由虔州入汀州;或滞留赣南各县。南宋末年,元军大举南下,又有大量江浙及江西宋民,从莆田逃亡广东沿海潮汕至海南岛。

每次迁涉,都是流民百姓的血泪史。不管如何,客家文化一方面保留了中原文化主流特征,另一方面又容纳了所在地民族的文化精华。

如客家菜与中原菜一脉相承,客家菜用料以家畜,家禽的肉类为主,所谓“无鸡不清,无鸭不香,无肉不鲜,无肘不浓”所重皆为陆生肉类。菜肴风格上也和中原一样,讲求主料突出,造型古朴,以盐定味,以汤提鲜,力求酥烂香浓。

更有客家围屋,其为汉代坞堡的活化石。

据说秦始皇为了建造阿房宫,驱赶数万中原百姓“木客”往赣南兴国伐木,没累死的后来就留在了当地,这大概便是赣南客家最早的先民。而至明启王朝这些先民亦以木制品闻名天下。此便为传承!

面福建布政史司王卜鸣的祖先,正是于唐末安史之乱之时由中原地区迁至福建南靖。

蔡氏道明了来意。她的夫家王家为福建南靖世家,而王家为书香世家,世代忠良;及至元顺王朝之时,王家先祖不愿入朝为官,惨遭灭门之祸;而那时恰好元末明初之时。她恰好生下麟儿仅半年时间,她与夫君逃命,正好逃至武当山脚下,眼看追兵将至,她忍痛将襁褓内的婴儿放至一棵大树下……

末曾想到,因为家将的拼死守护,或者说王家祖上积德,她与夫君王卜鸣竟逃出生天!

而后数十年,她与夫君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及至永乐大帝朱棣登基之后,她的夫君萌祖上之恩,方且得以重新入朝为官,之前祖上房产得以重新归还,而她想及当初他们在武当山下的所遗的麟儿,不管如何,都要前来寻找。

说及至此,蔡氏泪如雨下……

“你现在可还记得当初那襁褓内可有何物?”鹤发童颜的宋远侨待蔡氏抽泣之后,方且慈祥地问道。

“让道长见笑了。那襁褓为丝质,侧用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王”字……因当初实在情况紧急,并无任何其他信物。因逃命途中,仅想到要保命……”蔡氏修长的手指擦拭了泪痕后道。

“可是这个?”宋远侨看着神似徒儿王泊的蔡氏,打开了他带来的包袱……

这一整天,宋远侨都在讲着自己徒儿王泊之事,从生至死……

蔡氏的泪已流干。她确认,这绝对是王家的种,这是王家所独有的傲骨,不愿受人所胁的傲骨,与生俱来的傲骨!

就在蔡氏万念俱灰之时,宋远侨谈到这王泊还有一子,如今已二十出头,名叫王九。

一旁的任性听得瞪目结舌之时,插嘴道:“我在杭州府时见过他,他与我姐姐相识,正是因为他,陆纯生师叔方且送我才来到这里。”

蔡氏的眼睛瞬间放出异彩。

“并且最近,江湖上传闻有四起刺杀事件,峨嵋派潭晶、少林派空性与恒山派倪冰,还有一件是前锦衣卫千户吴浪,这四人之死,在我看来,均与那王九有关。应该是这王九在为其父雪仇!”宋远侨沉吟道。

任性惊道:“这王大哥太厉害了!”在任性看来,这死去的数人是他需仰望的对象,远远高不可及,然而他的王大哥竟敢孤身潜入刺杀!

宋远侨瞪了任性一眼,吓得任性一伸舌头,闭嘴不言。

“那我孙子如今在哪?”蔡氏急问。

“因他是我武当弟子,所以且为我唯一徒儿的传人。据我所知,去年他随军出海至倭国,回来之后,今年春季便发生四起刺杀。回京后,他因救驾有功,被如今永乐帝封为‘四品御前带刀侍卫’,最近都在君前侍奉……”宋远侨道。

蔡氏的心如同插上翅膀,欲飞至京都,看望她的孙儿。当夜无眠,她写信予自己的夫君王卜鸣,道明自己寻访所得,儿子已逝,但尚有孙,如今她要至京都,无论如何,她此次一定要探查出个结果来……

第141章 寻人之途

半个月后,蔡氏一行人平安到达南京城。

蔡氏的家将王顺提前安排到达南京城之人,已提前将这南京城西门处的悦来客栈包了整整一个后院,并提前打听了御前带刀侍卫王九的住处。那王九的住处并不难打听,但那提前至南京城之人直在那王九住处附近等了三日,那王九在南京城东南角的住处大门紧锁,连人影都未见到!

蔡氏听了家将王顺的报告后,半晌未作声。

未几,蔡氏问道:“还打听到何事?”

王顺道:“听那邻里道,这人这几年不常出现。三个月前曾带着一名端庄秀丽的女子出现过几日,但未过几天,那女子便未再见到,连同那人也未曾出现了。”

“为何会如此?”蔡氏欣喜异常。

“那邻里之人便是如此回答。”王顺道。

“继续派人候着。明天再派人再请位高明的画师,把我那孙儿的画像画一画,”蔡氏沉吟一下道,“噢,顺带把那女子的相片也画一下,估计是我孙媳妇。见不到我孙儿,画像看看也是好的。”

“遵命,主母。”王顺拱手道。

“捎信给老爷,告诉他,找不到我孙儿,我这把老骨头便不再回去了,”蔡氏擦着泪道,“明天我要去看看哪里有没有好的院落,我要在南京城买下一处院落落脚!”

那些人自然不知王九已在南京城东门不远街道旁,已买下另一处院落,开了一间“品茗轩”,并由杜雪萌看管;并且,蔡氏派至王九东南角的宅子之人,已莫名被人套上黑头套塞入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带走……

第二天一早,王顺请了一名画师前去王九东南宅子附近,却再也找不到自家人,一时如蒙上眼的苍蝇,摸不着方向。就在王顺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发现四周竟然空寂无人,街角、阁楼之上各处不知何时出现数十名蒙面黑衣人,手执上弦的军驽,满脸杀气地看着他……

王顺万千俱灰,抛下腰间的刀,丢于地上,瞬时两名蒙面黑衣人将他套上头套,顺手在他颈间一击,王顺立时晕了过去。在他意识尚存之际,他忽然觉得这些人定为身经百战的军人,更深一层的意识却是,这主母的孙儿王九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在护卫着他……

王顺及调查王九之人失踪了。

蔡氏怒火中烧,大活人说不见便不见了。蔡氏是二品诰命夫人,她带着数人下人,身着诰命夫人盛装服饰,直闯大理寺。她要干什么?自然是告状,自己前来京都找孙子,而派出来的人,说不见便不见了,自己没招谁惹谁,并且自己孙子王九在哪?自己更是不知道!

蔡氏身着诰命夫人的大红袍,站于大理寺门外,直接命下人击鼓,她要告状,一是她的家将竟然不翼而飞;二是她要找自己的孙子王九!

当女人发起火来,实在是难缠得紧。

更为高命的是这是一位二品诰命夫人。而大理寺卿的官阶也不过是从三品!

大理寺卿胡月好说歹说,这蔡氏道明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已绕着明启王朝走了一圈,眼看自己孙子便在眼前,岂有就退缩之理。她对于自己的家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那御前带刀侍卫王九,她更是要见到!

这让胡月好个犯难。他派出两路人马,一路查家将;另一路入宫,将此事告知御前带刀侍卫王九,让他尽快来大理寺。

这王九他是见过的,很是秀气的一位年轻人,每日上朝均在永乐帝朱棣身侧;却也是与这蔡氏神似。莫看蔡氏年岁已老,但自蔡氏的轮廓依稀可看出,这二品诰命夫人年轻之时,应是位美人!

但这胡月却知道,这王九好似从来孤身一人。

两路人马,很快便有回报。

那家将,是被人绑走;但他派出的人无论如何是查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普通人给个胆子也不敢在南京城撒野。

入宫之人亦是很快便有回报:御前带刀侍卫王九已离京,就在早几日;具体去哪里,依他们的权限完全查不出来!

大理寺卿胡月听着下属的回报傻眼了。

而一旁蔡氏坐在那也听着,她也愣住了。原本蔡氏想着,即便家将找不到,让大理寺出面,入宫通个信亦可,未曾想到王九竟又离京。她的泪水不禁又掉了下来……

“王夫人,您看我派出去的人有回应了。”胡月道。

蔡氏点了点头道:“那你们不知道到底是哪部分的人出的手?那我孙子王九去了哪里,你们也查不到?”

胡月苦笑道:“你也知道,这天子脚下,即便一品大员有时也不好使。在我看来,您孙子应该真的是有公干。这几日上朝,我便未曾见过他。这数个月,每日早朝之时,我都会见到您的孙子。”

蔡氏惊道:“您真的见过他?”

胡月点了点头道:“四品御前带刀侍卫,靠下最近之人。满朝文武没见过他的人还真的很少。并且这年轻人,很是养眼。人看了特舒服,很是秀气!”

蔡氏满目放光,有些不相信地道:“是吗?”

胡月道:“当然。王夫人,您还甭说,在我看来,那王九的眼神、神态与您还真是有几分神似!”

蔡氏满怀希冀地道:“那胡大人,可否为我画张我那孙子的画像?可怜我从未见过我家孙子,如今正是前来寻亲的。”

胡月笑道:“这个简单,在下便可即刻挥毫一试。但千万别嫌在下画得难看!”

蔡氏听闻大喜,即刻道:“当然不会。胡大人能挥毫,妾身求之不得,哪会嫌丑!”在明启王朝,即兴作诗、绘图,是难得的雅兴。哪位文人墨客不会这两手?尤其尚且是位三品大员的官?

马上有下人为胡月研墨,胡月执笔即应兴挥毫,寥寥数笔便将那王九风貌展现于白纸之上。

蔡氏看着那白纸上的王九,她敢肯定,这一定是自己的孙子。她想伸手去摸,未几,却有数滴眼泪撒于白纸之上……

胡月完全可以体会到蔡氏的心情,画完之后,他便由蔡氏欣赏,而自己退避一旁。

蔡氏执丝帕擦了擦眼泪,行了个万福歉意地道:“让胡大人见笑了。妾身万分感激!”

胡月连忙拱手还礼道:“王夫人,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了。我这边还会再查探此案。但想来夫人只是寻找孙子,您的孙子王九应是外出公干,应为做一些隐秘之事。依我所想,应该是朝廷派人保护他,防止有人探听机密,您的家将也应无恙。”

“那烦请您留意我的家将及王九的情况,如有消息,烦请尽快通知我。”蔡氏道。随手,她执笔写下自己目前的住址。

“那是自然。”胡月道。

蔡氏点了点头,起身打算告辞。那胡月连忙将那幅画卷好,一同送予蔡氏。

蔡氏自是感激不尽……

第142章 两女相逢

蔡氏明白,这大理寺卿胡月确实已经尽力了,她揣着自己孙儿的画像,已是极为满足。蔡氏很清楚,自己的孙儿王九以前为锦衣卫之人,而锦衣卫之人所事很多均为见不得光之事,而按胡月所述,这几日未见到这御前带刀侍卫王九,这王九外出为君办事,应为属实。

况且这胡月原本便没有必要骗自己。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为君尽忠,为父母尽孝,这原本便为极为矛盾之事。

蔡氏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到孙儿归来。她又写了封信予自己的夫君福建布政史司王卜鸣,详细讲了近日之事,并言道自己每隔三岔五便会去找那大理寺卿胡月的麻烦……反正如若自己未找到自己的孙子便不回去了!

蔡氏不是不讲理之人,身为二品诰命夫人,岂能如泼妇一般见识。她将心放在肚子里,带着一名侍女及几名家丁,开始逛街。毕竟此处是明启王朝的国都,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均是最先出现在此。

倭国制作精美的折扇、百炼钢制成的倭刀已慢慢地开始在明启王朝流行起来。

自命不凡的文人墨客,在如今已是秋风乍起之时,亦是摇着一把倭国折扇,以期收到少女艳羡的目光……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年轻武人,则以腰间佩上倭刀为荣,仿如若不佩上倭刀,则对不起自己“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

蔡氏已年近六十,虽说年纪不小,但逛起街来却丝毫不逊于年轻人。她自清晨起来,便自南京城西门直逛至东门处,直接将南京城逛了大半,而身后两名家丁手提、肩扛、臂夹……各式各样的东西应有尽有,两名家丁直恨自己的老妈为何为自己少生几只胳膊,但想想,即便再生几只胳膊,估计也不够用……

实在是因为这蔡氏逛性太大,完全不顾形象,如少女般,边走,边逛、边吃、边买……

及至蔡氏行至东门侧一条街的尽头,忽然见到一处铺面,门面朴实而典雅,正上方从右至左三字隶书曰“品茗轩”,右方上联为“心随流水去”,左方下联为“身与风云闲”。

蔡氏一见到此铺面,便有踏进去的冲动:这掌柜的一定是位雅人!

当蔡氏踏入品茗轩,左边为柜台,柜台后一名女子端坐;正前方为数张茶桌,每张茶桌上均为古色古香的成套茶具,单是那茶具,便让人觉得价值不菲,但只是随意而非刻意地摆放在那;茶桌后是层层大大小小的玉罐,玉罐上随意地标着茶叶的名称、价钱。

蔡氏看得很仔细,茶叶种类极多,但价钱对普通人来说,直让人瞪目结舌,所以此处人极少是肯定的!

但蔡氏所留意的却是茶叶罐上面写的字,如若不是此时此地,蔡氏简直怀疑这是自家夫君王卜鸣年轻之时所书;但再细看,起手势、落笔势与自己夫君确实有区别,但那书法之中的神韵与傲气,绝对是同出一辙!

并且茶叶罐上面的字,有两种字体,而另一种,却是较为娟秀而落落大方,一看即为大家闺秀所书,当然这种字体相对少一些。两种字体交杂于一起,无任何规律而言,但无论如何却是显得异常和谐。

这个“品茶轩”让人觉得异常舒适,蔡氏不想再走了。

“这上面的字是谁写的?”蔡氏张口便问。当她问完之后,方且想起尚无人在一旁候着。

“一部分是我写的;大部分是我家夫君写的。”

蔡氏一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柜台上坐着的那名女子竟然来到自己身旁,不禁有些惊诧。这女子瓜子脸,丹凤眼,一身淡黄色长裙,稍显丰满的葫芦身材,却是异常的得体。

这女子,自然便是王九带下恒山的杜雪萌!

看到蔡氏诧异的眼神,杜雪萌轻启朱唇笑道:“我见夫人一直看着茶叶罐上的字,我觉得夫人可能会想问些什么,便来到此。”

蔡氏赞道:“刚看到茶叶上的字,觉得有些傲骨。而你写的字,很是有大家风范!”

杜雪萌行了个万福道:“多谢夫人夸奖。”

蔡氏笑道:“你们当得起的。不若泡壶茶来,我们坐下来聊聊?”

杜雪萌道:“当然可以。但不知道夫人喜欢喝哪种?”

“黄金桂,可好?已好多年未曾试过了。”

“您祖籍福建?”

“正是!”

谈话间,这杜雪萌将架上装着黄金桂的玉罐取了下来,放于茶桌之上,开始煮水泡茶,一边煮水一边介绍这黄金桂……

“……黄金桂素有‘未尝清甘味,先闻透天香’之誉。且有‘一早二奇’的特点:也即是萌芽早、采制早、上市早;二奇是指外形‘细、匀、黄’,内质‘香、奇、鲜’……”

两人正在谈话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便听到难听的乌鸦嗓子道:“听说这里开了间茶馆,开了茶馆倒也罢了,还听闻此处有位极漂亮的小娘子。今天过来看看……人呢?”

紧接着只听“呼啦啦”,这原本不是很大的地方,竟然挤进了五、六条大汉。

杜雪萌面色骤冷,站了起来。

为首的一条大汉,身材魁梧,面上一条疤痕,当他张嘴之时,乌鸦嗓瞬间在厅内响起:“好标致的小娘子!不若跟爷出去耍耍?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说罢,还上下打量着杜雪萌。

“哈哈……”与这乌鸦嗓一同进来的其余大汉淫荡地狂笑不止。

杜雪萌抿着嘴,未说话,原本高耸的胸前一起一伏,代表了她的愤怒!

厅内一片寂静。

正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悦耳的女声道:“请问下,杜姐姐在吗?”

紧接着,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踏入了厅内,乍一见数条大汉,这女子吓了一跳道:“哪来这么多人啊!”再一侧脸,见到瓜子脸、丹凤眼的杜雪萌,便道:“这位一定是杜姐姐了。我是自庐山来的……”

话音未落,那杜雪萌便扬手止住这女子的话语,那女子愣了一下。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庐山接到明月楼传信的任罄,任罄到了明月楼,稍事整理一下,即刻前来此处欲寻王九。

厅内忽然又响起了乌鸦嗓:“哪里又来了一位美人?正愁一个美人不够分,又来了一位。正是好事成双啊!”

杜雪萌与任罄四目相视,却是旁若无人,一切均在不言中……

第143章 突如其来的懈?

而两名女子却在旁若无人地对话。

“我接到明月楼的讯息,便来了。”任罄道。

“我知道,是我叫明月楼派你来的,但是实在不巧,他却离开了。”杜雪萌道。

“他去哪了?”任罄道。

杜雪萌没有回答,却是伴随着她捂着嘴的数声“呃……呃……”

一旁愣住的蔡氏惊道:“你,你有喜了?”

任罄的脸上变幻变测,似有气恼,似有悲伤,似有沮丧,似有哀怨……不一而足。

“是他的?”任罄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但更多的是哀怨。

蔡氏似乎看出些什么,但她却不好说什么。

杜雪萌看着任罄满是期冀她否定回答的神态,停止了干呕,肯定地点了点头。

任罄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主母,主母……”伴随着叫声,闯进来两名家丁。原本等在品茗轩的侍女见闯进来五、六大汉,连忙把在街上酒肆等候的两名家丁叫来。两名家丁闯了进来,在蔡氏禁声的手势下,满腹狐疑地站在蔡氏的身边。

此际,即便是闯进来的数名大汉都有些愣了神,这两名女子咋回事,竟然当老子不存在?

任罄擦了擦泪,转身欲走。

“妹妹,别走。他跟我提过你,所以我才让明月楼让你来这。姐姐有些事还要跟你说。”杜雪萌止住了干呕,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急声道。

任罄停下了脚步,但未回过身。而她面前忽然出现了面带疤痕的大汉挡住了她的去路,正是乌鸦嗓。

“让开。”任罄毫无感情地道。

乌鸦嗓子响了起来:“不让。你这小妞真不错,啧啧,屁股真翘……”话未说完便想探出手去摸。

随着一声宝剑出鞘“噌”的一声响,任罄身后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飞出直扑乌鸦嗓……

而与此同时,任罄袖口一道黑光突然出现直接划了数个圈缠向乌鸦嗓伸向自己臀部之手……

在这瞬息之间,乌鸦嗓躲过淡黄色身影的一击,但伸向任罄臀部之手却未曾躲过。

在乌鸦嗓惊叫之下,一只手掉于地上,竟齐腕而断!

伴随着如狼般的嚎叫:“啊……太极剑,你……你是武当派的?”乌鸦嗓的右手的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厅内一大块地板!

乌鸦嗓的眼力着实不错,看得出来,他实在是有些大意了。他用左手瞬间点了自己右臂的穴道,血止住了。他战战兢兢地以左手指着任罄道:“你是武当的?”

而掠过乌鸦嗓的淡黄色身影,转了过身,这人正是杜雪萌,右手执剑,剑尖斜指地下。

乌鸦嗓指着杜雪萌,哑然道:“你,你是恒山派的?”

“哪来的毛贼竟来此撒野!”伴随着一声厉喝,厅内又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这是恒山派外出送茶叶的女弟子。她右手执剑,剑尖直指乌鸦嗓,道:“这是我们恒山派前任掌教,如今为恒山派长老,你们活得不耐烦了,胆敢到此撒野!”

乌鸦嗓哑然了,他未曾想竟踢到铁板上了!恒山剑派,武林中响当当的名号,哪是自己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所能比拟。他左手抚着右腕,强忍疼痛“噗通”地跪了下去,如同磕头虫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跟随他进来的数条大汉,接二连三地跪了下去……

杜雪萌面如冰霜地道:“滚!”

“慢!”随着这一声厉喝,厅内忽啦啦地又闯进两队蒙面黑衣人。

随着这两队蒙面黑衣人的进来,厅内温度瞬间凉了许多,这些人的铁血气质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只是盯着地上跪着的数条大汉,再看看一只断手及鲜血满地的地面,冲着杜雪萌拱手道:“夫人,实在抱歉,在下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无妨。但你们却是来自哪里?”杜雪萌原来是一派掌教,再大的场面也曾见过,但这两队黑衣人却也是让她有些惊诧。

“我们是上头派来保护您的,王九大人临走前曾交待过,上头也曾首肯,定要护卫您周全。但实在不便透露在下所属。”蒙面黑衣人道。

“那个没良心的……”杜雪萌手抚小腹暗道。刚刚她动了真气,小腹确有些不适。她冲着那黑衣蒙面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撤了即可。

那蒙面黑衣人点了点头,手一挥,那手下之人甚是果断,两人架住一人,瞬间将那数条大汉拖出品茗轩,而那数条大汉尚且有人在吼道:“我们是码头青帮的……啊……”话音未落,便被人以刀背击在背脊之上,剩余的话被吞入肚内。

最后一人,将那断了已发白的断手捡了出去……

厅内瞬间寂静一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唯有地面上一滩血渍,提示着刚才此地曾经发生过不愉快之事。

而任罄刚才所掏出来的黑黢黢的短刃,早已收回至袖口。但眼间的杜雪萌早已看得清楚,这正是王九所用的仿唐横刀的缩小版!

杜雪萌无言地望着面无表情的任罄,叹了口气道:“妹妹,先别走好吗?姐姐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任罄面无表情,没说好也未说不好。

而那恒山女弟子赶紧入内院提水欲清理厅内的血渍……

蔡氏没有被吓到,前面两名家丁一直挡在她前面。她一直静观事态的发展。她未曾想到这两名看似娇滴滴的女子出手竟如此果决,心里暗自嘀咕如若给自己做孙媳妇,不知能否收得服这两人……直至她听到那蒙面黑人说到“王九大人”四字,她瞬间“腾”地站了起来,自怀中抽出随身所带的,大理寺卿胡月所绘的自己孙儿的画像……

当蔡氏颤巍巍地执着王九的画像至杜雪萌与任罄身边问道:“你们是因为他吗?”

两名女子愣住了:这老妇人如何会有王九的画像……

而那蔡氏瞬间便涌出两行热泪道:“我是他的奶奶,我找得他好辛苦啊……”

今日南京城东门街市上的“品茗轩”早早地便关了门。任罄没有走。蔡氏如何会让任罄离开?在蔡氏看来,这任罄的屁股那么翘,且生就娃娃脸,一派福相,肯定益夫旺子;而那杜雪萌却是看不出年龄大小,但她已有王家的血脉,虽然暂不知是儿是女,但无论哪何,此处一定要守住,等孙儿王九归来,一切自有分晓!

但我那孙儿王九如今却是在哪?他如今可好……蔡氏看着眼前两名姿态迥异,但均是貌美如花的孙媳妇,不禁有些头疼……

第144章 海盗之患

如今的福建的“三司”首脑亦是头大如斗!

福建布政使司设于福州。福建布政使司设左、右承宣布政使各一人,即为福建行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但目前右承宣布政使空缺,最高行政长官仅为王卜鸣一人。而一省之刑名、军事则分别由提刑按察司与都指挥使司管辖。布政司、按察司、都司合称为“三司”,皆为省级行政区最高机关;三司首长同秩同阶从二品。

而今天,按察使汪泉、指挥使彭显与布政使王卜鸣三人竟罕见地坐于一起,每人均是愁眉不展。

为何会如此?

因为海盗!

不知何时,明启王朝东南海沿海竟出现一伙穷凶极恶的海盗,而这伙海盗竟将明启王朝东南沿海近八千里的海岸线完全封锁!

福建“依山傍海”,被称为“八山一水一分田”,近八千里的海岸线。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海盗实在太过厉害。沿海有出海打鱼的渔民,更是有专事对外的海商。现在已无渔民出海打渔,而更甭提对外贸易的海商了!

实在是这伙海盗太过厉害,好似凭空而现,且绝对的训练有素。操帆、纵桨、摇橹……这伙人驾起船来即便是大明水师也只是望船兴叹;而搬货、胁持、望、防护、突击……这帮海盗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整个抢掠的过程基本无声,一切交流均以手语为号,迅速而果决。但这伙海盗有一点好,只要财,不要命,只要你不反抗,便不会为难你,但你若真的反抗,一般亦以制住你为限!

也正是因为不伤人命,那些被海盗洗劫后之人方且惊魂未定地向官府透露出如此多的信息出来……

就连那名匪首的画像如今都已根据那些被洗劫之人的描述,再三核对,都已绘出!

为首者,人称“九爷”,而大名却无人得知;正中间一缕白发,眉宇之间,似年轻又似沧桑,让人觉得极为矛盾,修长的手指执一把似刀如剑的兵器……那指挥使彭显一眼看到便脱口而出:“倭刀。”但细看了一下,又道:“唐横刀无疑!”

那按察使汪泉看着那图,忽然笑道:“我说王大人啊,如若不同与你与同朝为官,真怀疑你是不是突然间年轻了数十岁,拿起刀去做海盗了!”

布政使王卜鸣看着那图画,愣了一下,他仿似看到中年时的自己,苦笑道:“如若真是我,那倒还好。我一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指挥使彭显冲着按察使汪泉道:“你还是介绍一下你所了解的这帮海盗的情况罢!”

汪泉于是介绍了起来。

根据按察使汪泉的了解,这帮海盗绝非如普通海盗般的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着装为黑衣、黑裤、黑帽,兵器配置绝对一流,刀、枪、棍、矛、盾、弓、箭等等应有尽有,且质地极好,如矛,便配备长矛、短矛,手掷矛等。

在洗劫之时,首先会示警,如无反应,会一轮弓箭齐射,接着便会有人执刀、枪及配上短矛上船,如遇反抗,亦以伤人、恐吓为主,一般不会痛下杀手,除非拼死反抗。

在这帮海盗封锁海岸线的月余时间里,共洗劫渔民、海船二十余次,死伤人十数人,并不多,但造成的恐慌及影响却是极大。如今布政使司已向福建行省沿海村落、海商等发布出海预警,并严令人员不得下海!

如此一来,靠海为生的渔民怨生载道!

没办法,布政使王卜鸣只能运粮救济。

指挥使彭显所了解的情况好似多一些。他已与近海的大明水师联络,大明水师反馈的情况稍有不同。

大明水师目前尚按兵不动。

他们早已留意到这股海盗。

他们按兵不动是因为这股海盗如同狼一般,霸气异常,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伤人是其中之一,但黑吃黑的吃相着实难看。

明启王朝东南沿海岛屿众多,其内藏的海盗、倭寇多如牛毛。而这伙海盗遇到渔民、出海行商之人,只劫财、不伤命倒还好;但遇到倭寇、海盗则不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方才罢手。而今沿海一线经常可遇到被冲至海岸边的残桨、橹、帆板等,又或是衣衫褴褛的海盗、倭寇或黑衣人的尸体。

在大明水师来看,这伙海盗倒非以洗劫为目的,而是以黑吃黑、发展壮大为主。在起初,这股海盗也仅十余艘船只,二千余人;而通过黑吃黑之后,已迅速壮大至一倍有余,达到近五十余艘船只,近五千余人,成为如今东南沿海一带除却海盗王陈祖义之外最大的一股势力。并且经过这股海盗的黑吃黑,东南沿海的倭寇、海盗已民绝迹,只余他们这一伙!

因他们这伙海盗通常只着黑衣,且大多数时以手语交流且默不作声,除却受伤、或挨刀之时的闷哼之类,他们被冠以“黑狼”之名;而他们的狼王,便是人称“九爷”,正中一缕白发,看似年轻,但目光神态尽显老成,大号“陈九铭”。

大明水师如今正在静观事态发展。

但沿海一带的州、府正在叫苦不迭。福建三司如此,浙江三司亦是如此!

两个行省的八百里加急公文正通过驿递,快马加鞭送至南京城。当晚,永乐帝大朱棣案头便摆上两个行省送来事关海盗一事的紧急奏章其内含有九爷的画像……

朱棣从未试过如此开心,抬笔便红笔御批道“全国通缉”,而悬赏可不能少,那海盗王陈祖义为白银七百五十万,这家伙便悬赏白银二百五十万吧,“二百五”,也算是俺跟家伙开个玩笑罢……当永乐帝朱棣批完之后,他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开心的笑声响彻大殿。

“父皇,何事笑得如此开心?”大殿中忽然响起悦耳的少女声,伴随着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大殿内多了一位身着明黄色长裙,婀娜多姿的少女身影。

她正是朱棣最小的女儿咸宁公主朱菁。

第145章 犯我中华,虽远必诛

永乐帝朱棣一见自己最小的闺女咸宁公主朱菁,笑得更是开心了。朱棣很详细地看了福建、浙江两省的奏报,而大明水师的奏报更是早已放至案前,除此之外,锦衣卫通过飞鸽传书所来的情报更为详尽!

所以朱棣对这股海盗的行踪及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更是因为这股海盗的头头“九爷”正是化名“陈九铭”,实际正为御前带刀侍卫王九!

永乐帝朱棣对这最小的闺女朱菁很是溺爱。

伟岸的男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永远都是自己的闺女,尤其是最小的闺女。而自己数个闺女已出嫁,目前仅有这一个闺女,虽已至嫁龄,但终是舍不得放她出去。

“父皇,那个经常杵在这里的那根木头呢?这近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他了。”咸宁公主朱菁问道。朱菁很是奇怪,也未曾听闻这王九有何要事,这木头咋说不在便不在了呢。

朱棣岂有不知朱菁的心思。

“他呀,去办了一件大事了。”朱棣笑道。

在这宫中,咸宁公主朱菁中唯一一个另类。宫中任何事情均不对她设防。因为她心思单纯、品性善良,宫中、官场是何等复杂、阴暗之地,但她却如一缕清流,洗涤这阴暗的天空……

宫中有责罚太监、宫女之时,这朱菁见到必会阻止;如遇永乐帝朱棣大发雷霆之时,能让其平息的,除却徐皇后之外,便是朱菁。而这朱菁有种本事,便是以女子少有的细腻的心思进行揣测事情的发展,尤其对探究人的心思,尤其到位。

即便是永乐帝朱棣,对咸宁公主朱菁这点亦是赞不绝口!

“父皇,他去哪了?”公主朱菁对这王九的行踪很感兴趣。

“你先看看这些奏章。由上至下,每看完一份,便与我谈谈你的想法。”说着,朱棣直接让开位置,让朱菁坐于案头看着关于这股海盗的奏章。

而朱棣顺势站了起来,捶了捶久坐有些酸痛的腰。

“又有海盗了?”公主朱菁一目十行看完福建、逝江行省发来的奏章,愣了半晌道,“父皇,这海盗甚是有道义,可谓‘盗亦有道’!”

朱棣笑得大有深意地道:“再看下去。”

公主朱菁沉目又拾起大明水师的奏章,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她长长的捷毛,随着双目一眨一眨,甚是得意……一会儿便看完,看完之后,沉吟道:“结合此两个奏章,其一,这股海盗已将东南沿海数千里的海岸线完全封锁,短期无妨;其二,此股海盗,以黑吃黑、发展壮大为主……明面上确是海盗,但为何我会觉得这股海盗有种熟悉的味道?而与那之前父皇悬赏数百万两白银的海盗王陈祖义完全不同!”

“有何不同?”

“噢。您悬赏这位‘九爷’的是‘二百五’!”朱菁又翻开下一页时看到朱棣御笔朱批的“悬赏白银二百五十万两”后笑道,“但始终觉得您是在开玩笑。”

“为何如此说?”

“因为您是父皇,我太了解您了。或许其他人不会如此看,”公主朱菁笑道,“我刚进来之时,您在开心地笑。如若真是海盗,怕是您要摔这桌案了!在我看来,有可能这是一股您布下的奇兵!”

朱棣的笑容僵住了:这闺女未免太厉害了吧!

朱菁继续往下翻,一幅画映入眼帘:但见一人侧身,正中一缕白发,修长手指斜执横刀,海风掀起他的衣襟……

公主朱菁善丹青,乍一看这不就是那根木头王九吗?

而再细看一下,朱菁的眼睛竟离不开这画了。暂且不说这画师的水平。原本传统的国画便以简炼为主,毛笔蘸水、墨、彩作画于绢或纸上,主人物、山水、花鸟三大科,而作画则以写实、写意或实意并兼。而此画却以写意为主,寥寥数笔便将这王九勇往直前、寂寥活灵活现于纸上……这俨然便是二十年后的王九!

公主朱菁终于将画放于一旁,其余尚有数本奏章,但她已无心再看,她完全明了,这王九便是父皇所派出去的奇兵!

朱棣洋洋得意地道:“闺女,如何?父皇这一着你虽想到,但若非我之前露出破绽,怕是你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

公主朱菁苦笑道:“父皇,确如您所述,您这招奇兵,若非女儿、娘亲,其他人即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但这根木头,却是太苦了些吧!”

朱棣想想道:“实话实说罢。这奇兵之策确不是我想到的,却是王九----你说的这根木头,自己提出来的。”说罢,他便将这王九欲灭海盗王陈祖义之初衷,与郑和下西洋一明一暗,相互呼应一事徐徐道来……

公主朱菁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根木头竟主动向火坑里跳!

假若这王九这条暗线可为一道奇兵,而出其不易,当可奏奇效;如若为对方得知,那必然全军覆灭。并且这种全军覆灭,不单止尸骨无存,并且在明启王朝国内得不到任何认可,且遗臭万年!

如此对待王九这二千余人的大明水师的孤军,何其不公!

公主朱菁想及此,忽然变色道:“父皇,如此不妥!”

朱棣见闺女变色,便道:“闺女,俺是个大老粗,有何不妥,你且缓缓道来。”

公主朱菁道:“不管如何,这是我们大明水师的一只孤军!他们一腔热血,长驱直下,横扫八方,纵横四海之内,为国除寇!如今为蒙蔽他人,我们可暂且不认此路暗线,但如若真可荡涤那海盗王陈祖义,我们为何不认他们?这难道不是我们大明水师?难道不是我们大明军人?”

朱棣恍然道:“确实如此。”

公主朱菁又道:“如若他们能成功取得海盗王陈祖义的信任,成功打入他们内部,待清剿海盗王陈祖义之后,必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如此亦显示我们大明‘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决心,我们哪些不长眼之国还敢犯我中华!”如此数句,铿锵有力之言语,却是出自一位少女之口,让朱棣矛塞顿开!

朱棣一拍大腿,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道:“确如闺女所言。如若这班人马不辱使命,待他们归来之时,我必还他们一个公道;如若他们均不幸遇难,我亦会在他们出发之地,留下一个衣冠冢,并会亲笔书写碑石,详述他们的事迹,纪念他们为国之举。以期我们明启王朝的热血男儿前赴后继……”

公主朱菁想及王九及一干热血男儿,生死未定,瞬间泪流两行……

第146章 具有严密组织的“海盗”

公主朱菁执意要接手这队海盗的内部策应事务,永乐帝朱棣乐呵呵地答应了。在他看来,将此事交予自家闺女是再好不过之事:一来是自己确实力有所不逮,精力有限;二是这咸宁公主朱菁以其女人特有的细腻,较自己粗犷的线条来说,女子更为适合;更重要的是,自己还真想看看,这只奇兵在自己闺女内策之下,能发挥怎样的奇效!

并且在公主朱菁来说,不能让这股奇兵成为孤军,而应成为恰如其分的奇兵,且需要发挥更大的作用;若要发挥更大的作用,明启王朝国内必须要给予一定的配合与支援!

虽说王九带领着这只奇兵,一开始便将自己的位置放于孤军的位置,兵器、粮草、补给等只是在出征之时方且配备,而其后均靠黑吃黑来补充,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要能维系战斗力,唯有将自己当成是完完全全的海盗!

海盗以劫掠为生,所劫的财物,要换成给养方可。如今王九所带的队伍,由出征之时二千余人,发展成为五千余人,如今在这东南沿海除却那海盗王陈祖义之外,已是首屈一指的势力。

创下基业容易,但要稳住基业则难!

王九开始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黑吃黑,容易,但要吃得下,就难。

难的就在于如何将之前的补给渠道一并吃下,并所劫得的财物换成自己所需的补给!

这一点,王九想到了。

他在出海之前,自杭州府锦衣卫内调来了两名锦衣卫,王文海与刘胜,即为当初他至杭州府之时两人陪同他逛西湖,重遇任罄时的陪同。此二人做事踏实,为王九所看重,在出海之前,王九未曾谈太多,只说需出海三年,至他们离开时,会送他们一场富贵。

二人欣然而来,这却是出自对王九的信任。

其二人到来虽说从未想到会做海盗,但二人凭锦衣卫天生的敏感,觉得这场富贵绝非轻易而得。

待得王九收下第一波的海盗,将那匪首丢予王文海与刘胜处之时,王文海与刘胜凭着锦衣卫天生的职业习惯,便开始审迅、逼供,以获取更多的价值。当第二波、第三波陆续前来之时,王文海与刘胜已驾轻径熟,很容易地获取了这数伙贼人的补给之道……

茫茫的大海之上,有需求,便会有人铤而走险,贼赃自会有人来收,并会随船运送贼人所需。

王九在茫茫大海之上,首先选择三个岛屿建立了一个形如三角形的补给点。而这个规划,却是王九在锦衣卫的大牢内找到被抄家的、原身为兵部从二品大员,为官数十载而一朝被扳倒的陈少清陈侍郎所为。

这陈侍郎确实是位有才之人,原本被抄家,打算在锦衣卫内大牢等死。但未曾想到这王九在军情司之时,看到这陈侍郎的卷宗,竟对此人产生极大的兴趣。当王九打算为海盗,竟第一时间想到这人。

而除此之外,这陈侍郎还在找了另外两名在大牢内等死之人,于是王九一并带至海上……

未曾想到这陈侍郎来至海上,原本年过半百的人,竟如焕发第二春一般,竟将近五千人的后勤事物全部包干;不仅如此,在每处海盗岛之上所得的赃物、劫掠所得,他均分门别类、登记成册、建档管理。

在王九在南京城龙江船厂将那二千余人的大明水师带出海之前,曾经向那二千余人许诺,出海所得,尽皆均分;而他分文不取。身为二把手的洪平亦许诺,他亦分文不取。

而在两人向众人许诺之时,他们身边忽然探入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吼道:“俺如画和尚亦分文不要……”

一时间,在场的二千余名将士尽皆大笑!

第147章 出海远航

两两交战。

最为勇猛的,自然是王九带出来的汉子。两战皆胜;但伤损最重。

最差的,自然的如画带出来的汉子,两战皆负;但伤损最轻。

而那洪平带出来的,却是一胜一负。

于是洪平带的人负责警戒、侦察及前哨;如画带的人打散混杂于王九所带人之中。

如画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道:“这将是最为完美的搭配!”

另二人嗤之以鼻!

休整两日之后,这二千余人开始整装待发。这二千余人,以五桅或六桅的战座船为主,并配备了相当数量的小型福船与广船。

福船是南方木帆船的代表,尖头、尖底、方尾。船首两侧有一对“船眼”,十分别致。性能是吃水深,稳定性好,操控极佳,特有双舵设计,在浅海与深海航行自如,适宜远洋深海航行。

广船特点是头尖体长,上宽下窄,线型瘦尖底,梁拱小,甲板脊弧不高。船体的横向结构用紧密的肋骨跟隔舱板构成,纵向强度依靠龙骨维系,结构紧固,有较好的适航性能与续航能力。

这是王九为体现海盗的迅、猛、狠而做的特别配置。

这些小型福船与广船,小而精,迅且快,可快速调头与集结;这些小船上一般配置两队人,即二十人左右;一般十余艘船便可将一艘中型商船在一个时辰内洗劫一空!

事实证明,这种策略极为成功。

一部分肋迫,一部分警戒,一部分搬货……任务明确、分工协作,效率极高!在最初一个时辰可以洗劫完毕的商船,发展至大半个时辰便可洗劫一空……

这便是大明水师与海盗相结合的结果!

即便是最为凶狠、专业的海盗都无法比拟。

王九开始清扫明启王朝东南沿海多如牛毛的海盗、倭寇,尤其是浙闽沿海。

王九最先清理的便是钓鱼屿。

钓鱼屿,在明启王朝东南沿海,距浙江温州、福建福州均约八百里左右,距台湾岛四百里。古代先民在经营海洋和从事海上渔业的实践中,最早发现此岛并予以命名。南宋时期,镇守福建的将领汪大猷在澎湖建立军营,遣将分屯各岛,台湾及其包括钓鱼岛在内的附属岛屿在军事上隶属澎湖统辖。

而明启王朝初期,此岛已无驻军防守。长约八里,宽约四里的钓鱼屿,已成为海盗、倭寇的乐园!

当王九这一行船队在深海中航行约一周之后的某天夜里,王九身先士卒随着数十艘广船、数百黑衣人悄悄地潜入,三面围住此岛,只余东南面一道出口之时,岛内五股海盗、一股倭寇正在大快朵颐……他们已不知黑衣死神正悄悄地向他们袭来!

没有丝毫预兆,没有喊话,没有声音,这帮黑衣人便按战序直接一轮弓箭齐射,接着便是一轮短矛,然后直接冲杀……而此刻,能站着之人已很少,即便是站着,也是逃不过当头一刀!

王九冲杀在前,弓箭齐射、短矛乱飞之后,他是第一个纵身冲出去的,随着他的左手指尖黑黢黢的指刃数轮弹射之后,能站得起来之人已经很少了!

一晚共计六轮冲杀至第二日清晨,在王九的带领下,八百人共计歼敌一千五百余人。

连夜的潜逃约数十人,这亦是王九一行特意放走的结果。

清晨之时,王九这八百余人开始休整,而其余人等,一部分警戒,剩余人员开始清整战场。

警戒主要是由洪平担任;清扫战场、整理财物则由如画大和尚、与王九自锦衣卫大牢中带出来的陈侍郎负责。

如画大和尚主要带人负责超度那些海盗、倭寇。说起超度,倒还真是抬举那些人。其实只是将那些尸首集中一起,一把火烧了,然后如画大和尚念句“阿弥陀佛”罢了……

搜集财物、登记造册等等则是由陈侍郎带领其余两名原明启王朝的官员干的。这对为官数十载的陈侍郎等三人,用“大材小用”丝毫不为过。

明启王朝,军籍世袭,对大头兵而言,能识字的,实在难找。但陈侍郎等三人好歹还是找到了十余名岁数不大、且识字、伶俐之人,用于协助他们整理财物。

俘虏自然是有,并且是王九特意留下的看似首领之人,且相较于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不问明日事”之类的海盗来说,更有头脑之人。

当然,这些人均是被王九留了半条命。

除此之外,尚有些妙龄女子,明启王朝、倭国、汨罗等国之人均有,都是海盗或倭寇掳掠而来。

被王九自杭州府锦衣卫调来的王文海与刘胜处理这等事宜,亦是驾轻径熟。看似首领般的人物,自然需要知晓海盗藏财物之处及供养补给之途径。越是珍贵的财物,越不好出手,反而那些司空见惯的财物更易出手。

但对于王九等人来说,这些问题自然不存在!

因为王九等人的身后,站着一位不可冒然宣之于口的庞然大物----明启王朝。

很快,伴随着那些人如狼般的嚎叫之声中,王文海与刘胜便自那些已奄奄一息人首领的口中探知藏宝所在,已有一队人马拎着工具前去,不多时,便有人兴高采烈地将陈侍郎拖过去查点。

而那陈侍郎不住地叫道:“……哎,我说兄弟,您轻点,我这老骨头受不了……哎……轻点……”

虽说如此,这陈侍郎这老骨头却是如“老夫卿发少年狂”般,又焕发了第二春,一夜未眠不说,一个上午便将这些财物清点得清清楚楚,拿着帐册便寻王九来汇报。

但陈侍郎找来找去,却未见到人,直至看到正在休息的一队黑衣人,指了指远处岛上最高处,正有三人在远眺,并且看似正在商议着什么,便夹着帐册,一路小跑前去找王九……

而那岛上最高处,正是王九、洪平与如画三人。

当陈侍郎看到王九,气还未喘顺,便拱手道:“大人,财物已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噢,那么快?”王九转过身,露出雪白的牙齿道。

“承蒙大人抬爱,不然我这老骨头在那大牢里,估计连渣都没剩。这帐册还是请大人过目。”说着,陈侍郎将那帐册奉上。

但王九并未接,反而道:“我说陈大人,这帐册您保管即可。但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陈侍郎将帐册收好后,笑道:“大人,下官这亦有个问题,不知我们两人的问题,是否为同一个问题?”

第148章 钓鱼屿上的相遇

王九与陈侍郎所说的,果然是同一个问题,那便是整队人马的补给问题。

王九将人马补给的问题打算全部交由陈侍郎管理,并且将那两名锦衣卫王文海与陈胜所得知的海盗的补给途径一并交由陈侍郎。

陈侍郎最后点了点头,拱手告辞。

“陈大人,您的夫人、女儿,我早已作了安排,自那教坊中提出来,寻了住处。待我们出海归来,您们便可团聚。”王九冲着陈侍郎老迈的背影道。

陈侍郎背过的身子一顿,随即又即刻前行,脸颊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他不愿别人看到他的眼泪,所以未多作停留。

男人之泪,从来都在未有人处流……

陈侍郎找到一个避静的角落,嚎啕大哭了一场。自他五年前入狱,他已不作他想,只想在狱中等死。未曾想在半月前的一天夜里,他却被人提了出来,问他愿不愿意随他出海,协助处理一些事物。

陈侍郎自然千肯万愿。

当时,正是如今海岛上的山崖上的三人:王九、洪平与肥头大耳的如画。

“这人你可真是人尽其才啊!”洪平道。

“你甭看这老头,这人可是当初洪武十年的探花郎。当初那明太祖欲将一位公主许配予他,他宁愿掉脑袋都不愿娶。着实是位有情有义之人,”王九笑道,“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只是因为‘靖难之役’站错队了,方且为乐永帝拿下,投入锦衣卫大牢。”

“这么说这陈侍郎却是位好官?”一旁的如画大和尚道。

“好不好,我倒是不知。只是知晓这家伙在抄家之时,抄出的财物、珍宝合计达百万两!并且无论如何,这锦衣卫都无法撬开他的嘴!”王九笑道。

“能让你们锦衣卫束手无策之人,绝对是位能人。”洪平叹道。

“所以你便让这家伙负责我们的后勤?”洪平道。

“正是,并且这位老人家,平常生活绝对的简朴,他所贪墨的钱财远不止抄家之数,”王九笑道,“他的银两均是通过钱庄,再三周转,最后转到哪里去了,你们可知?”

“到底转哪去了?”那肥头大耳的如画又探出头来。

“他的老家,河南安阳。他通过在官府备案的商行,在他们老家,兴办私塾、修路、造桥,在平常屯粮,遇灾荒之时便放粮……且这商行运作得极为顺畅,且这些年商行反而有所盈利,所以他这数年来并未补贴那商行,所以抄家方且抄得如此多的银两。这人绝对是一位能人,”王九叹道,“正是因为锦衣卫查至此,所以才未继续查下去。同时亦未为难他的夫人、女儿。虽说他的家眷在教坊,但只是做些洗洗补补之活,并未接客!”

另两人惊诧异常,未曾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老人家,竟然做得如此之事!

所以王九将这后勤给养一事交予这陈侍郎,他是十分放心。

来自汨罗(泰国)的商人素察带着三艘载满补给的船只即将停靠在钓鱼屿。

钓鱼屿与之前无异。但令素察倍感疑惑的是,按以往在尚未到达之时,他升起大象的旗帜之时,钓鱼屿上会突然涌现许多衣衫褴褛的海盗或倭寇,他们挥舞着破烂的旗帜、衣衫等物,呼喊着,就等着与他进行物物交易。

而今天的钓鱼屿,静得有些出奇,那些衣衫褴褛的海盗、倭寇不见踪迹。而这时钓鱼屿之上却升起了一面旗帜,上书一个黑色大字“陈”。

素察满腹狐疑。

他识字,更识明启王朝的文字。他的祖上,世代经商,为汨罗(泰国)贵族。他的父亲曾娶一名元末逃至汨罗的女子为妾,而此女便为他的母亲。虽然素察自幼受歧视,但他的母亲坚忍、乐观的个性影响了他的一生。而当素察长大之后,方才明白,他的母亲一定是官宦女子,虽然他的母亲从未谈过她的出身,但他自母亲处学得明启王朝的语言、文字,并且母亲在他幼时每日睡前均会讲故事给他听……无形之中,素察对这片古老的大陆充满了向往……

素察长大后,便将家族里无人愿意出海的海商生意拿到手,适时恰逢明启王朝海禁,奈何?于是素察历尽艰险,终于搭上与海盗交易的这条线。

素察凭借良好的信誉、守口如瓶的作风赢得了众海盗们的信赖。相较其他奸商来说,素察所给的各类商品价格已属较高,且素察的商品,品质方面亦有保障。任何国家的武品、药品均在管控范围。但素察却可将武器、药品运载而来,不可不谓神通广大!

母凭子贵,如今素察已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已水涨船高,他的母亲如今亦已得到良好的照料。

原本素察早已可甩手不做,但素察隐约感觉明启王朝有解除海禁之说,所以他此次出海亦有探路之想。富贵险中求,素察仍想一博。

就在素察疑惑之中将船速降下来之时,却不知何时自钓鱼屿钻出数十艘小型广船,如离弦之箭直奔他们而来……

素察叹了一口气,挥手下令停止抵抗。

三艘满载的货船在数十艘小型广船的“护送”之下,缓缓地停靠在岸边。

素察一众人等被押解下来。素察终于感觉到这些黑衣人的与众不同。

这帮黑衣人在长年在海上绝对不假,看着他们黑黢黢的肤色、行走于甲板之上如履平地便知;但他们如同沉默的狮子,杀气逼人。他们将素察这班人移交至另一班人等后,便离去后,素察便已知晓,这班黑衣人,完全如军队般,有严密的组织,且各司其职,配合紧密。

一队黑衣人带着一名老者与两名中年人进来了。这名老人家,如同邻家老爷爷般和蔼,说的话绝对是明启王朝的官话,因为与素察的母亲所说的口音都一样!

素察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与这邻家老爷爷谈及来此的目的:他是与海盗进行以物易物贸易的商人;他来自汨罗……

邻家老爷爷没有表态;邻家老爷爷身侧的两名中年人,用一种让素察极不舒服的眼神探察着素察。

最后,素察这队人马被关押起来,良久没有回音……

素察的心七上八下。但他始终觉得这班人马与之前的海盗不同,但不同之处他却又说不出。看着似海盗,但又与海盗不同,让素察极度费解!

第149章 黑狼海盗

那和蔼的老人家自然是陈侍郎,而另两名中年人,自然是王文海与刘胜。

素察的三艘货船的货物全部被搬了下来,武器、粮食、伤药、衣物等均为海盗所必须之物。那些武器质地还算不错,有倭刀、弓箭、长枪等应有尽有,看得出来,这素察对此还是相当尽心。

陈侍郎对素察的货物很是满意;但这素察不知道,陈侍郎对素察的明启王朝的官话更是满意。如若素察不说自己是汨罗人,陈侍郎简直将这素察当成自家人!陈侍郎循循善诱,素察也未丝毫隐瞒,因为明启王朝海禁,自己无法与明启王朝进行海上贸易,直接道出自己已为海盗销赃多年,获利颇丰。

实在这海盗对自己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所劫得不甚明了,只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便是。这便是海盗心态的写照。

但素察也是担了极大的干系。首先武器之类,各国对此均持严禁的态势;药品,尤其是伤药更是管控甚严。素察获得武器、药品的渠道亦是担了较大的风险,所以对海盗劫掠所得仅为正常贸易的四成左右。而这素察相对其他销赃的海商来说,报价还是相对公道些。其他人仅为二、三成左右。

应该说,此次王九这次黑吃黑,自身折损并不严重,两轮远程攻击之后,强悍的海盗已所剩无己;并且所获颇丰,找到数股海盗多年所积。最后那数名海盗头目被王文海、刘胜一刀结果了了事……

那和蔼的老人家又找到了素察,素察这班人全部放了出来。

和蔼的老人家要求与素察以物易物,且全按正常贸易的八成来计算。

素察不肯,如按市价八成,那他绝对亏本!

最后好说歹说,最终以市价六成成交。

但这和蔼的老人家实在不是东西,在死去的海盗身上扒下来的血迹斑斑的牛皮腰带亦作价了半柄倭刀!

这血迹斑斑的牛皮腰带,硬是被这和蔼的老人家说成是这海盗的爱人所予他的信物!

最后,这素察的满载的货物根本不够抵扣,再来两船还差不多。实在是因为在这些海盗光溜溜地来,光溜溜地离开,且这海岛亦被人挖地三尺,亦挖出了不少值钱的物件出来!

海盗的东西无法随身带,只能如此处理。最后只是便宜了王九这伙人!

王九飞鸽传书,通过锦衣卫独有的渠道报告自己的行踪、各方所得及下一步的计划。此次在钓鱼屿共折损人员十余名,俘虏三百余名海盗;经王文海与刘胜折衷一下,留下二百余名尚可用之人,其余尽皆丢至海中喂了鲨鱼;除此之外,尚有部分老弱及女子,王九留书要大明水师需派员接管此处。在王九看来,此处地势实在重要,大明水师需在此建立基地,布防!

王九在此留下一队人马及数艘船待大明水师派员的到来,而他们在休整三日之后,继续向东方进发。王九的下一个目标为距此三百里的赤尾屿。

王九不知道,他们这伙人已一战成名。

他们仅以八百人,如秋风扫落叶般吃掉一千五百余人,他们刻意放走的数十名海盗已如丧家之犬一般,已将他们的恶名四处扩散……

他们身着黑衣,默不作声,如狼般凶狠,已得“黑狼”的凶名!

在赤尾屿,王九一行收获没有钓鱼屿收获那么多,当他们只留下南边的缺口之时,剩余的海盗已摇白旗投降。之前盘据在此成批的海盗走的走、逃的逃,留下来的,均为想归顺之人。

王九大手一挥,收下!这些人做炮灭也是可以的。如若三轮不死,且作战勇猛,那便接纳,如若偷奸耍猾,那在在冲锋之时,背后一箭结果了事!

这一轮,王九的队伍已扩至三千余人!

而其间素察的船队直接跟随。

素察与数名随从一直呆在陈侍郎的船上。陈侍郎每日便是手执着一壶茶,直接嘴对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而那王文海与刘胜寸步不离这陈侍郎。

素察曾远观王九,但见这中间一缕白发的王九,而秀气、年轻的脸庞,惊诧异常。而这王九身边一般都是跟着另一名精干的年轻人与一名肥头大耳、短发的胖子。这两人自然是洪平与如画。

如今的如画已不能称之为和尚,因为如今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

洪平曾笑道这如画大和尚已还俗,但如画却一本正经地道,他是佛祖心中坐,外在只是皮囊一副而已。

王九将这船队的人马分为两拨。

每拨人马配置相同。

海盗自然是要做的。

当在海上发现商船或其他,只有一个,那便是搬空它或是干掉它!

而这两拨人马轮流上阵,看谁更快、更猛、更狠!

这两拨人马或由洪平率领,或由如画率领,当王九手痒时,王九亦会冲上前……

评判为陈侍郎、王文胜与刘海三人。

赢的人马有酒有肉,输的米汤有一锅。两拨人马斗得不亦乐乎!

浙闽一带的出海渔民、海商叫苦不迭。而在王九看来,欲除海盗,这种阵痛是必须的。

“黑狼”海盗的名声瞬时响彻浙闽沿海。

福建行省的三司的头头,按察使汪泉、指挥使彭显与布政使王卜鸣三人商议之后,即刻奏报朝庭:又一伙海盗袭扰海面,但唯一有点好的便是,这伙人等不上岸袭民,只是在海上作恶!

并且黑狼海盗这伙人,不仅劫掠海商,海盗、倭寇照劫不误!

唯有一点,只要你丢下武器,举手投降,这伙人绝不会杀你。如若你反抗,必杀无疑。

所以这伙海盗瞬间如吹气球般地膨胀起来,短短月余时间,人数猛增一倍,达到五千余人。

如今黑狼这伙海盗已闯出名堂,已经挂上黑狼的海盗旗帜,并在海上游荡了月余时间,即将踏入彭湖群岛及台湾岛附近。

而彭湖群岛包括台湾岛在内,是倭寇的天下!

倭寇正是以此为基地,虎视眈眈地看着明启王朝的数千里富饶的海岸线……

第150章 抢滩之战

就在王九一行即将踏上彭湖群岛之际,咸宁公主朱菁已开始接手与王九沟通协调一事。而这咸宁公主朱菁嫌南京城离东南沿海太远,便决定亲自至福建福州坐镇。

南京城至福州约二千里地,公主朱菁每日驱车近二百里地,在五百名侍卫的保护下,不到两周时间便赶至福州。路途之中,接二连三地有关于黑狼海盗的行踪报告送至公主朱菁的马车之上……

当公主朱菁到达福州之时,福建行省的三司按察使汪泉、指挥使彭显与布政使王卜鸣早已接到消息。因公主朱菁并非公职在身,布政使王卜鸣早已安排好院落住宿予公主朱菁。

这住处却是与三司相距不远,是由福州一名富商得知公主来福建,欲解决海盗问题,但让出予公主朱菁。

待公主朱菁安顿好之后,按察使汪泉、指挥使彭显与布政使王卜鸣联袂至公主朱菁的住处问候,随之而来的还有数名大明水师驻福建的官员。

于今,黑狼海盗首领发间一缕白发、绰号“九爷”的海捕文书,已在沿海各行省发布,悬赏达二百五十万两白银,为海盗王陈祖义的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这黑狼海盗的首领“九爷”亦是因如此之高的赏金,而名垂青史!

而沿海各行省及驻扎于沿海的各大明水师,均接到永乐帝朱棣的指令,剿灭这股黑狼海盗一事,由公主朱菁全权负责。

朱家的血脉,做事从来都是风风火火。这公主朱菁在路上颠簸了近两周,洗漱完毕后,去除一身的尘埃,又是神采奕奕。

众人两厢寒暄之后,公主朱菁开启朱唇道:“你们可知如今这伙海盗到哪里了?”

指挥使彭显道:“据报,这伙海盗已至彭湖群岛附近,正与盘据在那里的数股倭寇交战。”

“目前战况如何?”公主朱菁问道。

下面数名官员左右相看,均不知情。而那大明水师的千户周闻却站了出来道:“这几日刮东风,而彭湖距泉州三、四百里左右。自元朝澎湖设澎湖巡检司,隶属福建泉州路同安县;我朝初期仍设彭湖巡检司,后因海禁而废除,并把居民迁到漳州、泉州一带。而这些年,盘据在那的确以倭寇居多。据漂至岸边的船橹、尸体来看,倭寇与那黑狼海盗的尸体均有,两者正处于焦灼的状态。”

公主朱菁点了点头笑道:“未曾想到这海盗倒是无形中帮了我们的忙。在座的各位大人有何见教?”

“见教倒是实在不敢当。但唯有这海盗在浙闽沿海活动,渔船、货船劫掠了二十余艘,”布政使王卜鸣道,“幸好这伙海盗不似之前那海盗王陈祖义般,杀光、抢光、烧光般灭绝人性。你若不反抗,倒不会害你性命。如今靠海为生的渔民已不敢出海,这却如何是好?”

“叫那些富商周济一下,捐些粮食或银子出来,”公主朱菁道,“必要之时,我亦可以出面。告诉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富得流油的海商,告诉他们,此情况不会存在很久,本公主来此,便是为解决这些海盗、倭寇之事。待得海盗、倭寇清理完毕,还他们个天下太平。那海禁自然不必!”

“此话当真?”布政使王卜鸣话一出口,便抽了自己一巴掌,大喜道,“如若朝廷将海上的海盗、倭寇清理干净,并了海禁,那些人等岂会不慷慨解囊?如若不肯,届时开海禁之时,肯定没他们的份!”

公主朱菁的话一出口,众人尽皆大喜!

而公主朱菁此刻却是有些黯然。

在来此的路上,公主朱菁已经接到锦衣卫传来的密报,王九这伙人已经开始强攻如今倭寇占领的彭湖群岛。但具体战况公主朱菁却是不知晓,只是知道如今王九身背骂名,而这班人马正在与倭寇浴血奋战!

这却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现在公主朱菁正在考虑的是如何为王九这班人马输送补给,总不至于让这班热血汉子光着屁股、手拎木棍为国杀敌!

公主朱菁所不知晓的是,就在她前脚踏入福州,而后脚原杭州府锦衣卫千户陆纯生后脚就踏入了福州城。千户陆纯生接到公主朱瑛的指示,全力配合公主朱菁,建立一个绝密的情报系统,全力配合黑狼海盗一事。

而如今的王九这班人马,确实陷入了苦战,主要是因为地形不熟悉,且这些倭寇着实是不要命之辈!

但王九这班人马损失却不严重,主要是前段时间收了大量的海盗,如今做炮灰、锻炼队伍刚好。而原属大明水师的中坚力量,折损甚少。

而那些海盗,大多数为乌合之众,如若勇猛起来,命都可以不要;逃起命来,比兔子蹿得都快!

王九这班人马军纪严明,各方事物均按大明水师的条例进行。而一路所收的那班人马,根本谈不上军纪,即便教他们排队吃饭,都需要砍几个人的脑袋,那帮人方且老实许多!

洪平将这近二千余人分散整编,八人为一小队,分别以自己人为正、副小队长,十队设一名百户,千人设千户,统一管理,并进行集训。

当十余艘五、六桅中型战船即将到达彭湖群岛之时,一面黑色狼头的旗帜升腾起来,迎风招展,而其余战舰以半弧形合围。海边沙滩之前,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群,尽皆为衣衫褴褛矮矬子般的人,尽皆举起参差不齐的武器对着战舰谩骂不休……

王九望着约近千人的倭寇,笑了,笑得杀气腾腾……

他的手一挥,侧边两艘五桅战舰突然向前,接着突然舰之两边放下数十艘小型广船,小型广船上尽皆为黑衣黑帽默不作声的黑衣人。小型广船下水之后,在船尾之人的号角之下,船上之人在号角声下,整齐地划着桨,一时间,海上浪花翻滚,数十艘小型广船,每只船载着十余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岸边冲去……

第151章 无巧不成书

南京城东门的品茗轩内。

品茗轩的茶叶卖得贵,但品质绝对物有所值的名声已慢慢打响。同时,如若去那里煮水品茗,却也是一件雅事。并且那里有两名极有韵味的女子,一位是瓜子脸的少妇,另一名是圆脸未出阁的女子,两人相得益彰。

少妇已稍有些显怀,而那圆脸的女子却是前凸后翘,极为养眼!

当然如若至那处煮水品茗,言语之中无不敬之意,那绝对无妨;如若稍有过份之处,那被人丢至大街之上,那还是小事,曾有官宦子弟自持甚高,却是什么尚书、侍郎的子弟,言语之中对那圆脸女子露不敬之意,却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丢至大街之上,随后的遭遇,却是让人明白何谓“坑爹”!

当被人丢至街上,在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在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将此人连同两名随从捆了,丢至一辆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之上,即刻被拉走。

当这人的父亲耍官威至京城衙门报案要人之时,未曾想已有锦衣卫将他家围得严严实实,最终此家被抄,搜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最终此家男人被发配充军,女人送入教坊!

此事传遍南京城,成为南京城街头巷尾的趣谈。

自此品茗轩无人敢惹。

但品茗轩的名声亦传遍朝野。

明眼人发现,这品茗轩的后台实在是硬得很,它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庞然大物----锦衣卫。

品茗轩瓜子脸的掌柜,自然是恒山派长老杜雪萌,而那圆脸、脾气火爆的正是任罄。而那孙子未找到的王九的奶奶蔡氏,自然亦是在京城,如今的她心情甚好;唯有记挂着自己的孙子,不知远方的他如今是否还好!

蔡氏的家将王顺及之前窥探王九在东南角住处的王府家丁,在被关押了三日之后,再三审问、确认之后,被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拉了出来,最后丢至品茗轩的门口。

蔡氏到过王九在南京城东南角的二进院落,那处只能用简单来形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任罄陪着蔡氏来到此处,蔡氏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在王九的卧房内,任罄看到了王九熟悉的笔迹,看到了他所画出来的唐横刀的图型,她温润的柔荑一转,却是那柄缩小版的仿唐横刀,与那白纸上的图型正相符。她忽想想起当初正是这名男子护送她至庐山,在路上,她正是要拿此刀自裁……而在那庐山之上,他教她太极剑法,教她打坐、吐息,两人一起炒茶……那种日子却是何等的悠闲而自在!

四起震惊江湖的刺杀一出,她便知道这是他所为,及至不久她便接到明月楼传来的讯息,要她下山,她隐隐觉得应是与他有关。

待她兴冲冲地来到品茗轩时发现,确实与他有关,但要她下山的却是他的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任罄能接受,但杜雪萌却是有了他的孩子,任罄一时间想不开,便想离去。蔡氏拦住一了她,好一番安慰。任罄强行按捺内心的酸楚,留了下来。

蔡氏见到任罄,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如今武当山上的那名孩子任性,两姐弟长得神似!

那任性正是任罄的弟弟。一谈到她弟弟,做姐姐任罄的心便软了下来……

杜雪萌有些显怀了,她的胃口很好。

蔡氏每日亲自下厨变着花样为她准备三餐。于是这杜雪萌便开始长肉,原本的瓜子脸变得稍圆了些,臀部变圆了,肚子变圆了,手臂变圆了,整个人如同吹气球般……

一开始任罄不太爱跟杜雪萌说话。慢慢地,两人开始有所交谈,再接着,两人的关系慢慢地变得相当融洽。每日清晨,任罄会为杜雪萌泡上一壶清茶。杜雪萌每日坐在柜台上,一缕阳光照射在杜雪萌即将为人母的侧脸上,那种孕妇的独有的面部光泽,却让任罄心生出二字:“神圣”!

确实,杜雪萌端坐在柜台之后,而任罄在整理着品茗轩的茶具,如今的任罄已想通了。她唯有不服气的是,当初自己在庐山之上便有机会与那男人亲近……

杜雪萌的脾气很好,相较来说,这任罄的性子较为火爆些。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相处甚是融洽。

两人甚少谈及王九。不知为何,她们避讳谈及这个男人。

公主朱瑛与花大家曾微服来过此,两人一起品过任罄所泡过的茶,两人对任罄所泡之茶评价甚高。

福建布政使王卜鸣接到自己夫人蔡氏的来信之后,得知自己尚有一位孙子在世,且如今已有位孙媳妇已有身孕,悲喜交加之下,直接在福州摆了一个私人宴席!

实在因为这王家很是奇怪,均是数代单传,子嗣甚少。而这蔡氏更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尚且在逃难之时忍痛放于武当山脚之下!

在蔡氏锲而不舍的追查之下,儿子是没了,但自家儿子“剑神”王泊的大名是赞誉天下!虽说自己暂时不便将王泊之名认祖归宗,但这是迟早之事;并且这个儿子为自己生了个孙子,并且这孙子竟然有了后代,这却让自己身为爷爷的如何不是喜出望外!

王卜鸣只邀请了自己数名亲朋好友而已,而当晚的宴席他打算摆在福州府鼓山脚下的明月楼内。恰好,咸宁公主朱菁召他问及福建行省内那些富商募捐情况如何。悲喜交加、面部表情极为丰富的王卜鸣便至公主朱菁住处汇报募捐的情况。

应该说,这福建行省内募捐之况远超预期,但不管如何,王卜鸣在汇报之前,还是将那黑狼海盗狠狠地骂了一通,若没有这些海盗,哪来这么多的事情!

待得汇报完毕之后,公主朱菁早已按捺不住身为女子独有的好奇心,问这王卜鸣为何面部表情如此丰富。

这一问,却把这王卜鸣问得老泪纵横……

公主朱菁瞪大了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王卜鸣。半晌,这王卜鸣才慢慢讲述了自己年轻时与自己的夫人逃避追兵,将自己的儿子放于山脚下……数十年后待自己稳定之后,自己的夫人蔡氏方且回去寻找。未曾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离世,但尚有孙子在,如今在圣上身边任职;而且自己的孙子已为自己找了一个孙媳妇,如今孙媳妇已有了身孕……

公主朱菁听着听着,不禁感慨万分。

最后,公主朱菁问了一句道:“不知您的孙子姓甚名谁?既然在圣上身边任职,有可能我会知晓。”

“王九!”王卜鸣顺嘴便道。这个名字在他内心里盘桓了许久。

公主朱菁嘴张得老大,直可塞进二个鸭蛋……

第152章 王卜鸣的疑惑

当晚,公主朱菁也以私人身份参加了布政使王卜鸣的晚宴。

公主朱菁的到来,为王卜鸣这一家宴增色何止一筹!王卜鸣要公主朱菁坐主位,但那朱菁执意不肯,只愿以其孙之朋友的身份坐于下首。一开始大家尚有顾忌,但那朱菁却没有丝毫架子,笑靥如花,与左右聊得甚欢。

慢慢地,这家宴融洽了不少,大家相谈甚欢。而寻朱菁亦饮了少许酒,面色红润而可人……家宴完毕后,明月楼又将这一众人等引至茶厅,上茶醒酒。及至夜半,方且尽欢!

按察使汪泉、指挥使彭显当晚亦以私人的身份参加晚宴,当他们见到公主朱菁的到来,吃惊不小。

及至第二日,按察使汪泉跑到布政司见到王卜鸣,聊完公事后,汪泉奇怪又艳羡地问道:“我说王大人,昨晚为何公主朱菁亦会参加您的家宴?莫不是您之前与她有交集?”

“汪大人,之前我、您还有彭大人,三人一起见了公主朱菁,之后我也便是找过她一次,汇报之前各海商募捐一事。其他亦再无交集。”王卜鸣道。

“那为何公主朱菁亦会参加您的家宴?”汪泉诧异地问道,“莫不是公主认识您的孙子?”

“这个我倒是不知晓,”王卜鸣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道,“昨日下午我去找她,她问我为何悲喜交加,我便将我找到孙子一事相提,然后她问我孙子姓甚名谁,我便告诉了她,并告诉她今晚我会摆个家宴庆祝一下。于是她自己说她亦要参加……”

“就这样?”

“那还能咋样?”

“……”

汪泉身为按察使,在询问之时,不自觉地盘问着王卜鸣,问多了几句。王卜鸣忽然醒觉,自己可不是犯人,不禁有些嗔怒道:“你这汪大人好无理,在下可不是犯人!”

“不好意思,忘了,”汪泉“噗嗤”一声笑道,“如果真依王大人所说,这公主朱菁必定认识您孙子。依您所述,您的孙子王九‘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那公主朱菁为永乐帝的幺女,岂会不认识您孙子?”

王卜鸣愣了,确实,在自己告知公主朱菁自己孙子叫王九之时,公主朱菁愣了半晌方且回过神来,嘴巴张得老大。但自己未曾太留意。

回过头想来,这公主朱菁自降身价,来参加自己的家宴,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再想想,这公主朱菁竟主动地坐在下首,俨然以子侄自居……这确实说不通!

王卜鸣沉默了。

汪泉见王卜鸣沉默了,他亦没说话。在汪泉看来,这王卜鸣为官清正,做事严谨,雷厉风行,且做人坦荡,没啥心机;但并非说王卜鸣蠢,如若蠢,如何能在十余年之间,由七品县令,做至从二品的大员?

尤其是王卜鸣在数年前任江宁布政使之时,当时匪患、人贩子横行。而王卜鸣到任半年之内,竟用极端的手段做到了清除匪患、扫除人贩的壮举,让大明官场为之一振!

当王卜鸣就职之时,便宣言道:“三个月内肃清各县匪患,逾期如有人在路被劫,由该县县令负责赔偿!”在众人哗然之际,他又联合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三司联合布告:

“一、大小股匪,允许自新自首,携械归来者有奖,愿留的量才适用,愿回家发予路费;执迷不悟者,予以消灭。

二、各驻军,限期肃清驻地大小股匪,剿抚并用;不准株连好人,不准妄放一匪;剿匪要与当地官府联系,不准借剿匪扰民。

三、不准窝藏匪、纵匪通匪,如有形迹可疑之人,必须盘查底细,弄清去向;是有盘查不清者,及时报知官府。

因报知而破获匪案者奖,明知不报者,连坐;四、商旅无论在何地被匪抢劫,概由当地驻军、官府共同赔偿,并以渎职论处……”

此报告一出,民众驻军一致行动,各地匪类无处藏身,纷纷自首投诚。对于顽固者,实行武力清剿,严加镇压。在很短时间内,风气为之大变,治安很快便上了正轨。

与此同时,他大力抓吏治,将大小官员带至城煌庙,上任前必须赌咒:“本人在职期间,如有贪污,必受千刀万剐。”并签字画押备案。

之后,犯事之官,均无好下场。被斩首、割耳、钉枷示众……均有。虽说此举争议很大,但确有实际效果,一时间,江宁政坛干净了许多!

而人贩的问题,实在是王卜鸣的大忌!

因为他的儿子在数十年前逃难之际,便遗弃;这亦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不原去想,不愿去寻找。因为他害怕!

他最早为某县县丞专事缉凶、治安之时,便接触过“花子门”,花子门为自古流传至今的一个大帮派。下辖八八六十四门,其中多有心黑手辣、无恶不作之辈,表面可怜兮兮,内地里专干卑劣勾当。

六十四门之中,最恶最毒最歹最狠的一门,莫过于“诡门”。曾有云:“丧尽天良无人性,采生折割坏人命”。如若您不知“采生折割”为何,请问您看到过大街上那些奇形怪状或被火烧的无人样的讨钱残疾小孩吗?实则那些小孩原本为好人家的孩子,跟平常孩童无异,有人将其掳走后,用各种方式,制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胎”,借此要钱。

活着受罪,死了找个坑一埋,小小生灵就死湮灭,令人唏嘘。

其中最为有名的“坛子生”,将掳来的孩童封入坛子之中,只将头颅露在外面。长年累月,孩童身体畸形在内,如坛子中长出一颗人头。不过两三年,孩童身躯溃烂于坛内,丢于河中,再掳个便是……

另外如“巨头怪”、“蛇面人”等等,实在不忍细述,纵使地狱恶鬼也难有这种手段!

也是是于那时,王卜鸣绝了寻找自己儿子之心。同时,他对人贩子深痛恶绝!

在人贩的问题上,他采取了类同处理匪患的办法,如若是哪个地方的孩子被人拐跑,那么那户人家所属辖区的官吏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因此很快的,人贩的问题便解决了。

王卜鸣的做法,确实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当前时代,人性自私,非与己相关之事,大多不作为;而当涉及自己的利益之时,那些官员便开始动了起来……

但不管如何,王卜鸣的做法争议很大。

原本王卜鸣可以很快得到提升并入京为官,但正因为争议而搁置。终于三年前,他便被平级调至福建行省的布政使司!

而他的夫人蔡氏,再也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直言寻子,王卜鸣终于答应了。于是便有了蔡氏至武当山寻子之途……

第153章 柱子的故事

柱子是大明水师的一名底层官兵,生就高大威猛,爆炸式的肌肉镶嵌于体上,整个人站于甲板上,便如一根柱子,于是此名便传了开来。

大明水师之中,如若你有了外号,那便代表已为大家所接受!

军籍世袭,为明启王朝例行制度。柱子的爹本姓李,祖籍为江南太仓刘家港人氏,原本世代渔民,恰逢乱世,应征入伍,便入了军籍;当他年迈退役后,便由柱子承了军籍入了大明水师。

柱子不识字,但性情直率、开朗,作战勇猛,得好评,所以入伍三年后被选入大明宝船之上执行军务。

柱子从未服过人,除了自己当时的百户长洪平。洪平是一位精干的年轻人,用百艺皆通形容他丝毫不为过,随手抓来的东西皆为武器。柱子曾与洪平交手过,被洪平虐得很惨。

柱子实在想不通甲板之上的缆绳在洪平手中竟会变成如此之多的花样,或如棍,被抽了两下,直让柱子痛得“嗷嗷”直叫;或如蛇,或者就是绳子,将自己裹成棕子一般!

所以柱子佩服洪平!

而与那号称“九爷”的交集,却是柱子嘴贱,在那宝船之上桅杆之上,他见到了这位让他直接五体投地的男子!

柱子的嘴贱,是因为他叫这之后被自己大多数的伙伴尊称为“九爷”之人,为“兔子爷”!

之后一招便被这“兔子爷”打倒,如秤砣一般丢下海,然后三番四次拖入水中……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九爷”坐实了九爷的名号!

然后,这九爷便与他们一起至倭国。九爷在倭国,一人独挑倭国引以为豪的水鬼小队一十二人!

这让柱子的伙伴们将九爷拜为天人。

大明水师之人与倭寇交过手,而倭国水鬼小队,用万里挑一丝毫不为过!

而如今柱子又跟着九爷出海了。柱子相信九爷,柱子的伙伴们都相信他。九爷的话不多,在出征之前,直接告诉众人,他们将以海盗的身份出征,配合之后郑和下西洋;郑和下西洋为明,而他们为暗;而这暗,意味着他们死后会无名,但他会力争待他们归来后,会为死去的兄弟们正名;同时出海所得他分文不取,均分予在场的各位兄弟,如有人死亡,抚恤加倍!

一时间众人哗然!

无人怀疑九爷的话,在如今牙齿当金使的年代。

无人退缩。

柱子心神荡漾,如果有钱,归来是不是就可以娶邻居家,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翠花了?

接下来的一周,在场的二千余人,在九爷、洪平、还有一位据说叫如画大胖和尚的带领下,进行了集训。

柱子跟在九爷的身边。

九爷每天就是揍他们,三人一组,十人一队,轮番而上,无人可近九爷三尺的范围之内。九爷只是用他把带鞘的似刀如剑的兵器……

九爷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柱子总觉得九爷的杀气逼人,之前当九爷拔剑之时,即便在三尺开外,柱子都会觉得寒气逼人;而今柱子却感觉不到那种杀气,取而代之的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招式,普普通通地击打在他身上,却是痛彻入骨……

这一周的时间里,九爷没有用任何言语,只是用手中带鞘的刀,简单而自然的招式,挡、挑、格、刺、拨、砍……成功地教会了柱子等其他兄弟,何谓“会咬人的狗不叫!”

但柱子明白了,这何止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这是九爷叫大家做一头狼,一头会咬人的狼!

于是在九爷的带领之下,大家成功地变成了一头狼,而九爷自然便是狼王,他的发间一缕白发,无形之中便是狼王的标志!

当九爷带着柱子一行二千余人,在江南太仓刘家港最后一次补给出海后,柱子多想再看一次自己的家乡,看一看如今尚在家乡的翠花,但军纪不允。

九爷从来没有独自行动,他从来都是与他们一起。

他们吃什么,九爷便吃什么。九爷如今仍是喜欢爬上桅杆之上望。他好似不知疲倦一般。

茫茫大海之上,每日柱子醒来,在桅杆之上看到的便是九爷。而每日抛锚睡下,伙伴们都说九爷如今还在甲板之上……

柱子实在怀疑这九爷是什么材料做的,竟不知疲倦!

每次最早发现商船、海盗示警的便是九爷,因为九爷目力实在是好!然后便是各队人马进入战斗序列……

而每次小型广式战船放下之时,如箭一般向前冲之时,最早跳上对方船上之人,便是这九爷!

九爷的刀出鞘,必定见血。

而当九爷的刀出鞘之时,便是九爷成为杀神的时刻!

柱子曾在钓鱼岛之战时跟在九爷身后,而他实在跟不上九爷的脚步。他觉得九爷如是凌空漫步一般,三步杀一人,刀刀取命,未有浪费一分气力……十步之后,他已觉得跟在九爷身后实在是无法取得更多的战功,便岔了开来。

待他出了一身臭汗,砍了数名海盗之后,却见九爷已好整以束手在一边,刀已归鞘,而他修长的手指夹着数枚黑黢黢的指刃。柱子见过九爷这种暗器,即便自己多面手的上司洪平亦对九爷此种暗器赞不绝口!

不同的人对九爷的称呼不同。

柱子及伙伴们称“九爷”,而自己的头洪平、大胖和尚如画则称之谓“九哥儿”,而那个叫“陈侍郎”的老头则称之谓“掌柜的”。

却也甭说,柱子觉得,自从这陈侍郎打理后勤、战功申报之后,每次战后整个队伍顺畅许多。陈侍郎分门别类,将战功、受伤、战亡分别统计,均换算成沉甸甸的银子!

柱子没有受伤,但是他有个兄弟却受了伤,他的腿上挨了一刀,不重。按以往,自己随便上点药,包扎一下也就是了。但此次除了“享受”了女人的抚摸包扎之后,还额外补贴了二两银子!

直让柱子的这位兄弟嘴都合不拢,恨不得自己的伤口再大、再深一些!补贴二两银子,当然是那九爷提出来的。有位重伤的兄弟,补贴了十两,那胳膊差点被砍断了,直接住入伤兵营,享受倭国矮挫女子的照料……

因为他们已经攻占了彭湖群岛,那些倭寇实在不是东西,基本上全被杀了;但岛上却有很多倭寇掳掠来的女子,有倭国女子,明启王朝的女子亦不少,加上还有之前在钓鱼屿上顺便带来的女子……

这些女子如何处理?

九爷不管。

那陈侍郎大手一挥,女子做军医的帮手。看着那五大三粗的军医毛手毛脚的样子,这陈侍郎气便不打一处来!

第154章 伤兵营·难负女儿恩

陈侍郎未曾学过医,但是陈侍郎的夫人许氏却是正正当当的医道世家出身。闲时间,耳闻目睹,这陈侍郎却是懂得了许多!

而大明军医,首先是军,然后方为医;即是承军籍入伍,兵士之中选择而来。并且不单止明启王朝,朝朝代代,医道,均为代代口口相传,言传身教。传统医道世家之人,不屑入伍为军医。

但陈侍郎看到那五大三粗的军医,拿着脏兮兮、血渍尚未洗净的绷带欲缠在伤兵的伤口之上时,一巴掌便将那军医抽一边水沟里去了。

如此这般,那伤兵未死于战场之上,但一定会死于军医之手!

陈侍郎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在一边的混身湿漉漉的五大三粗自水沟里爬出来的军医,又看了看眼前可怜兮兮的伤兵,他蹲下身,用清水将伤兵伤口侧擦净,一伸手将侧边烈酒含于口内,直接喷在伤口之上……看了看,实在是没有干净的绷带,最后将自己袍子撕下一截,帮那伤兵包扎好!

最后,陈侍郎看着一旁委屈的伤兵叹道:“这不怪你。但你如此处理,这人的原本非致命伤,死或不死要看老天;如按我如此处理,他活下来的机会至少八成!”

彭湖群岛被王九率领众人以蛮横的方式,血战二周方且将近一千五百余名倭寇剿杀殆尽!

没有俘虏,有也不要。

这伙倭寇实在是太凶悍。若非王九与洪平两人深夜潜入驻地,将其中那名单眼的倭首直接刺杀,引起倭寇的混乱,估计伤亡还要惨重一些。尽管如此,这已名震明启王朝东南沿海的黑狼海盗伤亡达到了近八百余人,虽说大多均为沿途所收的虾兵蟹将,但这折损却也是相当地大。

此役,王九一来是心存练兵之想,二来是想将所收留的虾兵蟹将清洗一部分。

临阵脱逃,倒戈相向的未非没有,在王九以大明水师二千余人为黑狼海盗根基之下,如今四千余人的队伍却真的是拧成一股绳。尤其是在陈侍郎重新打造伤兵营、公主朱菁秘密派人送来三大船补给之后……

彭湖群岛之战后,被调至王九身边、为九爷亲卫的柱子及几位弟兄,去探望那近断手的兄弟,原本以为他肯定象死人一般,呆在又脏又臭又吵又乱的伤兵营等死。未曾想到,那伤兵营他们根本进不去。

因为他们太脏了,必须洗净、换衣方得入内!

柱子这些臭得连自己恶心之人,被赶去洗澡、换衣之后,确定无异味之后方得入内。当进入之后,他们赫然发现目光所及,这还是以前的伤兵营吗?

没有想象之中的遍地哀嚎,只有清静,及整齐划一的帐篷之外的架子上日光暴晒浅的麻布条。

柱子及几位弟兄知晓,这是用来包裹伤口的布条。

帐篷进进出出端着盘子的女子,对,就是女子。

当柱子这数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到婀娜的女子,或者说只是女子,眼睛瞬间直了:怎么自己当初不挨上一刀,顺便也在此住上几日!

柱子及这数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最后是在夕阳之下,被一名明启王朝的名为桃子的二十余岁的泼辣女子,拿着棍子赶跑了……

因为柱子的一名同伴老是缠着那名桃子姑娘,最后这桃子姑娘恼羞成怒,结果可想而知!

但无论如何,这伤兵营完全颠覆了柱子及数名同伴的对以往伤兵营认知。

如今的伤兵营的特点就是洁净,而且规矩多。但这些规矩完全是围绕着洁净而展开。

要入伤兵营,必须洗得干干净净。按那柱子的伙伴来说,他被那些女子扒光,身上的皮都被刷掉了三层,然后再清洗、消毒伤口……

最为简单的茅厕,分为男女,且建在靠近海边的下风口;上完茅厕必须洗手;清洗伤口的水必须为沸水凉过之后;喝的水,必须要浇开后方可饮用;每天必须洗澡,换衣裳……

伤兵营内的护理均为女子,年长、年幼的均有,均为海盗、倭寇掳掠而来,不少女子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但自从跟着这伙海盗之后,不少女子已焕发往日的神采。换句话来说,如若无一定的姿色,海盗、倭寇如何会留得她们的性命!

却也甭说,如今送至伤兵营的伤兵大多可以治愈;小伤小痛的已被人赶了出来,重伤的亦稳定下来,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侍郎将那些女子放入伤兵营内,如在明启王朝军营之中,绝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女子入军营绝对是大忌!但如今这是海盗!王九无所谓,陈侍郎无所谓,这些“海盗”们更无所谓,还希望能有更多的女子……但无论如何,这伤兵营只要入得来,八成左右性命无忧,较之前四成左右的伤亡,不可同日而语……

陈侍郎此举,王九大为赞誉!

如今王九已与公主朱菁接洽上。王九看着自己发回至明启王朝的奏报,而回过来的娟秀的字迹,正在暗自揣测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女子之时,脑海之中刚浮现公主朱瑛的形象被驱赶开来,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与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在向公主朱瑛汇报之时,幕后传来的那如天籁之音的女子……

一定是咸宁公主朱菁!

这字迹是女子无疑,而锦衣卫缔造者公主朱瑛不可能与自己接洽,而身为永乐帝朱棣的幺女的咸宁公主朱菁有可能。自己身为御前带刀侍卫之时,这咸宁公主朱菁时不时便会前来她父皇这,并且还会与自己聊几句,称自己“木头”……

随着这信一同来的,还有三大货船的货物。

这让专事为海盗销赃、随同前来的汨罗(泰国)海商素察惊掉了下巴。

衣物、武器、药品、粮草……应有尽有,品质绝对上佳。而那兵器无任何标记,除却一个狼头。按理来说,何处铸造的兵器,必定会有标识,而这批兵器只有一个狼头,绝对是专门为这黑狼海盗打造!

王九当然明白,这是咸宁公主朱菁费尽心力,为他们这些孤军专门督造。

一时间,王九觉得有难负女儿恩之感……

第155章 公主朱菁·布政使王卜鸣

朱家子弟,从来都是精力充沛,做事风风火火。

对于女子咸宁公主朱菁来说,亦是如此。

她继承了永乐帝朱棣的勤勉与雷厉风行,又不失女子特有的细腻与柔肠。她对王九这支孤军的关注,不仅在于她认为这是自己大明王朝的军队,不可不理,还有一层更为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她对王九的芳心暗许……

女儿心思,无法捉摸。

也许是当初在秦淮河边,王九救驾,他执剑斜指地下,如剑般的身影牢牢地印于公主朱菁的脑海之中;又或是那刺客当场被击杀,而他顺手将身上带着他体温的长袍覆于她头上,不忍她看到血腥的场面……

而最令公主朱菁动容的便是这根木头,竟然向永乐帝提出,他亲率一只孤军出海,以海盗的身份打入那海盗王陈祖义的内部,意图里应外合,将这祸乱沿海、扰乱海贸的骨瘤连根拔除!

公主朱菁不想这根木头率一只孤军。她自告奋勇地向父皇朱棣请命,与这支孤军联络,意图以明启王朝强大的国力配合这支孤军,让他们感受到,即便你们远在海上,但明启王朝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应该说,身为这支“海盗”的头头的王九已经感受到了。自那没有任何标识三大货船的货物,王九已经明白了……

公主朱菁将此事的保密工作做得极为严密。杭州府调来的锦衣卫千户温纯生已全面接手各方事务;而公主朱菁则出面协调。

工部下辖的军器局负责兵器的打造。

明启王朝对兵器管理极为严格,兵器补充、打造均严格记录在案。工部下辖的军器局所铸造的任何兵器均有据可查。打造兵器,需在兵器不起眼的位置铸上印记,如年号、铸造地点等。

但这兵器局碰上这不讲理的公主朱菁,甭提多头疼了。

公主朱菁以锦衣卫的名义,要求铸造一批兵器。数量多、种类全且不论,但这兵器足以武装近二千人的队伍;锦衣卫有专事武器研发、铸造的军械司,虽然这锦衣卫的军械司不会大批量制造兵器,但用于自给完全够用。

莫不是这公主朱菁想造反?

噢,不对,也不可能……这是一名女子,造哪门子的反;并且兵器上要求不得有任何明启王朝的标记,并且要得甚急!

兵器局为此大为头疼。

兵器局回信询问此为锦衣卫哪队的番号,为何有那么古怪的要求……

公主朱菁大为光火,但亦无法,否则对方不肯为你铸造,你又奈何。于是她将此事交由千户温纯生处理。

于是温纯生好歹弄了一个名曰“野狼”的锦衣卫海外兵团的番号,再三向兵器局解释,最后让公主朱菁签字,那兵器局方且勉强答应打造。虽说这兵器局在这福州有一分部,但这兵器局打造如此数量的器械,还需至南京城的工部申报。一来一回,一周时间已过去……

公主朱菁大为光火,一边命那温纯生直接在福州兵器局督着,一边又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在福州小批量地采购伤药、粮食等。

而就在公主朱菁第一时间购买这些东西这时,就有人向布政使王卜鸣报告。王卜鸣吓了一跳:购买粮食倒还好,但小批、大量购买,短期内必会造成粮价上升;而伤药,这伤药足够上千人的军队用了……

你说你公主购买这么多的伤药干嘛?

王卜鸣纳闷得紧。但他未作声张,紧急布置自其他行省调拨粮食;又命下属看紧这公主朱菁的举措,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采购这些物品,公主朱菁动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由自己的侍女翠儿外出采购。当然,这侍女会有侍卫陪同。购买粮食、药品,花了公主朱菁二万余两银子;兵器在温纯生督造之下,兵器局三天三夜方且打造完毕,所有物品均运送到福州码头。

而那兵器的标记却难为了千户温纯生。

最后那温纯生一咬牙,不若就铸个狼头上去罢……未曾想到温纯生这无心之想,这兵器上的狼头,以后便成为锦衣卫精锐中的精锐的独特标记!

福州码头那,早已停泊了三艘来自大明水师的福式马船。

这三艘六桅福式马船,平底,吃水浅,正适合载运货物,如今已停靠在福州码头。三艘船上面均无大明水师的任何标记;所有船工、火长,均已以便装形式出现。

这正是公主朱菁特别交待及安排。

千户温纯生在码头忙前忙后,指挥着物品紧急装船。

此刻,公主朱菁亦出现在码头。她看着货物装船,却露出会心的笑意。她相信那块木头会明白她的苦心,她想象着当那块木头看到满载的货物开心、愉悦的心情……

所以公主朱菁的脸色相当好!

而一旁的侍女翠儿,却十分不高兴,撅着嘴。因为购买粮食、伤药,钱都用完了,尚欠着数百两银子未付!

沉甸甸的装着兵器的木箱,大大小小,足足有五、六十箱。但未有任何标识。箱子外,只有一只大大的狼头红色标记!

此处码头三百步开外全部被锦衣卫封锁,没有人可以进得来。但此刻,一辆蒙得来严严实实的马车却来到了码头,随着马车的停下,下来一位身着白衣儒袍的老人,这老人不怒自威,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之人!

白衣儒袍的老人家直接欲往内闯,未曾想被锦衣卫拦住了。

“王大人,您不可进去,锦衣卫正在办差!”两名飞鱼服饰的锦衣卫拦住了这位老人,其中一人拱手行礼道。

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福建行省的三大巨头之一布政使王卜鸣。这些锦衣卫不敢对他太过造次,并且此人官声甚佳。

“你去禀告公主,就说我这老骨头要见见公主。”王卜鸣道。

说实话,自从那按察使汪泉与王卜鸣聊过之后,王卜鸣便对公主朱菁的一举一动上了心。公主朱菁的事情虽说做得隐秘,但对王卜鸣来说,这福建行省有何风吹草动可以瞒得过他,尤其是行省的省府所在----福州?

侍女翠儿去采购粮草、伤药,如若没有王卜鸣暗中照应,应该来说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采购得了,或者说别人都不会卖给她!

今日傍晚,当王卜鸣得知锦衣卫将此码头封闭,而侍女翠儿所采购的粮食、伤药均集中于此,王卜鸣觉得自己应该与公主朱菁谈谈,于是他便来了这里……

第156章 大明的一头狼

布政使王卜鸣在码头外围等候,而一名锦衣卫前去汇报。

一会儿,那锦衣卫便飞奔回报,公主朱菁在前方等候。

王卜鸣看着戒备森严的现场,疑窦顿生,这公主朱菁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何会来此,为何会购买粮食、药品,而此际为何要出海?

三日前,此地停靠了三艘五桅福式马船。而布政使王卜鸣早已下令,任何船只均不得出海。而码头查验,对方却拿出了大明水师的文书,这却不在王卜鸣的管辖之内。

而如今锦衣卫将此地团团围住,粮草、药品均送至此,并且那锦衣卫温纯生更是自福州兵器司以马车拉来沉甸甸的五、六十个木箱,木箱外,一个大大的红色狼头标记,木箱内装的何物,可想面知……

王卜鸣无意干涉公主朱菁所为,这涉及锦衣卫、大明水师。王卜鸣估计,这应是在永乐帝默许之下,公主朱菁方且来此,暗里处理某些事项,但这毕竟是在福建行省之内,自己所管辖的地盘,如若自己不过问,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头上的官帽!

所以王卜鸣来了……

王卜鸣来到公主朱菁身旁,两人相互见过礼。

公主朱菁手一扬,那侍女翠儿便退下。

王卜鸣看着千户温纯生正指挥着众人将那货物装船,笑道:“公主大人,不知您装这些货物,却是要送至哪里呢?”

“王大人,您终于问出来了,”公主朱菁转过脸对着王卜鸣笑道,“我还以为您要忍到何时呢。”

“下官不敢。因为这应为陛下交待您所为之事,不然何劳公主殿下出宫来此。”王卜鸣道。

“在下原本就未避讳你们的探查。原以为在我刚刚命侍女翠儿采购粮食之时,王大人便会来质问我。未曾想到直到我欲运走,王大人方且前来。”公主朱菁笑得大有深意地道。

王卜鸣笑道:“下官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公主朱菁看着站得远远还撅嘴的翠儿,冲着王卜鸣道:“既然王大人已经来了,不若我们做个交易?”

王卜鸣诧异道:“什么交易?”

公主朱菁一伸手便道:“先借五百两银子来。购买这批粮草,我的私房钱都用完了,现在还欠着几百两银子。看,那侍女翠儿现在还在生气。”

王卜鸣将袖子一抖,道:“谁出来还带那么多银子?公主缺钱好说,明天我派人送去一千两银子便是。”

公主朱菁笑靥如花地道:“那这生意便预你一份子罢。别人想凑这份子,我还不乐意呢!”

王卜鸣忽然回过神道:“哎,公主大人,您还未曾说这是何生意。并且……”王卜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此处,却是来过问这公主朱菁到底运这批货物至何处,但未曾想到,还未曾问,便已答应先送一千两银子过去。这倒是何道理?

公主朱菁未待王卜鸣把话说完,翻脸如翻书地厉声道:“并且什么?若不是你孙子王九向我父皇请旨,去做海盗,我跑你这福州来做甚?如若不是为了你孙子那二千余名大明水师的弟兄,我有这闲功夫来此码头看着他们搬货?如若不是为了他们,我何苦用自己的私房钱来给他们买粮……但你那孙子,写予陛下的信,竟自喻为‘大明的一头狼,如若有犯我大明,欺我百姓者,不死不休……’”

公主朱菁说着说着,两行热泪顺着秀丽的脸庞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予王卜鸣,而自己踱向海边,望向那海面,海的那边,正是彭湖群岛的方向……

王卜鸣麻木地双手接过信,但他没有马上打开。他忽然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什么“一头狼”、“你的孙子王九”、“海盗”、“请旨”……

王卜鸣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信,娟透的笔迹,一看便是女子所书,但一看内容,却是写予陛下的奏章,无印鉴,应为抄下来的,原件应早已发至京城。

信件大部份所述均是讲述如今这伙自谓“黑狼海盗”的近况。

彭湖群岛战之初,在东南沿海共收编海盗大大小小的共达十余伙,共计二千余人,加上自己的人员,达到五千余人;劫掠商船三十余艘,货物若干,均有登记在册。

彭湖群岛为倭寇所占据,岛上倭寇共计一千五百余名。经过抢滩之战,攻坚战等等,共计十余场大战,数十场小战,持续了两周时间,终将这伙倭寇全歼!

最终,他们伤亡达到八百余人;其中阵亡近三百人,重伤近二百人,轻伤三百余人。而如今伤兵营已建好,并且沿途收留妇孺共计三百余人,均已放入伤兵营协助处理伤兵的伤势,效果极佳。

在钓鱼岛至彭湖群岛,沿途劫掠有部分财物,尤其是在彭湖群岛,倭寇在明启王朝东南沿海劫掠的财物,均储藏于彭湖群岛之上,如若可能,可派舟船载回……

而信的末尾言道自己这班人马,已被人称之谓“黑狼海盗”,但无论如何,这班人马均为“大明的一头狼,如若有犯我大明,欺我百姓者,不死不休……”

最后以结尾处表明态度,“愿以有生之年,荡涤八方倭寇,还大明一片晴天!”

整篇奏章一气呵成,没有废话,赤子之心,跃然纸上。

虽然这篇文字,应是公主撰抄,但荡气回肠,男儿气慨为神,女子的柔肠之心为形;这张纸俨然数处如珠泪般的湿痕,定然是公主撰抄时留下的滴滴泪珠……

王卜鸣瞬间明了这“黑狼”海盗的来历,这俨然是自己的孙儿王九所率之众,他意图以海盗的身份自居,以黑吃黑而壮大自己,如若可以打入海盗王陈祖义的内部,里应外合,一举铲平那名震东南沿海的海盗王!

而此番公主朱菁来此东南沿海,正是配合这黑狼海盗的所为。不怪得这海盗虽然劫财,但从不乱伤人命;虽然劫掠商船,但从不上岸抢掠……

王卜鸣老泪纵横。他看向站在岸边那丝质长袍裹得前凸后翘的公主朱菁的身影,清凉的海风掀起她的衣襟,迎风招展,她的眼睛一直望着彭湖群岛的方向……

王卜鸣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为何这公主朱菁会自降身份参加他的家宴,为何这公主来到这东南沿海的地方配合黑狼海盗的运作,为何这公主竟然慷慨解囊,以私房钱购粮为黑狼海盗补给……

因为自己的孙儿王九,因为自己的孙儿王九要做大明的一头狼!

第157章 公主朱菁的心病

当三艘福式马船缓缓离岸之时,公主朱菁与布政使王卜鸣长望不语,直至帐影逐渐消失于海平面之上……

公主朱菁叹了一口气,冲着王卜鸣道:“王大人,如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太多。如今距离我们稍近些尚可补给,如再远些,则有些不达。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了。”

王卜鸣点了点头,道:“明早我会命人送去一万两银票。”

公主朱菁笑逐颜开,款款地行了个万福道:“有劳王大人了。但千万不要是您贪腐所得,那可是要杀头的!”

王卜鸣挥挥手道:“公主大人言重了。除却俸禄,我们王家在福建南靖尚有祖产。洪武年间已归还我们王家,每年收数千两银子还是可行的。我膝下如今无儿,只有一女,招了个上门女婿,如今在老家打理事务。此地只有我与夫人。用钱之处不多,这万两银子,亦是多年积蓄。拿去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公主朱菁正色道:“如果天下的官均有王大人的心胸,那大明何愁不治?”

王卜鸣道:“但官场的情况何其复杂,有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能勉力为之,但求问心无愧。”

公主朱菁笑道:“王大人励精图治,尚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据我所知,王大人官声甚好!据闻数年前本欲将王大人调至京城,但因您在江宁任布政使之时争议颇大,所以又将您调至福建行省。”

“公主您有所不知,实在是因为当初我在江宁之间,匪患甚重,且人贩子拐卖幼童猖獗。我不得已方且下狠手,将官府与匪患、拐卖幼童之事绑于一起。如此方可破解其中症结。”王卜鸣道。

公主朱菁道:“但您可知,父皇对您这种方法推崇备至,实在是因为争议太大,所以又将您平级调至福建行省。”

王卜鸣笑道:“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也是难撑太久了。”

公主朱菁笑道:“王大人,知可不能这样说。待您的孙子归来,一家团聚,如此方好。再待您孙子娶媳妇,生下孩子,方可享天伦之乐啊!”

王卜鸣道:“实不相瞒,如今我那孙子已有媳妇,目前她已有了身孕,如今在南京城,我夫人正在照料……”

余下的话,公主朱菁再也未曾听清楚,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刷白一片。王卜鸣见公主朱菁面色有异,停下话来,诧异地望着公主朱菁……

公主朱菁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她不是未想到假若这王九或已娶妻如何,但她却未曾想到王九不仅已有女人,且那女人已有身孕……

当晚,公主朱菁病了。秋季的海风,带着湿气入体,朱菁着凉,感冒发烧了。

第二日一早,王卜鸣亲自送来万两银票,却得知公主朱菁生病的消息,这下把他急坏了。他即刻安排人请来福州城有名的郎中,前来为公主朱菁诊治……

那头发已花白的老郎中为公主朱菁搭脉之后,却愣了半晌。

之后,他对这王卜鸣道:“这公主脉博有力,且有一定内功在身,原本不应生病,但一生病却极为难治。主要是因为她气郁积于心。依我看,这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却是有话不便说出口,郁积于心……”

王卜鸣瞬时明白了几分……

王卜鸣送信回老家南靖,紧急将自家闺女王宁叫了过来。

三日之后,王卜鸣的女儿王宁连同自己的一儿一女,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福州。

王宁三十余岁,眉宇之间,与王九神似,秀气异常;膝下一儿一女,大的是男孩,刚好十岁,小的为女孩,方且六岁,虽说舟车劳顿,但两个孩子头一次来到福州,却是异常地兴奋。

王宁被王卜鸣带去公主朱菁的住处,照料公主朱菁的起居。

公主朱菁高烧已退,但人却憔悴了许多,且话语不多;每日只是呆坐,无精打采,人如抽走魂魄一般。

那名老郎中每日均会前来为公主朱菁搭脉复诊,但心病难治;而王卜鸣每日百忙之中均会前来探望公主朱菁,无奈公主朱菁均是一言不发。王卜鸣束手无策,直至带着自家闺女王宁来此。

王宁自幼在父亲王卜鸣的教导之下,却是心思缜密,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之人;但这公主的心思,王宁虽说猜不透,但看其神情,却也是懂了几分。

王宁只是陪着公主朱菁,未曾言及其他。

而那侍女翠儿,亦是不知为何公主朱菁会如此。她只是对王宁道,自数日前一晚,公主至海边之后归来,便开始发烧;而今烧退,公主便极少言语,当有密奏、公文前来之时,她尚会处理,其余时间始终都是郁郁寡欢!

而当公主朱菁看到王九收到三艘货船后,回给自己的密奏及信笺,竟是极度爱恨交加的复杂感觉。

一叠为厚厚的帐册,为返回由公主朱菁代为处理的货品清单;一封密奏,为王九下一步的规划;而密奏下方,还有一封信,上面封面写着“公主朱菁亲启”六字,上面加了王九私人的封印,却足见他的细致!

公主朱菁看见王九写予自己的私信,竟然无语凝噎,滴滴泪珠掉在信笺之上……

当王九收到那三艘货船的货物,尤其是见到那铸造的兵器上竟有一只狼头的标记之时,心中的感动更是无以伦加。他虽以孤军自居,但见到那特别铸造的兵器,自是明白这是公主朱菁特别为他们这只孤军督造!

三艘货船满载而归。

陈侍郎将各处海岛、商船上搜刮来的来自海外的奇珍异宝一鼓脑全部装了进去,并附上了一册货品清单;而来自明启王朝的物品自然不会再送去,而是要交给汨罗(泰国)的素察代为处理,他更为知晓,并且可将这些货物卖个高价。

素察很是奇怪这伙海盗,竟然有如此雄厚的实力,竟然可让特别定制来自于明启王朝的兵器。这让素察不禁对这伙海盗的实力更是高看一眼。

除却货物之外,还有部分已丧失战斗力的伤员及阵亡的士兵的骨灰。

王九回了公文,除了要求将如上货物妥善处理变现之外,将士的抚恤是他特别交待,一定要保证阵亡将士的抚恤一定到位;他的下一步将会继续向明启王朝西南进发,应会与海盗王陈祖义短兵相接。

因为马上将会踏入他的势力范围,这将会是场硬仗!

公主朱菁面无表情、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公文。公文中只涉公事,而那“公主朱菁亲启”的私人信笺,她尚未打开。如若公主朱菁知晓这信笺却是出自那位老狐狸陈侍郎之手,而由王九撰抄的信笺,却不知是何感觉!

第158章 女人的心思

王九总是觉得要给公主朱菁写点什么,但他不知如何写。

洪平不行,要他弄些古灵精怪的东西尚可;大胖和尚如画,噢,如今他已经不能称之为完全意义上的和尚,因为他的头子已长出二寸,看上去不太象了,只是个大胖子,他,更是不靠谱;唯有那陈侍郎,王九也只能去找他商量。

陈侍郎见王九找他,却支支吾吾地左顾而言他。

陈侍郎笑道:“我说王大人,是否有些难以启齿之事难以决断?”

王九挠了挠后脑勺,道:“确实。”

“男女之事?”

“应该是吧。”

陈侍郎一听,大感兴趣,真接将椅子移前,笑道:“就是,这些事情,却一定要找我。放心,我老人家嘴巴严实得很,一定不会乱说。你且放心。随便聊聊,看看我老人家能否帮你参详参详!想当初啊,我可是位探花郎,有公主投怀送抱,我都不愿娶,如今后悔啊……”

王九愣住了,道:“您老如今后悔了?”

陈侍郎苦笑道:“废话。能不后悔吗?如若娶了公主,我何苦在官场煎熬,又怎会在锦衣卫大牢呆那么多年。年轻人啊,一定要把握好啊!”说罢,还拍了拍王九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公主?”王九很是诧异。

“啊,还真是公主?”这回倒是陈侍郎愣住了。

“你看到那兵器了。”王九问道。

“是,上面还有狼头标记。品质与军械无异,绝对是兵器局专门打造。”陈侍郎道。

“除了兵器,还有粮草。你觉得锦衣卫有那么大能量,可专门为我们订制兵器?”王九问道。

陈侍郎想了想道:“确实不能。时间太紧。久点应该还行。最近我也发现,咱们与岸上联系很紧,且对方回复得相当快,效率很高。”

“那是因为有一人,在专门与我们对接。”王九道。

“据我所知我们的行踪,确实是在与锦衣卫对接。锦衣卫的缔造者为公主朱瑛,但她应该不会理会我们这些事情。然后……”陈侍郎思虑道。

“然后,然后又有一人接手我们这事。这人也是公主,”王九苦笑道,“永乐帝最小、待字闺中的女儿朱菁。原来我在宫中之时,她时不时便会来陛下那,有时陛下还会拿奏章给她看,溺爱得很。”

这回到陈侍郎愣住了,他未想到这王九倒真的招惹了一个公主,并且还竟是永乐帝最小女儿----朱菁。

但这陈侍郎大风大浪,入了锦衣卫大牢又出来之人,相当于死过一次之人。他想了想,道:“那你想怎样?”

“她毕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写封信表示感谢,总还是要的,”王九道。

“就写封信?”陈侍郎诧异地道。

“不然还能如何?”王九问道。

“你喜欢她吗?是否想娶她?”陈侍郎问道。

“没想那么多啦。等有命回去再说,”王九道,“且家中已有人等我,待我此番回去便会娶她为妻。”

“男人三妻四妾,又有何妨?”陈侍郎不置可否地道,“虽说我们如今在海上,今日不知明日事。看情况,没它个一年半载的,哪里回得来!所以一定要待那女孩好些,这是一定的!”

“所以要回封信给她,但我却不知如何提笔!”王九道。

“这个简单。待我写,你来抄便可。”陈侍郎道。

“那便多谢了。”王九道。

“归国之后,待你与公主成亲之后,甭把我这把老骨头忘了便可……”

于是,由陈侍郎执笔,王九撰抄的信件,在经过一日一夜的海上航行之后,落在了公主朱青的案头。

公主朱菁终于用颤巍巍的柔夷打开了信笺。

信笺上,字字如剑,但如剑的字里行间中却透着丝丝的柔情……

信中未有谈及任何儿女私情,未谈及任何“感谢”的字样,完全如同老朋友之间的聊天而平叙家常……

信中谈及如今京城之中,有一名女子在等他,但他如今却在海上,难能照顾她,如若可以,希望公主如若有空,可以去那里代为探望。并且附上南京城的地址。

公主朱菁看着信笺,这些天面无表情的脸竟然露出些许嗔怒……而恰好被送上茶的王宁见到。

“公主,在看啥呢?”王宁笑吟吟地问道。

“在看一位负心人的信……”公主朱菁随口答道。而随着这一声的开口,公主朱菁瞬间觉得胸腹之内淤积的怨气竟不翼而飞。

而在王宁看来,这公主朱菁的脸上随着嗔怒,竟然伴随着些许红润。

王宁遂放下心来道:“哪位负心人的信?”

“不告诉你。”公主朱菁回道,脸上瞬时飘起了两朵红云。朱菁不烦王宁,因为王宁知书达礼,且善解人意;且较朱菁大了十余岁,某种程度上,却是相当于朱菁的大姐姐。

“不告诉便不告诉。看你脸色就知道这是什么人!”王宁笑道。

公主朱菁问道:“那你说是什么人。”

“朝思暮想之人。”王宁道。

“哪有。”公主朱菁矢口否认。

“算了。没有便没有。”王宁知道女孩人家脸皮薄,并未强求。

“哎,王姐姐,您有孩子?”公主朱菁岔开了话题。

“有啊。两个,大的男孩,今年十岁;小的女孩,今年六岁。怎么了?”王宁问道。

“如今他们在哪里?”公主朱菁问道。

“在我父亲府上。”王宁道。

“带来这里,让我看看,可好?”公主朱菁道。

“当然可以。问题在于你不要嫌他们吵。”王宁笑道。

“自然不会!”

第二日一早,那两个孩子便来到公主住处。男孩秀气,在公主朱菁眼内,俨然是缩小版的王九;而女孩活泼异常,却是如小男孩一般淘气。

“这位姐姐好漂亮。”这是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公主朱菁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公主府上多了两个孩子,却是多了数分生气!

老狐狸陈侍郎的信、两个孩子,使公主朱菁的心病不药而愈。

不得不佩服陈侍郎。他没有跟公主朱菁客气,亦没有隐瞒分毫,只是如同老朋友般平白直叙。当初在王九撰抄信笺之时,尚且有疑问,为何不首先感谢公主,反而只是平白直叙。

陈侍郎笑道:“你只有不客气之时,别人反而更在乎你;你如果客气了,她反而觉得你生疏,进而远离你;你如今远在海上,叫她帮你照看家人,说明你相信她,把她当自己人。你说,她能不高兴吗。更为重要的是,你没有欺骗她,这却是最为重要的……”

第159章 郑和一下西洋

永乐三年(1405年)六月,永乐帝朱棣正式颁招:遣郑和出使西洋各国。

传统地理概念的“西洋”、“东洋”和“南洋”等,不同历史时期内涵不完全相同。“西洋”有狭义和广义之分:明朝狭义的“西洋”主要指渤泥(今文莱)以西印度洋至波斯湾、北非红海海域及沿海地区;广义的“西洋”是一个象征整合意久的概念,引申为欧美等西方海外发达的国家与地区。

当然,此处仅指狭义的西洋。

永乐三年(1405年)农历六月十五(公历7月11日),江南太仓刘家港湾里整齐地排列着各类船只一百六十余艘,海港两岸人山人海,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明启王朝朝廷在此举行了隆重的下西洋出航仪式。

附近城乡居民扶老携幼,倾城出动,前来观看和欢送郑和船队出海远航。

这与三月前作为暗线、王九的船队静悄悄地,自太仓刘家港的出海远航有着天壤之别!

船队的船员个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正使太监郑和、王景弘和诸位副使陪同朝廷钦差大臣等官员来到码头检阅下西洋船队。

年方三十五岁的郑和英姿勃发,接过斟满的酒杯,高高举起,单膝向西北方南京方向跪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托,扬威于西洋!”接着,郑和起身走到水边,将杯中酒洒进水里。霎时,宝船上炮声轰鸣,鼓乐齐奏,在两岸人群的欢呼声中,船队雪白布帆徐徐升起,船队随风缓缓而行,渐次驶出港湾。

郑和揩王景弘与朝廷钦差大臣等送行官员一一道别,登上主帅船,满面笑容地向送行欢呼的人群挥手感谢。

此次出使西洋,船退货的共有将士近三万人,分乘六十二艘大宝船及一百多艘小船,浩浩荡荡地从太仓刘家港起锚出海。

茫茫大海,船队白日以旗号联络,晚上则悬挂桅灯,绵延数十里,错错落落,穸如天空闪烁的间辰,蔚为壮观。郑和船队先沿着近海航行,行至福建行省福州的长乐太平港停泊。停泊期间,除了进行必要的物资、人员补充休整外,郑和率领船队举行了祭祀海神天妃的仪式,祈祷女神妈祖保佑船队远航平安!

明启王朝下西洋所携有三宝:茶叶、丝绸与瓷器。这三样,无论拿至哪里,都可当金子使!

茶叶,均为明月楼所提供。

明月楼,无论在何地,均为最为高档的所在,环境优雅不说,菜肴精美更是不在话下,最为顶级的便是茗茶!

丝绸自然由江浙一带所供。但最为顶级的却不一定送至海外,送至海外的,均为一般或较差的,这次下西洋所供的丝绸为任卜显----任罄的父亲所统筹。他为此番下西洋的丝绸已筹备了两年有余,共计提供丝绸达二十万匹。他在江南太仓刘家港装了近十万匹,而在福州长乐的太平港装了近十万匹丝绢。

这两年以来,他为了丝绸绞尽脑汁,在长乐太平港将丝绢全部装船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两鬓稍白了一些,但精神尚好!

任卜显早已知晓,自己的儿子任性,如今已被武当山收为第四代弟子,绝对不会差到哪去,想来老怀欣慰。但自己的闺女任罄,如今已年过二十,尚未出嫁,着实让自己头疼不已。虽说自己的闺女任罄已然为明月楼顶级茶匠,创下“思念”的庐山云雾茶,每年清明之后,在各处明月楼进行拍卖,价高者得……但这始终不是办法!

任卜显更想要的是自己的闺女任罄,可以有个好婆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通过这两年的丝绸运作,任卜显言谈举止更具气度,但上门来提亲的已是寥寥无几。

因为任罄的年纪有些大了。

三月前,任罄写了封信予她父亲,信中言道自己已下庐山,已至南京城,欲与他汇合,但未曾想到他又已离开;言语之中,颇为感伤……

任卜显当时正在统筹丝绸之事,每日忙得屁股都不沾椅,无它顾;匆忙之间,只是回了封简要的信件予任罄,信中言道,等自己忙完这段时间,会至南京城,探望她……

而今任卜显已可抽身,他决定不日便去南京城探望任罄。

某日傍晚,郑和拉着王景弘微服来到了福州城鼓山脚下的明月楼。

王景弘莫名其妙。但郑和却笑得大有深意……

当他们被秀丽的侍女引至明月楼最底层的一处幽静所在,却见到一位身着明黄丝质长袍的女子,正座当中,白的侧脸掩映于白色狐皮披肩之上,显得格外美丽……

王景弘大吃一惊,这不是咸宁公主朱菁却还是谁?

郑和与王景弘上前见礼。公主朱菁一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举止之间,却是洗却了铅华,而多了一丝稳重。

世事的磨炼,可让人在无形之中成熟。公主朱菁不觉,但之前朝夕相见的郑和却是知晓!郑和心思细腻,不仅觉得公主朱菁多了一丝稳重,并且她面含春情,这是绝无仅有的!

郑和的感觉一点都没错。

公主朱菁每日的期盼便为自海上的来信,虽然她不知晓这信大多出自如今那伙名曰“黑狼”的海盗中的老狐狸陈侍郎之手!

每当收到来信,这一周她的脸色便是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艳丽!

然后,然后当然是回信。

而那陈侍郎如同“老夫卿发少年狂”一般,精力实在旺盛,白日处理各方后勤事务,晚上便琢磨明日的事情,或者帮王九回信……实在是帮得不可开交!

公主朱菁共派过两次货船至彭湖列岛。第二次派出之时,岛上已只余数百人,伤号占一半,另一半为留守的人员。大明水师随后会派大队人马驻扎。而布政使王卜鸣上书向朝廷建议:迁涉人口至彭湖!

目前朝廷尚未有答复。

而那王九首先向吕宋(今菲律宾吕宋岛)、苏(今菲律宾吕宋岛)、渤泥(今文莱)、占城(今越南平定省归仁港)等国各派了数十名将士,欲图渗入各国,打探各种消息。这些消息,不仅可用于后续郑和下西洋,而且根据这些情报,为以后不时所需打下基础。

这是王九自锦衣卫军情司所学,而今用之而已!

永乐三年(1405年)十一月,冬季来临了,海风转为东北季风,下西洋张帆西行的时机到了。

船队自福州长乐太平港出闽江口五虎门,高张船帆,昼夜兼程,向西南而行,穿越台湾海峡,进入了南海……

第160章 明暗两线

当晚,公主朱菁在福州城鼓山脚下的明月楼宴请了下西洋的郑和与王景弘。

这在性质上属于私人宴会,但王景弘却觉得,这绝对没那么简单。公主朱菁出宫,来到这山高水远的福州,并且还恰好在他们即将踏入大海的出海口!

两厢坐定,寒暄之后。

公主朱菁便笑道:“郑叔叔与王叔叔两位,成日在船上劳顿,辛苦了。在此,我谨代表父皇私下宴请两位,希望二位下西洋,不负父皇重托,不辱大明国威!”

郑和与王景弘连忙起身,诚惶诚恐地谢恩。王景弘此际方且明白最初郑和那饱含深意的笑容所代表的含义:这家伙早就知晓公主朱菁在此,并且受陛下秘令,定是另有安排;咱家也甭乱猜,反正这公主殿下也会为咱家揭晓。

“我此次向父皇请命出宫已近半年。实则此次你们下西洋,为明线;而父皇另安排了一条暗线,已于半年之前出海。”公主朱菁说至此,忽然嫣然一笑,光彩照人,令人不可明视。

公主朱菁说至此,王景弘愣了一下,何时提前派了一队人马,他竟然懵然不知,再看看郑和,却是泰然自若般,这家伙却是早已知晓,心里暗把这家伙骂了一通,成日与他一起,这家伙竟守口如瓶;但想想,这暗线毕竟是暗线,如若大家均知道,那何谓暗线,心中也释然了。

公主朱菁继续道:“因为毕竟此事属最高机密,我们一定要将此事控制于一定范围之内。而你们如今已出海,所以此时可以告知你们了。还望两位叔叔见谅。”说罢,公主朱菁站起,款款向二人行了个万福。

郑和与王景弘连忙站起还礼。

厅内又响起了公主朱菁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她的声音着实好听,如同一首乐曲而娓娓道来……

“如今海上不平静,倭寇、海盗比比皆是。而你们远航出海,所携物品,足以说将国库搬空而丝毫不为过。由明月楼统筹的货物,茶叶、丝绸、瓷器等,价值二千余万两白银!父皇异常担心。半年前,即委派了御前带刀侍卫王九,精选了二千余名大明水师的将士,提前以海盗的身份出海……”

“他们浴血奋战,战海盗,收复了钓鱼屿;杀倭寇,收复了彭湖群岛;如今他们已与那海盗王陈祖义的一队人马在西沙群岛接上火……”

说至此公主朱菁顿了顿,拿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王景弘差点惊掉了下巴,道:“莫不是这段时间,我所听到沿海渔民最常提到的‘黑狼’海盗这伙人?据说如今布政司已发布官府通告东南沿海已不准任何人出海,便是因为这伙人,匪首名为‘九爷’的狼王,悬赏二百五十万两白银!”

“正是,”公主朱菁接着正色道,“就是这伙人,收海盗、杀倭寇,扬我大明国威。那名‘二百五’的匪首曾道:‘犯我中华,虽远必诛!’。他们用自己的鲜血,践行此言!”这数句话,铿锵有力,却是出自一名女子之口。随着放下的茶杯敲击于楠木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啪”之声,三人陷入一时的沉静。

“啪啪”两声击掌之声响起,这却是郑和发出的。

郑和举起茶杯道:“好一个‘犯我中华,虽远必诛’!我在出海之前,曾与王九结拜为兄弟。我这做大哥的,只能远远地以茶代酒,敬他一杯了……”

话未说完,王景弘连忙举起茶杯,道:“我也敬这‘九爷’一杯。”

两人端起茶杯,看向那公主朱菁。

朱菁一时间泪水盈眶,她轻拭眼角,将手中的茶杯满上,端起轻洒地上……

她在想象得出,在这王九率众离开彭湖群岛之时,冲着茫茫大海怒吼“犯我中华,虽远必诛”的豪迈景象……

此事却不是王九汇报于上,而为第二批装载货物的锦衣卫密探所奏报上来。此为当王九他们在彭湖群岛休整三周之后,接到第二批货船之后便即离去之时,王九率众誓师时所吼的口号!

公主朱菁将此奏报拿予布政使王卜鸣看时,那老人家老泪纵横,半晌未说话。最后,这老人家拭泪道:“公主殿下,我老人家想辞却布政使的职位。您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专门为这沿海、海防、海事方面的事情,为我这老骨头请个官来做做……或者没有的话,您就收了我这老骨头,让我为您打理一下事务亦可。”

公主朱菁看着这老人家,半晌未说话。实话来说,她一介女流,抛头露面,始终不好,亦是需要人为其出面打理事务。而这王卜鸣的确适合!

别的不说,只说第一批的福式货船归来所拉的那些海盗、倭寇所积存的三船财物,经王卜鸣的手,直卖了近五百万两银子;除却给予那些伤亡将士的高额抚恤,所余尚有四百万两银子!

所余钱财,直让公主朱菁瞪目结舌!

她如今终于知晓为何宋室王朝只是明启王朝只是三成的土地,但财大气粗无以伦比;明启王朝岁入约二千余万两白银,而宋室王朝岁入一亿两白银而有余!

公主朱菁一直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但如今只是三艘货船所拉回来的东西,竟然如此抢手。公主朱菁似乎明白了什么;而之前公主朱菁的私房钱不仅拿回来了,但这四百万两银子,如何处理,这却让公主朱菁犯了难!

这是“黑狼”海盗的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公主朱菁很是清楚。她看着头发已花白的王卜鸣,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王景弘的内心是震憾的。他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永乐帝朱棣竟派了一队暗线,以海盗的身份先行一步;更未曾想到的是之前那位秀气的、最喜欢爬上高高桅杆的年轻人竟然带着一队人马,孤军出海!

“如今他们已率军离开彭湖群岛,到达西沙附近海域,已与那海盗王陈祖义的属下短兵相接,已有两周未有战报回来。”公主朱菁叹道。

“那我们这下西洋之船队应如何与他们配合?”王景弘问道。

公主朱菁道:“这正是我想要与你们谈的……”

第161章 织网

王九带着近四千人的队伍继续向西南进发,路途之中向吕宋(今菲律宾吕宋岛)、苏(今菲律宾苏岛)、渤泥(今文莱)、占城(今越南平定省归仁港)等国各派了数十名将士,欲图渗入各国,打探各种消息。这些消息,不仅可用于后续郑和下西洋,并且根据这些情报,为以后不时所需打下基础。

王九意图在东洋、南洋、西洋各沿海国家,建立一个绝无仅有的情报网,不仅收集各国的风土人情的资料,各国权力斗争的情报,及各国特产、资源以利于明启王朝的民生。

而这指挥中枢,王九正是打算归结于公主朱菁之下。在与公主朱菁的公文之中,王九已正式向公主朱菁提议了此事。除此之外,当然还有陈侍郎为王九专门泡制、给予公主朱菁的信笺。

公主朱菁开心异常,对王九的构思深以为然。她同意王九的意见,并将王九的奏章与自己的意见一起报予父皇永乐帝朱棣;与此同时她亦提出,因自己为女子,有时抛头露面多有不便,而布政使王卜鸣老成持重,可堪重用……

永乐帝朱棣接到奏报后,直接同意;同时亦要公主朱菁在郑和下西洋前,在福州停留之际,代自己宴请郑和与王景弘,而明暗两线的配合亦要与二人交底,至于如何配合,则看自己如何协调。

而布政使王卜鸣,永乐帝朱棣则直接颁布一道圣旨,任命其为钦差大臣,品阶进接提升半阶,由原来的从二品直接晋升为二品大员,现有职责不变,再加上统领下西洋与沿海一事。

如今的王卜鸣可谓是位高权重,只要是他认为与沿海事务有关之事,他拿出圣旨,均可以权宜从事。但王卜鸣并未如此,如今的他只是根据公主朱菁的要求,配合公主朱菁所为而已。

粮草补给、兵器配置、药品之类的,王卜鸣光明正大地接了手,他如今好似公主朱菁的大管家一般,除却未有直接插手公主朱菁与王九联络之事以外,其余事情尽皆接手。

第一批三艘货船自彭湖群岛归来,其内来自域外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这些绝对是那些海盗、倭寇多年所积。这些异宝,对于海盗、倭寇来说,越是稀罕之物越难脱手,因为这些物品来路不正。但对于王卜鸣来说,这些绝对不存在,越是稀罕之物,反而更易脱手!

因为他是光明正大地销赃!

“物以稀为贵”,三大船货物,在他运作之下,共计卖得近五百万两银子。当然,如若他狮子开大口,再卖多二、三百万两银子亦无不可,但王卜鸣觉得还是保守些为好,所以差不多也就行了。

王卜鸣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抚恤受伤、死亡的人员。

陈侍郎还多了个心眼,将那“黑狼”海盗劫掠了三十余艘的商船属明启王朝的货主、货物价值大约多少,均登记在案。王卜鸣向公主朱菁请示之后,将那被“黑狼”海盗劫掠的货主,按货物价值打了个八折,将银子退还。这让那原本进入境的货主高兴得无以伦比!

那些货主诧异之余,实在疑惑这银子到底是哪来的,王卜鸣再三强调是公主朱菁的菩萨心肠。一时间,公主朱菁的名声渐次由福州向东南沿海传颂……

而这名声却慢慢地传到了永乐帝朱棣的耳朵之中,一时间永乐帝朱棣龙颜大悦:自己的女儿已可为自己分忧,且将自己的事情做得以“完美”来形容,如若这个闺女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公主朱菁确实未有辜负永乐帝朱棣。

她性情和善,知人善任,做事条理清晰。如今锦衣卫千户温纯生主内,而王卜鸣主外。两人配合得相当融洽,事情自然朝着公主朱菁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明月楼的宴席之上,在公主朱菁提至这明暗两线如何配合之事后,郑和道:“此事可由交由如今船上的锦衣卫负责联系,由他们内部人员协调,如有紧急之事直接联系我们两人即可。”

公主朱菁点了点头道:“也好。你们船上亦有锦衣卫的人员,由他们之间联络,确实再好不过。”

王景弘接着道:“如若可能的话,可让他们先来见见我们,我们心中亦有数。”

公主朱菁道:“理所应当。另外,在我看来,你们下西洋的路途之中,如若遇到可种值的并且大量产出的物产,尽可能收集些种子,看看是否可在我们大明江山上推广。”

郑和与王景弘郑重地点了点头。

公主朱菁又道:“因为据那王九所派的以锦衣卫陈振龙为首的人马,自吕宋岛上传来的消息,可能会有适合于我们大明江山的物产;但那吕宋岛上的红毛夷(西班牙)却将那物种管控得极严。如若可能,你们或可带回来!”

郑和点了点头道:“此番下西洋,我们会尽可能收集各类异国物产,带回各类种子,看看能否在我们大明帝国生根发芽!”

“届时我会安排此地福建的布政使王卜鸣试种。估计你们见过此人,他即是那王九的祖父!”公主朱菁笑笑道。

郑和与王景弘愣了。

那郑和道:“当我们刚至福州之时,我还在想此人为何望着有些面善。原来如此。在临行前,陛下还曾与我说道,以后会委任此人为总领东南沿海一切事务。”

公主朱菁道:“正是。此人确为干吏!”

王影弘道:“也确实如此。我们二万六千余人的船队,此人将那长乐太平港打理得井井有条,二万六千余人的吃喝拉撒安排得极为妥当,着实不易!”

“那你们打算何进再出港?”公主朱菁问道。

“待冬季季候风起,风向转东北之时……”郑和答道。

“……”

永乐三年(1405年)十一月,冬季来临了,海风转为东北季风,下西洋张帆西行的时机到了。

船队自福州长乐太平港出闽江口五虎门,高张船帆,昼夜兼程,向西南而行,穿越台湾海峡,进入了南海……

第162章 杀人立威·海盗来袭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不是一般的庞大,船队由头至尾绵延数十余里。船队白天以旗号联络,晚上则悬挂桅灯,错错落落,宛如天空中闪烁的星辰,蔚为壮观!

当郑和船队行经台湾海峡彭湖群岛之时,远远可见东南方黑黢黢的岛屿,绵延数十里的船队慢了些许。

郑和与王景弘自如海上宫殿般的最为恢弘的宝船上踱了出来,远远地看着那黑黢黢的岛屿。

“那里便是彭湖群岛。”王景弘指着东南方的岛屿道。

“明白。据说那‘黑狼’与倭寇在此一共战了两周时间,方且将这让岛屿拿下。”郑和道。

“密报之上,共计杀死倭寇一千五百余人,我方伤亡八百余人。”王景弘道。

“此外不容有失啊。”郑和叹道。

“可不是吗。公主朱菁已向陛下上报,欲派大明水师在此驻军。而那钦差大人王卜鸣已提交奏章,迁民入此,户部携同工部正在研究此举的可行性。”王景弘道。

“……”

两人闲聊着。忽然他们发现前面船队有些骚动,虽然船速未降,但船上之人尽皆跑至甲板上探头观望。二人正诧异,伴随着西北风,忽然传来一阵恶臭,直让人窒息恶心欲吐……

“这是什么味道?”这味道可把王景弘恶心坏了。

“尸臭!”郑和放下手中的望镜,递予身旁的王景弘。

王景弘强忍不适,拿过郑和手中的望镜。只见镜中所指那岛屿的岸边,横七竖八地树立着的密密麻麻的枪杆,每只枪杆上吊着一具尸首,尸首已然腐烂,团团苍蝇围着尸首打着转,而那层层的蛆虫清晰地出现在望镜的尸首之中……

这恶臭不用想便是出自此!

王景弘再也忍不住胸口的恶心,随手将望镜塞于郑和手中,转身便冲回船内,跑至茅房吐个痛快……

等他脸色刷白地回至甲板之上时,见那郑和正凭栏远眺,便道:“我说郑大人,你看到那些尸首难道不恶心?”

郑和笑道:“恶心得很。但我还恨不得再多些。”

“怎么说?”王景弘问道。

“看那些尸首,身材矮小,应均是倭人。这些人应为王九那伙人将斩杀的倭人放至那岛上示众的……”

“……”

而此刻的王九所率的“黑狼”海盗却在何处?

王九如今仍荡漾在一艘六桅广式马船的桅杆之上。

此际已入冬,但这南沙海域仍是温暖如春。

大海茫茫,天际之间前方隐隐见到黑黢黢的岛屿。王九明白,此际已入西沙群岛的海域。

西沙群岛南海诸岛四大群岛之一,由永乐群岛和宣德群岛构成,为南海陆地面积最大的群岛,北起北礁,南至先驱滩,东起西渡滩,西止于中建岛。

西沙群岛分布在长宽百余里的海域,共有二十二个岛屿,七个沙洲,有八座环礁,一座台礁,一座暗礁海滩,海岸线长千余里。其中永兴岛最大,石岛最高,海拔十六米,东岛环礁的高尖石是南海唯一一座火山角砾岩岛屿。

先秦时代,海南岛与南海诸岛属中原王朝。秦末战乱,南海郡尉赵佗乘乱兼并三郡建南越国,海南岛与南海诸岛归南越(粤)国管辖。

唐太宗贞观元年(公元627年),海南设崖州都督府总管崖州、儋州、振州,南海诸岛列入崖州都督府所辖疆域,隶属于振州,正式确立对南海诸岛的主权。

宋代承袭唐代行政建置。西沙群岛属琼州府辖区。

当十余艘船慢慢地向那黑黢黢的海岛行驶,而那海岛轮廓渐显之时,自那岛两边突然冒出三十余艘快船,径直向这十余艘船驶来……

桅杆之上的王九自十余米的桅杆之上,早已见到这三十余艘的快船。他轻飘飘地跳了下来,踩在甲板之上。而那洪平、如画二人,早已在甲板之上等候。

“这伙人是什么人?”洪平问道。

“海盗。”王九简短地回答。

“扑哧”一旁的大胖子如画笑出了声道:“还有人敢劫我们?”

王九没有理会如画,直接下令,各船马上进入战备状态。几乎同时,十余艘船,以五艘货船为中心,各战船缓慢转向、降帆、抛锚……以船之侧翼对着来船摆出迎敌的姿态。

这三十余艘船速度极快,在约一里开外,王九等人可清晰地看到面目狰狞、衣衫褴褛、手执兵刃的海盗。

这三十余艘快船,每艘船上均是二十余人左右!

而与此同时,岛边岩石之上突然探起密密麻麻的人头,目测至少三、四百人,同时竖起一张骷髅旗----这正是海盗王陈祖义独有的标志!

“这伙人正是海盗王的人马!”一旁的大胖子如画看到岛上的旗帜道。

“正是。没想到我们跑到海盗窝里了。”洪平兴奋地摩拳擦掌。

王九倒是未作声。如今那三十余艘快船已在五百米左右范围之内,他紧盯着那些快船,留意那些战船的动向。

这三十余艘快船很快便进入二、三百米弓箭的射程之内,他们的面前,横摆两艘战船,船舷处两排弓箭手正隐藏弓身待王九的命令。

未曾想,这三十余艘快船就在驶入弓箭的射程之内,却在海面上直接分了两拨,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意图绕过最前面的两艘战船,直插中间的货船……

这伙海盗果然棘手!

王九的面色冷了。他们所在的船只,正是这伙人的目标。六桅货船,吃水位很深,一看便是载着重物。而那伙海盗,眼光极毒,同时亦看出了自己这艘船正处于周边船只的保护之下。这伙海盗正是欲出奇兵,想一举拿下自己这艘船,进而将自己这个船队一网打尽!

王九笑得很冷,他一举拳,示意全军戒备。

命令一下,桅杆上的旗手瞬息之间便将命令传至十余艘船上,十余艘船安静异常。

而那三十余艘快船轻快地划了一个弧线,绕过两艘战船,约摸一刻钟之后,便会出现在王九这艘旗舰面前。

王九一回头,看向身边如铁塔般的亲卫柱子,道:“提一捆短钢矛来……”

第163章 一场海面的屠戮

一捆短钢矛三十根,两捆六十根。

尖头为六角棱形,套入木棍之上,半人高。这种兵器为短程攻击抛掷而用,如弓箭射程为二、三百步,此种短矛一般为百步开外。当然力气大、准头高的可抛掷更远。

随着“嘣”的器械撞击甲板之声传来,那壮如铁塔的柱子将两捆短矛直立放于王九身侧。

“九爷,拿来了。”柱子瓮里瓮气地道。

王九点了点头,随手抽出了一只,挥了几下,惦量了一下重量,发出“呜呜”的声音,望向自己所在旗舰的海面。约一刻钟之后,那三十余艘快船自前方约数百米远,次弟而来……

如今海盗的作战方式,基本为登舷而战。

即登船,控船,劫掠货物,或杀光、抢光弃船而走,又或将船直接劫走。

而今依王九而看,这伙海盗是直欲将船劫走!

瞬息之间,最前方的两艘快船已至二百米开外。

每只快船长约数丈,宽约三尺有余,每艘船上上约二十余人,二百米开外,已清晰可见船头那操桨的海盗的乱糟糟的毛发……

王九一伸手,船舷两侧瞬间冒出数十名、整齐、无任何声息的黑衣将士。

王九再斜下看定那领头的快船,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短矛,预估那船速,一个箭步,那短矛如同离弦之箭,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脱手而出……

而就在此刻,领头的那只船站于船头的海盗正一伸右手,意图将船又分两拨,再划一道弧线而分行,将此船包围。正在此时,那只短矛闪着一道黑光瞬息而至,并且这短矛无声无息,甚是诡异……

一般士兵,至多可将短矛抛至百余步之外,而这王九隔二百余步开外,竟可抛掷长矛,着实令人惊叹!

就在那站立于船头的海盗已伸手之时,一道幽光瞬间已至他胸口,这幽光速度不快不慢,无声无息,力道看似不大,实暗劲极足,直透胸而过,又划过此人身后一人的脖颈,瞬间迸出一道血箭,“嘣”地钉于船板之上,而那尾部仍是“嗡嗡”地颤抖,足见此短矛力道之足……

前面的海盗诧异地手捂胸口,瞬间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一矛两命!

此船瞬时乱作一团,横摆停了下来,尾随一船实在船速太快,来不及拐弯竟直接拦腰撞了上来,前船瞬间翻转,剩余海盗尽皆落水,而后船亦乱作一团。

随后的快船躲了开来,但两两相聚,不知所措。

王九微微一笑,手一招,两侧船舷瞬间放下十余艘满载黑衣将士的广式马船,船落水之后,瞬间向那海盗的船驶去,而王九随手又拎起那短矛,左右开弓,基本不需瞄准,直接射杀……

一旁的洪平、如画手痒,顺手亦抓起短矛直接掷出……

应该说,洪平的短矛准头不错,但力量不足;如画的短矛准头较差,但力大势沉。唯独王九的短矛准头、力道均为极佳!

王九的短矛,接二连三地掷出,每次那快船之上均会冒出一或二道血箭……

其余各船上的甲板上的人员均在观战,并未出手,亦无呼喊。唯有船下的快船之上的海盗在大声嘶鸣,哭爹喊娘……

黑衣人的广式马船距那伙海盗二百余步,一半人摇桨,而另一半人手执驽箭开始向那三十余艘乱成一团的海盗发驽,瞬间那伙海盗哭喊着倒了一片……

海盗们的船均至王九的旗舰之前二、三百步远,最后到达的数艘快船见状不妙,正欲掉头而返。

王九眼尖,顺手一只短矛,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直接将船头那名海盗牢牢地钉于船上。

洪平见状,一个箭步,用力一挥,力有所不逮,未至那快船之上,那长矛便掉于水中……引得一旁的如画“嘎嘎”地笑了半晌。

而一旁的王九却未曾理会这二人。他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只要一出手,下面船中必定会泛起一朵血花……

一会儿眼前两捆短矛几已掷完,而那亲卫柱子早已又抱了数捆短矛来至甲板之上……

但那王九却未再掷短矛,他只是看着那十余艘广式马船围着那三十余艘快船游曳,不住地发射弩箭。只要有那海盗起身,便有数只弩箭射将上去……

这是一边倒的屠戮!

这帮人马实在要感谢公主朱菁,正是因为她,如今的被称为“黑狼”的人马尚有如此精良的兵器。

可以说,这班人马的兵器与正规大明将士的兵器相差无己;唯有未配备的便是火器。

但那郑和的宝船之上,倒是配备了许多火器!

非是不能配备,而是不可配备!

如若配备,实在与那海盗身份不符。

一个时辰之后,海盗的喊叫声渐歇。三十余艘战船随海浪起伏,而船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衣衫褴褛的海盗满是血渍的尸体。

广式马船上的黑衣将士开始按缓慢接近那些快船,上船查探,如未死透,再补上一刀;尸首会集中一起,放至一两艘船上,一把火烧了了事;其余的船将会收缴。

当一名黑衣人跳上一艘快船查验时,忽然那船舷处一名装死的海盗爬将起来,举刀便向黑衣人扑去,众人惊呼。黑衣人一时未曾防备,只待闭目等死……未曾想这黑衣人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无恙,再看,那装死的海盗胸口一只短矛已狠狠地将他钉于船上,杆尾正在颤巍巍地晃动……

黑衣人回望,只见远处旗舰的甲板之上,九爷白衣飘飘,冲自己挥了挥手中的短矛,意思是,下次可以小心点。黑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道,还好九爷救了自己,不然这回可报销于此了,媳妇尚未娶,可太对不住自己了!

半个时辰之后,海面恢复了平静。唯有海水中间或的血腥告诉人们,之前此地曾发生过血战。

十余艘船只向岸边驶去。

最后一艘货船之上拖着三十余艘快船。这却是此战的战利品。

最后余下二艘快船,上面叠放着两堆尸首。

最后那艘货船之上忽然飞出两只火箭,直插那海面上漂荡的两艘快船之上,这两艘快船瞬间引燃,火势慢慢大了起来,海面上升腾起两团火焰……

尘归尘,土归土。

半日前尚且活蹦乱跳的海盗,如今已化为一尘土,归于海底。

第164章 收降

十余艘战舰呈箭型,摆出攻击态势,静静地横于西沙海面。

一面黑色栩栩如生的狼头旗帜冉冉升起……

这是黑狼海盗独有的标志。

这倒是在船队最后一艘货船上的陈侍郎命那些手巧的妇人所绣。在他看来,这么强悍的黑狼海盗,若无旗帜那可不行;尤其如今这帮家伙的兵器都是特别定制,上铸狼头,那旗帜亦须如此。

于是,数面由上好丝绸所制、大大的旗帜便在陈侍郎手中生成!

岛边岩石之上密密麻麻、衣衫褴褛、手执各式兵刃的人头,开始交头结耳……骷髅旗下,一位方头大耳之人,一看便为首领,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海面上十余艘战舰!

他叫施进卿,是海盗王陈祖义这伙海盗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下辖海盗一千八百余人;他长期在西沙海域盘据,勒索来往的商船。

一般来说,过往商船,他只要瞄一眼便知此船大约来自哪或者去哪,但今日这十余艘船,他却是看不出来;并且无任何旗号,其中数艘船吃水极深,说明其内货物颇重。所以待这十余艘船即要驶过之时,施进卿悍然下令,派遣六百余人,乘三十余艘快船出海劫持。

未曾想到,那三十余艘快船连浪花都未曾掀起,便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施进卿未见到自己人被一面屠戮的现场,但他可以想象得到。而今其中最为高大的船只之上升起了一面栩栩如生的黑色狼头,施进卿明白,这回是踢到铁板之上了,这伙人是如今名声如日中天的“黑狼”海盗。

据闻这伙海盗一般不似自己这般抢光、杀光、烧光,他们只是劫财;适逢海盗,黑吃黑之类,他们亦只要对方缴械投降,亦不会杀人。但并不代表这伙人不会杀人,相反这伙海盗是极度有组织、极度危险之人!

“九爷”之名,在明启王朝已悬赏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如今东南沿海已被明启王朝全部封禁,导至如今马六甲海峡商船锐减;商船锐减,那么海盗王陈祖义亦不好过,万余名的海盗、战船近百艘……如若不是过路费锐减,施进卿这班人马亦不会跑到此处,只有鸟生蛋的海岛上来!

彭湖群岛的海战,施进卿已听闻,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即便是他们亦不敢招惹之人。未曾想到,千余人,竟被这伙黑狼的海盗轻而易举地在两周之内拿下,更何况那伙人占据有利地形,且在彭湖经营了十余年之久!

当然施进卿不知晓,王九与洪平潜入刺杀了倭寇的首领,导致倭寇内乱,进而分而剿杀!

施进卿自认无法做到,再给多自己三倍的人马亦无法做到,但这帮黑狼海盗们却做到了,且将那些倭寇全部暴尸岛边,以示警戒……

施进卿叹了口气,冲着属下挥了挥手,意思是将那骷髅旗降下来,换上白旗子吧!

依照黑狼海盗的尿性,一般来说,只要不反抗,还都是有条活路的。这点施进卿还是清楚的。施进卿不想拼命,在他看来,他犯不着为陈祖义卖命。

因为他根本就不服陈祖义,在他看来,陈祖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明初,朱元璋为打击倭寇和其他反明势力,下令撤销了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个市舶司,并禁止民间使用和买卖番香、番货等,彻底取缔民船下海,从而使官府垄断了海外贸易,而民间的海外贸易遭到沉重打击。

这个时候,许多靠海吃海的潮州人不得不离开故土,到东南亚地区寻求新的生计。正是在这个背景下,陈祖义举家逃到南洋。

陈祖义先是逃到南洋的渤林邦国(即现在印尼巨港,原名三佛齐)。随后,陈祖义当了渤林邦国的大将,掌管军队。后来渤林邦国的国王死了,他就自立为王,成为那里的国王。

而施进卿亦是在那时迫于形势臣服于陈祖义。

渤林邦国掌控着马六甲海峡,而马六甲海峡是南海至印度洋的咽喉要道,陈祖义盘踞这一通道后,过往船只都得给他交钱。当时,到印度进行香料生意主要是阿拉伯人和其他信仰***教的人,因而,阿拉伯蕃商对其非常不满。

明启王朝也有不少船只路过马六甲海峡,但所有路过那里的船只都得交保护费,否则,他就会实行三光政策,把被抢的船只抢光杀光烧光。

因为明启王朝十分强大,陈祖义还曾一度向明朝称臣,但和明朝的关系不太好。他的使臣去明朝纳贡时,贡品并不在本国事先准备好,而是空船出发,一路征抢,抢到什么就送什么,归国时也如此。

当时,陈祖义舰队的规模非常大,鼎盛时期,船员过万,战船接近百艘。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借此先后劫掠了一万多艘过往船只。有钱后,他们还攻陷了南海地区的五十多座城镇,许多国家不得不向他们纳贡。除了马六甲海峡,陈祖义的船队还活跃在倭国、台湾、南海、印度洋等多个地区。

一时间陈祖义气焰滔天。

而那施进卿则敢怒不敢言。施进卿原本是广东人,他实在不屑于陈祖义的为人,在他看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而“欲要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那陈祖义正处于疯狂的边缘!

接下来,便是王九这班人马接收海盗的流程了。

如今王九这班人等对此流程熟悉得很。

施进卿等近千人缴械。

而王九这班人马除却在船上警戒之人,数百名黑衣将士手执弩箭,在黑漆漆的洞口的注视之下,排队依次缴械;另有数百人等在如画和尚的带领之下,开始抄底,即将这伙海盗所劫掠的财物尽皆搬至自己船上。

当一队队黑衣将士自这伙海盗内的老剿内搬运货物之时,这伙海盗开始骚动。而那为首者是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待他发现有黑衣人正在运送货物至船上,他顿时不干了,手执欲缴械的大刀,挥舞着,怒吼着欲冲出重围,而其身后跟着数十名海盗跟着他……

黑衣将士的驽箭,黑漆漆的洞口对着他们正待发射,忽然,那为首者五大三粗的汉子前方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只短矛斜插于地上,矛头已全部入土,矛杆正颤巍巍地抖动,足见力道十足!

第165章 跟着九爷混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止步,而其身后数十名海盗亦停下了脚步。

五大三粗的汉子顺着矛杆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位中间一缕白发、秀气的白衣人正站在岸边的礁石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白衣人左手之上,斜执一只短矛,矛尖在阳光之下发出一道青幽的光……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那秀气的白衣人,又环顾了四周,身旁的黑衣人正举着弩箭,那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他。汉子无奈地垂下了头,他抛下了手中的大刀,随后数十人“哗啦啦”地抛下手中兵器。

一场可能的骚乱瓦解了。

而那白衣人转向了自己身前方头大耳之人。

那方头大耳之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愣头青狗蛋,真是想找死啊。这个秀气的年轻人,着实厉害啊,五十步的距离,若真要取这狗蛋的命,这狗蛋刚才便已向阎王爷报到了,看来这秀气的年轻人还是饶了狗蛋一命……

方头大耳之人,正是施进卿。

这秀气的年轻人,不是王九却是谁!

王九确实饶了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命。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的名字,也是叫狗蛋。

因为施进卿这帮人,原来均为明启王朝之人!

明朝初年,广东、福建沿海地区人民出外谋生,部分人远渡重洋来到三佛齐王国定居,主要从事航海或商业活动。三佛齐王国位于大巽他群岛的苏门答腊岛,首都即为渤林邦(即现在印尼巨港,原名三佛齐)。

海盗王陈祖义先是逃到南洋的渤林邦国(即现在印尼巨港,原名三佛齐)。随后,陈祖义当了渤林邦国的大将,掌管军队。后来渤林邦国的国王死了,他就自立为王,成为那里的国王。

施进卿这千余人马,即是原渤林邦国的军队,自然而然便成为陈祖义的属下。

陈祖义自立为王,实在是因为其心智过人、武功高强,且心狠手辣!

但施进卿实在看不惯陈祖义到处烧杀抢掠的行径。此次他们在南沙驻扎,亦是迫于无奈,最近通过马六甲的船只稀少,他们所收的过路费实在不足,万余人、百余只船的队伍,开销极大,他们亦是被逼而至南沙驻扎,而至今,他们已在南沙驻扎了三个月有余,亦是差不多要回渤林邦(印尼旧港)了。

“你们下一步打算如何?”王九听完这方头大耳的施进卿的诉说后,问道。

“如若不是遇到你们,我们亦打算回渤林邦(印尼旧港)了,”施进卿无奈地道,“我们在此呆了三个月,如今粮食已吃完,财物倒是有些,但不能当饭吃。”

“这样,你们这千余人,我会跟他们混三日,三日后整编入我们的队伍,”王九道,“而你,与他们一起!”

一旁的洪平兴灾乐祸地看着施进卿。

而施进卿则懵然不知。

施进卿自然不知晓,如今这班人马,最为害怕的便是由王九带队训练。

“不怕阎王来勾魂,就怕跟着九爷混!”

实在是因为跟着九爷混,太过可怕!

闲话亦休提。

后勤事务由那老人家陈侍郎率着二百余人负责。

一个大校场被陈侍郎带领数十位人带着简易的工具只花了数个时辰便平整好;一顶帐篷,可容纳六、七十人,搭了二十余个,整齐地排在校场四周。这投降的千余名海盗被分别安排住入帐篷内。

施进卿看着分工协作、高效如同正规军般的运作黑狼海盗们,不禁瞪目结舌!

众人排列整齐,在数百名黑衣人弩箭的指引之下,好不容易排成了参差不齐的方队。

期间不听指挥的家伙即刻被拖了下去,未几便听见“啪啪”的棍子击打皮肉的声音,及凄惨的哀嚎声!当哀嚎声传遍较场之时,整齐的方队很快便排好!

整齐的方队前出现了一名白衣飘飘、一缕居中白发的秀气年轻人。这正是王九。

他开口道:“这数日,你们跟我混!”一句话,看似不经意之间,却清晰地传入在场千余人的耳朵。

这千余人的队伍马上便体会到何谓“跟着九爷混!”

跟着九爷混,规矩很多。

简易的伙房亦在另一个大大的帐篷内,做好饭菜之后,众人排队由数位厨娘打饭菜。

不按规距排队的,被人扯了出来,当场扒下裤子,便是一顿板子。饭,自然是没的吃了,已经吃了板子……

不将队列排整齐,再吃一顿板子!

着装不整齐,再是一顿板子!

不听号令,一顿板子!

……

这还是好的。之前,那些海盗游勇之类的,不止是板子,而是头颅。那时在彭湖群岛的较场侧,均是头颅。数十个头颅,整齐地吊在校场一侧的木杆之上,大多死不瞑目!

因为他们至死均不知规距为何物。

而这伙人,均是打板子。

因为他们均是来自明启王朝之人。

然后,然后便是挨九爷的揍,每十余人一批,轮番地挨揍。

王九所用的是带鞘的那柄横刀,而这施进卿这帮家伙只是用发放的木棍、木刀、木枪之类。

这一日,这千余名家伙被揍得很惨。

那名狗蛋五大三粗的家伙,大腿上一条青痕,是被带鞘的刀抽的;额头上青紫一块,是被刀尖点到的。而那施进卿更惨,他却是想自王九的背后偷袭,欲一棍子轮向王九的后背。却也不知为何,一棍子下去,却轮了个空,因为前面的人不见了……

随后便是自己的屁股,对,就是屁股,随着一声响彻全校场的,结结实实的一声“啪”的一声,施进卿地挨了一个刀面。然后,然后便是痛入骨髓的痛,而这种痛,在屁股上的表现只是青紫。但这种青紫却让他连续一周都无法坐下,即便睡觉也只能趴着,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无法用力,每次用力都会让他痛彻心……

但这绝对不是内伤,只是伤及筋。因为,王九这一刀面用力极为巧妙,不会有后患,只唯有痛;但痛过一周之后,便无恙。

这学自皇宫三大实权太监之一、已入剑道的老廖的功夫,岂是那么简单!

第166章 蒙古----安南之伐

这是一种巧妙的寸劲,或者亦可称为暗劲,仅封闭人的筋络。人体的筋络如同一张网,向骨骼、肌肉输送各种能量,支撑人体的行动。当筋络不通之时,人体便会有各种反应,如疼痛、麻痒等。

这却是宫中太监老廖自剑道中自悟而得。实在是因为有时宫中之人不听话,他又不愿取人性命,进而悟出此道。王九在御前任侍卫之时,每日受老廖的调教,自然而然地学会了。

欲学此,必先受之。

前一个月之时,王九却是何等的辛苦,尤其是被那老廖用柳条抽得浑身筋骨痛彻心,浑身上下随便动一下便痛入骨髓!慢慢地王九学会了老廖的这招。这种方式仅是暂时封闭人的筋络,并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并且,这种方式可增强人的应激能力,长期如此,可使人的筋络韧性增强、筋络加阔!

但这施进卿可是暂时体会不到此种好处。如今的他如同木偶一般,不敢坐,不能蹲,不能走……更甭提上茅房,一蹲下来,钻心刺骨地痛,即更是不小心放了个屁。

施进卿顺理成章地成为这千余人的笑话;恰恰相反,如今的王九顺理成章地成为这千余人口中的“九爷”。

因为没有人有他的拳头硬!

十余人一伙,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大家均看得出来,这个王九刀从未出鞘。王九与这帮这伙同吃、同住、同睡。三日过后,这帮家伙见到王九,“九爷”、“九爷”地叫个不停,每人的见到王九,眼神内的崇拜无论如何都少不了。

三日后,这千余人被重新整编,十人一伍,百人一队,千人一团,加上王九这三千人,共计整编成四千人的浩大队伍。其中骨干以王九最初所率的二千余人为根基,进行整编。

施进卿终于明白为何这黑狼海盗团的战斗力会如此强悍。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只兔子带一群狼,那都是狼,一头狮子带一群兔子,那都是狮子!而如同老虎般的王九,所率众人,自然个个都是老虎!

当队伍重新整编,当天晚上,王九召集洪平、如画、陈侍郎和一拐一拐的施进卿至旗舰上议事。

施进卿终于知晓,这帮家伙原来是来自大明水师,此次出来,是为配合郑和下西洋,一明一暗,且他们这条线为暗线!而今,郑和已过彭湖群岛,不日他们将会至吕宋岛……而除此之外,王九正打算派遣近千人的人马,散至至安南(越南)各地,全方位收集各方情报!

王九做此决定,并非草率,而是出自博大胸怀永乐帝朱棣的暗示。

安南,古称交趾,先秦时期为百越支下骆越的分部,秦始皇南征百越后,交趾归入中央王朝统辖隶属象郡范围,自汉至唐,交趾始终处于中原王朝直接统治之下。唐朝末年天下大乱,豪雄并起天下英雄尽逐中原,华夏九州陷入了五代十国混战的局面,而此时置于南汉领土内的交趾在丁部领的率领下打响了独立之战,并创立了大瞿越国,自此,交趾安南始终作为一支独立于中央王朝势力之外的附属国而存续于世!

面对中华故地的安南,中原王朝难道从未动过收回的心思?

其实事不尽然也。

一统中原的元室王朝,曾以伐国之战的态势开启过统一战争,蒙古大军就曾三次大规模的攻打过安南,然而,让人惊愕不已的是,蒙古三次征伐安南却以惨败收场!

第一次为1257年秋,也就是折戟钓鱼城的蒙哥汉时期。三万蒙古大军水陆并进,直捣安南国都,而在此之前,蒙古汗国派遣了两名使者招降安南,但被安南所拒,安南国王陈日不仅拒绝了蒙哥汉的招降,还将其中一名蒙古使者斩首,这就导致了蒙古人攻入安南后,安南国都遭到了血腥屠城,整个安南几乎沦为焦城碳土。

被蒙古人打得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的安南君臣,逃窜到荒岛上做了一段时间的土著后,安南人不得不屈服在了蒙古人的淫威之下,但对蒙古人的野兽暴行痛恨至极!加上发端于漠北草原的夷狄入主中原,世代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安南人,自然打心底里瞧不起纵横天下无敌手的蒙古骑兵,蒙古人的军事胜利虽然短暂征服了安南,然而,此后安南国王却对元朝阳奉阴违,甚至完全不予理会。

于是,忽必烈在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以镇南王脱欢为帅,统领大军五十万向安南发起了猛烈的进攻,面对来势凶猛的元军,安南国王陈日以其堂兄光道王陈峻为行军统帅,据关以守提兵策应,元军一路势如破竹直下油板隘、富良江,连克安南水陆联军进抵河内,安南大败,安南国王陈日率众退入高山密林以小股游击部队袭扰元军。

由于蒙古人远征战线过长,且崎岖坎坷的复杂地形加剧了后勤辎重的运输困难,加持元军攻入河内时时值酷夏,蒙古军队体力开始严重透支,且军中瘟疫肆虐、疫病蔓延,蜂起蝶涌的抗元武装给予元军的频繁袭扰让蒙古人片刻不得休息。

在这种情况下,蒙古军队死伤成片,士气严重低落,统帅镇南王脱欢不得不下令元军全线撤退,安南军逮住时机一路尾随追杀,元军死伤惨重暴尸荒野者不可计数,安南绝地反杀一举击溃了元军的进攻。

蒙古军队仓皇溃退至潭州后,忽必烈怒不可遏严令镇南王脱欢和左丞相阿里海涯率十万大军力求一举平定安南,元军在镇南王脱欢和左丞相阿里海涯的统帅下,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再度开启了南征之路。

由于吸取了前不久元军惨败的深刻教训,脱欢和阿里海涯制定了“定点清除”、“铁壁合围”的稳扎稳打的方针,元军水陆并进,连下老鼠关、陷河关、茨竹关,斩首四千、获船百余,安南震骇。

面对元军这种“清乡扫荡”、“犁庭扫穴”式的战法,安南国内武装化整为零继续沿袭游击战的战争指导方略不断骚扰敌人,同时,安南水军集中优势兵力切断张文虎率领的水上粮草补给线,而另外一支由徐庆统率的海上粮草补给舰船遭遇风暴不得不退回琼州。至此,可以说是客居安南的十万元军陷入了弹尽粮绝的险地。

当年四月,镇南王脱欢和左丞相阿里海涯率军北撤,安南国王陈日向全国发起了对敌决战的总动员令,三十万散兵游勇在国王的号召下沿路伏击元兵,元军损失惨重,十万大军尽皆命丧疆场,镇南王脱欢死里逃生侥幸逃窜回了中原,元朝对安南的灭国之战至此以惨痛的失败收场。

第167章 谎话连篇的安南

安南自1225年由陈创立“大瞿越国”至1294年孛儿只斤忽必烈驾崩,期间短短六十九年间内,陈朝经历了陈日、陈日两代英主的勤勉治理,“大瞿越国”国力蒸蒸日上。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开科取士、制定律令,经济上兴修水利、鼓励生产、打击豪强,文化上推行“喃字”,提升民族独立意识,军事上实施“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全民军事体系,并先后征服占城和哀牢,确立了中南半岛的霸主地位。

此时的陈朝可谓国势如日中天,虽然处于强势崛起的陈朝于1257年遭遇横扫天下无敌手的蒙古人的痛贬,但蒙古征服者并没有彻底歼灭陈朝流亡政府,更没有肃清陈朝境内的风起云涌的反抗势力,安南在陈朝流亡政府的带领下采取小股偷袭骚扰战术搅得蒙古人鸡犬不宁,甚至拿下河内的蒙古士兵在陈朝流亡政府小股部队的袭扰下闭上眼皮的瞬间就有丢掉脑袋的危险,殷实的家底,辅之以小股游击袭扰的策略,蒙古人即便三征安南焉有取胜之理?

但不管如何,至明启王朝建立,向来喜欢以大手笔动作的永乐大帝朱棣,将目光投向大明帝国的西方海面之时,陈朝170多年的统治已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走入了生命尽头的尾声。此时的陈朝内有权臣胡季的肆意弄权把持朝政,外有地方豪强势力的尾大不掉,民间更是陷入了农民起义不断的泥潭沼泽,陈朝的至此几乎陷入了半瘫痪的态势,

永乐三年(1405年)秋,郑和下西洋。为配合郑和下西洋的明线,王九此路以赫赫“黑狼”海盗的威名的暗线,两相配合,意图一展大明之威、海内外一片臣服之际,但永乐大帝朱棣仍然觉得不够!

安南,始终是永乐大帝朱棣的一块心病!

建文元年(1399年),安南权臣胡季杀陈废帝自称太上皇,并立其子胡汉苍为帝,同时胡季大肆诛杀陈朝宗室,陈朝皇嗣陈天平侥幸逃脱。同时,大臣裴伯耆正在海边防御海盗,亦得脱逃。

同年,朱棣起兵,发动了“靖难之役”而登基为帝,自然无精力过问如今安南之事。靖难之役后,朱棣登基上位不久,胡季篡权的阴谋事实并未被明朝政府察觉,其子胡汉苍以陈朝子嗣灭绝为由向朱棣上书,请求册封安南国王。

朱棣不明就里便奏其所请,胡汉苍在谎言的掩盖下,摇身一变成为了安南国的国王。

世上什么最具价值?人才?

但对于一国来说,领土才具有永恒的价值!

想到明启王朝与安南的边界纠纷,永乐大帝朱棣一直如鲠在喉!

洪武年间,安南在元末时进犯广西思明,战领永平寨,越过国界铜柱标志二百多里,侵占思明所属的丘温等五县,并设立驿站。明太祖朱元璋照会安南,让其归还此五县,但安南坚决不从。明太祖朱元璋回道:“他们顽宴不灵,必招致大祸,姑且等待时机。”

永乐二年(1404年),安南多次进犯广西和云南,占领不少村庄。

朱棣勒令胡汉苍:安南侵占思思所辖下的州、西平州、永平寨必须归还!胡汉苍置若罔闻。

而今占城又来举报安南侵略。朱棣令两国修好。但安南嘴上说即刻退兵,实际照旧,逼迫占城沦为安南藩属国。目中无人,夜郎自大至何种地步!

朱棣正待派官员至安南去大骂胡汉苍,恰好在此际,一名安南难民至南京。时间正是永乐二年(1404年)八月。此人正是当时安南权臣胡季发动政变之际,正在海边防海盗,侥幸得脱的安南大臣裴伯耆!

裴伯耆出身官宦世家,祖父为安南的执政大夫,母亲为国王近亲。他幼时陪伴国王读书,官至五品,在军队内任裨将。他的兄弟、妻子、儿女均为安南权臣胡季发动政变时杀害。为逃追杀,他在深山野林四处躲藏才逃出生天,辗转数年,才到达南京,谋求复仇。

他终于得已在朝堂上见到朱棣。他将胡季父子篡位之事详细禀报。朱棣大为震惊。

没过数日陈朝王嗣陈天平转道哀牢(老挝)进入明朝,向朱棣揭露了胡汉苍父子诛杀王室、欺君罔上的罪行,朱棣闻听勃然大怒……

时间踏入永乐三年(1405年)元旦。安南胡汉苍照例派遣大使朝贺。等安南使节与永乐帝朱棣会晤之时,朱棣突然让陈朝王嗣陈天平、大臣裴伯耆出来相见。这些使者大吃一惊,纷纷跪倒下拜,哭成一团……

永乐帝朱棣派两名不怕死之人----御史李琦和行人王枢,带着他的圣旨前往安南问责胡汉苍,让他如实交待杀害国王的行径,逼迫他下台,恢复陈天平王位。

而正在此刻,云南宁远州又传来迅息:安南侵占该州七个寨子,掳掠当地百姓……

安南胡汉苍接到明启王朝的圣旨之后,上下慌乱作一团,但经紧急磋商后,作出的决定,却是除掉陈朝王嗣陈天平,计策是:在南京继续使用欺上瞒下,将他勾引回国后杀掉,暗地里做好动武的准备。

当你撒了一个谎之后,你便会继续用第二个、第三个……继续圆谎。但谎话终有揭开的那天。

胡汉苍自己编造了一个剧本,派工于心计的大臣阮景真,跟御史李琦至南京做谢罪的表演。安南大臣阮景真对朱棣道:“我们国王从来未列改国号,如今诚心迎接陈天平归国,拥立他当国王。并退还州、宁远等地。”

永乐帝朱棣信以为真,当即派行人聂聪,带圣旨告诉胡汉苍道:“如果真迎接陈天平归国,并尊为国王,联一定册封你为上等公爵,还封你大郡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胡汉苍收到圣旨,大喜,当即派大臣阮景真与聂聪来到南京,迎接陈天平归国称王。

而那行人聂聪实在愚蠢,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至永乐帝朱棣处道,胡汉苍为厚道人,诚实可信。朱棣深信不疑,命令广西将领黄中、吕毅率五千精兵护送陈天平返回安南。而那陈天平眼见流亡生活即将结束,喜不自禁,如同在梦中经历奇遇一般。

永乐四年正月,陈天平携永乐帝所送的厚礼,与胡汉苍所派的使节阮景真一起出发。同时携带永乐帝朱棣圣旨,上面封胡汉苍为顺化郡公,其管辖的顺化郡可不向国王纳税,全入自己腰包,算作退位的补偿。

而此刻,王九所率的近千余人的队伍已借海商之名,自水路分成十数小队,分别踏上了安南的国土……

第168章 永乐帝朱棣的构思

王九意图在与明启王朝沿海毗邻的国家建立一个以通商为掩护的情报网。

在王九离开南京之时,永乐帝朱棣曾与王九畅谈良久,感叹讯息的不畅,而安南如同一个狗皮膏药般,国家虽小,但民风狡黠,阳奉阴违,以蚂蚁之躯,时不时向大明这头大象咬上两口,着实让人烦燥!

王九点了点头,他明白永乐帝朱棣的意思。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身为臣子,当为君分忧。

当王九至海上,他便开始着手组建海上的联络网。他惊奇地发现,洪平甚有做锦衣卫的潜质,并且经他之手所训练之人,均是多面手;而这洪平,脑瓜子更是灵光异常!洪平所训练之人,用于前哨、侦缉绝对是一把好手,而自己所带之人,用于冲锋陷阵却是当仁不让!

而如画,算了,还是甭提他,他所带的人,如他一般,两个特点:很能吃及跑得快。你却甭看这如画大和尚有点不着调,但论起跑路,那绝对是一流。虽说如画大和尚比较胖,但那轻功使起来,着实是一绝,而与那肥胖的身子实不相称!

安南位于中南半岛东部,北与明启王朝的广西、云南接壤,西邻哀牢(老挝)交界,东南临海,海岸线达七千余里。

安南地形狭长,地势西高东低,境内四分之三为山地和高原。北部和西北部为高山和高原;西部为长山山脉,长二千余里,纵贯南北,西坡较缓,东部沿海为平原,地势低平,河网密布,海拔3米左右。南北长三千余里,东西最窄处仅百里。

安南四季如春。北方四季明显;南方雨旱两季分明。安南拥有纵横交错的无数河流,河流流向为西北与东南,其中最大的湄公河与红河形成了广阔及肥沃的两大平原。

王九率三艘货船,满载自明启王朝的货物,自南沙群岛向西而行,经两日一夜,便至安南顺化岘港。岘港位于安南中部,北连顺化、南接芽庄。岘港湾为深水码头,在汗江口东岸,北临岘港湾。背靠五行山,东北有山茶半岛作屏障,海湾呈马蹄形,港阔水深,形势险要,为天然良港。

如今世道不太平,海盗猖獗之时,岘港货船进出甚少。而此时三艘巨大的一艘六桅货船、二艘五桅货船缓缓驶入岘港,整个港口瞬间沸腾了起来……已经很久未有如此大的货船停靠在此港口了!

来自汨罗(泰国)的商人素察亦跟随而来。他对这一套熟悉得很。货物很快自船上陆续搬下,来自明启王朝琳琅满目的货物一字排开。然后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的过程……

岘港长驻不少来自安南各省的货商,纷纷跑来交易,一时间人气鼎沸。来自大明的物品在安南从来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安南的达官贵人自古以来便以使用来自大明的物品为荣!

管理此港口的安南的税务官跑来凑热闹。而素察对此流程熟悉得很。他顺手拿起一大锭银子,直接塞进那税务官的腰包里……那税务官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此刻的王九带着柱子及数名亲卫,踏上了岘港的街头。此地风情与明启王朝相似,但若论繁华程度,拍马亦不及江南太仓刘家港、福州太平港!

若论地理位置,岘港近海,且为天然深港码头,此地应设一个联络点;且此地住西为占城,往东北方为河内,此两地均为一千五百里左右,占城与河内均应设联络点,但首先应在此地找个地方落脚……王九一边走一边思索。

此地的集市仅为一条街,街上数位脚夫懒洋洋地坐于大树底下乘凉。街上的店铺开张,但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显得王九这数人格外突兀,一看便为外乡人!王九已将自己额头上那缕所染的白发洗净,如今仅为一身便服,如若女子看到,便会赞道,好一位秀气的年轻人!

他身后数名亲卫亦为便服,当路过一个衣档时,王九随手指向那,随脚步入那档口。不长时间当他们走出那档口时,他们的着装至少与当地相差无已。

安南得名于唐代的安南都护府。安南自公元前3世纪便为秦朝领土,至五代十国时吴权割据安南脱离南汉,逐渐独立。此后安南长期作为藩属国而存在,其语言、文字与如今明启王朝相差无几。所以他们与当地人交流除却口音略有不同,沟能交流均无大碍。

出了档口,他们便走至一处街边的酒肆之中。

酒肆之中,过来过往、三教九流之人云集,往往可探听到各种各样的迅息,不少最新讯息往往却是自酒肆之中传出……

在下船之时,随着王九这班人的离去,之后,又有十余队人员陆续借搬货之际,便装离去,或向西占城的方向,或往东北方河内的方向。占城与河内,均至岘港一千五百余里。按王九的部署,在安南顺义、政平、南靖、清化、河内、太原、谅山、镇夷卫、宣化、归化等各处要塞之处,都建立据点,以通商贸易为幌子,驻地人员每日至酒肆、茶馆探听各方迅息,了解安南各方动向,尤以军队调动为重,信鸽传迅,最后集中于王九处,由王九统一处理。

由此而建立遍及安南各地的情报网!

王九向沿海诸国吕宋(今菲律宾吕宋岛)、苏(今菲律宾苏岛)、渤泥(今文莱)等国均派了数十名将士,欲图渗入各国,打探各种消息。而于安南,他却亲自坐镇,实在是因为永乐帝朱棣对于安南的重视程度。

郑和下西洋,已经掏空了朱棣的腰包,即便明月楼的大力相助,仍力有所不逮。

按照王九与朱棣的交谈,朱棣不仅仅在于控制于安南,而且欲“郡县安南”,即将安南变为明启王朝的郡县,欲彻底吞并安南。永乐帝朱棣此举并非草率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着更深层次的战略考量,那就是实现明朝在中南半岛的军事存在,与郑和船队遥相呼应,从陆路和海路共同巩固西洋朝贡体系。

第169章 “明月酣”的相遇

安南地处中国人陆与中南半岛的连接处,可以允当明朝经略西洋的跳板,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如若“郡县安南”之后,明朝可以更容易地控制中南半岛,近可制占城、暹罗、真腊诸国,远可控满刺加及半岛附近的苏门答刺、旧港、瓜哇、泞泥等国。郑和船队的存在是暂时的,明朝安南省的存在则是长期的。永乐帝朱棣谓人曰:“若安南黎贼悉己就擒,那南海之地则廓然肃洁。”这正道出“郡县安南”最直接的影响。

明朝郡县安南后将它“变成一个作为与东南亚和西欧各国船舶往来通商的根据地”。“郡县安南”大大提升了明朝对南海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为郑和下西洋的顺利进行提供了保障。同时,安南作为一个肆无忌惮挑战明朝宗主国地位的典型被兴师问罪,若被纳入明朝的直接管辖之下,这对西洋番国起到了杀鸡做猴的警示作用。

如今王九率众以经商的身份踏入安南,正是欲“郡县安南”的第一步。

在王九踏上安南之前,在南沙群岛之上,曾与归降的海盗施进卿有过详谈,在施进卿看来做海盗,烧杀抢掠,实非他所愿;而如今的海盗王陈祖义狂妄自大至极。

“那你是否愿意届时里应外合,一起铲除陈祖义?”王九笑笑问道。

“义不容辞!”施进卿将胸脯拍得“梆梆”响。

王九点了点头,道:“如若铲除陈祖义,我们将会扶持你为三佛齐的国王!”

施进卿眼中放出火热的光芒……

王九向施进卿交了底,如今大明的另一只庞大的舰队正由郑和率领,正向西洋进发,而那舰队来临之时,便是海盗王陈祖义覆灭之时!这是不容置疑的。在强大的实力之下,任何魑魅魍魉都将灰飞烟灭。王九希望施进卿届时可里应外合,将这伙海盗一举铲除。

施进卿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王九前脚踏出南沙群岛,向安南岘港进发之时,施进卿率剩余的近三千余人,携财物,十余艘船只,升起海盗王陈祖义的骷髅旗向渤林邦(印尼旧港)进发。那里正是海盗王陈祖义的老巢。

王九带了千余人,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安南的国土。待到岘港,来自汨罗(泰国)的素察开始摆卖,而王九带着数名随从行至岘港的街头。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众人自码头出来,在路人指点之下,过了一座石桥,进入小镇,但见镇内已渐起稀疏的灯火,房屋与中原颇有些不同,多以竹料筑就,爬满藤萝,甚是简朴清幽。

众人进入一个即将打烊的布料行,半个时辰之后出来,着装与当地人无异。众人沿街行了百余步,见前方湖边一座竹楼灯火甚明,王九顺手一指,众人遂朝之行进,待到近处,瞧清楼前挑着一杆酒旗,上绣“明月酣”三字,果然是一家酒肆。

穿透树梢的月光浸染了淡淡的青辉,柔柔地洒落在一张眉轩目秀的面容之上,王九笑意晏晏,暖如春风。酒肆内掌柜的为一名二十余岁略有姿色的少妇,乍一见王九,愣了半晌,方且起身相迎。

王九面色如皎月,袖口袍角无风自飘,愈衬得他仪神隽秀、器宇非凡。而他的眼睛,如水般清澈而明亮。

这略有姿色的少妇何曾见过如此俊朗的年轻人,所见均为饱以风霜的马帮、货商。她连忙将王九连同三名随从引上二楼,而原本欲上前来的店小二亦是惊讶异常,这老板娘咋亲自相迎了,这却是少见!

王九等三人上至二楼,上面八、九张桌子空着,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

少妇将王九等三人引至一张临窗桌前,笑容可掬道:“小店此位子最好,确是赏景绝佳之处。”

王九向外一望,却是俯临湖水,月光之下,但见水色碧蓝,荡漾着如同梦幻般的迷彩,几不似人间能有,湖岸上满是细密的凤尾竹,于夜色中晕融成一片片朦胧的绿,与湖水交相映衬,如画境般醉人魂魄……

王九轻吸一口气,赞道:“实在是美。”

那少妇眼神一转,却如勾魂夺魄般,笑道:“这湖名曰月光湖,待到后半夜,水上奇光闪耀,还有更动人之处。如若公子在本店住下,妾身还可陪公子一同观赏。”

一旁的柱子探出头,抬头看了看月亮,又往湖中瞧了瞧,翁里翁气地道:“不过是一潭死水罢了,有甚好看……”话未说完,王九瞪了柱子一眼,那柱子吓得把话的后半截全咽肚子里去了。

少妇却不在意地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亦无妨。”

王九愣了,未曾想这少妇竟然是断文识字之人,并且如此洒脱。

“店家贵姓?如何称呼?”王九问道。

“免贵,妾身姓安,家里排行第三,附近之人均叫妾身安三娘。”这妇人道。

“那三娘,不知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王九问道。

“我们小店的汤最是地道,将牛肉、驴肉、羊肉一块炖,色香味俱全,辅以小店自酿的美酒,保您再回来。”安三娘笑道。

“那好,便来四锅罢,我们每人一锅,酒亦来四壶……”

安三娘,一步三扭便去准备而不提……

“这女子做掌柜的,却也少见。不知他家男人去哪了?”柱子悄声嘀咕。

而他这嘀咕声却与平常的说话声差不多,其余几桌食客侧目相看。其中一位汉子笑道:“他家男人?没男人喽。这安三娘结婚三日,那男人便去打仗,死在占城了。连那尸骨都没回来。”

“噢。”柱子愣了。

“看这娘子,对你家公子甚是有意。如我等,从未见过她身招待过。”那汉子笑道。

“那这酒肆是他相公留给他的?”王九问道。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这是是他男人的祖上所留的一块荒地。原本他们夫家想赶她出门,但她道她只要这块荒地。于是他们夫家便将这荒地给了她,未曾想到这弱女子却在此开了间酒肆,生意虽不好,但亦不差,养家糊口还是可以……”

第170章 京城二女

王九肃然起敬,原本对安三娘可识文断字便看高三分,如今又看高了三分。

“你们可是今日至此、来自明启王朝的客商?”那汉子问道。

“正是。”一旁的柱子答道。

“如今海路畅通吗?”那汉子道,“如今海上不是海盗猖獗,原本那海盗王陈祖义,据闻又有一股‘黑狼’海盗更是厉害,竟黑吃黑吞并了数股海盗!”

“看来阁下消息很灵通嘛。”王九笑道。

“在在每年均会自河内来此数趟,消息自然通畅,”那汉子道,“但不知道公子那可否有上好的瓷器、丝绢之类的?”

“不知阁下贵姓,又要多少?”王九问道。

“在下姓阮名清。所要多多益善,不愁销路,唯恐无货。”

“那明日至码头,找我身边的侍卫柱子即可。”王九顺手指着身帝侧立如铁塔般的汉子。

阮清欢喜异常,他每年至此进货数次,每次均在此呆近一个月,这数年都不尽如人意,唯独今年竟一下子来了三艘满载的货船,这实在让他喜出望外。阮清冲着王九身旁的柱子及其余两名亲卫一拱手道:“几位汉子,不若一同来此坐坐?”

柱子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下王九。王九笑道:“想去就去呗。”

柱子与其余几名汉子一同跑去与阮清坐下。

正在此刻,小二送来三壶酒,王九不想饮酒,随手指向阮清那张桌,店小二便将酒送至阮清处。数人相互介绍,不多久便相熟,数条大汉开心地吃喝、闲聊起来……

而那王九却目光投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王九已离京大半年,不知如今他的女人杜雪萌可好,那庐山之上的任罄如今是否下山;按之前他与杜雪萌所述任罄之事,杜雪萌是想叫任罄下山。如若下山,以任罄的火暴性子,却不知会搞成何种样子。

但王九所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品茗轩”柜台之后,一名如今的杜雪萌已是完全换成了另一种样子。原本是瓜子脸的杜雪萌,已变成了圆脸,笑吟吟的她端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品茗轩柜台之后。

如今她已是怀胎九个月,马上便是为人母。

侧旁一位圆脸少女,伸着修长的柔夷轻抚着杜雪萌的肚子,笑道:“我说姐姐,你腹中的娃有没有踢你?怎么不见他在动?”这少女正是任罄。

“他一般傍晚才在动,现在估计在睡觉,”杜雪萌笑道,“你那么喜欢小孩子,不若找个人帮你生呗!”

“咄!”任罄红着脸转身离开……

这大半年来,任罄与杜雪萌相处得甚是融洽。

任罄甚是喜欢与茶为伴,她的性子虽然急燥,但每日在这品茗轩里整理货架,当有客人来时,会冲茶招待客人,甚是周道。恒山派原本派有两名女弟子在此,但任罄对茶之一道甚是在意,一般冲泡均不假手于人。而那恒山派的两名女弟子便承揽了送茶之任。

品茗轩的名堂慢慢打响了,因为这里的茶叶实在是货真价实,所做的均是回头客的生意。即便连那卫国公主朱瑛府上的茶叶都包了下来。慢慢地,不少达官贵人开始在品茗轩购茶,品茗轩的名堂慢慢开始打响……

没有人胆敢在品茗轩闹事,因为明眼人竟然发现这品茗轩的后台实在是硬得很,它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庞然大物----锦衣卫。

曾有官宦子弟自持甚高,却是什么尚书、侍郎的子弟,言语之中对那前凸后翘的圆脸任罄露不敬之意,却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丢至大街之上,随后的遭遇,却是让人明白何谓“坑爹”!

当被人丢至街上,在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在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将此人连同两名随从捆了,丢至一辆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之上,即刻被拉走。

当这人的父亲耍官威至京城衙门报案要人之时,未曾想已有锦衣卫将他家围得严严实实,最终此家被抄,搜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最终此家男人被发配充军,女人送入教坊!

此事传遍南京城,成为南京城街头巷尾的趣谈。

自此品茗轩无人敢惹。

但品茗轩的名声亦传遍朝野。

品茗轩将其侧边左右的店铺以高价买了下来,一下子将范扩大了一倍有余,杜雪萌原本不想,但哪里拗得过身为祖母的蔡氏。如今的蔡氏将房子买了下来,但未作任何变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这杜雪萌身怀六甲,按风俗实在不能在家中动土。

品茗轩如今为蔡氏、杜雪萌与任罄的住处,另外还有恒山派的两名女弟子及几名侍女;左边的院子为蔡氏的家将王顺带着十余名家丁住着;右边的院子则是蔡氏将自己自福建南靖老家,请来最为老到的两名稳婆,及数名乳母在那呆着,待杜雪萌生产……

女人生小孩,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同时亦为脱胎换骨一次。

因为胎儿在女人腹内慢慢长大,顶得女人五脏六腹均移位;同时生产时,盆骨移位,牵一而动全身,全身骨骼亦稍有错位,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所以蔡氏不敢有一点马虎。

而这天午时,任罄正在品茗轩整理着自少林派香客上贡来的香茗,这香茗却是少林派的老祖自方丈空见大师敲诈而托人送来的。此时忽然踏进一位四十余岁,国字脸的男子,一身儒袍,风尘仆仆,但甚是儒雅,当他看到在茶桌后忙着将香茗归类放好,忙忙碌碌、身着米黄色长裙、衬得身材前凸后翘的任罄后,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

此刻正坐在柜台上,笑吟吟如同弥勒佛般的杜雪萌诧异异常,但这人看着任罄的眼神实在有些不妥,绝非那种色迷迷紧盯着女子胸部、臀部的眼神,而这眼神中透满了慈爱、爱怜……

所以杜雪萌未有吭声,只是看着他。

随他同来的有两名随从。其中一名年长的随从看着正在忙碌的任罄喊了一声:“大小姐,老爷来看你了!”

正在忙碌的任罄停下手中的活,侧脸一看,满面笑意,叫了声“爹爹”,便如同乳燕一般纵身一跃,一下子便跳到那中年人的怀内,笑得甚是开心……

原来这是任罄的父亲任卜显。

任卜显交解了二十万匹丝绢,予郑和下西洋之后,便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南京城看自家闺女,他实在放心不下!

第171章 莫负女儿情

王九在明月酣的月光湖侧沉思。身侧一旁的来自河内的客商阮清正与自己的亲兵柱子三人聊得火热。

王九不担心柱子等人会泄露机密,虽说柱子看似粗犷,但实则精细异常。柱子言语之中对那阮清甚是恭维,而那阮清亦甚是开心,话语之中所不经意流露的东西亦越来越多……

河内历史悠久。

前111年汉武帝设交趾郡,河内便在其范围之中。南朝宋时在河内地区设置了宋平郡,治昌国县。隋朝时改为宋平县,为交趾郡的治所。621年,唐朝将交州的治所迁往宋平县(今河内),并修筑城池,后来为总管一方的安南都护府。

而今的安南在陈朝权臣胡季的操纵之下,安南将首府自河内(又名升龙)迁都清化,并将清化称为“西都”,河内(又名升龙)称为“东都”。

自阮清口中,他对如今的胡朝充满了不屑,而对之前的陈朝充满感慨……在他看来,如今的胡朝四处招摇生事,攻打邻国占城,在与明启王朝交界处广西、云南边界争城掠地,无端生事,招惹庞然大物般的大明,实在不智。而今的胡朝,内忧外患,官员为己谋私利,早已腐朽不堪。

阮清为如今在河内的阮氏家族的庶出子弟,而阮氏正在因为拥戴如今掌权的胡氏而得已重用。庶出子弟的阮清,经常被派至岘港收购货物,收购货物之后再至河内转卖。因如今海盗猖獗,所以时常空手而归,所以倍受家族多番责难……

而今天终于有了三艘满载的货船到达,按说他确实可以收购部分货物,但阮清也确实是个人物,他却不满意如此,他确是想做个长期的贸易往来。

而王九等四人来至此“明月酣”酒肆,他一眼便认出此四人便是自今日所来货船上之人,阮清便搭讪,进而有心结交,意图建立一个长期的往来,所以阮清对柱子等人的提问知无不答而言无不尽。

一时间,这柱子竟已知晓了许多关于安南朝堂上之事,如这今这胡朝是篡位而来,安南权臣胡季杀陈废帝自称太上皇,并立其子胡汉苍为帝,同时胡季大肆诛杀陈朝宗室一事,在安南已是家喻户晓,早已非秘密。陈朝宗室侥幸逃脱陈天平一人,而陈天平至明启王朝求助,永乐帝朱棣下旨斥责一事,却是知晓之人不多,仅在河内民众内传播。

但这事出自已有七、八分醉意的阮清之口,倒也不足为奇。

半个时辰之后,三个汤锅满载浓郁的香气,被店小二送了上来,王九手一指,便被先送至阮清与柱子等人的桌上。

安三娘来了,她却请这王九上了三楼。三楼为僻静的雅室,王九所点四个汤锅中,最后一个汤锅已摆于此。汤锅之上水汽弥漫,浓香扑鼻,却是让人食欲大振。

安三娘很不客气地又拿了一坛酒、两个瓷杯,各自斟满酒,笑吟吟地坐在王九面前,丝毫未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夜色之下,烛火映照在安三娘的侧脸,却显得分外妩媚……

王九忽有所感,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杯酒,笑道:“美人美酒夜光杯。”

安三娘亦拿起了酒杯,接着道:“独守空闺谁人陪?”忽而一笑,满堂生辉,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九笑笑,陪饮了半杯。

安三娘又为两人满上酒,道:“初见公子,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王九道:“在下姓王,单字名应。”

安三娘道:“那妾身便唤你为王公子了。看公子,就为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不知为何来此?”

王九道:“为生计而奔忙。”

安三娘笑道:“你可是来自大明?”

王九道:“正是。”

“……”

王九与安三娘随意闲聊。

确如之前阮清所述,这安三娘的丈夫与安三娘结婚三日便应召入伍,参与了安南在太上皇胡季的指挥下与占城之争。占城拼死抵抗。而安三娘的丈夫终于倒于占城的城下,且尸骨无存……丈夫不在,安三娘无依无靠,夫家实在不待见她。好在安三娘的娘家在岘港亦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安三娘的夫家亦不敢太过份。

安三娘自幼识文断字,聪颖异常,于是她提出,将夫家在这月光湖侧的这一片荒地给她,她会搬出来。那夫家却是巴不得如此。

安三娘自娘家借了三百两银子,在这月光湖侧边开了间“明月酣”酒肆。如今刚开还不够一年,只因这酒肆的位置实在有些偏,所以生意不是很好,但亦不差。因为这汤的味道用料实在,安三娘对汤的用料,均是经过自己再三确定,精心调配而成,味道着实不错;并且这米酒亦为安三娘亲自选料而酿就,味道醇厚,所以还是有不少回头客,生意方且维持。

直至安三娘今日见到王九,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会与王九说了这些。她乍见王九,只是凭女人的感觉,她只是觉得这位秀气的年轻人可信、可靠,最为吸引她的,却是王九清澈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她愿意与他分享自己的事情,只要这年轻人愿意倾听……

王九脸上没有一丝不耐,他静静地听着安三娘的叙述……直至安三娘将大半坛的酒喝光,她的脸已是如同关二爷一般……

她的神智尚清楚,但已有些许不受控制。

如果女人能喝酒,那绝对是海量;如若女人愿意在一名男人面前喝醉,那便是她信任他!

对于安三娘来说,这酒是自己对照古法而酿造,入口醇厚,但后劲十足;她自己所酿造的米酒,她岂有不知喝下去有何后果?

最后的结果,便是安三娘稍指了指自己的闺房所在,然后王九将这安三娘拦腰抱至她的闺房所在。

安三娘的闺房就是这酒肆三楼。王九不知晓,这酒肆的三楼闲杂人等均不得进入,而这王九,是安三娘第一个带至三楼的男人!

安三娘身体很是柔软,臀部很翘,几可与任罄媲美;说来也奇怪,这安三娘也是圆脸,却是与任罄有几分相似之处。若说王九不动心却也是假的,当王九拦腰将柔若无骨的安三娘,抱至略带女人幽香的闺房,放上床之时,王九近乎强迫自己将眼睛自安三娘高耸的胸前移开……

安三娘的睡姿很是安详而惬意。

王九停顿了片刻,安顿好的安三娘,方且缓步下楼。他未曾留意,当他转身离开之时,那安三娘眼角竟然流淌下了数滴泪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打湿了枕头……

第172章 妙手偶得之

夜已深,王九缓步下楼,楼下已只余阮清这一桌的客人。

只听见那醉得不轻的阮清正在向柱子等四人正在吹嘘着……

“……你不知道,那永乐帝派来的大臣聂聪,被我们的人全部盯着,即便上茅房,都有人陪着,他所听、所见,都是我们特别安排的,自然都说我们国王胡汉苍的好,即便他上街偶遇的路人,都是我们特地安排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国王是怎样的人……”

“……那个你们的大臣聂聪回到大明,便说我们国王的好话。你们永乐帝朱棣已经派人送那陈朝王嗣陈天平回来继位。你们却真以为我们国王还会归还王位给那陈朝王嗣陈天平?想得美喽……”

“……他是想把那陈朝的王嗣陈天平骗回来,一刀砍了他,那看大明还有啥好说的……”

“……你们不知道,我们如今国王胡汉苍,那是能折腾……往西,刚跟那占城干了一仗,未曾想到那占城抵抗得实在厉害,于是撤兵。并且占城,还向你们大明求救……往北,我们的国王还跑到你们的广西、云南去抢地盘……”

“……如今那我祖父阮景真正与陈朝王嗣在归来的路上,如今已经上路已有大半个月了……”

“……”

当天晚上,这醉得不轻的阮清被柱子等人带回岘港码头的货船之上安顿。而王九连夜飞鸽传书回明启王朝汇报此事:如今安南的胡朝有诈,必须小心……

而他自己连夜约谈了陈侍郎。洪平、如画跟着施进卿已离去至海盗王陈祖义的的老巢----渤林邦(印尼旧港)。陈侍郎不去,他愿意跟着王九,王九便带着他来到岘港。

王九交待了数件事情,更是欲亲自去迎永乐帝朱棣派来护送王嗣陈天平的队伍,以防生变。但这岘港至广西边境近二千里,长途奔袭,陈侍郎实在放心不下。

“我说王大人,您一个人长途奔袭,如有个三长两短,却是如何是好?”陈侍郎忧心仲仲地道。

王九却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尽人事,听天命吧。不知这安南会派多少人围堵。我这不知能否来得及提前预警,能减少我大明兵士的伤亡,纵使一人,亦是不亏我千里奔袭!”

“这样,大人您所交待的事情,我会一一落实。这个阮清,我一定会好好招待。这可是个宝啊,”陈侍郎道,“另外,那个‘明月酣’,您说的那名安三娘,您打算按‘明月楼’那般,将这‘明月酣’开遍安南,以做各地的据点?”

“正是。”王九答道。

“那钱财调拔……”

“你看着办便是。”王九随手将自己的私章留予陈侍郎。若无自己的私章,陈侍郎却是连一分银子都无法调动!

“那,王大人,在下还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陈侍郎笑得如同狐狸一般。

每次王九见到这老人家这种笑容,心里都在打鼓。王九道:“当然可以。”

“敢问大人,您所提到的那位安三娘,长得如何?”陈侍郎还笑吟吟地用手比划了一个曲线,接着道,“刚您说她丈夫已死,那您是否想过要将她收归房中……”

话未说完,这陈侍郎便被王九一脚踹出房门。

王九正想收拾简单地收拾几件东西,正欲上路,但门口忽然闪现了陈侍郎的脑袋,伴随着“那我便将她当成你女人啦……”的这句话,陈侍郎的脑袋亦消失了。

王九哭笑不得,但这陈侍郎这招却是很熟悉。对,一定是那个如画,如画大和尚经常会如此!

当夜,王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换了身行头,带足干粮,牵了匹快马便一路向北,沿着安南的海岸线飞奔而去……

第二日清晨,“明月酣”酒肆内。

如同熟透的苹果般的安三娘早已起来,酒肆内小二已收拾妥当。安三娘昨晚睡得很好,但想起那清澈眼神的男人,她只觉是如同南珂一梦般……

她与她的丈夫只是结婚三日,便离去。安南全民皆兵,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半年之后,占城传来噩耗,她的丈夫战死。她表面哀伤,但内心却如“明月酣”侧月光湖水般平静。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丈夫的模样,更谈不上悲痛。

夫家不待见她。于是她提出那月光湖边的近百亩的地给她便是。岘港虽是深水码头,但陆上兵荒马乱,海上海盗作乱,码头数月不见一艘般来。那荒地着实值不了几个钱。她夫家一咬牙便给了她。她向娘家借了数百两银子,在那湖边开了一间酒肆……

生意不见得好,但最起码维持生计还是可以。自己问娘家借的银子慢慢还也就是。

安三娘一般不会主动招待客人,但昨晚她不知为何自己会主动招待那清澈眼神的男

安三娘在想着心事。忽然听见脚步声,睁眼一瞧,原来是昨夜那男人身侧如铁塔般的男人,带着一名身材矮小的老人家走了进来。

如铁塔般的男人,自然便是王九的侍卫柱子,而那老人家,正是陈侍郎。

“三娘,我家公子的陈管家,想找你聊聊。”一进门,大嗓门的柱便吼了起来,说罢,他便站在门口不进去了。而那安三娘上下打量着这老人家,心头便想起了一种动物:狐狸。

而陈侍郎亦上下打量着安三娘,陈侍郎看着前凸后翘的安三娘,第一反应便是,这女子不错,好生养,给公子做妾室,那是相当的不错!

陈侍郎所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被王九带至海上,如今的他如同重生一般,王九性情却是深谙道家“清静无为”,极为好相处。而这陈侍郎“老夫卿发少年狂”,大包大揽,只要王九不反对的,他便放手去做,并且做得极为漂亮。

而且这陈侍郎已至“六十耳顺”的年龄,完全是处于一种“老小孩”游戏人生的阶段,看透世事,只要他觉得有意思的事,便开始着手去做。

比如昨晚王九临走时提到的阮清,一大早陈侍郎便作出了安排,只要这阮清想要的货,无论如何都要最先满足他,一定要将他牢牢地绑在自己这艘船上!

另外,便是这名安三娘了。陈侍郎的意思是先看看这位小娘子到底长得如何,配不配得上自家公子,再作他论。当上下打量过了安三娘,陈侍郎心里便有了主意……

第173章 河内之行

永乐四年正月,安南王嗣陈天平携永乐帝朱棣的厚礼,与如今安南国王胡汉苍所派的使节阮景真一同出发,在广西将领黄中、吕毅率五千精兵护送之下向安南进发。

三个月后,到达安南与广西边境。胡汉苍派大臣黄晦卿迎接大军。黄晦卿见到陈天平,以国王礼节跪拜,却是十分恭顺。而陈天平十分开心,眼见流亡生活即将结束,喜不自禁,如同梦中奇遇一般。

但广西将领千户黄中却觉不妥----为何如今安南的国王胡汉苍没来?

“你们国王胡汉苍为何不来迎接新国王?”千户黄中问黄晦卿道。

“大人身体有病,不能亲自前来,但他会在前面迎接。”大臣黄晦卿道。

黄中派出前哨探查,一无所获。但黄中始终觉得心中无底。他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大军缓慢前行,一周之后,到达了鸡陵关(又名镇南关、友谊关)。

千户黄中不知晓,也正是这时,远在千里之外岘港的王九竟意外得知安南的阴谋,踏上了征途……

鸡陵关位于广西凭祥西南端,出得鸡陵关外,便是安南国土。鸡陵关楼高十余丈,楼左侧是左弼山城墙,右侧是右辅山城墙,犹如巨蟒分联两山之麓,气势磅礴。鸡陵关始建于汉室王朝,原名雍鸡关,又名大南关、界首关。明洪武元年(1368年)更名为鸡陵关。

五千余人马在鸡陵关休整了三日。

王嗣陈天平不住地催促黄中尽快前行,想早日登上王位。黄中不耐,只能命人继续前行。

王九昼夜不休,全力赶路。他已离开岘港一周的时间。这期间,他一直顺着安南的海岸线向西北前行。他穿过清化、新平、安、到达演州,再越过清化、建平、镇蛮,直至河内。一周时间,他穿山越岭,竟走了千余里路,速度着实惊人!

王九越向西北行越惊,他已发现大队安南军的集结的痕迹,约一个多月以前已开始向西北方向集结。而那个方向正是安南与广西边境的方向!

王九粗略统计了一下,从自己出发的方向,向西北方,集结的安南军队竟达五、六万之多,而其余方向的军队他暂且统计不到。

因为军队集结,必须以粮草相配,且粮草损损耗比例一般为三成,即集结一石的粮草,送至军队将士手中,仅为七成,其余均在路途之中损耗了。这还为损耗较小的。如若山高路远,损耗至一半的,也不足为奇。

如此多的兵力调动、集结,这安南意欲如何,可想而知。

作为安南的首府河内,十分繁华。无论是从南方到北方,还是从内地到沿海,均是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且拥有北方最大的河港。

河内地处亚热带,因临近海洋(北部湾),气候宜人,四季如春,降雨丰富,花木繁茂,百花盛开,素有“百花春城”之称。河内市区几条宽广笔直的大街,以还剑湖为中心,向四周成辐射状延伸,街道两旁生长着四季长青的高大树木。

王九行至河内街道之上,环顾四周,却发现街头男女与明启王朝之服饰却是相左无几。平民穿褐色布衣,官吏穿蓝葛衣,纱帽圆领亦为官吏们的常服。

王九是年轻男子,对女人的着眼自然相对多些。

河内女子多着长袍,上身束腰,突出身段,使女子显得婀娜多姿,下摆舒展,开权至腰际,活动方便。不少河内妇女穿长袍时,还穿一条黑色或白色的宽腿拖地长裤,却更显得旖旎多姿……

唯独令王九不能接受的是,河内的京人、岱人、泰人、埃迪人都有一种嚼食槟榔的特殊爱好。他们常将按椰擦上一点石灰膏或碱发放火嘴中咀嚼,汁不吞咽,顺嘴角流出,嚼到无汁时把渣吐掉。嚼按榔通常是先苦后甜,可刺激神经,提神醒脑,除积消肿。

京人还把槟榔当作信物,无论求婚、请客,均送上一颗槟榔。嚼模榔、染牙是京族的古风,过去男男女女只要到了十七八岁就开始染牙。按照他们的习俗,嚼按榔、染牙,便象征你已成年可以成亲。从此,这些青年男女便可以自由参加当地举行的任何娱乐聚会,参加对歌,选择对象。

在他们眼里,保持牙齿洁白如玉是品质不良、作风不正的表现,而将牙齿染得又黑又亮才是最美的。

所以按河内京人的说法,王九雪白的牙齿实在是难看!

河内分为内城(市区)和外城(郊区)两部分。内城又分禁城、皇城和京城3部分。国王、后妃及其子孙、侍从居住的地方称禁城;环绕禁城的是皇城,是朝臣的办事机构所在地;皇城之外的街坊、集市、居民区是京城。昔日,皇城内御苑园林,景色秀丽,禁城内楼台殿阁,金碧辉煌,京城内宝塔高耸,寺庙林立。

河内街道很具排他性,皮行、铜行、棉行、糖行、麻行、桃行、帆行等,皮行街专售皮货,铜行街专售铜器……

在河内中心,有一个湖泊,名为还剑湖。还剑湖南北长七百余米,东西宽二百余米。湖岸四周树木青翠,浓荫如盖。湖水清澈如镜,幽雅娴静,平均水深一人高左右。湖中有玉山寺、龟塔。

龟塔位于南部湖中龟丘上,碧波塔影,交相辉映。

北部湖中的玉山寺,崇祀佛教和安南民间神,有朱红色木结构的“旭桥”将此寺与岸边相连通,桥头有耸立的笔塔。

王九踱至还剑湖边,还剑湖畔,与南京的秦淮河畔有相似之处。处处可见的烟花之地,如今正是晌午之间,但所烟花之地尚未掌灯,自然尚未开张。但王九想得到,当夜幕降临之时,此地应该会是莺莺燕燕汇聚之处……

王九在一处烟花之地的拐角处见到一个小食店,便步行入内,在殷勤的店小二的介绍之下,点了数个小食,便吃了起来。虾饼、炸春卷、牛肉粉、肉粽……与明启王朝无异,但味道稍有不同而已。

王九一边吃着春卷,一边理着思绪。

安南的春卷皮以糯米做成,薄如蝉翼,洁白透明。春卷皮裹着豆芽、粉丝、鱿鱼丝,虾仁、葱段等做成的馅,放入油锅中炸至酥黄。吃时,用生菜裹上春卷,蘸以鱼露、酸醋、辣椒等佐料,酥脆不腻,十分可口……

王九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岘港的那个“明月酣”开至河内,并且让这个“明月酣”如同大明的“明月楼”一般,在安南发扬光大……

第174章 初见端倪

莫看这小食店不大,但来往之人却是不少。

“……一个月前,将军简定率了数万军不知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往东北方向,那里只是大明。那大明可是庞然大物,也不知道那上头哪来的胆子,竟然招惹大明……”

“……千万别惹祸上身啊。想当初,那些蒙古人杀过来,二话不说便是屠城,却是何等的恐怖……”

“……”

当日下午,王九在还剑湖边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当夜他便换上夜行服,向东北方昌江方向进发。

他在河内找了份地图研看。在他看来,这安南的简定所率的兵马,必定会在昌江拦截护送王嗣陈天平的大明的五千兵马。因据地图所示,亦只有在那处,方为昌江天险,同时昌江以北均为莽莽丛林小路亦方便伏击。所以当夜王九便向东北方进发……

河内至鸡陵关约四百余里,按地图所示,均为莽莽丛林。而莽莽丛林,却正是王九最爱,于是王九当夜便踏上了行程。若按王九的速度,四百余里,不需三日便可穿越……

却将镜头转回岘港。

王九自岘港带了精挑细选的千余人来,一部分归陈侍郎,而剩余的大部分归锦衣卫吴文海率领。就在王九独自向西北进发之时,吴文海已意识到需要尽快将锦衣卫的联络系统向安南铺开,于是他将队伍分成数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余人,分派各地。

剩余之人的近四、五十人,由王九的亲卫柱子、吴文海率领,携上十数车已卖予阮氏家族阮清的货物,便向千余里之外的河内进发。按照速度,他们若至河内,约需半个月左右。

王九的亲卫柱子与阮清,如今已是无所不谈的好友。

柱子、吴文海在临行之前,陈侍郎将他们叫来,曾有过特别的交谈……

“你们怎么看待九爷?”陈侍郎笑得如同老狐狸一般。

“总是觉得跟着他做事,很踏实。”柱子翁里翁气地道。

“觉得跟着他做事有奔头,”吴文海道,“那陈大人觉得呢?”

“在我这把老骨头看来,这九爷的前途不可限量。且他这人生性淡泊,不重名,不好利,御下极为厚道,”陈侍郎思虑道,“并且,他更为难得的是深得圣心。”

“据说他曾在秦淮河畔阻击过一场对圣上的刺杀,因而被圣上调至身边,任四品带刀御前侍卫。”王文海道。

“如今他孤身前往安南与我大明边境处,我老骨头实在是担心。但这九爷实在不会听人劝阻。”陈侍郎道。

“我们九爷的武功,在我看来,一人可抵八百骑,并可安然无恙归来。在我看来,这倒不需担心,”柱子道,“并且我们王大人经常喜欢独来独往。”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陈侍郎道,“如若他出了什么意外,却是如何是好。”

“这个不需担心,我们马上便会前去河内,接应他。”王文海道。

“我说陈大人,您在船上找了十余名船工,还有数十名帮工,到那个‘明月酣’作甚?”柱子很是奇怪地问道,“莫不是您看上了那‘明月酣’翘臀的安三娘?”

这两句话,差点让陈侍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这铁疙瘩懂个屁。这是你们王大人交待的。他想将那‘明月酣’改造一番,生意扩大。到时,你们这帮家伙就在落脚点了,不需住船上了。”陈侍郎道。

“莫不是王大人想在各地建多几个‘明月酣’,如同明启王朝的‘明月楼’般。”王文海道。

“孺子可教也,”陈侍郎赞道,“并且那翘臀的安三娘,是那大人的禁脔。在我看来,这安三娘对大人甚是有意。”

“那日你去她那,你对她说了个啥?”柱子很是奇怪。那日柱子一直在门外,陈侍郎将柱子赶了出去。他们谈了半晌,陈侍郎方且出来。而那安三娘却是款款地将他们送出路口。但无论柱子怎么问,这陈侍郎总是笑而左右而言他。

倒不是陈侍郎不愿告诉柱子他们谈了啥,而是因为陈侍郎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因为陈侍郎把这王九,九爷给卖了。安三娘生活无忧,欲让安三娘踏上王九这艘战船,那必须打出感情牌,所以陈侍郎把王九给卖了!

“你看,那安三娘是不是对九爷有意?”陈侍郎问道。

“是。”柱子点了点头。

“那九爷能不喜欢她吗?”陈侍郎又问道。

“是男人都会喜欢啦。尤其这安三娘的屁股那么翘,”柱子道,“并且这女子的丈夫死了,她竟开了间酒肆,自食其力,实在是位难得的奇女子。”

“所以,这样的女子一定要将她收归九爷的门下方可,要将她的‘明月酣’开遍安南,则必须要九爷答应她什么方可。”陈侍郎道。

“所以陈大人便代九爷收下她了。”一旁的王文海笑道。

“那是自然,所以我便派人拿银子帮她还了她娘家的债,平整道路帮她将那‘明月酣’扩大规模……”陈侍郎说得大义凛然。

如今的柱子终于知晓为何陈侍郎不愿告诉他,那日里到底与安三娘谈了什么,这老家伙竟代九爷收了个女人,并且那女人亦不表示反对。既然如此,柱子亦无话可说。你情我愿,并且那女人不难看,且能识文断字,倒也是配得上九爷!

如今的陈侍郎却真如同王九的管家一般,自王九告诉他,他的妻女已被安置好之后,他便一心跟在王九身侧。“士为知己者死”。在陈侍郎看来,一切均以王九的利益为重,虽说无王九亲口承诺,但为王九收个女子,亦无不妥。同时,他相信王九会明白自己的想法。

在柱子、王文海与阮氏家族的庶出子弟阮清一行,携着十余车货物至河内之时,在河内至鸡陵关的莽莽丛林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正在向前奔行……

这道黑影身着紧身黑衣,黑色眸子在夜幕之下如同无物,一纵身便是数之远,伸手在树干上一击,一弹,一个跟头,又是数丈之远……眼见远远的一个黑影,须弥指间便是眼前,速度之快,实在让人侧目。

这人正是王九。

王九许久未曾尽全力如此狂奔。这路实在不好走,越是向东,山势越徒,且越是难行。王九已慢慢可看见大队人马行走过的痕迹,并且痕迹越来越是明显……

第175章 僵桃代李

护送安南王嗣陈天平的五千兵马,在来自广西将领的千户黄中、吕毅带领之下,过了鸡陵关,即将到达芹站。

芹站位于安南北部谅山。谅山为安南北边重镇,河内屏障。自古便有得谅山越王降的说法。穿过此百里的崇山峻岭,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却可做个比喻,假若安南是一座城池,那么这几十公里就像它的城墙,一旦城墙被越过,这个城就守不住了!

但不管如何,如今山越来越陡,树林越来越密,千户黄中心里越来越发毛。正在此刻,天上忽然下起大雨,周围山道险峻加上大雨泥泞,队伍已不成列。而那远处,似可听闻昌江的江水汹涌澎湃之声……

黄中身披盔甲,全身已湿透,命人前去侦察,尚未得到回报;他命人加强保护安南王嗣陈天平。

而如今王嗣陈天平的马车已停靠在泥泞的路边,在胡汉苍派陪臣黄晦卿、大理寺卿薛品与行人聂聪的陪同之下,正在一颗大树下避雨。

雨雾之中,忽然间,一道黑色身影凭空闪现,四周的大明兵士一声鼓噪,各自“刷”地抽出兵刃,对准那黑衣人。但见那黑衣人蒙面,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两颊流下,其身着黑衣已全身湿透,裤脚已褴褛不堪,唯有那清澈的眼神仍是淡定而平静……

这正是自河内穿插于莽莽丛林、穿越近十万安南军包围圈、已整整两日未得半点歇息的王九!

胡汉苍派陪臣黄晦卿、大理寺卿薛品与行人聂聪三人大惊,看着那王九。而一旁的来自安南的陪臣黄晦卿更是心惊,点着王九道:“哪来的贼人,胆敢惊王驾……”

话音未落,却见那黑衣人修长的手指一弹,一道黑光瞬息而至其咽喉,黄晦卿的声音嘎然而止,咽喉处赫然一枚黑黢黢的利刃,血痕顺着利刃渗出……黄晦卿倒地气绝而亡。

大理寺卿薛品与行人聂聪未曾想到这黑衣人出手竟如此狠辣。周围的兵士正欲围拥而上,却见那黑衣人一手扯下围巾,露出秀气的面孔,而另一手执一块金牌,上书“如联亲临”四个篆书……

这金牌,正是永乐帝朱棣在王九临出海前,赐予王九可便宜从事的信物。

这只是瞬息之间,众人瞠目结舌。

而那大理寺卿薛品乍见金牌正欲下拜,却见那听那黑衣人喘息道:“薛大人,不须多礼。”

大理寺卿薛品正眼一瞧,这人他认识,正是已大半年未见、之前一直在永乐帝朱棣身边的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王九。无人知晓为何他突然消失,如今出现在他眼前,更是如梦幻一般……

马车门开了,头戴王冠的王嗣陈天平大雨中问道:“发生何事?”

王九一看那王嗣陈天平,再侧眼一看行人聂聪,两人身形相仿,忽然计上心来。

“薛大人,闲话休提,如今情势紧急,来不及多说……”

须弥指间,陪臣黄晦卿的尸首被王九一脚踢下山谷,这王嗣陈天平被王九扯了下来,二话未说被摘下王冠,扒下王袍。行人聂聪的衣服已脱下。聂聪戴上王冠,换上王袍,被王九一把便丢入马车之中……

随即王九点了几名看似强壮的士兵,架上已换上普通士兵衣衫的王嗣陈天平、年迈的大理寺卿薛品,即刻后撤。最后掩护黑色的身影瞬息消逝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自黑衣人出现,至黑衣人离去,只是片刻之间。

一旁数十人将士,面面相觑……

突然,雨雾之中,安南军队伏兵四出,鼓噪之声,震动山谷,似有千军万马,将明军全部包围。黄中目眦欲裂!安南伏兵并不与明军交战,只是突入队中,将陈天平的马车掳走。

黄中等人出于意外,又迫于形势,无力抵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陈天平的马车被拖至昌江对面,头戴王冠、身着王袍之人被拖下马车,那人正待说话,却被安南士兵一刀结果,一脚揣下昌江,黄色衣袍杂血色的尸首瞬间被江水吞噬……

一名安南将领隔涧遥呼道:“远夷不敢抗大国,犯王师,缘天平实疏远小人,非陈氏亲属,而敢肆其巧伪,以惑圣听,劳师旅,死有余责,今幸而杀之,以谢天子,吾王即当上表待罪,天兵远临,小国贫乏,不足以久淹从者”。

桥已被拆。黄中看着滔滔奔流直下的江水而无奈引兵而还。

五千兵士,收集残兵之后,尚有四千余人。安南伏兵只以劫掠王嗣陈天平为目标,并非以杀伤大明兵士为目的,所以伤亡并不大。黄中、吕毅等人率残兵败将无奈而返,而此际已雨过天晴。当日晚上,黄中、吕毅率领四千余人回至鸡陵关内。

而就在这四千余人出现在鸡陵关前时,城墙之上出现了三个身影。

关门打开,众将士陆续入关。

黄中、吕毅看着城墙上的三个身影,愣住了。

正中一人,正是王嗣陈天平,左边那人正是老迈的大理寺卿薛品,而右边却是一名秀气的年轻人,他们不认识。

如若黄中、吕毅不是武将,他们绝对以为他们见鬼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戴王冠、身着王袍的陈天平被人一刀捅杀,踹入江中。但如今那人却正在那城墙之上,这却是让他们喜出望外。但如今那王嗣陈天平却是身着普通兵士的衣服,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日清晨,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在广西南宁接到来自黄中、吕毅的紧急奏报,他们护送王嗣陈天平至安南,却遇近十万安南军伏击,幸得御前带刀侍卫王九千里奔袭、提前预警,行人聂聪假扮王嗣被杀,死得其所;此次护送王嗣陈天平归位任务失败。

二周之后,南京城内永乐帝朱棣接到来自广西的奏报,与此同时,一份来自于公主朱菁,锦衣卫欲在沿海诸国,尤其安南布局的奏报亦摆于案前。永乐帝朱棣百感交集……

第176章 微服私访之喜

消息传得很快。南京朝廷顿时陷入战争的狂热之中……

这位马背上得天下的皇帝大怒若狂,他感到自己受了愚弄,吼道:“蕞尔小丑,罪恶滔天,犹敢潜伏奸谋,肆毒如此,朕推诚容纳,乃为所欺,此而不诛,兵则奚用?!”

“靖难”名将成国公朱能带头应命道:“逆贼罪大,天地不容,臣请仗天威,一举歼灭之。”

战,还是不战,永乐帝朱棣还是想听听大臣的意见,毕竟那名王嗣陈天平还没死,但如今看来,死或不死,倒在其次;关键一点则在于这胡氏一族竟欺人欺至永乐帝朱棣的头上!

几乎整个朝廷都在头脑发热。大臣们议论,一小撮人,公然挑衅宗主国的威信,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些大臣反对发动安南战争。大学士解缙反对出兵,认为那里太贫瘠,平时进进贡还可以,如若“郡县安南”,则实在捞不到什么油水,却是何苦劳民伤财!

永乐帝朱棣见大臣争议太大,便暂且搁置;会后,他换上便装,由看起来老得实在不能再老的老廖护送出宫,一出宫门,便踏上了朱雀大街。

“老廖啊,这几日的事情你可知晓?”朱棣装扮成一位四十余岁的儒生,而那老廖如同他的老书僮般。

“宫内都传遍了,我老头子岂有不知之理。”老廖恭顺地回道。

“俺是粗人,说不出啥大道理。现在大家都将目光投在是否打安南之上。但那安南确实是个王八蛋,把俺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只是出口气便去揍他,未免代价太大……”朱棣穿着宽大的儒袍,大腹便便,雄纠纠,气昂昂,实在不似读书人,他一边走,一边思虑道。

“我老头子倒觉得,气要出,钱粮也要拿,这样方可一举两得,”老廖道,“我那记名的徒儿僵桃代李,救的那个王嗣,用得好,作用可不小!”

“俺正想说这事。你这记名的徒儿王九,实在是了不得,”朱棣道,“千里奔袭,不眠不休,最后还救下那个王嗣。在我看来,这小子一人可比得上十万兵!”

朱棣很少这么直接赞赏一人。

“那我这老头子就先代劣徒谢过朱掌柜的了。”老廖眼内莹光闪烁,俨然是内功至臻化境。

“朱掌柜?”朱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忽然一转神道:“这朱雀大街上,可有谁人住在这?不若去他们府上盘恒一番?”

“咸宁公主朱瑛便在前面不远处。”老廖指了指前方掩映于两旁高大树木中的一处大宅子。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未曾想到,咸宁公主朱瑛不在府上。据府中下人道,这咸宁公主朱瑛却是去了品茗轩;今日一早,那品茗轩便有恒山派的女弟子喜气扬扬地来通传,说那王九的女人恒山派的杜雪萌长老肚子疼,怕是要生了。于是咸宁公主朱瑛开心地连衣服都未换,直接跟着那恒山派的女弟子跑到品茗轩去了……

朱棣一听,“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那王九的府上,看看情况如何,可好?”

“听朱掌柜的……”老廖不动声色。

“你算了吧,老廖。”朱棣今日心情着实不错,难得出宫散心,却是碰上女人生孩子。在朱棣看来,这却是大好的事情,人丁兴旺,对一国一家,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朱棣如今愁的是不能让全天人吃饱,多生孩子。

据永乐二年统计,当年全国户数为九百六十八万户,人丁五千余万人(《明史明实录》)。永乐三年,全年赋税五千余万两银子,粮食总产三千余万石(约四十三亿斤),布匹绸缎一百三十余万斤,马匹近六万匹。根据如上数据可知,如此国家储备,尚且富足。

朱棣先行,而老廖紧随。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之上,朱棣很是实在地讲了讲自己对安南的想法。

朱棣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册封安南王嗣陈天平为安南王,命黄中、吕毅护送陈天平归国。如果事情这样圆满地解决,自然再好不过。陈天平如若当上国王,自然会归还这数年来安南所侵占的国土,还不用动用一刀一枪,简直堪称完美!

未曾料想,这却是胡氏精心炮制的一场骗局,此刻的安南已经有些自我膨胀。

但朱棣始终下不了决心,而有顾虑;况且在老皇上朱元璋在世时,便有心赴安南作战,出于种种考虑,这些打算都放弃了。但如今安南实在欺人太甚!

老廖听着,插了句嘴道:“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

朱棣一听,又是“哈哈”大笑……

帝王心思,非常人能揣度,实在是因为他们所处位置及高度,更让人无法触及的是国运!国运鼎盛,即是昏君或庸君,数十年不上朝,亦可安享此生,更甭提“十全武功”之君主,那实在是世间宠儿;国运衰退,即便是再勤政之国君,亦是无法阻挡历史车轮的碾压!

两人谈笑之间,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南京城东门处,待他们行至品茗轩时,发现品茗轩已关门了。老廖带着朱棣绕至侧门,上前直接推门而入,却见大堂之上端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陪着两位女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那大堂之上端坐的老妇人,正是王九的奶奶蔡氏;两名女子,一名正是咸宁公主朱瑛,而另一人则是老廖的女儿,明月楼的花大家的。

朱棣毫不客气,直接笑咪咪地踏入大堂,老廖自然紧随而上。

“大哥……”

“啊。陛下……”

一侧的二名女子惊诧地站了起来。叫“大哥”的是咸宁公主朱瑛,叫“陛下”的为花大家的。而大堂之上端坐的老妇人蔡氏却是吓了一跳:哪阵风将陛下吹来了!

蔡氏连忙起身欲行礼。

正在此刻,后堂传来“嗒嗒”急促的脚步声,并伴随着惊喜的叫喊声道:“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是位千金……”

这回到永乐帝朱棣愣住了,怎么自己一来,这便生了?示免太巧了些吧!

第177章 赐名·千里之外的心有所感

听闻杜雪萌诞下千金,众人尽皆大喜过望。

即使那朱棣亦是心情大好。他是绝对未曾想到在自己踏至王家这刻便有一名千金诞生。蔡氏擦了擦自己眼角的喜泪,向着永乐帝朱棣款款行了个万福,并道:“陛下,这千金正是在您来此便诞下,不若请您为她赐名?”

赐名,一国之君为臣子赐名,这却是莫大的荣耀。

朱棣看着众人的眼神,又看了年眼前的蔡氏。

蔡氏夫君王卜鸣,官任福建布政使,为官清廉,但奇招叠出不穷,为官争议颇大,但不失为一名好官;如今正在协助自己最小的女儿朱菁处理各种海事事宜。他们的儿子王泊,官至锦衣卫千户,才华横溢,被世人誉为“剑神”,为除海盗、倭寇,遭人伏击,自刎而亡于闽南石牛山……而今自己的妹妹咸宁公主朱瑛一心芳心所寄,竟然始终未嫁!

而今这王九,身背骂名,率孤军出海,如今已打出“黑狼”海盗的名堂,并且收服了一伙名叫施进卿的海盗,如今已打入那海盗王陈祖义的内部;而这王九甚是了得,于安南上岸,千里奔袭,僵桃代李,救下安南陈朝仅有的王嗣陈天平……

王氏一族为大明奉献良多!

朱棣仅是沉吟片刻,无人知晓即是在这片刻之间,他竟有如此之多的念头。朱棣郑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欣喜异常。

而此时,那身着明黄丝质长袍,勾勒出前凸后翘的身材的朱瑛道:“皇兄,哪来的雅兴?竟来这里?”

朱棣笑道:“原本想至你府上找你有要事相商。但听你府上之人道,你却来至此。未曾想到,一进来这王宅竟然诞下千金。赶早不如赶巧。可喜可贺啊!”说着,这朱棣亦向蔡氏道喜。

众人寒暄片刻,知晓这陛下却是寻自家妹子商议事情,尽皆至后堂看那新诞下的千金去了。大堂之内只余朱棣与他的皇妹朱瑛二人。而那老廖只是守在门口,王家的家将王顺却是至后堂拿了两个染色的红鸡蛋送予老廖,言道是沾沾喜气。老廖笑吟吟地拿着鸡蛋,一边剥壳一边与那王顺闲聊……

大堂内,永乐帝朱棣与公主朱瑛。

“最近朝堂上之事,妹子可知晓?”朱棣道。

“自然知晓。”公主朱瑛道。

“想问问你的看法,打或不打?”朱棣正色道。

“打,为何不打?打到他疼,打到他怕,侵我国土,骗我皇兄!”公主朱瑛厉声道。

朱棣笑道:“但打起来,便是钱粮啊!”

公主朱瑛道:“这正是我想与你所述之事。”

按公主朱瑛所述,她更为倾向于扶持王嗣陈天平登位,与此同时,可在安南沿海驻扎大明水师以安西洋一带,设置补给基地,大力发展海商贸易。按公主朱瑛所述,即以王九海盗身份所劫掠、黑吃黑自彭湖群岛送至岸上的货物,由公主朱菁受权布政使王卜鸣所处理的货物,就达数百万两银子……

如若将海外通商维系好所得,何止此数?

简而言之,公主朱瑛赞成打安南,却不赞成“郡县安南”,因为安南人生性狡黠,言而无信!

朱棣点了点头,他明白公主朱瑛的意思了。

但公主朱瑛还提到另一事,那便是必须要先将安南的情报网络建立起来,情报畅通,免受蒙蔽!

朱棣一拍大腿道:“就是。一定要如此,不然俺怎会被人欺骗?一定要建,并且一定要建好。三个月的时间,可够?俺打算筹备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俺要发兵南下,打他安南!”

公主朱瑛道:“那要加紧方可。三个月时间,却是有些紧,但也够。”

朱棣道:“待得安南收服,那王九,俺一定要重重赏他!”

公主朱瑛笑道:“下道恩旨,帮他家闺女赐个名再说吧。”

朱棣道:“跟他家的这个闺女,感觉特别有缘,俺一进门,她便出生了。等俺回宫后,好好想想,取个名字;如若是男孩子,俺都想好了,就叫王阳明。反而女孩子的名字未曾想好。”

“皇妹先代这王九向皇兄谢恩。”公主朱瑛说罢,款款行了个万福。

“这王九,可堪大任啊。千里奔袭,僵桃代李,难得啊。然而最为难得的是,此人赤胆忠心,一心不忘大明!”朱棣叹道。

“……”

两人聊了片刻,朱棣便离去。在离去之前,永乐帝朱棣对此事已有判定。

事情的重要性,永远与参与事情的人数成反比!

恩旨第二日便下达,一位宫内太监前来宣读恩旨,杜雪萌被诰封四品恭人;新生儿赐名七毓,另有金、银若干……

杜雪萌因刚生产,未能出门领旨,蔡氏代为领取,领旨之后,蔡氏偷偷塞了一大锭银子予那太监。那太监乐呵呵地走了,走之前还直言,说这王九圣恩浩荡,以后如若王九还有子嗣,他还会为赐名;同时圣上还言道,之前曾想到一个字号曰“阳明”,但赐予闺女不甚适合,待有男娃,定会以此号赐之……

蔡氏感激万分。

她未曾想到自己的孙子王九竟如此深得圣宠……她连忙写信予自己的夫君王卜鸣,让他上表谢恩。

却将画面转至鸡陵关。

大理寺卿薛品未曾接到圣旨,暂未敢返京。他对王九是感激涕零。

在他看来,他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若不是这王九赶至,以僵桃代李,这王嗣陈天平必死无疑;而自己除了以死谢罪,没有其他路可走!

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亲率五千兵马自来到鸡陵关,一来加强鸡陵关的防御,二来他觉得作为马上皇帝的朱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安南,这大明是否会对安南宣战?虽说自己不得而知,但他亲至大明与安南的边界----鸡陵关,总是没错的。

而此际的王九,这数日以来,却是始终心神不定,似有何事情发生,但连他都不确定;但事情好似又不是坏事,但又是与自己切身相关。也即是永乐帝朱棣与老廖踏入“品茗轩”之时,冥冥之中,王九正在泡茶,而大理寺卿薛品、黄中与吕毅三人正眼巴巴地看着王九之时,王九忽然略有所感,只觉得在东北方,仿似有自己的血脉的延续,进而不知自何而来的狂喜,洋溢全身,这数日以来的不安一扫而空……

王九看着眼前的三人,不知为何冲着三人脱口而出:“我当父亲了……”

第178章 神兵的磨砺

王九此话一出,头脑一片空白。而大理寺卿薛品、黄中与吕毅愕然,他们不知如何接这话。

大理寺卿薛品笑道:“王大人,您夫人可是在南京城?您离开南京多久了?”

“大半年了。”王九道。

“俗语道‘十月怀胎’。这么说在你离开南京之时,您夫人已有了身孕了,”薛品笑道,“这样看来,确实要恭喜、贺喜王大人了!在此,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说罢,薛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而黄中与吕毅亦端起了茶杯……

这三人很喜欢喝王九所泡的茶。

王九所泡之茶,如同醇酒一般,入口醇厚,而回味无穷。除此之处,看着王九泡茶的动作,如同弹奏一首乐曲般,不动如山,动亦如山,举手投足,却是意蕴绵绵……这绝对是大家风范!

“但不知道王大人是如何知晓您已有子嗣了?”黄中问道。

“只是若有所感,如若没错的话,应是闺女。”王九答道。

“俺却是不信。不若俺们打个赌,”吕毅诧异道,“若真如王大人所述,俺便光屁股在营内转一圈;若是王大人错了,该当如何?”

王九拿起茶,为每人添满后,无所谓地道:“那我便学乌龟,在营内爬一圈!”

“好!”吕毅道。两人击掌为誓。

大理寺卿薛品疑惑地道:“王大人,您真的那么有把握?”

王九笑而不语。

“不过,有一点我却相信,因王大人孤身前来,应是第一次至此鸡陵关,肯定未有接到来自其他各方的迅息,”黄中道,“但王大人竟敢如此,本人亦是相当困惑。”

“这样,王大人写封家书,俺看看可否通过何种方式传至京城,两周内可以至京城。届时便可知孰是孰非。如此可好?”吕毅道。

“南宁可有‘明月楼’?”王九问道。

“有。”黄中答道。

“那便简单多了。”王九笑道。

“……”

王九自从离开京城便未再写信回家。他并非不想杜雪萌,不想念任罄,而是他每日均与那帮臭男人在一起,实在不想败坏思念的兴致。这两名女人,是王九内心最为柔软的所在。

男人靠征服世界而赢得女人,而女人是通过征服男人而赢得世界吗?

谁都说不清。

杜雪萌,在王九内心如同亦母亦情人;任罄,是王九最早敞开心扉的女人,王九喜爱她的敢爱敢恨的性子。

前几天的坐卧不安,至今日的如释重负,王九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自己血脉的延续,且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王九突破任督二脉之时,已然踏入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而后在宫中,经过老廖的三个月的调教。

切莫小看仅仅三个月的调教,老廖何等人物,他是已入道之境的江湖中顶尖的人物,有情之剑,至无情之剑,而后又至有情之剑,经历破而后立的江湖独此一人!

而王九的经历,亦是独一无二。

说他有师承,确实有,他的父亲“剑神”王泊所留的唐诗剑诀,“诀,决窍、方法”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王九的自悟。自悟,无不可。但如有师承,那会少走太多的弯路。但正因为自悟,无师傅的指点,反而造就出自成一脉、无拘无束的路子。如王九的轻功与指刃。

王九的轻功,是在山野之间修炼而成;指刃却完全出自于自己所悟及天赋。

但这种路子,与道之清静无为暗中契合,所以王九的“道家三诀”突飞猛进,竟机缘巧合地打通了任督二脉。深厚的内力与唐诗剑诀的结合,王九足可傲立于江湖武林之中!

但在老廖的面前,王九却如同三岁的孩童一般。

老廖用自己的柳枝告诉王九,何谓剑之气,何谓剑之意,何谓剑之道!

剑之气即是将自己的内力通过剑诀转化为无坚不摧的剑气;剑之意,便是一种意境,如唐诗的意境,这却是一种感悟;而剑之道,那却是在虚无飘渺之中,无法言传,无法身教,悟得到便是悟得到,悟不到就是悟不到,无法苛求……

如若说在老廖调教王九之前,王九是一柄出鞘之剑,任谁见到,都会感觉到这柄剑的锋利;那么在调教之后,王九这柄剑已慢慢归鞘,变得内敛而平凡。但当这柄剑拔出来之时,却变成了神兵,所以如今王九之剑轻易不出鞘,出鞘必见血!

王九离开京城已大半年,这大半年之间,腥风血雨,王九这柄神兵,手上沾染的血,何止上百;上千里的长途奔袭,穿山越岭,更是得以磨砺!

如今的王九仿如邻家少年郎,有谁会想到这大半年纵横海面的“黑狼”海盗头头,永乐帝朱棣悬赏了“二百五”十万两白银的,竟是此人!

但不管如何,如今的王九似乎有拔开迷雾看事物的能力。尤其是这王九自丛林之中穿越之时,他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又扩大了一倍,竟已达到近千米,所以他在近十万安南将士包围圈之下,未曾惊扰任何一人的情况之下,来至明军,完成了僵桃代李,救下了安南王嗣陈天平!

并且,王九还发现自己如今还存在莫名的感知,似乎与预感相关,可莫名地感知与自己相关的吉凶。如自己的血脉延续……

如今的王九对“道”的理解更深了一层,进而更为敬畏所谓的“道”!

所以王九更加地谦逊而低调。

大理寺卿薛品、黄中与吕毅,对这名有着清澈如水的眼神的年轻人有着别样的好感。不仅仅在于他千里奔袭将他们救出生天,更多地在于这年轻人实在不居功,每日笑咪咪地如同邻家大男孩般。

更为要命的是,这名邻家大男孩竟泡得一手好茶!

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来到了鸡陵关,犒劳三军之后,他亦加入了品茶的队伍。未曾想,在他坐下泡了三泡之后,便被那大理寺卿薛品赶了下来,换这王九为众人泡茶。

如今的薛品实在喝不下别人为大家泡的茶,只愿喝这王九所泡的茶。

第179章 战云密布

王九在泡茶。

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大理寺卿薛品、黄中与吕毅在一侧坐定。而那薛品眼睁睁地看着王九,如同欣赏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

“可惜我家孙女如今尚小,不然老夫一定作主,嫁予这王大人。”薛品叹了口气道。

其余人尽皆愕然,继而尽皆暴笑。

唯独王九未笑,他却在走神……

大理寺卿薛品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甭笑我,我可说的是实话。如他这下年纪,你们在干嘛?如今这王大人,却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文武双全,深得圣宠。此次好在有他这只奇兵,才保得这安南王嗣无恙,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只能埋骨安南了……”

王九抬起了头微笑道:“薛大人谬赞了。这些均是陛下提早安排,在下仅是奉命行事而已。”

一语既出,众人感叹。

“如今安南小人当道,在王大人看来,朝内应有何动向?”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问道。

“实在不敢非议朝政。但这些仅为个人看法,”王九继续思虑道,“在我看来,与安南一战实在难免。这安南小人不揍一下,实在不妥。且依咱陛下的性子,开战的可能性极大。”

“但打仗便是钱粮,这几年虽说国泰民安,但征安南,若无数十万兵马,实难取胜。”韩观道。

“依我看,若是开战,应调云南、广西的兵马。北方兵马不适应潮湿、闷热的天气。应需至少二十万人!”王九继续道,“在元室王朝之时,曾三次远征安南,但均以失败而告终。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水土不服!”

“那王兄弟何时曾研看过那时的卷宗?”黄中很是好奇,这王九如何知晓那时的情况。

“之前我在锦衣卫军情司任过百户,那时闲来无事,经常研看各方军情资料。”王九答道。

“噢。”黄中释然。

“如此看来,我这边应要做好准备了,”韩观道,“但这打起仗来,决定输赢的却是钱粮。就怕这安南是个无底洞啊!”

王九沉默了,这亦正是他所担忧之事。他意图在安南建立如明月楼般的“明月酣”,在各地铺开,承担收集、分析情报之用,同时亦以此为触角,伸向安南各地,建立一个统一的情报网,以配合策应明军之用。但如今尚未得到明庭的答复,王九如今尚不知朝庭想法如何。

尤其是王九想借“明月酣”之平台,向安南倾销大明的茶叶、瓷器、绸缎等。但若无大明的人力与物力的支持,欲以此为业,实难支持。

尤其是探查情报,如今虽然王九自军中优先选拔的将士,但王九始终觉得这些人缺少脑子,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但探查情报,始终不如自己之前在锦衣卫中结识的那帮弟兄!大明军制为世袭,军户便永远是军户,对于锦衣卫来说亦是如此。父死子继,言传身教,那锦衣卫的本事亦是家传,绝非短期内可以上手。

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所顾虑钱粮一事,永乐帝朱棣岂会不知晓?

战争的机器已经开始运作。

永乐帝朱棣已开始布局,他已下定决心开动战争这台机器,前期的事宜已开始布局……

一名太监携着圣旨已在前往广西鸡陵关的路上。随之而来的有近百名锦衣卫,用锦衣卫中的精锐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其中为首率队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九的老上司军情司千户文章文大人!

因为如今的锦衣卫,原已不是王九时期的锦衣卫,用乌烟瘴气来形容,正恰如其分。原指挥使蒋成绩已上书致仕,永乐帝朱棣已准奏,且新任指挥使已由原指挥佥事纪纲继任。

靖难之役之时,宿安人纪纲投靠当时的燕王朱棣,得以重用,当时便授以锦衣卫千户。

当时建文旧臣被都御史陈瑛诛杀数十族,亲属受株连被杀者达数万人,其事多由纪纲亲行。永乐帝朱棣以其为忠,视为心腹。纪纲贪得无厌,曾矫旨下盐场取盐数百万斤,夺官船运输,尽入私囊;构陷富商上百家,夺其资为己有;阉割良家幼童数百人,服侍左右。同时,纪纲桀骜不驯,诡计多端,他善于迎合朱棣旨意,广泛设置校尉,每日收集军民情报,用严刑苛法,诬陷诽谤,受到朱棣的格外宠爱。

及至纪纲在锦衣卫内纠集一班心腹,架空原指挥使蒋成绩,排斥异己。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便是其一。当蒋成绩以身体不适致仕之时,军情司千户文章已萌生退意。

也正是在此刻,永乐帝朱棣下密旨,要派人至安南进行情报收集之事宜。纪纲大喜,大笔一挥,将前指挥使蒋成绩的幕前的“老人”,全部圈至安南,军情司千户文章,崇武司百户万卜华均在其中,共计百余人,全部划至安南。

在如今的指挥使纪纲看来,安南实在无足重轻,那便由得他们去折腾……

但当晚之时,纪纲执划至安南近百余人的名单,向永乐帝朱棣奏报之时,朱棣冷笑地看着名单道:“嗯,你确实应该将这些人员派至安南,这些确实都是那人的旧时同僚。以后,这些番外的锦衣卫都不归你管了,由那人管便罢……”

一时间,纪纲冷汗淋漓。但更令纪纲疑惑的是,“那人”是谁,纪纲不得而知。

而直至三个月后,明启王朝正式向安南宣战之时,纪纲方且得知,永乐帝朱棣在海外另设锦衣卫指挥使一名,职阶与他一样,且这人之前亦为锦衣卫军情司的百户,名叫王九……

纪纲那个恨得牙痒痒!俗语道,一山不容二虎。但这锦衣卫的山头却放了二虎,虽然位置不同,但这明摆着便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当纪纲下令查这王九的履历之后,纪纲愕然发现,即便是再来百个自己,都不够这王九一锅端的:永乐三年的四起震惊江湖的刺杀,并且这凶手竟然全身而退;秦淮河边千均一发的救驾,如换成自己,估计早被射成筛子;原来那名嘈一时的“黑狼”海盗便是这个家伙一手操办的,这家伙还值个“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更为恐怖的是,这个王九的后台,竟然是咸宁公主朱瑛;而如今永乐帝朱棣最小的女儿公主朱菁亦呆在福建海边为这王九筹划……

纪纲对王九,真是有苦说不出!

第180章 家书抵万金

一手缔造了锦衣卫的公主朱瑛,对于桀骜不驯的纪纲正冷眼旁观。如今的永乐帝朱棣需要如此恶犬帮忙咬人,以稳朝政。所以公主朱瑛对于小人得志的纪纲正冷眼旁观。

南京城东门处的品茗轩已重新开张,如今坐在掌柜处的却是空无一人。而茶叶架前一名圆脸、身着浅黄色长裙的翘臀女子正在忙这忙那,整理货架。

这翘臀女子一边整理着货架,一边与正在门口处站着发呆、侍女模样的女子聊天。

这二人正是任罄与她的侍女春儿。当初这二人由王九陪同至庐山,前脚任罄下山至品茗轩,后脚春儿也下山来至品茗轩。

“我说小姐,上次老爷过来看您,叫您回家,您都不愿意回,”侍女春儿道,“老爷很是伤心。我也是想不明白,如今这王公子都已经有夫人,并且也有了个女儿。那您还为何等着他呢?”

“因为我愿意,”任罄一边整理货架,一边无所谓地道,“并且我相信他心里有我。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真不知道如今他在哪,过得可好。”

“不过,你却甭说,他如今圣眷正浓,就在上次杜姐姐生小孩之时,这陛下竟然来此,不仅加封杜姐姐,还赐名,”侍女春儿道,“据说朝堂之上传闻甚嚣,陛下从未赐名予任何一位臣子。而现在他是独此一家,别无二店。”

“那时传旨的太监不是说了吗?那陛下原本想了个男孩的号,名谓‘阳明’。杜姐姐生了个女娃,如今的她亦得诰封恭人。妻凭夫贵。但觉得他远不止如此,”任罄道,“甭看我爹爹如今风光得很,但那明月楼为何将丝绸一事交予他,如若不是我九哥哥的面子,又怎会轮到他的头上!”

“说得也是。但想来这王家,小姐你没看蔡老夫人,在我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小姐您走的。”春儿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蔡老夫人确实待我如同她的孙女一般,待我极好。她问我如何与她孙儿相识,我便将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予她听,还将那九哥哥送我们上庐山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相告,”任罄道,“但当她知那‘思念’的庐山云雾茶是出自我手时,惊诧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说罢,她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任罄一笑起来,却是眼睛咪成一条缝,圆脸的她,却是极为得意。

“在我看来,那蔡老夫人不愿放你走,是因为看你好生养,好为他们王家添丁,杜姐姐生了个女娃,蔡氏老夫人虽说未曾说啥,但始终觉得她有所不甘。”春儿道。

任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并且拍了拍道:“女人生小孩,确实辛苦。看那杜姐姐,生了足足一天一夜。却是相当奇怪,待那陛下进来,她便生出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但那坊间传闻,这女孩绝对是贵不可言。”春儿道。

“但我却是真想知道这九哥哥如今身在何处,我想去陪他。”任罄道。

“怕你是想尽快与那九哥哥生个男娃吧。”春儿快人快语。

一朵红云飘上任罄的脸颊,她停下了自己手上的活,思绪已不知飞向何处……

而就在这任罄发呆之时,明月楼有小厮送来了两封信,一封信是给杜雪萌,一封信却是给她的。当任罄看到那如剑般的笔迹之时,她的心跳加速,而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因为这熟悉的笔迹,正是那朝思暮想的九哥哥的字迹!

这信件正是王九通过广西南宁的明月楼发来的信件。明月楼的传输速度非比寻常,一周之后便至南京秦淮河畔的明月楼。王九写了三封信,一封信是给花大家的,他意图将明月楼的经营模式复制于安南,并且希望明月楼可在人力、物力之上鼎力相助。而另两封信则是予杜雪萌和任罄。

任罄拿着两封信,瞬间跑至后院。

当正在坐月子的杜雪萌接到王九的信后,手竟瑟瑟发抖,泪珠顺着脸颊瞬时流下……

蔡氏正在一旁照料着出生未足月的千金,见状连忙接过已被杜雪萌泪水打湿的信,问道:“这是他的信?”

杜雪萌点了点头。

蔡氏又转向任罄,见任罄手中亦有一封信,询问的眼神又转向了任罄。

任罄亦点了点头。

蔡氏颤抖地打开了手中王九写予杜雪萌的信,开始朗读起来……

给予杜雪萌的信中,首先报了个平安,并询问她如今可好;并且在信中讲述如今他的境况实在不便写家书予她,而今他境况方便方且写信予她。信的末尾提至,最近他略有所感,是否她已为自己生下一名女孩?古今忠孝不能两全,未能陪伴在她身边,实在有愧……

第181章 宣旨轶事

战争,属凶事;战士,属于死士。战争从来都是大事,但不全是好事。战与不战,都需十分慎重,绝非小孩过家家那么简单。如元室王朝,多次攻打倭国、安南、占城、缅国、爪哇等,最终均以惨败而告终;其中攻打安南竟达三次,最终均凄惨收场,而攻打倭国,遭遇台风,全军覆没……

正是因为认识到战争于国家的重要性,明太祖朱元璋在《皇明祖训》中告诫后面皇帝,无事不要随便对邻国动武。这些国家与我们山海相隔,偏居一隅,得到他们人民又指挥不动,得到他国土地又不足以供给,却是何苦。他怕后世皇帝倚仗自身强大,贪一时战功,无故杀伤人命,煞费苦心地高了十五个“不征之国”的名单,提醒后人别轻易掉入火坑。

“不争之国”包括朝鲜、倭国、安南、占城、真腊、苏门达剌、爪哇等国。自历史发展来看,明太祖朱元璋此举十分明智。

安南、占城均于不征之列。安南自明代分为南北两部分,北方叫安南,又称交;南方叫占城,两者之间互相攻伐。安南自秦汉、隋唐一直为我们国土,五代十国时独立,成为藩属国。

然而永乐帝朱棣并未遵从朱元璋遗训,只当它为废纸。凶猛的朱棣已下定决心,意图踏平安南,一雪前耻;但他内心所谋划却不仅仅是安南,为配合郑和下西洋,两头并举,以安南为中南半岛的前哨,意图造就万邦来朝的独此一世的大明!

此战略意义所在,又岂是普通人能看出?世上能看出又能有几人?

如今永乐帝朱棣已派出太监马齐带着近百人、被纪纲视为眼中钉的锦衣卫人员,星夜兼程至广西鸡陵关。

太监马齐趋炎附势,却是一位小人。

如今侍奉于朱棣身边的老廖岂有不知马齐之人。马齐离京之前,老廖不置可否地告诫他道:“你至广西鸡陵关宣旨,顺便捎个口信给我那记名弟子王九,他如今已有了个女儿,家里让他放心,我这把老骨头会帮他看好家。”

太监出宫,代陛下宣旨,这原本便是美差。但这老廖一提醒,马齐一惊,这宫中三大实权太监之一的老廖的记名弟子,岂是自己可轻易招惹的对象!

一路之上舟车劳顿自不必说,越是向西,山路越是崎岖。

二周下来,当这一队人马至鸡陵关时,这马齐已颠得浑身骨架都要散架了……但其余锦衣卫的百余人员倒还是无恙。只是这帮家伙不知道至此所为何事,心情忐忑倒是有的。

当香案摆好、人员召集之后,太监马齐便开始宣旨。

席下跪着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大理寺卿薛品、左右将军黄中与吕毅及数十名广西的文武百官。众人尽皆官袍玉带,隆重异常。

旨意很简单,擢升王九为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负责一切藩外事宜,直接向皇帝汇报。

待得太监马齐读毕,命王九接旨谢恩之时,马齐方且发现下面跪着的却无王九本人。马齐认识王九,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岂有不识之理。但此时马齐方且发现,自己宣旨之前,并未告知宣旨予谁人。而这王九,据闻大半年前,便奉密旨外出公干,而今出现在广西鸡陵关,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但这朱棣确实也非按常理出牌之人,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弄出了二人,一人主内,为纪纲;一人主外,为王九……

但这帝王心思,如何揣磨?

无人知晓这马齐的思虑。

但席下跪着的数人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无人接旨,再看看,那王九竟不在其列,愣了半晌……

“咳咳,”官职最大的广西总兵韩观无奈地道,“钦差大人,这您来之前王大人尚与我们一起品茶,但他因单轻车简从而来,未备官服,他自己言道应无他何事,且此人未在本官辖内,所以下官亦未管他是否前来。若如此,下官马上派人寻他前来,可否?”

马齐环顾四周,挠了挠脑袋道:“那,那还能如何?派人去把他找来罢……”

韩观一摆手,十数名侍卫马上离去。

须弥便陆续有人回报:“未见王大人。”

这次到韩观愣住了:这九哥儿却是去哪了?在钦差到达前,他们数人方且在一起品茶。只是片刻这九哥儿但不翼而飞……

韩观生气道:“再找,找不到就甭回来!”

这一找却是数盅茶时间过去。

数十位官员跪得腰酸背痛,即便那韩观亦是有点受不住。而那太监马齐,更是不耐。他若未宣旨,交旨,尚不得入城内歇息。

如今,十数位侍卫前去寻人,未得有一人回报,这马齐的脸面实在不知朝哪放。马齐道:“待找到王九,再知会我前来宣旨……”说罢便执旨拂袖而去。

香案前的数十位官员面面相觑而无可奈何。

马齐回至钦差行辕,怒气冲冲地执圣旨上了马车,并将圣旨向侧边一放,便在那生气。忽然他听到车后一阵吵杂声,而后面所传来的一个大嗓门,不用说,便是那名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

“……我说九哥儿,你可不知道啊,最近老哥们这些人不好过啊。但来之前,听说那新任的指挥使纪纲纪大人,竟大怒,摔了个茶杯……”

“据说陛下又任命了一个新的指挥使,与他分庭搞衡……”

“……”

马齐一听,一激灵,马上下了马车走到后面,却见那身着儒袍的一身俊朗的王九正在与自己所带的百余名锦衣卫旧同僚正聊得火热。

马齐怒火中烧,手指着王九,大吼道:“王大人……”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九回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马公公,我正说呢,等您宣完旨,我一定请您与各位旧同僚聚聚,怎么,马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还宣个屁啊,”马齐怒极而笑道,“知道吗?这次听宣的那人便是你,你便是那与纪纲纪大人分庭抗衡的新指挥使……”

“……”

第182章 两场宴席

当天晚上,鸡陵关内大摆宴席。

钦差大臣太监马齐自然是坐于主位,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大理寺卿薛品、王九两侧相陪。这宴席却是近十人一桌,在宴会大厅之内摆上了十余桌。

原本马齐让王九共坐主位,但那王九执意不肯,只是言道自己资历尚浅,当不得。马齐只得作罢。

宴席之上,马齐数轮酒之后,便被灌得找不着北。

但不得不说,这马齐做事还算靠谱,在喝酒之前,他却未有忘记将那老廖所搭之话相告。他自己的酒量,自然心知。当马齐欲说话之时,众人尽皆静听:“在本公公来之前,宫内有位老人家传话予这王大人,觉得这话在此际,却是不会煞了风景。不知王大人是否介意,此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讲?”

王九笑道:“既然马公公认为不会煞风景,那自然当讲。在下不介意。”

“那位老人家言道,你那夫人,刚刚为你生了位千金,家里不需担心,他为会你代为照顾……”马齐的话音未落,一旁作陪的右将军吕毅“腾”地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冲着王九道:“王大人,在下服你了。我先干为敬。我愿赌服输。光屁股,绕大营没问题。但不若我便光屁股绕这里跑三圈,以助大家酒兴……”

王九尚未说话间,这吕毅便褪下裤子,在众人的笑声之中露出雪白的大屁股在宴会厅中跑了三圈,直将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马齐一开始不知所以,而一旁的大理寺卿薛品一旁低声向马齐解释,马齐方且明了,笑得肚疼之后,对老廖的记名弟子王九高看了一头:这俊朗的年轻人,若无一定能耐,便攀上正三品阶的高位,是不可能的!

在众人的轰笑之声,宴会开始了。

数轮酒之后,这马齐便找不到北了。在马齐被人抬进客房之前,王九在他怀里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王九看来,这一趟来,山高水远,着实不易啊!

这马齐晕晕的,但忽然觉得,这名俊朗的年轻人必会前途无量……

当马齐退下之后,在场的雄性动物便再无忌惮,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这场宴会,是广西总兵、征南将军韩观所筹办,但王九执意费用自己来出,并且他还向韩观又借了一千两银子来打点马齐这班人马,其中五百两给马齐,剩余的予那些自京师来此的数百名侍卫。

韩观自然无所谓。如王九这般二十余岁,便至官至三品,前途自然不可限量;更为重要的是,这王九借银子,并非为了自己,而是用来打点钦差这班人马。这世道,如此会来事的年轻人已不多了……

这酒,为蒸馏白酒,极为稀缺,自然为身份尊贵之人享用。

但这种酒不可多饮,较为伤肝。

王九的酒量实为海量,越喝这眸子越是明亮。十数坛酒已渐空,但尚能在桌前竖着的已无几,尽皆横于桌下呼噜声震天响……

右将军吕毅是尚可竖立的数人之一,如今的他对王九钦佩得五体投地。

吕毅自幼承军藉入伍,大字不识一个,但只认一理,那便是佩服比自己厉害的人物,且言出必行。而这段时间里,他简直成为王九的跟班。王九教他识字,讲述自己所知的奇闻趣事,吕毅四十余岁的男人,大半辈子都呆在军营之中,所识尽皆为粗俗的汉子,哪曾见过如王九般的人物。

他尤为喜欢王九所讲的趣事与见闻。他佩服王九的千里奔袭、僵桃代李救下安南王嗣陈天平,但今晚这吕毅竟然发现这王九竟可感知千里之外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这不由得他不钦佩。

“九哥,来,咱哥俩再干一杯。”吕毅拎着一个酒坛,捧着一大碗酒来到王九面前。

“好。”王九拿起碗,与吕毅一碰又一饮而尽。

自己已有一个女儿,这是王九早已确定之事。他并未太过惊诧,相反,他对自己未能在杜雪萌身边却是十分愧疚;另外,就是他对任罄的感觉,更是说不清而道不明。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在大明来说司空见惯。但王九却十分在意任罄的感觉,他担心任罄无法接受自己身边已有女子,且有一女儿的事实,而离自己而去……但他不知道,如今的任罄却在来广西的路途之中!

王九写了三封信,杜雪萌一封,任罄一封,还有一封为明月楼的花大家的。而写予花大家的那封信,却是希望她能提供帮助,以明月楼的形式在安南布局,那自然需要明月楼以人力与物力方面的支持。

而花大家的派出了之前在杭州明月楼坐镇的亲传的女弟子三月、九月及任罄前来。三月、九月,之前曾与王九谋面,而予任罄来说,却是她自己要前来。

因为花大家的将欲在安南建如同明月楼般的茶楼事宜,交托自己的亲传弟子三月、九月时,同时任罄亦在场。花大家的交托之后,随口又道,各类事宜必须配合王九协同处理,同时眼睛瞄向任罄。

任罄瞬间便明白,如今她朝思暮想的九哥哥竟然在安南,那她岂有不跟去之理?!当晚她回至品茗轩便收拾行囊。第二日便欲与三月、九月一同上路,向广西与安南的边境的方向进发……任罄的心,早已飞到王九的身旁。

但这天,恰好是王九的千金----王七毓满月之日。任罄正欲至明月楼与三月、九月汇合,但一大早起来,便见有人手执拜帖、命家人挑着礼品将品茗轩的门给拦住了,任罄愣了半晌,方且明白这些人是来送贺礼的。

因为永乐帝朱棣的赐名,同时因为王九尚且二十岁出头便擢升锦衣卫指挥使,官至正三品,实在是前途不可限量,因而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家中无男人,实在多有不便,但前来提贺礼前来之人,亦是相当体谅,只是留下礼品、拜帖便辞行,又或是那些官家,只是委派了夫人或女儿前来,而并无男人……

尽管如此,那来的人却是不少,并且尽皆为女眷。

这下子,蔡氏有点头大了。但蔡氏却是何种风浪未见过,急找那任罄,让她至秦淮河边的明月楼订上一层楼,为自家的重孙女摆个满月酒。

任罄急忙至明月楼,直接订下一层,二十余围的酒席。

当然,今天是无法启程了。三月与九月原本打算与任罄一起启程的,当太阳老高之时,方才见到任罄前来订酒席的身影,只得作罢,明日再启程,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第183章 番薯的来历

且将镜头再次转至浩瀚的大海之上。

郑和统率的巨型船队经过彭湖群岛,继续在海上航行。

这一巨型船队,前无古人!

这巨型船队越过台湾海峡,来到了吕宋岛。当如海上豪华宫殿般的宝船及所属船队即将靠岸之时,一时间,岛上警报大作。当郑和命人挂起“明”字及“郑”字旗时,岸上警报方且稍歇……

吕宋岛是个小国,称为吕宋,隶属菲律宾群岛。宋元以来,常有商船来此贸易。《东西洋考》和《明史外国列传》等均有专条记述。吕宋岛东接菲律宾海,南临锡布延海,西濒南海,北隔吕宋海峡与台湾相望。洪武年间明太祖诏书委任晋江华侨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在任达二十年。此期间许柴佬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诸业,为吕宋国社会稳定、经贸发展、文艺繁荣作出卓越贡献。

但自“靖难之役”时期,来自欧洲红毛夷凭借战船、利炮占据了吕宋岛,建立了其殖民统治。

吕宋盛产黄金,物产丰饶,贸易繁荣。宋元以来,东南沿海商民同吕宋的交往相当频繁,直至明启王朝因海盗、倭寇而封禁沿海。

吕宋岛大部分在马尼拉之北,大致成长方形,呈南-北走向,但马尼拉之南则有两半岛,八打雁半岛和比科尔半岛分别向南和东南方向延伸,使吕宋岛呈不规则状。海岸线长逾万里,有许多优良港湾。西有林加延湾和马尼拉湾,东有拉蒙湾和拉戈诺伊湾。吕宋地势北高南低,河流多南北走向;大部分为山地、丘陵,山脉南北纵列。

郑和这支庞大队伍,并无征服他方之意,否则以他们所配备的先进装备,绝对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无敌舰队!

郑和舰队到达吕宋岛的马尼拉湾,此刻占据吕宋岛的红毛夷大惊。红毛夷,来自欧洲西班牙。他们自然知晓在世界的东方有一大国,但他们对这一东方大国毫不知情,而当这一百余艘艘队密密麻麻地驶入马尼拉湾时,佛郎机人的军队瞠目结舌:这绝对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哪怕是自己国家穷尽国力,亦不可当其一成!

但好在这只舰队并无敌意。

当红毛鬼子战战兢兢地在码头严阵以待之时,百余艘船之中的最大的宝船已在距离码头五百米开外抛锚驻扎,而其后数艘货船缓缓地停靠岸边。

当船员将货物搬下船,准备交易之时,那帮红毛鬼子终于将差点跳出胸膛的心按回肚子:这帮人只是前来交易,而非如他们一般前来攻占,或者说看这庞大的舰队对此地根本没有兴趣……

明启王朝的货物供不应求,前来交易的吕宋商人络绎不绝。

但来自圣奥古斯丁会主教马丁德拉达修士和他的同伴遮罗尼莫马丁修士以及同行的数名西班牙军人,通禀求见此舰队的主使。

郑和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当晚,一艘船搭载了他们一行六人,登上了富丽堂皇的宝船。拉达修士、马丁修士及数名西班牙军人,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宝船,上了宝船之后,便如刘姥姥入大观园----洋相百出……

上船六人之中,有一名是通译,而此人正是来自明启王朝的沿海的边民,幸好交流无虞。

郑和向这班人等宣读了永乐帝朱棣的诏书,表明来意,这帮人方且心安而告退。

舰队在吕宋岛停靠了三日,直至最后一日,当太阳升起之时,船员、卫兵正自船上搬动货物,便有两人,一老一少,挑着两挑吕宋岛盛产的水果,经过红毛夷详细盘查之后,前来摆卖。

这两人,老的挽着裤脚,头戴斗笠,年轻者则身着背心,一条阔脚裤,两人面容酷似,一看便为父子,且为土生土长的于吕宋岛之人。

当这二人出现在交易的码头时,便被码头上随宝船而来、伪装成货商的锦衣卫所留意。

这二人正是之前由王九派至吕宋岛的数十人之中的领头者陈振龙、陈经伦父子。王九派至沿海各国如文莱、爪洼等国,达数百人之多。王九未多作要求,只有一条,任何对大明有利的,均需留意,尤其是吃的;任何对大明不利的,均需上报或消灭于萌芽之中……

陈振龙、陈经伦父子,原本便为务农出身,深谙天大地大,肚皮最大的道理。而这吕宋,气候温热,水果、农产种类烦多,收集各类作物的种子便摆上日程。

此次这二人以绳挑着两个装满水果的担子,装做卖水果的果农,不多时便货商前来与这二人谈价,并让二人将那两挑水果挑至货船上……

当二人自船上一暗室内,卸下两挑货物时,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魁梧、仪容堂堂,身着便服之人,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一旁有人道:“这位正是郑大人,他百忙之中抽时间接见你们。”

二人吓得连忙下拜,却被郑和摆手止住道:“二位辛苦,不知此次可曾得手?”

身为父亲的陈振龙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拱手道:“郑大人,此次幸不辱命,已然得手了。”说着便将两挑水果上的绳索中的一截沾满泥巴、酷似粗绳一般,如藤状的茎,递予郑和。

郑和双手接过后,问道:“这便是密奏之中所提到的作物?”

“正是。这作物名为‘番薯’。这个番薯无论土地怎么贫瘠总能生长。可是番薯薯为那些红毛夷自海外带入吕宋,且为他们保护物种,不允许任何人带出境,”陈振龙又拭了拭额头上的汗道,“但这东西只需要藤就可以生长,于是我们便弄了一截藤,涂满了泥浆跟这挑绳混一起,送至此。”

“本官会安排快船,二日一夜便会送至彭湖群岛,再由那边送至福州安排试种!”郑和道。

“多谢郑大人。”二人异口同声道。

郑和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要谢你们便谢那王大人,是那王大人特别交待此事。如若此物果真适合的话,本官会先行为你们请功。”

“噢。是九爷?”陈经伦道。

“正是。”郑和道。

“如若您能见到九爷,代小的向九爷请安。”陈振龙拱手道。

“一定!”

第184章 一片沃土

陈振龙父子离去之后,郑和将这父子所献的不起眼的番薯藤茎,命人拿瓦缸盛土淋水开始培植,他打算在自己离开吕宋时,派快船送至彭湖群岛。

未曾想到,就在郑和下令明日启程离开吕宋岛时,当日傍晚,大前日登船前来的红毛夷拉达修士、马丁修士及数名西班牙军人又执礼物前来拜访。郑和于是更衣于宝船之上再次接持了他们。

他们向郑和提出请求,想至明启王朝沿海的城池走一走。

郑和思虑片刻,并未直接答复他们,郑和要他们回去等答复。

待他们离去之后,郑和马上安排人员飞鸽传书予朝庭,汇报番薯等作物的种子及吕宋岛上的红毛夷欲参观大明城池一事。

就在郑和向朝庭汇报之时,郑和已安排快船将吕宋岛上所购置的货物,如作物种子、香料、水果等装了满满三大货船打算直接运送归福建泉州港。

拉达修士、马丁修士及数名西班牙军人知晓郑和欲派船归国,执意欲跟船一起去,并且言道,如若大明朝庭不允,那他们不下船便是,他们会在朝庭许可之下,在当地置办货物运至吕宋岛售卖即是……

郑和允了。

当郑和率领庞大的舰队再次启程一路向西时,载着番薯等作物的种子与数名红毛夷的三艘货船亦同时向北驶去。货船的方向正是大明的方向,而此次落脚点便是在福建泉州港。

货船经过一日一夜的航行,首先停靠于彭湖群岛补充给养。

拉达修士、马丁修士及数名西班牙军人下了船,一阵北风吹来,带来浓烈的臭味。数名西班牙军人尚好,但拉达修士与马丁修士却被熏得差点吐了出来……他们不敢乱走,因为他们已经现发这岛屿之上,如今为一个热闹的工地一般,均是忙碌的大明将士及工匠。不少战船正驶入港湾,卸货的,搬运的,补充给养,安营扎寨的……不一而同。

当他们三艘货船补充给养之时,盔明甲亮的一队全副武装的大明士兵前来盘查。待货船上负责押送之人执文书予领队的将士反复查验,且上船巡视一番之后,方且离去。

当这队士兵离去,通译告诫拉达修士、马丁修士这班人:不可下船,否则立时杀头;因为此岛如今刚刚驻军,正在建造各类工事,如若你们下船,或被当做细作而立毙……这通译说完,还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那刚才那么浓烈的臭味是哪来传来的?”拉达修士问道。

通译向货船的押送之人问道。那押送之人笑笑却未直接回答道:“明日启程你们便可看到……”

第二日天刚亮,当货船正离开彭湖群岛之际,拉达修士等人终于明白那些臭味自哪而来。在彭湖群岛滨海一处乱石密布最显眼之处,数百残枪断矛之上悬挂着腐烂得已是不忍目睹的残尸,蛆虫、苍蝇一团团、一簇簇,残尸正散发着恶臭……

拉达修士一时不觉,竟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这还不算,直呕得天翻地覆,苦胆水都吐了出来,直至呕无可呕,方才作罢……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的尸道?”拉达修士面色铁青地问道。

“倭寇的尸首……”押达之人简短地回答。

拉达修士拉着通译一顿狂问……不一会儿,这班红毛夷看向货船行驶的方向,充满了敬畏之色。

一日之后,傍晚时分,货船驶入了泉州码头。

福建布政使司王卜鸣如今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方面他管着一方行省的百姓的吃喝拉撒,另一方面他需配合公主朱菁的郑和下西洋及“黑狼”海盗的后续事宜。

钓鱼屿、彭湖群岛驻军一事,大明水师已分别派出精锐开始缓慢进驻。

但进驻容易,补给、供需则难。这些事情均落在福建布政使王卜鸣的肩上。

郑和接二连三所发的飞鸽传书的密奏,均得到答复:有好的作物,先行试种,试种之后,人畜无害的话,各行省推广即是;红毛夷欲看看大明,让他们看又有何妨?但涉及军事、装备之机密,不处外泄,且这些人等,必须由礼部、军部等人陪同……

布政使王卜鸣自然不必理会这些红毛夷,他顾的是那些作物种子,尤其是郑和在密奏中提到的“番薯”,这是王九所派的陈振龙父子费尽心力而得。如今虽说这些年大明百姓生活还过得去,但看天吃饭的日子,如若大旱之时,忍饥受饿亦是有的事……

而外来物种,中华大地之上从不或缺;且从古至今,最为肥沃而适宜耕种的土地,均在各个朝代的传承的疆域之内!

如汉武帝时期,为了联合大月氏人共同打击匈奴,张骞奉命出使西域,而葡萄和苜蓿便是张骞带回来的。葡萄是水果,苜蓿则是良马的饲料。石榴,最早叫安石榴,为什么叫安石榴呢?因为安指安国,石指石国,两国都是西域的中亚国家,石榴大约在三国时期传入。

核桃,又叫胡桃,原产西亚,对核桃的最早记载是在东晋时期;芝麻,又叫胡麻,产于西亚,南北朝之前传入;黄瓜,又叫胡瓜,产于印度或西亚,同样在南北朝以前传入;开心果,有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学名叫阿月混子,大约于唐代传入;胡萝卜、胡葱、胡蒜……佛教东传、我国与西域交往频繁之时,许多食物沿着丝绸之路传入。

而随着“郑和下西洋”建立了以大明为中心的世界朝贡体系,更多的食物在此际传入……

引入作物其实是有一特点,但凡带“胡”字,为两汉、南北朝传入;带“番”字的,便是明朝以后传入的美洲作物;而第三种带“洋”字,如洋葱、洋白菜等等,便是清朝末年或民国时期传入。所以,“胡”、“番”、“洋”三个字,大体上告诉我们这些作物传入的不同时代,并且经勤劳的双手精心培育、炮制,外来物种在这片广袤、适宜耕种的大地之上生根发芽……

第185章 异域修士眼中的大明帝国

我们终于被允许下船,踏上了我们从未踏足的土地。

这是庞大的大海湾,停泊着桅杆密布、近百艘战船的海港……我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多战船的海港。但据引领之人介绍,这个海港仅是大明帝国一个中型海港。

我们被沿着这条街送至住所,这条街长有十里。我们所经过的街道都摆满摊铺,有各种奇特的货物,以及吃的东西,如各种鲜鱼和咸鱼,各种大量的鸡禽和肉食,水果和青菜,数量之多足以供应塞韦尔城。街上人群十分壅塞,以致尽管有很多吏员和士兵为我们开道,我们仍十分困难才得到通过。

这样他们给我们送至馆宅。馆宅十分大,以石头与砖精美构造,有很多厅、室、及卧室。此城的将官级官员,他们称作知县,捎来消息说,欢迎我们的到来,并送上一份礼物,都是大量的阉鸡,鸡,鸭、鹅、四五种肉、鲜鱼、酒、各种水果、数量多到足够两百人吃,而我们却仅仅一行六人!

我们离馆宅不远,见到一座石结构的桥,石头修整而且很大,我们量了几块是二十余尺长,五尺宽。在我们看来这简直不能用人力将它们放在那儿。当我们前往泉州和福州的途中,我们确实看见这样大的石块,乃至更大的,放于其他很多桥上。

自同安镇到泉州,约百余里。路途上,我们没有看见一片未开耕和占据的土地。我们得知大明帝国土地莫不如此。满是人,城镇一个接着一个,你几乎不能认为那是很多城镇,而只是一个。因为一镇距离另一镇仅仅不过五里。

而且我们被告知全国所有行省、人口均如此。他们耕种的土地都得到灌溉,因此而获得丰收,全年都在耕耘,而我们西班牙人所到之处,都看见他们种植稻米,他们用驯服的母牛、水牛、公牛耕种土地。

美丽的园林荫蔽着大道,把它装点一番,园林种植整齐,其间有出卖各种水果的点,供过路旅客享用,旅客不绝于途,有的步行,有的骑马,另一些乘小轿。

大道旁的泉水清澈而晶莹。这条大道上不断有驮马往来,载负商货以及其他东西,但大多数却是骡子。大路很宽,可容二十人并排骑行,谁也不妨碍谁,而且铺以大石头,据说其他省的大道情况也相同。

傍晚,我们来到了泉州城。此城在该国是一般水平,可能有七万户。它有大宗贸易,供应各种商品,因为它距海仅二十里,一条大河流经它,各种商货经水路运输,有一座据称全世界最美之桥横跨该河,桥长一千三百步,用二十二尺长,五尺宽的石头构造,这是一件大大令人惊羡的工程。

靠近上述的桥,河里停泊千余艘各式各样的船,舟艇那样多,河面为之覆盖,每条船上都满是人。

所有街道两侧都有棚,下面是商店,摆满丰富的商品,很有价值也很奇特,他们在一处到另一处相等的距离上建筑有很多的牌坊,给街道增添装饰,而且全国每条大街上都有,下面是很好的市场,可在那里购买你想吃的东西,如鱼和肉、水果、蔬菜、糖果、蜜栈,样样都十分便宜,几乎花不了什么钱。

他们的食物很好,十分丰盛,他们吃很多的猪肉,跟西班牙的羊肉一样好,一样有营养。我们看见的水果,有的象我们在西班牙所产,另一些我们则未见过,但极香甜味美。

经过的街道满是人,如有一粒麦子掉落,它很难落到地上。

我们沿这条街而行,觉得它比我们入城的那条街更漂亮,有更美的房屋和牌坊,两旁的商店也比别的街装饰华丽,那样的繁荣,我们因此看见大量的人群,惊奇到象是失魂的人,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梦境。总之,我们在那条街上走了一阵子,愉快的看见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

最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在一路上,看不到乞丐!

当我们问带队之人,他告诉我们,当地养济院可以收容这些人;并且任何一座大明帝国的城市有一个非常好的、让我们对大明帝国这些异教徒叹为观止的福利机构:惠民药局和养济院!

同时,我们还发现,这座城市虽然人多,但街道干净异常。当我们问到这个问题时,带队之人惊诧回道:“难道你们那里没有城市卫生管理和垃圾回收……”

我们只好停止发问。我惊诧地发现,我们西班牙自称为日不落帝国,不如大明帝国甚矣……

一直到我们到达福州城,都没有为此或为供应我们的其他需要而收取费用或金钱。

在我们之前一直有带队之人颁发的一份证件,写在一张凭条之上,说明我们是谁,来自何处,并且命令充分供应我们所有需用物品,由皇室支付。

在我们到达福州城门前,三次自大而美观的桥经过一条大河,河水深到可通大船。福州城在全国是最富足和供应最好的;它是福建行省的首府,据说有三十万户,非常富庶肥沃,下属很多村镇,离海百里。我们不停的前行,穿过一条直通总督府邸的宽大街道,从城往前,一个接一个在街道两边布满兵士以及将官和吏员,每个都手执武器,如矛、火绳枪,刀和盾,都穿一色丝制服。

我们在福州城郊区走了五里,便遇到总督派来的一名信使,并安排我们住在寓所。第二天一大早,总督派许多人来到我们的寓所,为我们准备了两顶华丽的轿子供修士乘坐。

尽管他们行进很快,仍然用了足足一个半钟头我们才到达城门。我们觉得在郊区走了十里。郊区人口众多,有漂亮的屋舍,以及许多摆满货物的商店,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们,我们会认为那不是郊区,而是城镇本身!

官员们知道有外国人来,便命令带外国人去见他们。他们对于西班牙人服装的粗陋十分惊异,不过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到希奇。

在所带之人的介绍下,我们见到了福建行省的最高长官,他们称之为布政使的王卜鸣。这是一名五十余岁、看起来极为干练的官员。

我们看得出来,他很忙。就在他接见我们时,言辞之中没有不耐之意,但与生俱来的“天朝上国”的傲气,及后天所积的官威却是无法掩饰……

第186章 中西方文化的冲突

布政使王卜鸣确实很忙。

当他至泉州的同安港,接到已种至一个大瓦缸里的那根番薯茎之前,已发送十余艘货船、价值三百万两银子的货物至安南;并且恰好接到那大瓦缸内的番薯茎,便连夜折返福州。三日后回到福州,屁股未坐稳,便将这大瓦缸拿回至公朱菁所住的福州富商所提供的幽静院落。

公主朱菁大喜,马上安排下人将这瓦缸抬下去,找府内种过庄稼之人继续伺弄。

古往今来,长存于炎黄子孙血脉之中、根深蒂固的一种执念便是种植,再便是:种的东西能吃吗?任何一种动、植物,第一反应便是:这东西能吃吗?怎么做才更好吃!种那些花花草草,好看而已,能吃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这便是炎黄子孙们的最质朴的“有用论”----学以致用。

而建立于学以致用,“实践出真知”,以外部的经验造就成的意见,这一传统实在太强大!因而成为东西方文化思辩方式的不同。如来自希腊形式的逻辑体系,演变到文艺复兴时代通过系统实验,找出因果关系。即无用的知识可以成为知识。

而炎黄子孙的血脉之中,容易看成是废话的演绎推理,保真推理。例如大前提:人皆有一死;小前提:苏格拉底是人。那么便得出结论:苏格拉底会死。这是一个永恒正确的推理,看似廉价无聊的诡辩,其实是永恒正确。

因为我们的祖先不重视演绎科学,这不关乎治理水平,文字形态和统治者的好恶,而关乎人性理想的设计。孔子的“仁”,孟子的“义”,老子的“智”与庄子的“慧”,是炎黄子孙走向与西方不同的人文发展的道路。

希腊的演绎科学演绎出的数学哲学,这是理性科学;希腊之后的基督教发展起现代科学。现代科学的基础之上进行数理实验,实现了从理性自由至意志自由。在理性科学中,世界图景是数学化、时间化、空间化与机械化的。“把宇宙作为一个世大的机械钏表,这个大钟由上帝制造和驱动,所有轮子尽可能和谐运行”。

科学的目的一度在寻找这样的机制,即宏观还原成微观,整体还原为局部,寻找这种不可直接观察的机制。复杂还原为简单,实际是强调简单性原则,即一切自然现象可以割断与其他事物的联系,被孤立起来进行专门化、专业化分析。

虽然炎黄子孙的文化之中没有出现理性科学,没有西方意义上的“数理实验科学”,但是有博物学。炎黄子孙善于记事,对事物分门别类,发掘事物之间的联系,而不善于对本质道理进行抽象演绎,因而在研究自然界的事物时采取主要是志、史的方法而不是思辨推理的方法。

以数学为例,自然知识中没有显著的数学化特征。数学本质是算术,在古老的中国大地之上,算术完他服务于行政管理与经济管理的实用技术,没有独立知识的地位,即有术无学。算法关联特定生活场景,数学无法摆脱使用需求而独立发展,如此一来,如何会凭空诞生现代数学!

现代科学把质还原为量、宏观还原成微观、整体还原为局部,物质能量层层切割分解下来,便是量子物理的世界。量子力学中,有共同来源的两个微观粒子之间存在着某种纠缠关系。

而在古老东方世界观中,“道可道,非常道”,万事万物都是时间与空间中的有限存在,而“道”却被预凤为时间与空间中的无限存在,“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这便令人想起dna----这个令人惊讶的神奇的持久性的存在!它是永恒自在的实体,又是经验世界中,万事万物生命体的原因和根据。

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于中、西医,上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在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西医来看,中医是不科学的。但自古以来,与中华民族的敷衍生息相伴而生的中医,一言而定,却是何等地武断!

西医固然能把病人的病情搞得明明白白,但他们在治疗方法上,一般只注重这个脏器、这个系统的疾病,而忽视人是一个整体,忽视人的每一个系统、每一个脏器都是互相依存、互为因果、互相关连的。中医的“四诊八纲”和脏腑学说就是一个完整的科学体系;中医的温病学、经络学是世界医学中独一无二的。

有句话将中西医总结得很好:中医让你糊里糊涂地活,西医让你明明白白地死。

这便是中西医的差异,亦为中西方文化的区别!

但博采众家所长,纳为己用,始终保持谦逊的态度,这却为中华文化的精髓。按《周易》八八六十四卦象,任一卦象均有利弊,“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却是将辩证法发扬到极至,而唯一没有一弊端的卦象却是“谦”卦:

“鸣谦,利用行师邑国。

不富已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无不利。为谦。

劳谦,君子有终,吉。

鸣谦,贞吉。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亨,君子有终。”

布政使王卜鸣与来自西班牙的拉达修士等人的交流、沟通之中,始终保持谦逊的态度。谦逊,与卑躬屈膝不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种“乐”,却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王卜鸣同意与吕宋岛建立长期的贸易关系,但当拉达修士提出是否可在大明传教之时,王卜鸣脸色骤变,断然否决,拂袖而去……

在王卜鸣看来,这些红毛夷实在无礼,估且不论他们如何侵占吕宋岛,但就欲在大明宣扬他们自己的理念这一条,这帮人便当杀!

而那通译直接便吓得双腿瘫软在地……

但那通译未曾想到,这王卜鸣的怒火仅持续了一盅茶的功夫,便被来自京城、自己夫人蔡氏所捎传带来的一前一后的两封家书所带来的狂喜所占据:自己的孙儿王九为自己添了一位重孙女;同时自己的孙儿王九竟被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官至正三品,负责海外事宜……

因为公主朱菁接到来自安南陈侍郎的奏报,需在安南扩大交易,急需来自明启王朝的更多物资,公主朱菁自然应允。此任自然地便落于王卜鸣的肩上。而物资的调配,王卜鸣便将此事放于福建泉州港,且他亲自在那把关,足足呆了三周时间。此间他的夫人蔡氏自京城的来信,他均未曾收到,直至接见来自吕宋岛的红毛夷之后,方且有文案将一前一后两封信转交予他……

第187章 “明月酣”的脱胎换骨

当又一批物资,近十余艘货船将来自明启王朝的货物运抵安南岘港。陈侍郎乐呵呵地带着一帮汉子在码头接货。当货物抵达岘港码头,会被卸下,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安南的货物被装上船而返回。

安南盛产动物、植物、矿物药材,如桔皮、桅子、五加皮、蜂香、巴豆、车前子、麝香、象牙、虎骨等,另外安南的名贵木材亦于明启王朝亦是相当地受欢迎,尤其檀木,陈侍郎亦在慢慢采购、收集,待得一定数量之后,便会运回大明。

陈侍郎如今做起买卖来,却是得心应手。

陈侍郎已经收到王九的指示,开始在安南各地筹建“明月酣”。王九首先在河内的还剑湖畔与岘港的明月湖畔各建了一个明月酣。

岘港的明月酣却是早已扩建完工。原本仅是一座二层半的小楼,而今已变成占地近五十亩,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地掩映于月光湖边,湖边的柳树随风而荡,仿如女子在湖边梳头,一个凉亭却依偎于湖边,亭上刻着一副尚未干透的对联上书:“清风明月本无价,远水近山皆有情。”

这对联却是这陈侍郎亲笔所书。

岘港的明月酣,却是依据大明苏杭园林的景致而建。

占地近五十亩的明月酣,各类亭台楼阁无论自哪方而看,却觉十分怡人。如同是江南的姑娘一样,温婉明媚,举止却落落大方。一旁的小桥流水孕育了它的清婉,四周的灌木绿植承托出它的得体大方。

无所事事的安三娘看着略带檀木气息的亭台楼阁,心内感慨万千,恍如隔年……

这个明月酣仍为她所有。但与昨日的明月酣相较而言,早已脱胎换骨了!

安三娘仍是掌柜的,但如今的她却无法插手各类事务,因为这里来了一位精干的名叫“九月”的小姑娘,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的明月酣不仅仅是一个酒肆那么简单,可品茶、住宿、订货、海运等等。

如今的明月酣刚刚重新开张一周,但这一周以来,随着十余艘货船的到来,明月酣的生意原本不是很好,但这数日来竟高朋满座,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因为这十余艘货船的货主,指定在明月酣进行货物招标,价高者得之,且以后每年会进行一次,且会保障全年长期供货……如此一来,这明月酣想不火亦难!

当明月酣火了,那安三娘原来的夫家不干了。他们未曾想到当初不愿要的百亩湖边烂地,每当下雨之时,必会水淹,打发予这安三娘时,并且这片烂地的位置在岘港之地实在有些偏。当初安三娘的这个酒肆生意也确实不好。

而当明月酣在这几天晚上灯火通明,湖边的走廊幽静的灯光在湖光掩映之下如同诗一般的画卷之时,安三娘的夫家找来十数名大汉提着棍棒前来闹事了……

至明月酣的路口被修得极为平整,路口至明月酣约数百米,弯弯曲曲,可容八匹马并行,均被铺上鹅卵石,两侧被移植了齐齐整整的柳树,并且每隔一段均设乘凉的凉棚,凉棚之下为相对而坐的石桌与石凳。当月光洒照在鹅卵石的路上,如同铺上一层皎洁的薄纱,却显得格外的宁静。当微风袭来,带来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柳枝摇曳,却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当煞风景的安三娘的夫家十数条大汉,杀气腾腾地提着棍棒来至路口之时,一名看似为首的贼眉鼠眼的拎着棍子的老头道:“真不知道那安三娘竟在哪里找来这样的生意,竟将这块烂地弄成如此模样!”

“三叔,甭管她那么多,现在我们想收回这块地。”一名年轻人与这“三叔”酷似。

“对,我们要收回这块地……”

“收回来……”

十余人在“三叔”的带领之下,一起踏入弯弯曲曲、充满诗情画意的鹅卵石的道路……

但不知何时,领头的三叔忽然发现前面一堵“墙”,当睁大眼睛再看,却是一堵人墙,数人一排,排成整齐的两排,一排半蹲,一排站立,尽皆黑衣蒙面,每人一手端着一只闪现黑黢黢的幽光的弓驽,一手执盾牌,每人均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三叔一行人大惊,再回过头,他们赫然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同样一堵人墙,一排半蹲,一排站立,盾牌间闪现着幽光的弓驽正对着他们……

当天晚上,明月酣的一处幽静的角落,两名老者相对而坐,一名如同狐狸般,而另一名却是贼眉鼠眼。

这正是陈侍郎与那安三娘夫家的三叔。安三娘的夫家姓黎。

陈侍郎侧边站着翘臀的安三娘,安三娘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她刚刚哭过。

而那黎三叔侧边站着一名笔直的蒙面黑衣人。黎三叔虽然坐着,但如今看起来却在瑟瑟发抖。刚刚黎三叔十余人着实被吓得不轻,他们可以看得出来,如若他们再向前行一步,那么迎接他们的一定是如雨点般的箭雨。因为他们在这些黑衣人身上,看到了铁血与冷酷!

而今这陈侍郎却如同邻家的爷爷般和蔼地道:“我说黎三叔啊,这样好不,我这边再给您一千两银子,明日我派人带着安三娘至官府,将这百亩田地直接过户予安三娘,不知这样可否?然后呢……唔……对,你再准备一份休书,可好……反正安三娘的丈夫已死,你们将她赶出家门算了,这样两不相欠……可好?唔……我们大明帝国之人,可是很讲道理的,绝对不欺人……”

黎三叔如同磕头虫一般,就只会点头了,他还能说什么?唯有答应。如若不答应,他们黎家还余十来名族人正在这明月酣内不知何处的一个地牢内!

如此场景,陈侍郎在这段时间处理了不下三次!要么便是官府前来找麻烦,要么是街边的地痞、泼皮,而这次却是换成了安三娘的夫家。

不同之人,用不同的方法。地痞、泼皮,直接打了回去;官府之人,陈侍郎不吝以银子砸死他们;而这安三娘的夫家,陈侍郎却以银子与棍棒交加的形式处理……

岘港的明月酣,很快便在岘港站牢牢地稳了脚跟并打开了名堂!

第188章 明月皎皎映我心

若说岘港的明月酣以一种霸道的方式打开局面,那么在河内还剑湖侧的明月酣则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打开了局面。

关于河内的还剑湖,还有一个传说。

相传安南的陈朝太祖在起义之前,巧合地得到还剑湖一个剑身,上刻“顺天”二字。后来又捡到一把剑柄,拼在一起特有力量。陈朝太祖就用这把宝剑打败不少敌军,后来成为国王,建立了陈朝。十年后,有一天陈太祖在绿水湖上游船时,突见一只金龟浮出水面,游向船边,向陈太祖说:“敌军已被打败,请大王还我宝剑。”话一说完,陈太祖腰部的宝剑突然摇动,掉到金龟嘴里,金龟于是含着宝剑往湖底潜去。陈太祖与群臣非常惊讶,以为是神仙现身,把金龟称为神金龟,为了表达对金龟的尊敬。湖名从此被改为还剑湖。

后来又传说此剑被仙人送还,插在湖里,剑把留在水面上,形成了湖中心的一个小宝塔。在还剑湖北部的玉山岛上有一座古寺玉山祠,至今成为河内名胜之一。

暂且不管还剑湖如何形成,但如今还剑湖的东北方,原本十数个相连的小食铺、杂货店,连接着一侧原本生意不咸不淡的怡红楼,在路人不知不觉之间,竟同时易主。紧接着,便是这接连近八百米狭长的连铺在一夜之间竟夷为平地……

就在路人瞪目结舌之间,这接近八百米的狭长之地,便如同狂暴地生长般,在一周之内便拔高成为亭台楼阁堆砌而成的极至精美的一组建筑群……虽然在路边以布幔相围,但透过冒出来的楼阁的一角,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绝对是出自行家之手!

两周之后,路旁的布幔撤掉,这一排近八百米的亭台楼阁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正中为一三层高的平顶主楼,主楼一楼正上方为红色布缦掩盖,但依稀可看出的,隶书三个大字:“明月酣”,因为尚未开业,所以此三字尚未揭开。而两侧柱子的有一副对联,右侧为:“橹梢拨破江心月,水定还圆”,左侧为:“浣纱激起湖面波,浪平仍无”。

如以这副对联来看,路人可能皆以为这明月酣的主人为一名年纪已至知天命的雅士;但真至开业那日,路人见到这明月酣的主人,却真是让人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主楼两侧或以长廊,或以亭台楼阁,在刚刚移植而来矮矮的绿树掩映之下,向两侧延伸,而长廊、亭台楼阁或是实地,或是还剑湖畔,但无论自哪个角度来看,均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明月酣开业了。

某日清晨,当太阳自湖面上升起之时,照射在尚散发着淡淡清漆的味道的明月酣的主楼上时,湖的另一侧街道之上,两队黑衣人簇拥着三人,三人之中为两名女子正中一名秀气俊朗的年轻人。

这秀气俊朗的年轻人看着主楼上面以红布蒙着、若隐若现的“明月酣”三字的牌匾,轻轻地一个纵身,便将那红布扯了下来。秀气俊朗的年轻人随手将那红布丢在一侧如铁塔般的壮硕的汉子手中,便与那两名女子踏入了明月酣,两侧黑衣人随着铁塔般的汉子鱼贯而入……

路人原本想看热闹,未曾想便是如此简单的开张。但这些路人尽皆未曾想到,随后的战火纷飞的岁月,而这明月酣却始终屹立于还剑湖畔,且慢慢扩大,待得安南平静下来,路人竟然发现,这还剑湖畔已有大半竟是明月酣的地盘,剩余的并非明月酣不能吞并,而是不愿吞并。

而这坊间流传关于这秀气俊朗的明月酣年轻的主人----明月王的说法:明月酣独大,没意思,要安南人民都强大起来,方且为正道!

明月酣主楼的最高层近湖那侧,那秀气俊朗的年轻人正站在栏杆上,凭湖远眺,而他身后正是之前路边的那两名女子与那铁塔般的大汉。湖面在初升的太阳映照之下,波光粼粼,而那秀气俊朗的年轻人的一对双眸如同黑珍珠一般,正注视着湖面……

微风顽皮地掀起他的衣襟,却将那男人独有的气息,带至他身侧米黄色丝质长裙的圆脸女子身上,那修身的米黄色丝质长裙将这圆脸福相女子身材勾勒得前凸后翘。这圆脸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咬嘴唇,却是脸一红,而眼角的那丝春意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圆脸女子发髻已盘起,已是妇人打扮,与原来少女的打扮已是不同。

秀气俊郎的年轻人身另一侧却是素色长裙稍为年长的女子,这女子正在向这年轻人汇报近期事项:

“……少主,这明月酣各项事务均已准备好,现已可以开始营业。但如今苦于人手的不足,面那来自大明的物资供应尚且不足,陆路已不通……”

“海路已畅通无阻,若我估计不错的话,如今已有十余艘货船已至岘港,”年轻人打断了那女子的话,接着道,“以后这段时间,海上的物资与人员会源源不断至安南……”言语之中,却是自信满满。

环境会改变一个人,血雨腥风的洗礼之下,这王九已成熟,言变举止之间,一股霸气油然而生。对,他便为王九。素色长裙年长的女子,正是来自大明明月楼的花大家的嫡传弟子三月。

而那米黄色丝质长裙的圆脸女子,也正是与三月一起至安南的任罄。她看向霸气的王九,眼中情谊绵绵……

一旁如同铁塔一般的汉子,正是自岘港与锦衣卫王文海、阮氏家族庶出子弟阮清,一同押解货物至安南都城的王九亲卫柱子。

三月、九月与任罄三名女子在护卫的护送之下,自京城长途跋涉至广西鸡陵关,在与王九汇合之后,王九带着他们三名女子有惊无险地穿越了莽莽丛林密布的谅山,越过昌江,直插河内,与锦衣卫王文海、亲卫柱子汇合后,便开始筹建河内还剑湖畔的明月酣与岘港明月湖畔的明月酣。

三月与任罄留在河内,而九月则至岘港的明月酣。

岘港的明月酣一个月前已开业,而河内的明月酣则迟了一个月时间。

实在是因为在还剑湖畔拿地着实不易,另外便是人手严重不足。建造明月酣的能工巧匠都是自船上维护船只的船工上而来,这些勤奋而辛劳的能工巧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让河内还剑湖畔的明月酣拔地而起,王九为此感叹不已!

而那憨憨的船工头儿王狗儿却在完工之时道:“九爷,俺们实在尽力了,如果再给多些时间,俺们会做得更好,如今仅能如此了……”

第189章 劳动人民的力量

王九感慨万千。

历史并非名人所创造,而正是默默无闻的工匠、士兵、农民、商人……这些劳动人民所推动,而不能归功而名人。名人所起的作用,只是代表了这些默默无闻之人的思想与想法而已。如若不能顺应这些人的想法,那一切皆为徒劳,或者名人,不能成为其名人,只能是众人矣!

正如郑和下西洋,一百六十余艘庞大的舰队,二万六千余人,而郑和只是代表而已。如若无那二万六千余人的分工协作,共同推动,却是如何能下西洋?

如这庞大的舰队,舰队的主体自然是下西洋的官兵。舰队有官兵近二万人,这相当于明初四个海防卫所的兵力。舰队的主要统领均是身经百战、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下面还在都指挥、指挥、千户、百户、旗军、勇士、力士、军力、余西等各级武官将士。

他们的职责主要是在海上遭遇海盗或敌对武装力量时,保卫舰队的安全。但时至今日,这些人虽然暂未有鸣一枪、放一炮,但这近二万人的队伍,绝对是一种威慑,是足以颠覆一国的力量!

舰队的骨干是航海技术人员。技术人员包括火长、舵工、班碇手、水手、阴阳官等。一艘船,少则三十至五十人,多则五十至百人。舰上掌管驾驶者称之谓“火长”或“舟师”,即相当于船长;这些人大多为南方沿海民间熟悉航海或善驾船者。尽管火长“事大责重”,全船人员安全系于一身,但史书上却极少留名,可见其地位低下。

除火长之外,船上还有操舵、升降风帆、起落锚锭、划桨及维修船上帆索具的舵工、缭索工、碇泊工及水手多人。

还有掌管天文、气象测候的阴阳官和阴阳生,他们负责日月星辰、风云气候的观测,以使船队及时了解气候阴晴变化,从而保证船队能够战胜狂风险浪,在日月无光的阴晦天气里亦可在茫茫大海中顺利航行。舰队之中有不少来自中东与西域的航海技术人员,他们对郑和船队吸收其他地区的天文航海技术成果发挥重要作用。

为有效开展外交与经济贸易活动,舰队还配置鸿胪序班(司仪)等礼宾人员及户部郎中、买办、办事、书算手等理财人员。户部郎中具体掌管钱财与对外贸易相关事宜,买办为商贸活动时的中间人与经理人,书算手为管理贸易文书、计算等事务的人员。

但二万余人于船上,各类事务却是何等的繁杂。

舰队还配备医官、医士、通事(翻译)、僧侣、工匠与杂工等人员,有房屋建筑、船舶修造工匠、有膳食、养马和各种服役的杂工等。整只舰队共配备医官、医士约二百人,每一百五十人便有一名医者,这在世界航海史上绝无仅有。

如今嘉兴府金山枫径人陈以诚正以太医院太医的身份主事全舰队医。这些医者不仅为舰队官兵治病,还了解当地地方病及流行病,并注意搜集当地药物,保证舰队全体成员健康。

为及时为船员治病,舰队携带大量药材。这些药材囊括伤风感冒、瘟疫、惊风、晕浪、喉痛、便秘、跌打刀伤、痰多中风、行军瘴病及一切航海所用药物,种类十分齐全。且郑和舰队所至之处,经常就地补给中草药,指派识草药之人上山采集药材,既为舰队官兵使用,亦为当地人施诊给药。

古代航海,有诸多禁忌,其中一个便是忌讳女性,“有女同行,航行不利”,因此除客运船只外,兵、货船舶不许女子乘船。然而,在郑和庞大的舰队中,却特许一条船中运载数十位中老年妇女随行西洋,因为她们承担着特殊的工作,那就是为舰队数万官兵缝补衣服与鞋袜。

船员海上劳作辛苦、风吹日晒,衣服鞋袜容易磨损,如果没有妇人为他们缝补,即使出海时准备再多衣物鞋袜,也难以满足需要。

而最有趣的是,舰队还带有两名稳婆(接生婆),这并非满足舰队自身需要,而是为了便利与各国开展文化交流所需。西洋国家或地区的许多妇女与婴儿常因难产或感染而亡,有的地方习惯用锐利的石头去割断婴儿脐带,常造成婴儿感染。于是舰队每至一处,便设帐施诊给药,并让稳婆指导当地土人如何接产新生儿。

经郑和筹备的这支人数人众多、组织严密、可完成多种任务的远洋庞大舰队,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特混舰队,而郑和为这支特混舰队的最高统帅。按后人所述“明启王朝水师在历史上较任何亚洲国家都出色,甚至同时代的任何欧洲国家,以致所有欧洲国家联合起来,可以说都无法与其匹敌。”

王九在离开明启王朝下海之时,曾与郑和探讨过下西洋的人员组成的状况,郑和便将人员构成向王九和盘相告。以至于王九出海之时,除却女人,其余人员构成与郑和所提尽皆相同。也正是因此,建造明月酣之时所用的能工巧匠,正好派上用场!

王九御下极为宽厚,所有工匠、船工、杂役等尽皆相较将士的等级而定制月俸、花红。虽然月俸、花红较以性命相拼的将士们少了些,但相较国内与他们地位相差无几的工匠而言,那待遇、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王九并未觉得自己施了很大的恩。在出海之前,王九只是随口提及此事。但未曾想到,这班建造明月酣的工匠牢记于心。当王九只说要尽快完成,并未限定时间。但这班朴实的工匠们竟然分为三班倒,日夜不休,在短短的仅三周时间内,完成了设计与制造,成就了美伦美幻的还剑湖畔的明月酣。

这完全超出了王九的预料。在王九看来,只要在一个月内,完成百米左右的一个小酒肆般的明月酣即可。未曾想到这班以王狗儿这首的工匠竟回报了一个如同苏州园林般的巨制……

通过此事,王九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190章 出兵安南

当河内还剑湖侧的明月酣开业之时,生意好不好侧在其次,倒是不少过客对这明月酣的建造大为赞赏。这明月酣的构造巧妙,亭台楼阁曲曲折折掩映于湖水、绿树之间,无论自何处而看均是一副和谐的图画……

这完全是取自于明启王朝苏州园林的构建之精髓,而完全排除了建造磅礴宏伟宫殿中的轴对称的概念,因地置宜,那里适合做长廊,便是长廊,而拐角之处,又或是客房,又或是茶室,又或是凉亭……完全取决于那里适合做什么。

在明月酣尚未开始营业之前,王九已将钦差太监马齐所带的以自己的老上司、军情司文章文大人以首的百余名锦衣卫收归麾下,并开始分批踏入安南境内,开始密布情报网……

而王九带着三月、九月与任罄直接掠过昌洚、谅山,直接到了河内,除了筹建明月酣之外,还承担了居中协调锦衣卫的运作、情报梳理、传递一事。当明月酣建好、开始营业之后,各式情报在王九的梳理之下,已入正轨,情报源源不断自河内通过锦衣卫特有的渠道,穿过明启王朝的边境线而至广西鸡陵关,再以最快的速度传向明启王朝的京城所在,而至永乐帝朱棣的手中。

永乐帝朱棣收到关于安南的民生、地理状况、军力分布等情报之后,心思大定……

永乐四年(1406年)七月一日,也即是安南王嗣陈天平在鸡岭关附近遇袭后约三个月后,永乐帝朱棣力排众议,签发《讨安南檄文》,命镇守去南的西平候沐晟任“征夷左副将军”自云南进兵;命成国公朱能任“征夷将军”会同任“征夷右将军”的新城候张辅,统“十八路将军”自广西进兵。

兵分两路,拉开了远征安南的序幕……

此次动兵,实际兵力足足达到了三十万,而对外号称兵马八十万!

按王九向永乐帝朱棣的提议,吸取元室王朝三次远征的经验,永乐帝朱棣除了调动擅长湿热气候作战的四川、云南、广西各地精兵外,更是自各地藩王处调集“护卫”数万人!

自藩王调集护卫,正是显示永乐帝朱棣的智慧,打着征讨安南的旗号,却在无形之中取得了“削藩”的实际效果。

出兵之前,朱棣专门为安南战争制定“六大纪律”道:“安南是联的好臣子,但胡季父子首恶必诛,其他协从者可以宽大处理。如若得胜后,立之前王嗣陈天平为王。而所有将士须谨记六条:一、不得姑息、纵容叛乱;二、不得消极抗敌;三、不得毁坏房屋和坟墓;四、不得糟蹋庄稼;五、不得趁机抢掠财物和霸占女子;六、不得杀降兵。这六条如果犯任一条,再大的功劳也不姑息。”

朱棣意图以仁义之师征服安南。

他不想让安南人民遭受战争的涂炭。

此外,朱棣派出太监马彬调集广东、福建水师,长驱直入,在沿海布局,自海路至占城国(安南南部),堵截安南逃兵,

占城国,郑和庞大的船队结束了对其的访问,刚刚离去。

占城国,又称占婆,是占族人于安南中南部建立的古国,濒临南海。史上梵文名“占婆补罗”,意为占族所建之城。早在周朝,占城地区被称为越裳地,秦朝时称为“林邑”,汉朝称为“象林县”,唐始称之为“占婆”,后为“占城”。此后一直沿称至今。

占城作为印支半岛的一个小国,东临大海,北有安南,西与真腊(今柬埔寨)和暹罗(今泰国)相接,具有重要的战略与交通地位。

占城国土地肥沃,气候温暖,与明启王朝南方四、五月气温类似,四季草木常青,所产果蔬甜美,中冬瓜、黄瓜、芥菜、葱、蒜等都特别肥大。水果有梅子、橘子、甘蔗、香蕉、椰子等,出关的菠萝蜜大如冬瓜,在明启王朝难得一见。

占城挺拔的槟榔树比比皆是,男女与安南人一般,嗜好槟榔,平时除了吃饭,每人嘴里都爱含之,结果便是以牙齿黑为美……

占城物产丰富,所产稻米的米粒细长。此外,还有象牙、犀牛角、香药、龙脑(中药材)、孔雀、驯象、玳瑁、菩萨石以及热带木材等珍贵物产。

明初,占城与明朝廷往来密切,始终保持友好的宗藩关系,被明太祖朱无璋列为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占城新王即位,明朝廷均会遣使册封。洪武二年,明太祖朱元璋即遣使至占城诏谕,并赠明《大统历》及文绮、纱罗等。不久占城国王亦遣使回访,进献特产以示友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建文四年秋,安南胡季胡朝军队大举南侵占城境内,夺取占城所属的占洞、古垒两州。次年(永乐元年),尝到甜头的安南胡氏王朝再次出动二十万大军攻入占城境内,围困占城城(今越南归仁),占城军民死守城池一个多月,胡朝军队伤亡惨重,弹尽粮绝被迫撤军。

岘港明月酣安三娘的丈夫,正是在永乐元年围困占城城时,倒于城下……

永乐二年八月,占城使者来华向明朝廷控诉安南胡朝的侵略行径。永乐帝朱棣一面安抚占城使者,一面争取和平解决安南、占城两国的冲突,并作好武力解决争端的准备。因为胡朝军队不仅侵略占城,而且不断侵略骚扰明启王朝边境,劫掠财物,伏击明军,让明朝廷非常头疼……

直至永乐四年三月,明将领黄中、吕毅护送安南王嗣陈天平入安南境内,而胡氏安排近十万大军发动突袭……幸得王九千里奔袭,僵桃代李,保下王嗣陈天平。

四个月后,永乐帝朱棣经过再三考虑,长线布局,终于下定决心,誓要铲除安南胡氏这个祸害,还中南半岛一个清明!

然而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征夷将军”朱能率军走了三个月,至广西龙州境内,已是十月深秋。快至两国边境之时,竟染上疾病,一病不起。

一代将星遽然陨落……

第191章 南天中华的迷梦

永乐帝朱棣所任命征讨安南的三名年轻的将领,成国公朱能、西平候沐晟和新城候张辅,均为“官二代”。虽为祖上萌恩,但自己亦非常努力。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朱能,享年三十七岁。朱能早年跟随尚是燕王的朱棣出征漠北,很有战功。建文时期,与张玉擒杀监视燕王的张、谢贵;真定(今河北正定)之战中击败耿炳文,郑村坝之战中击败李景隆;白沟河大战中击败平安;燕王朱棣在山东东昌被围,陷入绝境,张玉战死,靠朱能殊死砍杀,将燕王救出重围;安微灵璧大战中,朱能俘虏平安部队十余万人……

朱棣称帝后,朱能升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掌管军权,地位仅次于丘福。

沐晟,大将沐英次子,世代镇守云南。自四川选拔近八万精兵,负责大军后勤保障。

张辅,年仅三十一岁,为已战死的河间王张玉的长子。

除上述三名官二代之外,尚有丰城候李彬等十八名将军,统兵三十万,由广西、云南等地分道出兵安南。兵部尚书刘参赞军务,刑部尚书黄福、大理寺卿薛品负责军队后勤保障。

永乐帝朱棣在南京秦淮河边的龙江宝船厂大摆宴席,大宴出征将士。

永乐四年七月十六日,朱能挂上征夷将军印,自南京出发。朱棣亲自送至长江边。大军士气高昂,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安南进发。但朱能在路途之中,染上疾病,一病不起,一代将星遽然陨落。朱能是朱棣的家生奴仆,追随朱棣自北京杀至南京,和他一起拼死保卫朱棣的便是张玉,可张玉早已在战场上阵亡。如今朱能因病去世,朱棣好不悲伤,下令停止上朝五天,表示哀悼,并亲自撰写祭文……大军未战先失一帅,本为不详之兆。永乐帝朱棣立即任命新城候张辅为主帅,主持军务,沐晟协助。

时年三十一岁的张辅临危授命,他虽然年轻,但他有个好爹。但他的爹爹张玉在奉天靖难战役中悲壮牺牲,让朱棣对张辅格外眷顾。原本此次张辅只要随着父亲的老哥们儿朱能凑个数,打个胜仗便可继续加官进爵。可朱能一命呜呼,这副担子他不挑也得挑!

张辅率领近三十万兵马,兵分两路,自广西和云南分道进兵,发动钳形攻势,杀向安南……

当胡季父子刚闻知大明帝国竟然出兵,吓得瑟瑟发抖;待得冷静下来,却是强振精神,从容开始布局。因为安南数百年来便有一个“南天中华的迷梦”……

公元1076年(北宋熙宁八年)宋越熙宁战争中,李朝大将李常杰与宋军在如月江、富良江一带交战时,安南军队无心恋战。李常杰为鼓舞士气,假托神意,做诗一首,为《南国山河》:

南国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天书。

如何逆虏来侵犯,汝等行看取败虚。

李军听后,士气大振,在如月江“趁宋军力困,夜渡江袭击,大破之。宋兵死者十五六,遂退广源州”。之后,不久李仁宗李乾德便遣使入宋,奉表“谢罪求和”,宋越战争就基本结束。

此后该诗在安南家喻户晓,被誉为安南历史上“第一个独立宣言”!

王九潜心研究过历史,他惊讶地发现,如若将中华帝国看作是一个巨人的话,那这个安南便是一个不安份的小弟!安南人民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份的主,如同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般,古往至今,不断“抗争”,地盘越抗越大。

安南之北为中华帝国,那在安南看来,北有强敌,不得不南。安南地形南北狭长,东西最窄处仅百里,东临大海,西边是高耸的长山山脉和高原地带,西北与中华帝国险峻的云贵高原相接,东北地形较为平坦,毗邻岭南地区。“一条扁担挑着两个箩筐”,是对安南地理的形象比喻。

两个“箩筐”,一个是红河平原,一个是湄公河平原,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在都是土壤肥沃,农业发达的丰腴之地。这其中,北方的红河平原是越族安南人的根据地,中部的狭长地带则是占城国的家园,南部的湄公河三角洲是真腊所有。安南扩张的历史,便是越族安南人扩张的历史。

但其实,越族安南人独立的时间相对较晚。越族安南人所居的北方地区在五代之前一直牢牢地被中国的中央王朝所控制,而此时占城和真腊此时已经建国达几百年。然而,越族安南人却在被统治的期间,蓄养了日后扩张的弹药。

汉朝在秦朝的基础上大幅扩展了在安南的势力。

中华螃国对安南北部的控制产生了两个重要后果:第一、红河三角洲的安南人民会种田了,安南为东南亚第一个水稻种植的中心,可供养其稠密的人口和复杂的社会;第二、中华帝国实际上使今安南北部和中部地区完成由原始社会末期向封建社会历史性的跨越!

这一切都为安南北部日后的独立与扩张提供了条件。

至晚唐时期,安南北部终于等来机会。随着中原动荡藩镇割据的加剧,军阀们也开始谋求独立发展的道路。从曲承裕统治静海军(905年)到李朝成立之前(1009年),越南先后有五个统治者掌管国家政权,即曲氏、杨氏、吴氏、丁氏、前黎等。

而新的国家一诞生,便与北方的中华帝国展开了频繁的战争。仅在半个世纪内,安南先后与南汉军队发生了两次战争(930年和938年),与宋朝发生一次战争(981年)。

在战争中,安南向老大哥学了很多,充分体现了新生国家的活力,虽然没有达成发动战争掠夺领土的目的,但也让那时的中华帝国统治者放弃了收复安南故地的打算。与此同时,安南统治者边打边学,在朝代更迭与战争中飞速学习老大哥----中华帝国,不断完善国家政权体系。

第192章 安南的布局

刚刚独立的安南,其领土大体就是中华帝国历代王朝统治下的“交趾”故地。

正如安南阮氏政权的高官阮居贞所道:“西去无路,北进艰难,所以我们应尽力南征。”安南历代的南进政策持续数百年。而南进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南方的占城(又称占婆)王国。

与此同时,安南王朝亦未放弃向西扩展的任何机会。据王九所查安南古书所载:自李朝到陈朝的三百多年间,安南对老挝的规模较大的征伐战争就多达十三次!

随着安南向中华帝国老大哥所学的、中央集权程度的加强,其领土扩张的能力亦与日俱增,更一度攻入“南掌王国”(老挝)京都琅勃拉邦,掠夺了大量土地。

因为中华帝国为安南王朝的标杆,安南在向中华帝国朝贡之时,也自居中心地仿效其这种宗藩模式,要求邻近弱小国家,如占婆、真腊等纳贡称臣。

在对周边国家的称呼上,安南也效仿古代中国。安南以“华夏”上国自居,称柬埔寨的高棉王国为“高蛮”,称老挝的川圹地区部族为“盆蛮”。安南在外不得不恭顺,在内却与中华帝国对等,以“南国天地南帝居”自称为南天中华。唯有不同的是中华帝国依靠赏赐和威慑形成的朝贡体系,而这不听话的小弟----安南,更多是武力的胁迫与征服!

随着王九在安南买了很多书籍,看得越多,他便对这自自命不凡、如同打不死的“小强”般的安南小弟却是充满了敬意。安南全民皆兵,十余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号令之下,可尽皆应征入伍;而今安南共计“府州四十八、县一百六十八、户三百一十二万九千五百、船八千八百六十五。”安南人民如同海棉一般,吸取着来自中华帝国的文化……

安南没有绝对意义之上的武林门派,但有四大家族:胡氏、阮氏、黎氏与陈氏。习武之人尽皆以投靠四大家族为荣。胡氏自然是如今的掌权者,以胡季父子为首之家族。而陈氏作为之前的掌权者,已被胡氏父子斩杀得差不多了,但不管如何,陈氏一族在安南统治数百年,仍然极具影响力,非已刀斧之功便可即刻奏效。

阮氏一族的主要势力则主要集中于安南北部,以大臣阮景真为首、土生土长于河内及周边之地的一个大家族。此家族极具生命力,自安南陈朝时崛起,一直为陈朝掌权者的左膀右臂,直至胡季父子犯上作乱,又成为其股肱之臣……却将安南小弟墙头草的性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岘港明月酣出现的阮清,则为阮氏家族的庶出子弟。王九安排自己的亲卫柱子,与之交好。来自明启王朝的货物源源不断向阮清提供过来,为阮氏家族带来巨大的利润。如今的阮清在家族中的地位与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河内还剑湖侧的明月酣所圈之地,阮清亦是出了不少力!

黎氏家族则主要是在安南中部,即是岘港周边。安三娘的夫家,正是黎氏的旁系一脉,而安三娘的安家,则为黎氏一脉的附庸。因为安三娘的夫家至已扩建的岘港明月酣闹事,陈侍郎已与旁系的黎氏交了手。

陈侍郎以千两银子,换得了明月湖畔的地皮与安三娘的自由。

这支旁系的黎氏一脉对陈侍郎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来也怪,自此之后,从未有人前来岘港的明月酣闹事,搞得陈侍郎很不自在。在他老人家看来,如果无事则好,如若有事,则必为大事……

果不其然,没多久,大明帝国便开始对安南宣战。

大明帝国对安南的宣战,安南百姓反而无恙,但当官的则如同五味杂陈,不一而同。自古以来,按中华帝国的一贯传统,如若兴兵均会强调“师出有名”,如“讨贼檄文”之类。

当然,元室王朝则除外。他们三次铁蹄踏上安南的国土,为安南人民带来无穷的杀戮,却是无任何理由。按元室王朝的说法,揍你便是揍你,因为俺的拳头比你大,看你不爽……仅此而已。

而永乐帝朱棣的讨贼檄文则将目标锁定于胡季父子身上,并且再三要求军队不得扰民,如此安南百姓自然心思大定。百姓心思大定,但胡季父子心思不定,文武百官心思亦不定!

如阮氏家族的大臣阮景真是得知消息较早的人之一,当文武百官散朝之时,他回至河内的家中,长吁短叹,却是如同热恋的少女一般,坐卧不宁……

阮景真自己心知,他曾至永乐帝朱棣面前,大放厥词,那欺骗人的谎话是一套接着一套,虽说永乐帝朱棣的讨贼檄文集中于胡季父子身上,但若自己没有一丝牵连,那绝对是痴人说梦。最为重要的是,阮景真心知肚明,以安南之实力,在大明帝国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唯有可争取的是可坚持多久而已。

胡季父子将大明帝国北征安南一事掩得严严实实,尽量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但未曾想到,他们越想掩盖之事,却弄得人尽皆知。安南的东都河内的街头巷尾已尽在流传大明帝国北征安南一事,甚至有些人已有大明的《征讨檄文》的全文,并在街头茶馆内诵读……

无人知晓这全文来自哪里,且完全无处可查。

“大明帝国此次北征的统帅为大名鼎鼎的河间王张玉的长子张辅,忠良之后啊,如今已兵分两路自广西、云南分别踏入安南境内,不扰民,不劫财,只是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进军极快……”

“……你们知道不,这大明军历数胡季父子的二十大罪状,宣扬要立陈氏子孙为国王……”

“……据说那陈王尚有后,如今正在大明,待安南平定之后,大明会推举其为安南国王……”

“……”

河内的街头巷尾,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不仅河内,在张辅统率的大军前进的路上,在其尚未到来之前,民间已各式传闻满天飞,仿如有一只看不见之手在布局织网……

在河内经营了数十年的阮氏家族阮景真岂有不知之理,而这些消息的源头,来自北方,但不知为何,阮景真均觉得似乎与还剑湖畔的明月酣有关,而这最近开张的明月酣,与自己的远房侄儿阮清的关系非同一般。阮影真只是出自于自己的直觉,他还至官府查过这明月酣登记的事项,这明月酣在官府登记之人,姓陈名伺……

阮景真命下人叫阮清过来。

不多时,阮清过来了。

“你是不是认识还剑湖畔明月酣的主事人?”

“认识。”

“叫什么名字?”

“很多人叫他九爷,据说大名叫陈伺。”

“能否叫他过来与我一谈?”

“我试试看……”

没错,自从王九至安南,化名陈伺,因为王九的母亲姓陈,王九便为自己取名陈伺……

第193章 河内的暗流

阮清今日的精神状态与往日已大不相同。如今的阮清自信满满,与数月前的怨天尤人,又或自怨自哀已完全不同。阮氏家族数百年不倒,绝非没有原因,阮氏子弟一切均按自己对家族的贡献来确定对自己在家族内的地位。

如今的阮清牵上了明月酣的线,可得到源源不断来自海上的明启王朝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仅此一项,这数月以来,便为家族带来十余万两银子的净利!而前段时间,阮清又接手了一大批自岘港而来的货物,利润完全可期,并且在货物尚在路上之时,河内的达官贵人便将那些货物一抢而空……

阮清早已听说大明对安南宣战,但觉得这些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中华帝国在普通安南人的心目中正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中华帝国的丝绸很美,瓷器很漂亮,国家强大异常;但普通人的心目之中,却是将此看作是一种信仰,并无一种归属感;因为安南已脱离中华帝国独立数百年!

阮清来到还剑湖畔的明月酣,门口的小二,一见阮清,连忙引导他进来。

这些小二,全部是来自大明帝国之人,或是由王九自海上带来,又或是自广西入境而潜入。当然,这还剑湖畔的明月酣,还请了不少侍女,这些侍女却全部为安南河内的本地人氏。小二的选择极为严格,因为他不仅仅是小二,而且还是密探!

“找柱子,他在吗?”阮清直接张口问道。

“噢,柱子哥刚刚回来,小的先带您去,”小二热心地道,“他在二楼乙字号贵宾房……”

“不用了,我自己去便是……”阮清与柱子相当熟,他很不客气地说道。

就在阮清踏入明月酣之时,二楼乙字号贵宾房内,如铁塔般的王九的亲卫柱子正在低声向一位坐着的秀气的年轻人汇报些什么,而那年轻人修长的手指正在轻叩楠木桌,发出轻脆、有节律的声音,煞是好听……

“……根据回报,如今河内文武百官或有影响力的家族,已有人陆陆续续地将自己的家眷送至安南西部,但老百姓反而较为安定,在他们看来,大明所针对的是胡氏父子,与他们关系不大。但有些官员已有迹象寻找门路……”

忽然,这年轻人的手指停了下来,柱子疑惑地停下了汇报。年轻人漆黑的眼眸望向柱子笑道:“看来,已经有导寻门路的人来找你了……”

这秀气的年轻人正是如今化名陈伺的王九。

王九的话音刚落,门口便有“笃笃……笃笃……”的报警敲门声。数息之后,阮清走了进来……

一盅茶的功夫之后,阮清带着化名陈伺的王九踏上了至阮氏家族的路上。王九的亲卫柱子紧随其后。

当阮清带着王九踏入古色古香的阮氏家族的大院之时,在河内跺跺脚,安南震三震的阮景真已在会客大厅前的走廊之上等着王九了。

当泰然自若的王九踏入阮氏大院内的青石板之上之时,王九瞬间便觉得有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已锁定了自己,而在大院两侧,各有一堵夹墙,夹墙内数十股气息夹杂其内……王九笑笑,脚下一顿,却未在意。

王九见到三络长须、和善的老者正在廊下迎接自己,瞬间便猜到这便是阮氏家族的族长、如今胡氏父子面前的股肱之臣阮景真!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王九带着铁塔般的柱子告辞,阮景真又是送至廊下。

整个安南能让阮景真在廊下迎送之人,屈指可数。

当阮景真在廊下之时,忽然屋檐之下跃下一个全身裹于黑衣之人,只有露双眼,看不清面孔,唯独苍老的声音可略知其年纪,只听苍老的声音道:“此人功力看不清虚实,但若看不清虚实,那便是较我们只高不低。只是不知这是谁家弟子,竟然如此了得,家主可看那人入门时的脚下青石板……”

黑衣人带着阮景真来到院门口,却见那门口处化名陈伺脚下的青石板却是无恙。阮景真正诧异间,却见那黑衣人在那青石板处吹了一口气,石粉散却,只见那青石板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足印,那正是入门时陈伺所留……

“可能老朽的功力较其深厚,震此青石板为粉可做得到,自认做不到如此精致的真气外放,仅留足印……”

阮景真右手捋须,沉吟半晌,方且自袖口抽出一绢纸,轻声道:“那你将此多邦城的城防图,送至还剑湖畔的明月酣罢。阮氏一族的命脉便系于此……”

当王九与柱子优哉游哉地踱回明月酣。刚踏入门,便见到身着浅黄色修身长裙,勾勒得前凸后翘的圆脸女子出现在王九面前。

这正是任罄。任罄略带紧张地看了看王九。

王九微笑着冲着她点了点头,其中之意,自然是非熟悉之人不能了解。

任罄了然地转身上楼。

而那跟在王九身后的柱子,悄然消失了……

王九跟着任罄上了三楼,刚上三楼,瞬间闪出数名黑衣男子,待得见到是任罄与王九,这数名杀气腾腾的黑衣人瞬间离去。

三楼之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巨大的,栩栩如生的沙盘,上面间或标记着数只红色或绿色的小旗帜……

细看沙盘,这正是如今安南的地形图。黑色土地之上绿色的山脉,海洋为天蓝色,红色的小旗帜自然为大明帝国张辅所率的明军,绿色旗帜则为安南军……

第194章 心心相印

王九携着任罄携手行至三楼栏杆之侧,这是凭栏远眺的好地方。

任罄此次来安南,只是想与王九在一起。

此刻的太阳已渐渐西下,狭长的湖面四周树木苍翠,湖水清澈如镜,而任罄轻偎王九身旁,嗅着王九身上散发而来的男人独有的气息,甚觉心安。

“罄儿,你来此,实在让你担惊受怕了。”任罄的几丝秀发掠过王九的脸颊,弄得王九痒痒的。

“唔。没事。”任罄自王九怀内出来,伸了个懒腰,却将自己的曲线毕露,弄得王九咽了一口口水。任罄看着王九,又道:“九哥哥,你想赶我走?据你手下的人说,你在岘港养了个叫安三娘的小妾?”

王九矢口否认。

“哎,九哥哥,你别不好意思,”任罄道,“你看看,我们谁好看些……”话未说完,便被王九搂于怀内,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任罄肚内……

良久,王九方且放开了面红耳赤的任罄,看着平静如洗的湖面道:“罄儿,实不相瞒,真不想你来此。此处实在不安全,我不一定可护你周全。如今的我,如同火中取栗。”

“我愿意来此陪你,你可知道,那杜姐姐已为你生了一个闺女,”任罄道,“你可知道,就在那闺女生下来时,陛下恰好踏入来。这在京城成为人尽皆知的谈资;并且陛下还为她赐名为七毓。我想为你生个儿子,据说陛下已经为他想好名字了……”

“别说了,我们现在便生……”任罄的话尚未说完,便又被截断,剩余的话又被咽下肚内……

半个时辰之后,任罄慵懒地躺在王九怀内,云鬟散乱,一脸春意,正在与王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忽然王九似有所感,喝道:“不知哪位来此,扰人春梦?”

任罄一惊,连忙起身披了件衣服。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道:“实在抱歉。在下为阮大人派来,送资料过来,却不知道陈掌柜的正在与夫人行周公之礼。”

王九起身拍了拍任罄的翘臀,低声道:“你且在此,无妨。此人无杀意。”

任罄点了点头。

王九只穿了条大短裤,赤膊着上身,便踱了出去。却见屋外一名全身黑衣之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背对自己。

王九一拱手道:“阮大人派您过来的?”

“正是,”那苍老的声音响起:“阮大人派我送来一份东西。”说着一卷细绢直向王九飞来。

王九一伸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却将那细绢夹住,手指一弹,那细绢竟在手背上转了起来,如同风车一般……王九玩味地看着这细绢转了数圈之后,随手一弹,展了开来,却见这是一幅图纸,最上方五个隶书:“多邦城防图”,上面详细标记着各处城防设施及兵力的分布……

王九未动声色。

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陈掌柜,我家阮大人还捎话来问,这个是否足够。”

王九笑道:“不够!”

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还需要什么?”

王九道:“河内。”

苍老的声音道:“成交!”

“保你们阮氏一族平安,一如既往。”

“你的话份量是否足够?”

“以我之命起誓,只要我陈伺尚在一日,便保你们阮氏一族平安,一如既往。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王九正色道。

屋内的任罄骤然变色。

良久,任罄再未听到屋外有声音,她披着一件外套,露出修长白的大腿走了出去。却见栏杆之上,王九正背着她,肌肉一丝丝、一条条的,镶嵌于他身上……任罄此时只有一种感觉:美!

“出来了?”王九未回头,但他知晓任罄已经出来了。任罄双手从后面拥着王九,但一会儿,王九背后却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任罄流泪了,她的泪水一滴滴地掉到了王九的背上。

王九回过头,将任罄拥入怀中。

“为何赌上自己?”任罄在王九耳边呢喃道。

王九轻抚任罄顺滑的秀发,目光伸得很远:“因为我想还这世界清明。”

任罄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道:“算上我……”

王九点了点头道:“但我今夜要出城,要至多邦城下,将此图送于张辅将军。此图实在太过重要。”

任罄点了点头,松开搂住王九的手,正视王九的眼睛道:“带上我?放心,我不会是你的累赘。”

王九笑笑地点了点头。

张辅近三十万大军兵临多邦城(谅山)。当王九拿到多邦城的工事及防御图后,倒吸了一口气:这胡氏父子竟然深知这多邦的重要性不假,抽调人手不假,但竟然发动近二百万人参加防守,且在以宣江、桃江、富良江与陀江四处天险为依托,在当地广挖战壕,修筑防御工事;为保险起见,他们还恶毒地将弓箭和火器弹丸以粪便浸泡,沾之即死。除此之外,他们还秘密备有大象战队……

王九看罢后,便下决定,此图必须要自己亲自送去。而王九愿意带任罄一同前往,一来可相互照应,二是因为此一路向北,每隔一段,王九已设立各据点,危险性不大。时间虽有些紧,但仍在可控的范围。当夜幕即将降临之时,一身儒袍的王九优哉游哉地与任罄踏出了明月酣……

第195章 旅途

安南的士兵很是残暴,对那些民工或打或骂,动辄皮鞭相向,民工身上瞬间便是一道血痕……民工尽皆敢怒不敢言。

马车内的王九不需看,只需听声音,便对一路之上的发生之事了如指掌。这马车很是平稳,颠簸的路面,在车轮处得到过滤,而传导至马车这上的震动已经很少。

王九在车上打坐,而那任罄依偎在王九身边。呆在王九身边,让任罄心思大定,听着马车外的车轮的“碌碌”声,又或是安南士兵打骂民工之声,任罄慢慢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约摸十余匹马,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过……但仅盅茶功夫,这帮人去而复返。

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车夫与这帮人的交谈声……

任罄醒了,她惺忪的双眼睁开,听着马车外的吵闹声,再一看自己的男人正睁大眼睛看着她,不由伸出自己的柔夷握住自己男人的手。

马车帘忽然被掀开,随着一阵凉风伴随着一阵汗酸味,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头塞了进来,再一张嘴:“哎哟,这小娘子挺俊俏的嘛……”随着他的一开口,满嘴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任罄瞬间掩鼻而钻入王九怀里。这味道着实不好闻!

大头缩了回去。他们查看了马车夫递给他们的路引。这路引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伙人却始终不肯放他们这辆马车走。两人正在与马车夫纠缠,而其余之人却躲在十余米开外嘀咕了起来……

王九对任罄低声道:“看来我们之后不能坐马车了。这帮家伙想将你掠走,其余之人要杀人灭口。”

任罄依偎着王九悄声道:“不坐便不坐。颠了一天,骨头都要散架了,下马车走走便罢!”

“待我出去,马上回来……”说话间,这王九修长的左手指尖瞬间多了数枚黑黢黢的指刃,而腰间的横刀正抓在右手之上……

就在此刻,另外一旁嘀咕的数人,包括之前探入马车的大头兵在内,他们骑着马,狞笑着开始向这马车聚拢过来

最先的那名大头兵冲着与马夫交谈的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正想低头抽出腰刀,示曾想到马车帘内忽然发出两道黑黢黢的光芒,直插这两人的咽喉……在这两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咽喉一痛,瞬间倒地,抽搐了两下,气绝而亡……

而此时,这两人的咽喉之处方且可见鲜血正自那细长指刃周围渗出。

余下之人正诧异之间,忽然自马车之上飞出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般向着这余下八人掠去……

之后的数息之间,这马夫与马车内透过帘子的任罄便是欣赏了一幅泼墨山水画。

在这余下的八人尚未反应过来,王九如箭的身影已掠过最早探头入马车的大头兵及侧旁一人,一旁的任罄看得明白,王九以袖中刀划了大半个圆圈掠过这二人,这二人瞬间倒地,脖颈处鲜血狂喷……

当王九纵身而过,脚踏马身,一个刀花,又倒下一人;一个侧身,指尖两枚黑黢黢的指刃弹出,其中一枚竟自一名正待张嘴呼喊的卫兵嘴内钻入,脖颈处射出,带出了一道血光……

第196章 夜奔·夜袭

小六子不知晓,就在他在清理现场之时,远处一座小山坡之上,王九与任罄正在看着他。

“锦衣卫处理这些,竟然如此严格?”任罄好奇地问道。

“自然,”王九笑道,“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你可别被这小六子的外表所欺骗,这家伙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怎么说?”任罄道。

“这家伙在原来锦衣卫是专事诏狱的,”王九道,“换句话说,便是刑讯逼供!他绝对可以让一头母猪承认自己曾杀了人,并签字画押!”

任罄一吐舌头,不说话了。

“我们走吧,不过看起来这小六子未被我带他至身边而冲昏头脑,倒是可栽培之人……”王九道。

“所以你便稍留下来看看?”

“正是。”

“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啊……”

两人说话之间,两道黑影顺着大道向前飞驰,王九在前,任罄在后。前面一道身影在地上轻轻一点,一纵身便是丈余远,随后那道勾勒得前凸后翘人身影,左足在地上一点,一纵身亦是丈余……两道黑影瞬间便消失于夜幕之中。

王九的气息悠长。

道家的功力更是以持久性著称。

任罄的功夫为王九一手所传,原本王九便未对任罄未有保留。在江西庐山之上,任罄炒茶之余,便修习王九所传的“道家三诀”,修心养性之外,功力突飞猛进,唯有便是因为修炼时间稍迟了些。

但恰因为迟了些,筋络基本已成型,真气运行反而更为顺畅,功力增长反而更易。所以万事无绝对。

当王九以真气探查之时,发现任罄的筋络柔韧异常,真气运行,基本无丝毫遗漏,根骨极佳!

当王九问她为何不早点习武时,任罄嘴一撇道:“因为那时本大小姐对习武无兴趣。”

“那你后来为何要习武了?”

“因为本大小姐对习武感兴趣了呗……”

却让王九无言以对:这女人的想法与男人着实不同。

而如今任罄至安南后,在王九的调教之下,功力倒未曾增长很多,但对功力的控制的微妙程度,倒是日益精进。

以王九的说法,可以不浪费的气力,一丝一毫都不可浪费,任何一分气力均要用在点子上……

如今二人长途奔袭,以修身的黑衣,正是减少空气中的阻力,弓身贴地,亦可减少气力的浪费。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已奔袭五十余里,此时已夜深。王九仍气定神闲,但其后紧随的任罄却是有些气喘,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莽莽山林,宽阔的大路至此却化成一条盘山小道。

于是王九慢下了脚步,渐渐地停了下来。

“九哥哥,这是哪了?”任罄喘着气问道。

“此处应为北江,翻过这道山,便至右陇,经过支棱县,便至多邦。如今我们应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王九应道,“罄儿,累吗?”

任罄停了下来,却是香汗淋淋,脸色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她呼吸声渐缓,回道:“还好。之前听那些人道,你自岘港,千里奔袭救下那安南王嗣陈天平。当时我觉得你甚是不易,但如今看来,何止不易,简直难于上青天!”

王九笑笑却未答话。他牵着任罄的柔夷,两人缓步沿着山间小路,向上而行。

此处山峦叠嶂,间或山涧小溪水潺潺,幽静之余,凭添一种朦胧之意……

王九以前从来独来独往,而今却带着一名女子,虽然多了一个油瓶,但却未觉得如此累赘,反而觉得心思满满。一处山涧,潺潺的水声,却是让有洁癖的任何一名女子都受不了,尤其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女子。

于是王九便守在山涧岩石之上,看着任罄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解衣入水,临入水前还眉目含情地瞟了自己一眼。这却让血气方刚的王九再也忍受不住,稍一感应周边无人,便解衣入水,却惊得任罄娇嗔连连……

半个时辰之后,王九心满意足将任罄自水中抱了起来。

两人穿好衣服,继续上前赶路。

此刻已至夜半。

两人又向行至山峦之上十余里,忽道听见前方传来人声。两人悄声前行,便见一处长宽数丈见方的一处平地上,十数名安南十兵与数十名民工在宿营。

而那十数名安南十兵正点着篝火,在烧烤野味,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而一旁的民工聚在一起,看着安南士兵边吃边喝,却敢怒不敢言。而安南士兵边喝酒边聊天,话语随风飘入王九与任罄的耳朵……

“你们说,此次大明与我们开战,我们胜算几何?”

“在我看来,毫无胜算!”

“不见得。此次咱们胡王,征召了如此多人修筑大量工事,那多邦城难道守不住?并且我们还有一个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象兵嘛。象兵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厉害。大象怕火,怕响……是人都知道。”

“并且你们知不知道,咱们的箭,全部有屎、尿浸过,沾着带血那伤口会红肿,基本必死无疑!”

“……”

王九忽然站了起来,冲着任罄道:“你先稍等我一下。”说着便径直向那群安南士兵走去。

“你去干嘛?”

“想来你肚子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任罄一笑,却是娇柔无限……

王九如同鬼魅一般,蹿至那伙安南士兵当中,在众人谈兴正高之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执未出鞘的横刀冲上前,在众人尚不及反应时,已捅翻几人,待有人喝问时,又捅翻数人,当最后一人想到逃跑之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柄插于地上、刀柄正在颤抖、力道十足的钢刀之时,那人瞬间止住了脚步,慢慢地后退,直至发现他们篝火处两名黑衣的背影……

十余名安南士兵被打得措手不及,尽皆被王九一招以刀鞘击中穴位而放倒,或肋下、或肩井……于是现场千姿百态的安南士兵或正在喝酒状,或张嘴发问状,或欲抽刀状……不一而同,而形状各异。唯有一点相同的便是:都不能动,除了眼珠子。

第197章 投名状

那人转过身,看着自己除了眼珠子,其余均不能动的同伴,向着那两名黑衣人的背影,两膝一软,便跪了下来……

“不用跪,过来说话。”一个悦耳的男声响了起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起来走到两名黑衣人侧边,却发现这两人原来是一男一女的年轻人。那男人正是之前出手之人,尤其黑色眼眸,深邃而幽远……整个人看起来秀气异常;那女子却是圆脸,一看便是极有福之人,正捧着一只野味,吃得津津有味……

那人看了这二人一眼之后,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你是如何知道象兵的?”王九问道。这也正是王九将其留下的原因。

“象兵调动很多人都知道,”那人答道。

“大概有多少头大象?”王九问道。

“将近二百头。”那人道。

“你如何知晓是是将近二百头?”王九问道。

“我刚自多邦城押解这民工至多邦修筑工事,看那大象所吃的香蕉大致推算出来的,”那人道,“并且我们安南大象原本不多,汨罗(泰国)那边更多。”

“你好象对大象很熟悉?”王九问道。

“那当然,我自幼家里便驯象,我小时与一头小象一同长大,如何能不熟。”那人道。

“说来听听……”王九对此倒是相当感兴趣。

那人说起驯象来,竟然头头是道,俨然是行家里手,说着说着,还比划起来,却是忘记了害怕。王九笑咪咪地听着,不时还插句话,那人更是得意,更是言之不尽,而滔滔不绝……

首先,彻底将不足人高的小象与家人、同类分离;然后,禁足束缚鞭打刀割……在这个过程中,小象往往还要忍受饥饿和严重脱水;最后,要彻底摧毁小象的精神和意志,驯象人需要对小象制造出不可磨灭的阴影,包括但不限于:疯狂暴打,以及在小象脚上和敏感的耳朵上穿洞!

而施虐只有一个目的:让大象绝对服从于人类,接受人类坐在它背上,为人类工作……

而任罄一旁边吃边听,却不是滋味,蹦出一句道:“这也太残忍了罢!”

那人道:“驯象便是如此!”

王九不置可否。在王九看来,物竟天择,人力无以为继的情况下,以大象为助力,却亦无可厚非;但若以如此残暴的手段逼迫,却实在是泯灭天性,必受报复……

但此刻的王九却未就驯象一事太过追究,他倒是想如何将这家伙弄到征夷将军张辅麾下暂时效命。

“你真的觉得安南与大明打起来毫无胜算?”王九忽然问道。

那人着实不知道王九二人的来头。之前说安南毫无胜算、安南的杀手锏为象兵之人正是他。而这年轻人却仅是制服了其他人,而单独留下了他一人。

他咬了咬牙道:“正是。”

“良禽择木而栖。那你想不想为自己找条后路?”王九又大有深意地问道。

“当然。”那人道。

“给你个机会。”王九笑道。

“什么机会?”那人道。

王九一挥手,身前一柄不知何人所留的钢刀瞬间便至那人手上,又指了指那些只是眼珠子会转、而其余地方不会的安南兵道:“投名状!”

那人手执钢刀,看着秀气的王九与正在吃野味而旁若无人的任罄愣了半晌而天人交织……

第198章 布局

“你觉得那人会如何?”任罄跟着王九在树林中穿梭时问道。

“你说呢?”王九道。

“他还有选择吗?”任罄明知故问。

“他当然没的选择。他不杀他的同僚,”王九一个跟头一掌击在树干,顺势一转方向,向前蹿了丈余时道,“他的同僚解除穴道后,会杀了他,所以他没的选择……”

任罄倒也跟得上。

若论灵巧,任罄倒也不输王九,跳、蹿、挪、腾、翻……任罄的真气运行流畅,血脉流动,她的脸红朴朴的,并且她边走边与王九聊天,一时间竟忘了疲惫……

这一路狂奔,二人足足奔行了二个时辰,王九慢下了脚步,任罄亦慢慢地停了下来,二人手拉手,缓步而行。

王九与任罄二人昼歇夜行,这天夜里,他们终于行至多邦城下……

在安南胡季父子看来,杀掉了王嗣陈天平,便安心了,陈氏的后人全部被杀掉了,他们虽然知道大明一定会来找他算账,但他们也早已安排好了军队防御,并在显要位置设置了关卡。

在他们看来,只要占据有利地势,再拖上了几年,明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地位。这便是胡氏父子的如意算盘。算盘虽然这样打,但他们也明白,明朝发怒攻打过来不是好玩的,于是他们日夜不停操练军队,布置防御,准备应对。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过了三个多月,明朝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他们觉得地方偏远,不愿前来?存有侥幸心理的胡氏父子没有高兴多久,战争的消息就传来了,明朝军队已经正式出发准备攻取安南!

但这早在胡氏父子的预料之中,所以当部下向他们报告军情时,父子俩还故作镇定,表明一切防御工作都已经预备好,没有什么可怕的。在这数月里,多邦城内已囤积粮食可供三十万人食用达半年之久。以宣江、桃江、富良江、陀江四处天险沿江数百里地,设置栅栏路障,多邦城增建土城。江河码头、海岸口,钉下木桩,阻止船队进入……

这对父子之所以还能如此打肿脸充胖子,强装镇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父子两个并不知道为何明朝要过三个月才来攻打他们。

那是因为军队太多,需要动员时间。多少军队需要动员几个月?答:三十万。

同时,永乐帝朱棣还派人在安南布局情报网络,那人自然便是王九。

明军分兵两路,一路张辅为统帅,自广西进军,另一路由沐晟带领,自云南进军。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军事计划,凡是攻打安南,必从广西和云南分兵两路进行攻击,这几乎已经是固定套路,从古一直用到今。

当张辅与沐晟两军连战连捷,顺利会师于多邦城下。

安南军并不与张辅军正面作战,只是被动防御。

而看起来张辅亦不急,只是稳打稳扎,试探虚实。

但事实上张辅内心急得要命,但身为主帅,统御三十万人马,每日所耗粮草不计其数,而后方运送粮草所费的人力便需至少六十万人力以上!

将安南外围打破,直至多邦城,仅花了张辅两周时间。如今兵围多邦城又已过两周。张辅未曾想到自己竟如此快便突至多邦城,他始终觉得有一只无形之手在助力自己。他所遇的抵抗甚少,几乎是他兵至,安南便败退……过芹站,造浮桥过昌江,占北江新福县,直至突破富良江北的嘉林县,抵达多邦城。

这一路以来势如破竹。

沿途几乎无安南民众骚扰,这虽然与张辅不扰民、军纪严明有关,但这似乎很不正常。

安南民众似乎也不怕明军。

直至在多邦城稳定下来,张辅方且四处派哨兵、亲卫四处打探消息,消息传来,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那亲卫化妆成普通百姓,到村子里找水喝,与村民聊天。

“这大明军来了,你们为何不逃?”亲卫问道。

“逃个啥子?”那村民很是奇怪地道,“他们不是大明的皇帝派来助我们陈朝国王的吗?”

“你们怎么知晓的?”亲卫问道。

“早有来自河内的生意人,在我们村里卖杂货,他们说的,”村民继续道,“并且那河内商人的东西便宜又好。他的话自然不假。你看,这大明的人来,好过那胡王来收税、抓我们去做工……”

那亲卫愣了半晌,方才告辞。

张辅此时方才得知,原来已有人早已开始布局。当有人与他们联系,张辅见到蓬头土脸的锦衣卫军情司文章时,他愣了半晌方且哈哈大笑道:“怎么锦衣卫的千户大人竟跑到如此穷乡僻壤来,竟伦落至此地步?”在南京城,这张辅与文章还是相识,虽说谈不上交情,但至少还是脸熟的。

“还不是为你们这班人马奔波,还好说!”文章很是不忿地道。

张辅叫人奉茶,然后道:“明白。辛苦文大人。我刚刚查探到,已有人先一步帮我们布局,我本以为我们举步维艰,但未曾想到,竟然进展如此顺利。实在感谢文大人暗中出手相助。”

第199章 投靠

听完文章的话,让张辅欣喜若狂!

文章原本在安南东都河内锦衣卫秘密据点。王九携同任罄在秘密离开河内之时,便向文章交待,让他至张辅军中坐镇,承担与安南内的锦衣卫对接一事。同时,还言道他已取得多邦城工事、兵力分配图,如今他先行至多邦城,查探此图是否属实。

并且让文章随后紧急赶往张辅军大营,知会张辅,暂时切莫轻举妄动,待查探清楚之后再作行动。

文章得知讯息之后,次日清晨正待启程。在启程前,却见那小六子驾着那辆空马车归来……

文章命那小六子先在河内待命,而他便带着数名随从纵马狂奔直向东北方的多邦城。说来也奇怪,这文章带着数名随从及阮氏一族的路引畅行无阻,两日一夜便顺利到达多邦城。

到达多邦城之后,文章带着随从潜入多邦城的防线,经过安南军的严密盘查及偷渡之后,他们数人终于进入大明军的防线内。

当他们亮出身份之后,经过再三查验,终于被带至张辅面前。

“因为九哥儿觉得事情关系重大,涉及安南朝中重臣,所以他亲自会将多邦城的工事、兵力配置图送至军中,”文章道,“原本我想亲自来送,但尚未见到那九哥儿,他带着个圆脸的姘头跑了。”

张辅未问那涉及安南朝中重臣是谁,因为这确实关系重大,但他更为关心的是多邦城,如能拿下这多邦城,那安南便向自己大开大门,自此安南之役可谓是胜利在望!

但不管如何,如若取得多邦的城防图,那亦是大功一件!

“‘圆脸的姘头’?难不成他在安南找了个女子?这可是大忌!假若朝中那些御史弹劾起来,便是陛下亦是保不得……”张辅有些着急道。

文章哈哈大笑道:“无妨。那九哥儿,他这个姘头,却是自那明月楼派来协助他在安南各地建造‘明月酣’,也即是赚钱、探查消息两不误的东西。这来自咱们自家的女子,却是无妨。假若哪位御史弹劾他,老子便在妓院找上几个老娘们,天天去那御史家闹,说他狎妓……”

这下子却到张辅哈哈大笑了。

张辅事情繁杂,文章与张辅聊了半个时辰便告辞,而自有亲卫前去为文章安排食宿而不提。

时间飞快,又过了两日。

张辅不急了,他每日巡视营帐、稳定军心后,便开始研究安南地形图。安南的江水实在不少,单凭陆军多有不便,他便向朝庭请调大明水师协助,并计划将部分部队转移至三带州个招市江口,征调战舰,意力水陆并举。

张辅不急,那文章倒是着急了,这数日以来,他接二连三派出去之人至多邦城均未得到回报,而这九哥儿竟然音讯全无。文章着急连上火,这数日里,他的嘴里竟然起了数个血泡,连牙床都肿了……

张辅巡营之时,来到文章帐篷,见到文章捂着腮帮子“哼哼”着,便笑道:“怎么,着急上火?此地天气湿热,要喝些清凉的东西方可。我且叫军中郎中来此,帮你配配药罢。”

文章哼着道:“你且不知,那九哥儿竟然音讯全无。我派出数队密碟,在多邦城内竟然找不到那家伙。”

张辅笑道:“那城内可有异常,有没有听说城内有没有抓到大明密探之类?”

“那倒没有,只是心内不踏实。”文章道。

“御前侍卫,且在你们锦衣卫内混了数年,如若给人抓到,那岂不是太丢我们大明的脸面了,”张辅道,“你且将心放下,估计这几日便会有分晓。”

“但这家伙是俺的顶头上司,如若不派出人寻找,到时他给我穿小鞋岂不是麻烦大了?”文章捂着腮帮子道。

“在我看来,那家伙是独来独往惯了,他才懒得理你呢。”张辅道。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有人来报,刚有人执一枚有两指印的“锦”字牌狼狈地来到军营,并且告知是有人告诉他前来,但问起是谁人告知,他却语焉不详,一问三不知。

更为严重的是,这人绝非大明之人,一看便是安南人。

如今那人已被严加看管起来,而那“锦”字令牌则被呈至张辅手中。

张辅看着这似铁而非铁、似石而非石的黑色令牌,古朴花纹中一个小篆“锦”字令牌,便知此绝非凡品,并且这令牌上还有正反两个修长的指印,顺手递予文章道:“看,这绝对是你们家的东西。这两个指印,绝对是高手随性所为。估计应是你们家的那个九哥儿,不然怎可救驾,又为御前带刀侍卫!”

文章一接到这个令牌,吓了一跳道:“正是那家伙的令牌,怎么会被他印上这个指印。我要去看看是什么人带来的……”说着拔腿便让人引着前去,连那腮帮子都忘记捂了。

张辅见状,亦是相当奇怪,亦紧步跟上……

带来令牌之人,正是已递交投名状、杀掉自己同僚的黎三儿。

他紧赶慢赶,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却是在多邦城东南渡江而折返向北,悠哉地找到大明军的主力所在。要知道,这近二十余万、三十万的兵马,中军所在必定是严密防守之处,却被这黎三儿在蜿蜒几十里营帐里找到,这着实不易。

黎三儿此刻被一队大明军看押着,虽然没怎么为难他,但恐吓、威逼倒也是有的。这也将他吓得够呛。如今他正心里忐忑不安,那“锦”字令牌已交上去半个时辰之后,倒也没有人再来盘问他。

不多时,黎三儿忽然听到外面的吵杂声,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及“那人在哪的”询问吼声,帐篷被掀开,冲进来一位络腮胡子、手执自己交上去“锦”字令牌的大汉。

这名大汉自然便是文章。

黎三儿没有说假话,他将自己所遇的那名秀气的年轻人及圆脸女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且杀了自己十余位同僚的事情亦未隐瞒。

当黎三儿谈及那秀气的年轻人问他如何知晓多邦城内有近二百头大象时,却听及账外略有骚动。这正是尾随文章而来的张辅……

账外的张辅很是庆幸,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幸好有这锦衣卫提前布局,不然自己必吃大亏!

第200章 兵临城下

张辅见状,亦是相当奇怪,亦紧步跟上……

带来令牌之人,正是已递交投名状、杀掉自己同僚的黎三儿。

他紧赶慢赶,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却是在多邦城东南渡江而折返向北,悠哉地找到大明军的主力所在。要知道,这近二十余万、三十万的兵马,中军所在必定是严密防守之处,却被这黎三儿在蜿蜒几十里营帐里找到,这着实不易。

黎三儿此刻被一队大明军看押着,虽然没怎么为难他,但恐吓、威逼倒也是有的。这也将他吓得够呛。如今他正心里忐忑不安,那“锦”字令牌已交上去半个时辰之后,倒也没有人再来盘问他。

不多时,黎三儿忽然听到外面的吵杂声,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及“那人在哪的”询问吼声,帐篷被掀开,冲进来一位络腮胡子、手执自己交上去“锦”字令牌的大汉。

这名大汉自然便是文章。

黎三儿没有说假话,他将自己所遇的那名秀气的年轻人及圆脸女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且杀了自己十余位同僚的事情亦未隐瞒。

当黎三儿谈及那秀气的年轻人问他如何知晓多邦城内有近二百头大象时,却听及账外略有骚动。这正是尾随文章而来的张辅……

账外的张辅很是庆幸,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幸好有这锦衣卫提前布局,不然自己必吃大亏!

如今多邦城的主帅为安南的征北将军简定。如今的征北将军简定是安南第一将领。他征讨占城、率十万安南士兵拦截王嗣陈天平,并将他所认为的王嗣“陈天平”当场斩杀于昌江河边……

但有些有人认为那并非真正的陈天平。

简定当时虽有疑惑,但那人身材与王嗣陈天平极为相似,并且头戴王冠,身着王袍,即便不是王嗣陈天平,那在他看来,也是王嗣陈天平!

待得处理完陈天平事宜之后,简定接到胡氏父子的命令,就地在多邦城布防。多邦城的地理位置在安南来说,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如若多邦城被攻破,那安南便是一马平川,而东都河内首当其冲,而西都清化亦是岌岌可危……

他殚精竭虑,动用了数百万人次的民众,修筑工事、布局各江河码头;而那胡氏父子更是对简定网开一面,那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简定截杀王嗣陈天平之后,一直心神不定。大明帝国岂是好惹的?但这大明一直未有对安南宣战,简定一时间心思大定,以为大明不再追究此事。但三个月后,大明帝国悍然对安南宣战,且宣战之后,这大军便开拔,兵贵神速,直接自广西、云南两线出兵,呈钳型攻势,直接撕开多邦城的外围防线,直达多邦城下。

如今多邦城的城主府里,简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张辅大军杀到,军帐一字型摆开,长达四、五十里,巍巍壮观,虽然暂时未发动进攻,但这威慑,却是让多邦城内的士兵气势低迷至极,尤其是城内流传陈朝的王嗣竟然未死,而陈朝在百姓心目之中何等崇高……

第201章 暗流涌动

张辅走开了,回至中军帐。不多时,这亲卫来报,文章文大人前来寻他。张辅连忙命人奉茶并请进来。

而此时,张辅发现这文章竟然忘了牙疼了,

文章接过亲卫奉上来的茶,一口便干了下去,哈哈大笑道:“看来俺们家的九哥儿,着实是个人物,不仅探查到安南的象兵,并且将那驯象的家伙也弄来的了一个,并且还让他自己前来投营。这可真是俺们家九哥儿的作派!”

“咦,我说文大人,你现在腮帮子不疼了?”张辅如今心情不错,对着文章打趣道。

“噢,这倒是忘了,”文章道,“这家伙叫黎三儿,到时先给你们用着先,你们看看到时如何安排再说。这九哥儿还许诺他,要给他一个富贵;并且他杀的那些同僚,如若可能,还要帮他们养家眷。未曾想到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

“这个简单。如若可用银子做得到的事情,都简单。”张辅毫不在意地道。

“确实简单。但俺们的头儿,却不知道在哪呢。”文章道。

“估计应该就在多邦城。”张辅道。

“俺想也是……”文章望向东北方多邦城的方向。

确实,如今的王九携同任罄正在多邦城,并且他们已成功混入城主府,正伺机待动……

如今多邦城的主帅为安南的征北将军简定。如今的征北将军简定是安南第一将领。他征讨占城、率十万安南士兵拦截王嗣陈天平,并将他所认为的王嗣“陈天平”当场斩杀于昌江河边……

但有些有人认为那并非真正的陈天平。

简定当时虽有疑惑,但那人身材与王嗣陈天平极为相似,并且头戴王冠,身着王袍,即便不是王嗣陈天平,那在他看来,也是王嗣陈天平!

待得处理完陈天平事宜之后,简定接到胡氏父子的命令,就地在多邦城布防。多邦城的地理位置在安南来说,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如若多邦城被攻破,那安南便是一马平川,而东都河内首当其冲,而西都清化亦是岌岌可危……

他殚精竭虑,动用了数百万人次的民众,修筑工事、布局各江河码头;而那胡氏父子更是对简定网开一面,那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简定截杀王嗣陈天平之后,一直心神不定。大明帝国岂是好惹的?但这大明一直未有对安南宣战,简定一时间心思大定,以为大明不再追究此事。但三个月后,大明帝国悍然对安南宣战,且宣战之后,这大军便开拔,兵贵神速,直接自广西、云南两线出兵,呈钳型攻势,直接撕开多邦城的外围防线,直达多邦城下。

如今多邦城的城主府里,简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张辅大军杀到,军帐一字型摆开,长达四、五十里,巍巍壮观,虽然暂时未发动进攻,但这威慑,却是让多邦城内的士兵气势低迷至极,尤其是城内流传陈朝的王嗣陈天平竟然未死,而陈朝在百姓心目之中何等崇高……

这一时间,多邦城内暗流涌动。

第202章 大浪淘沙

张辅对王九的所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辅走开了,回至中军帐。不多时,这亲卫来报,文章文大人前来寻他。张辅连忙命人奉茶并请进来。

而此时,张辅发现这文章竟然忘了牙疼了,

文章接过亲卫奉上来的茶,一口便干了下去,哈哈大笑道:“看来俺们家的九哥儿,着实是个人物,不仅探查到安南的象兵,并且将那驯象的家伙也弄来的了一个,并且还让他自己前来投营。这可真是俺们家九哥儿的作派!”

“咦,我说文大人,你现在腮帮子不疼了?”张辅如今心情不错,对着文章打趣道。

“噢,这倒是忘了,”文章道,“这家伙叫黎三儿,到时先给你们用着先,你们看看到时如何安排再说。这九哥儿还许诺他,要给他一个富贵;并且他杀的那些同僚,如若可能,还要帮他们养家眷。未曾想到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

“这个简单。如若可用银子做得到的事情,都简单。”张辅毫不在意地道。

“确实简单。但俺们的头儿,却不知道在哪呢。”文章道。

“估计应该就在多邦城。”张辅道。

“俺想也是……”文章望向东北方多邦城的方向。

确实,如今的王九携同任罄正在多邦城,并且他们已成功混入城主府,正伺机待动……

如今多邦城的主帅为安南的征北将军简定。如今的征北将军简定是安南第一将领。他征讨占城、率十万安南士兵拦截王嗣陈天平,并将他所认为的王嗣“陈天平”当场斩杀于昌江河边……

但有些有人认为那并非真正的陈天平。

简定当时虽有疑惑,但那人身材与王嗣陈天平极为相似,并且头戴王冠,身着王袍,即便不是王嗣陈天平,那在他看来,也是王嗣陈天平!

待得处理完陈天平事宜之后,简定接到胡氏父子的命令,就地在多邦城布防。多邦城的地理位置在安南来说,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如若多邦城被攻破,那安南便是一马平川,而东都河内首当其冲,而西都清化亦是岌岌可危……

他殚精竭虑,动用了数百万人次的民众,修筑工事、布局各江河码头;而那胡氏父子更是对简定网开一面,那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简定截杀王嗣陈天平之后,一直心神不定。大明帝国岂是好惹的?但这大明一直未有对安南宣战,简定一时间心思大定,以为大明不再追究此事。但三个月后,大明帝国悍然对安南宣战,且宣战之后,这大军便开拔,兵贵神速,直接自广西、云南两线出兵,呈钳型攻势,直接撕开多邦城的外围防线,直达多邦城下。

如今多邦城的城主府里,简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张辅大军杀到,军帐一字型摆开,长达四、五十里,巍巍壮观,虽然暂时未发动进攻,但这威慑,却是让多邦城内的士兵气势低迷至极,尤其是城内流传陈朝的王嗣陈天平竟然未死,而陈朝在百姓心目之中何等崇高……

这一时间,多邦城内暗流涌动。

第203章 一马平川

简定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名叫春儿的丫鬟。

简定当然不知晓,这“春儿”,正是任罄侍女的名字,而任罄只是懒得想名字,便借自己侍女的名字而已。简定忽然觉得这叫“春儿”的丫鬟,既不贪财,又识文断字,且这春儿看起来落落大方,极具教养,实在不象丫鬟,反而更似大家闺秀……

简定将目光收回至挂在墙上的多邦城防图之上,他忽然看向这圆脸女子道:“你亦知晓,如今大明帝国大兵压境,那你看这多邦城是否守得住?”

圆脸女子款款行了个万福,笑道:“奴家一个妇道人家,目光短浅,实在当不真的。”

简定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且直说便是,本将军不会怪罪你。”

“古语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那将军觉得这多邦城是否‘人和’?我们安南是否‘人和’?”圆脸女子道,“假若‘人和’,万众齐心,任他大明百万大军压境又何妨?但假若安南人心背离,即便无大明大军压境,人心四分五裂,又何来守得住或守不住……”

一席话,说得简定瞪目结舌而哑口无言……

简定不知道,这番话却是任罄与王九闲聊时随意说的,而任罄只是转述而已。

简定陷入了沉思。

不知何时,安南人心焕散,又或是胡氏父子把持朝政之时,又或是胡氏父子向陈氏王族举起屠刀之时,又或是胡氏父子把持朝政,四处生事,向北骚扰大明边境,向南攻击占城,向西袭扰哀牢(老挝)……安南百姓哀鸿遍野……

尤其是欺骗大明,截杀王嗣陈天平,多邦城进行备战之时,动员了数百次人次的安南百姓修筑工事,大明大兵压境,安南百姓暗地里反而拍手称快,这却是何样的“人和”?

这段时间,多邦城内暗流涌动。

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张辅每隔数日便会派遣小队的大明军进行袭扰。在袭扰的同时,会安排大队大明军设伏……但无论张辅如何袭扰,这安南军始终是避而不战,只是防守。

将军简定自知不是大明军的对手,他执行胡氏父子的策略,在大明军长时间无法取得进展、粮草不继之时,如若退兵,默认他们胡氏父子的存在,那便是安南的胜利!

王九其实很是不愿任罄去伺候那个老头子端茶倒水的。但未曾想到这任罄倒是喜欢上这种暗中窃密的感觉。

原本王九打算呆上一、两周便离去,未曾想到这任罄呆上一个月时间仍是不愿离去。王九无法,便设法与外面的锦衣卫秘密据点取得联系。原本文章在张辅军中如坐针毡,为何?因为他的头头王九竟然不知所踪。

待得知晓王九竟然呆在多邦城主帅简定的将军府上做小厮,却是让文章惊掉下巴。连那张辅知晓此事之后,都是一脸的无奈,直叫“胡闹”而无可奈何;待得他拿到多邦城的工事及兵力分布图之后,更是哭笑不得……

殊不知,一军之主,最为忌讳以身犯险。而这王九却是直接将自己投身于敌方主帅府中。要知道,这王九可是大明帝国的三品大员!

第204章 一马平川

“如今国泰民安,陛下居功甚伟。”徐皇后道。

“却是百废待兴,心有余而力不足!”朱棣道。

“陛下过心急了。殊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徐皇后继续道,“早几日,菁儿写过一封信来。她如今在福州,如今她正筹措第二次下西洋的物资……”

“啊……这一次尚未结束,就来第二次?”朱棣打断了徐皇后的话。在他看来,第一次下西洋方才出海大半年,尚未结算,如何能进行下一次。

“这你便不知道了吧,”徐皇后被朱棣打断了话,却丝毫不在意地道,“菁儿已初步得出结论,这下西洋是绝对稳攒不赔之事,如今海路已被那伙‘黑狼’海盗扫清,再加上郑和百余艘舰队、数万人的武力威慑,谁还胆敢来捋虎须?海路畅行无阻,那些商人便蠢蠢欲动。”

“这个倒是。海路通畅了,那我们大明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出,那他国的金银便不断运进来,迁都、打安南,便有银子了……”如今朱棣满眼都是金子。

“正是。如今暂且不说郑和下西洋,就是那伙‘黑狼’海盗‘黑吃黑’所劫掠的东西,在那福建布政使王卜鸣的操作下,便卖了数百万两银子!”徐皇后道。

“那么多?”朱棣道。

“这是菁儿告诉我的。所以菁儿让我转告你,如今她正打算筹措第二次下西洋的事宜,”徐皇后道,“并且,之前不是有来自吕宋岛的数名修士来访福建吗……”

“这个俺倒是清楚,他们来访,费用全算入俺们皇家。”朱棣道。

“那个布政使王卜鸣与他们接洽之后,那些修士欲在大明传教,被王卜鸣否决。那些修士又提出与大明保持常年交易。”徐皇后道。

“这个倒无妨。但那吕宋岛有啥好东西?上次菁儿提到,他们有种食物叫番薯,很易种植,可食用,如发生大饥荒,倒是好东西。就是之前说,那吕宋岛对此物封锁。”朱棣道。

“那锦衣卫早就有人将此物偷运至福建了。如今菁儿正在培植。”徐皇后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朱棣大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道:“俺没留意奏章,好在夫人提醒。”

“按布政使王卜鸣所述,那吕宋岛的宝贝,正适合你那欲迁都的念头。”徐皇后道。

“啊,有这等事?”朱棣大喜过望。

“建造皇宫,最需要什么?”

“自然是木头。”

“吕宋岛有大量、上好檀木,最适合建造宫殿,用些三等品的丝绸、瓷器便可交易,你可愿意?”

“啊……有这等好事?”朱棣心中一片狂喜。

“只要陛下所想,自会有人操办,只要陛下心系大明。愿天佑吾主,天佑大明……”徐皇后一脸的虔诚,如同圣母一般端庄秀丽。

如今的朱棣便如想睡觉有人送来枕头,肚子饿恰好有人送来饭菜,但这朱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拿着大手着脑袋道:“你怎会知晓这么多事情,咋俺却不知晓?”

“菁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些话自然是不能与你说的,并且菁儿不想你太过操劳,不然你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坐镇福建,帮你照看他郑叔叔下西洋一事?并且还帮你操劳那填肚子的番薯及试种一事?”徐皇后道。

“还是闺女体谅她老爹!”朱棣笑道。朱家子弟,传自朱元璋,对自己朱姓子弟总是信任有加,虽说有些狭隘,但却符合人性。

“但就怕她老爹不体谅她。”徐皇后笑道。

“怎么不体谅?”朱棣的心情大好。

“假若她想嫁的男人,已经有了夫人,且已有了孩子咋办?”徐皇后问道。

“俺老朱家的闺女,当然要做原配,这点不容置疑,”朱棣大手一挥道,“不然如何配得上俺老朱家的闺女!”

“所以才难办,”徐皇后苦着脸道,“据福州传来的消息,菁儿却是有心仪的男子,且那男子却正是你赐名的那位闺女他爹!”

“啊,是他啊……”朱棣傻了眼。

如今正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南多邦城将军府内、吃过午饭的王九,身着粗布的小厮衣裳,毫无形象地摊在躺椅之上,正在闭目养神。突然,他毫无征兆地连打了数个喷嚏,嘴里嘀咕道:“不知哪位正在咒我……”

他却不知,如今的大明帝国之主与夫人正在头疼他之事……

将军府内丫鬟、下人连同护卫等共计二百余人,这伙房的事务着实不少。每日清晨太阳尚未升起之时,王九便要拉着推车去采购,采购回来的之后便要为全府上下准备午、晚餐。当然,将军简定及亲信所用,不需要王九准备,但其余人等,均需王九负责。

第205章 多邦城头之战----血之洗礼

多邦城东门处,根据王九传至张辅军的城防工事及兵力分布图来看,是最为薄弱之处。因为此处恰好为洮江岸边,水流湍急,沿江码头十数里已被钉下木桩。

但简定所不知的是,在小股明军骚扰之下,他们所钉的木桩早已被明军悄悄地拔起,且在洮江岸边十数艘战船已运载了近五千名敢死队已全副武装待命攻城……

多邦,即谅山。“下谅山则越王降”,攻下多邦,那便是一马平川,平定安南,指日可待……

多邦城高三丈有余。当五千名明军敢死队悄悄地在多邦城前搭起与多邦城高度相仿的三座云梯之时,抢先向多邦城头发射如雨点般的火箭之时,多邦城头的安南士兵方且如梦初醒----这次绝对不是骚扰,而是决战!

三座大明的云梯搭上多邦城头,身着明亮盔甲的敢死队冒着安南的箭雨而行,一个倒下另一名踩着同伴的尸首继续前行……没有嘶吼,只是愤怒的沉默,又或是箭矢击在盔甲上发出的“叮当”之声,又或是明军的火枪发出的火舌而爆裂的“砰砰”声……

随着“砰砰”之声响起,安南士兵乱成一团,不时有人倒下,有人退却,但仍更多的人却在一些军官的威逼之下冲了上来……

当大明与安南短兵相接之时,箭矢稍歇。明军三人一组,长枪、钢刀、盾牌相配,十人一队,百人一团,攻之而上……而此刻多邦城墙之上,安南士兵在被突袭之后,已稳住阵脚,开始组织反击。

三座明军搭起的云梯,在安南军组织的反攻之下,已倒下一座,尚余两座。城墙之下,尽皆为明军尸首,或是摔死,或是箭矢伤及,或是砍死、刺死……不一而同。唯有相同的是,他们尽皆为大明的大好男儿!

这五千名明军敢死队为此前曾经蒙羞的都督黄中军团。在年初,黄中率五千明军护送安南王嗣陈天平回国,未曾想在半途被简定率近十万大军突袭,这让黄中极度自责。虽然无人耻笑黄中,但黄中始终不能过自己这关。

因为大明士兵,尽皆为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汉子。

此次明军讨伐安南,黄中请战,且向张辅要求担当第一波冲锋的敢死队!

多邦城头之上,不适宜展开大队人马作战,黄中以每三百人承担一波攻势,每当三百人消耗过半之时,便又派三百人杀出,剩余两座云梯,又有一座摇摇欲坠之时,黄中已派出共计六波三百人的战队……

当第七波三百人战队派出之时,第二座云梯在明军沉默声中轰然倒下,死伤惨重……黄中嘴唇已被牙齿咬出一条血印!

黄中手一伸,一旁的亲兵将他的长枪递予他。黄中冒着多邦城头的箭雨,率着数十名亲兵加入第七波三百人的战队亲自冲上了云梯……

在黄中看来,以自己的鲜血洗脱之前的耻辱,亦是不错的方式!

第七波战队在黄中率领之下,爆发出无以伦比的战力,终将多邦城头杀出一条血路……

而此刻,恰好已是半夜时分。

第205章 锦衣卫之血染东门

当王九与任罄出了多邦城的将军府,便在多邦街头寻至锦衣卫据点,并且按张辅所传来的策略,便是不断骚扰,直至安南军麻痹,再选择某一夜里进行强攻。

但具体时间尚未确定。

根扰多邦城防图,王九将目光锁定在了东城门。概因东城门正对洮江,以战舰运兵、可奏奇效。

这与张辅的思路不谋而合。

而这城门最易突破之处,却在于内部。防守自然将目光放至城外,而最易攻破的保垒却自而内而破!

王九决定助张辅一臂之力,即组织人手,率队突袭。在多邦城防及兵力配备图来看,自内仅数百人在防守东门,且无工事。

东门大门以铸铁构造,厚达三寸,重达三千余斤;门洞深达五丈有余,门轴之处经过再三加固,如以攻城椎,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以上,全力施为方可破门。但自门内而开,仅需撬起拦门的,如普通人腰般粗细、重达数百斤的紫檀木即可!

这些均得到王九亲自来东门外、数百米远的街角酒肆处侦察得以确认。并且这数日以来,王九一直约束在多邦城内的锦衣卫减少外出,时刻待命,而就在王九组织人手之际,那如铁塔般的王九的贴身亲卫柱子,得知王九在多邦城,亦赶来与王九汇合……

这夜,当张辅军果真向多邦城东门发动攻击之时,王九收到消息,便组织数十人的突击队赶向东门处,伺机直接杀向东门,竟然打了个安南军措手不及!

但在有组织的安南军防卫之下,他们这支孤军成功地吸引了安南军统帅简定的注意,派出千人的军队追击,

眼前东门便在眼前二百余米的距离,但前有数百安南军防守,后有近千人的追击,进亦死,退亦死,但东门仍屹立于眼前,却待如何是好?

王九正踌躇之间,一旁的四十余岁的汉子韩老六冲着王九凄然一笑道:“头儿,俺先走一步,横竖都是死,如若未死的弟兄,记得帮俺照顾下家眷,过年节时帮俺烧点纸钱……”

话未说完,他自侧边一蹿而出,箭雨瞬间被他吸引过去……另一侧的王麻子二话未说,自王九侧旁数米远之处又蹿了出去……

箭雨分散……

瞬间,王九这班人马竟蹿出去了近十人,四人倒于阵前,另外数人竟杀至那数百人的人群之中……

箭雨骤歇。

王九如同鬼魅般冲了出去,在如血的人群之中,他看到了仅余半只胳膊的韩老六和口喷鲜血、摇摇欲坠的王麻子……

王九手中的指刃如同雨点般撒了出去,一条血路,在那之前近十名锦衣卫的冲刺之下,被强行冲开……

紧随王九身后的一名是如铁塔般的汉子柱子,而另一人正是任罄。

任罄的衣衫尽湿,不知是血或汗。黑色紧身衣束缚着她的身体,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但在血与火的战场之上,已无人欣赏任罄曼妙的身姿,除了远在近四百米开外的简定身侧的三名贴身灰衣老者。

此三人正是将军简定的贴身护卫,为安南胡氏父子特别为将军简定选定的江湖武林高手。因事态紧急,三人齐齐随同简定来至阵前护卫简定的安全。

第206章 北门破,象兵出

但不管如何,旁人的眼中,王九与任罄配合莫逆,二人一攻一守,一高一低,一阴一阳……二人每人一出手,必有一名安南士兵到下,而二人身后如铁塔般的柱子,跟在二人身后,更是如同推土机般,其身上的鲜血已发黑,褴褛的上衣溅满血渍,却不知是他自己的鲜血又或是安南士兵的鲜血……

但不管如何,如今这队黑衣人,仍保持着如一只箭矢般的阵型,距离东门门洞不到十丈远……

王九与任罄开路,如铁塔般的柱子紧随其后,其余十余人紧随。

而安南将军简定派出亲卫,率领近千人安南士兵更是自两边包抄而来,欲借人海战术,如同包饺子般,将这群黑衣人全部包圆……

王九所率的这班锦衣寻寻岌岌可危!

城墙上都督黄中率着数百人的敢死队已在东门城墙上站稳,随着自云梯、长梯爬上来的明军增多,黄中放下手中的长枪,拄枪便在城墙上掠阵,逐步扩大战果。

他已注视到东门处的那堆岌岌可危人黑衣人,他直觉这队黑衣人是自己人,尤其是那领头的蒙面黑衣人,他似乎在哪见过,但始终想不起来……但当他看到那黑衣人手中黑黢黢的横刀,一个名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王九!

黄中与王九在广西与安南的边境鸡陵关碰过面,且与吕毅一同,甚是投巷。那俊朗、秀气的年轻人与眼前这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完全判若两人。若不是黄中认得王九与众不同的横刀,却哪里想得到如今肩膀上插着半枚断矢、那横刀每次挥舞均带着一道血痕之人竟是那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的王九!

但黄中却完全抽不身来解救,因为如今城墙之上的争夺已是白热化状态。

城墙之上,明军与安南兵均杀出肝火。

甲胄之下暗红色衣袍的明军与土黄色的安南兵,直杀得难解难分。经常见到那暗红色衣袍的明军搂着土黄色的安南兵一同纵下数丈高的城墙!

简定一直注视着城中局势。

如今东门城墙之上的战斗已至胶着状态,而东门前那群黑衣人,已是强驽之末,看起来一切均在控制之中。

简定稍歇了一口气,再低头看着自己穿反的裤子,暗自偷笑了一番。

东门前,又倒下了数名黑衣人。但那群黑衣人至东门城洞口仅五丈远。

当那为首的黑衣人之长刃划过一名安南兵的咽喉,洒下一串血渍,而那娇小的女子的短刃挡住袭至黑衣人身后的长枪,而黑衣人一伸手,娇小女子柔夷搭上黑衣人修长之手,那黑衣人一甩,娇小的女子如同一只飞燕一般,直纵五丈远,自一队安南士兵头顶飘过,直至东门门洞前……

而那安南兵大惊,如若开启城门,那多邦城危矣!

简定等数人居高遥视近三百米开外的黑衣人。

而就在东门前安南兵愣神的瞬间,却见那为首的黑衣人一扭头,一个眼色,而其身后如铁塔般的汉子一蹲身,那为首的黑衣人踩于其肩上,那铁塔般的汉子一挺身,那为首的黑衣人借力使力,如同老鹰一般,与那娇小的女子一样,纵至东门门洞之前……

“谁杀了他们俩,赏金万两!”简定在三百米开外的阁楼之上怒吼道。

“我来!”话音刚落,便听见一旁鹰勾鼻老二应道。鹰勾鼻老二在阁楼之上观战早已不胜其烦,恨不得亲身上阵,他早已忘记自己原本便为大明子民!

在独眼老大、花发老三尚未反应过来,这鹰勾鼻老二便纵身跳下阁楼,向着东门冲了过去……

鹰勾鼻老二的轻身功夫着实不错,且蓄势已久,众目睽睽之下,更是得意,途经一名安南兵怀抱一捆抛掷短矛,二话不说,顺手抢来,缓下脚步,略一瞄准,“嗖嗖嗖”三只势大力沉的短矛瞬间自手中飞出,瞬息之后,空气之中方且传回短矛与空气的摩擦的爆裂之声……

自简定发话至鹰勾鼻跃出、抛矛,看似时间很长,实则只在呼吸之间。

第207章 东门破,象兵出

王九的亲卫柱子死了。

他是宁可站着死,亦不坐着生。

安南士兵惊呆了,竟忘了围攻。

王九漠然地看着短矛洞穿柱子脊背、尚在滴血的矛尖,在柱子身后现了身。

王九斜执横刀,横刀竟爆出尺余剑气,而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盯着距自己仅百余米开外的鹰勾鼻老二。

鹰勾鼻老二瞬间停下了脚步。他瞬间竟有点害怕这位秀气俊朗的年轻人。鹰勾鼻老二似乎从未见过一个人有如实质的杀气,且这位年轻人原本三尺的横刀,竟然有近乎一尺的剑气!

王九看着他,一声咆哮“吼”,响彻东门!

而就在这瞬间,东门处临街百余米处阁楼之上百余米范围内的窗户全部打开,自窗口处整齐地站着数百名黑衣人,每人手蝇端着黑黢黢的军弩,对着东门外近千名的安南士兵!

正中居首之人正是胳腮胡须的文章。

王九自然不可能自信到仅凭数十人便打开东门。而这数百黑衣人,大多是文章借自予张辅军中的弓弩手。

大明军弩,造价不菲,但在冷冰器时代,绝对是大杀器!

每只军弩造价达近百两银子;军弩每上一次弓弦,扣动机括,可点射或连射出三十枚短矢;每只短矢造价达二两银子……所以打仗,便是比谁的银子更多、更足!

但这军弩却是有个弱点:射程不够远,最远仅可及百米左右。

便不管如何,这数百名军弩手齐射,东门前千余人在数息时间内绝对没人还可以站得起来……

而此刻,城墙之上正处于胶着状态的明军与安南兵听闻到这撕心裂肺的吼声,竟忘记战斗,停了下来!

而城外洮江岸边,最大的战舰之上的张辅,及军前近万人均听到那吼声!

“本人是来自大明王朝的陈伺,原本不愿大开杀戒。但任何人均是父母所生养,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们三息时间,马上退兵,否则箭下杀无赦……”似乎不是很响亮但十分悦耳的声音,但就如同响在耳边一般,整个东门范围内千米之内任何人均听得清清楚楚。

在众星拱月围着张辅的十数人中,最后那人,忽然听出这人的声音道:“对,就是他,就是他让我来此的……”这声音有些突兀,引得众人、包括张辅都侧目相视。

这叫声却是来自当初王九逼其递交投名状的安南士兵黎三儿。当张辅得知多邦城内有象兵,且这黎三儿曾驯过大象,便将这黎三儿带至身边,并专门针对象兵,训练了近万人,如今阵前的近万人,便是专门针对象兵而设置。

“三……”悦耳的男声响彻东门处。

随着军弩弓弦上弦之整齐的“嗡嗡”声响起。

“二……”

军弩上机括的“咔哒”声整齐地响起。东门前的安南士兵当中,有些人已躁动不安!

而此刻,原本数十人的黑衣人,仅余不到十人,冲至东门门洞处,其中两人将至今仍站立不倒、如铁塔般的柱子放倒,抬至东门侧,而其余数人人冲入门洞内,顷刻之间便听到东门门括处刺耳的门轴与城门摩擦的“吱嘎”声,而那东门正缓缓地打开……

“一……”伴随着这声响起,这年轻俊朗的年轻人举起了手中冒出尺余剑气的横刀,而他的眼睛正视前方已驻足的鹰勾鼻老二。

而此刻的张辅狂喜地见到那东门已略打开的大门,手一挥,阵前数队人马瞬间便开始发动,明军开始怒吼,大地开始轰鸣……

不知何时,安南军中忽然有人吼道:“东门已破……”便“咣当”仍下兵器,转身便跑……一传二,二传三,三传无数……

安南士兵败退,兵败如山倒。

王九的刀未落,弓弩手手中的军弩未发一矢。

而那阁楼之上的将军简定,在王九数至“二”时,见状不妙已离开,而那鹰勾鼻老二,趁乱随将军简定及其二位师兄逃离。

城墙之上,安南士兵随之逃离。都督黄中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长枪随之往前一指,明军鱼贯而自城墙上而入,杀往城内……

东门已被打开,明军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入!

东门侧,右肩膀上仍插着一只被截断的箭矢的王九站立于侧旁,而那娇小的任罄亦同样伤于右肩上的枪伤已被包扎好,她轻偎在王九身旁。王九目光深沉地盯着地上数具尸首而沉默不语……白天之时,尚是活蹦乱跳之人,而如今已近天明,却是具尸首!

明军涌入之时,发现东门侧数名黑衣人,人皆带伤,似乎经过苦战;他们簇拥着最前面的二人,而这二人却是一男一女。杀场之上出现了女子,这绝对是极为罕见之事!而那圆脸女子脸色不正常的雪白,一看便为失血过多所致。

密密麻麻的数百名黑衣人手执弓弩,整齐地分列东门街道两旁的阁楼之上,弓弩黑洞洞的孔斜指天空……刚才他们未发一矢,因为适才城门口之人手举横刀却未下令射击。

奔涌而入的明军已知晓,正是这帮黑衣的锦衣卫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尽皆向这他们行注目礼。

第208章 一马平川

战斗远未有结束。

多邦城内,正中央大街之上,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外,响起了猛兽的嘶吼声……

一切正如情报中所示,这正是多邦城的杀手锏----象兵!

二百多名成年大象,每只大象之上坐着一名手执勾刀的训象兵,这群大象如泰山压顶之势向已涌入东门的明军杀来……庞大的象群在背上训象兵的指挥下,愤怒地冲向明军,明军先头部队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在象群的冲刺之下,大队的安南士兵紧随象群之后,开始疯狂地反扑。

明军开始缓慢分散而后撤,而那象群“嗷嗷”地疯逛向前冲……

每只成年大象重达三至五吨,皮厚肉糙,寻常箭弩、长枪如何奈何得了这大象?

大队的明军开始后撤至东门外,而另有数队明军开始组织进入东门,这正是张辅命那递交投名状的黎三儿,专门针对象兵,而训练的明军,人数达近万人!

这是一个配备火器、火箭与长枪兵的队伍!

这近万人开始快步进入东门并布防……

而那象兵越来越近。大象奔跑起来,如同一座肉山,势如破竹,踏在大地之上,大地一片震动……

东门处,阁楼之上,数百名黑衣人仍如机器一般站立当场,军弩斜对侧前方;同时,配备火器、长枪阵的明军已沿线布置了数道防线,纵深达五百米!

最前的明军,最前数排为长枪阵,长枪斜撑地上;其后为火枪手与火箭手,火枪已上膛,火箭已引燃,扣动扳机,拉开弓弦,铅弹与火箭便可射出……

火枪可击发可发出巨响的“砰砰”声,而火箭,带着火光飞出,煞是好看……

响声与火光,为大象最为恐惧之事!

这是递交投名状的黎三儿所最为强调之事,同时,在他看来,这象兵,更为关键的是兵,即大象背顶所坐的驯象兵,如若首先将其灭杀,那大象无象兵的指引,更为触发大象恐惧响声与火光的本能!

欲催毁象兵,首先必催大象上面的兵!

而此刻,大地开始轰鸣,伴随着大地的抖动,猛兽的吼叫已近在咫尺……象群即刻便可杀到!

面就在此刻,东门侧的王九将依偎在自己身旁的任罄放开。他弯下腰,将面前柱子的尸首侧已拔出、尚带有斑斑血迹的短矛拾起,便向前走。

一旁的任罄忽然拉住他的手道:“你要去哪?”

“无妨。我去去就来,”王九笑道,“柱子会保佑我!”说着,他轻轻地握了握任罄的柔夷,松开了手。

“保重。”

“稍等下我,就回来……”

明军阵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他独立于长枪阵前,他身后为斜指上方明晃晃的长枪阵,这却是为大象专门而设……

而此刻地上的震动越来越大,阁楼上的窗户不少已震脱,且前方已可清晰地看到大象磅礴的身影。而大象背上,那象兵已若隐若现……

长枪阵前,“叮”的一声,那秀气俊朗的黑衣男子将手中那根血渍已发黑的短矛,牢牢地钉于青石板的地上,“砰砰”两声,两捆短矛立被一名士兵放于黑衣男子两侧。

随着前方象群发出此起彼伏“哞哞”的嘶吼,为首那头大象体形较其他大象更为巨大,在其背上的象兵驱赶之下,向前方大踏步而来,地面震动甚巨……

阁楼之上掉下更多窗户,只听阁楼之上的数百名黑衣人手中弓弩的弓弦整齐的“嗡嗡”声响起,弓弩已上弦。

此刻的象群距军阵已三百米远……

随着阁楼弓弩整齐的“咔哒”机括声响起,象群距明军军阵已二百米远。

明军军阵中只听“嗡”的一声弓弦响,只见一只箭矢自军阵之中飞出,划出一道弧线落于象群前,斜插于地。磅礴的象群瞬间大踏而过,此箭如同滴水归大海,归于无形……

此箭为测距之箭。

随着明军一声号令,整齐的弓弦上箭声、火枪保险被打开的“咔哒”声整齐地响起,与象群的对战即刻打响……

军阵前一直凝望前方的黑衣人开始有所动作。

领头大象背上的象兵眉目清晰可见之时,黑衣人脚一跺,其身侧的一捆短矛竟自动蹦出一支,黑衣人修长、白的手指顺手抄起一支短矛,手腕一转,那只短矛如有灵性一般在他手上划了一个圈,左脚向前一踏步,手臂一挥,那短矛如流星赶月般直向那领头的大象飞去……

待第一只短矛尚在空中疾驰之际,这黑衣人脚一跺,又一只短矛蹦出,黑衣人顺手抄过,左脚向前一踏,手臂一挥,第二支短矛又在空中划出一首美丽的弧线向象群疾驰……

如此这般,黑衣人的动作流畅至极,一跺、一踏、一挥,瞬间一打一捆的短矛竟只余六只,当六只飞出黑衣人之手,第一只短矛方且至为首那头大象处!

明军惊呆了。

原本要发令的将领竟忘记发令,而已拉开弓弦的士兵不少竟不由自主地将弓箭放下,火枪手亦是如此!

只见一道亮光直至为首大象的右膝处,而大象在狂奔,那短矛直接洞穿大象右膝,为首那头大象向前狂奔十余米,忽然右膝一软,竟如一座高大的肉山一般栽倒在地并向前滑行了二十余米方且停了下来,而大象背上的象兵猝不及防,自象背上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数米之高摔下,竟口吐鲜血不知死活……

但他绝对活不下来。随后的大象如同来不及刹车,直接追尾,将为首象兵踩成了肉泥……

六支长矛,六只象腿,六座肉山,轰然倒地……

那发号施令的明军将领此刻方且回过神来,一时间,火箭飞煌一般射向象群,各种铅丸子弹呼啸而至,阁楼之上,弓弩的机括声“咔嚓”不绝……

这支庞大的无敌战队,成为明军的活靶子。

最先遭殃的自然是象背上的象兵,这是明军第一消灭的目标,而失去象兵指引的大象,见到火光,听见“砰砰”的声音,掉头便跑……

一头头的大象倒地挣扎,更多的失去象兵指引的大象,掉头奔向紧随的安南士兵……

象群的哀鸣响彻夜空!

明军又再次组织进攻……

据战后史料统计,此次安南军在此次战斗中死亡人数不下十万!

而明军折损达亦达到万余人。

多邦城拿下。

自此,明军面前,一马平川!

第209章 宣言·基石

天亮了,多邦城被拿下。

安南在明军眼内已是一马平川。

明军军纪严明,夺得多邦城后,并未大肆掠夺,反而四处安民。多邦城内街道损毁严重,暗红战袍的大明士兵开始在多邦城内疏通街道,清理残垣断壁。

多邦城被胡氏父子当做北大门来经营,城内百姓亦军亦民,反而女子不多。

不少未及逃走的安南士兵,丢下兵器,脱下军装钻进百姓家中,惊恐未定。

未曾想到明军并未大肆搜捕安南逃兵,反而出了一份安民告示,告知城内百姓,大明乃仁义之师,此次征讨安南,实为清剿胡氏父子,还于原陈氏王朝;在逃的安南士兵亦勿需惊慌,只要你们不重新拿起武器对抗大明,保你安枕无忧……

当然,如胡氏父子、将军简定之类的顽固分子,大明会对他们追杀而无赦!

数以万计、惊恐不安的安南士兵藏身于多邦城内,当他们脱下土黄色的军装,丢下武器,战战兢兢地探出蓬头垢面,却发现街头的大明士兵直接对他们无视,这却让这些三三两两的逃兵甚是无语----这太欺负人了!

当然,那逃兵若提着兵器,那便是不同待遇,明军对此,只会将手中的弓弩对着你,命你放下武器,假若不放,一箭将你洞穿,尸首以铁勾拖至城外,一把火烧了……尘归尘,土归土,便是你永久的归宿!

多邦城的街道之上,大队的明军分批入城,原来多邦城内的安南军营便是最好的驻扎地。小队的明军在城内巡视,维护城内秩序。

明军的尸首集中于东城门外。

如今虽然已是十二月,但安南气候湿热,虽已有凉意,但仍不算太冷,尸体仍会腐坏。

明军的尸首处理有一定流程。军牌会被摘下,尸首烧成灰烬后,会将骨灰送返故土。当然,抚恤不会少。

而这东城门外,却有一群黑衣人,人人肃穆。正前方一名黑衣人与一名娇小的女子。

这正是王九与任罄。

王九与任罄正前方放着数十具身着黑衣的尸首,每具尸首下面一堆柴火。而每具尸首侧方站立着一名手执火把的黑衣人。

王九正为此次东门之战死难的兄弟举行葬礼。

锦衣卫从未有过此一举。按文章的说法,随便找个席子一裹,找块地一埋便罢……话未说完,被目如实质的王九眼光一瞪,剩下的话全咽肚子里了。

原本王九不想任罄参加,因为任罄非官身且为女子。但任罄执意要来。并且其余尚存的锦衣卫弟兄道,嫂子此次亦参加了东门之战,也是我们的兄弟一般;想来死去的兄弟个个都不会责怪……

于是王九携任罄一起举行了葬礼。

当他看到最先冲出去韩老六、王麻子及自己亲卫柱子……刷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昨夜方且是活蹦乱跳的汉子,如今却躺于柴火之成化成一具冰凉的尸首,且未有只言片语……

王九的泪水瞬间便流了下来!他亲手将这些人的锦衣卫令牌一个个摘下,并且每人面前倒了三碗酒……这群黑衣人在王九带领之下向他们敬酒,酒洒于地上……

王九手一挥……

火光慢慢吞噬了那些苍白、年轻的面容……

这群黑衣人无人言语,庄严而肃穆的姿态,让一旁经过的大队明军无不侧目!

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这队人马是哪里的……”

“……这是锦衣卫的人手,此次这班人立了头功,东门便是这帮人突袭打开的……”

“……看来他们死的人不少……”

“……突袭的,差不多全军覆灭了……”

“……这为首的好年轻啊……”

“……据说叫陈伺,不知道与安南的王嗣陈氏有没有关联……”

“……”

不知何时,王九在安南化名的陈伺,竟与安南原王嗣陈氏联系上了。

这是王九未有想到之事。

但不知为何竟有如此流言,并且愈演愈烈……

但这是后话。

当火光越来越旺之时,王九转过身,面向那群黑衣汉子。其中包括王九原来锦衣卫的上司文章文大人。

“此次,我们的兄弟共折损三十九人。这些人,均是我们的生死兄弟。当遇到危险之时,他们毅然赴死,却将生的希望留予我们,”王九顿了顿,眼中又闪现了点点晶莹,继续道,“自此刻开始,我们海外锦衣卫,原本按惯例,如若客死他乡,便葬于他乡。如此不妥,此后任何因公殉职之人,如若当时不便,可就地安葬,若有机会,必须将尸骨携归故土。费用由我们海外锦衣卫全部负责。”

一言既出,全场肃然。

谁愿埋骨他乡?无人愿意!

“自此时、此刻始,包括之前客死他乡的锦衣卫,亦须将尸骨运返故土。这是铁律!”王九道。

王九此刻不知,此言一出,影响了不知多少大明的英雄男儿,毅然舍生忘死为国捐躯。

“他们死后,家中如有人愿补军籍,便补;如若不愿,可消军籍。同时,除却应有的抚恤之外,我们海外锦衣卫的抚恤翻番。如若不够,由我本人补贴。同时,每年我们将海外锦衣卫收益,进行分红,即便故去之人,亦有分红,直至故却五十年;我将在大明国内建立锦衣卫不同系统,在海外活动五年以上之人,可在国内服役,直至终老……”

一言既出,在场之人无不侧目。直有人恨不得火光之中躺的是他……

锦衣卫世袭,从军籍,父死子继,从无更改。

死亡自然有抚恤。但抚恤不高;翻番,自然好了许多。但每年有分红,那可不得了,这意味着细水长流,保五十年无忧!并且五年后,可归国,那便意味着可养老了……

在场之人不清楚,他们远远低估了分红!

待得今年分红下来,在场之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一年自己竟然可以分得如此之多的银子,简直可以将国内南京城内的秦淮河畔的头牌包下来,让她伺候自己半载,并且保证她毫无怨言!

其实这分红,王九还是稍微克制了许多,预留了大半的银子作为锦衣卫的伤残基金……当然,这为后话。

而这海外锦衣卫与国内的锦衣卫不同系统,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不受国内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鸟气……

这些话,被在场的文书记下。

当然,随着海外锦衣卫队伍的壮大,首任海外锦衣卫指挥使、明月王陈伺的故去,支出益多,负担日益增大,但其后之人仍无怨无悔地执行着如上政策,无人敢改、无人能改。

因为谁都不知晓,哪天倒下的会是自己……

这天,被誉为海外锦衣卫的成立宣言而永久地载入史册,成为海外锦衣卫活动的基石。

第210章 驯象

左右将军黄中、吕毅两人带伤站在一侧,看着王九与一众锦衣卫为此次战争中死去之人举行葬礼。与黄中、吕毅站在一起的,尚有一人,那便是参与剿灭多邦城杀手锏----象兵而立下大功的、来自安南的黎三儿。

二百多头大象所组成的象兵,驯象兵全部被杀,或被火枪打死,或跌下被大象踩成肉酱,或被火箭射死,又或被阁楼之上的黑衣人的弓弩射杀……不一而足。

但那大象皮粗肉糙,却未全部死亡,只是死伤大半。未死的大象亦是惊慌过度,或藏匿于街道一角,生人勿近。最为令人惊诧之事,却是那领头的大象,虽然右膝断了,但却未死,只是如一座肉山一般,瘫倒在街头咆哮着而不肯起来,至今身上未致命之处尚插着两把长枪……

剩余的大象张辅不想灭杀,倒想寻找数头未受伤的或伤得不重的大象,作为战利品送至南京城进献予永乐帝朱棣,否则哪能容忍这十数头如肉山般的大象摊倒于街头!

如今大明宫廷中亦有专职驯象仆役,由战俘、或邻国进贡而来,地位低贱,由锦衣卫统辖,平日居象房,于牧象场驯象,以备宫中大典之需。

《高淳县志》载:距南京不远的丹阳湖,湖滩上有明代牧象草场三千九百七十二亩。

直至明代中叶,留都南京还有象二百多头。牧象人谓之象奴,象群经常走过的街道,名谓:驯象街。驯象街在聚宝街(即古西口市)西,安德街南(通安德门,故名)。外城还有驯象门,在位于南京城江宁县西南。

而此时多邦城中尚余数十头大象的清理工作自然交予黎三儿。

黎三儿亦是十分惊讶,这头象竟然未死,转而却是欣喜若狂:若是能将这头象收服,那收服剩余的大象便是顺理成章;只须将这头象带着转几转,那剩余之象便会乖乖地跟着来……

但这头象却是任谁都无法靠近。

黎三儿无法,踱出东门外,恰好见到黄中与吕毅,又正好见到王九带着一班人在为锦衣卫在此役之人举行葬礼,便驻足一同看看。

“黄将军,您那边折损多少?”黎三儿问道。这黎三儿,虽然是出自安南,但明军上下倒未排挤他。一来他在在对付象兵之役之中,确实合捏住象兵的要害,也算是尽心尽力;二来是此人确实是个八百玲珑之人,嘴巴甚甜。

黄中心情也是不爽。此役之中,黄中的部下亦是折损严重,五千人马,足足拼掉了大半!黄中冲着吕毅努努嘴,意思是你问他。

吕毅叹了口气,指着王九那班黑衣人道:“你看看他们,也就知道此战惨烈了。黄将军这,与这班人亦差不多,折损过半!”

黎三儿点了点头。

黄中转头看了看黎三儿,忽然问道:“你不是还要清理那些大家伙吗,跑这里干嘛?”

黎三儿苦着脸道:“问题在于那个最大的家伙,尚未死,却装死,耍赖皮。死活不肯起来。”

“难不成那畜生成精了?”吕毅奇道。

“切莫小瞧这大象,”黎三儿道,“这大家伙聪明得紧,特别记仇。假若你伤害到它们,总会找出机会进行报复,不是趁你不留意时将你踩死,便是故意把你家的粮仓祸害一空,甚至拱倒你家的房子。据说彼此间结下的仇,甚至会隔代相传……”

黎三儿一说大象来便滔滔不绝。

“好啦,”黄中不耐烦地道,“知道了。那你来此干嘛?”

这句话却把黎三儿说愣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倒不知为何跑至东门城外来。

“那还能干嘛,这家伙还算是立了大功,”一旁的吕毅道,“但这家伙却是九哥儿诓来的,来见见那九哥儿,却还是应该的。”

“确实。这九哥儿此次破多邦城,功劳甚大。且看他,朝庭三品大员,竟如此重情义,”黄中叹道,“跟着他,绝对错不了!”

“你们叫他‘九哥儿’?他不是叫陈伺吗?”黎三儿有些诧异。

经过此役,这“陈伺”的名号在明军内响亮得很。但黄中、吕毅未有理会他。这王九在安南化名陈伺,他们是知晓的,但他们均懒得向黎三儿解释。

“咳……不该问的,甭问。总之‘九哥儿’,却不是你可以叫的。”吕毅道。

“你有何事,直接去找他;只要他开句口,好使得很!”黄中笑着补充了一句道。

说罢,二人扬长而去,只留下黎三儿一人在那发呆!

第211章 收服

“驯象?”王九愣了。

“是的。”黎三儿道。

“在大明,象奴归属锦衣卫管理,一生与大象作伴,”一旁的络腮胡子的文章插嘴鄙夷地言道,“地位极其低下……”

话未说完,那王九眼睛一瞪,这文章将剩余的话全吞到肚子里了。说来也奇怪,这文章原来是军情司的老大,亦是王九的上司。而如今王九却是文章的上司,但文章对王九却是十分服气。

而在时不时有人却拿此对文章开玩笑,但文章却毫不介意地道:“我原本便未将他当成自情怀下属,原来在军情司之时,便觉得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而今此子成为我上司,这恰如其分……”

原本众人觉得文章或会愤懑不平,但未想到他竟如此说,自此之后,倒再未有人拿此开玩笑。

但这王九虽说无架子,但不少原来的同僚,却均觉得王九与之前大有不同,但不同在何处,却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黎三儿想让王九与他一起去看看那最早被王九放倒的头象,而王九对此倒是很感兴趣,便与黎三儿一同前往。

任罄亦是从未近距离看过大象,于是一同前去。

而其余锦衣卫人等则该做啥做啥,但内心的激荡总是少不了……他们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上司会欺骗他们。在此牙齿当金使的年代,信用却是以口碑相传!

黎三儿在前方引路。

王九与任罄跟随。那文章原本想走,亦被王九拉着一起。

“我说王大人,您拉着我去哪?”文章问道。

“一起去看看大象呗,还能咋样?”王九道。

“应该是那领头的大象。”黎三儿道。

“咦,那头象竟然未死?记得我是第一支短矛便是将它撂倒。”王九诧异道。

“就是这样方才好,假若它无事,那收服其他大象便是顺理成章之事,”黎三儿道,“这是头象,且是头雌象。如今它却耍赖皮,不肯起来,且生人勿近。”

“那我们去有何用,不若将它宰杀?”文章道。

“张辅将军想自其中选数头大象作为战利品,送至南京城。如若这头头象可收服,那可不得了,”黎三儿道,“这大象,很是聪明。但又如同四、五岁孩童一般,很是认人。我不好使,有可能其他人好使也不一定。”

“那我们试试看看行不行。”跟随而来的任罄却是极有兴趣地道。

“文大人,适才你说在大明,象奴归锦衣卫管辖?”王九忽然问道。

“正是。”文章道。

“那这样,将这家伙归入锦衣卫,你便将他归入你麾下。但不可以象奴之名,以其他名堂罢。”王九道。

“遵命。”文章应道。

黎三儿大喜过望。假若真的归于锦衣卫,那他这后半生便有指望。更何况,这是大明的锦衣卫,这却是何等荣耀之事。之前在军营之中,张辅一直未曾开口将黎三儿收归麾下,言语之中虽无冒犯之意,但尊重是绝对看不出来。黎三兢兢业业,协助训练、破解象兵一事,原本想自己假若可以加入明军,亦是不错的事情,未曾想到,这张辅压根未提及此事。

而这文章提及的象奴,这象奴在大明帝国应为极为低贱之事。怪不得张辅压根未曾提及自己加入明军一事,看来自己能入张辅法眼,这人却是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文章早已将王九交予黎三儿的“锦”字令牌交还予王九,这令牌上尚有两枚修长、清晰的手指印。当王九接到这“锦”字令牌时,便知晓这家伙已至军营,而自己的心亦放下大半。原本王九想让这家伙递交投名状之时,亦是有意试探他。

未曾想到这家伙亦是相当识趣之人,当时王九便想接纳这家伙,放至明月酣亦好,或是留做他用亦可。但自己既然为锦衣卫,那将这家伙放于锦衣卫之内,那更是不错的选择!

入得东门,往前行数百米,便见到远远处数座如肉山般、瘫倒在地的数头大象。死的大象尸身已运走,余下的尽皆是活的,不时听见仍有大象在低声悲鸣……

最前面的头象身体更为庞大,深褐色的皮肤,除了右膝上赫然一个血洞之外,背脊之上还钉着两柄长枪……

“看,那便是头象。假若可收服它,那其余的大象,便顺理成章了!”一谈至大象,黎三儿兴至盎然。

“有没有伤药?”一旁的任罄问道。

“当然有。”黎三儿一边道,一边自怀中掏出一大包药出来。

“还要盐水,弄一大桶来,再弄几条白布……”王九补充道。

一旁自有人去安排。

一会儿,便有人将一大桶盐水与干净的布匹送了过来。

任罄接过药,而王九提着一大桶盐水与布一齐走了过去,而那黎三儿则在远处观望。

说来却也是奇怪。那黎三儿走近前,这头象如何都不肯。但这王九与任罄走向前,这头象却只是将它的大脑袋抬了抬,只是低声哼了几声,便不再搭理这二人。

这头象着实庞大,且伤疤极多,且此次以战象参战,更是凭添数道伤痕。而右膝处的更是被王九短矛洞穿了指头大小的洞。此处伤虽重,但尚不致命。

王九直接过去,扶起如柱子般的象腿,而任罄看了看伤口。

那伤口的血已未流,但那血已变成黑色。任罄叹了口气。王九开始为这头象清理伤口,而任罄则开始上药……上完药之后,任罄细心地为这头象包扎,最后还为它打了个蝴蝶结!

第212章 公主来了

最后收服头象的是任罄。

不知多少年之后,多邦城内的老人都在谈论着,在大明攻陷多邦城翌日,街头如童话般,忽然出现了一名圆脸黑衣修身少女,她的右肩因伤绑着扎带,却拖着一拐一拐的头象的大鼻子,头象的右膝被伤口用白色布匹,被调皮地扎了一个蝴蝶结;而在头象带领之下,十余头已处理好伤口的大象,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走上了多邦城的街头……

之后人们才知晓,这圆脸黑衣女子正是明月王的二王妃……

而正是因为二王妃喜欢大象,而象奴在安南的地位与在大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此亦是后话。

多邦城破,南征大局已定。

待明军继续挥师南下之时,多邦城内亦是在东门侧,一整排经过精心设计的“明月酣”又已拔地而起……

多邦城东门侧,不知何时,树立了一块碑,上面详述永乐四年十二月五日夜,由在锦衣卫陈伺率领共计四十四名敢死之士,强攻东门,共计阵亡三十九人,其中有韩老六、王麻子、柱子等。

而这字体大开大阖,霸气异常,最后的落款只是一枚“永乐”的印章,别亦无他。

而那拔地而起的“明月酣”,正对着那块碑石,似注视,又似祭奠……

当后人看到,只当是此事为永乐年间发生之事,但大多数人不知,此碑文为当时大明帝国的皇帝朱棣得,到当时攻占多邦城的详细奏报之后,由当时的大学士解缙亲笔作文,而自己亲笔所书的碑文。最后并未签名,只是盖上“永乐”的字样而已……

当日王九在翌日专门为多邦城东门争夺之战死难者葬礼之上所言之事,永乐帝朱棣更是无不应允。

在朱棣看来,这王九并非为己求命,而是为安定属下之心而为之,谁愿客死异乡,原本开疆扩土便是充满了艰险与异数。假若不能安定人心,却又是如何能让人为你卖命?

永乐帝朱棣的批示自海路,最先到达的却是岘港。

而到达岘港的是十数艘战舰。

这十数艘庞大舰队,遮天蔽日,上悬“朱”字大旗,战舰之上是大明水师的官兵。这一路大明水师,盔明甲亮,一看便为大明水师的精锐;这一路大明水师,连同之前派出,共计已达三万人之众,配合张辅的陆军,在海上布防,自安南中部进行截断,一同围剿胡氏父子!

而当岘港的安南士兵见到遮天蔽日、杀气腾腾的战舰,便望风而逃……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陈侍郎等一众人等。如今在岘港明月湖畔的明月酣,已经被陈侍朗人等经营得风声水起。

在狭长的安南中部,安南四大家族之一的黎氏在此经营多年。

亦是因为明月湖畔的明月酣,陈侍郎与黎氏一族打上交道。

如今黎氏一族,为安南清化省梁江蓝山乡的一个豪族家庭。据史书所说,黎利的曾祖父黎诲游经这里时,认为必是佳处,于是定居,三年后发展成可观的产业,从此“世为一方君长”。到黎诲的儿子黎汀(黎利之祖父)继承家业时,已经是“有众至千余人”的巨贾了。

黎氏家主黎利识时务,他时刻关注北方多邦城的得失及明军态势。当明军一举攻破多邦城时,他便得言道:安南危矣!

黎利开始为自己寻找后路。待得他了解到自己家族的分支与岘港的明月酣的冲突之后,他大惊。黎利连夜赶路近数百里地,来到岘港,首先将此地分支的黎三叔臭骂一通,然后在黎三叔的引领下,与陈侍郎会面。

陈侍郎如今每日在岘港坐镇,日子过得是优哉游哉。

多邦城刚破不久,他便得到飞鸽传书,不禁大喜过望。而数日之后,他便接到黎氏一族的家主黎利要求与他会面的消息。

两人谈了什么,任何人都无从知晓。

唯有知晓的是,这黎利与陈侍郎自夜幕降临时便踏入了明月酣,第二日一早熊猫眼般回至住处,当下便决定返回清化省梁江……而至清化省不久,另一座明月酣便在清化拔地而起……

至此,明月酣在安南,共计建了四座,分别位于岘港、安南东都河内、多邦及清化。

暂且不提明月酣,且将镜头转回至岘港。

十数艘战舰满载杀气腾腾的五千明军,驶入了岘港码头。

安南士兵不战而逃。

但那陈侍郎得到消息,便赶紧求见。当他见到十数艘战舰上悬“朱”字大旗,及这些精锐的大明水师,却是愣了半晌:莫不是永乐帝朱棣御驾亲征?待得陈侍郎战战兢兢地上船求见之时,方且发现,引领他的却是一名侍女。

当陈待郎满腹狐疑地踱入旗舰的最顶层,四处张望而不见人之时,却听见如天籁之音般的声音自后堂响起:“我说陈大人,听闻你在此处混得挺滋润的……”

乍一听到此声,陈侍郎吓得毛骨悚然:这莫不是锦衣卫缔造者永乐帝朱棣的妹妹公主朱瑛?再一转念,这公主朱瑛早已撒手,莫不是朱棣最小的女儿咸宁公主朱菁来此!

待得身着浅黄色丝质长裙、带着少女独有清香及青春气息的女子,仪态万千款款行来之时,陈侍郎不敢抬头,便直接跪拜下去。

但尚未拜倒之时,却传来“咯咯”的笑声道:“不必了,陈大人。您年纪那么大,又昼夜辛劳,不须多礼。”

“老朽不敢。能为国尽忠,却是臣子的本份。”陈侍郎不敢放肆,仍是拜倒。

但那女子却是闪了开来,正色道:“陈大人,如此这般,小女子实在担当不起。”

陈侍郎见此,方才作罢。

第213章 女为悦己者容

公主朱菁笑道:“我此次前来,却也是得到父皇与母后的恩准。多邦城破之后,在父皇看来,如今安南已是囊中之物。”

陈侍郎点了点头道:“确实。但在安南呆久了,却觉得安南各方势力错纵复杂,甚是头疼。”

“但此次我来,却是给你们送定心丸来的。”公主朱菁笑靥如花地道。

“什么定心丸?”

“不就是多邦城破之后,他在那葬礼之上所说的话……”说罢,一朵红云飘上公主朱菁的脸颊。

陈侍郎狐疑地看着公主朱菁脸上的红云,忽然若有所悟……

公主朱菁来此,绝非为了送永乐帝朱棣的批示而来,而绝大部分原因却是为“他”而来。他自然是王九。

但陈侍郎看着永乐帝朱棣批示,一个大大的红笔朱批“准”字!

“他,到底是王九还是陈伺?”陈侍郎忽然发问。

“在大明,海外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王九;但在此地,在安南,他却是陈伺,同时他还是安南陈氏王朝的王嗣。”公主朱菁脸上的红云已消退。

陈侍郎点了点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但如今你可知他在何处?”公主朱菁那朵红云又挂于脸颊。

“前段时间,他在多邦城。但最新的报告,他却已离开多邦城,但他去哪,他却没明说。”陈侍郎道。

公主朱菁听闻,却是明显有些意兴阑珊,此时的她矛盾异常,又是想见到他,但却又有些怕见到他。这些年,王九东奔西走,而于宫中任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之时,较为轻闲的时光。

也正是在那时,公主朱菁为王九取了一个名曰“木头人”的外号;然而这种平静的时光仅持续大半年的样子,这王九又自告奋勇当起海盗来,不久便闯下了名声显赫“黑狼”海盗的名堂……

而今算起时间来,公主朱菁已是有一年多未曾见过王九了,虽然王九经常写奏章或信件予公主朱菁,言语之中无不敬之意,但对公主朱菁却没半点客气。

说来也怪,这王九对公主朱菁越是不客气,这公主朱菁反而越是开心。每次接到王九的予她的信件之时,这朱菁总是欣喜异常!假若这数日公主的脸色忽然阳光灿烂,那府中上下,自然长舒一口气,且下人之间互递脸色:那人来信了……

若是这公主成日阴沉着脸,那便是这段时间未曾接到那“木头人”的信件。假若公主心情不好,下人自然会大气都不敢出,并且亦在心里暗骂:那个怎么还不写信予公主!

但不管怎样,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一封信予公主朱菁,而这公主朱菁接到来信,总会马上回信,然后高兴数日,开始计算自己的回信到了哪里,然后这块木头在哪,何时会回信予自己……

鸿雁传情的滋味,有苦有乐,但无思念的酸楚,便无相聚的欢乐。当相聚变成奢望之时,那哪怕可接到心上人的只言片语亦是好的,因为那纸上有他/她的气息……

老朱家的人并不丑。

如那明太祖朱元璋。

说到此位传奇帝王的长相,相信大家脑海中的印象都是奇丑无比,都将他描述成长着一张标志性的“鞋拔子脸”,模样十分丑陋!

但在故宫南熏殿所藏的官方正式版历代帝王画像中,朱元璋却极其英武雄壮,绝对不丑。

当朱元璋迎娶红巾军大帅郭子兴的义女马秀英时,他还只是郭子兴的亲兵。如果朱元璋真的丑的不像人类,在连考完进士选官时都要求长相端正的古代,郭子兴如何可能将女儿嫁个这样一个地位低,又奇丑无比之人?

从保存下来的大明其他皇帝和王爷画像来说,尤其是朱元璋的许多儿子的画像,朱元璋的后代多是五官端正,且颇具英气!

公主朱菁,亦是继承的老朱家的血统,同时又有其母皇后徐氏的温婉,英气之余而不失婉约,柳叶眉而丹凤眼,朱红色的樱桃小口,身材均称异常,完全是一位美人!

某种程度上,甚至较之如今已被永乐帝册封过的杜雪萌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杜雪萌却是成熟透的女人,而这朱菁却是尚未完全长成。

女人之美,更在于蕴味。

而这种蕴味的培育,更在于她的男人的呵护!

当然,这是闲话。

陈侍郎与公主朱菁闲聊了几句,便即告退。

兵贵神速。次年正月(也即是永乐五年),张辅在木丸江大败安南军,不久便顺富良江南下,安南首都----东都河内(又称升龙)之人闻风而逃,河内不攻自破……

第214章 平定安南

老朱家的人并不丑。

如那明太祖朱元璋。

说到此位传奇帝王的长相,相信大家脑海中的印象都是奇丑无比,都将他描述成长着一张标志性的“鞋拔子脸”,模样十分丑陋!

但在故宫南熏殿所藏的官方正式版历代帝王画像中,朱元璋却极其英武雄壮,绝对不丑。

当朱元璋迎娶红巾军大帅郭子兴的义女马秀英时,他还只是郭子兴的亲兵。如果朱元璋真的丑的不像人类,在连考完进士选官时都要求长相端正的古代,郭子兴如何可能将女儿嫁个这样一个地位低,又奇丑无比之人?

从保存下来的大明其他皇帝和王爷画像来说,尤其是朱元璋的许多儿子的画像,朱元璋的后代多是五官端正,且颇具英气!

公主朱菁,亦是继承的老朱家的血统,同时又有其母皇后徐氏的温婉,英气之余而不失婉约,柳叶眉而丹凤眼,朱红色的樱桃小口,身材均称异常,完全是一位美人!

某种程度上,甚至较之如今已被永乐帝册封过的杜雪萌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杜雪萌却是成熟透的女人,而这朱菁却是尚未完全长成。

女人之美,更在于蕴味。

而这种蕴味的培育,更在于她的男人的呵护!

当然,这是闲话。

而这王九在不知不觉之中,却养成了有事无事,会向朱菁写几句话的习惯,即便是任罄在身边,他亦未有避讳。王九只是觉得这朱菁亦上司又亦友一般,有何事情,或自己无法决断之事,倒时常向朱菁诉说。比如多邦城率四十余名锦衣卫闯东门,在筹划之前,曾向朱菁提及。

朱菁回信道,只要你觉得可行便去即是;同时,命福建布政使兼钦差王卜鸣发文至军部,拿了一张盖有军部大印的空白借调函,随信一起发予王九;并再在嘱托,如有可能,切莫以身犯险……

不然,那张辅将军如何肯予王九借数百名军弩手予文章率领?私自调军乃大罪!

对率队闯东门一事,任罄倒是未有表态,只是以行动表示,要闯,我陪你一起便是……

多邦城破之后,当公主朱菁知晓这王九竟以三品大员的身份以身犯险,并且身上负伤,她少有地在福州宅子里竟发了一通小姐脾气,弄得全府上下数日战战兢兢……即便待那平日里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王卜鸣亦是无好脸色!

消息传至南京城的永乐帝朱棣耳朵里,那朱棣倒是大加赞赏;但那皇后徐氏,却是连叫“胡闹……”,说罢,竟是连咳不止……

皇后徐氏病了,永乐帝朱棣接连三日,少有的未曾上朝。

征夷将军张辅向朝廷请调大明水师自安南中部截断胡氏父子后路,永乐帝朱棣应允。征调的水师恰好自福建调拔,那公主朱菁写信要求与大明水师一同至安南。原本朱棣不允,但病榻之上的徐氏却答应了。

朱棣伉俪二人感情极佳,见夫人答应,他便咬着牙答应了。

于是,便有公主朱菁来安南一行。

陈侍郎自然不知此中诸多周折,但若说他不明少女来此的目的,倒是假的。

“女为悦己者容”。

朱菁此行自然是为了王九。

陈侍郎与公主朱菁闲聊了几句,便即告退。回至明月酣,陈侍郎命人即刻查找王九的去处。

但此时的王九,却在何处?

此时的王九,却是来到了安南的东都河内(又名升龙)。安南的首都有两处,一处为东都河内,一处为西都清化。

兵贵神速。

次年正月(也即是永乐五年),张辅在木丸江大败安南军,不久便顺富良江南下,安南首都----东都河内(又称升龙)之人闻风而逃,河内不攻自破……

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自然是来自阮氏一族的大臣阮景真。

阮氏一族在河内经营达百年之久。百年家族,屹立不倒,自然有其可取之处。当然,在多邦城未破之时,这阮氏一族正在观望。

当多邦城破的消息,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时,安南的局势瞬息万变。阮氏一族在家主阮景真的领导之下,即刻变脸。

当王宫中胡氏父子仓惶而逃之时,阮景真却按兵不动。而胡氏父子的命令竟在顷刻之间削弱达五成以上。

安南为何有东都、西都之分,恰是因为胡氏父子的根基不在东都河内,而在西都清化!

当胡氏父子见他们在河内话事不灵之时,便马上逃离河内,进至清化……

当明军如洪水般奔涌入东都河内之时,此时的王九与举足轻重的阮氏一族的阮景真正在还剑湖畔的明月酣三楼处正观赏还剑湖的美景……

第215章 交阯布政司

安南被平定,中南半岛终归平静。

这数年来,胡氏父子当政,不断侵扰老挝、暹罗(泰国);占城(南越)等国,甚至连年骚扰广西、云南边境。此仗的胜利,终显大明帝国的强势风范,仅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将这捣蛋的安南彻底收服,这对西洋各国均是一个强大的威慑。

明军能够取得完胜,与张辅统筹有方,三军上下齐心不无关系。同时,王九等海外锦衣卫的配合,及其攻心之术,更是与张辅军配合得相得益彰。王九等锦衣卫在安南境内向当地官民广发檄文,声称此次明军助陈氏复国,仅为铲除胡氏父子,劝诫安南百姓千万不要“助逆”。

再有便是永乐帝朱棣的远见了。张辅军很好地执行了朱棣的“六项纪律”。明朝大军所经之处,与民秋毫无犯,更是将没收的胡氏父子的“逆产”分发当地贫民,安南士民无不“纳款以降”!

而安南亦有一千多名老人联名上万言书,建议:安南以前便为中华领土,还不如就此并入大明。张辅将此报告永乐帝。朱棣闻之大喜过望。

永乐五年六月初一,永乐帝朱棣正式颁布诏书,宣布将安面并入大明帝国版图,设立交布政司,相当于大明一个省。交设交州、谅山等十五府,下辖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二个县,又设太原等五个直辖州,由布政司直管,下辖二十九个县。

如此,安南终于重归中华帝国的怀抱。

朱棣任命工部尚书黄福兼交最高行政、司法长官,吕毅、黄中负责军事。九千余名当地杰出人才被送至南京城交流,被授予各种官职。

工部尚书黄福,德才兼备,非常节俭,至安南后,轻徭薄赋,实行许多惠政。

永乐五年七月,正值安南战报传回南京城,举朝欢庆之时,贤良仁德的徐皇后去世。

永乐五年九月,胡季父子、安南丞相胡杜、将军简定等人被押解至南京。

朱棣虽经丧妻之痛,仍在当月于南京奉天门隆重举行献俘仪式,并大赏将士。文武群臣都陪同朱棣接受献俘。安南俘虏手脚戴着镣铐,上身披着开有圆孔的红布,在众人吆喝声中对奉天门下跪。胡季父子面如死灰,原本的一代枭雄,却落得如此下场……

献俘现场极度恢弘。

兵部侍郎方宾宣读胡氏弑王篡位的指控,朱棣命人质问胡氏父子:此便为你为人臣之道吗?胡氏父子不敢开口,现场一片死寂。安南王嗣陈天平与大臣裴伯耆被带出,当胡氏父子见之,失魂落魄,如同见到鬼魂般。二人见到胡氏父子,目眦欲裂,如若不是护卫拦住,恐被二人当场棒杀!

胡季父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何王嗣陈天定尚在人世,而且活得好好的。

安南王嗣陈天平与大臣裴伯耆跪下痛哭流涕,并拜谢圣恩。

永乐帝朱棣并未大开杀戒,而命人将安南战俘暂且收押。

第216章 归家

“郡县安南”并非轻易而为之。

朱棣与王九畅谈至深夜,而公主朱菁在一旁奉茶作陪。

话题自然便是安南。

王九嫌朱菁泡的茶不好喝,便一展茶艺。

皇家的茶具与极品普洱却是非同小可,一时间“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意境油然而生。朱棣品过之后,醇厚的苦涩伴随着意境自腹部而向外而发,荡涤向全身,多日来的压抑与疲惫一扫而尽……

朱棣深入了解安南的方方面面、风土人情与各方势力的交织情况之后,郑重作出了“郡县安南”的决定!

王九回家了。

朱棣放王九回家了。

朱棣对王九在海上的作为、安南的功绩,未有半丝封赏,更是只字未提。当夜议定之后,朱棣便道:“俺说你九哥儿啊,你可是离京多久了?”

“回禀陛下,为臣于永乐三年至今已离家恰好两年了。”王九道。

“那你明日便回家罢。你那女儿,俺已帮你赐名了。顺便帮你下个儿子都已赐名了。”朱棣大巴掌一挥道。

“父皇,那我……”一旁作陪的公主朱菁柔夷扯着朱棣的袖子道。

“嗯……莫不是你也想出宫?那父皇咋办?”朱棣明知故问道。

“我去去便回……”朱菁羞红了脸道。

“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啊……让这九哥儿护着你罢。”朱棣笑道。

王九回至南京城东门,而那朱菁亦紧随。

王九看着错落有致的阁楼,整齐一排、占据约四、五家门面、庄重而气派的品茗轩,一时感慨万千……当初刚刚离开之时,尚且是一间门面,而如今已是成了气候。原本杜雪萌拿下这处门面,王九亦只是闹着玩,未曾想到,这一间的门面,却被杜雪萌做大了!

当王九踏入品茗轩,便见到已经胖了一圈的杜雪萌及在品茗轩东拉西扯、粉雕玉琢的王七毓……

当杜雪萌咋见王九,手中捧着一钵装着茶叶的玉罐摔至地上“砰”地粉碎……竟然毫不在意,只是盯着王九,眼内数滴晶莹地问道:“你……回来了……”

品茗轩今日一早开门后,便闭门了。今日不做生意了,弄得不少达官贵人派来的下人吃了个闭门羹,骂了几句,便走了。无人胆敢在品茗轩撒野。要知道,这品茗轩是谁开的,并且这里面诞生的一名千金,却是得到了当今陛下的赐名!

然而总是有不长眼之人会捣乱,比如如今在京城之内横着走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自从永乐帝朱棣建立海外锦衣卫、任命王九为指挥使之后,这纪纲便气不打不出来。直至安南平定,“郡县安南”的诏书颁布之后,海外锦衣卫所做之事方且通过各方渠道慢慢汇至南京。当纪纲得知海外锦衣卫在化名陈伺的王九领导之下,助力张辅军立下大功,王九率四十四人独闯多邦城东门,在安南布下数座明月酣以收集情报及赢利机构之用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尤为气愤之事更是朱棣竟然对这些事情只字不提……

这却令纪纲心惊肉跳。纪纲对朱棣性情摸得极为透彻。只字不提,那代表着朱棣把他----王九,当做自己人,跟自己人,哪有那么多的客气好讲!

所以纪纲这段日子心情着实不太好,所以他喝凉水都会塞牙。

今日一早,纪纲喝一口茶,气未接上,呛了半晌,下人在他背后又是拍,又是捋,总算是缓过气来。纪纳气得将自己用了近十载、心爱的茶杯摔得稀巴烂,摔了之后便开始心疼那来来宋代官窑的清瓷茶杯,同时又抱怨茶不好喝。

下人便道:“城东门处有家品茗阁的茶倒是不错。”

纪纲气道:“那还不快去买些……”

那下人便叫上数人飞奔至东门处的品茗阁而来。

未曾想到,这数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却吃了个闭门羹,这却把成日在街头横行的锦衣卫气得半死。

这群锦衣卫“乒乒乓乓”地开始砸门,未敲得几下,便发现周围静寂一片,再往四周一看,却是十余名黑衣蒙面人,这些人身材不是很高大,但那铁血的气质无论如何都是掩饰不住,能上得沙场上之人,且能保得性命而活下来,那种淡漠生死之意,绝对是沙场之上来……

这群锦衣卫顿时吓得手脚发软而束手就擒……

如今的王九,与之前的地位相较而言,不可同日是而语。虽然王九无此自觉,只是因为他自身的武功极高。但王九倒真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自从他在多邦城葬礼之上的宣言之后,他的威望与日俱增,不少明军中人慕名要求加入锦衣卫,王九倒未全敞开,只是挑选了一些忠诚且久历沙场之人加入了海外锦衣卫。而这仅仅张开的口子,便使如今仅在安南的锦衣卫人数瞬间激增至二千人!

如今的安南,锦衣卫的势力,亦与日俱增。并且安南的锦衣卫,最早由大明朝廷内纪纲所不愿意要的百余人发配至安南,包括王九之前的上司军情司的千户文章。

而王九自原“黑狼海盗”的大明水师之中,亦挑选了近三百余名纳入了锦衣卫,这些人等俱为经历过沙场血战的男儿。此次多邦城东门之战的四十余人,便为原“黑狼海盗”中的大明水师之人!这些人等均为跟永乐三年,跟随王九一同出海之人。并且这些人等非常好认,称呼王九为“九爷”的人便是。

而王九自张辅军中挑选了千余人。直至某日在河内的明月酣中,张辅跑来跟王九讨茶喝时,稍微透了点口风道:“假若你再将撕开你锦衣卫的口子,我那些待提拔的兵士,估计都被你网入囊中喽……”

话未说完,便听到如同天籁般的声音道:“我说张将军,人家爱来锦衣卫,你管得着吗?并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声音,吓得张辅打了个激灵:这莫不是锦衣卫的缔造者公主朱瑛?一转头原来是年轻时的“朱瑛”----永乐帝朱棣的最小女儿朱菁!

这三泡茶喝得张辅如坐针毡。张辅如何想得到公主朱菁竟会来到安南,并来到河内!

公主朱菁自然可以如此说话。但王九却不会不卖张辅的面子,至此之后,王九便将锦衣卫的口子收死,再也不愿招纳明军中之人。

但不管如何,有了精兵,那便好办事。如今的陈侍郎已被王九向朝廷举荐为指挥佥事,官阶:正四品。虽说与之前他的兵部二品大员相差二阶,但他其实更愿意呆在这锦衣卫内,并且还愿意让人称之谓“陈侍郎”。

王九护送公主朱菁归国,陈侍郎顺便派了数百久经沙场的老兵跟随一道回去。

当王九与公主朱菁一同出宫,这班人等自然尾随而来。

而纪纲这群锦衣卫来砸门,那与敲死神之门没啥区别……

第217章 大明锦衣卫VS海外锦衣卫

京城北大街上,一处硕大、森严的府邸。

府邸门前两只巨大的石雕,体形大如牛,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一角。

此兽名为獬豸。传说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刑名中“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黑色宽大的府门古朴而庄重,两名紧身黑衣护卫正立于府门前,府门正中“锦衣卫”三字。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正坐在正堂侧的书房内,左等右等,自太阳升起,直至日上三竿,而那外出的锦衣卫始终未曾归来!

依经验,纪纲知道,这外出办事的锦衣卫一定有麻烦了。加上最近诸事不畅,纪纲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出马走走方可。

纪纲决定出去走走。

他的排场向来不小。锦衣卫门大开之后,前呼后拥足足数十人,骑马便在街上狂奔,而前面开道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边纵马,一边大喊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一时间,街上鸡飞蛋打。街上之人尽皆敢怒而不敢言。

当纪纲等人来至东门街道口,数十人在品茗轩门口之时,便有数人下马,一边拍打着“品茗轩”的大门,一边谩骂道:“开门,开门,不然老子便将你们‘品茗轩’拆了……”

未已,这群锦衣卫,包括纪纲在内,忽然觉得周围死寂异常。

待得纪纲向周围一望,忽然发现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围成一个扇形,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人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铁血的味道……

纪纲顿时毛骨悚然,他忽然在这些人身上找到了一种狼嗅到猎物的味道,莫不是这些人是“黑狼海盗”?但这不可能啊,海盗在海上,而这却是京城,并且此处乃是皇城脚下!

纪纲的感觉没错。

这帮人确实是“黑狼海盗”中的佼佼者。并且是陈侍郎特别在那班人当中精心选出来的!

沉默,不动如山,动亦如山。整群黑衣人只是注视着纪纲等人,并未有任何人有任何动作。而那敲门之人,忽觉背后似有不妥,一回头,吓得把剩余的话全塞回肚子里,傻傻地呆立如木头状……

“你们是何人?我们是锦衣卫!”一名锦衣卫色厉内荏地喝道。

蒙面黑衣人无人应答,但在扇形正中的那名最为高大的黑衣人却上前了一步,惜字如金地道:“凭据?”

那锦衣卫冷笑地自怀中掏出了一枚金色红色“锦”字牌,顺手丢了过去。

那高大黑衣人一把抓住,随手一掂量,顺手丢了回去,嘟哝道:“原来是自己人……”

那锦衣卫愣住了:自己人,什么时候这些人竟然是自己人!

既便是那纪纲也愣住了:咋会是自己人?但稍一转念,这纪纲恍然大悟:这帮人应是那王九带回来的,自然是海外的锦衣卫!而这“品茗轩”,他自己一拍脑袋,这不正是这王九的夫人所在吗?并且,王九的夫人还为王九生了个闺女,并得到陛下的赐名!

想及此,这纪纲心里一阵酸味涌上心头:这王九深得圣眷啊!

纪纲正踌躇之间,忽然自墙内传出悦耳的声音,并且伴随着小女孩的嬉笑道:“门外可是指挥使纪大人?却是哪阵风将您吹进来了?莫不是咱们同僚一场,您亲自来我家走走……”

随着“咿呀”一声,品茗阁的正门未开,一旁只容一人而过的侧门反而开了,一名身材曼妙、身着浅蓝色恒山派弟子衣衫的女子出门相迎……

纪纲见状,只能下了马,整了整衣冠,踱了进去。余下之人正想陪同进入,未曾想这恒山派的女弟子一侧身,却只放了一名随从进入,余下一人正想进入,那恒山派女弟子一个侧身飘入侧门便“砰”地将门关上,那人没留住脚步,鼻子差点撞上门去……

那人还没来得及郁闷,却听“砰”地一声,门自内向外开了,这回不偏不倚,正撞上那人的鼻子,直痛得那人捂着鼻子,鼻涕与泪水齐流……

而开门的,正是之前那女弟子。

“哪位是刘老二?”那女弟子的声音煞是好听。

“俺是。”正中那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衣人翁里翁气地道。

“接着。”说话间,那女弟子手一扬,一物抛向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刘老二伸手接住那物,一看,却是一锭约摸十两的金子,他稍愣了片刻道:“这个为啥?”

“你家大人要你请那班人,一起喝酒的……”说罢,这女弟子嘴一努,冲着那帮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道。待见到那手捂着鼻子,鼻涕与泪水齐流的那人,她却“扑哧”一笑,掩面而退,“砰”地将那侧门又关上了……

刘老二抓着尚有那女弟子体温的那锭金子,看着那已关上的侧门,愣了半晌。这刘老二自幼承军籍入大明水师,待得与九爷一同出海,何曾见过如此风姿卓绝之人,眼睛硬是移不开……直至一旁的同僚捅了他几下,他方才缓过神来。

“啊……噢……那谁,你们,一起,吃酒去……不走?俺们九爷说了要俺请你们吃酒。不去?不去也得去!妈的,不去,老子拿刀架着你们也得去……不吃酒?不吃也得吃……”

刘老二不知道,侧门处,那女弟子正在门内听着他的吼声,“扑哧”地又笑了,便一步三扭地进院子里了……

这天夜里,东门附近的酒全部卖空。

随后不久,东门附近爆发了一次难得一见的数十人的斗殴。

要知道,此乃皇城脚下,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引至大明禁卫军的行动。当然,最先到场的,却是十三衙门的捕快。那帮捕快一见这打架的两伙人,笑喷了:这是一帮黑衣人与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之间的拳脚相斗,并未拿任何兵器,应该不致命,并且这帮黑衣看不出任何来头,竟然胆敢冲着锦衣卫之人挥拳头!

但这帮黑衣人实在是太狠了且进退有矩,每三人为一组,十人为一队,互为攻防,这俨然是大明军中之战法;而且出手狠辣,一击必中,且尽皆为袭眼窝、偷心、撩阴脚之类的勾当……

不一会,那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之人全部横着,没人竖得起来。因为只要你竖得起来,脑袋瓜子必会挨上一脚,那还得趴下……

第218章 克星

“你家大人要你请那班人,一起喝酒的……”说罢,这女弟子嘴一努,冲着那帮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道。待见到那手捂着鼻子,鼻涕与泪水齐流的那人,她却“扑哧”一笑,掩面而退,“砰”地将那侧门又关上了……

刘老二抓着尚有那女弟子体温的那锭金子,看着那已关上的侧门,愣了半晌。这刘老二自幼承军籍入大明水师,待得与九爷一同出海,何曾见过如此风姿卓绝之人,眼睛硬是移不开……直至一旁的同僚捅了他几下,他方才缓过神来。

“啊……噢……那谁,你们,一起,吃酒去……不走?俺们九爷说了要俺请你们吃酒。不去?不去也得去!妈的,不去,老子拿刀架着你们也得去……不吃酒?不吃也得吃……”

刘老二不知道,侧门处,那女弟子正在门内听着他的吼声,“扑哧”地又笑了,便一步三扭地进院子里了……

这天夜里,东门附近的酒全部卖空。

随后不久,东门附近爆发了一次难得一见的数十人的斗殴。

要知道,此乃皇城脚下,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引至大明禁卫军的行动。当然,最先到场的,却是十三衙门的捕快。那帮捕快一见这打架的两伙人,笑喷了:这是一帮黑衣人与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之间的拳脚相斗,并未拿任何兵器,应该不致命,并且这帮黑衣看不出任何来头,竟然胆敢冲着锦衣卫之人挥拳头!

但这帮黑衣人实在是太狠了且进退有矩,每三人为一组,十人为一队,互为攻防,这俨然是大明军中之战法;而且出手狠辣,一击必中,且尽皆为袭眼窝、偷心、撩阴脚之类的勾当……

不一会,那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之人全部横着,没人竖得起来。因为只要你竖得起来,脑袋瓜子必会挨上一脚,那还得趴下……

这场战斗持续时间也仅半个时辰而已,但影响深远。

数十名捕快在这肉博刚开始时便到了现场,但一见是锦衣卫与一群黑衣人之战,便当场笑掉大牙。这巡捕衙门之人很自觉地维护好现场,便在一旁观战,以防伤到围观群众,就差未拿着盘子与锣,在一侧边敲边喊:“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之类的话了。

围观者甚众,直接里三层外三层,如同看耍把戏般。

而其中站在最前面,龙行虎步,国字脸,一缕长须、身着丝质儒袍之人,甚是惹人注目,一侧摩拳擦掌,直欲挽起衣袖亲自上场……

而他身侧一名老得不能再老、看起来面部全是皱纹的瘦小老人,一直在扯着他道:“朱掌柜,朱掌柜的,小心伤着……”若不是这瘦小老人扯着,这人怕是直接上场与那群黑衣人一道上场肉博……

但很快,锦衣卫的没有竖着之人,尽皆趴下了。

这身着丝质儒袍之人,叹了口气道:“看得不过瘾,再打久些才好……”

那瘦小的老人道:“我说朱掌柜的,你尚且不知道这帮人是何人,为何打起来。”

丝质儒袍之人却将双目一瞪,道:“老廖,此话差矣。俺才懒得管这么多,一帮是锦衣卫,另一帮一看架势,便是咱大明的兵。未曾拔刀相向,这便是好事。说明双方有克制,知晓都是自己人。今日俺心情大好,便不再追究了……”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微服出访的永乐帝朱棣与老廖。

今早公主朱菁与王九出得宫门,而朱棣散朝之后,发现宫中无人陪,便邀老廖一同便装出得宫门,一路闲逛,及至傍晚,却发现街上行人尽皆向东门跑来,他们亦一路小跑,正赶上看到这黑衣人与锦衣卫的一出肉博的好戏,一时间朱棣心情大好!

朱棣正待走,忽然见到一名身着明黄色长裙,身姿曼妙的女子抱着个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女娃站立在自己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叫道:“父……亲……”

朱棣乍一见,吓了一大跳,指着那明黄色长裙的女子便道:“啊……你,你,就是一个早上,你都生了个孩子啦……”再一想,觉得哪里不对,道:“这……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女子,却不是公主朱菁又是谁?

第219章 思绪

纪纲数十人杀至“品茗轩”,而被王九所率的以刘老二为首的“黑狼海盗”拦住。

王九却是不愿与纪纲起冲突,想想还是让这刘老二带着这班人等去喝酒罢。于是让杜雪萌拿了锭金子,让方芳给那刘老二,让刘老二带着锦衣卫这班人马去喝酒。

未曾想,这些汉子,喝着喝着,便喝出了火,便借着火气,便干起架来。幸好这两班人马都收敛了起未动刀子,不然铁定会出人命!

暂且不提王见到自己二岁闺女王七毓的激动心情,待见到杜雪萌方才觉得自己实在是亏欠她甚多。而蔡氏,自己的奶奶,更是觉得血脉相融,激动得无以伦比……

直至两班锦衣卫肉博起来,王九接到通报,连忙带着杜雪萌,而那公主朱菁却是抱着胖乎乎的王七毓一起急匆匆地行至东门街头,即便是纪纲也来不及将额头上的乌龟擦掉,顶着一只乌龟行至街头……但未曾想正遇上看热闹、兴致盎然的朱棣!

街头之上,已恢复了平静。

看热闹的已散却。数十名捕头将人群驱散。但不管怎样,今晚之事,却会持续一段时间,伦为街头巷尾人们的谈资,锦衣卫大跌颜面自然是肯定的……

朱棣未曾理会王九与纪纲。在他看来,他还巴不得两人斗得你死我活……这却是帝王之术。朱棣大踏步地在街头闲逛。而老廖、经纲、朱菁抱着昏昏欲睡的王七毓与王九、杜雪萌二人,紧随其后。

朱菁很是喜欢王七毓,而这王七毓亦是很喜欢朱菁,所以也才让朱菁抱她。精力充沛的王七毓咿咿呀呀正在学语,但她吐字亦相当清晰。女子说话总是较男子早些。

朱棣在逛至夜半方且尽兴。

夜半巡查的禁卫数拨,而这王九总是拿出朱棣亲赐的金牌来挡驾。那些禁卫见到金牌尽皆退却。而此时,那王七毓早已在朱菁的怀中熟睡。朱菁看着怀中的小孩子,长长的捷毛,吹弹可破红扑扑的脸蛋,不禁亲了一口……不巧却被那回过头的朱棣看见到,朱棣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朱棣忽然想起两月前,自己的发妻徐氏临终时道:“让孩子们开心便是。菁儿很善良,假若她喜欢王九,愿意与他一起,那便让王九做安南的王,让她嫁予安南的王,倒也不会辱没老朱家的身份。”

朱棣想想,这王九在安南化名陈伺,在多邦城一战,声望却也是如日中天。假若借安南王嗣陈氏的名堂,扶他上位,倒亦不无不可……但这王九是可靠之人吗?是否会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女儿?这还待考证。

朱棣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

如今盘恒于朱棣内心之中的却是“郡县安南”之事。

那天夜里,王九与朱棣长谈。

在王九看来,安南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时期:史前时期、郡县时期(或称北属时期)、自主时期三个阶段。其中郡县时期、自主时期奠定了今天的安南文化、疆域,也见证了安南的崛起。

当秦始皇下令征伐南越部族后,先进的中原文明第一次传播到了落后的闽越、两广,安南文明也从史前时期进入了郡县时期。所谓的“郡县时期”,即是安南学术界对从秦汉至唐末五代交趾三郡历史发展阶段较一致的称谓。在这么长的时期内,今天的安南北部都是中华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样的状况一直维系到了五代十国、北宋初年时期。

若说安南脱离中华帝国的统治,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公元968年,在北宋建立的第八个年头里,远在交趾三郡的丁部领在扫荡安南境内的割据势力,统一了安南后称帝,建立大瞿越,自此越南正式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成为一个独立的王国。

因为当时华夏大地还四分五裂,北宋也不过是北方地区的一个地方割据政权(虽然后来它统一了中华帝国,但是这时候它也顾不到天高皇帝远的交趾郡),所以丁部领建立大瞿越,摆脱中原王朝的统治,无疑是非常幸运的。如果它遇到的是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王朝,是绝对独立不了的。

假若遇到如同永乐帝朱棣般的猛夫,直接御驾亲征是绝对少不了的!

因安南受到华夏文明的影响,独立后的安南在综合国力上远远超过了周边临近的其他东南亚国家,能与它抗衡的东南亚国家只有暹罗(泰国)跟缅甸。在这种情况下,安南李朝统治者常以“天朝”、“上国”自居,对邻近的占城(史称南越)、老挝(历史上称哀牢),柬埔寨(历史上称真腊)诸国,一贯傲慢无礼,强迫它们纳贡称臣,稍不如意,就以武力相威胁。

据《大越史记全书本纪》载:“问左右曰:先帝弃世于今已十六载矣,而占城未有一介使来,何也?意联之威德不加乎?抑彼自恃山川之阻险乎?”这是越南李朝李太宗见占城一直没有纳贡时跟左右的大臣抱怨说的一段话,从这段话当中不难看出当时的安南统治者已经是俨然一副宗主国的姿态。

其实李朝统治者之所以敢这么狂妄,自然是有它狂妄的资本。早在李朝开国皇帝李公蕴时期,安南便侵略过占城的布政寨,斩布今,屠占民,耀威而还。前文提到的李太宗抱怨占城没有纳贡之后,便以占城不来入贡为由,于1044年“御驾亲征”占城,攻破占城国都佛誓,“生擒将卒五千余人,获驯象三十余匹”,“俘占主妻妾及宫女”,“斩首三万级”,“尸塞原野”。

李太宗之后,李朝的圣宗、仁宗又先后派遣了李常杰多次南下进攻占城。公元1069年,李圣宗派遣李常杰率军侵略占城,直逼占都。此战胜利之后李朝强迫占城割让布政、麻令、地哩三州土地,从而把今天安南广平、广治一带纳入越南的版图。

除了南下之外,李朝时期的领土扩张方向还指向了西边的哀牢(即老挝)。

虽然哀牢实力弱小,但是恰逢地处越南、缅甸、暹罗三国交界地带,是三国重要的缓冲区。所以当安南入侵哀牢之后,缅甸、暹罗两国都出手干预,哀牢才得以保存,这也是为什么安南国土东西方向狭窄之原因。

西进、北上(强大的华夏帝国)受阻之后,安南便定下了南下的扩张路线,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占城……

当天夜里,朱棣与王九详谈之后,作出了“郡县安南”的决定。

朱棣这绝非草率的决定,而是与郑和下西洋相互配合、经过深思熟虑、有着深远战略意图的布局。帝王之心,岂是一般人可随意揣度……

第220章 爪哇国

“郡县安南”威慑中南半岛番国,“郑和下西洋”威慑海岛番国,二者互为掎角之势,海路、陆路双管齐下,对西洋尤其是南海地区形成巨大军事压力。“郡县安南”之后,明朝从陆路近可制占城,远可控满剌加,为郑和下西洋提供了有力的支持,西洋朝贡体系得以顺利建立和巩固!

假若将“郡县安南”与“郑和下西洋”分别单独来看,实在有些偏颇!

却将镜头转向郑和这支庞大的船队。

若说明太祖朱元璋在位期间对外政策相对保守,立祖训明列不征之国。对待西洋诸番之间的矛盾以口头劝诫为主,避免直接卷入番国之间的纷争。而永乐帝则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取了侄儿朱允的皇位,其皇位来路不正,不合祖制,已经成为朱棣的一块心病!

朱棣继位之后,对外实施积极的扩张政策,“欲远方万国无不臣服”,背后的动机其实很简单,宣扬自己的威名,希望各国承认他是天下之主!

然而,现实却很严峻。当时,西洋诸番间纠纷不断,最挑衅多事的莫过于安南!而今安南被朱棣辣手平定,一时间“安南胡贼悉已就擒,南海之地廓然肃清。”正道出“郡县安南”最直接的影响!

占城是宝船队在南海最重要的交通中转站,有多条航线通往南海诸国,舟师往来频繁。郑和船队每次出海或返航都要到占城北部新洲港补给休整。

当明军南下时,占城军也北上夺取失地。“郡县安南”之后,明朝与占城直接接壤,加强了对这个交通中转站的控制。

满剌加地处马来半岛的尖端,扼南海与印度洋海上航道之要冲,为郑和下西洋的必经之地,也是西洋最重要的交通中转站。其国与暹罗为邻,经常受其侵扰。“郡县安南”之后,大明帝国对暹罗的压力增大,迫使其与占城、满剌加、苏门答剌和平相处,此后满剌加彻底依附大明,成为郑和船队驶入印度洋的基地。

明朝郡县安南后将它“变成一个作为与东南亚和西欧各国船舶往来通商的根据地”!。

“郡县安南”大大提升了明朝对南海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为郑和下西洋的顺利进行提供了保障。另外,安南作为一个肆无忌惮挑战明朝宗主国地位的典型被兴师问罪,并被纳入大明帝国的直接管辖之下,这对西洋番国起到了杀鸡儆猴的警示作用。

而就在永乐四年,永乐帝朱棣下诏讨伐安南之时,郑和庞大的船队已结束了占城之行,继续向南航行,前往爪哇国(即印度尼西亚爪哇岛)。

永乐四年六月底,船队在爪哇岛北部的三宝垄登陆。直至今日,三宝垄三宝庙前仍留有一只大铁锚,据传它即为当年郑和船队的遗物。

爪哇国地处热带,森林茂密,气候炎热,是南洋地区一个物产富饶的国度。当地盛产稻谷、芝麻、绿豆、胡椒等农作物和甘蔗、槟榔、椰子等水果,还出产金、银、珍珠、玛瑙、猫睛石、苏木(红色染料)、白檀香、肉豆蔻、荜茇(长胡椒)和玳等特产。

爪哇没有城郭,有新村、杜板、苏鲁马益和满者伯夷等四处主要聚居区。

新村又称“革儿昔”,原为一征沙滩,后许多中国人来此定居,陆续有了千余户,取名“新村”。因各地商人来此经商贸易,当地百姓生活较其他地方富裕。

杜板又称“赌斑”,居民约千户,中国人占多数;苏鲁马益又称“苏尔把牙”,亦有千余户人家,其中一半为中国人;满者伯夷仅两、三百户居民,为国王宫殿所在。

据下西洋中通事(掌翻译)费信所载,爪哇国王宫以砖为墙,高三丈多,周围二百余步,其内设有重门,十分整洁。普通民居,屋顶履以木板,上铺稻草。爪哇度量衡,每斤二十两,每两十六钱,中华帝国历代铜钱均可在爪哇流通。

当地人喜来处中华帝国的青花瓷器、麝香、销金丝等商品,他们会以铜钱瑟郑和船队交换物品。

爪哇男子篷头,女子梳椎髻,上身穿衣,下身围布巾。当地人坐卧无床凳,甚少穿鞋。吃饭时,一家人围坐,一大盘米饭,浇上酥油等汤汁,以手抓而食。

爪哇民风彪悍,平日男子腰间佩短刀,三岁小孩至百岁老人均不例外。

爪哇国,南北朝时称“耶婆提国”,唐代称“诃陵”,宋代称“婆”,元代始称“爪哇国”。元世祖崇尚武力,曾派元朝海军远征爪哇。由于爪哇地处热带,并不适合北方蒙古骑兵,加之兵力不足,距本土太远,补给不足,远征行动最后归于失败。

14世纪初,爪哇岛东部建立的满者伯夷王朝控制了印度尼西亚群岛大部分地区,并以***教取代印度教与佛教。大明洪武二年,为避免重蹈元朝对外扩张失败的历史覆辙,明太祖朱元璋编定《皇明祖训》,告诫后世子孙不得“待中国富强,贪一进战功,无故兴兵”,爪哇为十五个“不征之夷”之一。

洪武八年(1375年)和洪武十年(1377年),满者伯夷国王两次遣史入贡大明。不久,满者伯夷王国进入东、西王并存的时期。

永乐四年(1406年)元月,爪哇西王都马板遣史来大明进贡珍珠、珊瑚、空青(一种玉料)等珍宝。三周后,东王孛令达哈也遣史来华进贡马匹。六月底,郑和庞大的船队来至爪哇,正碰上爪哇西王与东王相互争斗。

东王战败被杀,所属之地为西王所兼并。

当郑和船队经过原东王属地时,官兵下船登岸,正与当地民众进行正常的商品贸易时,突遭西爪哇王属下士兵突袭……

第221章 冲突·海禁

郑和船队的兵士,猝不及防,近五百人被二千余人包围,而且这二千余人未有任何招呼,直接上来便挥刀相向……瞬间十数人便血溅当场。

明军收缩防守,十数人杀出重围,寻求救援。

当明军大队携火铳、军弩前来救援之时,侵袭的爪哇西王都马板已退却,而现场已有百余人倒于血泊之中……经清点,共计一百七十名船队官兵被杀害,而伤者亦达数十人。

得知消息,郑和十分震惊。

船队官兵集结,纷纷请愿欲向爪哇西王都马板报仇!

郑和强压怒火,一面急报朝廷,一面劝说部下,先查明事件真相,再采取下一部行动。

惨案发生后,西爪哇王都马板自知理亏,更害怕大明朝廷报复。当他得知如今爪哇岛码头附近已有近百余艘大明战船正在集结,连忙派人摇着白旗驾船至那如同海上宫殿般的最大的宝船上请罪。

郑和拒而未见,只是言道,要他们至大明朝廷请罪,否则将厉兵秣马,踏平这爪哇国!

爪哇西王都马板赶忙派遣使者赶赴大明请罪。

而郑和遇袭的奏章,早已通过飞鸽传书,传至永乐帝朱棣的案头。盛怒之下的永乐帝朱棣拒见西爪哇来使。后在大臣的劝说之下,才勉强召见西爪哇使节。

朱棣严厉谴责西爪哇士兵袭杀明朝船队官兵、兼并东爪哇的背信弃义行径,要求西爪哇必须赔偿一百七十大明死难船员家属共计六万两黄金以赎罪!朱棣希望西爪哇以安南败亡为鉴,否则大明问罪之师迟早将至。

西爪哇请罪特使表示认罪,同意大明朝廷的赔偿要求,答应归国后立即向国王都马板汇报。

西爪哇特使一来一往,便是二个月时间过去。

朱棣的御笔朱批早已通过誊抄的副本传至宝船之上,当然御笔亲批的正本尚在途中。飞鸽传书,始终不太保险!正本需经陆路至福建泉州港,再由泉州港通过官方的货船随货物几经周折方可至郑和宝船之上。

但那誊抄的副本,一般经这福建布政使王卜鸣处理过后,他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进行处理。

如今的王卜鸣,身上的差使着实不少,除了福建布政使之外,原本便兼着郑和下西洋与沿海一应事宜,另外还兼着打理福州公主朱菁府上的那坛番薯!

福州公主朱菁府上,现在已由那王卜鸣的女儿王宁在看着。公主朱菁早已离开半年有余,但这府上原来由福州富商提供的院落,早已由王卜鸣由那“黑狼海盗”劫掠来的货物,变现后买下。

那富商原本只想象征性地收些钱,并且言道:“只要你们开通海禁,这宅子便送予你们又何妨!”

王卜鸣笑道:“如今朝庭虽未明说开放海禁,但如今海上却是一片升平,你们若想要出海,只需至市舶司备案即可。”

那富商闻之大喜过望,道:“何时开始的?为何我一概不知?”

王卜鸣笑道:“却是刚刚开始的。”

“如今海上海盗、倭寇难道都没有了?”

王卜鸣“哈哈”大笑道:“海盗是没有的了。那大太监郑和下西洋之后,却是将那海盗震慑得无影无踪;而那倭寇,难不成你不知晓,那倭寇到底是哪来的吗?”

那富商哑口无言。

真正导致倭乱的,绝对不是那一小撮倭国的浪人,而是因海禁政策而受害的千千万万的沿海居民,只要取消海禁,倭乱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倭寇的成分,早已有人记载的清清楚楚,比如《明史倭国传》里就说:“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嘉靖实录》里也说:“盖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国叛逆居十七也。而明朝抗倭专业书籍《筹海图编》中,更是列出了十四股倭寇的头目,这些头目全都是明朝人。

而为何称之谓“倭寇”,确有如下原因:

一是倭寇中确有一批真倭,这些出自倭国的浪人骁勇善战,刀法诡异,给明军留下了深刻印象。二是倭寇头目如王直之类等明朝海盗故意扮作倭人的样子,让官军无法分辨,以求以假乱真,掩护自己的走私行径。如海盗王直等人落草为寇,但是他们的家人大都还在大陆上,如果被官军认出细细排查,家人很可能会被连累,因此,为了掩护家人和自身,王直等人不得不屈尊剃发易服,扮作倭人。三是明朝将领为了冒报战功,虚张声势。因为斩杀一个真倭所得的赏钱远远大于斩杀一个中国海盗,所以当时:“官兵利于斩倭而得重赏,明知其为中国人,而称倭夷。”

而这些官府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其中牵涉甚广,而未声张而已。

相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倭国浪人,明朝海盗多自小生长在江浙沿海,对于沿海的地形地貌可谓是相当的了解,有了他们带路配合,真倭们就不会遭遇迷路的窘境,而可以精准迅速的进行抢掠。而另一方面,明朝海盗因为其明朝身份完全可以和当地居民打成一片,从当地搜集官军的情报和动向,这样一来,倭寇联军就可以对官军的行动了如指掌,总能占得先机,克敌制胜。在明朝海盗紧紧把握住战略和情报的前提下,真倭们得以在一场场具体的战斗中发挥他们出色的战斗素质,给予官军以重创。

所以倭寇为患,实则为大明的海禁。假若无海禁,自然无倭寇作乱!

而今因公主朱菁已由安南返回至京城,她所了解的情况报予永乐帝朱棣,一来朱棣欣于公主朱菁体验民情,二来其所言确实属实。

就以倭乱最为严重的浙江为例,浙江是个什么情况,俗话说的好:“七山一水二分田”,浙江的地形地貌就注定了他无法成为传统的农业大省,而必然要走以海上贸易为主的发展模式。

明初朱元璋因为其对沿海居民支持张士诚的愤恨,再加上其偏向农业的治国理念,朱元璋不仅给江浙两省施以重税,而且还厉行了“片板不得下海”的海禁政策。这让素来以外贸商业为生的江浙百姓立即陷入了贫困之中,而到了嘉靖年间,由于明朝内部商品经济的发展,这种对外贸易的需求进一步扩大,因此,江浙沿海的居民就开始铤而走险出海走私。其中胆大的,更是如王直那样,成为称霸一方的大海盗。

永乐帝朱棣发文至浙、闽、粤等沿海省份,开始向各地就海禁、酌情开放市舶司一事,征询地方意见。而恰好这福建布政使王卜鸣见此,大喜过望,正待回复,正巧见到借院子予那公主朱菁住的富商,顺便聊起,便告诉他可至市舶司办理相关事宜……

那富商高兴得却连那院子一事完全抛之脑后。而那王卜鸣却不含糊,将那院子按市价给予那富商银子,并叫他至衙门备案、过户事宜。

这院子的名字却是记予公主朱菁名下。而这数日以来,王卜鸣开心异常,但他却要告假一周回老家福建南靖,因为他的孙子王九就要归来,王卜鸣要为他的孙子办理认祖归宗的祭祀……

第222章 客家土楼的学问

南靖,属闽,即是在福建南部。

不知何时,或可追溯至西晋末年至南北朝时期,“永嘉之乱”之后;又或在“安史之乱”之后,唐王朝由盛转衰,局势再度动荡不安,因战乱流亡的中原士庶堪比“永嘉之乱”,有诗为证:“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在闽粤赣边界,生活着这样一群人:

他们操着外人听不懂的方言,却不在五十六个民族的名单里;他们吸收了海洋文化不断向海外扩展,却有着非同寻常的自我意识和价值观;他们偏居华夏政治文化主舞台的一角,却有自信自称是真正的汉族传人!

作客异乡,“客而为家”,他们是历史上多次大迁徙的见证者,远离了自己曾经的故土而定居,才被称为客家人。

而王卜鸣,王氏一族,正是客家人!

闽粤赣边界地区气候潮湿,土壤酸性大,不够肥沃,地形以丘陵为主,山多田少,良田匮乏,事实上并不适合农耕民族的定居。但在外部纷乱的战争年代里,交通不便、农业水平低的劣势,反而是构建一个世外桃源的优良条件。定居在贫瘠又偏僻土地上的客家人,迎来了一段较为稳定的发展时期。

客家人从中原带来的先进生产工具为该地区的开发做出了重大贡献,在同化畲族土著过程中,也逐渐形成了不同于后来北方汉人的自我意识。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如西方的吉普赛人一样,长期的流动和迁徙并没有打散这个民系的凝聚力,反而使之形成了独特的群体意识。这种群体意识体现在客家文化的方方面面,首先就是与现行北方官话迥然不同的客家方言。客家人强调宗族关系,不说自家话会被视为忘祖,从外地娶进来的媳妇也必须学说当地话。

对方言的强调,表面上是同乡情谊的简单反映,实则是客家人艰苦的流亡迁徙历史造成的自我价值观的反映。对外而言,这也是客家人提高人群凝聚力的工具,以在战乱年代和与土著争夺生存资源时占得先机。

而客家人的生存环境之恶劣,可自客家人的特殊的围屋式建筑可见一斑!

王九一家三口,杜雪萌、王七毓均在奶奶蔡氏的带领下来回至王家老宅。

公主朱菁原本亦想跟着王九一起来,但踌躇了半晌,她还是脸皮薄,未曾跟来。

王家老宅在南靖赫赫有名,不知为何,“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而这人家,成片的客家土楼之中,王家老宅虽说不显眼,但众多土楼之中,这王家老宅却如同众星拱月般,居于当中。

王九的姑姑王宁带着十一岁的儿子和七岁的女儿,在福州公主的宅子与自己父亲王卜鸣一起出发,乘上马车,回到南靖老家。

王卜鸣乍见王九,老泪纵横……王卜鸣与这王九神似,血脉相溶之感,自不必细说。

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一楼的正厅和大门之间有一个莲花照壁,照壁后的院子里有一坐小型的假山,假山旁边是一口从地下涌出来的泉水,泉水连着院子里一条用石头镶嵌起来的曲折的小沟,小沟里养着金鱼。一条条活灵活现,在水里快活的游来游去……

王宁的一对儿女带着王七毓看着金鱼,而那七毓从未见过如此的玩物,开心地“咯咯”直笑……

那王宁的丈夫是名憨厚的中年男子,名叫何山渚,这老宅一直是他打理着;当他见到王九,王九向他见过礼之后,他却是不好意思地伸着大手在头上挠了几下。而这王九对这宅子却是很感兴趣,不住地四处张望、巡视。

“下面的那口泉水我看着不错,一般人家里很少能打得出这样的天然泉水来,里面还养着鱼。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讲究?”杜雪萌问王九。

“你觉得有什么讲究?”王九笑着问道。

“从来都是这样。”何山渚一旁接口道。他亦为客家人,却是自幼与王九的姑姑王宁青梅竹马长大,直至十余年前做了上门女婿。

“你们看那大门,如果从里面把门堵起来,里面又有人守着,外面的人能不能攻得进来?在以前,这一楼的屋子里都没有什么窗户,只有二楼才有。因为房子密封得好,不通气不受潮……”王九指了指下面的大门,王家老宅的大门弄得就像是个城门洞一样,大门两边可没什么墙,四面全是两层楼高的屋子,十多二十米高,从外面看,不算楼顶的话,就是一个四方形的筒子!

“外面很难打得进来!”杜雪萌看出了点门道,插嘴说道。

“这便是当初王家家把老宅盖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了,若遇到兵荒马乱,一个村几百号人都能躲起来挤一挤,大门一关,用砖土从里面一堵,五百人以下的土匪,若无攻城重机械,很难打得进来。这人一多,就要考虑饮水的问题,所以这房子当初便建在此处有泉眼之地。家业大了,要防有歹人在水里下毒搞事,要想检查这水源有没有问题,就要在水里养鱼。一般都只能取能把鱼养活的水用。军队上的火头兵们不管到哪里也都带着几条活鱼,就是用来检测水质的,这个方法又可靠又简单。你们再看下面菜地里的那些菜。若遇到灾荒和乱世的时候,将土松开,全部种上那公主朱菁提到的番薯,这一亩的院子里若是是全部种上,这一家老小就是全部关着门关上几年,也饿不死……”

杜雪萌与何山渚听着王九滔滔不绝,简直目瞪口呆。

这何山渚在这宅子里呆了十数年,倒还真没想到那么多。实在是因为这大明自建立之后,倒未曾遇到个兵荒马乱,倒也是太平;更因为这王家宅子、这处客家人聚居之地建在深山内,那些兵匪,难得至此;更是因为这些客家人若遇兵匪来攻,全村人齐上阵,若无上千兵力,如何能抗衡!

“啪啪……”一阵巴掌声,这倒是王卜鸣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孙子,赞许地拍起了巴掌!

第223章 金玉满堂

“这吃的有了,喝的也有了,要是再能把值钱的东西也留下来,那就算周到了,这老辈人的智慧真个不能小瞧!”杜雪萌道。

“怎么没有留下值钱的东西……”王九说着打量了一下周围,拍了拍身旁一根漆成朱红色的一颗大柱子,发出“砰砰”结实的声音道,“这根柱子你们说能值多少钱?”

杜雪萌打量了一下,涂上厚厚漆水的柱子,道:“这柱子,漆水太厚!”

“二十两银子吧!”看不清材质,何山渚只能估摸着说了一个数。

“二十两银子?你去买几斤散料还差不多,还想买这样一根柱子?要买这根柱子,在你说的那个价上,还要再添三个零……”一旁的王卜鸣插嘴道。

“两万两银子一根……”在场的众人,就连王九,亦是目瞪口呆。

“以前我在老宅这边住的时间比较少,也就没怎么注意老宅这边的这些家当。及至我知晓我这孙子要认祖归宗,我便找人来这老宅,是在请人重新翻修的时候才发现老宅的这些木石用料有些讲究……”王卜鸣指了指王九道,“即便是这个家伙,我都未曾细述。”

王卜鸣又指了指何山渚。

“我说呢,上次父亲您回来,带了数位工匠模样的人,在此盘桓了数日之后,他们便离去。”何山渚又挠了挠脑袋道,“我倒未曾在意。”

这时王宁走来,嗔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道:“你啊,不会为家里多操操心。却让父亲那么大老远地回来,还操心家里的事情。”却也别说,这身为姑姑的王宁,与侄儿王九笑起来,却是有数分神似;尤其是她的眸子,黑得发亮,与王九同出一辙。

王卜鸣倒未曾在意。这个女婿,傻是傻了点,但胜在自己女儿喜欢他,也无心眼。

原本王卜鸣招这个上门女婿,亦是未想将这个家传予他,女儿有一儿一女,尽皆姓王。但这女婿何山渚倒丝毫不在意,这些年兢兢业业打持着老家王宅,一心一意地待着自己的女儿。

其实王宅并非仅有这老宅,尚有千亩良田,大部分租予佃农耕种。而这何山渚起早贪黑,从无怨言。

如今的王卜鸣寻到自己的孙子,自然是想将这祖业传予王九,想来何山渚无想法,但自己的女儿王宁是否会有想法,自己有空却待与她聊聊……

王卜鸣把老宅这边的情况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其实真要说起来,何止是讲究两个字这么简单。当初王卜鸣请来这边翻修老宅的也是福建泉州地带顶尖的工匠。能入福建布政使王卜鸣的眼的工匠,那技艺自然没的说。

那数人开始来到至南靖之时,初始有些不以为然。深山老林之处的老宅子,却不知值不值得他们出手。唯有“布政使”的官帽子,方才使得他们敬畏!

但当那数人来到王家老宅,发现老宅中的这些上了年份历尽风吹雨打的房屋建材似乎从来没有被虫蛀过的痕迹,其中的一人出于好奇,用随身携带的工具费尽老气的把王家老宅一根外表略显沧桑的柱子,那不知道被漆了多少层的厚厚的那层漆面,使劲而刮开露出里面一小部分质地的时候,看着柱子里面那熟悉的质地,再凑上鼻子闻了闻,所有人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一人合抱粗细的紫檀,用做柱子的,这一辈子有几个人见过?当然皇宫内除外。

而王家老宅内所有的柱子,用的都是这种材料!

自从王卜鸣与来自吕宋岛的两名修士搭上线之后,而那永乐帝朱棣意欲迁都至北京,而建造皇宫急需大量的紫檀、金丝楠,而吕宋岛盛产此类珍贵树木!

一人合抱粗细的紫檀,价值二万两银子,此言绝不虚。

这件事倒让王卜鸣上了心。

王卜鸣暂时停止了修葺。他找了数人过来,开始勘察这王家老宅,哪怕是一块砖,一块石头,一根草一块木料都仔细的检查过才让人动手或拉走。

这一检查下来,还真是考验人的心脏。

那些砖头和外面的青石倒没什么,都是普通材料。里面房子中用的柱子,横梁,椽子那就太金贵了,不是紫檀就是金丝楠,一根根用料外面漆了不知多少层厚厚的漆水,遮住本色,用刀都难刮开,也因此这些年居然就一直没被人发现,这些材料堆在一起的价值那有多吓人?

且却不知为何,这永乐帝朱棣执意迁都北京,而这王卜鸣身为钦差大臣,开始为建造北京收集珍稀木材,仅这几年间,又加上是太平年间,皇帝励精图治,百姓日子一天好过一天,仅紫檀的价格在大明的价格如同坐上火箭一般,价格直接翻上一番!

而更吓人的是老宅里面正堂的堂屋和台阶底下,埋的居然都是和田玉的原石,还有一小罐金元宝。那些和田玉的原石,足足就埋了两车,那些金元宝也有一斤多,真正是来了个金玉满堂!

王卜鸣自然也没也没找人把那些原石解开,金元宝也更不会用,只让在老宅重修后像老宅里的那些木头一样,再一块不少的原样埋上,所以那些原石的到底值多少钱外人就难以知道了。

王卜鸣说至此,指了指王九如今站的脚下,正是那些和田玉原石所在。众人的眼光直接看向王九脚下。王九赧然移开了脚步。王卜鸣很是诧异,他的孙子王九为何就站在和田玉原石所在之处!

而对王九来说,就算那些东西埋在地下,但对他来说又不算什么秘密!

老宅地面之下,在王九的感知之下,那一堂堂绿色,红色,紫色,各种颜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五彩缤纷……并且,站在这玉石之上,王九直觉欲上天一般,荡涤经络,让人身心俱醉!

他娘的,什么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这就是了!不知道的人,看不出这王家老宅的价值,外面看起来也就是觉得这老宅样子怀旧了一点,面积大了一点。

哪里知道里面另有乾坤,而知道的,别的不说,仅看王家老宅天井边上四面杵着的这十五六根柱子,就足以让人头晕了,二万两银子一根,那还是一年前的价钱。这两年高端木材的价格,因永乐帝朱棣欲迁都,囤积紫檀、金丝木等一直蹭蹭蹭的往上涨,这种品相的紫檀木还有那些金丝楠,根本就是有价无市,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是宝贝……

第224章 阳谋·祖训

“咱们些老祖宗们做的事,真是绝了,这是阳谋中的阳谋啊。这些值钱的家伙就摆在你面前,外面厚厚的给你刷上几十层的漆水,你见宝也不识宝,就算你识宝,你再来多少贼,也偷不走抢不走啊。”王卜鸣叹道。

一旁的杜雪萌笑成一朵花道:“遇到兵荒马乱的时代,也只听说过有抢金银财宝的,没听说过有抢柱子的。有几个当兵的,或者土匪会扛着一根柱子满天下的跑!”

“老辈人苦心积虑,尚且时刻想着要给后世子孙留下福泽。而我们这一辈人,不知道以后能给我们的子孙留下多少东西?”王九颇有感叹地道,目光投向一旁玩耍的包括自己女儿在内的三个小孩子……

祭祀的过程繁锁而庄重。

王氏族人不多,但旁系请来见证的人却不少。包括王九的姑父何山渚的何氏家族的族长何休。

王氏与何氏两族为世交,两族人关系甚佳。与王氏世代单传的不同,这何氏一族却是人丁兴旺。这片南靖的客家土楼,大多却是何氏,而王氏一族因为人丁稀少,数百年来也只是一幢老宅而已。而这何氏却如众星拱月般地围着王氏老宅,足足扩建了二十余座如城堡般的宅子。何氏族人经数百年的发展已达到千余人。

正是因为何氏人丁兴旺,当初这何山渚做上门女婿之时,何山渚足足五兄弟,他排行第二。何山渚的父亲何多,正是求之不得……

当然这片客家人聚集地,除了何氏、王氏之外,还有黄氏、马氏一族,其余尽皆为人口仅几十人的小家族。参加见证王九认祖归宗的尽皆为男子,且辈份较高之人。

王九今日亦是盛装出席。一大早,那杜雪萌便开始为王九装扮。

王九一袭绣绿纹的白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而最为吸引人眼球的却是王九的眼眸,漆黑得发亮……

当数十见证之人乍到这王九,尽皆叹道:“好英俊的男子!”

认祖归宗的程序足足进行了三日,而斋戒自一周前便已开始。在未曾宽衣解带、间或只体息半个时辰的冗长而繁琐的程序之中,王九的心灵接受了一次洗礼。

他仿如感受到先祖对后辈的凝视与眷顾,自这饱含期盼、费尽心力的王家老宅可见一斑!

而这三日之中,最重要、最为冗长的流程莫过于育读祖训。在袅袅升起的香烛的烟火之中,祖宗的灵牌,包括他父亲王泊的灵牌已放置于其内……烟火之中,王九仿如听到亘古永存来自王氏先祖的祖训:

“……王氏子孙,勤字功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能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要步步站得稳,须知他人也要站得稳,所谓立也。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谓达也。今日处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逆境之时;今日以盛气凌人,预想他日人亦有以盛气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孙。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则荆棘少矣……”

“……静中,细思古今亿万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大地数万里无有纪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耳,夜仅一榻耳;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之一毛耳;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能办者,不过太仓之一粒耳……”

王九坐跪台前诵读,王氏宗祠大堂之内,是数十余位见证者。正中最前之人,正是自己的爷爷王卜鸣。台下鸦雀无声,这王氏宗祠大堂内清晰地一直回响着悦耳的男声……

这大堂很大,容下二、三百人毫无问题;而大堂之外,杜雪萌抱着早已熟睡的王七毓,聆听着王九诵读的王家祖训。聆听祖训,每年过年祭祖之时均会进行。只要是王家男丁,不论旁、嫡系必须于大堂内聆听;而女子可听可不听,若要听,须得在大堂之外,而未有任何强制要求。

但如今只是证王九认祖归宗之人,若不愿意听,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不得大呼小叫即可。

“……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遇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知书籍之多而吾所见者寡,则不敢以一得自喜,而当思择善而约守之;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则不敢以功名自矜,而当思举贤而共图之。夫如是,则自私自满之见可渐渐蠲除矣……”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很晚才起床)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一曰慎独则心安;二曰主敬则身强;三曰求仁则人悦;四曰习劳(辛勤劳动)则神钦(神灵钦佩)……”

“……诸弟在家读书,不审每日如何用功?余自十月初一立志自新以来,虽懒惰如故,而每日楷书写日记,每日读史十页,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此三事未尝一日间断……已习惯成自然矣。予自立课程甚多,惟记茶余偶谈、读史十面、写日记楷本,此三事者誓终身不间断也……”

第225章 顿悟

“……王氏子孙,勤字功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能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要步步站得稳,须知他人也要站得稳,所谓立也。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谓达也。今日处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逆境之时;今日以盛气凌人,预想他日人亦有以盛气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孙。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则荆棘少矣……”

“……静中,细思古今亿万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大地数万里无有纪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耳,夜仅一榻耳;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之一毛耳;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能办者,不过太仓之一粒耳……”

王九坐跪台前诵读,王氏宗祠大堂之内,是数十余位见证者。正中最前之人,正是自己的爷爷王卜鸣。台下鸦雀无声,这王氏宗祠大堂内清晰地一直回响着悦耳的男声……

这大堂很大,容下二、三百人毫无问题;而大堂之外,杜雪萌抱着早已熟睡的王七毓,聆听着王九诵读的王家祖训。聆听祖训,每年过年祭祖之时均会进行。只要是王家男丁,不论旁、嫡系必须于大堂内聆听;而女子可听可不听,若要听,须得在大堂之外,而未有任何强制要求。

但如今只是证王九认祖归宗之人,若不愿意听,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不得大呼小叫即可。

“……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遇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知书籍之多而吾所见者寡,则不敢以一得自喜,而当思择善而约守之;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则不敢以功名自矜,而当思举贤而共图之。夫如是,则自私自满之见可渐渐蠲除矣……”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很晚才起床)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一曰慎独则心安;二曰主敬则身强;三曰求仁则人悦;四曰习劳(辛勤劳动)则神钦(神灵钦佩)……”

“……诸弟在家读书,不审每日如何用功?余自十月初一立志自新以来,虽懒惰如故,而每日楷书写日记,每日读史十页,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此三事未尝一日间断……已习惯成自然矣。予自立课程甚多,惟记茶余偶谈、读史十面、写日记楷本,此三事者誓终身不间断也……”

“……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恶劳,无论贵贱智愚老少,皆贪于逸而惮于劳,古今之所同也……”

“……凡一家之中,勤敬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若全无一分,未有不败。和字能守几分,未有不兴;不和未有不败者。诸弟试在乡间将此三字于族戚人家历历验之,必以吾言为不谬也……”

“……三乐:勤劳而且憩息,一乐也;至淡以消嫉妒之心,二乐也;读书声出金石,三乐也……”

“……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困心横虑,正是磨练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

读至此,王九忽然停顿了片刻,他想到他的父亲剑神王泊,一身傲骨,宁愿自刎亦不愿服输,这是否为王氏一族的铮铮傲骨的由来!

“……谚云:‘吃一暂长一智’,吾生平长进全在受挫受辱之时,务须明励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戡恭然自馁也……”

“……家败离不得个奢字,人败离不得个逸字,讨人嫌离不得个骄字……”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

“……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薄薄的一本《王氏祖训》,王九花了一整天时间方且读完,他读得极慢,而且读完之后,他却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眼眸半开合,陷入了顿悟……

时间至此,已是完成了祭祖及认祖归宗的事宜,大部分见证之人已悄然离去。原本数十人的大厅,仅寥寥数人。王卜鸣年岁已高,经过这三日不眠不休地折腾,他亦是腰酸背痛。当他看到四周的人在散去,他正待坐起,忽觉头晕眼花,两腿早已酸麻,动弹不得……

就在他四下张望想找人搀扶之时,台上盘坐的王九忽然睁开眼,修长的手指一挥,一只墨绿、近乎发黑、拳头大的一个雾球瞬间弹出,自王卜鸣的胸口而入,瞬息无踪。

第226章 满刺加的“官厂”

时间至此,已是完成了祭祖及认祖归宗的事宜,大部分见证之人已悄然离去。原本数十人的大厅,仅寥寥数人。王卜鸣年岁已高,经过这三日不眠不休地折腾,他亦是腰酸背痛。当他看到四周的人在散去,他正待坐起,忽觉头晕眼花,两腿早已酸麻,动弹不得……

就在他四下张望想找人搀扶之时,台上盘坐的王九忽然睁开眼,修长的手指一挥,一只墨绿、近乎发黑、拳头大的一个雾球瞬间弹出,自王卜鸣的胸口而入,瞬息无踪。

而那王卜鸣却如同一棵干枯的老树忽然喝了一口甘露般,全身仿如瞬间沐浴于温暖的泉水之中,他的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贪婪地吸取那只墨绿近乎发黑的雾球所带来的甘露……

王卜鸣缓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腰不酸,腿亦不麻了,他冲着王九笑了笑,而那王九亦是冲着自己的爷爷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王九刚才处于顿悟的状态。

诵读近万字的《王家祖训》,王九忽然觉得,这王家的列祖列宗留给王家子孙最为珍贵的,不是这王家老宅及王家老宅内紫檀柱子等外物,而是王家自强不息的精神,遇难而起的不屈不挠的斗志……只要有此种志向,即便是王家暂时跌倒了,但不出三代,必会重新崛起!

《王家祖训》谁都可以听,但可品味其中的滋味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就如之前王家老宅中,涂上厚厚数层漆水的紫檀柱子一般,假若不剥开漆水,如何能得知那便是紫檀木?而就《王家祖训》,假若不去深深体悟其中为人处事之理,却又如何能得知其中的奥妙所在!

在那顿悟的状态,王九仿如听到了来自亘古永存王家列祖的呼唤,仿如尽经千年,承受着来自人生的磨历与苦难,但矢志不悔……又似乎眨眼已千年,那点磨难又如何,弹指一挥间而已,却如“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伟人风范!

那墨绿、近乎发黑的能量球,却是王九汲取大气中木属性的能量压缩而得。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游离于大气之中,无形无状。在王九的眼内,却是五彩斑斓,而人体亦是由此五种色彩所构成的一个综合体。

当任何一种失衡,人非大病一场不可,维有达成平衡,方可无恙。

而那王卜鸣,已是年迈,且日夜操劳;王九认祖归宗,实为大喜,但对于年迈的老人来说,大悲伤肺,大喜伤心,五行已明显失衡,所以王九方且汲取木以平衡其五行……

而当王九汲取木属性之时,在场的不到寥寥数人,尽皆如饮醇酒一般,个个毛孔舒张,如沐春风……一时间人人俱醉,即便是在大堂之外的人,亦是觉得堂内一阵温熏之风,如同“春风又绿江南岸”一般,让人舒服得直想沉醉……

在王氏宗祠的大门口,王九的亲卫刘老二身子笔挺地站立于大堂门口。

王九的亲卫有十余人,能为王九的亲卫,却必须得入王九的法眼。之前王九的亲卫柱子身死后,那文章又为王九补充了数名亲卫。这刘老二便入了王九的法眼。

刘老二能入王九的法眼并非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这刘老二无论是声音或是身材,与之前的柱子极为相似,虽然这刘老二相较柱子来说,却是傻得有点“二”。

而用文章的话来说,这刘老二却是傻得更甚于“忠”。刘老二是一根筋的脑袋。

自安南多邦城之战后,刘老二一直跟着王九。而王九此次来福建南靖,这刘老二更是寸步不离。

如今已是刚刚夜幕降临,大堂之外,杜雪萌抱着早已睡熟的王七毓刚好来至王家祠堂外,看看祭祀的情况,而那杜雪萌身边还跟着似乎对那刘老二略有兴趣的恒山派女弟子方芳。

这数日以来,这刘老二如柱子一般杵在王氏宗祠门外,听着王九诵读《家训》。刘老二不识字,但对王九所读亦是似懂非懂,但不管如何,刘老二对王九所诵读的文字总是心存敬仰。在他看来,这些必定的好文,不然自己的王大人如何会如此认真地诵读……

当祠堂内王九诵读之声渐歇,那刘老二亦开始神游太虚……及至那缕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暖的气息自祠堂内向外涌出,如同滋养万物的甘露……

那刘老二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直觉浑身通透,全身毛孔张开,那滋养万物的甘露,肉眼可见地自刘老二的全身毛孔而入,荡涤全身……

那身姿曼妙的恒山派女弟子方芳,见那甘露包裹着身材高大的刘老二,惊诧万分……

第227章 云涛雪浪蹙天浮

郑和来到满刺加国后,代表大明帝国赐封拜里米苏刺为满剌加国王,授以双台银印、冠带袍服,并举行了《满刺加国镇国山碑》立碑封山的典礼。

与此同时,郑和见满剌加王城正在修建中,便令船队官兵帮助满剌加百姓一起修建王城。为答谢大明船队,满剌加国王也向郑和回赠不少礼物,其中珍珠十颗、黄速香十箱、花锡十担、黑熊两对、黑猿两对、白鹿十只及红猴两对。

郑和船队下西洋的一项重要使命,便是要在东南亚与南亚一带重新树立大明王朝的威望,形成一个和平安宁的政局面,所以需要访问多个国家与地区。

但船队的远洋航行主要依赖季风,且一次季风通常仅能达于半途,必须等待第二年的季风再次来临才能继续航行。因此,在东南亚地带地区建立一个候风转航与物资补给、贸易货物保存的基地就显得尤为重要。

满剌加位置适中,正是建立基地的合适地点。由于大明帝国对满剌加提供宗主保护,尤其是大明对安南颠覆性征服,暹罗、爪哇等国对满剌加的袭扰已停止。拜里米苏剌国王对大明十分感激,满口答应了郑和在满剌加建立“官厂”(即后勤物资补给基地)的要求。

郑和与部属经过反复勘查,最后选定满剌加港口附近一处地势开阔平坦之地。郑和派士兵修建了房舍、仓库等基础设施,为保证货物的安全,仓库周围用栅栏筑起了两道城墙,城墙设有四门,并修建了钟鼓楼,日夜均有士兵巡逻守卫。

此后,郑和船队每次航行至满剌加,都会在此将占城、爪哇等国留易所得的货物卸下,暂时存放在官厂。

船队减轻了负担,加快了行进速度。第二年自印度洋归航时,再将这些货物装船一起带回大明。有了官厂,下西洋船队还可以自这里派遣分船队到附近各国访问,完成任务后在此会合,然后一同返航。

官厂的修建,极大地促进了商贸的活跃,这对满剌加的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此后,东西方来往商船均在满剌加停泊、贸易,商贸税收成为满剌加社会经济的重要支柱。满剌加百姓在帮助郑和船队修建房屋、仓库开凿水井的过程之中,也学会了中华帝国房屋建筑技术与开凿水井的本领,中华文明开始在异域的土地上传播……

满剌加土地贫瘠,不出产稻谷,粮食主要自邻国暹罗购买。过去满剌加人将野生的沙孤树皮捣碎后浸泡,沉淀取粉,然后以树粉捏成绿大大小的小丸,晒干后出卖,名曰“沙弧米”,以此作饭食。而郑和船队带去了水稻种子和犁耙等农具,并向当地民众传授栽培水稻的知识,由此逐步改变了当地人落后的农渔生产方式。

相传,满剌加修建王宫时第一次使用砖瓦,这些砖瓦均为郑和船队自福建远道载运而来,而来自大明帝国的砖瓦泥工也随同而来。此后,满剌加人自中国匠身上学会了制砖做瓦和建造房屋的技术。

满刺加普通居民多以泛海捕鱼和溪中淘锡为业。其国内有一座锡山,山泉成溪,人们自溪中淘沙取锡,然后冶炼成斗状的锡块,称之为“斗锡”。郑和船队派铸币工匠仿大明帝国铜钱样式铸造锡币,作为当地日常货币流通。

满剌加海边有很多龟龙(咸水鳄鱼),体长四尺,生有四足,满身鳞甲,长长的獠牙遇人便噬,对附近渔民人身安全造成很大威胁。

下西洋船队来到后,劝诫当地民众不要滥杀龟龙,指导他们围筑大塘进行饲养,然后用龟龙皮制成各种箱包与日用品……

船队教当地居民修建高脚屋,房基离地数尺,有效地防止洪涝灾害对房屋的冲淹。船队还为满剌加港口修建桥梁,港口的日常管理由郑和举荐的占城华人担任……

郑和船队在满剌加盘桓半年有余,待季候风起,离开满剌加,向西北方向的苏门达剌国航行。航行数日,途经阿鲁,稍作停留补充给养,续航数日抵达苏门达剌。

苏门达剌国(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西北部),宋朝时称之“须文达那”,待明初改称“苏门答剌”。作为岛国,它是东南亚进出印度洋的航运中心,有“西洋要会”之誉。

该国风俗、语言与服饰与满剌加相仿,气温朝热如夏,晚寒如秋。东南多山地,西北为海洋,无城郭,有一大溪流穿山越谷汇入大海……

其海口多狂涛巨浪,常有船只沉没。

第228章 隐隐征帆去未休

郑和船队至苏门达剌后,代表大明举行了正式的封王仪式,并赠送礼品,进一步加强了两国友好关系。面对大明朝廷对苏门答剌国的公开支持,爪哇国不得不有所顾忌,被迫放弃侵占苏门答剌的野心。

为表达对大明的感激之情,苏门达剌国王每年均会遣使朝贡大明,同时支持郑和船队在苏门达剌设立“官厂”,并在人力与建筑材料等方面提供许多帮助,因此苏门达剌官厂的建设进展顺利,成为郑和船队远航西洋各国的另一个重要的后勤基地。

结束了对苏门达剌的访问后,除留下小部分官兵驻守官厂,郑和率下西洋船队自苏门答剌启航,经过三昼夜航行,来到南里国。

南里国(今印度尼西亚苏门达剌班达亚齐一带),为苏门答剌岛上的一个古国,元代称之为“南巫里”。

南里只有千余户居民,几乎都是回族,信奉***教。百姓大多以捕鱼捞虾为生。南里西北海域的帽山岛(今名韦岛)为苏门答腊西北端海上最大岛屿,扼守马六甲海峡西部的出入口,是东、西洋海上交通的枢纽之地。帽山岛上多丘陵,树木茂密,最高峰六百余米,为附近海上航线显著标志。

南里虽为小国,但郑和船队一样尊重。郑和代表永乐帝向南里国王马哈麻沙颁布了国王玺印,赠送了锦绮、罗纱、彩币等礼品。

结束了对南里的短暂访问,郑和船队启航前往锡兰山国。

船队自帽山岛驶向印度洋,开始在浩瀚的印度洋上航行,经过十几天的航行,船队抵达锡兰山国的别罗里港口。

锡兰山国(今天的斯里兰卡)是位于印度东南方的一个岛国,居民多为僧伽罗人和泰米尔人,是一人崇信佛教的国度。锡兰山国是郑和船队至印度洋沿岸诸国及西亚各国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其港口别罗里在锡兰山国西南岸,是下西洋船队进入印度洋后在南亚地区驻泊的第一个海港。

但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不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作为佛教国度的君主,亚烈苦奈儿却不信仰佛教,对内施暴虐待国民,对外侵略扩张,经常袭扰、劫掠海上过往商船与使节。在亚烈苦奈儿暴政的影响下,锡兰山海域海盗猖獗,严重妨碍了东西方正常的海上交通。

郑和此次来到锡兰山国访问,本着睦邻友好的精神,规劝亚烈苦奈儿国王崇敬佛教,改邪归正。可事与愿违,亚苦烈奈儿不仅拒绝郑和的劝告,反而勃然大怒,暗地里企图劫掠郑和船队。

幸得郑和船队上的锦衣卫十分了得,自下船之后,便开始查探各类信息,查探锡兰山**队的异动。当锦衣卫将锡兰山**队异动的情况紧急报于郑和时,郑和忽觉这锡兰山国对自己的船队不怀好意,从大局出发,避免与锡兰山国的军事冲突,船队只好提前离开锡兰山国,前往小葛兰国(今印度南部西海岸奎隆)、柯枝国(今印度南部西海岸科钦)、古里(今印度南部西海岸卡拉拉邦的卡利卡特,今又译作科泽科德)等国家访问。

下西洋船队自锡兰山国别罗里港出发,向西航行约一周后,到达小葛兰国。

小葛兰是个西亚小国,位于印度半岛的西南沿海,东连大山,西濒大海,为古印度西南沿海著名的商业港口。

小葛兰人信奉佛教,崇敬大象和牛,婚丧礼仪与锡兰山国基本相同。这里气候炎热,土地贫瘠,粮食主要依靠自邻近的榜葛剌国(今孟加拉国)进口,大米为主食。

民众每日三餐,皆以酥油拌饭,手抓而食。

船队至小葛兰国后,郑和向国王赠送了礼品,表达了两国互通友好之谊,随后进行了一些贸易活动。结束小葛兰国访问之后,船队来到与葛兰接壤的邻国柯枝。

柯枝国为古印度西南沿海重要的贸易港口,气候四季常暖如春。每年夏天雨季来临时,大雨滂沱,街市成河。但八月至次年三月则进入旱季,雨水稀少,当地人称之谓:“半年落雨半年晴”。

柯枝国皆锁俚人,即南印度泰米尔人,他们头缠黄白布,下身在腰围一条丝手巾,再用一块鲜丝缠腰,名叫“压腰”。柯枝国人分五等:一等名“南毗”,是僧侣贵族,平常不从事营利性职业,与国王同属一个等级;二等“回回人”,主要是大食、波斯人,即今天的阿拉伯人和伊朗人,信仰***教;三等人名“哲地”,此类人多是有钱的富巨贾;四等人“革令”,此类人许多专门替人作牙保(代人销售货物之人);五等人名“木瓜”,社会地位最为低贱,他们主要居住在海边,以打渔、砍柴或替人挑担为生。

木瓜的住房房檐不许超过三尺,违者将被惩处。木瓜不被允许穿长衣,上衣不许过脐,下衣不许过膝。木瓜外出,若遇南毗、哲地等级之人,必须伏地恭候高等级之人过去,方能起身继续前行。

柯枝还有一类人称为“浊肌”,他们是奉行修行的道人,可娶妻成家,妻子常跟随一起云游四方,到富裕人家化斋,总能得到少量钱、粮的布施。浊肌人自出生后就不剃发,也不梳理头发,偶尔头发散乱或长了,便用酥油将头发搓成条状,披在脑后。

由于天气炎热和贫穷,他们身上穿衣甚少,仅用拇指粗的黄藤缠绕腰间。浊肌人手持海螺,一边吹奏,一边行进,成为当地一道独特的景观。

在永乐元年(1403年),明朝使节尹庆便出使柯枝国,向柯枝国一赠送销金帐幔、织金文绮、彩帛与华盖等礼品,次年,柯枝国王可亦里亦派遣使节完者答儿来华回访,并进献本国特产。

郑和至柯枝国后,拜访国王可亦里,赠送珍贵礼物,表达进一步发展两国关系的愿望,同时,郑和还与国王商谈关于贴木儿帝国企图入侵大明帝国一事……

第229章 贴木儿东征

在14世纪前后的地球上,盘踞着四大帝国:东方的大明帝国、横跨欧亚的奥斯曼帝国、欧洲的东罗马(拜占庭)帝国,还有就是虎踞中亚的帖木儿帝国!

公元1404年(永乐二年)11月,帖木儿帝国携大败奥斯曼帝国的余威,掉头向东,开始踏上征伐大明帝国的道路。其国王帖木儿,是个瘸子,号称是成吉思汗的后裔。自起兵以来,灭国无数,扩地千里,未遭败绩。尤其是在1402年,大败奥斯曼帝国之战是其巅峰之战。

身为跛子的帖木儿东征,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已做了精心的准备,窥探了大明十余年,不仅主动遣使入贡麻痹大明,而且严密封锁调兵入侵大明的消息,连找人冒充朱允的招数都想好了。此次出兵,后勤准备从未做得如此次这般扎实,真是粮积若山,马羊成海。帖木儿对自己的实力和能力非常有信心,他甚至想在中国搞庆功宴,结果醉酒猝死。

帖木儿帝国不仅有野心,而且有实力。相比而言,当时大明准备不足,帖木儿一旦入侵大明帝国必会打朱棣一个措手不及!

帖木儿帝国纵贯中亚和西亚,国力强盛,灭伊儿汗国、灭西察合台汗国、攻灭德里苏丹、打的马穆鲁克全军覆没,活捉了奥斯曼苏丹,劫掠白帐汗国,打的周边国家闻风丧胆,很多欧洲君主都主动联络帖木儿,帖木儿帝国甚至被认为是14-15世纪军事力量最强的国家。

而大明帝国虽然强盛,但当时刚刚经历了靖难之役,国家百废待兴,与巅峰时期的帖木儿帝国对决实在胜负难料,大明一直不敢入主西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惧怕帖木儿帝国。

公元1404年11月27日,贴木儿率军离开撒马尔罕,踏上了“中国圣战”之旅。

帖木儿的前锋部队,即处塔什干出发的右路军已经在公元1405年新年翻越天山,1月6日推进至伊犁河。当日地球、土星、水星连珠,巫师占曰:“不利兵主”,一时间帖木儿心情大坏。

右路军总司令、他的皇孙哈里苏丹加紧进军,于2月下旬推进至别失八里(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北破城子,位于吐鲁番的东北方,),此处离大明帝国西部边界重镇哈密卫尚余约八百里地。

直至此时,大明帝国才发觉可能要出事。没有人知道哈里苏丹是打算就此止步,还是南攻嘉峪关,或东走居延海。总之“朝廷闻帖木儿假道别失八里率兵东,敕甘肃总兵官宋晟儆备。”宋晟是朱元璋开国时的老将,曾在江西、广西等地作战,后来“四镇凉州,前后二十余年,威信著绝域”。

但永乐二年(1404年)的大明帝国实在是多事之秋。

朱棣在这年十月“籍长兴侯耿炳文家,炳文自杀。”十一月,“下李景隆于狱”。耿炳文、李景隆的人品和才能自不足道,但毕竟为降将之首,二人无端得罪,朱允旧臣难免人人自危。此前,属国安南发生政变,“八月丁酉,故安南国王陈日弟天平来奔。”朱棣已经开始准备南征安南了。为了坐稳皇位,欲四方拜服,太监郑和也正在东南沿海加紧造船……

撇去缺乏良将劲卒不谈,此时大明最大的问题有二:一是信息不灵,对帖木儿来袭缺乏准备;二是内部潜在叛徒颇多。

据《明史西域火州传》记载:“永乐四年五月,命鸿胪丞刘帖木儿护别失八里使者归,因赍彩币赐其王子哈散。明年遣使贡玉璞方物。使臣言,回回(即中亚人)行贾京师者,甘、凉军士多私送出境,泄漏边务。帝命御史往按,且敕总兵官宋晟严束之。”

众所周知,甘、凉军士中回族、蒙古族多,尤其是***多,此次事件显然与前一年帖木儿东征有关。他们既能私送回回行贾京师者出境,还敢“泄漏边务”,当然也会在战场上临阵倒戈。由此看来。多异族内奸的明军西北军队内部组织能力堪忧,在面对***国家的强大攻势面前难免出内奸。

但帖木儿自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据《新元史卷二百二十八列传第一百二十五》所载:帖木儿遂大举伐明,募精兵二十万,以粮运不给,载谷数百车,军行至沃野,即播种之,弃异日之军食。又驱牝骆驼数吉头,如饷乏,则餐其乳以济饥。中途遇大雪,士马僵毙。

可见帖木儿帝国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但由于其远征的路线十分遥远,途中多为戈壁荒漠,荒无人烟且白天酷暑难耐夜晚严寒冰冷。后勤压力仍十分巨大,部队补给多依靠沿途播种或军士喝骆驼奶强撑。即便走到大明西北边境也是人马疲惫。更何况其在途中还“遇大雪,士马僵毙”。

可见帖木儿远征军虽号称二十万之众,但并不占天时地利。

相较于以逸待劳的大明帝国西北军队,实在劣势明显。

帖木儿东征军队只是号称二十万精锐(实际兵员可能仅十万左右),相较于于大明百万左右的战兵动员能力,显得很少。仅其东征第一站明西北诸卫就有15万5千的军队。其战斗力虽达不到上乘,但相对于守备江浙河洛地区的内地军户仍遥遥领先。

即便帖木儿首战告捷战胜明军,正常情况下其自身损失也很大。更何况帖木儿帝国边境地带离大明也有千里之遥,一旦首战失利其在短时间之内将得不到任何有效兵源补给,明军若主力借此反扑,帖木儿大军将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帖木儿雄途伟业的东征更如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

但终于巫师的预言应验。

1404年(永乐二年),跛子帖木儿也病死于行军途中,终年七十一岁。

无巧不成书。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明太祖朱元璋病逝,享年亦为七十一岁。与贴木儿被人称为“跛子”一般,朱元璋亦被人称为“秃子”、“和尚”。

朱元璋去世后,四儿子朱棣从1399年(于建文元年)起发动“靖难之役”,经过三年战争,从侄子朱允手中夺取了皇位。

不久之后,帖木儿帝国也爆发了一场内战,帖木儿的四儿子、帖木儿帝国苏丹沙哈鲁遭到帖木儿的孙子,也就是沙哈鲁的侄子哈里勒的严重挑战,双方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其激烈程度不亚于靖难之役。

当然此乃后话。

被后世称为帝国巅峰对决、火星撞地球之战,因跛子贴木儿猝死而终未打响。

无论各种数据,更种推演,其实都不如来自双方的认识。恰好一位帖木儿的副使,名叫:盖苏耶丁,他曾是帖木儿的手下大将,在十七年曾受邀,作为帖木儿帝国的使节,来大明帝国观礼明朝的大阅兵。

看毕这场明朝的大阅兵后,盖苏耶丁不但带头下跪,还向明成祖献出了当年帖木儿东征时,所骑乘的那匹御用坐骑,向明成祖表示:最崇高敬意。并且在自己的回忆录中,留下过这样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大帝(帖木儿)死在东征的路上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使他保全了一生的英名……

第230章 古里之行

郑和与柯枝国王商谈贴木儿帝国企图东征一事,经交流后方且得知,贴木儿国君主贴木儿已死,其东征大明帝国的行动也随之夭折。郑和不禁叹了一口气……

结束柯枝国的访问后,郑和庞大的船队自柯枝港口启航,前往此次出使西洋的最后一个国家----古里。

西北方向海上航行三昼夜,船队到达古里国。

古里,位于南亚次大陆西南部的一个古老王国,亦为印度半岛西南海岸一大商港,来自大明、爪哇、锡兰、中东阿拉伯等地的商人云集港口,有“西洋诸番之会”之美誉。

古里多山,土地贫瘠,盛产椰子,富户种植可达千株。椰子浑身是宝,用途甚广,椰果嫩的有浆,甜美可口,还可酿酒;老的可打油、做糖浆等。椰皮可做绳索,椰壳可做杯、碗等。椰树树干可用来盖房屋,叶子可编席覆盖屋顶。

古里出产水稻,稻米有红、白两色,但当地不出产麦类,所需的小麦与面粉均自外地贩运而来。

山地产胡椒,由古里国统一收购、贩卖。出产的蔬菜有芥、姜、罗卜、茄子、菜瓜、冬瓜等,街市上亦有菠萝蜜、芭蕉售卖。当地亦有一种“木鳖子”(即马钱子)树,高十余丈,果实大如绿柿子,内包有子数十个,成熟后自然坠落。

古里的羊均为高脚羊,羊毛呈灰色,形状似驴子。当地的蝙蝠大如老鹰,喜倒挂于木鳖树上栖息。

古里手工业产品主要有西洋布,而当地人称之为“黎布”,每匹阔约四尺五寸,长二丈五尺。另有蚕丝炼染而成的各色花丝巾,阔四尺五寸,长约一丈。

古里自国王到平民百姓均为虔诚的佛教徒,日常生活循规蹈矩,彬彬有礼,淳朴守信的民风给郑和船队官兵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船队通事(翻译)费信赋诗赞颂道:

“古里通西域,山青景色奇。

路遗他不拾,家富自无欺。

酋长施仁恕,人民重礼仪。

将书夷俗事,风化相得宜。”

当地民众尊崇象与牛,视之如神。饲养的水牛一般不大,黄牛多在三百至四百斤左右,牛饲养至老死,然后择地掩埋。

人们不吃牛肉,平常只吃奶酷、酥油,几乎每顿都离不开。

古里有两大首领协助国王管理国事,与柯枝一般,古里国民也分成南毗、回回、哲地、革令和木瓜五等人。国王属一等南毗人,而国内另有部分信奉***教之人属第二等回回人,全国有清真礼拜寺数十处,七日一次行礼拜礼。

该国男子身着长衫,头缠白布;女子穿短衫,腰围鲜艳布裙,两耳悬挂金牌络索数枚,颈项佩戴珍珠、宝石、珊瑚等装饰的缨络,手指戴有镶嵌宝石的金银戒指,甚至手腕、足胫亦佩戴金银饰品。只有地位最低的木瓜人不可以佩戴任何金银饰品。

古里习俗,国王死后,其王位传甥不传子,若国王无姐妹,便传位于弟。既无外甥又无弟的,就传位予德高望重之人,世代相沿。

该国对罪犯的刑罚十分严酷,轻则处罚金,或砍去手、足,重则砍头,甚至抄家灭族。如罪犯认为自己被冤枉,不服罪,可以辩诬。

其法为国王和大首领在前放置一大铁锅,内盛油四十至五十斤,加热至投放于油中的树叶发出爆裂声,就命罪犯将右手两指放于滚油中片刻,待表皮焦后取出,用布包裹做好封记,在官府留监三日。三日后,当众拆开包裹查看,此人若手指溃烂,证明其罪属实;若手指无溃烂迹象,则证明其无罪,不仅当众释放,且官府以鼓乐礼送归家。

明启王朝之前,古里与中国便有官方往来。永乐元年(1403年),永乐帝朱棣曾派使臣尹庆至古里访问,赠送大量彩币。永乐三年(1405年),古里国王沙米地派使臣随尹庆至大明回访。朱棣热情接待古里使臣,封沙米地为古里国王,赐印绶及文绮等礼物。因此,大明与古里关系甚佳。

两国的这种友好关系在下西洋船队到来之际得到充分展现。当郑和船队的海船靠近古里国海岸时,海船上鼓声、锣声、钟声、号角一齐发响,震耳欲聋的声响越过海洋,跨过礁石。海岸边上的古里国人看到了一片接一片的帆船迅速向岸边移动。古里国人已看清了面前的宝船,每艘宝船有几幢屋大,这些船首画着蛇眼的大船黑压压一片,像一座海上城市!

船队靠岸,古里国王沙米地在岸边举行了热烈隆重的欢迎仪式。郑和代表大明向沙米地国王宣读了赐封诏书,并转永乐帝诰封命银印,向国王及大臣赠送了丰厚礼品及升赏“品级冠带”。

沙米地国王也向郑和回赠贵重礼品,其中有一条珍珠宝石金带,以五十两黄金打造而成,上嵌许多珠宝,光彩夺目。

郑和设宴答谢古里国王与大臣,席间郑和与副手王景弘向沙米地国王提议,为纪念此次远航访问,船队想在古里竖碑修亭以作纪念。沙米地国王欣然同意。

不久,经过船队官兵努力,一座中国风格的碑亭出现在古里,石碑上铭刻:“其国去中国十万余里,民物咸丰,熙同风,刻石于兹,永昭万世。”古里碑亭成为郑和第一次下西洋远航的重要标志,也成为中国与印度这两个东方大国友好往来的历史见证!

郑和船队在古里停留时间较长,船队带去的丝绸、瓷器等货物卖予古里民众,然后买进胡椒、香料、宝石、珍珠等特产。古里贸易形式十分独特:生意开始之前,古里国王派出两名头目带领贸易人员至船队与明官员、书算手会谈,确定贸易日期。届时他们再次至宝船,看货议价,填写合同,最后击掌成交,时称“打价”。

打价为一种表示诚实可信的行动,双方伸出右手同对方握在一起,由中介人的“牙子”拍掌。

打价之前,双方容许反悔,一旦拍掌之后,无论贵贱盈亏,不得反悔。

与哲地富户的宝石、珍珠、珊瑚等珍宝交易,并非一日能打价,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古里书算之法甚奇,书算手全凭二十个手指、脚趾计算,计算快速,不差毫厘。贸易中,除以物易物外,还常使用金、银、铜钱与小金钱作为交换货币。

第231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结束了对古里的访问,标志着郑和终于不负圣恩,顺利完成此行所确定访问的国家和地区。郑和率船队启程返航。

归国途中,船队在甘巴里国(今印度南端科摩林角)短暂停留,对甘巴里国国王作了礼节性拜访,双方互赠了礼物,船队亦顺便补充给养。离开甘巴里后,船队经过锡兰山,借助牵星术安然驶过印度洋,抵达苏门达剌。在苏门达剌的官厂维修船舶,补充淡水与食品,接着前往满剌加。

在满剌加,郑和船队做短暂的停留,等待分船队自泥等地来汇合,一起返航归国。

就在郑和船队返航之时,王九携同自己以刘老二为首的数十名护卫,已乘一艘六桅货船早已航行在茫茫大海之上……

王九此次回国,一方面是护送公主朱菁归国,另一方面却是在为海外锦衣卫布局。此次归国,王九携带了在多邦城之战中,包括柱子、最先冲出去的廖老六在内、数十名血洒疆场的锦衣卫的骨灰!

王九的手下虽然与纪纲干了一架,却好在未伤人命。虽然纪纲怀恨于心,但敢怒不敢言。并且纪纲发现这王九完全是一个异类!

王九不贪财,他对钱财毫无概念,从来不讲排场,并且深入简出。王九因为属下与纪纲属下打了一架,曾有过接触,王九直言会对纪纲属下按受伤严重程度进行赔偿。鼻青脸肿者,赔五两银子;身受内伤者赔十两银子;或有其他,则由郎中验伤后再作定论……

一时间,纪纲的属下一干人等大喜过望。纪纲贪得无厌,对属下又是极为刻薄,仅凭锦衣卫的俸禄,月例不到二两银子。而此番与王九属下打了一架,鼻青脸肿而已,稍养几天便是。但却因此而得了一笔横财,不少人却在恨为何那王九属下不再给多自己几下子!

但不管如何,此事王九却是解决得十分漂亮,让纪纲无话可说!

不少锦衣卫之人却因此而与王九的属下熟络了许多,正可谓“不打不相识”。待他们与王九属下聊了一下,却发现王九属下待遇丰富简直无以伦比。

如今已近年关,锦衣卫每人除俸禄之后,平均每人的分红竟达到了百两银子!这却是何种概念?普通老百姓,四口之家,一年花费也仅十两银子。当然这些银子均需归国之后发放,又或发放至其家属处。而王九此次归国,便是在大明帝国各处锦衣卫的据点,安插海外锦衣卫的人员。

王九开始招募海外锦衣卫的内勤人员,未曾想到,连纪纲的手下,人人眼红,不少人托关系、走后门,竟追着王九来到福建南靖老家……

此次阵亡属下的骨灰尽皆安排各地锦衣卫据点分送下去,同时那抚恤金、花红等尽皆发放。当然,发放的仅为一个凭证,凭此证可至各地明月楼领取抚恤及花红,当然以后每年均可凭此证领取花红。当凭证发放下去之后,有锦衣卫的家属凭此证至明月楼欲领取抚恤及花红,当领到之时,这家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然此乃后话。

王九在福建泉州港出发,王卜鸣携蔡氏、杜雪萌带着闺女王七毓及恒山派弟子方芳,均前来送行。

粉雕玉琢、如同一个小肉球般的王七毓原本在王九温暖的怀抱里,但当王九放下她之后,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放声大哭……

这段时间七毓每日只要醒来,便找她的父亲王九,如同棉花糖一般,粘住便不放……杜雪萌亦极为不舍,她抱着自己的闺女七毓向王九告别。

“千万要保重。”杜雪萌噙着泪水道。

王九看着母女俩,道:“此去马六甲,应在大半年内便可归来。”

“此话当真?”杜雪萌眼睛一亮道。

“当真。”王九看着杜雪萌的丹凤眼,认真地道。

“我和女儿等你归来……”

王九等人坐上货船,扬帆远航……

这艘货船的主人,正是之前在福州将房子借予公主朱菁之人。王卜鸣得知这家伙已弄了艘货船,备了满满一整船的货物,欲运往占城销售。而占城在安南北部,至占城之后,王九等人即可转船至马六甲海域。

王九并未告知祖父王卜鸣自己此行的目的,但自王卜鸣知晓,身为海外锦衣卫头头的王九此行必不简单,自王九这段时日经常飞鸽往来,属下经常焦急地等待王九与闺女的玩耍的空闲时间,便来简要地汇报可知,这海外锦衣卫必在筹谋更大事项;但王卜鸣亦同时知道,这王九身为锦衣卫,必然身负许多不宜宣之于口的秘密。

当王卜鸣望着一袭白衣的王九在船舷之上向他们挥手,而王九身后均为整齐数列的黑衣人,一时间,茫茫大海、货船,海鸥……在黑衣人簇拥之下的白衣的衣襟随风飘起,格外显眼!

而那王九一直笑着冲他们招手,直至他化成货船上的一个白点,消逝于茫茫大海之上……

人相较于大自然来说,却如茫茫大海中的一滴水。

只能用渺小来形容。

但人的胸怀却可用“如海般辽阔”来形容!

这幅图画便定格于此,成为杜雪萌等人永远的记忆……

老人时常会回想起以前之事,很多很多的事情,但究其所想,记忆深刻的却仅仅是数个画面。

而这幅画面,便是杜雪萌的记忆之中最珍贵的画面之一。

杜雪萌知道王九此行所为何事,虽然王九亦未与他说。但身为他的枕边人,如何不知晓自己丈夫每天晚上,等自己的闺女七毓睡着之后,展开那海图,沉吟思量久久未离眼……

此行的目的便为马六甲海域的海盗王陈祖义,而陈祖义如今正蜷缩于苏门答腊岛的旧港。

杜雪萌很是担忧,但她不敢将自己的担心放于脸上。她很清楚,身为女子,不应成为自己丈夫的累赘,她只能为自己的丈夫看好家,看好闺女,再就是等王九的归来……

但她不知晓,此离别,竟差点成为永别……

不管怎样,此次离别,正应了“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232章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茫茫大海之上,映入眼帘的尽皆蔚蓝一片。

乍一看还好,但看久却是满是孤寂之感。

这货船上的货主姓袁名杰,原本他并不想随船一起,但那一省最高的行政长官布政使王卜鸣托人来询问,并且经袁杰私下了解,欲跟随他们出海之人竟然是王卜鸣的孙子,且为朝庭海外锦衣卫的头子,三品大员。这袁杰如何能错过此机会?

如今这茫茫大海之上,四十有余、肥胖如猪的袁杰正与这王九扯着近乎。

却还甭说,这袁杰实在会享受。在船仓之中,他却弄出了一个舒适近乎奢华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其内被褥、地毯、茶桌及茶具一应俱全,看起来便非凡品。

袁杰泡茶,却也甭说,这袁杰的肥胖的手指极为灵活,煮水、洗杯、泡茶、斟茶一气呵成……动作流畅无比。看得出来,袁杰深谙此中滋味。

王九拿起青瓷茶杯,但见那茶水色泽乌黑,轻闻一下,品了一口,却是汤水浓郁,绵甜甘醇,沉香凝韵,便笑道:“此应安溪铁观音,且应为陈香型的铁观音。”

袁杰伸出肥胖的大姆指对着王九道:“高,实在是高。王大人仅凭一口茶便品出其出处、品种。如换作是我,却亦是不能。”

王九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在下却是极为喜好茶之一道。”

“……”

这袁杰却真是走向闯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由茶之一道聊至茶叶的买***如草原之人,成日食肉食,则必须辅以茶叶去油腻,所以在草原之上的茶叶,却为生活必需品,且消耗量极大。故此,来自大明的劣质茶叶很多便流向草原……

在袁杰看来,这草原上之人,物资匮乏,而实在是生活环境所迫,方且在每年南下抢掠,假若大明或开放与蒙古的交易,他可以拍胸脯保证那些来自蒙古的威胁或可少了大半。试问,又有谁愿意拎着刀,过着天为被,地为床,刀口舔血的日子……

而同时,如今大明海禁尚未打开,假若开放海禁,那些倭寇或可消逝九成……

王九很认真地听着这个肥得连眼睛都变成一条缝的男人说话,袁杰很少见到有如此听众竟如此认真地听自己说话。说至至兴起,这肥胖的男人指手划脚,口沫横飞……一时之间,袁杰竟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位朝廷的三品大员!

而王九却接过袁杰的茶壶,开始泡起茶来。

王九已有许久未曾泡过茶,但这茶艺却未丢下,修长的手指如弹奏琵琶一般,瞬间那古朴的茶意顺着王九手中的茶壶飘了出来,一时间,那“大江东去,浪淘尽……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那苍茫的意境竟油然而生。

袁杰说着说着,在王九将手中的茶送至他面前时,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袁杰下意识地品了一口王九所泡之茶后,久久未有放下茶杯……

王九漆黑的眼眸,笑看袁杰道:“喝茶只需两个动作----拿起和放下。人生亦如喝茶,虽看着繁杂,其实又何尝不似如此简单?”

袁杰诚惶诚恐地放下茶杯后,忽然起身拱手道:“实在是袁某有些得意忘形了,适才失态,还请王大人见谅。”

王九笑着一挥手道:“听您一席话,却还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恕在下却是从未听过如此之言论,不觉便泡起茶来。”

袁杰归座之后讪讪道:“不知为何,与王大人交谈之后,我却总觉得大人是位可信之人,不知不觉便倾囊相掏,将自己藏于心底之话说了出来。”

王九不知晓,如今的他,却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当他在王家老宅认祖归宗之时顿悟之后,他的意念已慢慢可影响他人的情绪,而这袁杰原本对这朝廷的三品大员便有敬畏之心,如此一来,影响更大……

而王九更不觉,如今他的下属,包括那已经历醍醐灌顶而开悟的刘老二,对王九的已由表面的敬畏而上升为内心的信服。王九这些年来,手上的人命岂止百人,那血腥磨历之下,意志何其坚定;但经此次的认祖归宗后的顿悟,却让王九形成了一定的“念力”。

但这“念力”王九尚不知如何控制。但好在王九久习“道家三诀”,那清静无为,淡泊自然的心境却让这念力散之于无形。其中奥妙,却非言语可述说……

袁杰此次与王九聊过之后,却不知为何与王九更加亲近,包括那亲卫的头----刘老二,亦是时不时跑来袁杰处讨茶喝。

如今的刘老二,却成为如今这班人的极为艳羡的对象。为何?

实在是因为刘老二得到了杜雪萌的跟班----恒山派弟子方芳的青睐。

而此次离别之时,方芳将自己亲手做的荷包送予刘老二,且洒泪而别……而这刘老二亦将这荷包放入怀中,每晚睡前均会放至鼻子前闻上一闻,那饱含少女独有的清香荷包,却让这刘老二意乱情迷。

原来与刘老二关系极好的同僚,不知何时发现之前极为粗犷的刘老二,如今竟然变得言语少了起来,而有时竟然会在船上,望着东北方的福建方向发呆,而手里总是抓着那粉红色精致的荷包……

男女之情爱,总是会让人意乱情迷,尤其是在那情意不知不觉来临之际。

而对于王九来说,对杜雪萌与自己血脉的延续----王九毓来说,体悟更为深刻,尤其是自己女儿的哭声,却让自为父亲的自己,终于体会到何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意味。

此中“儿女”不仅指男女之间的情意,其中亦包括自己的儿女在其中……

第233章 舍与得

王九基本上未曾与商人打过交道。但如今他掌着海外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实感身上负担很重。而对于经商一事,他却是一窍不通。在安南的“明月酣”的经营,锦衣卫如今近二千余人的管理,单依靠朝廷的拨付,却如杯水车薪,捉襟见肘。

而今在操持明月酣与锦衣卫后勤一事,唯有那已过花甲之年的陈侍郎。虽然这陈侍郎亦是很得力,但王九始终觉得陈侍郎年纪大了些,精力有所不济。

经过一次与这胖子袁杰畅谈之后,并且得知这家伙亦正是将自己在福州的宅子让予公主朱菁住之人。王九忽然有种将这袁杰收归麾下的冲动。

王九又来找这胖子袁杰喝茶之时,笑问道:“袁兄可知如今在下把持哪方面事务?”

“王大人是锦衣卫之人,操持海外事务。”这袁杰咪成一条线的眼睛,忽然闪现一丝精光。他似乎觉察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如今我们这海外的锦衣卫近二千人,如今在安南,我们将按大明的明月楼,弄了数个‘明月酣’,且那锦衣卫亦以此为据点,搜集各方情报,”王九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桌面,字字斟酌地道,“但朝廷拨付的银两实在太少,一年不够一百万两。但这实在不够,所以朝廷亦默许我们锦衣卫自己做点小生意……”

当话语谈至此时,这袁杰眼内精光更甚,他似乎已经知晓这王九欲与他说什么了,这次袁杰却未插嘴,静听王九说下去。

“假若让你来操这锦衣卫的后勤运作,你会如何操持?并且我想将这些利润都分予这些锦衣卫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我本人分文不取。”王九淡然地道。

袁杰的眼睛瞪得如同灯笼,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听错,但看着王九认真的样子,他明白,这名俊朗秀气的年轻人,并非信口开河。在如今牙齿当金使的年代,袁杰自诩识人无数,但如这王九这般年轻人,他却是第一次见!

“王大人确定如此?”袁杰还是再次疑惑地道。

“当然。”王九道,他的眼眸漆黑得发亮。

袁杰思量道:“大人可知晋商?”

王九道:“不知。”

袁杰沉吟道:“确实是最近数年来方才兴起的。大人刚刚提到,想将那利润分予众人,我方才想起。这些年来,晋商在大明正在站稳跟跟,如火烧燎原之势,正在大明全面铺开,却还真是与他们的经营方式有着莫大的干系。”

王九拱手道:“愿闻其详。”

“王大人,您可折煞小人了。”这却将袁杰吓得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蹦了起来还礼道,却与他胖子的身份极为不合。

王九笑道:“我说袁掌柜的,咱们朋友平辈相交,达者为师,却无何不妥。”

袁杰诚惶诚恐地道:“小人实在高攀了。”

王九却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道:“可否将那晋商的经营方式说来听听?”

“自无不可……”

言谈之间,这袁杰却将这晋商的这种银股、身股和财神股的划分,娓娓道来……看得出,这袁杰倒是对此种经营方式极为感兴趣,确实是下一番功夫研究过!

另一方面,这袁杰头脑灵活,脉络清晰,谈至兴起,又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而这回王九又当起了听众,转眼间,大半天又过去,直至袁杰肚子“咕咕”叫时方才发现自己已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却还未吃饭。袁杰抚着如皮球般的肚子,拱手道:“实在抱歉,王大人,聊着聊着,竟忘了吃饭。”说着便命人准备饭菜……

第234章 占城之行

三昼夜,货船来到占城国新州港(今越南平定省归仁港)。

当下船之后,这肥胖如猪的袁杰已然是海外锦衣卫的千户。袁杰实在是无法拒绝王九给出的条件。所有海外锦衣卫货物贸易,尽由其掌控,并且,王九下定决心,欲按晋商的银股、身股与财神股三块来确定各项贸易的利润分配。

在王九看来,如今这海外的锦衣卫,要确保各方面的运作的流畅,应有各方各面的人,而如袁杰这等生意人,理财能手,如不纳入旗下,实在可惜。尤其是如今海外锦衣卫正在组建的关键时期,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如何能在一无所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展开各方事务?

要打开局面,唯有靠大明王朝的“三宝”,丝绸、瓷器与茶叶。然而做生意,还必须如袁杰这般人方才可处理妥当。

王九来至占城国,陈侍郎、王文海与文章等锦衣卫骨干尽皆来到占城,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身着浅色连衣裙,身姿前凸后翘的圆脸女子,这人不是任罄却又是谁?

而任罄的圆脸竟已稍为瘦削。

王九护送公主朱菁归国三个月有余,而任罄便呆在安南。当任罄得知王九会至占城,她便与锦衣卫骨干一起,骑马或乘车,跋涉千余里,方才至占城。

当她于港口见到王九,眼神之中的期盼与欣喜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

在货船之上,王九属下已通过飞鸽传书知会锦衣卫,要他们来占城,有要事相商。最高长官一声号令之下,锦衣卫的千户以上的人员尽皆齐聚占城。

占城国,又称占婆,为占族人于安南中南部地区建立的古国,濒临南海。历史上梵文名“占婆补罗”,意为占族所建之城。早在周朝,占城地区被称之为越裳地,秦朝时称为“林邑”,汉朝称为“象林县”唐代史籍改称为“占婆”,唐末始称之为“占城”。此后宋元直至明初一直沿称占城。此后,宋元直至明初一直沿称占城。

占城作为印支半岛南部一个小国,东临大海,北有安南,西与真腊(今柬埔寨)和暹罗(今泰国)相接,具有重要的战略和交通地位。

占城国土地肥沃,气候温暖,类似于大明南方四、五月气温,四季草木常青,所产果蔬甜美,如冬瓜、黄瓜、芥菜、葱、蒜等都特别肥大。水果有梅子、橘子、甘庶、香蕉、椰子等,出产的菠萝蜜大如冬瓜,这些在大明帝国难得一见。

占城插拔的槟榔树比比皆是,与安南人一样,男女老少均嗜好嚼槟榔,平时除了吃饭,每人嘴内都爱含着,嚼个不停,结果许多人的牙齿都染成黑色。任罄曾试着嚼过,但那种酥麻的味道,让她差点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占城物产丰富,所产稻米的米粒细长,与大明产的米不同。此外还有象牙、犀角、香药、龙脑(一种中药材)、孔雀、驯象、玳瑁、菩萨石以及热带木材等珍贵物产。

明初,占城与大明往来密切,始终保持着宗藩关系,被明太祖朱元璋列为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

占城每个新国王即位,明朝廷都要遣使前往册封。洪武二年(1369年),朱元璋派遣使臣前往占城诏谕,并赠送明《大统历》及文绮、纱罗等。不久占城国王也派使臣回访,进献特产以示友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建文四年(1402年)秋,安南胡朝军队大举南侵占城,夺取占城所属的占洞、古垒两州。次年尝到甜头的安南胡氏王朝再次出动二十万大军攻占占城,围困占城城(今越南中部归仁),占城军民死守城池一个多月,胡朝军队伤亡惨重,弹尽粮绝,被迫撤军。

明月酣安三娘的丈夫正是死于此次困城之战之中。

胡朝不仅侵略占城国,而且亦不断侵略骚扰大明边境,劫掠财物,伏击明军……然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报应已来,安南已被大明铁骑一年内平定,胡氏父子已被押解回京……

占城国通行汉字,虽然发音稍有不同,但两国民众交流没有太大障碍。

就在一年多以前,当大明铁骑踏入安南境内之时,郑和的船队已至占城。

当时占城国王率领群臣至新州码头迎接郑和一行。国王骑着大象,头戴锦花金冠,身穿五彩礼服,腰束八宝方带,外披锦花彩巾,足蹬玳瑁鞋,手臂与脚腕均戴金镯,却是十分威武。国王前后簇拥五百余名卫士,他们手持短剑种刃,舞动盾牌,敲着皮鼓,吹着椰笛,浩浩荡荡来到港口……

如今一幕,至今仍为占城百姓津津乐道。

第235章 布局

“袁千户,大人在叫你呢。”一旁人捅了捅这个胖子。

这个胖子正呆呆地张大嘴看着地图之上,如同一条盘踞的长蛇的指刃正发着呆,未曾想到这王九在此刻会叫他。

“噢,”灵活的胖子一激灵蹦了起来道,“在的,在的。大人何事?”

众人未料到这胖子的反应如此之大,尽皆“哈哈”大笑。

“你们千万甭小看他个这胖子,若论经商头脑,连我在内,给他提鞋都不配。”王九笑道,“此次将这胖子招归麾下,具体流程,还需陈侍郎报至朝廷报备。”

陈侍郎拱手应命。

“但在来的路途之中,这胖子谈至晋商的银股、身股及财神股一事,我觉得可应用于我们,具体你们商量个条陈出来,我这边确认、用印后,便报朝廷,”王九笑道,“但记住,朝廷需占大头,并且一定要占大头!”

众人拱手领命。

“那你们便商量出个结果,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我会再找各位确认……”说罢,这王九冲着任罄使了个眼色,扬长而去……

“这……”胖子愣了,对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拱手讪笑道,“各位兄台,噢,各位同僚……”

胖子的话尚未说完,那陈侍郎正色道:“我说你这胖子,能让我家大人看上你,却是你的福分。但这福分你能否享受,用你的那套可不行。我们这首先却是军队,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大人一声令下,那便是火山我们都要往下跳……”

“那这样,你可否先介绍一下,那晋商的银股、身股还有那个啥……财神股到底是啥回事,我们大家先听一下,我们再看看如何弄出个条陈来。”那个王文海插嘴道。

“对,既然大人谈到,肯定有其可取之处。”大嗓门的千户文章吼道。

于是,众人尽皆在听着这胖子口若悬河地介绍,众人认真地听,而那陈侍郎不时发问……说致兴处,这胖子又是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不知何时,这胖子忽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却是不知为何总是容易处于一种激动的状态,但他尚且来不及思虑此事,便发现那些问题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你说的银股,那朝廷占多少较为合适?”

“除了朝廷,那大明的明月楼应占多少?”

“什么样的人方才给他身股?”

“身股,身故股,这又有何区别?”

“……”

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忽然觉得,这些兵老爷,虽说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却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倒还真不如自己回去当个富家翁可能还更自在。但他也悲哀地发现,如若想回去,却也是不能了……

胖子只能强打精神,一条一条地与这些兵老爷们解释起来。

而那王九却是牵着任罄的柔夷,当起了甩手掌柜。在王九看来,若这胖子过了那些人这关,方才是通过了考验;当然,如若自己出马,强令在锦衣卫内推行,亦无不可。但若这胖子可以将这些人说服,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圆脸的任罄虽然稍有清减,但那前凸后翘的身材却是极为养眼,与俊朗英俊的王九走在占城的街头,却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一对碧人,并且众人一看这二人,便知晓这二人是来自大明帝国的臣民,且对二人相当友善。

实在是因为郑和船队进驻占城期间,与占城官民进行了广泛的货物贸易与交流。

大明的丝绸、瓷器及手工业品深受占城百姓的喜爱,船队还将一些农耕工具送予当地农民,教给他们使用方法。占城地处亚热带,雨水充沛,但当地农民却习惯于一年只种一季。于是,郑和派船员指导当地农民将山地开辟成梯田状,种植稻、麦、茶叶等作物,还专门教给他们引水灌溉之法。

经郑和船队的指导,当地粮食实现一年三熟,并大大提高了单位面积水稻产量。自此,占城国以出产优质大米而闻名于世。

船队的医官还向当地人传授了适宜亚热带生长的中草药的栽培方法,以及利用这些中药材治疗常见病的方法。

船队的伙夫也将制作豆腐的方法传授予当地百姓。

占城没有纸、笔,他们只能捶羊皮或熏黑树皮为纸,削细竹为笔,蘸白灰书写。郑和船队向占城人传授大明制造纸、笔、墨的技术。这些书写工具制造技术的传授,让占城受益菲浅。

占城国王见大明铜钱美观,使用方便,下令专门设立一个铸钱工场,由郑和派出技工雕刻钱模,传授炼铜和浇铸技艺。自此占城民间开始流通自己铸造的铜钱。

由于占城地处雨带,居民常被洪水淹没,百姓饱尝水患,郑和便让人教他们建造起四脚屋……

来自中华的文明开始在占城传播……

如上这些,均为任罄提前至占城里所了解到的。任罄一面挽着王九的胳膊,一面与王九聊着,在街头闲逛。而王九听着任罄的轻声细语,一时之间只是觉得这路却是越长越好……

王九与杜雪萌之间,如今因为有了王七毓这个纽带,如今二人之间除却其他,却是一丝感情;对于公主朱菁,王九对其只是以朋友相看;最为贴心、最能体会到王九心意的,却是任罄。

及至一处食肆,王九便带着任罄踱了进去。

王九点了数样精致的小菜之后,任罄笑道:“觉得你在做甩手掌柜呢。”

王九知道,这任罄是说自己把那个胖子丢下不管,让他跟那些老油条们打交道。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王九问道,漆黑的眼神对上任罄如水般的眼眸。

任罄未闪开王九的眼神,笑道:“我自然觉得我家相公做得很好。也是觉得那个胖子需要打磨一下方可。”

王九点了点头。

“你还要再出海?我跟你一起去!”任罄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

王九漆黑如墨的眼神却闪了开来,游离于深邃的远方,良久方道:“罄儿,实在不愿你跟着我再去冒险。但你知晓,此行的风险较之前的多邦东门之战,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要命的是,那会是在大海之上……”

第236章 出海

大明的丝绸、瓷器及手工业品深受占城百姓的喜爱,船队还将一些农耕工具送予当地农民,教给他们使用方法。占城地处亚热带,雨水充沛,但当地农民却习惯于一年只种一季。于是,郑和派船员指导当地农民将山地开辟成梯田状,种植稻、麦、茶叶等作物,还专门教给他们引水灌溉之法。

经郑和船队的指导,当地粮食实现一年三熟,并大大提高了单位面积水稻产量。自此,占城国以出产优质大米而闻名于世。

船队的医官还向当地人传授了适宜亚热带生长的中草药的栽培方法,以及利用这些中药材治疗常见病的方法。

船队的伙夫也将制作豆腐的方法传授予当地百姓。

占城没有纸、笔,他们只能捶羊皮或熏黑树皮为纸,削细竹为笔,蘸白灰书写。郑和船队向占城人传授大明制造纸、笔、墨的技术。这些书写工具制造技术的传授,让占城受益菲浅。

占城国王见大明铜钱美观,使用方便,下令专门设立一个铸钱工场,由郑和派出技工雕刻钱模,传授炼铜和浇铸技艺。自此占城民间开始流通自己铸造的铜钱。

由于占城地处雨带,居民常被洪水淹没,百姓饱尝水患,郑和便让人教他们建造起四脚屋……

来自中华的文明开始在占城传播……

如上这些,均为任罄提前至占城里所了解到的。任罄一面挽着王九的胳膊,一面与王九聊着,在街头闲逛。而王九听着任罄的轻声细语,一时之间只是觉得这路却是越长越好……

王九与杜雪萌之间,如今因为有了王七毓这个纽带,如今二人之间除却其他,却是一丝感情;对于公主朱菁,王九对其只是以朋友相看;最为贴心、最能体会到王九心意的,却是任罄。

及至一处食肆,王九便带着任罄踱了进去。

王九点了数样精致的小菜之后,任罄笑道:“觉得你在做甩手掌柜呢。”

王九知道,这任罄是说自己把那个胖子丢下不管,让他跟那些老油条们打交道。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王九问道,漆黑的眼神对上任罄如水般的眼眸。

任罄未闪开王九的眼神,笑道:“我自然觉得我家相公做得很好。也是觉得那个胖子需要打磨一下方可。”

王九点了点头。

“你还要再出海?我跟你一起去!”任罄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

王九漆黑如墨的眼神却闪了开来,游离于深邃的远方,良久方道:“罄儿,实在不愿你跟着我再去冒险。但你知晓,此行的风险较之前的多邦东门之战,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要命的是,那会是在大海之上……”

“假如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去呢?”任罄道。

“罄儿,真不想你再受苦。”王九道。

“但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们聚少离多。我却无比思念当初我们在庐山的日子,所以我创出了‘思念’的庐山云雾,”任罄继续道,“不想拖你的后腿,所以我亦开始学艺。上次与你一起闯多邦城东门,与你携手。我当时亦在想,假如可以与你死在一起,亦不枉此生……”

说着,任罄的眼眶湿润了。

“但此行风险极大。”

“我不怕。”

“那你可知,据线报,之前那安南多邦城的主将简定的三名护卫‘寒山三友’,估计可能在那海盗王陈祖谅身侧,”王九道,“这三人,逃脱了追踪,据之前我安插于印尼旧港的施进卿、吴胜,他们报,那海盗王陈祖谅最近新收了三名异士,看样子来自大明,被陈祖谅奉为上宾,相貌即为‘寒山三友’的模样。”

“那我更要跟你一起。”任罄美眸内,二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王九看着楚楚可怜的任罄,心软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任罄破涕而笑,如同自湖中升起的莲花,方艳夺目……

第237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假如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去呢?”任罄道。

“罄儿,真不想你再受苦。”王九道。

“但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们聚少离多。我却无比思念当初我们在庐山的日子,所以我创出了‘思念’的庐山云雾,”任罄继续道,“不想拖你的后腿,所以我亦开始学艺。上次与你一起闯多邦城东门,与你携手。我当时亦在想,假如可以与你死在一起,亦不枉此生……”

说着,任罄的眼眶湿润了。

“但此行风险极大。”

“我不怕。”

“那你可知,据线报,之前那安南多邦城的主将简定的三名护卫‘寒山三友’,估计可能在那海盗王陈祖谅身侧,”王九道,“这三人,逃脱了追踪,据之前我安插于印尼旧港的施进卿、吴胜,他们报,那海盗王陈祖谅最近新收了三名异士,看样子来自大明,被陈祖谅奉为上宾,相貌即为‘寒山三友’的模样。”

“那我更要跟你一起。”任罄美眸内,二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王九看着楚楚可怜的任罄,心软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任罄破涕而笑,如同自湖中升起的莲花,方艳夺目……

当晚,王九与任罄回到院落,只听到那胖子正在规划那些银股、身份的分配情况,而陈待郎等人却是静听那胖子口若悬河……

王九与任罄相视一笑,便携手入屋……

那大堂内其余人等时不时地发问,可以听到那胖子胸有成竹地在指点江山,直至夜深亦听得到众人在商议各种股份的划分情况。第二日清晨,王九与任罄起床之后,却听见有侍女敲门,邀王九与任罄至大堂内,因为众人对股份划分,已有一定的条陈。

按这胖子的设计,朝廷占一十,明月楼、海外锦衣卫占五,合计银股共二十。

而按身股来计,如今海外锦衣卫共计二千余人。按王九的想法,将身股进行均分,人人头上均有。

而故身股亦算于其中,保持至十年,即如有人因公身故,那分红亦可分至十年。

如此则按级别划分:

指挥使一人,正三品,分得其一;

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每人五厘,合计为一;

指挥佥事二人,正四品,每人二厘五,合计为五厘;

镇抚使二人,从四品,每人二厘,合计四厘;

千户十人,正五品,每人一厘,合计为二;

百户,正六品,每人半厘;

试百户,从六品,每人四分之一厘;

总旗,正七品,每人八分之一厘;

小旗,从七品及普通士兵,按银股数量减去如上人等的身股总和,均摊于各人身上。

如此,便可保证银股与身股的年年均等。避免因为身股超过银股,而尾大甩不掉的情况。

但要保证锦衣卫的可持续的运作,则每年的利润需拿出一部分进行再投资与发展。按过往一年,利润实在是高,为避免锦衣卫每人头上分配太多,竟将利润的五成进行储备,以用于来年的投资与发展。尽管如此,摊至每人头上亦达到百余两银子,所以分红相当可观。

并且在条陈最后,亦进行了约束,即每三年,检视如上规则是否妥当,并进行修订。

王九看后,环顾四周,见众人虽然看起来犹如红通通的兔子眼睛,但精神却极度亢奋,便点了点头,签字用印后,冲着如今除了他职位最高的指挥佥事陈侍郎道:“发至朝廷,批报备案。”

众人一阵欢呼……

而那胖子袁杰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终于如释重负。如今的他,已得到众人的认可,胖子终于体会到军队与商场的不同之处。

王九见众人齐聚,便开始对锦衣卫进行规划。

国内锦衣卫分锦衣卫,下设军情司、南/北镇抚司、崇武司、侦缉司、军械司等,在配合军队作战搜集军情、从事军械研究、维护武林平衡、庭审诏狱等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而王九欲按国内的锦衣卫的各项职能重新设置。

军情司保留,充当海外锦衣卫的大脑。

只设镇抚司,以侦缉司的庭审为基础,处理诏狱事宜。

崇武司,亦在海外的武林帮派为目标,搜集各方情报。

国内的军械司,在王九执意的要求之下,因为国内的锦衣卫,特别是国内指挥使纪纲,尤其是对军械司极不重视,已拖欠俸禄二个月有余。

王九与纪纲沟通,欲收编军械司。

纪纲本来拖欠俸便心虚,见王九欲收编军械司,不禁大喜,这烫手山芋,自己罢手还来不及,连忙答应,还怕王九反悔。

王九未点破纪纲拖欠俸一事,直接手书公文,让纪纲与自己一起用印,报于朝廷。永乐帝朱棣见两个头头都已协商完毕,大笔一挥……于是军械司便归了王九。

王九对军械司寄予很大期望,他的仿唐横刀便是这军械司帮忙打造,精钢指刃亦为军械司帮忙打造!当那些军械司二百余人,听闻他们均归海外锦衣卫管辖,且那指挥使为王九,个个人尽皆喜出望外。

之前帮王九打造唐横刀与精钢指刃的铁匠老金,更是肚内乐开了花。之前的九哥儿,一名俊郎的年轻人,实在大方,而请他们至那闻名的明月楼唯一的两次,便是王九!

军械司所欠的俸,很快便足额发放;过年之时,军械司每人都领到二十余两花红。

因为军械司刚刚划入海外锦衣卫不久,所以花红仅按一季度进行了折算,即便这样,这帮军械司的爷们亦是感激不尽。而那王九收到了之前老金送来一个长宽尺余长的匣子,内是尽是数排整齐、并上了油、闪着幽蓝光芒的指刃;而后,老金又将王九的一大一小、两把唐横刀重新打磨了一下……

当王九将这银股、身股的条陈用印后报上朝廷之后,他亦接到来自郑和船队的通知:郑和已结束对古里的访问,顺利完成此行所确定访问的国家和地区,马上率领船队返航。

第238章 引君入瓮

王九看了看日期,已是六日之前,再估量一下自己至印尼旧港的时间,应该来得及赶去与郑和船队汇合。于是第二日清晨,陈侍郎安排了一艘五桅战船,并安排了二百余名全副武装、尽皆配备长、短火铳等最新式大明军中的利器的锦衣卫,与王九和任罄一同出发。

陈侍郎在送别之时,看着如同神仙眷侣的王九与任罄,却隐隐有不详之感……

但陈侍郎却说服了自己:这样的锦衣卫头儿,上苍会眷顾他的……

结束了对古里的访问,标志着郑和终于不负圣恩,顺利地完成此行所确定访问的国家和地区。

郑和率船队返航。

归国途中,船队在甘巴里国(今印度南端科摩林角)短暂停留,对甘巴里国国王作了礼节性拜访,双方互赠了礼物,船队亦顺便补充给养。离开甘巴里后,船队经过锡兰山,借助牵星术安然驶过印度洋,抵达苏门达剌。在苏门达剌的官厂维修船舶,补充淡水与食品,接着前往满剌加。

郑和在满剌加短暂停留,等待分船队自泥等地来会合,再一起返航回国。

离开满剌加,郑和的船队下一个目标便是旧港。

旧港,宋室王朝称之为“三佛齐”。三佛齐国在爪哇国的西面。洪武三十年(1397年)爪哇国满者伯夷吞并了三佛齐,将其命名“旧港”,旧港便成为爪哇国的势力范围。

这里气候四季温暖,土地肥沃,稻谷一年三熟,有“一年种谷,三季收稻”之谚。作为一个东南亚著名的商港,旧港交通发达,物产丰富,贸易发达,来自中国的铜钱在此也流通无阻。

元明之际,中国国内战乱,社会动荡不安,广东、福建沿海许多人漂洋过海来至东南亚寻求生活,其中不少人来到旧港谋生。洪武年间,广东潮州人陈祖义纠集一帮人占地为王,自封酋长。他劫持过往船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严重地妨碍海上贸易的进行。

甚至周边各国派至大明的使臣船只,陈祖义亦不放过,并放言专门劫掠各国自大明归国的使节船,各国贡使与商船畏之如虎,致使海上商路与东南亚朝贡被阻隔多年。

为此,明太祖朱元璋悬赏五十万两白银;而至永乐帝朱棣更是开出了八百万两白银,史上最高的悬赏!要知道时年岁入方且二千万两白银。

此次郑和下西洋,在来之前永乐帝朱棣便曾嘱托郑和伺机剿灭盘踞于旧港的陈祖义海盗团伙。而那王九的以“黑吃黑”为目的的“黑狼”海盗更是以“归顺”的身份,收服施进卿,委身入陈祖义的海盗团伙内。

按郑和与王九的约定,郑和不愿船队在下西洋伊始就大开战事,他却更希望通过“和平”的手段争取陈祖义的“改邪归正”。因而当郑和船队前往西洋各国,途经旧港之时,曾派人送信予陈祖义,劝告他弃恶从善,不要劫掠过往船只,维护海上航路畅通。

当郑和船队再次返航再次驻泊旧港时,此际的陈祖义仿如看到了如同金山般的海上宫殿……

旧港内一座富丽堂皇、宛如江南苏州园林的院落内,一座古朴的大堂,

第239章 海上鏖战

陈祖义自称本王,却也名符其实。

如今他的手下兵强马壮,二万余人的海盗团伙,二百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同时,只要是过往船只,均需缴纳一定的过路费方允许通过,用日入斗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随着人员、财富的积累,陈祖义的野心如同草原上的野草,疯狂地生长……

一年多以前,施进卿带着数船财物及一伙新收编的海盗回至旧港,陈祖义对其起过疑心。

他命人观察过施进卿大半年,但发现其却是无任何异动,而且对他言听计从。更为让人惊诧的是,施进卿的属下,个个均十分强悍。虽然有些海盗头目的人手较施进卿多了许多,但论起战斗力,那些人却不是施进卿这伙人的对手。

也因此,施进卿在这伙海盗头目之中却是大家的眼中钉,但在陈祖义心目中的地位却逐日提高,直至成为陈祖义的左膀右臂。

当上次郑和船队至旧港之时,陈祖义内心便在盘算如何发兵劫掠郑和船队,但由于郑和船队在旧港停留时间很短,陈祖义并未得逞。

而此次郑和船队在归途之中,再次来至旧港,陈祖义心中暗呼“天助我也……”马上召集十余名海盗头目,商议对策。

“此次有笔大生意……”陈祖义左右而顾,并且顿了顿,看着自己的属下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内心很是得意,继续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看有没有人可为本王分忧……”

他的话音刚落,列下便有三人站出,拱手而异口同声地道:“属下愿为王爷分忧。”

陈祖义忽然狞笑道:“那行。如今那码头处,来自大明帝国的船队在那,你们哪位去犒劳一下这个船队?”

话语一出,这三人愣住了,他们原本以为可能会有好处,或许外出劫掠船只,只管打杀便可,未曾想到却是这个命令,这三人顿时踌躇起来。

如今这些海盗头目各各心怀鬼胎,他们生怕别人抢走这单大生意,他们的眼中钉更是那左手最前的头目施进卿,但未曾想到竟是去犒劳那郑和所率的船队!

“王爷,属下愿为您分忧。”肥头大耳的施进卿见那三人有异状,便拱手站了出来道。

陈祖义满意地点了点头,以手捋三缕胡须,沉思道:“你代表本王,去慰问一下那大明的船队。看看他们需要什么,我们便予以他们便利。”

施进卿拱手领命。

陈祖义点了点头,又道:“上次这郑和送信予本王,要本王弃恶从善,不要劫掠过往船只,维护海上航路畅通,本王深以为然。所以此次派人去与郑和商议投诚一事。”

话语一出,群盗便炸开了锅。

“那不是相当于自断财路……”

“如若如此,那岂不等于自废武功……”

“除了如此,那我们凭什么养活那班弟兄……”

“……”

众人尽皆反对,唯独施进卿沉默不语。

陈祖义环顾四周,见群情激昂,内心如同开了一朵花一般。但见这施进卿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手一挥,众人尽皆静下,便望向施进卿道:“你有何意,不妨说来听听。”

施进卿内心直在打鼓,他确实不知陈祖义此举何意。但依他所知按陈祖义的脾性,若要他投诚,实如水中捞月----那是绝对不可能滴。

施进卿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施进卿看起来肥头大耳,但不代表他蠢,相反却极为隐忍。

陈祖义盯着他,却不知道只是瞬息之间,施进卿却转了数个念头……

施进卿咬了咬牙拱手道:“属下不赞成投诚。但若王爷执意如此,属下领命!”说罢,施进卿便一言不发。

陈祖义看着施进卿良久,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众人看着陈祖义,却是莫名其妙。

陈祖义大手在案前“啪”地一拍,大声喝道:“下面有没有愿意投诚的?若有愿意投诚的,现在本王便让如愿以偿!”这陈祖义下巴处的三络胡须随着他的说话抖动起来,一时间枭雄本色尽显!

陈祖义见众人尽皆不作声,狞笑道:“假若有人愿意投诚,本王会让他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施进卿如今方才醒觉,原来方才陈祖义是对众人的试探。他悄悄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内暗自打鼓:好在蒙对了……

但施进卿却没有太多时间来感慨。

这陈祖义经过对众人的试探,一时间内心大畅。原本他便从未想过投诚,一直心怀鬼胎,一边与郑和虚与委蛇,表面同意归顺大明,一边暗中监视郑和船队的一举一动。

陈祖义开始委派任务。据陈祖义判断,船队自西洋远道归来,必定舟车劳顿,如若深夜趁船队官兵熟睡之际,发动突袭,必定能成!

突袭一事,陈祖义打算亲自率五千人突袭。

而施进卿则被“委以重任”,陈祖义要施进卿送食品、淡水等予郑和船队,以麻痹郑和;在陈祖义突袭郑和船队之时,由他负责镇守大营……

第240章 束手就擒

施进卿将自己与郑和的接事宜告知了陈祖义,同时施进卿向陈祖义要求也参加劫掠郑和船队的战斗,但那陈祖义却是不置可否。施进卿暗自窃喜……原本他便未有打算参加劫掠郑和船队之战,如此请战,也仅是故作姿态而已。

一个月黑浪高之夜,陈祖义自海岸上远远望见停泊在岸边的郑和帅船上一盏青灯高悬,其他船只悄然无声,一片漆黑,不禁一阵狂喜,心里暗道:“天助我也。”

他即刻下令,命数名海盗头头分乘近二十条战船,悄悄地向船队掩袭过来。

而他自己则在最为庞大的战船之上,身侧则是那“寒山三友”的独眼老大与鹰勾鼻老二,而花发老三仍在老巢坐镇。

近二十余艘海盗船驶向最为庞大的宝船,在陈祖义看来,先控制住宝船,那么其他战船便会缴械而降!

宝船最高的桅杆之上,青灯高悬。

二十余艘战船悄悄驶进宝船三百米、二百米……距离越来越近,而此际的宝船之上仍寂静无声……

陈祖义内心狂喜,这宝船庞大的身影,实在是让人心动。此际的陈祖义仿如已看到自己坐镇这宝船之上,挥斥方遒……

及至百米距离,陈祖义手一挥,这近二十余艘的战船正待分散两边围住这宝船之际,突然,郑和帅船上的灯光一变,青色的灯光顷刻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红灯。

霎时,船队上所有船只灯火齐明,陈祖义突然发现,自己四面均有郑和船队的战船,而自己这近二十艘的战船竟如饺子一般,被包裹于其内。

如今的海面如同白昼,不待海盗船攻击,所有船只上各种火器齐发,一排排箭矢射向海盗船只。刚才还是万籁俱寂的海港,瞬时炮火声、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响成一片……

郑和船队的不少战船开始启动,在船队包围掩杀之下,近半的海盗船开始燃起熊熊大火,海盗死的死,伤的伤。因为船起火,海盗纷纷跳海逃命……

一时之间海盗死伤近半……

实在是因为陈祖义太过自大,他目眦欲裂。

他是万万没想到,竟然钻进这郑和船队的包围圈内。

并且郑和船队上兵器配置极为先进,火器更为凶猛。

他亲眼见到自己船队的一名凶狠的海盗,手执利丸,正欲跳上郑和船队掩杀过来的战船,船舷之上忽然伸出一只火铳,只见火光一闪,那海盗掩胸而跌入漆黑的海中,海浪翻起,瞬间不见那海盗的踪迹……

陈祖义如同落入陷阱的恶狼,慌忙组织残部拼命顽抗,企图撕开一个裂口冲出包围。但他朝海岸据点方向遥望时,只见老巢上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陈祖义大惊,连忙组织人员向海上西南方突围……

陈祖义自然不知晓,就在他们向郑和船队进发之时,郑和、王九已安排另一只船队近五千人,便向陈祖义的老巢进发,在坐镇老巢的施进卿的内部策应之下,老巢瞬间便被攻破,剩余的数千名海盗较之如今的海上的海盗,下场更为凄惨,逃是无处可逃,躲亦无处可躲……

大明水兵的弓弩、火枪实在是远近皆宜的杀人利器;而在老巢之内,那伙之前“投诚”而来的黑狼海盗极为凶悍,三人一组,十人一队,俨然与大明正规军队无异,与乌合之众的海盗有天壤之别!

第241章 覆灭

至此纵横大明江湖数十载的“寒山三友”中的老三,精通虎鹤双形拳响誉大江南北的花发老三终于毙命。估计他至死仍不可相信,如今他的尸首,被人以铁钩勾住下巴,如同拖着一条死狗般,拖至辕门处,吊于一只旗杆之上……

而如今仅数里之远的海上之战亦如火如荼。

郑和船队的战船开始进攻,实在是郑和船队的武器配置太过强大,在与陈祖义的海盗团伙之中交手之时,往往火铳、弓弩齐射,陈祖义所率战船之上的海盗纷纷坠船而火起,如今居于正中的陈祖义所在的最大艘六桅战船,着火的风帆已被割断缆绳丢下海中,如今陈祖义所率船队损失已过大半,

陈祖义眼睁睁地看那郑和船队的战船已向自己的战船合围,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旁站立身侧的二名老者,一人独目,一人鹰勾鼻。这正是“寒山三友”中的老大与老二。

当老三毙命之时,那独目老大忽然手捂胸口,看向烽火渐熄的陈祖义的老巢,若有所感地黯然道:“二弟,老三应该挂了。”

鹰勾鼻老二点了点头道:“我亦有所感。”

“我们不应该来此的,”独目老大叹了一口所道,“自在大明,我们便如丧家之犬,煌煌不可终日。当逃至安南时,方才喘了一口气。但自从你在多邦城东门,以短矛射杀了那名身材高大的护卫之时,我便觉得也许以后不需要再逃了。”

“大哥,为何如此说?”鹰勾鼻老三道。

“你未发现吗?当你射杀那名护卫之时,那名为首的黑衣人,手中的利刃,竟然爆出了尺余之长的剑气。”独眼老大道。

“我倒是未曾留意。但只是觉得如若可将那黑衣人身边的那个女子弄来,那便不虚此生……”鹰勾鼻老二仍是无所谓,且“哈哈”笑了两声道。

“老三,你不可再任性了,那名为首的黑衣人,却不是你我单独可匹敌之人,”独目老大叹了口气道,“如若我没说错,那人所有用剑诀应为‘唐诗剑诀’,那种意境我似乎可感觉得到。”

“‘唐诗剑诀’,那岂不是之前已故的剑神王泊所使的剑诀?”鹰眼老三惊诧地道。

一旁的陈祖义正在焦灼地看着自己的海盗团伙节节败退,当那鹰眼老三提至“剑神王泊”,他忽有所感,转头惊恐地问道:“‘剑神王泊’?他不是死了吗……”

“剑神王泊死了,不代表他的剑诀便没有传人,”独眼老大不置可否地道,“王爷,恕我二人不能再保护您了。”

“不,你们如果护着我逃出生天,我会给你们银子,你们要多少,我便给多少……”陈祖义道。

战火已然燃烧至陈祖义的战船之上,两艘郑和船队的战船已将陈祖义的这艘战船合围,火箭、火铳已如雨点般向陈祖义战船上发射,陈祖义船上的海盗纷纷倒于甲板之上或跳至海中逃命……

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陈祖义的帅船摇晃了一下,郑和船队已有一只战船靠上了陈祖义的帅船船舷,随即便传来刀刃撞击与喊杀声……大明水师已攻至帅船了!

陈祖义万念俱灰地瘫倒在甲板之上……

那独眼老大与鹰勾鼻老三急将陈祖义拖至安全之处。

“我数十年的心血全废了,全废了……”陈祖义喃喃自语道。如今的陈祖义万念俱灰。

“王爷,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毋须在此多感慨。”鹰勾鼻老二道。

“等下等大明兵士上船,我俩尽量护卫王爷周全,但如我二人自身都难保,还请王爷见谅。”独眼老大道。

“确实,你们很有自知之明……”一声悦耳的男声传来。

三人大惊,睁眼一看,却见一名俊朗年轻人,一身紧身黑衣,全身已湿透,正不断地滴水,看来这人却是自海上潜水而来,他眼眸漆黑发亮,怀抱着一柄似刀如剑的兵刃,正看向他们……

独眼老大忽然发现这人已来至此,但自己与那鹰勾鼻老二竟一点都未察觉,不禁挺身而骇然道:“你,你是何人?”

这人除了是王九还会是谁?

“这么快就健忘了?在安南多邦城东门之时,是谁执短矛将我护卫洞穿?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竟栖身于此。我说我的手下寻遍安南都找不到你们,真是难为你们‘寒山三兽’了,”王九笑道,“噢,不好意思。如今你们应是‘寒山二兽’了,因为还有一个,已经被挂于辕门之外的旗杆之上了。”

独眼老大正待开口,他身后的鹰勾鼻老二踏了出来,狞笑道:“噢,原来是你。我说看着怎么如此眼熟!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妞呢?她怎么没来?”

“谁说我没来?”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

瞬间在王九身侧出现了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来人正是任罄,手中正提着一柄滴着血的二尺有余的缩小版的横刀。她随着战船合围至陈祖义的帅船处,第一个纵身跳上陈祖义帅船的便是她!

任罄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许不安,她知晓王九欲生擒那陈祖义,而之前的“寒山三兽”亦陈祖义的阵营之中,当她得知此事之后,更是紧盯着陈祖义帅船……

待她接连杀了数名海盗之后,便循着王九的气息寻至这甲板之下的避静之处,恰好听到鹰勾鼻老二的说话。

第242章 惊鸿一瞥----道之剑

呼啦啦,瞬时之间便在任罄身后出现了十数名身着黑衣的王九的亲卫,以刘老二为首,尽皆以弓弩黑黢黢的洞口对着场内的独眼老大、鹰勾鼻老二与瘫倒在地的陈祖义。

陈祖义已万念俱灰,这十数年来的顺风顺水,早已淘尽其斗志,一朝倾倒,永不翻身。

陈祖义看着俊朗的王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是何人?为何看起来有些面善?”

“他还能是何人,自然是剑神王泊的后人。”独眼老大插嘴道。

王九看着陈祖义笑道:“在下王九,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他的后人。为清除你这个祸害,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怎么说?”陈祖义颓然道。

“让你死亦做个明白鬼,”王九“唰”地将怀中的横刀抽出,道,“你应该知晓,当年你以百万两银子,买我父亲王泊之命,并以我与我母亲相胁,我父亲自刎身死。但如今那参与围剿我父亲之人,峨嵋派、恒山派、少林派等主使已尽皆命丧我手。你,是最后一个!”

陈祖义脸色刷白,已无血色……

“你们二人,想怎样?”王九忽然转向独眼老大与鹰勾鼻老二道,手中之刀瞬间爆出光芒四射的尺余剑气。

“王公子,他是他,我们是我们,”独眼老大道。

“那行。”王九手一挥。那刘老二率了三名护卫瞬时将那瘫倒于地、不可一世的海盗王陈祖义捆了起来,陈祖义束手就擒。

陈祖义被数名侍卫架过王九身边,他忽然停了下来,问道:“请问王公子,那施进卿一年多以前,所收编回来的‘黑狼海盗’,是否为公子所率?”

王九看着筹划截杀自己父亲之人,忽然觉得意兴阑珊,点了点头道:“正是。正是我所率,我收服施进卿,让他做你的内应,那近二千人,尽皆为我的手下!”

“输在你手下,不冤……”陈祖义喃喃自语。陈祖义不蠢,相反而极为精明,只是因为这些年顺风顺水,实在太过狂妄,一招出错,满盘皆输。

出兵是错,让那施进卿等人看守大营,更是错上加错。施进卿里应外合,端了老巢,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陈祖义想明白了,正待被那刘老二等人架走之时,任罄拦住了陈祖义。

任罄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心生不安。她二话不说,直接挥起了血迹尚未干的手中之刃,一袭凉意透过陈祖义的两臂、两腿。陈祖义瞪大了眼睛,忽觉四肢筋络疼痛难忍,用不上力,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独眼老大看着几乎被架出去的陈祖义,叹道:“筋络已断,废人一个。那王公子,对我们兄弟二人,您打算如何?”

王九执那冒出尺余剑气的横刀,斜指地下,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江湖事,江湖了。我们属大明军队攻城,但却死于你们江湖人之手。你说,我待如何?”

“那人是我杀的,你却待如何?”独眼老大身后的鹰勾鼻站了出来道。

“原本不想说那么多的话。今日说的话太多了,”王九道,“你留下,他可以走。”说着看着鹰勾鼻老二,又指了指独眼老大。

“假如我不走呢?”独眼老大冷笑道。

“不走?那便留下……”话未说完,这王九挥起手中之横刀,携着尺余的剑气,举重若轻地直接向那独眼老大劈去……

独眼老大眼前忽然闪现一道异常闪亮的白光,直让人不忍直视。独眼老大大惊,他未曾料到这王九竟会爆起挥剑,这剑来势不快,但实在是刁钻,避左避右均不可,只能后退!

这一退,便只能与那鹰勾鼻并排。

王九一剑逼退那独眼老大后,对他道:“你走还是不走?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那好,我走。”独眼老大面无表情地道。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鹰勾鼻老二……

如今众人所在船仓内一片寂静,船仓外的打斗声已暂歇,唯有听见大明水师的官兵正在吆喝俘虏缴械之声。

一步,二步,三步……他缓慢地踱过王九身边后继续向前行。

前行的方向,任罄为首的十余名侍卫正手执弓弩,将黑洞洞的弩口对准正在缓慢前行的独眼老大。

第243章 一帆风雨暗天涯

王九动了,却是不动如山,动也如山。

他的左手处“嗖嗖嗖”弹出三枚指刃,不分先后呈品字形,闪现三道幽蓝的光芒直飞鹰勾鼻老三,正中那道幽光直指鹰勾鼻老三的咽喉,下面两道幽光直插鹰勾鼻老三的两肋……

而其右手的横刀,爆出尺余的剑气,正对着势如猛虎下山般的独眼老大。

但此剑却无“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之气势,亦无“倚天万里须长剑”的倚仗,更无“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一往直前的决心……

这只是平淡而无奇的一剑,平凡而简单的一剑,仿如洗却铅华,返朴而归真。

在势如猛虎的独眼老大看来,这剑无论自己自哪方而来,那剑尖都将对着自己。

“道之剑”三字涌上独眼老大的心头,一阵恐惧向他袭来,独眼老大斜瞥自己的师弟,他将牙一咬,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将自己的胸膛迎着那惊鸿一瞥----道之剑而去……

鹰勾鼻老二如飞鹰展翅一般向王九,而那三道幽蓝的光正迎面袭来。他一侧头,让过直奔咽喉致命的一击,而那两枚指刃瞬间没入鹰勾鼻老二的两肋,直至未柄……

受了伤的鹰,更是激发了鹰的斗志,“嗷……”鹰勾鼻老二大吼一声,汇聚数十年的功力奔涌而出,那鹰击长空之势直奔王九袭来。

而就那独眼老大前有王九的道之一剑,后有任罄的惊艳之刀,就在这瞬间,独眼老大却凄然一笑,竟丝毫不躲闪,直接以胸膛对着那道之剑扑了过去……王九那剑势未变,而那剑瞬间洞穿了独目老大,而那独目老大竟去势未变,那两只虎爪直接合围,如铁箍一般直接搂住了王九……

独眼老大拼死一箍,凝聚数十年的功力,力道何等巨大,此刻的王九竟然动弹不得。而此刻那受了伤的鹰勾鼻的鹰爪向王九的胸膛袭来,鹰勾鼻的鹰爪黝黑而发亮,他沉溺于鹰爪多年,全力一击那力道何等的巨大,这五九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那劲道何等巨大,王九连同那独目老大一起撞破身后的木墙、船舷的围栏,竟自丈余高船舷跌入的海里……

这仅是电闪雷鸣的瞬间,任何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而那最先反应过来的任罄那剑却是刺了个空,任罄仅是来得及看着着王九漆黑而发亮的眼神中,看向她眼中的依依不舍的深情与厚意……

“九哥……”任罄凄厉地喊道。

鹰勾鼻老二一击得手,转眼狞笑地转身看向任罄,眼中满是占有与**。

而此刻王九的侍卫反应过来执兵刃冲上前来,正待此时,鹰勾鼻老二忽然一脸的错愕,面上的表情极其古怪,而他的胸膛忽然闪现一只带血刀尖,

任馨惊诧地看着那带血刀尖,这刀尖她非常熟悉,正是王九的横刀!

鹰勾鼻老二错愕地看着自己胸前将自己贯穿的带血刀尖,一阵剧痛自胸前向全身扩散,他转过头,看着那之前被王九与独眼老大撞开的空洞,忽然手指夜空,凄惨地叫道:“我不甘啊……”话语未绝,倒地吐血而亡……

第244章 庆功宴

郑和船队向大明返回了,但任罄仍然在在这旧港之畔搜寻了三个月,自大海之上到陆上,每寸土地都翻了个遍。刚开始以来,不断会有尸首自海上浮起,并被海水冲于岸边。每日均会有原海狼之人在搜寻、认尸,但始终未见到那九爷的下落。

洪平、如画大和尚与亲卫刘老二尽皆陪在任罄身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但那任罄的神态却安详而自然。

“嫂子,您没事吧!”洪平问道。

“无事。这搜寻了这些时日,实在辛苦你们了。”任罄平静地道。

“那他到底在哪呢?”洪平问道。

任罄望向蔚蓝的天空,感受着天地之间清静而无私的元气,下意识地道:“他已经不在这儿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洪平道。

“回家吧。我已经觉得他的气息已经不在这儿了。不需要再找了。”任罄深吸一口气,她感受着海风带来的潮湿而略带腥气的气息道。

“那九哥儿去哪了?”一个胖大脑袋自洪平身后伸了出来,这正是如画大和尚。

“我只知道,他尚在。当他跌落海中的数日以来,我尚且感觉得到他的气息,但这气息实在太过稀薄。尔后,便再亦未有感受到他的的气息,”任罄道,“但我相信,他仍然安在。如若可能,我会在安南等他归来……”

数滴眼泪自任罄圆润的脸颊上流了下来,跌落在甲板之上上,化为无数的细微的水分子……

大海博大,但亦是由无数的水滴汇聚而成,但无数的水滴,亦是由无数的水分子构成,是否可谓“知微见著”呢?

永乐五年八月,也即是在任罄率领数艘船启程回安南之时,下西洋的船队完成第一次下西洋的任务,在郑和的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回到太仓刘家港。

此番下西洋,船队主要到访了占城、爪哇、苏门答剌、南巫里、满剌加、旧港、锡兰山、小葛兰、柯枝、古里等国家和地区,除却了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之外,其他西洋各国均派遣了使臣随同郑和一起来华回访。

刘家港码头之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热闹非凡。

永乐帝的特使和江南苏州、松江两府的大小官员迎候在岸边,欢迎远航归来的下西洋的官兵。

当晚苏州府和松江府官员在太仓隆重设宴,犒劳全体下西洋的官兵。

宴会之上,数十名官员齐齐举杯向郑和敬酒,恭喜他完成下西洋的壮举。

但郑和却高高举酒杯,面色郑重地道:“是要敬酒,要敬三杯酒。首先第一杯酒,应先敬我们陛下,下西洋的壮举正是因为陛下,方才得以成行。”说罢,郑和面向北而拜,众人尽皆跟随,将酒倒于地下……

众人尽皆又斟满酒。郑和高举酒杯道:“第二杯酒应先敬在此次下西洋时众多英勇献身的弟兄们,下西洋之路,乃是他们用自己的热血铸就。”说罢,却将这杯酒洒于地面……

酒又被斟满,郑和高举酒杯,向众位官员道:“这杯酒,我要敬一名无名之人。他是我的贤弟,一位舍生取义之人。在我看来,用义薄云天亦不为过!”

众人愣住了。郑和继续道:

“在下西洋之前,一个机缘巧合之刻,我认识了他。我们相谈甚欢,并成为结义兄弟……”

众人大惑,到底是何人竟能得到郑和的垂青。要知道,这郑和不简单,数十年共跟着永乐大亮鞍前马后,有郑和的一句话,便可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在我下西洋之前,他向陛下请命,欲以海盗的身份先行下海,以黑吃黑为主,清剿海盗。他那路先行,为明线,我这路后行为暗线。他们这路人马闯下赫赫威名,人称‘黑狼’……”

话语一出,众人皆惊。

“这‘黑狼’确有此事。他们的头头九爷,被悬赏的银子,却是个‘二百五’,二百王十万两银子……”

“我说这海盗怎会不伤人命,原来是我们的自己人……”

“我说那福建布政使王卜鸣为何拿出银子,专门补贴那些被‘黑狼’海盗劫掠之人……”

众人尽皆议论纷纷。

忽有一人发问道:“但那‘黑狼’海盗却如昙花一现,只是大半年有余便消逝,那是为何?”

郑和点了点头道:“因为他们收服了一人,假意归顺海盗王陈祖义!”

当听到海盗王陈祖义之名,这江浙沿海一带的官员岂有不知之理!

而那陈祖义被生擒一事,早已在大明帝国的沿海传开,人人拍手称赞。

郑和的功绩除了下西洋之外,最大的功劳便为生擒雄霸马六甲海域,达数十年之久的海盗王陈祖义!

沿海官员尽知那海盗王陈祖义被生擒,郑和船队以明文的形式,向朝廷奏报陈祖义被生擒一事,但如何生擒却是无人得知,郑和未有说明。

众人尽皆翘首以盼这郑和继续讲下去……

“明线为主,暗线为辅。这亦是要感谢我们陛下的运筹帷幄。‘黑狼’海盗的销声匿迹,亦是因为他们假意归降了海盗王陈祖义。而他却离开大队,转战安南。众人尽知,这张辅将军以一年时间踏平安南,但你们可知,为何他们会在一年之间踏平安南?”

“当然,张辅将军智勇双全,陛下远在京城运筹帷幄。与我下西洋的暗线一般,我那义弟率一队人马早已在安南布局,源源不断的情报向提供予张辅将军,并且在最为关键的多邦城一战时,他身先士卒,率数十名死士勇闯多邦城东门,大开东门,引我大明兵士进城……”

众人尽皆瞪目结舌。

“这郑大人说的,莫不是与那锦衣卫指挥使并列的另一名指挥使?那人叫何名,急切之间却想不起……”

“那人不是原来永乐帝御前带刀侍卫王九吗……”

“那王九不是以千里奔袭、僵桃李代,而救下那安南王嗣陈天平之人吗?”

众人发问。

郑和点了点头,道:“这人,正是我的义弟王九!”

话语一出,众人目瞪口呆……

第245章 盼夫归

“正是他,布局安南,协助张辅将军在一年内便将安南平定。或者说假如无他,张辅将军亦可平定安南,但应无法在一年内平定,且那么顺利。”郑和道,“安南平定之后,圣上对其青睐有加。加封其为锦衣卫指挥使,负责海外事务。他归国、认祖归宗之后,他又踏上了剿灭海盗王陈祖义的征途……”

“敢问大人,这王九认祖归宗?他却是哪家大人的儿子,假若我有这样的儿子,真是祖上烧高香了。”一位官员叹道。

“下官有个同僚祖籍福建,听闻这王九是如今福建布政使王卜鸣王大人的孙子。今年过年时,刚刚在福建南靖认祖归宗。但这王大人为人低调,倒未大摆宴席。”一侧的官员答道。

众人尽皆点头。

“确实,这王卜鸣王大人为王九的祖父,但你们可知,王卜鸣王大人的儿子、王九的父亲是谁?”郑和道。

众人尽皆摇头。

“二十年前,曾经有位锦衣卫千户王泊,不知各位可知晓?”郑和问道。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时光被拉至二十年前……有些年轻的官员不知晓,但那些年长的官员倒尽皆倒吸一口凉气:这王泊,如何不知?一柄长剑,嫉恶如仇,那些倭寇、海盗闻风而逃……

席间的官员尽皆窃窃私语,众人皆觉得今日晚宴之上,脑袋不够用了。而年长的在与年轻的讲述之前那号称“剑神”王泊的事迹,以“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来说却不为过。

郑和继续说道:“今年开春,我的义弟王九至印尼旧港与我汇合,共商剿灭海盗王陈祖义之事。之前他所埋的钉子施进卿终于起了作用。我将陈祖义围困于海上;而他的老巢,在施进卿的配合之下,里应外合,全盘剿灭!”

“那你那义弟王九呢?”

“我那义弟王九亲自登上陈祖义的帅船,生擒陈祖义,但在臭名卓著的‘寒山三友’中老大、老二的合攻之下,将二人击毙,而自己却被击入海中,如今音讯皆无……”

且将镜头转向南靖王卜鸣的祖宅。

自从王九离开祖宅,自泉州港出海之后,杜雪萌思来想去,还是想在王九祖宅之中等待丈夫归来。因为王九与她说过,此番出海之后,也即一年半载;之后他均会在国内坐镇。

而老家,距离泉州港很近,如得知自己相公归来,他未交差不得归家,那自己带上闺女七毓随他一起返京交差便是,如此亦不算违令……

但无论如何,这杜雪萌对自家相公此次出海却总是心神难安。

在送王九出海,那胖胖的闺女七毓抱着自己的父亲,哭泣而不停,好容易待她真的累了,方且昏昏睡去。但不知为何,这七毓自从知晓自己有了父亲,每日均要问自己的父亲何时来接自己。

杜雪萌命人好不容易找来西洋海域的地图,然后以小旗子标上王九的位置。而那七毓每日都会指着那地图问母亲,父亲如今在何处……

杜雪萌带着七毓在祖宅居住,而王九的姑姑王宁亦有一双儿女,较七毓也就大上十岁左右。于是方且岁余、但说话特别清晰的七毓,每日里均与自己的小叔、小姑玩在一起。

在王宅的村口,在一棵大榕树。这棵大榕树枝叶茂盛,如同一柄大伞,可容十数人一同纳凉。当傍晚吃过晚饭,许多村里人会在树下聊天,而孩童便会在树边玩耍、打闹……

杜雪萌亦经常带着七毓在树下玩耍。当七毓在一旁玩耍之时,杜雪萌总是一边与女眷聊天,一边微笑地看着可爱的闺女在与人玩耍。

村内各人均操持客家方言。这世上,某些人些人对语言特有天赋,而这些人亦包含了杜雪萌在内。

杜雪萌已经与邻里以客家方言交流而无碍,而那七毓更是将此发场了光大,仅来此三个月有余,便是满口客家方言。岁余的粉雕玉琢的胖闺女七毓,更是成了村子里的异类,因为她已经开始背唐诗了……因为时不时村里之人便会听到杜雪萌在教七毓背唐诗,咿呀学语的七毓背唐诗的声音清脆异常,声音格外好听!

因为杜雪萌生性淡泊,与人交往从不斤斤计较,且看起来让人觉得格外可亲,慢慢地村里人喜欢上了这个王家的媳妇。杜雪萌原本对家务事一窍不通,但勤快的姑姑王宁与姑父何山渚倒是成日忙里忙外,王家从未请过下人,于是杜雪萌也开始操持家务,闲时间除了教七毓,并且连王宁的一对儿女也教上了……

村里识字之人原本不多,但愿意教人的更少。

这数月以来,村内的小孩慢慢地汇聚在王宅,而那杜雪萌便开始教村内的孩子读书识字了。村里的人今日送点鸡蛋,明日送两条腊肉,又或有好吃的,便叫孩子一起提至王宅……

慢慢地,村内之人见到杜雪萌牵着胖乎乎的七毓,便会隔老远地喊“王家媳妇”,并冲上来打招呼……当然,除了杜雪萌之外,还有那恒山派弟子方芳,有时也会客串一下,教村内孩子们背书、识字。

方芳有时亦会望向西方----王九出海的方向发呆。因为她有了牵挂……那名身材高大的王九的亲卫刘老二。

王九在路途之中,曾在停靠在占城、与锦衣卫陈侍郎等人相聚之时写了一封信予杜雪萌。锦衣卫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信交予杜雪萌。虽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但当杜雪萌拿到信时,亦是在两周之后……

收到信后,杜雪萌看罢后,她的眼泪将那信笺湿透。

因为王九之信,似乎与诀别无二致。

信中提至,希望杜雪萌教自己的闺女七毓识字,并开始背诵唐诗;而自己父亲所留的《唐诗剑诀》便在自己南京城的老宅的隔板夹层之内,同时那“道家三诀”亦在其中;其中亦有自己多年修习剑诀及内功的感悟……

在王九看来,自家闺女筋骨极佳,天姿聪颖,实是习武奇才!且在此次,王九还在七毓体内留下一丝自己的先天真气做为种子,如若七毓走上修炼之路,必会事半而功倍。

又过了数周,某天夜里,这七毓突然惊醒,大哭不止……杜雪萌亦心生不安,良久她抱着仍在抽涕的七毓,望向西方喃喃道:“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我和闺女都在等着你啊……”

但却不知为何,杜雪萌始终觉得有朝一日,自己必然会在房门外,牵着女儿的手,笑看自家相公回来……

第246章 下西洋的收获

却说苏州府与松江府官员在太仓隆重设宴,犒劳全体下西洋官兵。宴会结束后,一些来自苏松两府的官兵,就近回家与亲人团聚,其余官兵则在郑和率领下与海外使节一起前往南京。

此次宴会之后,苏州府、松江府官员尽皆叹惋。但那王九的名声却慢慢开始在江浙一带传开……

永乐五年九月二日,郑和船队班师回至南京。

抵达南京后,郑和即赴皇宫觐见永乐帝朱棣,在朝堂之上并禀报了此次下西洋的主要情况,并特别介绍了旧港一战。最后热泪盈眶地谈至王九生擒陈祖义、诛杀“寒山三友”中的两位,但自己不慎坠入海中,不知所踪……

郑和的奏章早已呈至永乐帝朱棣的案头。朱棣早已翻读多遍。但在朝堂之上由亲历者郑和娓娓道来,却是另有一种感受!

但当那公主朱菁刚得知此消息后,面色刷白,当场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如失魂落魄般。收到消息已有一月有余,这公主朱菁经太医诊脉,虽无大碍,但始终是郁郁寡欢,身子也清减不少。

永乐帝朱棣亦忧心仲仲。

而他身边的老廖却嗤之以鼻,并且笑呵呵的。

“我说老廖啊,你咋一点都不担心呢?”朱棣问道。

“但心什么?”老廖耷拉个脸道。满面皱纹的他,仿如中华五千年的沧桑都写于脸上。

“你那弟子啊,你曾调教过的。”朱棣道。

“你倒不如说担心你家闺女朱菁。”老廖面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却如老树开花。

朱棣道:“都担心啊。朱菁他母亲去时,曾向俺提到,一定要让自己闺女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当时她便看上了这个‘木头人’。但如今这家伙生死未卜。这却如何是好?”

“首先这家伙并非早夭之人,看他相貌便可知。再者,他只是跌入海中而已,却未见他的尸首。如有尸首,那搜寻这么久早已发现,”老廖道,“更何况这家伙每次见到他时,他的功力都会长高一截。上次见他之时,在我看来,他距‘道’境亦只一步之遥……”

永乐帝朱棣瞬间便明白了老廖的意思:福祸总相倚……

公主朱菁的眉头也总算舒展了些许,但她强硬接手了海外锦衣卫的统筹事宜。如今海外锦衣卫指挥佥事陈侍郎将当日王九主持之下,按晋商银股、身股及财神股的模式,对锦衣卫的利润进行分配。于是公主朱菁在繁锁的事务之中,暂时将心中的担忧抛开。

但就海外锦衣卫而言,却如同打入鸡血一般,每人都焕发了活力,无论任何事宜进展得都顺利无比……当然此乃后话。

海盗王陈祖义等三名盗首在文武百官、来京的数十名使节前,被暴怒的永乐帝朱棣于午门处枭首,并被暴尸三日!

纵横西洋数十年的海盗,一朝被清洗。而就在陈祖义覆灭之时,那马六甲海峡之过往客商、曾被陈祖义侵略过的国家,无不拍手称快!

于此同时,大明帝国也就是在数月之前,将那安南一举踏平……

而此刻,这周边的国家方才发现,这世上倒还真是没有不吃荤的狮子!既然如此,还真是要上朝拜拜方才心安。原本有数国使臣尚在心不甘、情不愿之际,见到那纵横数十年马六甲海域的海盗王陈祖义伏诛,而此刻方且真正拜服!

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取得圆满成功。此行铲除了陈祖义的海盗集团,解除南方海上势力的潜在威胁,如今东南亚海域之上畅通无阻;获悉贴木儿国国君亡故、其东征大明帝国的行动已然取消;除此之外,还搜寻到了西洋大量的奇珍异物……

当有人问那些奇珍异物如何处置之时,朱棣差点没挥巴掌将他拍死:当然是卖掉了,并且还不能卖得太便宜;因为此行费时近两年时间有余,花费由朱棣为主、明月楼为辅的共计八百余万两银子!

当那些奇珍异宝变卖之后,折算成银子,加上之前还掉赊欠的货款,最终得出了一个数。

当朱棣得到郑和此次下西洋的最终结算后,半晌未说出话来……夜半之时,皇宫内静悄悄的,那睡熟的永乐帝朱棣,突然爬了起来,大吼道:“我的银子啊……”说罢,倒头又睡。

夜半三更,任谁来这么一下子,都会把人吓得半死,更何况是永乐帝……

因为此次下西洋,配备了百余艘船、二万六千余人,实在是因为人太多,所以花费实在太大。想想,这二万六千余人,单单吃饭,吃了两年多,便是个天文数字……

但纵使在这种情况之下,此次下西洋,竟然共计盈利四百万两银子!

朱棣不是不高兴,而是高兴不起来。他下定决心,马上再次下西洋,而此行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赚钱;再者,既然那老廖说那王九未死,依那老不死的意思,这王九一定是在西洋沿海某个旮旯里呆着,那叫郑和把他找回来,省得自己闺女成天郁郁寡欢……

朱棣忽然想通了,能让自己的女儿笑起来,却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她喜欢王九这个“木头人”,那便让她嫁给他好了,并且这王九这种年轻人确实有本事不说,更是不贪财,不象另一位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既贪财又好色……呸,这人怎可与我家闺女看上的人来比!

朱棣很是清楚,如今他的帝位不稳,尚且需要锦衣卫纪纲之类的人如狗一般乱吠,当有一天他不需要之时,那便是纪纲覆灭之日!

但那朱棣对海外锦衣卫所采用的晋商模式,散股于众,银股、身股及财神股的分配模式十分感兴趣。并且最大头的银股放于他手上,占了六成,抓于王九手上的占了两成,明月楼占了两成。

在奏章之上,王九还曾表示,如若按此进行,三年之后,海外锦衣卫可不需朝廷再拨付一两银子,便可运作,且每年不少于三百万两银子的分红予朝廷。

最末王九尚在奏章上言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吾愿以有生之年,以男儿七尺之躯,执剑誓死悍卫这片生我养我之土地……”

永乐帝朱棣动容了,少有的在奏章之上朱笔御批了数字:“忠心可鉴,照准!”

第247章 二下西洋

郑和下西洋取得圆满成功,永乐帝朱棣龙颜大悦,在皇宫举行盛大的欢迎和封赏仪式,对立下如此大功的郑和以及船队官兵予以重赏。

主帅郑和连升二级,封蟒袍玉带,仍掌管司礼监事,赏一等金银绸缎若干;副帅王景弘封柱国太傅,赏二等金银绸缎若干,其一子封中书舍人;五营大都督、四哨副统帅均连升三级,赏金银绸缎若干;游击、参将、都司、各水军都督连升二级,赏金银绸缎若干。

总之,船队各级官兵均有赏赐,有封官的,有赏物的,有晋爵的,有荫子的,赏银与物品更是不计其数。

对于下西洋过程中阵亡或病故的官兵家属也给予一定封赏,表示安抚与慰问。

与此同时,朝廷又颁布诏令,对旧港一役中擒获盗首陈祖义等有功官兵进行奖赏:指挥、千户、百户、医士、番火长、校尉、旗军、通事、军伴等均有钞布等奖励。

跟随船队出使西洋,是一项充满危险的使命。永乐帝朱棣希望通过这些物质奖励,激励士气,为下次出海作铺垫!

除了论功行赏,下西洋官兵还有假期,回乡探亲,与家人团聚,畅谈海外见闻,共享天伦之乐。

出访西洋各国时,郑和允许船队官兵进行一定限额的私人交易,这样官兵在归家探亲期间,便可将自西洋各国带来的特产赠送亲朋好友或售卖。

这些西洋特产既有胡椒、**、没药、安息香、芦荟、丁香、龟筒、木别子等香料、药材,还有西洋布、手工艺品、铜铁用具、玻璃器皿、孔雀毛、翠羽、珍珠、玛瑙、宝石之类。

随船队一起来京的各国使节向永乐帝朱棣敬献了带来的贡品。大明帝国本着“怀柔远人、厚往薄来”的对外政策,予以丰厚的“回赐”。并特许这些使节与商人将带来的大量土特产在会同馆开市数日,向京城社会各界售卖,亦可至国内其他城市销售。

由于这些西洋货物不经市舶司,且朝廷明确免税,所以这些使节获利颇丰!

但永乐帝朱棣对海外锦衣卫却是未有任何嘉奖的表示,对指挥使王九坠海失踪一事,更是只字未提。

然而圣意难测。无人知晓为何立了如此大功的海外锦衣卫人员竟无任何封赏!

假若老得成精的指挥佥事陈侍郎在此,便可隐约猜得出数分圣意:你们的头儿不在,所以暂时不给你们任何封赏;一切等你们把你们的头儿找到再说……并且不声张亦有保护你们家的头儿的意味在内!

所有的迷底,却是在永乐帝朱棣单独诏见了下西洋的主使郑和之后,方见分晓。

“你要准备,马上第二次下西洋!”这是朱棣见到郑和之后第一句话。

郑和并未大吃一惊,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朱棣倒是有些诧异,问道:“为何你不吃惊?”

“即便陛下不说,臣下也会尽快向陛下提议,着手进行第二次西洋之行。”郑和道。

“为何?”

“如今海路畅通,海上贸易利润实在是高。二次西洋之行,可酌减人员,增配货物,以期更大利润,”郑和续续道,“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搜寻我的义弟王九,在我看来,他应该还在。而陛下对他们未作任何嘉奖,应该是想待我那义弟归来再说……”

“正是……”剩余的话,朱棣未说:假若那王九未归,那你们此生都不用指望有任何赏赐了……

南京城原有两座天妃庙,一在江东门外的上新河北岸,一在安德门外的大胜关,皆修建于洪武年间。

自西洋回至南京后,郑和为感念天妃女神海上一路保佑船队平安,又特地在南京龙江修建了第三座天妃庙。这便为如今南京天妃宫的前身。

永乐五年(1407年)九月八日,龙江天妃庙落成,郑和带领船队官兵来到天妃庙进行祭祀。

此次祭拜,除感谢天妃对船队第一次下西洋活动的保佑之我上,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即祈求天妃继续保佑他们,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动身二下西洋了。

其实,永乐帝朱棣要郑和二下西洋,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随船而来的各国使节,更让朱棣踌躇满志,有了一种“天下共主”的飘飘然的快感。他觉得那些质疑自己“篡位”的大臣们应该闭上他们的乌鸦嘴了,由此江山稳固,自己可稳坐皇位。

为使各国使节安全送返,龙江船厂更是彻夜赶工,在永乐帝朱棣特命工部夜以继日,再造一艘宝船,专为海外各国使节、宾客乘坐。

永乐五年(1407年)九月十三日,郑和率共计四十八艘大、中型宝船自南京龙江启航,到达太仓刘家港驻泊,与先期停泊在此的六十余艘其他船只汇合。

在刘家港停留二十日后,船队前往福建长乐太平港,在太平港休整,静候季风。

无论是在南京龙江,或是在太仓刘家港,或是长乐太平港,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货物源源不断地运上郑和的宝船之上。与上次无异,朝廷占股六成,而其余四成由明月楼把持。但用于实际操作之中,却还是主要由明月楼在操持着其中的利益分配。

朝廷以官厂的身份收集了大量的丝绸、茶叶与瓷器,而来自民间的各种成品、手工艺更是应有尽有。

此次筹谋自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始便开始谋划。嗅觉灵敏的江浙一带商人,早已将明月楼的门槛踏平,欲分一杯羹……任罄的父亲任卜显,上次已提供了二十万匹的丝绸,此次更是提供了近四十万匹的丝绸,其中还有成品及半成品近十万匹。而明月楼对任卜显提供的丝绸全部照单全收!

王九失踪一事,早已传至其祖父布政使王卜鸣耳中。

当有人怜悯地看向这老头儿时,这硬朗的老头却未有半丝伤心,尚且言道:“你们甭这样,我家孙儿王九是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何时,他便会回来的……”

这王九,此刻到底是在哪呢?

第248章 何家庄

这天清晨的大明最南端、天涯海角的琼州府某处海边,距离印尼旧港码头达四、五千里之遥。

这天清晨,风和日丽。

几只海鸥穿过绚丽的红霞,自由地在飞翔,时而展翅遨翔,时而发出欢快的叫声,把黎明的海洋换上一片新装。海面上涌起了层层波浪,汹涌的海水冲击着岩石发出阵阵声响,喷溅出的雪白的泡沫,好似在演奏一首气势磅礴的歌曲。

大海的脾气多变,有时暴燥如雷,掀起滔天巨浪;有时又如温柔的小姑娘,只是翻起层层涟漪。而今日的海面不暴燥,又不似小姑娘,却如同一个有活力的中年大叔一般,浪头不高,却也不低,只是无休止地翻腾着,不时将海中飘浮的物事卷至岸边……

如今海上远处,忽现一个黑色影子,正被那浪头不时卷起又放下,看样子,正缓慢向岸边移动,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海浪推向岸边。

海边有一个小村落,村内数十户人家、数百人,世代均在海边,朝出晚归,均以打渔为生。

不知何时,那道海中的黑影被卷至岸边……

而天上那轮火红的太阳逐渐落下,变得更加金黄,更加温暖。晚霞就在这样的傍晚缓缓出现。

晚霞,由夕阳而成。夕阳在天边散射出火红,金黄的光束,染得闲逛的白云变了色,射得海洋变了色,涂得沙滩也变了色,都变为耀眼的色彩,灿烂的颜色。十分多样,有红、有紫也有黄。放眼望去,皆为闪耀的暖色。

霞光照射而下,令人沐浴在温暖之中。云层和白天不一样,白天,它们堆积起来像一堆棉花,现在,在夕阳之下,拉得越来越长,变成一条耀眼的彩带。色彩斜着分布在那条带子上,并不平整,并不均匀,只是随意地染上。左边是红,中间是紫,右边是黄,像是彩虹,但又有些不一样,他是凝重的,华贵的,壮丽的。正如所有宝石矿石混杂起来的带子。

大海是金黄的。霞光照耀下映照出耀眼的光点。一闪一闪,像是点点碎金洒落在海中。波浪悠然而来,悠然而去,每一浪拍打沙滩,都发出动听的乐声。岩石被金浪击打,低沉有力的隆隆声回荡。海水是融化的金水,流向远方。

金光照下,照着海边的椰树,变得昏黑,变得模糊。看不清楚,只见一个黑影屹立沙滩。远处海鸥飞向夕阳,留下金黄的尾迹……

当晚霞升起时,大海远处有了数道帆影,帆影之下数道古铜色的身影正在辛勤劳作……

那数道帆影,正在缓慢向岸边驶来。

当夜幕即将笼罩大地,那数道帆影已靠岸,一位古铜色的精壮汉子,忽然发现岸边一道黑影,他吓了一跳吼道:“哎,这里有个人!死尸?噢,胸口还有点温度,还没死呢……”

这精壮汉子已将这黑影翻了过来,查看他的胸口,再一看却见这黑衣人正闭目,面庞俊朗而清秀,修长的手已被海水浸泡得发白,看样子已被浸泡多时了……

这精壮的汉子一声吼,船上又跳下了几人,另两只船上亦跑来数人。众人围一起查看。

“噢。何山,这还是位后生仔,却不知是自哪而来。”一位赤膊的中年人道。

“三叔,我看我们还是把他救了吧。”那精壮的汉子道。

被唤为“三叔”的赤膊中年人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把他抬回去。这人都不知道被泡了多久了,能活着,都算他命大……”

这黑衣人,正是自数千里海外被海浪卷走,而飘至这大明琼州府海域的王九!

何三叔、何山……他们这群渔民,假若王九尚在清醒之时,必会发现这些人操持的正是客家话,虽然与自己在福建南靖之时口音稍有不同,但这些人必定是客家人无疑。

客家喜族居,这帮人自然不免俗,靠得岸后,这些人等便将自己所打之鱼以桶盛好后,往村子里抬。今日这些人收成还不错,除了满载的鱼之外,还有一名大活人。

整个琼州府,与大陆一水之隔,栖息之人斑驳复杂。

黎族,主要来源于岭南的百越民族,古雒越人后裔,为琼州府最大的少数民族。除此之外,还有自广西迁来的苗族、海上丝绸之路的舶来人群之回族,当然更多的为汉族。

汉族人之中,自然少不了客家人。

客家人,多是中原聚群南迁到江西南部、广东北部、福建西南一带山区的中原汉人,后来又陆续扩散到珠江三角洲和广西东南部,以及湖南、重庆、四川等地。唐末及两宋期间,陆续有客家人渡琼,尤其南宋末年在元军驱赶下,大量闽南人与客家人南迁,有的渡过海峡进入海南。

而这何氏一族,也正是在南宋末年渡琼而至。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何氏一族背靠一座高岭,而人称为“狗岭”,面临大海。

辛勤的何氏族人硬是在这“狗岭”山下,以人力开垦出百亩良田,虽不足以养活全村人,但倒不至于饿死;同时,农闲时光,他们还组织精壮之人下海捕鱼……

何氏族人虽说不算富庶之家,但尚算可以糊口。这何氏族人所处的小山庄,亦被称为何家庄。

在何家庄村口,可见一棵数人手牵手合围方可围住的柳树。

这棵柳树,枝叶繁茂,有种“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感觉;粗大的树根,层层叠叠伸延,伸得老远……柳树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溪水应自山脚下流出,流经这个小村庄,又伸向了海边。小溪的一边为开垦出的稻田,一片片、一层层黄中带绿的禾苗。小溪的另一边为村庄,村庄内的人家不多,数十户平房人家,家家都已起炊烟,一片平静祥和的景象!

王九被何山与另一人抬着担架入了村口,在一处分叉路口,那何三叔思虑道:“何山啊,把这个后生仔,还是抬到我家吧,我让你婶子和你堂妹帮他处理一下。你家里反倒没有那么方便。”

何山应道,便与另一人抬着王九往何三叔家里走去……

第249章 阿九

何三叔指挥着何山与另一人将王九放至客房。

何三叔妻子王氏携“何家有女初长成”的女儿何伊,正等候自家相公、父亲归来。乍见何三叔抬着一人归来,这王氏却是吓了一大跳。

“这是何人?”贤惠的王氏问道。

“给你家何伊找的东床快婿……”那何山调侃道。话未说完,何山的脑袋便被何三叔拍了一巴掌。

那何伊的脸“刷”地便红了。

何三叔冲着自家的女人与闺女叹道:“甭听那小子瞎说。这人是在海边救上来的,看着倒不似坏人,也不知道在海水里泡了多久,胸口竟然还有点热气,命真大!”

王氏见状,连忙上前,将王九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解下。她正待解这王九胸前的衣裳,却发现他胸口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她顺手摸了出来,却发现这是一块非铁非金、黑黢黢的令牌,古朴的花纹中有一个篆体字,而这牌子背面却是赫然一个指印……

王氏不识字,顺手将那牌放一边,然后叫女儿去提桶热水来,帮王九擦身子……何伊羞得脸如同红布一般。

那王氏却一边帮王九擦身子,一边无所谓地道:“女儿啊,你看,这后生的相貌却是相当俊朗。哎,你看他,胸口有青淤一块……噢,刚好是之前那块牌子挡了一下……腹部这里还有一处旧刀伤……噢,后背还有……啧啧,要叫你爹爹来看看……”

王氏叫他相公何三叔过来,而此刻的何伊怀里揣了个兔子般,红着脸,打量着这成年男子的躯体。却见这人身上被海水浸泡得有些发白,但他身上骨架均称,肌肉一条条镶嵌于上,流畅的人体线条,却似乎蕴育了无穷的力量;虽然身上数条浅浅的疤痕及胸前的青淤,但却无损躯体的美感,仿如经岁月的磨励而历经的洗礼……

何伊的脸更红了。她颤抖的手握着纱巾在王九俊朗的脸上擦拭。

忽然间,他的眼睛睁开了,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漆黑如墨,清澈如洗……

何伊愣住了,她未想到便在此际他竟然睁开了双眸,她忘记了害羞,却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却如永恒。

何伊只是未曾想到竟有人的眼睛竟那么清澈如斯,宛如一池春水,让人心里起不了一丝波澜……

“……相公,您过来看看……”随着数人的脚步声传入客房,这何伊霎那便回到了现实。

她装做若无其事,继续用纱布擦拭着王九的脸庞。而那王九却乖得如同孩子一般,一动不动,睁着眼睛任由那何伊帮他擦拭。

“爹、娘,他刚醒了。”何伊见他们入内,而之前何山与另一人仍在与何三叔聊着天,王氏告知王九身上有刀伤,他们便一同入内看看。

那王氏乍见睁开眼躺于床上的王九,愣了一下:这眼神太清澈了,就如刚出生的孩子一般。王氏瞬间便母性爆发,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何三叔、何山也愣了,这年轻人也太、太俊朗了些,而他身上的疤痕,倒还为他的身躯平添数分美感!

“这里还有一个令牌。”王氏指了指刚才自他身上摸出的那块非铁非金的牌子。

何三叔却是识字之人,乍一见那黑黢黢的牌子,古朴的花纹正中一个“锦”字,便道:“这是个‘锦’字,莫非这人是公家之人?……嗯,既然他醒了,问清楚再说罢……”

王九让他们失望了。

任谁问何问题,他都用疑惑、毫无杂质的眼神看着别人,却不说话;当别人冲着他笑时,他亦会冲着别人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他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斯文得如同一个姑娘。

他与何伊特别亲近。

“嗨,你叫什么名字?”何伊问道。

他疑惑地看着她。何伊叹了口气,不再问了。因为这个问题问了至少有几百遍了,他从未回答过。

何伊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忽然笑道:“那我帮你取个名字,好不好?”顷刻之间何伊亦不知取何名字好,待得见家自家的狗儿过来,她嫣然一笑道:“那叫你阿狗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笑脸,忽然张开了嘴,认真地道:“阿九。”

何伊乍一听他说话,开心得跳了起来,便跑回屋喊道:“娘,他说话了,他说话了……”

于是,王九有了个名字。

他叫阿九。

阿九开始学说话了。不同于幼儿“咿呀”学语,这阿九学话极快。大半个月时间过去,他便可跟人流畅交流。但若问他自哪来,他仍是答不上来。只是说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便来到这里。

别人不信。但看着阿九漆黑发亮的眼眸,却都相信了:他确实不清楚自己自哪而来。

人不可貌相。但如果有一个好皮囊,确实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阿九很勤快,任何事情王氏、何伊只要教他一次,他便可以学会。

洗衣、生火、做饭、耕田、插秧……他是自清晨起来,便跟着王氏、何伊一起操持家务,直至夜深。

慢慢地,整个何家庄都知晓何三叔家里多了一个年轻、勤快、俊朗、名叫“阿九”的小伙子,也慢慢地接受了阿九的存在。而大多数之时,都是何伊带着阿九外出干农活。

不少人拿着何伊打趣道:“阿伊,这是你的相公?好俊朗的后生仔!”

而此时,这何伊更是脸红至脖子处,回道:“才不是呢……”说罢,扭头便走,背后更是传来众人的嬉笑声……而那阿九则是疑惑地看着众人,跟着何伊而去。

何家庄之人,大多都是沾亲带故,民风质朴;除却客家人之外,还有少部分闽南人。而那何三叔的妻子王氏正是闽南人。

但那何三叔却始终是心头戚戚,因为那个黑黢黢的“锦”字令牌。但他始终未说出口,他只是让王氏将那令牌妥为保管,他观那阿九身上的数道伤疤,那极大可能为战场之上所受之伤;那“锦”字古朴令牌,更非凡品,莫非是如今大明帝国之锦衣卫?这是极为可能之事!

第250章 积贫积弱的宋室王朝?

虽然何三叔心头戚戚,但随着时间地推移,转瞬三个月已逝,这阿九乖巧得很,帮着家里忙里忙外,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何三叔发现,这阿九的脚步极为轻盈,当他在自己身边走过,尘埃不起;举手投足,却极富蕴味……

阿九劈柴,打算生火做饭了。他蹲在院子里挥起了柴刀,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啪”地一声,用力不大不小,刚刚好可将那柴禾一分为二,而不至那柴刀用力过猛砍至木墩之上……只是一会儿,他身边便堆起了小山般已劈好的柴火。

何伊笑吟吟地帮着阿九将劈好的柴禾放至一旁,或搬于厨房之内。

阿九劈完柴禾,站了起来转向屋内,修长的手指拎着柴刀,转手往后一挥,那柴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转了数圈直钉在那木墩之上!

站在屋檐下的何三叔愣住了,如同怪物般地看着阿九,问道:“阿九,你会武功?”

阿九懵然道:“何谓武功?”

何三叔看着漆黑发亮、清澈如洗的眼眸,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阿九跨入房内,与何伊一起做饭去了。

傍晚的何家庄,热闹异常。外出劳作、出海捕鱼之人回至家中。家家户户吃过饭,有些人会在家门口摆上一张条桌,煮水泡茶,数位男人在一起聊着天,而坐在一旁的女人或者抱着孩子,又或扯着布做着针线活。

但仍有许多男女老少则至村口的大柳树下纳凉,聊着家常。十多位不知疲倦的孩童则在大人的陪伴之下,围着大树嘻笑打闹。大人是不管的,只任得那些孩童们玩耍……

在这棵大树侧,是一座三进出的院落,正门前从右至左四个大字“何家祠堂”。何家祠堂前一个长宽十余丈的地坪。地坪侧上方摆着两排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闲棍槊棒、鞭锏锤抓……等兵器。除此之外,地坪之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石锁、擂石等器具,而不少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正在那里较量着枪法,汗如雨下地挥舞着石锁……

而旁观的妙龄怀春的女子,不时瞄着那些心仪的年轻人,欲看还羞的感觉,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何氏一族,在此地的老人口口相传,最早之人却是在南宋末年一位主战的武将。因遭迫害,流放至琼州府,直至崖山海战,宋朝灭亡……他收到消息后,望北大哭三日后,投海自尽。临跳海前,留下遗训:后世子孙,必须识字、尚武,光复中华!

所以,何家庄的男子大多识字、尚武。女子不包括在内。

何家庄的老人,时常谈及宋室王朝、崖山海战,十万人纵海随宋朝殉国……

阿九对这些事情非常感兴趣,他经常目不转睛地听着这些老人讲着宋室王朝的富庶与繁华,崖山海战的悲凉……

但无论如何,宋人有过的尊严与风骨,那段用礼仪、善良与法治去构筑的历史成了越来越遥远的回忆!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北宋的汴京还是南宋的临安,人口规模都远超唐朝时的长安,也远超当时世界上的其他城市,其繁华盛景在后来的元明清只能靠想象。

国学大师陈寅恪说:“华夏民族的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华夏文化在一个朝代体现到淋漓尽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唐宋八大家,有六个赫然在列!宋太祖赵匡胤肯定想不到,他的一抹私心成就了历史夜空中最绚烂动人的烟火。

960年,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从无助的后周小皇帝手里顺走了人家的龙椅,从此他对武将就不太放心……

“杯酒释兵权”后,宋朝徐徐展开了“右文抑武”、“文以靖国”的卷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就是来自宋朝皇帝的感悟。

当宋太祖一手握兵权一手搞生产的时候,开明的“建隆之治”让五代十国的创伤很快在中华大地上愈合,并再度盛开出一个非凡的文明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一样东西令人感叹,那就是:平等。

宋朝的科考是真正的全民科考,不仅“取士不问世家”,对“有官人”(官二代)反而还有着更严格的考核制度,可以说,改变命运的钥匙交给了所有人。

宋朝不再有良民和贱民的等级划分,契约制让人身平等的意识显得更加具象。城里的雇工干完活,可以决定要不要跳槽,农村的佃户今年种完地,也可以自由决定去留。

打破了身世固定的枷锁,取消了人口迁移的管制,宋朝社会的流动性空前高涨。

有人说宋朝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朝代,“弱”可能是真的,但“贫”就不知道从何讲起了。

两宋时期,陆上丝绸之路被西夏、吐蕃等阻断,但宋人将目光投向了广阔的海岸线。海上丝绸之路在宋朝迎来了真正的大爆发,宋神宗在位时,还推出了中国第一部“海外贸易法”《市舶条法》。

宋朝对外贸易的港口,一度有二十余处,而设置在广州、泉州、明州、杭州、密州的五个“市舶司”更是担当起贸易中心的角色,迎接着来自海六十多个国家的商船和货物,其业务范围甚至远达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东海岸。

在国家内部,商业已然是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

曾经唐朝的长安城大气方正,规规矩矩,交易只能在指定的东西二市,听到号声才能出入,商业区与居民区完全隔开,人们晚上还不准出门,特别憋屈。

宋朝的汴京则是在按着人们的意愿生长,汴河两岸自发形成了众多的货物集散地,集市在最恰当的地方天然形成,《清明上河图》讲的就是这样一道风景:

城墙外,商贩自然而然地聚集成镇,城内顺着街道就开起各种铺子,美食一条街,服装一条街,胭脂香粉一条街……

重要的是,可以通宵地逛!

曾经有官员给宋真宗上书,说,那些商贩太自由了,应该给墟市定点规则。

宋真宗倒反问说:那不是扰民吗?

有皇帝如此,民间的殷富自然不在话下。也是从宋真宗开始,宋朝的工商税逐渐超过农业税,到南宋孝宗年间,非农业税占比超过了八成,这就意味着,农民起义基本不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两千多年来,中国大部分朝代都更迭于农民起义,只有宋朝是一个例外!

第251章 纸醉金迷、奇思妙想的时代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北宋的汴京还是南宋的临安,人口规模都远超唐朝时的长安,也远超当时世界上的其他城市,其繁华盛景在共后来的朝代只能靠意淫。

国学大师陈寅恪说:“华夏民族的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华夏文化在一个朝代体现到淋漓尽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唐宋八大家,有六个赫然在列!宋太祖赵匡胤肯定想不到,他的一抹私心成就了历史夜空中最绚烂动人的烟火。

960年,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从无助的后周小皇帝手里顺走了人家的龙椅,从此他对武将就不太放心……“杯酒释兵权”,宋朝徐徐展开了“右文抑武”、“文以靖国”的卷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便是来自宋朝皇帝的感悟!

当宋太祖一手握兵权一手搞生产的时候,开明的“建隆之治”让五代十国的创伤很快在中华大地上愈合,并再度盛开出一个非凡的文明世界。这个世界里有一样东西令人感叹,那便是:平等。

宋朝的科考是真正的全民科考,不仅“取士不问世家”,对“有官人”(官二代)反而还有着更严格的考核制度,可以说,改变命运的钥匙交给了所有人;宋朝不再有良民和贱民的等级划分,契约制让人身平等的意识显得更加具象:城里的雇工干完活,可以决定要不要跳槽,农村的佃户今年种完地,也可以自由决定去留!

打破了身世固定的枷锁,取消了人口迁移的管制,宋朝社会的流动性空前高涨。

有人曾说宋朝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朝代。但“弱”可能是真的,但“贫”就不知道从何讲起!

两宋时期,陆上丝绸之路被西夏、吐蕃等阻断,但宋人将目光投向了广阔的海岸线。海上丝绸之路在宋朝迎来了真正的大爆发,宋神宗在位时,还推出了中国第一部“海外贸易法”《市舶条法》。

宋朝对外贸易的港口,一度有二十余处,而设置在广州、泉州、明州、杭州、密州的五个“市舶司”更是担当起贸易中心的角色,迎接着来自海六十多个国家的商船和货物,其业务范围甚至远达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东海岸。“南海一号”沉船中所出土的瓷器上面的花纹、粗犷的线条,绝非中华文化所有,完完全全为出土国外而专门订制……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在国家内部,商业已然是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曾经不可一世的唐家王朝,长安城大气方正,规规矩矩,交易只能在指定的东西二市,听到号声才能出入,商业区与居民区完全隔开,人们晚上还不准出门,特别憋屈。

而宋朝的汴京则是在按着人们的意愿生长,汴河两岸自发形成了众多的货物集散地,集市在最恰当的地方天然形成,《清明上河图》讲的就是这样一道风景:

城墙外,商贩自然而然地聚集成镇,城内顺着街道就开起各种铺子,美食一条街,服装一条街,胭脂香粉一条街……重要的是,可以通宵地逛!

曾经有官员给宋真宗上书,说,那些商贩太自由了,应该给墟市定点规则。

宋真宗倒反问说:那不是扰民吗?

有皇帝如此,民间的殷富自然不在话下。也是从宋真宗开始,宋朝的工商税逐渐超过农业税,到南宋孝宗年间,非农业税占比超过了八成,这就意味着,农民起义基本不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两千多年来,中国大部分朝代都更迭于农民起义,只有宋朝是一个例外!

所以说宋朝不但不贫,反而是货真价实的富;宋朝的弱,也绝不是因为养的兵少,而是因为朝廷始终对武将的制约。

宋朝的皇帝们总是喜欢“破财消灾”,凡是能拿钱解决的事,就不想动用武力。两宋的统治者始终没能把充裕的财政收入转化成强大的国防力量,每每有外敌入侵,总是挨打受气,赔款议和,乃至于山河破碎,身死国灭。这便是后世史学家永远的叹息。

然而,生活在宋朝的老百姓可没有我们这么悲情。

富裕让宋人有足够的底气去开发日常生活中的种种乐趣,《东京梦华录》里甚至直接喊出了:奢侈长人精神。熬夜更非如今的专利。夜交三四鼓,汴京的夜猫子们才渐渐散去,五鼓钟鸣,早市又开始了,下雨下雪都拦不住。遇到元宵花灯节就更喧腾了,不仅灯光璀璨,人们穿得也是五光十色。官府还会给商贩、市民发钱,庆贺元宵。

辛弃疾形容那场面是: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临安的街头满是莺歌燕舞的酒楼妓馆,但朝廷的官员们是无福消受的。因为宋朝有严律:官员不得入酒肆,自费也不行!

宋朝全民禁赌,只有在节日里会允许一种叫“关扑”的赌博小游戏,当一天的玩耍结束,不少人用竹竿挑着战利品满载而归,犹如抓了一堆娃娃的喜悦。

宋人热爱运动,高尔夫在宋朝时就已流行,不过宋人直白,称之为“捶丸”。

全民踢球的时代也在宋朝,那时叫“蹴鞠”,宋人的球是用充满气的猪膀胱外面缝合十二片牛皮制成的,规格跟现代足球无异。

宋人尤爱猫狗,还有仔细的喂食计划,养犬给杂粮吃,养猫则喂小鱼干,不定时还要去“改猫犬”做个宠物美容。

如此繁华的城市,汴京、临安是不是每天都被干垃圾湿垃圾所困扰呢?

在城市管理上,《宋刑统》明文规定,乱到垃圾者,杖六十,管理者不认真执法,同罪。《宋会要缉稿》还规定粪土、瓦砾都不准倾倒于运河,否则杖八十。

除了生活小节上的别出心裁,宋朝在科学技术上的贡献也不含糊,一些改变了世界的发明譬如活字印刷术、用于航海的指南针以及最早的火箭、火枪和最早的纸币都是在两宋时期出现的。

北宋的沈括写过一本叫《梦溪笔谈》的综合性读物,内容涉及到天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以及工程技术等各个门类学科,从这本书中就可看出这确实是一个鼓励奇思妙想和科学创造的时代。

第252章 “道”之一途

何家庄里,有客家人,亦有少部分潮汕/闽南人。客家人占大多数,面闽南人占少数。

何氏一族均为客家人,面如何三叔的妻子王氏则是闽南人。

在广东有一种说法:广东人从中原南下的时候,广府(粤语系)人带了一双筷子,来到广东就吃吃喝喝;客家人带了本书,来到广东就认真读书,谋取功名;潮汕/闽南人带了套茶具,每天就聚在一起喝茶沟通信息,谈论哪里有生意可做。

虽然同是来源于中原地区,由于生活环境和生存方式的不同,也造就了潮汕人和客家人不同的性格和生活习俗。潮汕人来源于闽南那些已学会以捕渔为生的中原人后裔。来到广东后,他们继续以打鱼为业。在茫茫的大海上,渔民必须以生命为代价与大自然的惊涛骇浪抗争才能有所收获,这也锻造出潮汕人敢闯敢于斗狠的性格。

而客家人在战乱中逃生到广东后,仍以农耕为生,当时较平坦地带的土地早就被当地族人开垦,为了生存只能蜗居较为偏远的山林。作为“少数民族”的客家人,为了避免和本地族人发生冲突,他们不得不选择忍让和顺从,从而形成了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不与人争强的族群性格。

对于潮汕人来说,出海捕鱼是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出于对大海的敬畏,同时也是为了更多的收获和平安而归,他们每次出海前要敬天地拜海神,并形成了很多的禁忌----这种敬畏天地的习俗,至今仍为许多人所保留,并让人无法理解。

而客家人在山岭里过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心情郁闷和开朗时都可以在深山里吼几嗓子练练山歌(客家山歌),自然就“开明”了许多。山林里耕种几分薄地的客家人,余粮本来就不多,在大山里种些果蔬、养些家禽、捕些野味、河鱼、砍些柴草、酿些米酒等也就能满足基本的生活所需了。对于油盐酱醋布料等必需的东西用一些农副产品去集市上交换即可,不需要也没有那么多货物拿去大张旗鼓地做生意,此亦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而对于客家人,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就是科举作官。

所以,客家人重视文化、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希望男孩子能学以至仕,那样不仅把自己家族带出山林,也会相互提携,帮助族群里更多人的发展。因而就有了“天下客家一家人,见面就有三分亲”的说法。于官场之上,客家人很讲究这种同宗关系,而客家人忍让和顺从的性格也非常适合官场文化。

何家庄,便为客家文化与潮汕文化相结合的综合体,既有开垦耕种,亦有下海打渔。并且此庄的何姓男人遵从祖训,会识字,更要习武,想着有朝一日,“学成文武艺,卖予帝王家”。

何氏一族的族长何人穆,已至知天命的年纪。他饱读诗书,年轻之时曾外出游历,在元末时中过举人,但不愿在元朝做官,避而回至琼州府的老家。但他从未忘记何家祖训,想象着有天会有人继承何氏先祖的荣光,登堂入世,光宗耀祖!

身为族长何人穆在村内办了学堂,请了教员。每日傍晚,他亦会至村口大树之下,一边看着祠堂之前那些年轻人舞枪弄棒,一边与人闲聊,并缅怀昔日宋室王朝的荣光……而那元朝,算了,那是蛮夷之人所建立;如今的大明,算是汉室正统。

何人穆如今正筹划看看是否能有优秀的何氏子弟可求取功名,那个最先发现阿九的何山,可以算得上一个,但这家伙自从得知那郑和下西洋一事之后,竟吵着欲加入大明水师,欲出海循郑和下西洋的路线而行……

年轻人总想成就一番伟业。

但这让何人穆气极!

何人穆早就知晓何三叔于海边捡了一个年轻人,名为“阿九”,是位俊朗的年轻人。

何三叔暗中交王氏收起来的“锦”字令牌交予何人穆查看,见多识广的族长拿此令牌,半晌方且言道:“这令牌非凡品。此子要善待之!”

何三叔道:“只是家中添多一副碗筷而已。这倒无妨。”

族长道:“假若粮食不够,我可安排多一份例份予你。”

何三叔笑道:“这倒不必。自从家里来了阿九,他却是勤快得很,家里有位男人,我每次外出下海,心里也有了底。”

族长叹道:“如此便好。想我们何氏一族中落,我是无日不刻想何氏翻身。元末之时,时运未至。如今大明帝国三十余载至今永乐年间,仅一年便平定安南;郑和下西洋,擒获纵横马六甲的海盗王陈祖义,一举扫平海上的障碍,大明中兴已是指日可期。思来想去,我们何氏一族蛰伏自宋末至今近二百年,也许翻身在即……”

何三叔讪笑道:“我说族长大人,您所说的,我明白。但想来我却不是读书的料。要翻身,还是要靠何山他们这些人。”

族长笑道:“这数日以来,我每日傍晚至那村口,均见你家女儿何伊带着阿九在等我,听我讲述大宋王朝的荣光。我看阿九对此十分感兴趣……”

何三叔哑然。这族长讲述宋室王朝的荣光,足足讲了二十年有余;自己幼时,便听他讲,讲得自己耳朵都听出茧了。那就让他跟阿九讲罢,难得这年轻人愿意听;而如今愿意听老族长讲故事的,尽皆垂髫幼童。

何三叔不知晓,何伊不知晓,阿九自己更是懵然而不知。如今的阿九,已踏入道境一途的阿九,正如初生的婴童一般,如今的他,正在涅重生。

涅,对自己以前所历之事,自然已忘记,对自己以前所学,更是不会……所有的一切,尽归于一张白纸,需要重新学习与经历。

涅的时间,可长可短。在特定场景刺激之下,或许可以想起某些之前的事,但或许永远都想不起……一切都是因为“道”之一途!

第253章 无欲则刚

“道”字,部首“辶”(即,chuo去声“绰”)即行走,“首”即头脑。顾名思义,即头脑在行走。意为运用思维去思考人生、世界和宇宙,这一过程即是“道”。

“道”是什么?虚无者,道(指本体)也。它无形无象,无声无臭,无情无名,无始无终,玄之又玄,无以言表。

古人云:“道者也。聚则生天地万物。”

《易经》云:“一阴一阳之谓道。”

圣祖老子云:“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此中“无名(无)”、“有名(有)”,都是指“道”。“无名(无)”为道之本体,“有名(有)”为道之衍化,异名同谓,时空转移罢了。

《淮南子道应训》有云:“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虽然道不可言传,但可通过心灵的宁静与净化而体验。大脑有形而思想无形;人心有形而灵魂无形。通过有形的生命感知,把握无形不争的存在,那便为道。

而此种状态的实现,却在于无欲。

欲,为心念中带有浊气的信息,为人后天意识的反映,欲,覆盖了本来的真如之性,所以道心为其所蒙而不见妙窍。欲是无底之壑,永远填不满。“罪莫大于欲。”

无欲和有欲是合偶之阴阳。无欲和有欲,也是无意和有意。有意去观妙境一定为虚境。长期保持无意的无为,其结果一定是玄之又玄。玄妙是顿悟的结果。欲识玄妙理,恍兮惚兮中。所以无欲(无意)则真,有欲(有意)则虚。无欲观妙,有欲观徼。逆而修之,无欲观妙,能得仙道;顺而生之,有欲观徼生万有。

如今的阿九,正是这种状态!

这天傍晚,何伊带着阿九又一来到村口大树下,那老族长何人穆晃悠悠地来到这大树下,而阿九睁着漆黑发亮的眼睛,看着老族长。

“阿九啊,你真想听我这老头子在此唠叨?”老族长看着阿九道。

阿九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那何伊自幼便听着老族长唠叨这些,早就不耐烦了,她瞪大眼睛,四处瞄着,大树侧旁何家祖祠前的那块空地上,十余个何氏家族的小伙子一起打闹的吆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并且与她自幼青梅竹马长大的何山哥哥赫然在列……

那何山早已看见如今已身材错落有致的何伊,并且对她成日陪在阿九身边意见大得很,伸手便招了她过去,而那何伊早已不想呆在大树下,她转头冲着阿九道:“你在这陪着老族长,我去去就来……”话音未完,她已如乳燕般飞奔至那何家祖祠旁的空地上……

老族长叹了口气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难啊……”他岂有不知自己讨人嫌的道理。但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对大宋王朝的向往,以及对何氏一族崛起的期盼……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阿九顺口道,“族长何须自怨自哀。‘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顺其自然便是。”

老族长愣了,半晌未说话,直看着阿九清澈的眼神发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族长正在发愣的瞬间,而在那何家祖祠旁的空地之上的何伊正冲着阿九招手,邀他过去。

阿九见今日老族长正在发呆,便向老族长告了退,三步并成二步,向何伊大跨步走去。围着大树,许多孩子正在相互追。而阿九大跨步前行,一位幼童手执细长竹杆正与人打闹,正横在路前,眼前二人便在路上相撞,那幼童未留意,那细长竹杆直捅向大跨步阿九的胸前……

捅上倒无妨,毕竟幼童力量不大,但那幼童跑得飞快,竹杆若反弹回去,弹上那幼童身上或脸上,那可如何是好?

老族长猛地抬起头,乍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而此刻何伊刚好回头,亦看到这一幕,正待捂眼不忍目睹之时,也正是二人欲撞在一起的那瞬间,却见那阿九浑若不觉地地侧身,正躲开那幼童的一撞,速度不减地向何伊大跨步走来……

老族长松了一口气。

何伊放下掩目的手,看到正向自己行来的阿九,发现竟然无事,方且松了一口气,笑靥如花……

何伊未曾留意,在那演武场上,一双满是嫉妒与恼怒的眼睛,正瞄向她与大跨步而来的阿九……

这人正是救下阿九的何山。何山钟情于何伊,但奈何二人同姓,且二人的父亲为叔伯兄弟,而何山却也只能将自己的这份情谊放于内心。

与何山较量的那名年轻人发现何山心不在焉,大喝一声:“看棒……”将心猿意马的何山拉回了现实。

何伊见了阿九,笑吟吟地扯着阿九的衣角,与阿九一边闲聊,一边看着场中之人棍来棍往。何山今日实在不在状态,却被与已较量的年轻人一棍击在肩膀,一棍击在大腿之上,直接撩倒在地……

何伊见了,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而围观的人群正是哄笑连连。

何山恼羞成怒,狼狈地爬了起来,看着笑成一团的何伊,又看到站在何伊身旁露出雪白牙齿的阿九,气不打一处来!

“你,下来!”何山指着阿九吼道。

“我?”阿九愣了,他没想到这何山竟会叫自己下场。

“何山,他不会武功,你叫他下去,不是明摆着欺负的嘛。”何伊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何山没有理会何伊,只是看着阿九。

阿九却有些跃跃欲试地道:“看着你们较量,我倒还真想下场试试……”说罢,他却自顾自地走下场,行至那两排兵器架处,顺手自兵器架处“唰”地抽出一杆高过人头、枪杆柔韧异常的长枪,顺手在枪杆重心处一击,“嘣”地一响,那枪直冲上半空,又跌落下来,阿九顺脚一踢,枪又冲上半空又掉了下……

阿九单手接过长枪,挽了个枪花,轮了一圈,随手一刺,杀气凌然……

这架势,若非在长枪沉溺多年,如何使得出来!

众人瞪目结舌,看着阿九的眼神,如同怪物一般:这看似童叟无欺的阿九,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见那阿九把长枪放下,摇了摇头道:“不顺手!”

那何山有些不耐了,手执一根齐眉棍,吼道:“选好没有?”

阿九瞟了一眼何山,不急不慢地道:“没有。等一下。”他忽然在兵器架上一拍,一柄刚硬笔直,长约三尺,一边厚,一边薄,但未开刃的唐横刀竟自兵器架上弹了出来……

阿九单手操起那横刀,顺手又挽了个刀花。

那刀在阿九手中似乎有了灵气,竟如活物一般,“滴溜溜”在阿九手上转了数个圈。阿九右手执刀,刀尖斜指地上,笑吟吟地对着等得不耐烦的何山道:“选好了,来吧……”

第254章 演武场·藏书阁

手执齐眉棍的何山,冲向数丈远的阿九,他忽然觉得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高不可仰止的山,一座高山。

斜刀指地的阿九,正是不动如山。

不仅何山觉得阿九如山,即便是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阿九如山一般,而高不可攀。

而那何山,仅如高山之下的一个蝼蚁!

何山冲得很快,瞬间便至阿九跟前,大吼一声,轮起棍当头便向阿九砸了过去。这一下,劲力十足,齐眉棍与空气的摩擦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远观看的众人尽皆屏息,全场寂静一片。

何伊更是将手捂住眼睛不敢观看……

就在那齐眉棍即将至阿九额头的霎那,阿九动了。

不动如山,动亦如山。

阿九的动作行如流水。

如若将此看作一幅画面,那便是“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的意境……

阿九一个侧身直至何山身侧,一个勾脚,何山下盘不稳,正顺势跌倒之际,阿九出刀了,用的却是刀面,只听“啪”的一声,何山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面,瞬时如狗吃屎般地扑倒于地……

仅一回合,一个照面,阿九便结束了这场较量。

现场鸦雀无声。

何山满面通红,恼羞成怒,爬将起来,轮起棍子自阿九身后拦腰便扫,惹得众人一片惊呼……

阿九忽然不见了。

何山懵然,忽觉两足腾空,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踹,直跌至数丈远……而此次他倒地捂臀“哎呦……”连连,短时间内却是无法起来。

何山不知,但场中的众人却是看清了。

何山扎马抡棍之时,阿九矮身,却如流水般自何山跨下钻过,顺势拎起何山双足,抬脚便踹……

而此刻,场中的众人方且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及欢呼声!

雄性的本性,均具攻击性。

在场的雄性动物,个个跃跃欲试。

无人是阿九的一合之敌。

阿九未拎之前的横刀,只是拎着不知缴了哪位雄性动物的一只长棍,指东打西,望南打北……

这棍在阿九手中,行如流水,或撩、或拨、或捅、或扫,那棍如同一只毒蛇,甚具灵性,不知何时便会露出獠牙……场中十余名雄性动物,尽皆东倒西歪,卧地不起。

几乎全庄的男女老少都跑来这演武场,将这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老族长何人更是穆目瞪口呆,他未曾想到这阿九竟然如此了得,他实在是想不通,这是哪来的怪胎,竟然跑到这里……

何三叔更是惊掉了下巴。他忽然想起了那看起为质地非凡、黑黢黢的“锦”字令牌,而随后的王氏在为阿九清洗他的修身黑衣时,发现阿九的黑衣质地相当好,并且在那黑衣衣袖、大腿、小腿处有数个暗袋,内装数十枚手指大小、黑黢黢的精钢利刃!

阿九走到场边,那里坐在地上的是最先被撩翻的何山。

阿九向何山伸出修长的手,何山心怀不懑地盯着阿九,但迎上阿九漆黑发亮、清澈如洗的眼神,何山握住了阿九的手。

阿九一发力,将何山拉了起来。

眼见没有了打斗,众人渐次散去,而今晚演武场的一幕,成了今后数月何家庄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族长、何三叔、何伊自然未走。

“阿九,你是真人不露相啊。”老族长叹道。

“老族长,我却真不知晓自己会这个。”阿九答道。

“那你为何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撂倒?”一旁的何山很是不平。

“我也不知晓。只是觉得你的下盘实在不稳,”阿九答道,“且对于气力的使用尚欠火候。”

何山默然。

“那我呢……”

“还有我……”

“跟我也说说……”

一时间,在场的年轻人围着阿九七嘴八舌地问。

“咳咳。”老族长不高兴了。

众人停止发问,看向了老族长。

老族长见众人停了下来,便笑道:“哎,我说阿九啊,既然你有这么好的功夫,不若每晚教教这帮后生仔?而我这边,也会按庄里的规矩给你例份。”

阿九看着老族长,正待张口拒绝,实在因为自己不清楚为何竟然会武功,但好似那些躲闪、反应与生俱来;而那何山等人一出手,自己便会不由自主地找出其中的破绽,一击而中……

更为要紧的是,那柄横刀,为何抓在自己手上,便好似与自己血脉相连,莫非自己以前是用这种横刀的?

“阿九啊,你也甭推辞了。你如果帮助我们何家庄调教这些人,我们何家庄也不会亏待你,”老得成精的族长看着阿九欲拒绝的神情,接着道,“并且,我们何家庄自先祖收藏了百余年的书,全部对你开放!”

阿九没法拒绝这老族长的请求,那老族长渴求的神情,实在是让阿九动容。

但阿九实在未曾想到,这何家先祖收藏的书实在是丰富,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大宋的四大书:《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册府元龟》,自是不在话下;更是有先秦古籍,储子百家应有尽有,如《诗经》、《楚辞》、《山海经》、《论语》、《孟子》、《吕氏春秋》《尚书》、《左传》、《国语》、《墨子》、《老子》、《庄子》、《荀子》、《韩非子》、《礼》、《乐》、《诗经》、《周易》、《春秋》……不少更是孤本。

阿九看着何家祖祠内的藏书阁,一排排、一列列,保存于书架上的各类典籍,他忽然有种感觉,似乎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场景,在这一排排、一列列的书藉之中攻读……

但自己却是无法想起到底是在哪里,好似是在一座山的山洞之内,自己身着暗红色的飞鱼服,每日自己都至那一排排、一列列的卷宗之内查看……

何家祖祠内的藏书阁,绝对是经历数代人之力收集而得。藏书阁内各式典籍分门别类,其内书籍一尘不染,不少孤本、破损的书籍,均经过誊抄副本留在其侧……

老族长看着那些书叹道:“我们何氏一族,这百余年来,所积存的书籍均在此。如今这些年轻人,均不愿看书,却总是想着出海、建功立业,哪肯静下心来品一品……”

阿九眼睛发亮道:“族长大人,这些书均对我开放?”

“当然。”

“请受在下一拜!”

第255章 去如朝云无觅处

时光飞逝,阿九来至何家庄三月有余。

而这段时间,阿九每天帮白天还会在何三叔家帮忙,傍晚便会带着何家庄的小伙子们练武。如今的阿九每日拎着一根不长不短的棍子,开始训练这班雄性动物。

刚开始那几天,这些雄性动物,每日都叫苦连天。实在因为这阿九神秘莫测,无论你在他背后搞啥小动作,这阿九竟如背后生眼一般,手中那短棍,如臂使一般,或捅、或撩、或拨……直让你疼上几天,但又不致伤筋动骨。

而这种痛又酸又麻又爽,直让人半边身子抽风一般,但却又不影响日常作息,直叫人欲罢而不能……

数日之后,完好无恙,且直觉得身体似乎轻了许多,很多雄性动物都有这种感觉。何山惊诧异常,在一晚便来问阿九,这到底是咋回事。

阿九挠了挠脑袋,笑道:“这叫‘易筋’……”话一出口,就连阿九也愣了,“易筋”似乎是一门高深的武功,自己啥时候学的?好似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的老人家教过自己……

阿九想不起来。

于是他索性就不想了。

既然有人教,那闲来无事之人便来学。

不少顽童被家中长辈赶来学艺。

有些女孩也感兴趣,也来学。其中自然也包括何伊。

而要跟阿九学艺,首先学的便是打坐。

打坐并不简单。双足跏趺,脊直,肩张,手结定印于脐下,五心向天,头中正,两眼微闭,舌舔上腭,如还未生长牙齿婴儿酣睡时的状态,亦称“搭桥”……

刚开始,却是没几人可以久盘而坐,尽皆足腿酸麻。

但无人敢起来,因为正上方的双目微闭的阿九,手中掐着数枚石子,只要有人动,必会有一粒石子飞来,动哪打哪,从无虚发!无人敢退,因为那老族长何人穆也在打坐。即便是老族长,也挨过阿九的石子。

阿九不强求,你愿来,我便教;你不来,亦随你;但你来,却必须按我的要求来!

打座完毕,阿九教了众人一套拳法。按阿九的说法,这套拳法,老少皆宜,长年习之,既可防体又可健体。

这套拳法熔掌法于一体,手划圈,脚划圈,身划圈,大圈套小圈,小圈绕大圈……刚开始,那老族长一套拳未完,便天眩地转地瘫倒在地。

未晕的倒是有一人,那便是何伊。这何伊在打坐时,从未叫过足腿酸麻,反而乐在其中……这不免让人啧啧称奇。

阿九曾经解释过,“精从足底生”,是谓不易的至理;盘足曲膝静坐,感觉足腿的酸麻,正是说明足腿的血脉不畅!坐至某一阶段,因为气至臀部便沉不下去了,无形中脑神经紧张起来,心里就坐不住了。如果气血自臀部通到大腿、膝盖,一节一节通下来,要经历过痛、痒、麻、胀、冷、热……最后待气血畅通,自然无痛无麻!

人体两足,又如人参的枝叉,将两足盘起,相当于将一株人参或松枝卷曲成结,唤其生发能力,不致再向外面分散;返归根本而培养它的本源,因此使其本身更加健壮。

《内经》中提到,婴儿的气是在两腿。人至中年,两腿力量减弱,腿的活动无形减少;至老年,更不堪,两腿更要翘于桌上方可……因人体自足开始衰老的,人之死亦为逐渐前行,由足开始而上行!

有日正午,阿九回到何三叔家,帮何伊做家务。

何伊忽然好奇地问道:“你教我们的拳法叫什么?”。

阿九挠了挠头,懵然道:“不知道。”

“那你敢随便教我们?”何伊气道。

“当然可以。因为当我想到教你们时,这套拳法便出现在我脑海里,自然没错。”阿九答道。其实他没细述,这套拳法,实际上却是剑法,当时正是由他父亲王泊的武当剑谱中所化,而这阿九想当然地将这剑法改为拳法便教予众人……

当然,这一百零八式的剑法,被阿九精减了许多,只是十八式的拳法。

“这叫什么拳?”

“嗯,那就叫太极拳罢!”

“什么……我叫你太极,我打你变太监……”何伊气极,挥起绣花拳便相向,话一出口,她却后悔了,这“太监”却还真不好说出口,好在这阿九见何伊脸上瞬间多云,撒腿便跑……

她又好气又好笑,满脸痛红地追着阿九便跑。不知为何如此恼怒,或者是因为阿九无所谓的态度,或者因为他对自己的问题好似心不在焉……总之何伊很是生气,看着阿九很是不爽,便挥拳相向!

何伊跑得很快,但那阿九看似不快,好象就要追上他,但始终差那么十来步的样子。

村里之人看着满面通红的何伊追着阿九跑,都跑出来看热闹,不少顽童也跟在何伊的身后,嘻笑打闹着。

何伊追着阿九,跑出村口,路过村口的大树,直追着阿九踏入了村口的后山……

阿九未有使全力,或者他只是根据何伊的快慢而决定自己的快慢而已。何伊跟着阿九学艺大半个月而已,她却是却跑越快,不知不觉,全身血脉却开始运动,自觉畅然异常……

何伊加快了脚步,那阿九亦加快了脚步。

阿九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隐隐觉得似乎如此场景似乎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一位圆脸、身着浅黄色长裙的女子,笑靥如花地追随在自己身后……

每当自己跨越草丛,翻个筋斗,身后的浅黄长裙的女子亦会翻个筋斗……自己脚轻点树枝,借力纵向另一棵树,又另一树翻身而下……那圆脸女子亦会依葫芦画瓢……随着他一直奔向远方!

阿九的脑海中浮现那圆脸女子在飞中翻身、如梦如幻的身姿……而她的圆脸在自己脑海之中愈来愈清晰,似乎更圆了几分,更是可以跨越千万里,看到如今的她正手抚略有显怀的小腹,而喃喃细语:“九哥,你在哪了?我好想你……我知道你仍在人世的,是吗?”说着,那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而落……

奔跑之中的阿九忽然亦有流泪的冲动……

何伊忽然发现前面阿九的身影变快了,只见他左脚在地上一点,一个纵身,便是数丈之远,右脚轻点路旁的树干,一个筋斗又跃上路边一块大石头之上,一个纵身又翻下石头,瞬息不见了踪影,却正如“去如朝云无觅处”……

第256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安南河内还剑湖畔的明月酣。

在大明帝国全面收服安南不到半年,河内人民发现这还剑湖畔竟旧貌换新颜,不知何时,这明月酣竟如同狮子一般,将这还剑湖畔大部吃下,除饮酒作乐、吃喝弹唱之外,来自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手工艺品源源不断地运来,便在明月酣收下的商铺内售卖……

当然,明月酣对收归的商铺铲平、重建,经来自大明的能工巧匠之手重新一整,让之前简陋的商铺旧貌换新颜,看上去不仅仅是提高档次那么简单……进入其内,简约中透着大度与惬意,豪华中显示出气势与修养,而非一夜暴富之人,恨不得全身上下挂满金子让别人知晓,自己有钱了那么浅薄……

如今还剑湖畔的明月酣,占据了大半个还剑湖畔,绕着还剑湖畔,亭台楼阁,掩映于绿树红花之中,一条容得下数人并排的而行的石板小路,穿插于明月酣之中,如同一条丝带,将明月酣串起,绕着还剑湖畔……

如若将还剑湖比作一面椭圆的镜子,那明月酣便如这面平镜侧的装饰,而那条小路便如围绕平镜的纹路,引得每天傍晚,携孩童至湖畔行走、络绎不绝的河内人民……

许多人不解,还曾有人向明月酣提议道:“既然这还剑湖畔大多被明月酣买下,为何不将这些地方圈起来,而弄了一条小路,让人行走!”

未曾想提议之人直接被调至苏门达腊、郑和下西洋的船舶维修、货物暂存地的“官厂”,未曾解释原因,上头发话曰:“反省两年!”后来经了解,提议之人方且明了,如此这般,皆是因为在最初建立明月酣之时,海外锦衣卫的开创者化名“陈伺”的九爷,曾予他曾并肩作战、如今已略显怀的主母任罄的一番交流……

“这还剑湖畔,实在是太美了,如若可能,买下大部分,我们改造一番,修条小路,让人均可绕湖而行。”那九爷言道。

“为不是是全部买下来?并且还有修条小路,让人行走?”任罄问道。

“咱们吃饭,总是要上人喝口粥;‘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乎?’……”微风轻抚漆黑发亮双眸、坚毅的脸庞男人的双鬓,这男人又道,“假若有天我不在这里,你亦要将这里帮我看好,等我归来……”

这男人的话未说完,便被那圆脸女子的柔夷封住了嘴:“我会守住这里……”

这事却是由九爷的贴身侍卫刘老二传了出来。

当提议之人听闻此事,直接扫了自己数巴掌,懊恼不已:自己这鼠目寸光,在此反省实在不亏……

而就在这日河内还剑湖畔明月酣,正中最高的阁楼上,一名已显怀、身着浅黄色长裙的圆脸女子正凭栏远眺,嘴里呢喃道: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人正是任罄。

“启禀主母,外面陈侍郎、千户袁杰带人求见。”一名侍卫拱手来报。

“所带何人?”任罄未回头问道。

“据陈侍郎道,这是一名丝绸客商,姓任,自海路大明而来。”侍卫答道。

“啊!让他们进来……”任罄转过身答道。

陈侍郎与胖子袁杰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她的父亲,风尘仆仆、略显疲态且有些苍老的任卜显!

任卜显看着已经显怀的女儿,老泪纵横。反而是任罄却是笑着安慰着终日奔波的老父亲……

任卜显未在河内呆多久,他便自陆路,由广西回泉州,因为他已收到消息,郑和要二下西洋;既然自己的女儿要在安南等自家相公回来,也只能随她!

及至今日,任卜显方才醒觉,原来自己女儿所看中的男人,竟然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海外锦衣卫指挥使、御前带刀侍卫化名“陈伺”的王九!

但那王九失踪已近四个月,且无任何消息。

而海外锦衣卫早已如同被火撩了尾巴的老虎,露出了獠牙,他们如雨后秋笋一般,在以旧港为中心数万米海岸线,如占城、爪哇、苏门答剌、南巫里、满剌加、锡兰山、小葛兰、柯枝、古里等国建立了十数个据点,主要便是用来搜寻他们的头儿----九爷……

但均一无所获。

永乐帝朱棣,对海外锦衣卫无任何奖赏,但无人有一丝抱怨;因为大家均顾不上了。唯有那陈待郎得知消息后,叹气道:“这是陛下对我们的不满,竟然将自己的头头弄丢了;幸好他未曾发火,否则我们这些人等,说不定会拉去与我们的头头陪葬……”

任罄在旧港呆了足足三个月,百般搜索无果,而且她亦发现自己果真怀孕了,万般无奈之际,便乘船回至安南,并在河内的还剑湖畔的明月酣坐镇,主持锦衣卫的大小事务之外,继续搜寻自己的相公!

任罄并未大张旗鼓地搜寻,她只是命人画像,放至各据点,暗自寻找。不知为何,这任罄始终认为自己的相公尚在人世。她隐隐地似乎可感觉到自己的相公的气息距自己不远……

任罄自然不清楚,如今她的相公,名为“阿九”之人,虽说需跨海,但直线距她亦仅千余里之遥。而在任罄这里脸颊两行清泪,正思念着他之时,千余里之外正被何伊追着、不快不慢地向何家庄南面一座山峰奔跑着的阿九,若有所感,莫名地鼻子发酸,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阿九莫名地加快了速度,左脚在地上一点,一个纵身,便是数丈之远,右脚轻点路旁的树干,一个筋斗又跃上路边一块大石头之上,一个纵身又翻下石头,瞬息不见了踪影……

而在其身后的何伊傻眼了。她未曾想到这阿九竟可快得如斯!她瞬间想起这阿九自来此,却从未出过山庄,若是他迷路却是如何是好……

“阿九,你在哪里……”

半山腰上,响起了何伊的呼唤……

“我在这里,你抬头便可看到……”何伊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悦耳的男声。

何伊抬起头,却见前方数里一座山头巨石之上一个矫健的身影,正驻足而立。

山风掀起他的衣襟,如同一座雕像,似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那不是阿九又是谁?

第257章 破茧重生

何伊狂奔上山,路旁的树枝划破她的衣裳,将她的手臂划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但她全然不顾。

直至她自小看到大,却从未爬上去的巨石。

这座山头不高,但全大大小小的石头,怪石嶙峋,或大或小,用奇形怪状来形容,却也不能完全概括。虽说是石头山,但石头缝隙之间,又或会突兀地生长出一棵或数棵松树,又或一丛草以点缀这座以石头为主体的山头……

而这座石头山最大的一块石头,正是如今王九所站立的那块巨石。十数丈之高,直接耸立于山头之侧,如同一个身着盔甲,手执长枪的将军眺望远方。

最为神奇的是,这块巨石之上,在头部之处却有泉眼,长年四季,水滴不绝。水滴自巨石而下,与山中其他之处的溪水汇合,流至山下,曲曲折折、如同一条丝带一般,流至何家庄,再蜿蜒盘旋穿过一片丛林,而汇入海中……

这座石头,最早被人称之谓“将军石”,而这座山头却被人称谓“君山”。

当那衣衫不整、香汗淋淋的何伊爬至那块将军石之下,听着巨石滴下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筹莫展。这巨石拔地而起,站于巨石之下如同蝼蚁一般,巨石四周均是水滴,间或生满青苔,何伊愣住了,这阿九却是如何上去的?

何伊正在发愣之时,忽然她头上伸出一只修长手掌,这正是阿九。

何伊惊喜地伸出了她的柔夷,那修长的手掌一拉,何伊轻飘飘地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竟离地而起,那只手顺势搂住了何伊的腰……

何伊从未与男人如此亲近过,她胸口如同揣了一个小兔子,而来自阿九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不断地刺激着何伊……

何伊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发烧,她紧闭自己的双眸,自然地伸出双臂搂住了阿九,只觉得几个停顿、纵越,仅是呼吸之间,但却又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到了。”何伊耳边忽然传来悦耳的男声,紧接着那只有力的胳膊自她腰间松开。

何伊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搂于阿九脖颈之上的双手,瞬间怅然若失……

但当她打开双眸之时,瞬间映入眼帘的,却仿如在云端的景致:远处群山掩于云朵之间,若隐若现;更远处为蔚蓝的一片天际,那却是大海;近于脚下的,正是何家庄……那绿树掩映之下的何家庄,狭长的小溪如同一条洁白的丝带穿梭在如棋盘般、已冒起炊烟的屋舍之上;而正是炊烟,却勾勒出如雾如幻的山间人家……

“好美啊……”何伊喃喃自语道。

“当你站于高山之上、俯瞰大地,你是欣赏它的高远,还是感悟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霸气?”如同一尊佛像般、似开似闭双眸的阿九忽然问道,“当你面对广阔无垠的大海之时,你是欣赏它的无边,还是找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包容胸怀?当你看到秋日落叶纷纷而下之时,你是感伤它的凋零,还是有“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感悟……”

何伊无言,她似乎觉得今日的阿九格外不同,凭女子特有的感觉,她觉得这阿九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也不知道,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又不是很清晰。我觉得我曾走过许多地方,我曾在大海之上航行过很久,我身边也曾有过一名女子……”阿九喃喃道,“如今她正在那边……”说着他的手指向了身后的西北方,而那个方向,正是海峡另一端安南的方向。

何伊的心瞬间如掉入冰窖之中,两行清泪顺着柔滑的脸颊不自觉地流下……

正当何伊黯然神伤之时,一双坚强的臂膀自后将娇小玲珑的她拥入怀中。她忽然觉得那种清新而自然的男性气息将她包融而融化,她柔弱无力地依靠在他的身上,与他一起化做一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了,明月升起。

夜色笼罩之下,林中有小虫在低鸣,偶尔从丛林深处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将军石的水滴仍是不知疲倦地滴下;夜晚的山风,轻轻的拂过,带着丝丝的凉意,吹着人格外舒爽……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正是应了此景。

“你还想到了些什么?”阿九怀中小鸟依人的何伊忽然问道。

“还是断断续续的一些东西。”阿九答道。

“觉得你的来历,绝对不是普通人。”何伊道。

“纵使我完全想起了过去,我也是一个普通人。”阿九认真地说。

“那你会忘记阿伊吗?”何伊问道。

“当我醒来第一眼看到你之后,便再也不会忘记你。”阿九答道。

“真的?”何伊扭过头,看着望向远方阿九坚毅的侧脸。

“当然。”阿九低下头,看着怀中娇小玲珑的何伊。

“你的武功真好,这么高的巨石,你毫不费力便爬了上来。可不可以教我?”何伊对武功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学的话。”阿九答道。

“啵……”阿九的脸被怀里的何伊重重地亲了一下。

何伊的脸“唰”地红至脖根,原本雪白的脖颈,隐约可见到血脉的流动……

何伊亦未想到自己竟然亲了阿九一下,怀内又如揣了个兔子,心跳加速。她忽觉这阿九竟没反应,扭头看他,却见他漆黑发亮的眼眸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地又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这一吻,欲罢还羞的神情,却又让阿九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圆脸、喜着浅黄色长裙的女子……而眼前何伊娇嗔的神情,似乎自己曾经见过,娇嗔的神情似乎正慢慢地唤起自己的记忆,那圆脸正在自己脑海之中渐次清晰……她似乎姓任,但自己却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你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很是敏锐。

阿九点了点头道:“是的。”

“你为何会如此?”何伊很是不解。

“我也不清楚。似乎与那种破茧重生的感觉很象。”阿九老老实实地回答。

“啊……”

“对,就是如此……”阿九答道。

第258章 习武之事

琼州府,自秦汉之交海南属南越国,设有珠崖、儋耳二郡。自隋以后,行政建置逐渐稳定且遍及海南全岛。至唐贞观元年(627年),设崖州都督府。唐朝廷将“涨海”(即今南海诸岛)列入政治版图,划归崖州都督府(后为琼州都督府)管辖。

宋代,最高行政机构是琼管安抚司(都监),管辖“千里长沙”、“万里石塘”(即今南海诸岛)。

元代为琼州路安抚司(乾宁军民安抚司,乾宁安抚司),并将“万里石塘”(即今南海)作为内海。

至明代,明朝廷在海南设琼州府。琼州府领崖州、儋州、万州三个州、十三个县,隶属广东等处行中行省。

何家庄为崖州(今海南三亚)管辖,在崖州东南部,距崖州八十余里山路,其间要穿越莽莽热带丛林,而丛林之中不时会有猛兽出没。同时,还需穿越琼州府原住民----黎族人的聚居地。

原住民黎族人,对外来之人不甚友好,刀兵相见是常事……

而随着时光的推移,阿九慢慢开始教何家庄内数十名精壮汉子三人一组,攻防相助;十人一队,攻防合纵的合击之术……每日里,除打坐、演练太极拳十八式之后,众人便开始以十人一组两两相斗……

赢的自然开心,输的定要找回面子。

如此一来,众人对此均是兴致盎然。

而那老族长每日也是至演武场训练。说来也奇怪,只说那打坐,时间也即是一个来月,却也感觉不到腰腿酸痛,再练着那太极拳十八式,更是觉得身轻气爽,精神大好;待得见到这阿九训练何家庄的法子,却实在惊讶:这莫不是大明军中训练的模式?怎么这阿九竟也会!这阿九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那阿九却没有老族长那么多顾虑,既然老族长让他调教,那他便调教这些人。那何伊对学艺感兴趣,那阿九早已看出这何伊的资质实在是好……于是每日清晨,天尚未完全亮,那君山的将军石上,便会出现阿九与何伊二人的身影。

身材小巧玲珑的何伊,在如今已是破茧重生、踏入道镜的宗师阿九的指点之下,进展一日千里……而就在阿九指点何伊学艺之时,阿九慢慢地回想起那名圆脸女子任罄,以及他带着任罄一起双修的时光!

男子的经络运行与女子的经络运行有差异,但这对阿九来说却是十分清楚,因为在之前他曾指导过任罄的修炼。男女有别,当阿九指点何伊修炼之时,自然需要肌肤相触。

一开始,当阿九以手抚何伊小腹,以丹田为基,引导何伊真气运行之时,这何伊甚是害羞。但当她看到阿九清澈的眼神之后,慢慢将心放下,全力配合阿九的引导……

阿九只是稍作引导,这何伊便引真气运行一周天,周而复始,直至九周天、十八周天、三十六周天。

普通人一般一次运行九周天,而这何伊在名师指点之下,第一次便运行三十六周天……足见何伊资质非凡。阿九觉得这何伊不仅筋骨柔韧异常,且筋络宽敞、通畅,如初生婴儿一般,未在后天堆积杂质,实在是难得!

何伊习武,更要学文。

何伊原本不识字,实在是因为男尊女卑,她的父亲何三叔并未让其读书识字。

但何伊见这阿九每日只要有时间,便在何家祖祠的藏书阁内看书,于是也吵着要看书识字。于是阿九一边看书一边诵读,教何伊识字……

读书、识字却如阿九的本能。原本阿九来至何家庄时,如同一张白纸,却是啥都记不起来。但慢慢地,这张白纸却慢慢地绘上或黑、或白、或青……又或其他颜色的图画。当阿九翻起书来,过往的一幕幕,缓慢、间或地又浮现于脑海之中……

他想起小时候,一位贤惠的女子在教幼小的自己背诵唐诗。那秀气的脸庞,与自己却是有数分相似,这应该是自己的母亲……而此际,阿九眼眸内不自觉地滴出了点点泪花。

何伊见状,倒未惊诧,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如今的何伊对阿九很是了解,在此际,这阿九应该是回想起了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此时绝不可打断他。何伊对阿九之事,守口如瓶,连她的父亲何三叔、母亲王氏都未提一字。

她成日陪在阿九身边,她的母亲王氏甚是担忧。

“哎,我说闺女他爹,你说阿伊成日陪在阿九身边,是不是对这阿九有意思啊?”一日,王氏见自己女儿又去何氏祖祠找阿九,便对何三叔道。

“‘女大不中留’啊。如若这阿伊真有意,跟着那个阿九……那阿九实在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头。”何三叔觉吟半晌方且说道。

“那阿九这孩子,看着倒是很舒服。再过数日,你们会去崖州采办,不若你将那块令牌拿去问下官府中人,说不定会有何线索。”王氏思虑道。

何三叔点了点头道:“好的。再过几日等我们去崖州之时,你再拿予我。”

“你说一个女人家,每日学武,如此好不好?”王氏又道。

“又有何不好。之前我们村内之人,将我们何氏祖上所留的‘穿云枪法’全部忘却。如今的武功全是不伦不类的。幸好如今阿九来了。”何三叔道。

“听村里之人说,咱家女儿每日清晨与那阿九都到那将军石上练功。在村内都可隐约见到他们二人在那石上打坐。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上去的……”王氏道。

“自然的爬上去的……”王氏的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进来自己的女儿何伊道。冷不丁插进这一嘴,那王氏被吓了一跳。

“什么,你可以爬得上去?”这回却到何三叔吓了一跳。在他看来,那阿九爬得上去,他倒不奇怪;但如今他的女儿,竟然可以爬得上去,他是十分奇怪:这十余丈的巨石,四季常年滴水,如若没借绳索之类,如何爬得上去!

“爹爹,想不到吧。我可不用任何工具,徒手爬上去……”

一句话将何三叔夫妻俩吓得目瞪口呆!

第259章 庄周梦蝶

何三叔夫妻俩着实被吓到了。那块巨石不是没人爬上去过,在何三叔记忆之中,爬上去之人,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幼时也曾想爬上去,但除了跌得鼻青脸肿,及后来被自己父亲知晓之后,屁股半个月不敢着床之外,无任何收获……

何伊说的是实话,但正是因为这是实话,方且吓到二老。

“你上过多少次?”王氏问道。

“这一个月来,每天早上都上啊。”何伊答道。

何三叔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直至口水流下来方且得知,连忙用袖口擦了擦道:“那你现在功夫练得如何了?”

何伊倒未曾藏拙,在院内一个箭步,伸手便搭上屋檐之下的横木,一荡一个翻身,小巧玲珑的她竟稳稳地站上了自家屋顶……

王氏吓愣了。

何三叔吓得连忙叫自家女儿下来。

何三叔终于知道自家女儿的功夫到底练到何种程度了。

“你除了这轻身功夫,还练了啥?”

“阿伊,你还会啥?”

“你现在能打赢多少个人啊……”

“……”

何伊刚自屋顶上跳下来,这何三叔夫妇便七嘴八舌地问得何伊都接不上话来。

“哎,我才想起来,我回来要拿点东西,”何伊好不容易才插上话道,“娘,你那里是不是有阿九那种如指头大小的利刃?”

王氏点了点头,道:“有的。我放在里屋。我这便去拿。”说罢这王氏便回至里屋,院里只有两父女,大眼瞪小眼。

“你还自阿九那学了什么?”何三叔问道。

“练了内功。你们学的太极拳,其实是一百单八式的剑法。那阿九说你们只需学十八式便可,”何伊道,“他教了我轻身功夫。他说我身体适合走轻巧的路线。”

“还有呢?”

“点穴。这门功夫甚是难学,”何伊偷偷的道,“但那阿九却说我学得很快,除去力量不如那些人,但如今全村的那些人能打赢我的,已是寥寥无几……”

“啊……点穴?那你认穴,如何认?你那全身上下,岂不是全被那家伙便宜了……”何三叔怒了。

恰好王氏提了装着那利刃的数个精致的牛皮袋,还唠叨着:“这个袋子,做工甚好,到时留下一个样子,做个随身香囊倒也不错……”

何伊见父亲发怒,随手扯过母亲王氏手中数个牛皮袋子,撒腿就跑,留下气鼓鼓的何三叔与王氏。

“哎,我说当家的,你咋那么气?如今阿伊也算学到些真本事。”王氏道。

“你却是不知道了。学了本事,连自己都倒贴上去……”说着何三叔将之前的事说了一番。

“噗嗤”一声,这王氏却笑了。

“娘子为何而笑?”何三叔愣了。

“你却说假如这村子里无人能敌得过自家女儿,却是谁愿娶她?”王氏问道。

“那……那便不嫁……”何三叔张嘴却说不出话,最后好不容易才憋出几个字。

“当家的,算了。我看那阿九却是一个好后生。跟了他,我倒觉得不会亏待了自家的女儿……”

“但……”

“但什么。过几天你拿块令牌至崖州官府问问,看看阿九到底是什么来头再说……”

话分两头。

何伊如同被人发现小秘密的孩子,满脸通红地冲至何家祖祠的藏书阁,却看到那阿九正在藏书阁内看书。何伊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踏入房内,却见这阿九正在房内踱来踱去,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嘴里呢喃着什么……

阿九见何伊进来,便停止了呢喃,笑道:“阿伊,你来了?”

何伊点了点头道:“阿九,你拍自己的脑袋干嘛?”

阿九拍了拍脑袋道:“最近想起之前的事情多了点,感觉有点接受不来。”

何伊一伸手,将手中的满装着指刃、数个沉甸甸的牛皮袋“啪”地丢在桌上,笑道:“阿九哥,看,这是你的。”

阿九眼前一亮,顺手在桌上一拍,一枚指刃竟自那牛皮袋中跳了出来,竟飞上阿九的指间。那枚指刃竟如同活物一般,在阿九修长的指尖中游走……

何伊眼睛瞬时发亮,叫道:“阿九哥,我也想学这个!”

“当然可以……”阿九答道。话未说完,他手中的指刃便弹向何伊,何伊瞬时两指夹住。

“‘道’,虚无。无形无相,无声无名,无始无终,无古无今,无内无外,无际无涯,无处不在,无所不包。它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有灵有信,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不可思议,不见端倪,玄之又玄,无法述以文字、语言。它创生万物,又溶化于万物万象之中……”

“《易经》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道德经》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无状之状,无物之象’,‘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朴散则为器’,‘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阿九的手中又出现了一枚指刃,他一边述说,而那指刃又开始在他的手中游动。而就在那指刃在修长的指间游走之时,往事的一幕幕又开始在阿九的脑海之中慢慢浮现……

阿九未有刻意去回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仿如一名旁观者,在审视自己的过往。

破茧重生,又如“庄周梦蝶”,突然间醒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我是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

何伊只觉自己仿如化作阿九手中的指刃,却在阿九手中流转,她感觉得到阿九手中的温度与力量,她留恋地徊徘在阿九的指间……

时间仿如只过了一瞬,又仿如过了一世纪那么长。

何伊突然间醒觉,“叮当”一声,她手中的那枚指刃掉于地上……

第260章 习武

“阿九哥,我真笨,”何伊嗔道,“这个,我学不好。”

阿九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摇了摇头,夹着手中的指刃叹道:“阿伊,其实你学得很快了。你就如之前,好似化做我手中的指刃一般,想象着你手中的指刃,就如同你的一根手指一样……”说着,阿九手中的指刃,又灵动地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动……

“知道‘庄周梦蝶’吗?”阿九突然问何伊。

何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从前有个人,名叫庄周。有一天,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这只蝴蝶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一会儿梦醒了,却是僵卧在床的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呢……”

阿九讲起了这个故事:“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这个故事很凄美。假若能做个无忧无虑的蝴蝶也是挺好的。”何伊道。

“梦中变化为蝴蝶,梦醒蝴蝶复化为己。曾有‘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阿九道,“或许虚幻的东西也许是真实的,真实的东西也许是虚幻的。譬如生命,从无到有,从有至无。生命的情境,有开心、快乐、悲伤、痛苦……但事过境迁之后,一切都如同昨日的一场梦,终是虚幻一场……你觉得呢?”

“你是否在说你自己?”何伊看着阿九道。

“若有所感罢,”阿九道。其实如今的阿九已经回想起一部分发生于他身上之事,回想起他幼时的家,回想给予他生命的女人----他的母亲陈氏,回想起母亲陈氏含辛茹苦的陪伴,回想起那名圆脸女子----任罄……但这些事情均如片断一般,支离破碎。

阿九咀嚼着这些片断,内心却是如“庄周梦蝶”----自梦中惊醒是感到惊惶,之后则是茫然若失。

“何谓‘物化’?”何伊终于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阿九看着何伊求知的眼睛,便开始解释起来。

所谓“物化”,就是物的变化,物的转化。庄周认为,不同事物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因为贯通在天地之间的只有一口气,万物都是气的凝聚,他们的性质相同,所以可以相互转化。

物化共有三种方式,分别是:梦化、生化和死化。

梦化就是“庄周梦蝶”这个故事所说的,人在梦境中变化为另外一种事物。庄周做梦化为蝴蝶,或是蝴蝶做梦化为庄周。

生化指的当然是在生物活着的时候产生变化。

梦化与生化,庄周讲的并不多。他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死化,也就是通过死亡变成另一种事物。

在庄周看来,生命是气的凝聚,死亡是气的消散。气消散后又会重新凝聚,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生物了。世间的生物就是这样生生死死循环轮回,永不停息,所以生并不值得高兴,死也毋须哀伤。

“但我却认为不管如何,这个故事里有两种情绪,一种为庄周华为蝶蝶的‘栩栩然’,而另一种为庄周自梦中惊醒的‘蘧蘧然’,这倒是两种反差。不管如何,我会追求庄周化为蝴蝶的‘栩栩然’。却不管之后即便是化为一钵黄土,却又如何?”何伊笑道。

“……”

转瞬数日已过。

如今的阿九已未在何三叔家里居住,他在藏书阁侧搭了一张床。吃饭便是由何伊在家带来予阿九。阿九的例份由老族长发至何三叔家中。阿九每晚训练何家庄里的年轻人。

因为阿九的缘故,何家庄的年轻人的战力何止翻上一番。

打坐、十八式太极、合击之道……更为甚的是,阿九在藏书阁中找出了原来何氏老祖的穿云枪法。这穿云枪法却是一往直前,没有一丝花哨,适合于群战的枪法,尤其对于穿凿军阵尤为适用。于是阿九在何家庄中的后生中找了几位喜欢这种枪法、且适合使枪之人,传授此枪法。

演武场上十八般兵器俱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阿九随手执起任何一种兵器,便是一种套路,任何一种兵器至阿九手中,均如臂使,直让人啧啧称奇!

但阿九对那柄仿唐横刀却是情有独衷。

数日之间,这何伊已将那指刃玩得滴溜溜转。待得阿九教何伊如何以真气御刃,弹射而出。这何伊如同找到一个大玩具,终日在这藏书阁内弹射,玩得不亦乐乎……

阿九则一边看着玩耍的何伊,一边思虑自己的过往,却释然了许多。

生命,由生至死,却是一种转化而已;名与利,得与失,无不如此。倒不如抛却心灵的樊篱,留一方宁静的天地在心,感受人生平和的喜悦,何乐而不为呢?

而这天傍晚,阿九放下手中的书,正欲走出藏书阁去演武场。

但何伊却拦住了阿九,笑道:“今晚不用去训练那帮家伙了。今日一早,我父亲与那班人已经出去,去崖州集市。这三个月来,出海捕鱼、上山打猎所积的物品,均要拿至崖州换取所何家庄所需的物品。”

“噢。都去了?”阿九问道。

“大部分人都去了。我爹爹也去了,”何伊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记不记得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一块令牌,今早我父亲出门,我娘塞了块令牌给他,要他去崖州帮问一下,看看你的来历。”

“令牌?”阿九愣了一下,这个他倒还未曾想起。

“巴掌大的,古朴花纹,中间一个字……”何伊道。

“‘锦’字?”阿九下意识地道。

“对。背面却还有一个指印。应该是你自己的手指留下来的。”何伊道。

但阿九还是想不起这“锦”代表何意!

“他们何时归来?”阿九问道。

“按道理应该后日可归。”何伊道。

阿九点了点头,未再作声。但他内心里却有了些许说不出的不安……

第261章 文化的融合

阿九将自己的不安放于心内,又开始看书了。

阿九已慢慢回想起他之前的事情。他却不愿、也不能一下子接受以前的自己,所以他需要慢慢地接受、消化。

何伊已习惯静静看书或思索中的阿九。她只觉得可在一旁看着阿九俊朗的侧脸也是好的。

何伊自然不知晓,如今破茧重生之后的他,开始审视自己了。

阿九已回想起他原本姓王名九,他自幼与母亲陈氏相依为命,在大明的南京城长大。他的母亲陈氏教他读书识字,教他背诵唐诗,教他为人的道理,告诉他为汉人,又称为炎黄子孙;他生在中国,又称为中华或华夏。

他的母亲陈氏曾告诉过阿九,一定要记住,自己为中国人,是炎黄子孙,一定要学自己的父亲,宁折勿弯……言语之中,阿九感受得到,自己的母亲一定深爱自己的父亲,并且自己的父亲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

待到十余岁时,自己的母亲舍己而去……

而那时,渐渐懂事的自己,开始学着自己挑起生活的担子。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加,阿九慢慢地明白了何谓华夏、何谓中华,何谓中华文明……而为何自己的母亲陈氏一直在强调自己为炎黄子孙!

将目光投入至历史的长河之中,方且发现,中华文明,总是被掩盖于战争之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诸子夺嫡、后宫争宠的背后……

中华文明的开端,远在数千年前,有六位伟大的王者:炎帝、黄帝、蚩尤、尧、舜、禹,引领我们完成了这七百年至八百年的准备。

炎帝,又名神农氏。他教会了我们耕种;他发现了火,可吃熟食,且以火来防止野兽;他亲尝草药,发明了中草药,避免了中华民族最有可能完全灭亡的一个原因:传染病。

黄帝,另一部族的首领。他武装自己,冶炼金属,锻造武器,骑上战马,巡视在部族的周边,发动战争消灭野蛮的力量!

于是黄帝与炎帝就打起来了,史称“阪泉之战”。地点即如今河北一带。

炎帝战败。

黄帝将炎帝的文明接手。

此即“炎黄子孙”的由来。

但黄帝也有一个人打不过,那便是蚩尤。蚩尤部落现于山东、河南的东部和安徽北部那一带。黄帝打不过蚩尤,因为他也有金属冶炼,他也在制造武器。

文字是黄帝时期发明,所以他将汉字里面最难听的两个字给了他,叫蚩尤。

后来由于自然的原因,蚩尤被打败了,黄帝又一次胜利了。蚩尤的后代只能不断地逃跑,有的就归属于黄帝了,有的继续往南迁徙,黄帝的部队就接着再追。直至贵州附近。如今的苗族,据考便为蚩尤的后代!

尧、舜、禹是黄帝的继承人,一代代传承,完成了这个准备,跨入文明的门槛。

公元前五世纪的时候,世界进入被后世称之谓“轴星时代”,因为中国文明和世界其他文明一起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全人类最聪明的人一起诞生了。

孔子比释迦牟尼小十四岁;孔子死后十年,古希腊的苏格拉底诞生;古希腊最聪明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比孟子大十二岁,比庄子大十五岁;阿基米德和韩非子只差了七岁。

他们有一个特征:他们均出生在同一个时代。

古希腊的哲学家在希腊海边思考时,印度的哲学家在恒河岸边打坐,而中国的哲学家在黄河岸边散步。

当然,每人所思考的重点是不同的。希腊哲学家主要是考虑人与物的关系,印度哲学家主要是考虑人与神的关系,中国哲学家主要是考虑人与人的关系。

中国哲学家,不管诸子百家哪一家,他们都不太考虑物,也不太考虑鬼神,反而民间信仰有鬼神。他们就只愿思考人与人的关系。

但任何一种文明,均需国家的强制力来捍卫。于是公元前五世纪前后,世界上诞生了两大帝国:西边的罗马帝国和东方的秦汉帝国。与此同时,两大帝国遇到了共同的敌人,叫做北方蛮族。

中国的野蛮力量叫匈奴。对付匈奴,秦汉帝国有两个方法,秦始皇是造长城,汉武帝是打仗。

就在中国打匈奴的时,罗马帝国也遭遇北方蛮族。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被北方蛮族打垮而灭亡。

那么这个北方蛮族是谁呢?就是被汉武帝打跑的匈奴。

他们跑到西方,与当地的蛮族联合在一起,经过几代的努力,将罗马帝国瓦解。世界上两大帝国中的一个灭亡,欧洲从此进入中世纪----慢慢长夜一千年!

与此同时,中国秦汉文明也遇到了大麻烦,匈奴虽然打跑了,但是北方还有很多蛮族。当时的中国被一个少数民族占领,这个民族叫鲜卑族。汉族会种地,但鲜卑族不会,便无法统治汉族。所以他们认为,废除农田,恢复牧场,恢复到游牧文明,那就可以实现统治了,因为他们熟悉的是游牧文明!

值得炎黄子孙永远万幸的是,鲜卑族里面有一个拓跋氏,这个人在汉族的历史书上称之为北魏王朝的孝文帝。在他的汉人奶奶带领下,八、九年的时间里,他做了几件重要的大事:

“我们在军事上是胜利者,但是在文化上我们是汉文化的学生。”废除鲜卑语,所有的官员都学汉族;不准再穿鲜卑服装,必须穿汉服;迁都,从他们原来的山西大同,迁到河南洛阳,迁至农耕文明的中心地,实行《均田法》等农耕文明的法律;与汉族通婚,血缘相通。

虽说仅仅这几条规定,但却造就了一个巨大的成果,这个成果是人们无法想象的。

中华文明不但没有被消灭,而且更强大了。

原本的中华文明,不是不好,但他们缺少生命力,缺少强悍的力量。这一点,鲜卑族给予了,他们可以丢掉自己的鲜卑语言,可以丢掉自己的鲜卑服装,他们丢不掉的是马背上的雄风,他们丢不掉的是天苍苍野茫茫的气概。

这一点一旦加予儒家学说,加予诸子百家,中华立刻强大无比。

《易经》云:“一阴一阳之谓道。”

根植于农耕土地之上的中华文明,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守成尚可,开拓不足。诸子百家的学说,欲成就伟大的社稷,这还远远不够,一定要有北方少数民族的阳刚之气、野性的加入,中华文明才会平衡。

当中华文明合于“道”,那昭示着,一个充满生命力、伟大的朝代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朝代,被称之为唐家王朝!

第262章 全民共享的朝代

一个小小的民族----鲜卑族,由于英明的决策,把它的血缘输入了一个伟大的民族,创建了一个伟大的朝代。这一个伟大的朝代,直至今日还是让人激动万分。

这便是极度自信、充满活力的大唐帝国。

公元五世纪以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罗马帝国已经沦落了,已经进入黑暗的中世纪。罗马城的人口不到五万。当时的欧洲,拥有一万人口就已经是像模像样的城市了。

而在当时大唐的首都长安城内,人口不算城外就是一百万。

七十几个外交使团,三万多个外国留学生,城里面吃的是阿拉伯面食,用的是罗马医术,还通用拜占廷的金币和波斯王朝的银币。世界各国的宗教在那都有道场。物价非常便宜,刑事案件极少,人们的幸福指数极高。

长安充满了诗意。

傍晚时分,李白、王维等人骑着白马,至胡姬酒店喝酒。

“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

“妍**江头,春风好客留。

当垆知妾惯,送酒为郎羞……”

唯有不便的便是长安晚上宵禁。

炎黄子孙的华夏文明至此,为一个历史性巅峰。

夏,大也。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一也。华夏皆谓中国,而谓之华夏者,言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也。

中国者,聪明睿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亲被王教,自属中国,衣冠威仪,习俗孝悌,居身礼义,故谓之中国”。

华夏文明是炎黄血统、诗书礼仪文化和中华疆界统合在一起的实体。

《易经》有云:“日中则昃,月盈则亏。”

《道德经》有云:“物壮则老。”

盛极而衰、否极泰来却是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一个普遍规律。

如春夏秋冬,一年的气候过了夏至最热点之后,就会向凉和冷的方向逐步转化;同样道理,过了冬至最冷点之后,就会逐步向温和热的方向转化。

大唐王朝享国二百八十九年,终于寿终正寝,进入了一个混乱而无序的年代----五代十国,直至北宋与南宋的建立。虽然宋朝并非一个统一的王朝,而只是偏居一隅之所。但无论如何,文明的脚步却不会停滞。

掩藏于朝堂之上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个哥哥将弟弟杀了,这个阴谋,那个宰相,完全是朝廷兴旺式;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明的形态已由注重于朝廷兴旺更替,转变为全民生态式。

若自朝廷兴旺之角度来看大宋王朝,则实在不堪入目,两名皇帝被人掳走,会打伏的岳飞,十二道金牌入京,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徒留《满江红》的遗憾: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但大宋王朝年赋收入,冠绝各朝;若按全民生态而言,各朝各代均无法望其项背。

宋室王朝年财政收入最高曾达到一亿六千万两白银,北宋中后期的一般年份也可达八千万至九千万两白银,即使是失去了半壁江山的南宋,财政收入也高达一亿两白银!

而如今的明启王朝,岁入一千五百万至二千万两白银。尽管明朝的国土要远远大于宋朝。

《清明上河图》是北宋汴梁的一个商业景象的展现。

但钱财的富有并不足以让人们对宋朝有那样浓烈的深情。好在许多书籍在细枝末节中组装出了宋朝最惊人的力量,那就是当今社会也一直在探寻并为之努力的方向:人性。

宋太祖曾立下一个秘密誓约: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宋朝的士大夫更是敢于提出天下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也是“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

宋人崇尚“虚君共治”的理念,皇帝的职责是修德垂范,选贤任能,治理天下的重任则由群臣共担。对于皇帝的旨意,中书舍人可以拒绝起草诏书,给事中可以不予通过,宰相可以拒不副署,台谏也可以弹劾追改……至高无上的皇权被制度关在了笼子里,皇帝再也不能为所欲为。

大宋王朝并不完美,但有人情与温度。

朝廷设置有慈幼局(孤儿院)、居养院(养老院)和漏泽园(公墓)、免费药铺与安济坊等全套福利机构,虽然不可能兼顾到每一个人,但至少这是一个国家的态度。

宋朝监狱里也有医院,《安养院记》有这样一句话:均是民,均是耳目肢体,其罪至死,法也。欲生之者,吾心也,当死于法,而不当死于病也。

在这样的价值体系下,社会的各个角落普遍萌生出了对他人的体恤之情。

《西湖老人繁胜录》与《梦梁录》里都有记载,富贵人家会沿路考察孤苦艰难,到夜里以碎金银插于门缝。这样既不伤害对方尊严,济贫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

邻居之间友爱和睦,路上发现病倒的人,旅店必须收留,开支可以找县衙报销。民告官常有,且多数判民赢。在节日期间,御驾亲临,游人也不必清场,而是保持同欢共庆。

人类社会可以凭道德舆论和法律手段,创造一个良善温存的世界,至少,宋朝就在不知不觉间朝着这个方向走了很远。

虽然北宋末年宋徽宗不务正业、宠信奸佞;靖康之变后徽钦二帝被掳去金国惨死异乡;南宋高宗杀害岳飞;宋光宗、宋度宗精神不太稳定……但人们依然为宋朝感到骄傲。

因为这是一个全民共有的王朝!

当宋朝结束后,很多东西发生了令人心痛的倒退。本来宋朝已经取消了跪礼,挺直了脊梁,到了元朝,皇帝出现时,又得跪着了。

晚上又开始宵禁了。

土地和人口分封给草原贵族,奴隶制再次出现。

及至明启王朝,皇帝废除宰相,独揽大权,重农抑商的传统再度恢复,海外贸易也备受打压。

于是,人们无比怀念那个全民共享的时代……

第263章 中华民族

在冷兵器时代,农耕文明打不过游牧文明。

几十万匹马队浩浩荡荡南下,农田里的壮丁如何能敌?成吉思汗的部队世界上谁抵得过他?无人可挡!

人们的生活,何止是一夜回到解放前,那是一夜越过宋室王朝、越过璀璨的盛唐、强汉……越过那些风雅成颂的岁月,在历史的倒腾里愈加迷失……

正如如今心思沉重的阿九一般,他亦在迷惘之中。

如今的他,踏入道境之内的他,却如一张白纸,在逐步恢复的记忆之中,慢慢找寻自己的存在。如同他在何氏一族的藏书阁之中,探寻中华文明的足迹一般……

后世汉人谈及宋朝,谈及崖山海战,十万浮尸,总是心有戚戚。

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南宋之后,后世再也没能呈现出宋人有过的尊严与风骨,那段用礼仪、善良与法治去构筑的历史,成了越来越遥远的回忆。中华大地第一次尽数落入游牧民族之手,文明的进化亦遭受重创,原本有机会一骑绝尘遥遥领先于世界的中国却因草原势力的入主而逆流回转,这何尝不令人扼腕唏嘘。

曾有人说“崖山之后无中国”。

但中国以及中国文化自有其强大的生命力。历史一再验证了这个事实,每每在动荡之后,只需要三十年的和平,这个国家就能再度生机盎然。

蓄积了数千年的文化张力又何止于此。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山水一方俗,亿万中国儿女沿着华夏的山川水流孕育出各自的风俗,又以相通的语言文字汇聚成龙腾虎跃的中华文明,世世代代,传承不息。纵观世界文明史,唯有中国是不曾缺席的身影。

元朝非大汉民族所建立的王朝。

元代汉人的地位很低。

元朝统治的时间很短,九十余年。

但站在世界文明的维度上来说,元朝也许并无后世人所述如此不堪。

当时的欧洲终于结束千年之梦,醒了过来。醒来以后有一本书使他们激动不已,他们的航海家拼了老命都要根据这本书去开抢新的地盘。哥伦布的驾驶台上放着一本书,麦哲伦的驾驶台上也放着一本书,达伽马的驾驶台上还放着那本书,这本书叫《马可波罗游记》。

马可波罗这个旅行家是欧洲威尼斯人。

威尼斯在欧洲是最美的了,但是马可波罗告诉欧洲人说我的家乡不算美,世界上最美丽、最高贵的地方在中国!那个让整个欧洲激动万分的《马可波罗游记》,它写的是哪个朝代?当然是元朝。

元朝的武力盖世无双。

正是自元朝始,中华帝国的版图终于确定下来!

新疆自元朝开始,中央政府就实行有效统治。

西藏从元朝开始,中央政府就实行有效统治。

不仅是新疆、西藏,广西、贵州、云南也是自元朝开始实行有效统治!

富春山居图是什么朝代的画?

答曰:元朝。

青花瓷最优秀的产品是什么时候?

答曰:元朝。

中华文明,发展至此,琴棋书画,无所不有,唯独欠缺一样,那便是戏曲。

孔子没看过戏,孟子没有看过戏,艺术成就那么高的屈原也没有看过戏,这倒罢了,连李白、杜甫都没看过戏,中华文明好奇怪!

希腊悲剧很繁荣,印度梵剧很繁荣,中国一直没有戏,中国为何无戏剧?

答曰:不清楚,或许中国之前一直未有戏剧存在的土壤。

但至元朝,这些事情却意外地得到了解决。可能刚自马背上下来、识字不多的大老粗们,不喜唐诗、宋词这些拗口的词句,反而喜欢一幕幕场景、有人演绎的剧情……

不管如何,元朝时科举制度已停止,原本准备科举之人,如《窦娥冤》的关汉卿,《西厢记》的王实甫、《赵氏孤儿》的纪君祥,马致远等人成就了元曲,使其与唐诗、宋词齐名!

这样的元朝,确有别样的华彩……

藏书阁内的阿九合上了书,沉默了,双膝盘坐,双目似闭非闭,却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一旁看着阿九的何伊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有些困惑。

何伊不知晓,这已进入道之境的阿九,双眸回视千年,翻阅历史;此刻入境,眼眸看穿时空,直视未来,如梦似幻,直视跨越时空的中华文明的一幕幕……

世界上三种文明形态,一种叫农耕文明,一种叫游牧文明,另一种叫海洋文明。

中国主要是农耕文明。数千年来,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争执不休,造长城、打仗均为游牧文明。

但是对海洋文明,中国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这就是海禁的封闭时代。海被武装了,中国不知道;海被瓜分了,中国也不知道;东海南海有多少问题都与接下来的朝代有关。

明朝的倭寇,出现了如戚继光之类的英雄。

“如果开放海禁的话,寇也成了商人;如果不开放的话,商人也成了寇,”这是倭寇的最高领袖,中国安徽人汪直,他死的时候留下的遗言,“如果你们承认我的话,东海各岛屿都能归入中华版图,都是我管的。”

他死了,被明朝廷诱杀。

文艺复兴,沉睡千年的欧洲醒来以后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结果就造成了十九世纪的中华文明的悲剧。

封闭、保守、失误----文化**使接下来的中华文明直接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此之后,每一个仗都是海上来的,不是自长城而来;每个仗中国都失败,输得一败涂地!

开始,中国败在远方的英美手里,英国与法国手里。但是最后又败在原来一个小徒弟倭国,即日本的手里----甲午海战。至此,中华文化自信崩溃,签订的一个条约,这个条约规定中国要向列强支付四亿五千万两白银。

这个条约是最耻辱的,因为当时的中国人数恰好四亿五千万。

他很可能只是很普通的老百姓,没见过白银,但是也必须在血汗中赔出一两给外来的侵略者。

中华民族实在是饱经风霜啊……但毕竟中华文明走过来了。

这是数千年的一种雄浑支撑着!

在灾难的时候,这个民族一定有一种临危意识;在灾难的时候,这个民族他有一种历史的光荣被调动起来。

所以他又回过神来了。

公元前二十一世纪到公元前五世纪中华文明进入了一个智能大爆发,孔子他们和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一起思考问题;然后进入了帝国时期,我们成为地球上两大帝国之一;到了公元五世纪那个帝国灭亡了,中华帝国反而浴火重生建立了伟大的唐代,又建立了宋代,很了不起,元代也不错。

但是没想到人家醒来了,人家一醒就把中华文明比下去了,至十九世纪被逼得非常狼狈,逼得最狼狈的时候,中华文明涅重生。

这是一位久经磨难唯一不死,永远也不会被打垮的伟大英雄!

曾有人这样写道:四千年前,中国已有文化;其与并时而开放过文化之花的民族,无不零落消亡;只有他一条老命生活到今日,文化未曾中断,民族未曾灭亡,他在这三四千年中,不但活着而已!中间且不断有文化的盛彩。历史上只见他一次再次同化了外族,而没有谁从文化上能征服他的事。

这便是中华文明,这便是中华民族。

阿九无意之间,目光所及、窥视未来,他泪流满面……

第264章 心心相印·酒肆闲话

个人的苦难、磨炼放于整个民族、国家之上,如同沧海一粟。

无意之间,一眸所及未来的阿九释然了。

家国天下,国运所及,自己以微薄之躯勉力为之便是。当下所急,却是尽快找回之前的自己,将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合而为一,身心合一,以完成历史所赋予自己的使命与责任。

阿九打开之前微闭的双眸,瞬时之前历史洪流中的一幕幕与现实的重叠,让阿九头晕目眩,只觉眼前轰然炸开,仿如千古一瞬,时空骤至这东方神洲临海的何家庄何家祠堂的藏书阁内……

何伊一直在藏书阁内陪着阿九。

阿九盘膝入定,只是一盅茶的功夫。

但不知为何,何伊却觉得过了数千年之久。

阿九泪流满面,但何伊却不敢惊动阿九,何伊不知道阿九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以女性独有的敏锐,自见到阿九第一眼起,便觉得这位年轻俊朗的男子身上一片迷雾。阿九很静,懂得很多,很喜欢看书,而且武功之高全庄无人能及。

阿九训练庄中的年轻人,按老族长的说法,这绝对是大明军中的排兵布阵之法,普通人根本不会,何伊对阿九之前的身份更是疑惑异常。

阿九教自己武功,教自己运转真气,教自己一百单八式太极拳法、轻身功夫……虽然自己全身上下均被阿九触碰----但辨认穴道、运转真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却是必需的。

何伊内心极为清晰,阿九虽然触碰自己的身体,但他清澈如洗的眼神却丝毫不含任何杂念,反而自己的想法倒是旖旎……

阿九的眼眸睁开,目光如炬。

何伊震惊了!

这是何等的眼神,仿如历尽苍桑、洗净铅华的亘古一眸!

阿九定了定神,眨了眨眼,眼神变了,又是漆墨如墨、清澈如洗的眼眸,一如往昔。

原来的阿九又回来了。

“阿九哥,你……你没事吧。”何伊伸出柔夷,拿着丝帕,帮阿九擦拭眼角的泪痕,关切地问道。

“没事,”阿九道,“恍然一梦而已。”

“怎么说?”

“沧海桑田,却是转瞬一眸。”

何伊正色道:“阿九哥,总觉得你的来历不简单。”

“其实直至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来历。虽然现在也慢慢地回想起自己的过往。”阿九答道。

“那你姓什么?”何伊问道。

“我姓王名九。但又好似姓陈,我的母亲姓陈。”阿九道。

“那你是哪里人呢?”何伊道。

“我也是客家人。但我印象中我好似在东南沿海。我认祖归宗好象也不久。”阿九道。

“你家中还有其他人吗?可有妻子?有孩子吗?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身边曾有一名女子。”一朵红云飘上何伊的脸颊。

阿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已想起,身边有一名女子,她如今应在西方,按如今我们的方向,她应在安南。并且在东南方祖宅,我的妻子和女儿在那儿……”言谈中,阿九脑海中浮现了杜雪萌秀丽的脸庞和粉雕玉琢、胖乎乎的王七毓……

一阵不由自主的思念涌上阿九的心头。

“你会忘了我吗?”何伊泪在眼眶里问道。

阿九未作声,却将何伊拥入怀中……二人如同雕像一般,享受着藏书阁内的宁静。

却将镜头转至距何家庄八十余里的崖州城。

虽说仅八十余里的山路,但路途之上需经过四十余里的莽莽原始丛林,一段琼州府黎族原住民的区域,然后再走二十余里小路,方且至崖州城。

崖州城不大,长宽四、五十里,地形呈北高南低之势,北部山高岭峻,南部平原海岸。东南方一条河流自东向南而流,经崖州湾而入南海。

琼州府四季如春,但琼州府自古便为中国最南面,为罪人流放之地,宋室王朝之时,苏轼等人均曾流放此地为官。数百年来,随着外迁人员入琼,琼州府也慢慢开始兴旺起来。

崖州自然也不例外,尤其近百余年来,琼州包括崖州在内,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与以往的蛮荒之地已不可同日而语。大明王朝已在琼州府派驻各路官员,锦衣卫当然也不例外。

何三叔、何山等近二十余名精装汉子,带着上山打猎、出海捕鱼所得的物品,深一脚、浅一脚地经过大半日的行程,终于在日头渐偏西之时平安抵达崖州城南门。

众人经过盘查,入得城后,便开始找客栈入住。

众人难得入城,当晚那帮后生便相约开始入酒肆痛饮一番。当然其中包括何三叔。何三叔胸口揣着阿九的“锦”字腰牌,他也欲寻人问问,这枚令牌到底是何来头。

酒肆之中,却是人来人往,不乏走南闯北的客商,小道消息甚多。

“你们可知,如今郑和已第二次下西洋了。”

“何时之事?”

“上个月,也即是九月初。如今他们已在福建长乐港,正候季候风起,便会再次开启西洋之行。”

“为何会如此之快开启再次西洋之行?这郑和船队不是刚刚回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郑和归来,不仅赚得盆满钵满、万国来朝,还扫清海上的牛鬼蛇神,连那纵横海上数十年的海盗王陈祖义都擒拿归来,圣上龙颜大悦,便命他乘势再次下西洋……”

“此言对,但又不全对……”

“怎说?”

“你们真的以为圣上那么快派郑和出海去赚银子?圣上才没那么财迷心窍。他那么快赶郑和再下西洋,是为寻找一人?”

“噢,在下知晓,必是那建文……”话未说完,便被人捂住了嘴。

“错。是另一人。”

“除此之外,哪还有人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看,你们不知道了吧。确实有一人值得圣上如此大动干戈……”

一语既出,引得酒肆之人尽皆竖耳侧听,包括何三叔、何山等何家庄之人。

那人见众人尽皆侧耳倾听,分外得意。

却不知此人所述何人、何事,请听下文分解……

第265章 把酒言欢

“你们可知,如今朝堂之上,锦衣卫现在分为两部,一部在大明境内,一部分在大明境外。境内由如今指挥使纪纲纪大人把控,而境外却是由另一人把控。”这人却是唇上两络山羊胡须,说话时两络胡须不由自主地颤动,煞是得意。

“这我倒是听过,据说那海外锦衣卫如今待遇直追朝廷一品大员,月奉且不说,单单每年的花红便是百余两银子,即便死后仍有例俸,直发至十年,”人群中有人道,“我一位老表便是如此。”

“据说这海外的锦衣卫,分为银股、身股与财神股。人人持股,年年分花红……”人群中又有人道。

“这应是早些时候,来自福建的富商,那个大胖子袁杰为这海外锦衣卫,按最初晋商票号所设计的花红分配形式。人人持股,人人都是掌柜的,”这山羊胡须的中年人显然知晓这些,接着道,“据悉,这福建富商大胖子袁杰已弃高从军,被封为千户大人,专门帮这些海外锦衣卫从事贸易一事,如今他在锦衣卫也混得风声水起。”

众人大跌眼镜。

连那何三叔也抢着问道:“难不成这千户大人什么人都可以封的吗?”

山羊胡须白了一眼何三叔道:“当然不可以。但关键是要有人看得上你,至少是朝庭的三品大员提名,然后呈交吏部,再报圣上御批。当然了,锦衣卫却是个特例。只要那三品大员的指挥使同意,直接御批即可。”

“那这富商袁杰,难不成是得到纪纲纪大人的推举?”一旁的何山也忍不住插嘴问道。

山羊胡须笑道:“当然不是。我之前不是说过,锦衣卫如今已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大明镜内,而另一部分则为大明境外。而这袁杰,属大明境外的锦衣卫管辖。”

“那是谁人推举?”

山羊胡须见众人看着他,分外得意,却未直接回答,反而问众人道:“众所周知,如今圣上登基五年,做了多少件大事?”

“郑和下西洋应为一件吧。”有人插嘴道。

山羊胡须点了点头道:“嗯。是一件。”

“那一年内收复安南可算?”人群中传来一声。

山羊胡须轻捋胡须道:“之前的战力彪悍的元朝,数年三次讨伐安南而不得;而今我们大明仅用一年不到的时间,便平定安南。你们说算不算?”

“当然算。”众人异口同声。

“那为何元朝三次讨伐安南而不得,但如今我们大明仅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将安南拿下?”山羊胡须看众人尽皆注视自己,愈加得意地道,“那是因为已有人提前在那布局,宣扬我们大明前来讨逆,而非为难安南百姓。并且最为重要的多邦城一战时,打开东城门却是另有数十人马的精税自内而破。并且那在多邦城一战时,那队人马提前将多邦城防图,送至咱们的征夷将军张辅手中,并且知会多邦城内会有大批量的象兵……”

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有这班人马,所以安南方且会那么快被我大明踏平,”山羊胡须接着道,“当然,若无这班人马,安南应该不是我们大明的对手,张辅将军也可踏平安南。但应无那么容易,并且那么快!”

“莫非这班人马便为海外的锦衣卫?”何山不由自主地插嘴道。

“正是。孺子可教也。但其实这些人所为远远不止这些。”山羊胡须道。

“那还有哪些?”

“郑和下西洋,远赴万里,众所周知。但这为明线。其实,当今圣上运筹帷幄,在其下西洋之前,曾有一支孤军先行西下,为郑和下西洋开辟道路,”山羊胡须接着道,“他们的名字你们应该听过,为首之人----九爷,圣上悬赏了‘二百五’,二百五十万两白银!”

“莫不是‘黑狼海盗’?”有人插嘴道。

山羊胡须一拍大腿道:“正是。就是这班人马。”

“我说呢。这班人,从来都喜欢黑吃黑。之前福建布政司还曾返还银子予那些被劫掠的海商……”

“对。这班人马,一般也不伤人命……”

“但这班人马不知为何,只在存在了一大半年便销声匿迹……”

山羊胡须未接话,“咕噜噜”地喝了一碗酒,马上便有人为其满上。

一旁一位大腹便便、看似商人之人道:“这位兄台所述之事,在下略有所闻。不瞒您说,在下便是自福建南下而来,是因元末明初之时,在下一位叔父携家眷来此避难,此次前来寻亲。兄台所述那名袁杰,在下与他相交多年。据他家人说前段时间他确实出海,并加入锦衣卫任千户,他们家甭提多高兴,直在福州明月楼大摆了数十围酒席,在下亦有幸参加。那袁杰那老兄却未在,只是由他儿子主持。”

山羊胡须点点头道:“这位兄台,在下所言非虚。实在是因为在下村内有位堂兄,却是那人的亲卫,在多邦城之战、收剿陈祖义之战中,他均在场。”

那大腹便便的商人拱了拱手道:“失敬,失敬。在下佩服。实在是有这些汉子,方保我大明平安啊!”

这商人随即转头向酒肆的店家喝道:“再来两坛酒,今晚难得聊得入巷。今晚的酒,在下包了!”说罢,便甩出了两锭银子。

众人一片欢呼……

酒过三巡。人群中有人问道:“这位兄台,方才提到‘黑狼海盗’,为何大半年后便未再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山羊胡须道:“这便不可不提到那海盗王陈祖义。各位可想想,那海盗王纵横马六甲数十年,麾下巅峰时有二万余人,百余艘船。圣上即位之时,悬赏八百万两白银要其项上人头。但这郑和第一次下西洋便将这活生生的陈祖义带将归来,当着众多国家的使臣的面,斩首示众。你们觉得真是那么容易吗?”说罢,看了看众人。

那商人道:“确实没那么简单。”

“何止用不简单来形容,那伙‘黑狼海盗’只在海上呆了大半年,是因为他们要交‘投名状’,要向海盗王陈祖义投诚……”

第266章 秘辛

众人尽皆哗然,议论纷纷。

“投诚?”

“怎么可能?这帮人那么凶悍!”

“不怪得这帮人犹如昙花一现……”

山羊胡须微微一笑,好似知晓大家会如此议论,接着道:“当时在下听闻,亦是大吃一惊。按道理,应该整顿舟马,直杀向那海盗王陈祖义的大本营,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大丈夫,能如此活上一遭亦不枉此生。是吗?”

众人尽皆称是。

“但各位可知,假若如此,那二千余名的大明的大好男儿,能有多少回至家中?多少妻子盼夫归,多少父母望儿回……”山羊胡须接着道,“他们投诚,其实大部分确实至那海盗王陈祖义的老巢,但一部分却是在安南之役之前便潜入安南,收集各类情报,为大明一举踏平安南做准备……”

“这些人等,一直呆在陈祖义的老巢,安南被踏平、郑和下西洋之后,一直未曾轻举妄动。直至郑和那些庞大的船队归来之时,方且开始有所动作……”

众人此刻方且明了:隐忍一年有余,待至此时方且发难,实为人杰!

“这些人,到底是谁人在暗中执掌?莫不是他便为那海外锦衣卫的头儿?莫不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二百五’九爷?”那大腹便便的商人终于忍不住发问。

山羊胡伸出大姆指道:“正是此人。在拿下安南后,圣上便擢升其为锦衣卫指挥使,朝廷的三品大员,与那纪纲平级,而他则统管海外锦衣卫事宜。而福建富商袁杰,正是由他举荐而入官,为锦衣卫千户,专事海外贸易的统驭。”

何三叔与何山相视有些愕然,他们村里那名叫“阿九”的年轻人,名字中也带着个“九”字;但想来却是那“九爷”与此“阿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相距甚远了……

“待得郑和自西洋返回之时,这九爷便与郑和大人在西洋汇合。方才说过,那‘黑狼海盗’已投诚。但那海盗王陈祖义却丧心病狂、利欲熏心。他见郑和大人的宝船满载而归,竟妄想劫持宝船。此时,便可见那九爷提前布局的妙处了……”

“海盗王陈祖义携亲卫,亲率二十余艘船,在风高月黑之夜前来劫持宝船。未曾想,早有人知会郑和大人。郑和大人早已布置了一个口袋等这陈祖义往时钻。而那九爷亲率一队人马,寻陈祖义的帅船……”

“那九爷亲自上阵?”有人插嘴问道。

“当然,他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山羊胡须嘴角的胡子颤巍巍地接着道,“在多邦城之战时,他亲率数十精锐亲闯东门,最后他手下的亲卫死伤过半,客死异乡。你们却道他为何要亲闯东门以身犯险?”

“却是怎的?”有人甚为配合地道。

“他却道:‘如此可减少伤亡,都是爹娘生的。能少一个便少一个。’啧啧……如此人物,实在让人叹服。”山羊胡须道。

“那么说,这九爷武功甚高?他年岁多大?”何山不由自主地问道。

“高,实在是高。在军营之中,无人能敌,”山羊胡须道,“至于多大年岁,这个倒不知。据我那堂弟所言,岁数好似不大。但他们那些手下对他尽皆拜服。”

“你们可知,当兵的命比狗贱。一般来说,死了便死了。假若那长官不将那抚恤贪了,我们已说这是一位好官了。但这九爷,却从来不贪,抚恤一文不少不说,还将那每年的花红照发不误,直发十年……”

“大家都讲叶落归根。那些客死异乡之人,就地埋了,尸首未被野狗吃了还好。但九爷言道,必须将尸骨化灰之后,以上好的檀木盒装好送返原籍……这样的头儿,换了是我老刘,也愿意跟着他干!”

此刻大家方且知晓,这山羊胡须姓刘。

“那些抚恤、每年的花红,均可至最近处的‘明月楼’凭票支取,童叟无欺。”老刘继续言道。

“那如今九爷却是在哪里?”有人插言道。

老刘叹息道:“且听在下慢慢道来。方才谈到这九爷与郑和郑大人汇合后,陈祖义前来劫掠,中了埋伏。而与此同时,陈祖义的老巢亦火起……”

“应该是之前的‘黑狼海盗’开始有所动作!”何三叔插嘴道。

“正是。但若非那九爷提前落子至此,如何可取得先机?那陈祖义见状不妙原想返回,一见自家老巢火起,自知大势已去。但你们应该知晓,何谓困兽犹斗?何谓狗急跳墙……”

“那陈祖义纵横马六甲数十年,却是何等枭雄。他身边有数名武林高手。估计你们当中可有人听过‘寒山三兽’的名号?”

“这个我听过。据传亦是数十年前,作恶武林的三人,数十位江湖武林高手围困而擒之不得,后来却不知逃至何方了……”人群中有位挎刀俨然是武林门派之人言道。

“对,就是他们。他们一开始逃至安南,后安南被大明踏平,不知为何却逃至那陈祖义的麾下,被陈祖义收为亲卫,”老刘道,“茫茫大海之上,一艘艘陈祖义的战船被烧,那些海盗们纷纷跳海逃生……最后仅余陈祖义的帅船!”

“陈祖义余部负隅顽抗。你们可知,这九爷竟然自海里潜游至陈祖义的船上。正好与那‘寒山三兽’中的两位撞上……”

“据在下所知,这‘寒山三兽’极为擅长合击之道。”那名武人言道。

“具体如何,因非我所见,亦只是听闻。那‘寒山三兽’死了,而那九爷亦被击入海中而不知所踪……”老刘叹息道。

“所以平定安南、下西洋之人尽皆封赏,却从未听闻有其他人有所封赏,也是因为此?”有人道。

“郑和这么快二下西洋,便是为此?”

“也许罢……”

“那现在海外锦衣卫却是掌控于谁人之手?”

“这九爷姓甚名谁?为何江湖之上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那武人言道。

“九爷姓王名九。他甚为低调,但据说他武力直距道境亦差不远,”老刘言道。

第267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那些抚恤、每年的花红,均可至最近处的‘明月楼’凭票支取,童叟无欺。”老刘继续言道。

“那如今九爷却是在哪里?”有人插言道。

老刘叹息道:“且听在下慢慢道来。方才谈到这九爷与郑和郑大人汇合后,陈祖义前来劫掠,中了埋伏。而与此同时,陈祖义的老巢亦火起……”

“应该是之前的‘黑狼海盗’开始有所动作!”何三叔插嘴道。

“正是。但若非那九爷提前落子至此,如何可取得先机?那陈祖义见状不妙原想返回,一见自家老巢火起,自知大势已去。但你们应该知晓,何谓困兽犹斗?何谓狗急跳墙……”

“那陈祖义纵横马六甲数十年,却是何等枭雄。他身边有数名武林高手。估计你们当中可有人听过‘寒山三兽’的名号?”

“这个我听过。据传亦是数十年前,作恶武林的三人,数十位江湖武林高手围困而擒之不得,后来却不知逃至何方了……”人群中有位挎刀俨然是武林门派之人言道。

“对,就是他们。他们一开始逃至安南,后安南被大明踏平,不知为何却逃至那陈祖义的麾下,被陈祖义收为亲卫,”老刘道,“茫茫大海之上,一艘艘陈祖义的战船被烧,那些海盗们纷纷跳海逃生……最后仅余陈祖义的帅船!”

“陈祖义余部负隅顽抗。你们可知,这九爷竟然自海里潜游至陈祖义的船上。正好与那‘寒山三兽’中的两位撞上……”

“据在下所知,这‘寒山三兽’极为擅长合击之道。”那名武人言道。

“具体如何,因非我所见,亦只是听闻。那‘寒山三兽’死了,而那九爷亦被击入海中而不知所踪……”老刘叹息道。

“所以平定安南、下西洋之人尽皆封赏,却从未听闻有其他人有所封赏,也是因为此?”有人道。

“郑和这么快二下西洋,便是为此?”

“也许罢……”

“那现在海外锦衣卫却是掌控于谁人之手?”

“这九爷姓甚名谁?为何江湖之上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那武人言道。

“九爷姓王名九。他甚为低调,但据说他武力直距道境亦差不远,”老刘言道。

“道境?可知如今踏入道境之人,世上却是寥寥数人而已,”直惊得那武人站了起来道,“你如今武当山上据说有两位,武当派掌门俞连舟与他的大师兄宋远侨;东海之巅号称“东剑”的倭国的柳生新阴流的剑道高手柳生宗严;西域雪山派的掌门任天行;当然如今皇宫内亦有一位老不死的;少林派据说也有两三位。这位九爷莫不是也是位老头子?”

“老头子倒应该不是。我那堂弟说他倒也年轻,也就二十余岁,”老刘道,“但如今海外锦衣卫在朝中却为圣上最小的女儿朱菁公主所把控,而海外最重要的安南,却是由一位与九爷一同闯过多邦城、同生共死的任姓女子所把控。”

“哎,我说老刘,你怎会知道如此之多?你那位堂弟是何来头?”一旁大腹便便的商人问道。

“他是那九爷的亲卫。我如今所述之事,在京城内已慢慢传开。前段时间我刚好至京城与他碰面,聊了一晚。所以方且得知这些事情。”老刘道。

“那看起来,这位九爷甚是低调。他是哪门哪派的弟子?”那武人对九爷甚是感兴趣。

“这个倒不知晓,但我那堂弟说他们的头儿惯使一把唐横刀,并且他的暗器为一绝,却是如指头长短的指刃,很是了得。”老刘道。

何三叔愣住了,他很清楚自己庄上的阿九,执那演武场上的横刀拍了何山的屁股,并且那指头长短的指刃,不正是自家女人自阿九身上解下来的吗?并且如今自己怀中的那枚“锦”字令牌,在自己的怀中愈加显得突兀而沉甸甸的……

何山忍不住插嘴道:“那难不成这九爷掉入海中,他们未曾寻找?”

“当然找了。但当时风高月黑,又下起了雨。九爷的任姓女子带着那帮原来‘黑狼海盗’二千余人,一直在那搜寻了三个月,连那沿海数百里范围搜寻个遍,那些掉入海中的海盗的尸首打捞起不计其数,但均未寻得。”老刘道。

“那他莫不是死了?”何山又道。

“这个可真是不知晓,”老刘道,“但我那堂弟却道,他们这些人绝对相信他们的头儿仍在世上。唯独是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谈话告一段落,酒肆内的吵杂声渐起,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各自饮酒作乐。

那老刘与那大腹便便的富商开始聊天,那武人对老刘所述的九爷将入道境十分感兴趣,便一直缠着老刘询问九爷的情况。

而那何家庄的何三叔、何山等人亦围着数张桌子,开始谈天说地……

今晚上这老刘所述之人,虽然众人觉得惋惜,但亦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但有一点老刘却未说,如今在西洋各国,尤其是靠近旧港一带,已有一张画像开始流传,只要寻至画像上之人,或提供相关线索,赏金万两。虽说提供线索者甚众,但经查探,那万两金子均无人认领!

如今大明东南沿海一带、包括各岛屿,已有人执画寻人,赏金亦为万两!

老刘的堂弟,正是王九的亲卫头子,牛高马大的刘老二!

刘老二是京郊人氏。任罄肚子大了,此次刘老二正是自广西陆路,护送任罄归国生养,同时统筹在国内锦衣卫寻找自家头儿一事。

第268章 初见端倪

任罄认为如今自家相公应在琼州府,并且那种气机虽然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而微弱至极,但任罄认为自己的感觉没错。

任罄的武功,为王九一手传授。且王九根据女子经络的不同,重新引导任罄真气运行方向,并与任罄共同探讨出双修的真气运行之法。

真气在王九、任罄体内行走,在二人的体内流动,一阴一阳,一道真气经二人体内流动重归原点,却是消耗得何止一半;但流经二人体内的真气,却醇厚、和谐,远超自己苦苦凝炼的真气!

但此种双修,却是建立在彼此绝对信任、心念相通、功法一致的基础之上;而如今仅这任罄与王九方可习得,即便是杜雪萌尚且不能。

因为杜雪萌与王九的内功底子不同,恒山派的内功,与武当派的内功自然不同,既然基础都不同,又何谈双修?

所以,若论这世上与王九的气机最为近似的,除任罄之外,再无他人。

找寻王九一事,以陈侍郎为首,他认为应低调行事,而不宜大张旗鼓。并且如今海外锦衣卫立足不稳,且之前在王九的领导之下,依仗海外贸易,日入斗金,觊觎者甚多,以如今国内锦衣卫纪纲为首者,正虎视眈眈……

如今王九下落不明,虽说圣上未曾再有任命,但日子一久,便易生变数。所以,王九下落不明一事,不可大张旗鼓;但纸内又包不住火,找也是要找的……但如何找,这种度,确实很难掌控。

刘老二是京郊人,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堂兄----山羊胡须老刘;不知为何,刘老二总是觉得他这位堂兄,虽说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上却是一位很有心机并且很是可靠之人!

锦衣卫虽说是军人,但军人不一定必须提刀拿枪。

刘老二向任罄推荐了自己这位堂兄。未曾想到这身怀六甲的任罄在品茗轩一侧的会客室,亲自接见了山羊胡须老刘。

“知道你堂弟是什么人吗?”任罄问这老刘。

“之前他是大明水师之人,而这一两年,他却拿家中拿了甚多银子。我只知晓他如今在军中混得不错。其余我便不知了。”老刘懵然而不知。

任罄赞许地冲着刘老二笑道:“你且与你堂兄讲讲如今你的情况。”

刘老二花了一盅茶的功夫简单地介绍了如今他所在的锦衣卫及如今他的近况。那老刘瞪着眼看着自幼与自己玩到大的傻大个子,却发现如今自己的堂弟刘老二却未如之前那么傻了……

“此次需要你至琼州府暗中探查我们头儿的下落,”刘老二道,“如今因头儿不在,朝中局势甚是微妙,所以必须谨慎行事,因为我们在琼州府暂未设有分部,但若真有紧急情况,可执此令牌,寻琼州官府相助……”说着刘老二将手中一枚银色“锦”字令牌交予老刘。

老刘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那任罄看着老刘,道:“琼州府,地居海洲中,东西广九百里,南北袤一千一百四十里,绵亘三千余里。自雷州渡海,琼州为都会,居岛之北陲,儋居西陲,崖居南陲,万居东陲,内包黎峒,万山峻拔,外匝大海,远接诸番。妾身只隐约感觉他如今应在琼州府之最南方,具体你见机行事罢。未明之事,可让你堂弟再予你详谈……”说罢,任罄便离席而去。

于是老刘欣然领命,扮作客商,携带锦衣卫的路引,起身直奔琼州府而去。老刘先至琼州府盘恒了三日后,便至崖州。每晚他都至酒肆之中与人饮酒谈天说地。

这老刘的模样,虽说让人不甚待见,但聊聊天,喝喝酒,却也无妨。

老刘连续三日均至这酒肆中闲聊,而今晚的酒肆中所来之人却较往日更多。老刘的话匣子打开之后,不管如何,他的那番话却也是在众人之中掀起了丝丝涟漪……其中自然少不了如今胸口正揣着那枚沉甸甸、黑黢黢令牌的何三叔。

老刘、那大腹便便的商人与那武人三人边喝酒,边聊天。

那武人对老刘所述的九爷甚感兴趣,一直将话题放于那人身上。但很明显,老刘对九爷的了解却仅在九爷的事迹上,而对九爷的武功却不甚清楚;而那武人对九爷的武功更感兴趣。

而那大腹便便的商人对老刘所述的那位袁杰及锦衣卫所事的海上贸易倒是更感兴趣,反而不断询问关于锦衣卫的贸易之事。

这二人这一番询问,倒把老刘问倒了。实在是因为老刘对九爷、锦衣卫内的运作只知皮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正在老刘焦头烂额之际,一直心不在焉的何三叔终于鼓足勇气,来到了老刘的桌前……

“在下来自何家庄,因排列第三,故人称何三。冒昧打扰数位……”何三叔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老刘等三人的面前。

“哪里哪里,相逢便是缘……”老刘嘴角的山羊胡须颤巍巍的,显示其根本未有在意何三叔的打扰,反而甚是盼望其来打扰。

“方才刘兄谈到‘九爷’,在下甚是有心,不知兄台能否再透露多些有关九爷的消息?如若可能,也许在下可以提供些许关于‘九爷’的线索”何三叔思量道。

一石掀起万重浪。

或许那大腹便便的商人不在意,那武人亦不甚关心,但这话在老刘听来,虽然表面无恙,但内心却一阵狂喜……

别人不知,但这老刘却是知晓,因为这位九爷,按其夫人的说法,如今就是在这崖州!

第269章 阴云密布

老刘满面土色。

何三叔满面通红。

这令牌,古朴花纹正中一个“锦”字,一看便非凡品!

那武人看着那块令牌,眼睛发亮,顺手将那令牌抓于手上,端详了一下,放了回去。

那大腹便便的商人伸手抓过那令牌,看了看,未作声,放回桌面,转身至柜台又丢下一锭银子,转身便离去……

老刘抓住那令牌,看了看,冲着何三叔叹道:“既然如此,告诉何兄您亦无妨。假若你有命执此令牌至大明任何一处的明月楼,或海外锦衣卫任一分部,可得黄金万两……”

说罢,这老刘将那令牌塞回何三叔的手中,转身离去。待他刚出酒肆的门口,便马上狂奔回客栈。他“蹬蹬”地冲上楼,关上客栈的门,狂捺内心的激动与焦燥,颤抖的手研墨,写下了“崖州何家庄”歪歪斜斜的五字,接着掀开侧旁的一件物事所覆的黑布,却见一个鸟笼,里面一只信鸽……

瞬息之间,夜空之中腾空而起的“扑棱棱”的一只信鸽,如利剑般直插南方的夜空……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崖州东门处,一辆马车驶至城门口,但城门早已上锁。

马车内伸出一只如同肉棕子般的肥手,手内抓着一只金色令牌,古朴花纹正中俨然一个“锦”字。

“锦衣卫办案……”冷酷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来,这正是之前在酒肆之中出现的商人。

城门打开了,马车出得城门之外,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也即一盅茶的功夫,一匹老马一溜烟地“笃笃”来至东门处,马上之人正是那山羊胡子老刘。他手执银色“锦”字令牌喝道:“锦衣卫办案……”

城门开了,老刘策马便出城,直奔出海码头而去。夜色将老刘与老马吞没……

城门处的官兵很是诧异:今晚怎么会有两拨锦衣卫办案?

这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姓李名良钊,却是驻琼州府的锦衣卫百户。当然,这李良钊归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管辖。

若论王九下落不明,最为开心的自然是桀骜不训的纪纲。

海外锦衣卫的异军突起,助征夷将军张辅一年内平定安南;安排一支奇兵,潜伏于陈祖义的海盗之中,生擒陈祖义,殊不知,这永乐帝朱棣对陈祖义的悬赏为八百万两白银……足见永乐帝朱棣对陈祖义的憎恨程度!

而如今海外锦衣卫的领头人物王九,竟然在生擒陈祖义之战中跌入海中下落不明,这让纪纲喜忧交加:喜的自然是海外锦衣卫对己的威胁骤然消逝,自己指挥使的位子自然无虞;忧的却是圣意难以揣测……自己原本想顺理接过海外锦衣卫这个金元宝,因为海外锦衣卫的收入、分红直让人眼红得紧。

但纪纲数次在永乐帝朱棣面前旁击侧敲之下,朱棣却对此不置可否。

并且虽说没有王九,但这海外锦衣卫却是发展得如火如荼,在安南、倭国、西洋沿海各国、各处岛屿,如彭湖群岛、西沙诸岛之上,均设立了海外锦衣卫的据点;与此同时,在大明境内各处,有境内锦衣卫之处,均安插了海外锦衣卫的人员设置联络处。

境内的锦衣卫月俸二两银子,而这海外的锦衣卫除月俸二两银子之外,年底却可收入花红百余两银子,这着实让人眼红,但又无可奈何……

纪纲欲接手海外锦衣卫,但未曾想到这些锦衣卫命令却经常自皇宫内传出,待得纪纲了解了详情,却差点将银牙咬碎----因为现在那海外锦衣卫正由永乐帝朱棣最小的女儿朱菁公主接手了。

纪纲无力与公主朱菁较量。

并且锦衣卫原本便有先例,之前的锦衣卫的实权却是掌控于朱棣的妹妹----公主朱瑛手中。

纪纲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咒骂,但他却无可奈何。唯有希望那王九死得不能再死了。

于是,他暗中向各处锦衣卫下令,虽然他觉得这种希望十分渺茫,如若可查得王九下落者,重重有赏;按海外锦衣卫的悬赏为黄金万两,那么纪纲亦悬赏黄金千两,并以口头之令传达下去……

同时,这纪纲密切留意海外锦衣卫的一举一动,包括任罄归国,亲卫刘老二引荐他的堂兄山羊胡子老刘予任罄,而那老刘孤身一人直插琼州府……这些均在纪纲留意之下。

王九失踪落海之地距琼州府四、五千里,但纪纲却有种如同恶犬般的直觉:莫不是这王九落海之后,随海浪漂移四、五千里却至琼州府了……嗯,这王九实在有些神出鬼没,绝对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待老刘至琼州府之时,纪纲的命令也随之到来。

无论他至何地,均会有不同的锦衣卫之人在跟着他,直至这晚,琼州府的锦衣卫百户李良钊亲自来陪着老刘在酒肆里聊天……

百户李良钊乍见那枚令牌,便知晓这一定是那海外锦衣卫指挥使王九的令牌。他第一反应便是这王九尚在人世间,而按纪纲纪大人的意思,却是要将王九彻底泯灭于人世间。李良钊连夜出城,他想以叛匪的名义调兵围剿何家庄,虽然以他锦衣卫的名义,最多仅可调集三百人,但这三百人清剿百余户的何家庄,却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在天高皇帝远的琼州府,以本地黎族人造反的名义,清剿何家庄,却又是名正言顺之举……

所以百户李良钊一点都不担心。

而那山羊胡老刘,李良钊亦留有人专门伺候着他。

当那老刘骑着老马出得崖州东门向宁远码头方向未走多远,忽然老刘跨下的老马一声嘶叫,马失前蹄,直将老刘摔至马下,跌了个狗啃泥。待得老刘爬将起来,脖颈处早已架上了一把钢刀,刀锋之处凉飕飕的,直让老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老刘颓然倒地……

老刘被捆上双手,一团烂布塞在嘴上,套上头套,被拖于马后,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走了多远,终于到了一处吵杂的所在。

老刘隐约觉得这是一所军营。紧接着,只听锁链声响,门“吱嘎”地被打开,老刘屁股被踹了一脚,又摔了个狗啃泥,但却不甚疼痛,原来是一处沙地。

紧接着门口锁链声响,门又被锁了起来,老刘被收押了……

第270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山羊胡须的老刘懊恼得很。他不清楚为何那何三竟愚蠢至此。

他已使了好几个眼色予何三,但那何三丝毫不觉,最后竟然还将那令牌拿了出来。难道何三不知晓,这令牌却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一人的身份?锦衣卫的每一块令牌,均有颜色、编号,不同颜色、编号代表不同官阶、岗位。而这黑色的令牌,在锦衣卫之中是独一无二,却是王九所独有,且在吏部有过备案;而那纪纲的令牌却是血红色……

老刘原本想至崖州东面的宁远江边的入海码头,欲坐船至西沙群岛的海外锦衣卫处通传讯息。距崖州最近的海上锦衣卫据点,便为西沙群岛;且大明水师与王九的关系甚佳。而崖州至西沙诸岛四百余里海路,顺风一日一夜便可到达。

自二年前,王九携黑狼海盗在西沙诸岛上与施进卿为首的海盗一战之后,西沙诸岛便收归大明麾下,大明水师派了千余人进驻,同时王九亦安排数名锦衣卫入驻,这亦成为惯例。

同时,这西沙诸岛的补给便着落在距离陆地最近的的崖州府之上。隔天便会有船只专门运送补给至西沙诸岛。而这老刘在至崖州之前已打探好。未曾想到,刚出得城门便被人拦下,并被关押了起来,而之前刘老二给予自己的银色令牌,亦被收走……

唯有让老刘庆幸的是,他的信鸽已携信飞走。

这信鸽,却是自京城自家堂弟刘老二拿予老刘的。这一路来,老刘一直按要求精心喂养着它,以备不时之需;未曾想到,直至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却将镜头转至崖州城内。

何三叔、何山等何家庄之人也回至客栈。

一路无话。及至客栈,众人在一个大通铺处,围住了何三叔。

何山问道:“三叔,你确定我们救的那人是他们所述之人?”

何三叔又自怀中掏出那块“锦”字令牌,“叮当”丢在桌上道:“几乎可以肯定,这人便是之前他们口中所述之人!”

“但三叔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此事?殊不知此事朝廷都未曾对此事大肆宣扬,三叔您却当众掏出此牌?”有人道。

“那山羊胡须一直冲你使眼色,我看他意思是要你不要说,但你却一直要说。”何山道。

“啊……他不是取笑我吗?”何三叔懵了。

“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却仍要将这令牌拿出来。”何山道。

“那却如何是好?”何三叔道。

“按那个山羊胡子的家伙的说法,要有命找到海外锦衣卫的分部,但他却未说应该去哪找。”一人插嘴道。

“这却如何是好?”何三叔道。

“在我看来,现在要马上走,迟则慢会生变。”何山道。

“但我们所带的这么多的海产、兽皮等物,却还是要换些盐、铁器具返回庄里。”又一人道。

“不如这样,何山,你与何休马上带这个令牌回庄。据我们这两年打渔所知,我们最远至那西沙诸岛,岛上有大明水师驻扎,想来应在锦衣卫等人。你们马上驾船出海。剩余之人便在此地,明日按照常至集市换货。我倒不相信,拿到这个令牌,我却未做亏心事,能奈我何?”何三叔思量道。

“如今城门已关,却要如何出城?”何山道。

何山侧旁的一名精瘦的后生却道:“这有何难,在那东门侧有一沟渠,却是城内用水入口。恰好与我们出城方向相反,水流有些湍急而已。”这说话的正是何休。

“那却无妨。只要可潜水出城便可。”何山道。

这些人自幼在海边长大,每人水性均是相当不错,这些沟渠之水,倒还真难不倒他们。

“那你们执此一起回去。回至庄内,将那阿九叫上,一起去那西沙诸岛罢。”何三叔说着将怀内的令牌递予何山。

何山接过令牌,二话未说,拉着何休便离去……

其余人等各自去休息。而那何三叔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是实在未曾想到,那名年轻俊朗的阿九,竟然来头如此之大;假若这年轻人真是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朝廷的三品大员,那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但这阿九却似乎是一张白纸一般,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孩童,却又如何是朝廷中的三品大员、锦衣卫指挥使呢……

何三叔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之中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之中,他的女儿何伊出嫁了,盛况空前,吵杂异常,而那阿九给了他很多银子,非常多的银子……何三叔搂着那冷冰冰的银子,开心得笑出声来……

“抱着一把刀还笑得出来,你却是本官所见第一人了……”一句话,却将何三叔自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吓了一跳,自己怀中的银子竟变成了一把凉飕飕的钢刀。

“你是何人?”何三叔惊诧地问道。直至此刻,何三叔方且发现这个容得下二十余人的客栈大通铺内,不知何时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大明士兵,每两人伺候一名何家庄之人,而自己的面前,竟然是原来酒肆之中的那名大腹便便的商人!

“跟你说亦无妨,在下琼州府锦衣卫百户李良钊。本官现在怀疑你谋杀朝廷三品大员,现将你缉拿归案……”李良钊的胖脸白白净净,如今窗外尚黑,昏暗的烛火摇曳之下,更显狰狞。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从来安守本份,从未做枉法之事……”何三叔正待爬起,但那柄钢刀横在胸口,他一动不敢动,申辩道。

“冤枉?哼,你那令牌哪来的?若不是你谋杀朝廷命官,何来此牌?”李良钊不露声色地道。

“那人如今便在何家庄,草民可带你们去。”何三叔急忙道。

“那行。你带我们去。假若你有半句虚言,本官绝不轻饶!”李良钊道。

“当然,当然……”何三叔连声应道。

天尚未放亮。三百余名官兵押解着何三叔等十余人,出得崖州府东门,再向西南方的何家庄前行。

最前面的一名大明将领与肥胖如猪的锦衣卫百户李良钊。

何三叔等人被反剪双手捆绑成串在队伍中间。

如今何三叔终于明白之前那山羊胡须的老刘所言“……假若你有命执此令牌……”之含义。如今看来,这令牌简直如烫手的山芋头,若无福分,谁拿谁倒霉;就是不知如今那何山与何休情况如何……

第271章 风起云涌

何山接过令牌,二话未说,拉着何休便离去……

其余人等各自去休息。而那何三叔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是实在未曾想到,那名年轻俊朗的阿九,竟然来头如此之大;假若这年轻人真是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朝廷的三品大员,那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但这阿九却似乎是一张白纸一般,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孩童,却又如何是朝廷中的三品大员、锦衣卫指挥使呢……

何三叔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之中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之中,他的女儿何伊出嫁了,盛况空前,吵杂异常,而那阿九给了他很多银子,非常多的银子……何三叔搂着那冷冰冰的银子,开心得笑出声来……

“抱着一把刀还笑得出来,你却是本官所见第一人了……”一句话,却将何三叔自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吓了一跳,自己怀中的银子竟变成了一把凉飕飕的钢刀。

“你是何人?”何三叔惊诧地问道。直至此刻,何三叔方且发现这个容得下二十余人的客栈大通铺内,不知何时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大明士兵,每两人伺候一名何家庄之人,而自己的面前,竟然是原来酒肆之中的那名大腹便便的商人!

“跟你说亦无妨,在下琼州府锦衣卫百户李良钊。本官现在怀疑你谋杀朝廷三品大员,现将你缉拿归案……”李良钊的胖脸白白净净,如今窗外尚黑,昏暗的烛火摇曳之下,更显狰狞。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从来安守本份,从未做枉法之事……”何三叔正待爬起,但那柄钢刀横在胸口,他一动不敢动,申辩道。

“冤枉?哼,你那令牌哪来的?若不是你谋杀朝廷命官,何来此牌?”李良钊不露声色地道。

“那人如今便在何家庄,草民可带你们去。”何三叔急忙道。

“那行。你带我们去。假若你有半句虚言,本官绝不轻饶!”李良钊道。

“当然,当然……”何三叔连声应道。

天尚未放亮。三百余名官兵押解着何三叔等十余人,出得崖州府东门,再向西南方的何家庄前行。

最前面的一名大明将领与肥胖如猪的锦衣卫百户李良钊。

何三叔等人被反剪双手捆绑成串在队伍中间。

如今何三叔终于明白之前那山羊胡须的老刘所言“……假若你有命执此令牌……”之含义。如今看来,这令牌简直如烫手的山芋头,若无福分,谁拿谁倒霉;就是不知如今那何山与何休情况如何……崖州至何家庄虽说仅八十余里的山路,但路途之上一半为莽莽原始丛林,着实难行。这三百余名官兵押着何家庄等十余人两列纵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慢慢行进。

那名锦衣卫百户李良钊骂骂咧咧地在丛林中行进。他着实有些狼狈,帽子歪在一边,裤脚被不知名的藤曼划烂,撕了一条大口子。原本他还骑着马,但这些地方马匹只能拖着前行,于是他只能下马,由其他士兵代为牵马,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前面的脚印往前走。

“那人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李良钊问侧旁反剪双手的何三叔。

“数月前,在海边发现的。看起来被海水浸泡了很久,但胸口还有热气。”何三叔答道。

李良钊点了点头,心头有些凛然,这马六甲距琼州府,四、五千里的大海,竟然漂至此,尚且未死,这还是人吗?但想至这人的事迹,南征北战,在海盗王陈祖义队伍里埋下钉子,率亲卫数十人便敢直闯多邦城东门……却还真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不然怎可与自己的头头纪纲相提并论!

“他的武功如何?”李良钊问道。

“反正我们这些人,无人是他对手。他好象无所不晓。我们对他都钦佩得很。”一旁的一位何家庄的后生答道。

李良钊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道:“他既然无恙,为何不离去?”在他看来,如若这王九果真无恙,他应该问明情由,尽快统领他的部属才是。

“但他好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何三叔道,“每日在我们何家庄祠堂的藏书阁内看书,帮我们训练这帮后生,便如普通人一样。”

李良钊释然了,原来这王九竟然啥都想不起来,不怪得会在何家庄呆了数月之久。

“大人,那您绑我们至何家庄为何。我们未犯任何王法。”何三叔道。

李良钊阴笑道:“那你拿着那块令牌却是哪来的?如今那块令牌呢?你可知,那块令牌在此世上独一无二,为锦衣卫指挥使所专有。”

何三叔释然道:“那令牌却是自那‘阿九’身上得来。如今那阿九便在我们何家庄。大人若见到他,一切便会明了。”

李良钊道:“那你引我们去便是。如若查明那王大人真在你们庄上,待本官查明实情,你之嫌疑自然而解。本官不但放你回庄,还会重重有赏!如若那王大人不在你们庄上,你又无法解释这令牌的来历……哼……本官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何三叔道。

李良钊未再言语。一来是这丛林之路实在难行,二来是他内心正在着算盘,假若寻至那王九,却待如何?如按之前自己所筹划,却是将何家庄与王九尽皆灭口!

但那海外锦衣卫正如同火烧屁股一般正在四处搜寻自家头儿一事,他是知道的。海外锦衣卫暗中悬赏竟达黄金万两!并且海外锦衣卫的薪俸虽然与国内相差无几,但那身股、每年的花红,着实惊人,在如今自己的锦衣卫体系内已暗中传遍,自己的同僚无不眼红……

即便是李良钊自己,都艳羡不已。

李良钊心中暗自打鼓,假若自己若能攀上这个高枝,想来后半生亦不用愁了;但那王九,是在何家庄吗?自己如今带着三百人的兵马,至何家庄,却又如何收场?远在南京城,自己的顶头上司纪纲纪大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名声,他是知道的。假若自己此次未处理好,想来自己是死亦无葬身之地……

李良钊陷入沉思之中……

第272章 阵前

“李大人,按您所述,此庄之人谋杀朝廷命官,可有凭证?”贾触问道。

“稍等一下,下官这就去要他们去拿,”李良钊道,“可否叫人将那十余人押上来?”

贾触一挥手,他手下的亲兵便命人将那十余名何家庄之人押解上来,一字型跪下排开。

李良钊看着排在最前的何三叔道:“那令牌呢?”

何三叔道:“昨晚已叫人送了回去。”

李良钊狞笑道:“叫人去拿。一盅茶功夫,否则杀一人。”

何三叔惊道:“大人,在下都是良民,前段时间是救了一人,但那人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人身上有令牌,草民便收了起来。”

李良钊抽出手中的刀,对准何家庄中的一人,“唰”地一挥,其中一人脖颈处血溅三尺,鲜血数滴直喷上李良钊的嘴角。那后生瞬间倒地,未吭一声,气绝身亡。

李良钊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道:“少废话。本官先放一人归去,拿令牌来见。一盅茶时间,不然再死一人……”话未说完,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又一刀下去……但此次倒未有人倒地,原来他挥刀斩断一人绳索。

那后生忽觉手上一松,愣了一下,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便往庄内方向跑,边跑边喊道:“有官兵,要杀人啦……”

不多久,何家庄里瞬间动了起来,男女老少自屋内出来,汇集于村口的大榕树下……

李良钊看着村口聚集的吵杂的男女老少,一直阴笑着。

“我说李大人,看起来这些均是村民,倒不是如你所述谋杀朝廷命官的匪众。”贾触道。

正是前排跪下的何三叔连忙转头道:“大人,我们真不是匪徒啊。草民自幼便在此地生活。前段时间救了一位年轻人,他身上有一‘锦’字令牌。因他全部忘却往事,所以此次至崖州顺便拿此令牌打算问问……”

话未说完,只是“啪”一声,何三叔的后背便被身后的李良钊以刀背敲了一下,痛得何三叔直趴在地上喘不上气来。李良钊狠狠地道:“未到你说话,闭上你的狗嘴。刁民一个!”

李良钊转头又向贾触道:“贾大人,不管如何。待拿到令牌,再作计较。令牌是下官亲眼所见,若不是谋杀朝廷命官,那令牌如何能到他们之手?”

贾触“哼哼”地笑了两声道:“那朝廷命官是谁?”

“海外锦衣卫指挥使、朝廷三品大员、御前带刀侍卫王九王大人。”李良钊道。

贾触吓了一跳道:“当真?”

“千真万确!”

贾触默然。他未曾料到这位朝廷命官来头如此之大。他听闻过此人的名堂,锦衣卫在朝堂之上名声不佳,但这海外的锦衣卫却让朝堂之上对锦衣卫的名声大为改观。

贾触暗自警觉起来,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静候事态发展。

一盅茶的时间不长,而此刻何家庄村口的吵杂声渐渐停歇,看起来,村民的意见已统一。

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二人,一高一矮。两人慢慢自人群之中踱出,正向官兵这方向行来,却越走越快,原本看不清面目,瞬息之间,那毛发、面容毕现,却是一名俊朗的年轻人与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子。

乍一见那女子,李良钊胖脸上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未曾想到这偏僻的山庄中竟有如此灵巧的黄花闺女。

一盅茶的时间将至,李良钊将手中血渍未干的钢刀举起,假若那二人未至,他又会手起刀落,再斩杀一人!

在李良钊看来,这些人命如蚁蝼,杀了便杀了,却没甚么大不了。

转瞬一盅茶时间已至。而那两个人影仍在二十余丈开外。

官兵中响起计时的声音:“一盅茶时间已至。”

举起刀的李良钊二话未说,手起刀落,眼见又一人头落地,一排横跪的十余名何家庄之人不由得闭上眼睛……未曾想只听“叮”的一声,接着“咣当”钢刀落地之声。

横跪的一排人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侧却是无人倒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往前一看,只见面前二人,男人秀气而俊朗,女人娇小玲珑,虽然青衫阔裤、粗衣麻裙,但却无法掩盖二人如玉的气质……

横跪之人都认识这二人,阿九与何三叔的女儿何伊;此际众人方且发现,原来看似小巧而不起眼的何伊,原来竟如璞玉,经这阿九的调教与雕琢,如今竟如换了骨肉一般,虽站在阿九身侧,那脱俗的气质却是让人无法直视……

那李良钊竟然忘记自己手中的钢刀被一道黑黢黢的幽光击落,他的眼睛无视二人中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巧玲珑的女子身上……看腻了城中丝质长袍、浓妆艳抹的女子,这超凡脱俗的黄花闺女,竟让这李良钊顷刻失神。

一旁一直骑于马上的崖州城守备贾触看得清楚,那一男一女二人,在李良钊举起钢刀之时,尚在二十余丈开外,待那李良钊钢刀方落之时,那男子手一扬,一枚黑黢黢的幽光自修长的手指中弹射而出,正撞击在李良钊落下的钢刀之上。

不知为何,这道幽光暗劲着实了得,这李良钊手中的钢刀竟把持不住,“咣当”一声掉于地上,而随之落于钢刀侧的却是一枚黑黢黢闪着幽光、如指头大小的短刃;而就在钢刀落于地之上时,那一男一女携手竟然如缩地成寸般竟来到了眼前……

贾触愣住了,且不说那短刃绝非街头一般的铁匠可打造得出,这转瞬间便至眼前的轻身功夫,贾触觉得自己即便是自娘胎中开始练,也绝对练不出这种身法。贾触忽然有种感觉,即便是自己将手下千余人全部带至此,恐怕亦留不下此人!

“来者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李良钊身旁的锦衣卫随从喝道。

此际那李良钊方才醒觉,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式。未曾想到这大腹便便的李良钊摆出这种姿式,却如同一只破烂的皮球,裤管在微风轻拂之下,露出雪白的肥肉……

阿九身后的何伊一见那李良钊,“噗嗤”却笑得花枝乱颤,这李良钊顿时觉得全身骨架似乎都软了下来,忽然觉得小腿发凉,低下头一看,雪白的肥肉,瞬间面如土色……

第273章 道法自然

横跪的一排人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侧却是无人倒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往前一看,只见面前二人,男人秀气而俊朗,女人娇小玲珑,虽然青衫阔裤、粗衣麻裙,但却无法掩盖二人如玉的气质……

横跪之人都认识这二人,阿九与何三叔的女儿何伊;此际众人方且发现,原来看似小巧而不起眼的何伊,原来竟如璞玉,经这阿九的调教与雕琢,如今竟如换了骨肉一般,虽站在阿九身侧,那脱俗的气质却是让人无法直视……

那李良钊竟然忘记自己手中的钢刀被一道黑黢黢的幽光击落,他的眼睛无视二人中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巧玲珑的女子身上……看腻了城中丝质长袍、浓妆艳抹的女子,这超凡脱俗的黄花闺女,竟让这李良钊顷刻失神。

一旁一直骑于马上的崖州城守备贾触看得清楚,那一男一女二人,在李良钊举起钢刀之时,尚在二十余丈开外,待那李良钊钢刀方落之时,那男子手一扬,一枚黑黢黢的幽光自修长的手指中弹射而出,正撞击在李良钊落下的钢刀之上。

不知为何,这道幽光暗劲着实了得,这李良钊手中的钢刀竟把持不住,“咣当”一声掉于地上,而随之落于钢刀侧的却是一枚黑黢黢闪着幽光、如指头大小的短刃;而就在钢刀落于地之上时,那一男一女携手竟然如缩地成寸般竟来到了眼前……

贾触愣住了,且不说那短刃绝非街头一般的铁匠可打造得出,这转瞬间便至眼前的轻身功夫,贾触觉得自己即便是自娘胎中开始练,也绝对练不出这种身法。贾触忽然有种感觉,即便是自己将手下千余人全部带至此,恐怕亦留不下此人!

“来者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李良钊身旁的锦衣卫随从喝道。

此际那李良钊方才醒觉,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式。未曾想到这大腹便便的李良钊摆出这种姿式,却如同一只破烂的皮球,裤管在微风轻拂之下,露出雪白的肥肉……

阿九身后的何伊一见那李良钊,“噗嗤”却笑得花枝乱颤,这李良钊顿时觉得全身骨架似乎都软了下来,忽然觉得小腿发凉,低下头一看,雪白的肥肉,瞬间面如土色……

那何伊笑归笑,见到那一排反剪双手绑着跪于地上的何家庄之人,其中亦有她的父亲,脸瞬时冷了下来;又见其中一个已倒在血泊之中,正欲去查看,却被阿九一把扯住,气鼓鼓地站于王九身边,一言不发。

李良钊定了定神,直至此时,他方且发现自己面前还站着一名俊朗的年轻人。

他一伸手道:“来者何人?令牌呢?拿来!”

王九一笑道:“你又何人?凭何来问我?”这一笑却露出雪白的牙齿,甚是好看。

“本官乃崖州城锦衣卫百户李良钊。”

“凭证。”

“以此为证。”说着,这李良钊自怀中掏出一银金色令牌,古朴花纹中一个“锦”字。

“见到上司为何不拜!”说话间,王九右手一转,那枚黑黢黢的“锦”字令牌赫然在手。

这一声,旁人听起来似乎平常,但在那李良钊耳中,却如雷轰顶,直击得他头脑一片空白,脚一软,便跪倒在地……

李良钊的失神只是片刻之间,顷刻醒转,瘫倒于地手指王九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王九笑道:“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

一旁的守备贾触道:“可是锦衣卫指挥使王九王大人?在下崖州府守备贾触,下官这厢有礼了。”说罢,贾触于马背之上拱手行礼。

守备官阶五品,指挥使正三品,自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王九点了点头道:“贾大人不必多礼。这段时间,本官因身体有恙,不知为何漂流至此,幸得何家庄人等救助。但这家伙却不怀好意前来,并杀死一名何家庄之人,却待如何?”

贾触点了点头道:“下官只是奉命协助锦衣卫处理相关事宜。按其职权,确实可调守备府兵丁三百名。所以接其调令,本官亲自率三百兵丁前来协助。但如今看起来,按其说法,谋杀朝廷命官之罪确不成立。如今本官可退兵、或按王大人要求,出兵协助!”

一旁瘫倒的李良钊忽然吼道:“你有何凭证证明你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王九王大人,而非假冒?”

王九扭转头笑道:“要证明,亦不会证明予你看。”说罢,他却将手中的令牌反转,却见那令牌上一枚淡淡指印,而那指印正是王九在赶赴多邦城之时,收下安南专门伺候象后的的黎三儿时随手而留。

王九两指一夹,那淡淡的指印与王九修长的手指却是丝丝相扣。

贾触点了点头,一拱手道:“王大人,有何吩咐?”

“这些人,放了罢。”王九一指那跪成一排的何家庄之人。

贾触一扬手,那些兵丁“呼啦啦”地将那一排人捆绑的双手解开……那王九身侧的何伊连忙冲了过去扶起自己的父亲何三叔。

而那瘫倒于地的李良钊见无人理会他,正欲捡起身侧的钢刀,偷偷溜走。

未曾想到那何三叔一声厉喝:“站住!”

厉喝并未让李良钊停下脚步,反而让他速度与他体型极不相称,更快地向后狂奔。李良钊这悔得,却是恨不得两腿变成四脚,也许那样会更快……

转瞬间,李良钊便狂奔十余丈开外。

贾触未下令,他只是看着王九。

王九微微一笑,随眼瞟了一眼如同皮球般的李良钊,修长的左手手指一弹,一道黑光又自指尖射出,不偏不倚,正中李良钊的右膝……

李良钊只觉半边身子瞬间麻了,直摔了个狗啃泥……

贾触一挥手,便有两名士兵直冲上前,将李良钊架了起来,直接捆了起来。

远处何家庄有一队人慢慢行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那老族长。

第274章 何家庄的旧貌换新颜

贾触未下令,他只是看着王九。

王九微微一笑,随眼瞟了一眼如同皮球般的李良钊,修长的左手手指一弹,一道黑光又自指尖射出,不偏不倚,正中李良钊的右膝……

李良钊只觉半边身子瞬间麻了,直摔了个狗啃泥……

贾触一挥手,便有两名士兵直冲上前,将李良钊架了起来,直接捆了起来。

远处何家庄有一队人慢慢行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那老族长。

李良钊被押了起来,若不是有士兵拦着,这李良钊会被愤怒的村民活生生打死!

当晚,老族长在村口大树之下,燃起篝火,将村内留存的一些山珍、野味命人烧烤,摆起了宴席。

老族长至此刻方且自旁人处得知这王九的来头竟然是如此之大,朝廷三品大员不说,协助平定安南、擒海盗五陈祖义,纵横大海数十年的猛人,说灭便灭了……老族长听罢,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在自己待这个轻人甚好;但这么年轻之人,却为朝廷三品大员,恐怕亦是空前绝后的了!

席间,贾触对王九的经历亦是十分好奇。他十分奇怪为何这王九竟可在海上漂流四、五千里,自马六甲海域漂至崖州海边。席间,贾触低声询问王九此事。

当贾触询问之时,席间却是一片寂静,老族长、何三叔等人均看着王九,他们亦甚是奇怪。

王九道:“贾大人,各位何家庄的父老乡亲,实不相瞒,若无各位的相助,估计在下也活不到今日。大恩不言谢,但在下必会记住此恩情。再说为何会漂流至此,实话实说,那时在下正天人交加,实不清楚。估计当时猝不及防,被那‘寒山三兽’中的老大拼死抱住,而被那老二鹰爪击中朐口……”

说着,王九却又掏出那块令牌,接着道:“正是有这块令牌,挡了一下,不然也有在下好受的。那天晚上风高月黑,风很大,掉入海中,随波逐流,却也不知漂了多久,也就至此。缘由在下亦说不清楚。经过便是如此。”

“据说王大人刚至此,却是头脑一片空白?”贾触又问道。

王九笑道:“正是。那时正如那初生的婴孩。好在何三叔未将在下卖了,否则今日尚不知在哪个旮旯呆着……”

众人一片轰笑。

“这里同时亦要多谢老族长,这数月以来,将何家祠堂的藏书阁开放,让在下有时间可品味历史的荣光……也正是这段悠哉的时日,却是让在下慢慢恢复了记忆,却也是更深刻体悟何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众所周知,习武要靠修炼。及至此是,在下却想告诉在座各位,武,本其意为‘止戈’。修炼,‘修’却是排于前。原本想在这呆更久些。但现在看起来,此处呆不了太久了。估计马上会有人寻至此了。”王九笑叹一口气。

当晚,贾触等人在此住下。那三百名兵丁则在村口安营扎寨。

今晚,篝火映照着何伊红润的脸庞,但她心情很是不佳。因为阿九说他差不多要离开了。

在她看来,这段日子是她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

每天清晨与这阿九一起爬那块将军石。如今的她已可轻松地爬上那座二十余丈高的巨石。她的阿九哥曾道,她的筋骨资质之佳是他前所未见;而经络的通透,更是无人能及,除了另一人。

何伊问阿九,那人是谁。

王九却笑笑未说。

这王九这段时日,却如同涅槃重生,这段日子的静心读书,清心养性,记忆已慢慢全部恢复。

而王九所说的经络通透之人,正是任罄。

王九思念任罄,想念自己的女儿王七毓和她的母亲杜雪萌。他亦是无比地想念着曾与自己并肩战斗过的弟兄们。

王九担心自己的原来的“黑狼海盗”的那班弟兄们,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样,因为自己的突然失踪而离开,不知道安南的局势变得如何。那陈侍郎能否震得住自己那班桀骜不驯的属下……并且自己身处如此偏僻之处,竟惹得宵小之辈前来滋事,意图对自己不利。看来自己真要出手方可,出手便要见见血色!

贾触一直在与王九聊天,在贾触看起来,自己的武功与王九相较,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而如今若非在此遇到王九,怕是这辈子自己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贾触极尽可能地与王九套着近乎。

反而是那老族长、何三叔倒是坦然,他们只是高兴地烤着野味、喝着自家酿的米酒……全场唯一伤心的便是那名被李良钊斩杀的那名后生的家人。

王九在宴席之前,去看望了一下那家人,并直接向身侧的贾触,伸出一个巴掌。

贾触很是清楚,这是问他要钱。

贾触一脸苦色:他这是出来剿匪,不是出来喝花酒的,如何会带钱出来?但那贾触手下三百兵丁,却也不是没有办法。那李良钊连身上的皮都被扒光,却是在他身上找到一张百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

王九直接将那银票及散碎的银子直接塞在那死去的后生伤心欲绝父亲手中。这百余两银子,却是让这位父亲悲喜交加……

何伊一直陪在王九身旁,默不作声。

何伊的心思,王九岂会不知?但王九尚未想好如何安排何伊,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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