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枭 - xp1024.com
《唐枭》


第一章 斩一头,赏十贯!

大唐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洛州合宫县突降大雨,城郊小驿所外面“咣当!咣当!”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阍人态度有几分不耐,嚷嚷道:“来了,来了!”

他慢慢走过去打开门闩,斑驳的杉木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门打开,门口立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短疵发,衣着古怪,似胡服却无袖,脚上踩着怪异的马靴,浑身湿透,淋得像落汤鸡一般,他见到了老阍人,立刻拱手行礼:“老丈,有礼了!”

年轻人一开口倒是一口地道的洛州官话,老阍人的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却依旧很严肃,他眼睛盯着年轻人,似乎能把其看穿一般,年轻人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僵硬了!

“可有公验?”老阍人冷冰冰的道。

“呃……有!有的!”年轻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信封大小的纸片,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老阍人将东西接在手中,认真瞧着:“岳二郎……”

老阍人眼睛有些不好使,识字似乎也不多,但他那股认真堪合的劲儿,却让年轻人心中真的很紧张。

年轻人叫岳峰,这“公验”对他来说可不真,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公验上写的那个“岳二郎”,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现代特种兵。

部队搞野外生存训练,他在丛林中迷路,一不小心跌进了深渊,醒来的时候他便被一众身穿唐装的陌生人围着,其中有一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抱着他哭得很伤心。

现在他知道了,老妇人是他的母亲,另外还有他的哥哥和嫂子,他家里还有个妹妹两年前被选秀进了洛阳紫微宫,一直没有了消息。

不错,岳峰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穿越成了岳二郎,而且穿越的当天便被临时征召徭役,按照大唐《均田法》男丁赋税是“租调庸”制,“租”就是田租,“调”便是要给朝廷交纳地方特产,一般是绢,布,麻,而“庸”便是服役,每名男丁每年需要为国家服役二十天。

按照大唐的律令,男子二十一为丁,岳峰今年刚刚十八岁,只算是中男,原则上他还不需要服役,但是这一次是特招。

按照律令,像岳峰这种情况,倘若被征召满二十日,则可以免除一户租调,也就是说岳峰倘若完成了役期,他家今年的田租和布匹丝绸的赋税都可以获得减免,对普通农家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因此阿母虽然舍不得岳峰,却还是咬牙让岳峰来服役……

“无知田舍儿,这里也是你能入的么?”老阍人忽然叱喝道,他将手中的“公验”摔在了岳峰的面前,满脸都是鄙夷之色。

岳峰瞬间尴尬了,原来驿所驿站只有官员才能入,岳峰的“公验”上将他的来历身份写得清清楚楚,他区区一平民,就算是被征召服役,也没有资格进驿所,大唐的森严等级给岳峰泼了一盆冷水。

外面滂沱大雨,而且天色也渐渐的黑了,岳峰倘若没有地方歇息,今晚真就只能在风雨中过夜了,正在为难的时候,驿所里面传来一声长笑:“阿爷,让他进来吧!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赶明儿咱能多一帮手也好呢!”

老阍人这才让开了半面身子,面色依旧严肃道:“看在几名武侯的面子上让你暂歇一晚,休得喧哗,休得惹事生非,否则严惩不饶!”

岳峰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进入了驿所,他便看到有四个人围着一个大火盆饶有兴致的在说话。

看这几人,都穿着玄色的窄袖胡服,头戴青色幞头,腰上还带着刀,果然是几个武侯不良人。唐代的武侯又称不良人,相当于片警一类维护治安的小吏,他们的地位并不高,比岳峰这种“田舍儿”也就强一丁点儿。

岳峰上前和他们一一见礼,几个人倒是很热情,给岳峰让了位子,又嚷嚷着让驿所的老阍人给岳峰煮了一碗“馎饦”,其实就是面片儿汤,岳峰趁热囫囵吞枣将“馎饦”吃下肚去,才终于感觉满血复活了。

“你们知道吗?最近洛州又有祥瑞,据说有一块天生白壁上生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据说此乃天授圣图,预示着天后将要君临天下呢……”

岳峰心中“咯噔”一下,看向说话之人,这人约莫二十岁的样子,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一双眼珠子特别灵活,给人短小精悍之感。这小子姓朱,叫朱恩。

他说的这祥瑞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岳峰脑子里念头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历史上女皇武则天登基之前,武承嗣献瑞造势不就是找了一块白石头,让人在上面刻了字,而且还用“紫石杂药”装饰起来,让人献给武则天,为武则天称帝做铺垫么?

一念及此,岳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时候竟然是唐朝最混乱,最复杂,最危险也是最动荡的时候。

武氏欲称帝,为了扫平李唐的阻力,她广兴酷吏,大开杀戒,满朝文武都在酷吏的“罗织”诬告中人人自危,在这个过程中朝廷中书,门下、尚书等省的宰相几乎被杀光,而李唐宗室被杀的各路王爷,更是多达一百多人,其中被牵连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也就是说,当今朝廷从上到下各级官员,在接下来几年的时间内几乎要全部换一遍,而那些被换掉的官员要么被酷吏整死,要么被杀,能够被贬斥流放都算是最幸运的了!酷吏政治笼罩下的大唐朝堂,马上就会完全乱套,一场腥风血雨立刻就要到来了。

岳峰现在所在的合宫县就靠近东都洛阳,难怪感觉律令如此森严,原来是武则天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登基,洛州自然需要保持绝对的稳定!

“天后君临天下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据说现在各州都有士子百姓准备给朝廷上书,催天后登基呢!”另外又有一个不良人道。

这几个人围着火炉,侃侃而谈,那个叫朱恩的又道:“可是有些人却妄图逆天而行,最近洛州传来消息,说是太子舍人郝象贤谋反,临刑之时竟然口出妄言,揭发后宫的隐慝,真是榆木老朽,活该被砍头……”

他顿了顿,又道:“哥儿注意一下,据说这郝象贤案牵连极广,近期从京中外逃的‘浮逃’极多,这些人我们碰上了倘若能抓住,那可是大功劳!兴许我们未来的荣华富贵就在这些人身上呢!”

“呵呵,朱四郎你想得倒挺美,大功劳哪里那么好揽,斩一头,获钱十贯。获一生,另赏绢三匹!啧啧,朱四郎,你可曾斩过人头?”

“哄!”众人一阵哄笑,气氛更加热烈,老阍人阴沉着脸凑过来道:“不良人等肃静!休得扰驿舍里的大人清净!”

几个不良人这才收敛,这时驿所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隐隐绰绰依稀能看到一位老大人正在驿所里读书,瞧其一袭青袍,头戴软脚幞头,当是一名官员无疑。

大唐官和吏之间等级颇严,不良人这种小吏原本是没有资格住驿所,也是最近特殊情况,驿所也比较空闲,他们才临时被安排在这边歇脚。

担心扰贵人清净,几名不良人便按住了话头,恰时天色已暗了,大家也都辛苦忙碌了一天,因而便都围着火炉和衣歇息,一会儿功夫,几个人竟然都沉沉睡去了。

第二章 杀浮逃!

长夜漫漫,岳峰却是不能入眠,他满脑子都是各种大唐人物,武则天,太平公主,狄仁杰,刘仁轨,娄师德,还有那些臭名昭著的酷吏如来俊臣,周兴,另外还有武氏诸王像武承嗣,武三思等等……

无法用语言来准确的描述岳峰的心情,以前只能在历史演义和故事中了解的人物,现在竟然和他们处在了同一个时代。岳峰忍不住去想,在这样一个酷吏横行的时代,他的路该怎么走?

无疑,官员在眼下是个风险极高的职业,武则天利用酷吏扫除一切的障碍,酷吏行事从来都是无中生有,罗织诬告,然后四处牵连,在酷吏政治之下,满朝上下几乎没有一人能独善其身。

而作为酷吏的本身呢?武氏虽然使用酷吏,心中却是跟明镜似的,这帮爪牙只是她篡权夺位的工具而已,等到万事尘埃落定,这些酷吏无一能逃出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这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除了武氏本人之外,没有一个赢家,不夸张的说,天下人都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岳峰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穿越成为一名官员,他眼下的身份就是个田舍儿,这辈子很大几率只能归隐田园,闲暇的时候搞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发明创造,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同时也给这个时代带来一些微小的进步,也许这样的人生原也不错呢!

岳峰是个乐观的人,不像别人有那种非要争天下的雄心,人生苦短当及时享受行乐,不管怎么说,撇开政治氛围不谈,眼下处在大唐盛世,人们的生活还是很富饶的呢!

岳峰这样一想,心中轻松多了,而时间不知不觉三更已过,他的确是太困了,终于迷迷糊糊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外面的大雨停了,岳峰只听到外面有人呼喝:“抓住这几个‘浮逃’,砍一头赏十贯,获一生,另赏绢三匹!”

岳峰听这个声音像是昨日那个叫朱恩的武侯的口音,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弹身而起,他冲出驿所,在门口看到了委顿在地上的老阍人。

老阍人浑身浴血,脸色煞白,嘴唇乌青,竟然是被人杀死了!外面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岳峰丢下老阍人出了门,看到驿所门口,四个武侯正在面对几个手持朴刀的黑衣大汉。

大唐所谓“浮逃”就是指没有官方“公验”的人,相当于后世没有身份证,户口簿的“黑”人,一般这些人可能是逃奴,逃犯或者是盗贼,而眼下的洛州“浮逃”,是逃犯的可能性极大!

这几个黑衣大汉的手段很高,几个人出手狠辣迅捷,岳峰只听到几声惨叫,几名不良人便被乱刀砍倒。

这些不良人平日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手中拿着刀吓吓平头百姓还行,真遇上了逃犯哪里是对手?

这几个人中也就朱恩略微强一些,其他几人根本不堪一击,很快被解决,朱恩见同伴都死了,斗志也崩溃了,转身就欲逃。

岳峰一看这情形,当机立断一声断喝:“这个时候能逃得了么?逃也是死!还不如豁出去拼了!”,在慌乱中被这一声喝,朱恩的心神安定了几分,岳峰也不管朱恩的态度,他毫不犹豫的冲入了敌阵。

朱恩看到岳峰的样子,短呲发,衣着怪异,这不就是昨晚借宿驿所的那个田舍儿么?岳峰身手矫健,干净利落,一名黑衣大汉手中拿的刀竟然被他徒手夺走,而后一刀一个,砍死两人,又揪住了一个活的!

朱恩完全看呆了,张大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还是田舍儿么?这简直是一等一的游侠儿啊。

“愣着干什么,别让贼人跑了!”

朱恩瞬间惊醒,见一黑衣人往自己这边逃了过来,他连忙举刀过去阻拦,岳峰的神勇让他底气大增,手中的刀竟也多了几分威力。

岳峰生擒一贼,他转过身来一把将和朱恩激斗的黑衣人抓住,劈手夺刀,然后一个过背摔,便将其摁倒在地:“把他的腰带给扯下来!”

朱恩跑过来帮岳峰扯下了贼人的腰带,岳峰用腰带将这黑衣贼死死的捆住,便宣告打完收工了。

朱恩睁大眼睛盯着岳峰,满脸尽是崇拜之色,道:“岳壮士!你今天可立了大功了!五名贼子,三个人头,生擒两人,可领赏五十贯,另外加绢六匹!县尉大人见壮士勇武,兴许还会招揽壮士为吏呢!”

朱恩啧啧称羡,他个子不高,皮肤微黑,那眼中冒星星的模样,着实很真诚。他不得不羡慕啊,五十贯钱,按照当下的市价,一斗精米约只需五文钱,一石米五十文,一贯钱可以买二十石精米!岳峰得的赏赐足足价值千石精米!这对一个普通平民来说,的确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岳峰一下子能得到了这么多赏赐,朱恩岂能不羡慕?

岳峰的内心却很淡定,他根据眼下的局面判断,应该是这几个黑衣人路过驿所被老阍人盘查,因为没有“公验”暴起杀人,从而惊动了几名武侯……

“尔等不得好死,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被擒获的贼首年纪约莫四旬上下,他看向岳峰的神情极其的怨毒。

这几人来历不明,但是应该和太子舍人京城谋反的案子有关联,郝家颇有势力,郝象贤的父亲还做过宰相,现在全家被清洗,肯定会有余孽逃窜。

岳峰恰逢其会,就算他不出手,对方肯定也不会留活口,驿所里但凡是活物都得被杀光,岳峰经历的风浪多了,懂得自古以来就是胜王败寇,他不杀别人,自己就会被屠杀,对这一切看得很透,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愧疚。

他看向了朱恩道:“朱恩兄弟,今日擒贼之功,当你我共有!没有朱兄帮手,我恐怕也要陷入贼手了!”

朱恩一下愣住,他根本没料到岳峰会白送他功劳,一时满脸涨红,真是又惭愧又兴奋又感激,却还是不敢接受这份好意。这杀贼擒贼之功,他受之有愧啊……

岳峰又道:“朱兄请勿多言,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就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为何要像妇人一般婆婆妈妈?”

岳峰这话一说,表现出了自己的诚心,朱恩心中也生出了豪气,道:“好,岳兄如此爽快,朱某也就不矫情!我不敢和兄弟平分功劳,最多只敢得一只贼首,这还全仗兄弟助我,现在我们割下人头,先带上贼子一起赴县衙领赏!”

朱恩个子虽然不高,样貌也不扬,但是性情却十分利索爽快,朱恩将功劳让给他,除了看重他这一点之外,还有重要的原因是岳峰不熟悉环境和套路,有朱恩和他一起,岳峰才能把这功劳变成现实。

朱恩平白得了大功劳,心花怒放,他用刀割下了几名贼首,便要和朱恩立刻带上几名贼人赴县城。

恰在此时,驿道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看到几名穿着红色大氅的公人驱马向这边赶过来。

朱恩一瞧这一彪人马,脸色不由得大变,道:“岳兄,不好!县衙里的秦捕头一行人过来了!”

第三章 抢功?

合宫县衙捕头叫秦厉云,此人生得高大威猛,瞧他的面容,鹰鼻鹞眼,一看便是凶狠之人!几名捕快打马过来,将岳、朱两人围在中间,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秦厉云瞪大眼睛,对两人叱喝道:“这些死人是怎么回事?这些武侯是不是你们杀的?”

朱恩忙道:“秦捕头,我是梓泽乡不良人朱恩啊!有‘浮逃’入驿所杀人,我和同僚竭力抵挡,最后幸亏遇到了这位岳壮士!岳壮士出手把几名‘浮逃’杀死,另外还生擒了两个活口,现在壮士准备带着人头和贼子去县衙领赏呢!”

朱恩边说话,边用手指向岳峰,秦厉云的眼睛盯着岳峰的面容,沉声道:“你是何人?”

岳峰拱手行礼道:“大人有礼了,鄙人姓岳名峰……”

“岳峰?”秦厉云嘿嘿冷笑:“你一人杀了三名贼子,还生擒了两人?”

岳峰道:“我和众多武侯兄弟一起并肩战斗,侥幸杀贼,朱兄也有杀贼之功!”

秦厉云双眼一翻,勃然道:“休得多言,可有公验?”

岳峰连忙掏出自己的公验递了过去,秦厉云扫了一眼公验,忽然大笑一声,对周围的几名同伴道:“各位兄弟,一田舍儿徒手杀贼三人,生擒两人,尔等可信?”

“哄!”周围几名捕快齐齐哄笑,有一人道:“估摸着是贼子拿了田舍儿的公验,企图蒙混过关呢!”

朱恩在一旁见秦厉云几人竟然指鹿为马,平白诬陷岳峰,不由得急道:“秦捕头,我们生擒了两名贼人,你不信我们,可以盘问这两名贼子!”

秦厉云冷冷的道:“我问个屁!我只问兄弟们,今日我们杀贼几人!”

他身边的几名捕快轰然大笑,道:“今日我们杀贼六人!”

秦厉云用刀指向了朱恩,道:“今日我们战死几名武侯?”

几名捕快又齐声道:“今日死了四名武侯!”

朱恩一听秦厉云这话,脸色巨变,岳峰内心也是无比震惊,敢情这姓秦的是要将自己和朱恩也一并杀死,而后将自己算成“浮逃”去领功,而朱恩之死则是栽在“浮逃”的身上,这一来,立功之人都死光了,功劳岂不是归他们所有了?

在岳峰了解的历史中,唐朝的律令还是颇为严格的,杀自己人领军功这种事儿并不常见,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这种可怖的事情,这只能归结于在酷吏政治之下,人心崩散,现在是忠良被屠,豺狼当道!这秦厉云就是标准的酷吏豺狼。

说时迟,那时快,秦厉云一声大喝,两名活口贼子的人头便被其用马刀斩飞!朱恩肝胆俱裂,却是无力反击,只能闭目待死。

而岳峰呢?这一众捕快都在马上,人人手上都握有马刀,岳峰就算是特种兵出身,也根本无法抗衡。

稍微懂点军事的都知道,骑兵对步卒,在近距离遭遇简直就是屠杀,岳峰面对的是五名捕快都在马上,如何能战?

眼看两人便要完蛋,岳峰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大喝一声道:“你们休得无礼,驿馆有大人在,岂能容尔等肖小放肆?”

岳峰这一喊,朱恩也想到昨晚驿所里面还有一位留宿的大人呢!秦厉云想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抢功,瞒天过海,那万万不能走漏一丁点消息!

“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忠心耿耿保卫您不受贼子所伤,大人救我们啊!”朱恩跪在地上,冲向驿所磕头。

秦厉云等人正要痛下杀手,突然生出这般变故,一时心里也是有些慌,驿所里真还有一位大人在?如果真是如此,他这样杀人抢功的事情可就大了,一旦传出去,他的性命难保!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驿所里面也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岳峰大声道:“大人,奸人作乱,这驿所方圆,恐怕一个活人也留不了!您要为我等做主啊!”

岳峰这句话一说,藏在暗处的那位“大人”才终于有了动静,发出了一声咳嗽。这位大人就躲在门后面呢,瞧他的模样满头白发,身形瘦小,看着驿馆外面的尸横遍野,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倘若单看他的外貌不看他的官服,谁也不会当他是一名朝廷命官,因为他看上去分明就像一名耄耋老田舍翁啊!

然而他的一声咳嗽,却救了两条人命,也给了秦厉云巨大的震慑,秦厉云脸色阴沉,抱拳道:“

敢问是哪位大人在驿所?合宫县衙捕头秦厉云奉命缉贼!”

驿舍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秦捕头,本官乃合宫县新任主薄傅游艺,你见到了本官还不下马么?”

说话间,驿舍的杉木门开了一道缝,众人终于看到了这位傅大人!

看清大人的面貌,秦厉云暗中长松了一口气,他给几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道:“下马!”

几名捕快齐刷刷的下马,秦厉云哈哈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傅大人,卑职今日奉了县尉大人和县丞大人之命特前来迎接主薄大人,没想到恰逢其会,在驿馆里面接到了大人!”

秦厉云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的凶焰完全收敛,变得彬彬有礼,和蔼可亲。傅游艺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魏大人太客气了,本官愧不敢当啊!实在愧不敢当!”

傅游艺连忙弯腰,态度比秦厉云更加的和蔼,秦厉云冲着身边的两人一招手,道:“去,伺候傅大人上马!”

两名捕快牵着马往傅游艺走过去,朱恩见此情形,一颗心不由得放了下来,也跟着两名捕快,准备去给傅大人见礼。

他刚刚往前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杀!”,原来岳峰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秦厉云的身后,他抡起钢刀便向秦厉云斩过去。

这一变化极其的仓促,秦厉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游艺的身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岳峰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遽然对他下杀手,他想举刀抵抗却是慢了一步,岳峰手起刀落,好大一颗头颅便飞上了天空。

岳峰突袭得手,根本不做停留,长刀如练指向了身边的另外两名捕快!

“朱兄,秦贼以下犯上,欲要对大人不利,还不快替大人斩杀贼人?”岳峰喝道,朱恩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举刀向前面的一名捕快斩过去。

一场血战猝然爆发,几名捕快眼见首领被杀,士气大堕,再看岳峰的刀如电,人如蛟龙,身手矫健利落,一刀一人,两名捕快便身首异处。

当然,他为了快速杀敌,自己也被对手的刀伤了一道口子,胸前染血。这个时候,那边的朱恩已经抵抗不住了,岳峰一个健步带着刀杀向其中一人,人未到,刀已经脱手而出,长刀在空中化作一道美妙弧线,直接将敌人洞穿。

剩下最后的一人肝胆俱裂,他翻身上马,就要打马逃窜,朱恩一个跳跃,身子腾空而起,他扑过去一手抓住了马尾使劲一扯,马大为吃痛,扬起了前蹄,马上的捕快还没有坐稳,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壮士饶命啊!”

岳峰对求饶充耳不闻,从地上捡起一柄朴刀,手起刀落,直接将其砍死,他这才将手中的刀扔掉,委顿到了地上大口的喘气。

这一番搏杀,他可谓是豁出了性命,但是他别无选择,秦厉云豺狼心性,指望一个傅游艺让其收敛杀心根本不可能。

秦厉云杀两人是杀,多杀一人不过举手之劳,反正都可以推到“浮逃”身上去,岳峰如果不动手,他和朱恩还有傅游艺三人都得死。

第四章 糟老头子!

朱恩和傅游艺都是聪明人,他们略微思忖便能想明白一切原委,尤其对朱恩来说,他其实知道事情不妙,只是心存侥幸,因为他根本没有勇气敢挑战秦厉云等五人。

待到岳峰暴起出手,一气呵成将五人斩杀,他才感到一阵后怕。倘若不是岳峰果断出手,恐怕他今天逃不过这一劫。

一时在他眼中,岳峰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要知道县衙捕快在不良人的眼中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岳峰一个人连杀五名捕快,而且其中还有一名武艺高强的捕头,这样的本事不是天神是什么?

他跪在岳峰面前,五体投地的道:“岳兄,我这条命是岳兄给我的,以后我朱恩唯您马首是瞻!”

傅游艺整好了衣冠,戴上了乌纱帽,竟也客客气气的向岳峰行礼,道:“壮士有礼了!两位壮士请放心,本官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好,同时竭力的给两位壮士一个好前程!”

三个人身份不同,年龄更是悬殊,却因为一夜借宿而共同经历生死患难,岳峰昨天晚上还想着归隐田园,乐得一辈子逍遥的美事儿,今天早上便遭遇这一连串的事情,他还能独善其身?

岳峰歇息了一会儿,简单包扎好伤势,朱恩已经收拾好了马匹和领赏的人头,这家伙天生好口舌,一会儿功夫便和傅游艺十分熟络了。

他扶傅游艺上马,而后再过来帮岳峰趁机压低声音道:“岳兄,我看这傅主薄年迈如此,如同耄耋老翁,而且观其谈吐也是含含糊糊,只怕难以做依靠!你我兄弟是不是该早图?”

岳峰微微皱眉,心中也琢磨这事儿,今天这个事儿有点大,五条捕快的性命不是小事儿,傅游艺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主薄能够摆平这件事么?

看这个傅游艺,应该至少有六十岁了,瞧他满头白发,走路都像有些迷糊,混到这个年龄,才混到一县主薄,只怕……

“咦……”岳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是哪里不对呢?对了“傅游艺”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哪里看过这个人名,他沉吟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对!就是这个傅游艺,武则天一朝的一个传奇人物,岳峰在读唐史的时候见过此人的名字。

史书上记载此人年过六旬还只是个九品小官,却依靠上书劝进,在极短的时间里官运亨通,竟然做到了三品宰相,甚至还被武则天赐了“武”姓。

纵观整个武朝历史,除了武则天的几个面首之外,升官速度上恐怕无人能和傅游艺比肩了。

或有人说,傅游艺不就靠溜须拍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上位么?这算什么本事?溜须拍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谁不会?

倘若真这么想,只能说诸君太年轻了,整个武朝,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人还少么?武则天登基称帝之前,上书上表劝进的人会少么?为什么一个糟老头子就能在其中脱颖而出?而且还能在史书上都留名?

唐史上把傅游艺贬得一无是处,稍有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的人都会明白,史书上记录的绝对不是事情的真相,傅游艺一定是个大牛人!

合宫县衙里面,有县丞、县尉还有县令,这几个人的官比主薄权力都大,为什么偏偏是傅游艺这个当主薄的独得到了武则天的欢心?别的不说,就说此人的心机,城府,隐忍就绝对不是常人能比。

“我|操!”岳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再看马上的老家伙,依旧是那般苍老迷糊,其貌不扬,但是岳峰却依稀从这家伙浑浊的双眼中,看到了惊鸿乍现的精芒!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岳峰心中这么想,当即对朱恩叱喝道:“小子休得胡言!大人一言九鼎,我等跟着大人,一定可以高枕无忧!”

朱恩连连称是,不敢再言,他转过头去对傅游艺立刻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傅游艺的眼神不经意的从朱恩身上掠过,似乎对这一切完全不知。

从驿所到县衙还有五十里路,三个人骑马约莫一两个时辰便抵达了,这一路上,傅游艺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冷不丁会说一句话,大抵都是询问岳峰家里的情况。

倘若换做之前,岳峰肯定会知无不言,可是岳峰知道了傅游艺的本事,他就存了一分心思,回答得也是含含糊糊,反正就是云山雾罩,让糟老头子摸不清他的来历。

傅游艺心中是越来越惊讶,不良人朱恩是个什么货色,他已经完全有底了!可是这个姓岳的年轻人,年纪不大,城府果然深得很呐。

傅游艺根本不相信岳峰是个普通的田舍儿,驿所发生的事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岳峰行事干净利落,而且身手了得,最让他吃惊的是岳峰的胆量极大,不受任何权威和思想的束缚。

一般的田舍儿见到了公人捕快,早就要吓得语无伦次了,可是岳峰却有胆子暴起杀人,五名捕快他杀伐决断,在几个呼吸之间便统统斩杀,这一份狠辣让傅游艺很是侧目。

别看傅游艺年纪已经老迈了,可是他却有一颗滚烫热切的内心,对功名利禄,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傅游艺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而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恰是要用人的时候,像岳峰这样的人倘若能为他所用,他便能将自己的意志更加有力的向前推进,所以他的揽才之心是很迫切的!

可是偏偏岳峰和他云山雾罩,就是让他探不到底,这让他觉得很难受,反而对岳峰更有兴趣了,至于朱恩,则被他放在了不重要的位置。

他傅游艺需要找的心腹亲信,是能替他干大事的人,像朱恩之流的不良人,做个小吏还可以,不足以成大事,如何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他心中这般想,可是面上却不表现出丝毫来,反而,他和朱恩有了更多的攀谈!朱恩刚开始还有些瞧不上这个糟老头子,可两人聊了一会儿,傅游艺只是稍微露一点锋芒,便让朱恩对其刮目相看,然后傅游艺再对他处处许以好处,他的心思立刻变得热切起来,觉得自己真遇到了伯乐。

瞧朱恩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挖出来表忠心的样子,岳峰在一旁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对傅游艺的本事也有了很直观的认识。

马上就要到县衙了,免不了又有一番事端,小小的一座县衙,五个捕快死得不明不白,这绝不是轻易能揭过的事情,岳峰打定主意,接下来准备静静的看糟老头子的表演。

第五章 合宫县衙

合宫县衙的规模不小,门口两尊青石狮子巍然耸立,特别的威武!进入县衙大门,左边便是六房吏员的办公居所,右边则是三班衙役。所谓“三班衙役”便是指“皂班”、“捕班”、“壮班”,秦厉云等捕快就属于三班之一的“捕班”,负责案件侦缉、抓捕罪犯、这三班都由县尉大人魏生明统领。

今天的合宫县衙乱成了一锅粥,六房的吏员,三班衙役都齐齐集中在正堂外面,岳峰和朱恩两人被他们团团围住,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岳峰两人着实很惹眼,两个人拎着五颗人头,尤其是岳峰,浑身浴血,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恶斗,县衙里秦捕头率人出去还没归来,据说是遭遇了不测,五个人全都死光了,我的天,洛州哪里生出了这么多浮逃?莫非京城那边真出了大事儿了?

还有,据说这个姓岳的少年一人独斩了四名浮逃,还有空手夺刀的本事,这是真的么?这么厉害的人是什么来历?

朱恩明显紧张,好在岳峰的沉稳给了他莫大的勇气,面对这么多人勉强能保持镇定,但是他一想到秦厉云等五条人命,心中还是害怕。

县尉魏生明在合宫县名气极大,外号“活阎罗”,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酷吏,秦厉云不仅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还是他的妻弟,魏生明能善罢甘休么?

“来了,来了,魏大人来了!”

县衙里的众吏齐齐让开,县尉魏生明一袭青袍迈着四方步子往这边走过来,看此人,身形颀长,白面无须,不像是武人,倒像是文生一般。

他背负着双手,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岳峰的身上,他的身后,新任主薄傅游艺笑嘻嘻的紧跟着。

“这一位就是手刃四名浮逃的壮士?”魏生明道,他一开腔,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又惹得人群一阵嘈杂。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岳峰身上,岳峰向魏生明行礼道:“岳峰见过县尉大人!”

魏生明的目光在岳峰身上上下逡巡,傅游艺一笑,道:“魏兄太客气,什么壮士,就是在下的一小书吏而已!”

“哄!”傅游艺这一说,惹得一片哗然,岳峰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不由得暗赞了一声,傅游艺这是怕魏生明查“公验”生疑,他故意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也很有自矜的味道,借用现代一句话,就是狠狠的装了一下逼!

魏生明称岳峰壮士,一人杀四名浮逃还空手夺刀,这不是壮士么?傅游艺偏说不是,这就是他一小书吏,一书吏都这么厉害了,那傅游艺自己还不上天?

魏生明恻恻怪笑,道:“好!很好!来人啊,按照律令给与赏赐!岳壮士身体有伤安排好生调养!”魏生明目光落在了朱恩身上,朱恩连忙道:

“县尉大人,小人是梓泽乡的不良人朱恩!”

魏生明朗声道:“也好,也赏!”

朱恩大喜过望,连忙称谢,魏生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既是不良人,和我们三班衙门是一家!领了赏再辛苦你一趟,给我们带路去梓泽乡的驿所,那里还有我们死去的兄弟!”

魏生明这般安排,朱恩岂能拒绝?赏赐很快就来了,朱恩领赏十贯钱合黄金二两,岳峰得赏四十贯钱合黄金八两,县衙里众吏看到这么多赏钱,一个个都眼羡不已,朱恩喜不自禁,语无伦次的对县衙里相熟的吏员道:“几位大哥,明日朱某做东,我们福运楼喝酒,不醉不归啊!”

朱恩平日嘴利索,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低,一直觉得自己高攀不上县衙里的吏员,今日得了赏赐,更重要的是成了杀贼的英雄,他心中不仅得意,自信也跟着暴蹦,便张罗要大宴宾客。

岳峰却是冷静沉稳得很,领了赏赐便站在了傅游艺的身后一言不发,魏生明冲着傅游艺拱手到:“傅主薄,某公务在身就不多陪了!来人啊,我们立刻启程!朱壮士,您也请吧!”

朱恩这才收好了赏钱,走到岳峰的身边下拜道:“岳哥,我随县尉大人先去办公务,等我回来一定要把酒言欢!”

岳峰微微皱了一下眉,一旁的傅游艺咳嗽了一声,道:“去吧!快去快回!”

县衙一行人在魏生明的率领下浩浩汤汤的走了,傅游艺领着朱恩到了自己的廨舍,廨舍后面乃三间抱厦,那便是傅主薄的居所。

大唐的屋宇以宏大为美,没有什么雕梁画栋,廨舍里面空空荡荡,仅仅两张床榻,傅游艺端坐在一张床榻之上,用手指了指对面,岳峰也像他一样双腿跪地,挺直腰杆端坐。

傅游艺一改之前老态龙钟,迷糊昏聩之态,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岳峰,道:“岳壮士,当下的事你如何看?”

岳峰没有急着回答傅游艺的话,因为他知道,这是糟老头子和自己的正式对话了!两人的关系如何定位,岳峰携手合作还是一拍两散,这一次谈话便见分晓。

“大人!朱四郎恐怕有危险,我看魏县尉并没有完全信任您,他表面给我们赏赐,暗地里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岳峰道。

“嘿嘿!”傅游艺怪笑一声,露出稀疏的几颗牙来,道:“不是可能,而是朱恩已经被魏生明给抓住下牢了!魏生明这个人人称活阎罗,心狠手辣,无中生有都能给人罗织出罪名来,更何况这个案子如此蹊跷?朱恩熬不住酷刑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岳壮士虽勇,可是穷一人之力如何能和森严律法相抗衡?壮士啊……你我二人危矣啊!”

岳峰依旧端坐着,神色很平静,傅游艺不由得暗暗皱眉,这和他想的场景不对啊!岳峰这还能沉得住气?

岳峰轻轻一笑道:“主薄是官身,岳峰是草民,岳某能以草民之身和主薄一起共赴死,原也无憾!”

岳峰信糟老头子个鬼,朱恩被抓是真的,面临危险也必然是真的,可是傅游艺这老小子一定有手段,岳峰岂能被他唬住?

“噗!”傅游艺真忍不住吐一口老血,他真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就不相信姓岳的年纪轻轻这就想死!这小子好啊,这么难对付,老夫我……

傅游艺城府极深,虽然岳峰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他转念一想,对了,岳峰倘若太好对付,那反而说明此人平庸,现在看来,这少年真是天赐之才,傅游艺的内心变得愈发狂热!他来合宫县可不是来混世度日的,他是怀着满腔抱负而来呢……

第六章 节操呢?

傅游艺的盘算是想着以朱恩这事儿为契机,将岳峰完全收为己用。

在他想来,岳峰和朱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朱恩遭难,岳峰岂能独活?傅游艺倘若能够替朱恩和岳峰化解危机,必能让岳峰感恩戴德!

傅游艺一辈子老谋深算,自诩最懂人心。可是今天遇到了岳峰,他的那一套不灵了,现在事情又紧急,不容他有任何耽搁。

因为朱恩已经落入了魏生明的手中,朱恩出事儿了,傅游艺能脱得了干系?

就算他仗着官身能不死,他此行的目的也必然打水漂了,他傅游艺苦熬了六十年,终于等来了一次契机,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机会被葬送。

当即,他立刻改变策略,拱手对岳峰道:“岳兄弟,我傅游艺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一次在驿站遇险,多亏兄弟相救!

傅某不才,能看出岳兄弟绝非凡人!你我既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便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今日傅某诚心想和岳兄弟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还望岳兄弟不嫌弃我这个老大哥……”

“呃……我……”岳峰差点被这老小子给雷晕了,傅游艺这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刚刚还想着让自己感恩戴德,现在马上就要来义结金兰,亏他想得出来。

老小子自己六十岁了,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岳峰今天才十八岁,两人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人还有底线吗?还有节操吗?

岳峰的记忆中,傅游艺虽然是个传奇,可结果似乎也不好,依旧没有逃脱酷吏的罗织诬告,最后被武则天杀了头。

岳峰倘若真和他义结金兰,回头傅游艺被砍头,岳峰怎么办?对傅游艺这样的当官狂热分子,岳峰真想保持一点距离。

他毫不犹豫,断然拒绝道:“别,别,岳大人!你我差着辈分,岂能乱了纲常?大人放心,现在您既然放出了话,说我是您的小书吏,我就给您干几年书吏,助大人大展宏图,好不好?”

“大人尽管放心,你我同过生死,还怕我害您不成?

“呃……”傅游艺被岳峰这话直接给怔住了,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其实就是这个目的,让岳峰能跟着他干,他绕了半天,岳峰一句话就解决了,只是……他还是有些遗憾……

“主薄大人,周县丞过来拜访您了!”外面的门子过来给傅游艺禀报,便听到外面一声朗笑传过来:

“傅师,可是我傅师来耶?本官俗事繁忙,没有及时给老师接风,罪过大了!”周县丞名周柔,生得面皮白净,仪表堂堂,听他的语气,竟然还是傅游艺的学生。

傅游艺甩开了岳峰,霎时老泪纵横,拽住周柔的手道:“周县丞啊!老朽不远数百里过来上任,就是听闻汝在这里啊!不瞒汝,老朽差点见不着汝了!”

周柔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傅师为何这般说?”

傅游艺当即把驿所历险的经过说了一遍,周柔听得唏嘘不已,傅游艺又道:“周县丞,还有一事老朽心中觉得实在冤枉!魏县尉竟然不信老朽之言,把那不良人朱恩给抓了起来,严刑拷打,竟然要把秦捕头之死栽在不良人和我的书吏岳峰身上……”

“岳二郎,还不快过来见过县丞大人?”

岳峰连忙过来拜见周柔,周柔上下打量岳峰,赞道:“好壮士!稍后随我去办书吏手续,以后可要好好辅佐好我傅师!”

岳峰连连称是,傅游艺又把话题扯到了朱恩身上,说是他听到了小道消息,听说秦捕头其实和魏县尉后堂的一名宠娘子有私,定是这宠娘子给魏大人吹了枕边风,让魏生明下此狠手,非得要指鹿为马,给朱恩和岳峰罗织罪名。

周柔一听这番话,当即把六房书吏都叫过来,让他们去查一查,究竟是魏生明后宅中的哪一位小娘子和秦捕头有私,这一查一闹,县衙里面立刻掀起了极大的波澜,魏生明被秦捕头戴绿帽子,忏怒于不良人的消息县衙人尽皆知。

话说魏生明,他带着一众捕快去了一趟梓泽乡驿站,回来就把朱恩给抓进了大牢,秦厉云是他的小舅子,这个人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

倘若真在驿馆遭遇到了“浮逃”,秦厉云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如果打不赢,秦厉云胯下有快马,逃命无虞,再说了,区区五个浮逃,能奈何秦厉云的五名悍卒?漏洞实在太大了,他觉得事情有蹊跷。

魏生明残忍嗜血,朱恩落到了他的手上,他二话不说,先让人毒打一顿!朱恩咬紧牙关,一口咬死秦厉云是死于“浮逃”之手,气得魏生明杀机乍起,他还待继续上酷刑,外面“绿帽子”的消息便传开了。

县衙三班皆觉得面上无光,魏生明也气得捶胸顿足,七窍生烟,然而,他压根不准备放人,反而将两个班头叫过来,厉声道:“这姓朱的一定有问题,那个姓岳的也必然有事儿!甚至傅游艺也有嫌疑,这些传言乃惑人耳目,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心虚,尔等给我牢牢的守住这姓朱的小子,我亲自去见县令大人!”

魏生明这边的消息传到了县衙,岳峰直接傻了眼,他本以为傅游艺这一手定然能管用,没想到魏生明竟然不是个善茬,难怪史书将武朝的酷吏写得如此可怖,原来还真难对付,这姓魏的着实是个狠角色,被他咬一口,入木三分啊!

当今大唐的官员,要么是傅游艺之流,时时刻刻寻觅良机,准备劝进拍马,或者是献祥瑞,凭此得富贵!另外一种就是魏生明这种酷吏,靠着整人罗织罪名,构陷武氏的异己,为武则天称帝铺平道路。除此之外,其他的官员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

魏生明如此狠辣,真为了给小舅子报仇?说不定他听到了“绿帽子”的传言,心中已经把秦厉云给恨透了呢!他的目的是让自己的酷吏名头大噪,从而上达天听,现在正活跃在朝堂上的来俊臣,周兴之流,不都是名头大噪之后被委以重任的吗?

傅游艺也略略有点意外,他虽然狡猾如狐,但毕竟是初来乍到,对上了魏生明这种在合宫县经营了很久的酷吏还是很吃力,甚至魏生明的最终目标极有可能是他呢!

“岳峰壮士,事已至此,我们的事情恐怕捂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你我各自逃命去了!”傅游艺对岳峰道。

岳峰道:“傅大人,我们在驿所的时候经历的也是九死一生,如今就算被魏生明得逞,也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

傅大人胸怀大志,关键时候肯定能有应对之策,岳某唯大人马首是瞻!”

傅游艺哈哈一笑,他本就只是试探一下岳峰,没想到岳峰又没吃他这一套,他只好顿了顿足道:“如今唯一的生路在县令身上!但是魏生明是县令的爱将,这一关恐怕不好过……”

傅游艺说难,县丞周柔急匆匆的跑过来,也是一脸的紧张,道:“傅师,事情到了这一步,躲能躲得了么?为今之计,只有我们一起去见县令,而后见机行事!”

第七章 蹴鞠县令!

傅游艺前来合宫县和县丞周柔有关系,周柔在合宫县被县尉魏生明压了一头,他心中着实不快,便想到了拉老师傅游艺过来助阵。

合宫县县令姚云生一人独大,魏生明能讨姚云生欢心,周柔便想到傅游艺最擅长此道,只是周柔没想到傅游艺刚刚走马上任,便被魏生明抓住了小辫子,局面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周柔领着傅游艺和岳峰两人直奔县衙后堂,一路上都在哀嚎。

傅游艺脸色看不出喜怒,他对岳峰低声道:“岳壮士,县令姚大人可是洛阳贵人,稍后你可一定要小心应付,当下的情形,也是无奈病急乱投医,老朽也没有把握,只能希望壮士您吉人天相了!”

傅游艺这般说,县衙后宅到了,岳峰定睛一看,这一片天地非常的开阔。开阔的场地上又有呈现一块金黄色的地方。

这块地方一左一右立着两个门洞,场上有十几条汉子正在激烈的争抢着一个浅红色的蹴鞠球,吆喝呐喊声不绝。

岳峰一下愣住,旋即便觉得很亲切,以前在史书上便经常看到大唐人好蹴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蹴鞠。

蹴鞠很有讲究,首先这场地便很不一般,据说蹴鞠场是用黄土和了油夯成,和油的目的是让蹴鞠场不生灰尘,岳峰仔细看眼前的这块蹴鞠场,果然是用这种工艺夯成,金黄灿灿,真是非常漂亮,造价自然不菲。

再看场上蹴鞠的众人,都穿着胡服,大部分面孔都很生,唯有魏生明岳峰认得!魏生明生猛得很,只见他将蹴鞠球控制在脚下,脚下虎虎生风,直接带向一侧的门户,身后跟着几个壮汉,竟然无一人能追上他。

他十分得意,嘴里“喝”一声,脚下忽然用力,球如箭矢一般飞出去,狠狠的砸向了球门,那蹴鞠球应声落入网中。

“哄!”全场响起喝彩声,只听一人中气十足的道:“好啊,生明今日颇为生猛,厉害!真的厉害哇!”

魏生明虽然是酷吏,可是面相却是儒雅潇洒,他潇洒的掸了掸衣袖,道:“县尊您大意了,我不过是侥幸而已!”

那被称为县尊的汉子自然便是合宫县县令姚云生了,看此人,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生得敦敦实实,看上去很带喜感,他喘着大气,道: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只你过来,秦厉云呢?这小子是不是想偷懒?”

魏生明的脸色瞬间变了,脸露悲戚之色,半跪在地上道:“县尊大人,您要为厉云做主啊!厉云前日还能陪大人您蹴鞠,今日就已经身首异处,被人活活的杀死了……”

魏生明说罢,泪痕连连,把事情的原委给姚县尊说了个明白,他的这番言辞自然是添油加醋,矛头直指傅游艺等三人。

姚云生皱着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看,恰在这时候,周柔和傅游艺也到了,傅游艺战战巍巍,老泪纵横的道:“姚县尊,下官拜见县尊大人!下官这把年纪了,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想到走马上任还遇到了这样的祸事?不瞒大人,吾差一点就见不到大人了,其中的凶险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有一点下官可以担保,便是那秦捕头之死,着实是‘浮逃’所为……”

傅游艺当即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自然和魏生明的大为不同,姚云生刚开始颇为倾向魏生明,但是瞧着傅游艺那老迈战栗的模样,又不似是说谎,再说,傅游艺年过六旬,都快能做他的祖父了,这样一个老人,还能像年轻人一般野心勃勃?

魏生明则是心头火气,勃然道:“傅主薄,你可知道欺瞒上官是何罪过?我就问你一句,秦捕头五人五匹马,浮逃一共也只有五个人!五人对五人,秦捕头有战马之利,怎么可能被杀死?”

魏生明说罢,上前一步,又道:“还有,就算秦捕头等五人都被杀死了,傅主薄和一位不良人还有您的那位书吏为何能活下来?莫非尔等三人比秦捕头等五人五马更厉害?”

魏生明咄咄逼人,傅游艺却是愈发显得苍老柔弱,道:“魏县尉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秦厉云之死是我亲眼看到为浮逃所杀!可是县衙里面却有传言,说那秦厉云和魏县尉后宅的某小娘子有勾连,让县尉对其恨之入骨,才有了暴尸荒野之祸!傅某虽然耳聋眼瞎,可是却也是竭力替魏县尉争辩呢!

魏县尉何故不识好歹,反而非得要给我罗织罪名,说是我等害了秦捕头,我思来想去,莫非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傅游艺看上去老朽不堪,可是说到斗嘴,魏生明哪里是他的对手,这老小子的外表最能迷惑人!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蹴鞠场的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非常的精彩。

魏生明好养美婢,后院的娘子都被他视为禁脔,秦厉云也好渔色,说秦厉云勾连魏生明后宅的小娘子,这事儿十有八九为真。

魏生明满脸通红,道:“傅主薄,任你巧舌如簧也无用,姓朱的不良人已经招了!我现在来就是恳请县尊,让我把那姓岳的也一并先下入大牢,嘿嘿,等到他们都招供的时候,我相信傅大人一定能心服口服!”

魏生明说完,叱喝一声道:“岳峰,你还不束手就擒!”

他这一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环顾四周寻找岳峰,可是……哪里来的岳峰?

岳峰没有,蹴鞠场上却见有一飒爽少年,看这少年,那蹴鞠球就像变戏法似的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时而用双腿颠球,时而用脖子用脑袋击球。那浅红色的蹴鞠球,就在他身前身后跳跃翻滚,看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

县令姚云生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忍不住大赞道:“好,好一个蹴鞠郎!”

傅游艺见此情形,忙道:“县尊大人,这便是某的书吏岳二郎,自幼学蹴鞠,今日见到这等地方,一时技痒,在县尊面前献丑了!”

傅游艺真是心情大好,他本来觉得要应付眼下的局面需要费一番周章,却万万没想到岳峰竟然还善长蹴鞠,这真是吉人天相了!姚县尊人称“球痴”,最好便是蹴鞠,甚至合宫县的一众辅官,也是以蹴鞠来定高低。

傅游艺一直都在苦思结交姚县尊的办法呢,没想到天下的事情竟然这般凑巧,岳峰既然有这一身蹴鞠技艺,他还有何愁?

岳峰一番表演完毕,心中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蹴鞠球和足球不同,足球弹力很强,蹴鞠球则是用皮革裹以谷糠一类的轻物,玩起来不如足球那般舒畅,不过也聊胜于无。

“好!”姚云生带头拍手,其他的汉子也都拍手赞赏,傅游艺连忙让岳峰过来拜见姚云生,姚云生拽住岳峰的一条手臂,从上看到下,从前看到后,真是越看越欢喜,道:“好一个蹴鞠郎,比秦厉云只强不弱,了不起!”

他招手吩咐众人道:“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场!魏县尉,你不是所向披靡么?你今天把这少年郎给战胜了,本县令便依你有理!”

第八章 对赌!!!

魏生明本来胜券在握,没想到忽然生出这样的变故来,一时他也傻眼了!蹴鞠可是洛阳贵人们嗜好之游乐呢,岳峰一个田舍儿,竟然还擅蹴鞠?

姚县令说了,让蹴鞠来分高低,虽然荒诞,可是谁让姚县令地位卓绝,不容质疑呢?魏生明就算再心狠手辣,他也不敢给姚县令罗织罪名呢!县令金口玉言,那就只能以蹴鞠决高低了!

说战就战,本来蹴鞠场需要分左右两军,一军12到16人,但是合宫县蹴鞠手太少,一共仅十几人,因而将十几人分成两军,名曰左军和右军。

魏生明是左军首领,岳峰便自然加入右军,右军首领为姚县令,那蹴鞠场上面的球门名为“风流眼”,规则规定,只有首领才有资格将蹴鞠球踢进“风流眼”,其他人皆没有这个权利。

魏生明自然是蹴鞠好手,关键是他有最后临门一脚的机会,而岳峰则没有,他只能想尽办法让姚县令能得中,这样他才能赢!

岳峰趁换衣的功夫找傅游艺问清了规则,心中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魏生明不是省油的灯,岳峰制定的战略便是一方面给姚县令想方设法的喂球,另一方面就是千方百计的破坏魏生明射门的机会。

岳峰穿越到这个年代,酷吏当道,社会动荡,这让他觉得前途迷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在哪里,这种情况下,倘若让他干其他的事情他恐怕都没有把握!可是这蹴鞠却正是他最大的爱好和特长!他本就是足球高手,同时又有极高的身手,踢足球的规则和蹴鞠虽有不同,但是技巧相似,而且足球更强调团队的配合,有时候还不能发挥他的所长。相比起来,蹴鞠更注重展现个人英雄主义,对岳峰更合适呢!

事实上合宫县衙里面的蹴鞠水平并不高,在眼下这种级别的蹴鞠手中,他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姚县令的水准虽然臭不可闻,可是岳峰却总能在激烈的拼抢中给他喂到舒服的球。

魏生明也的确够彪悍,可是任他出脚凌厉,岳峰却总能让他铩羽而归,一时,场上魏生明是越打越窝火,而姚县令则是越打越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爽快过了,满场都只听到他得意的笑声。

一场蹴鞠打完,魏生明一分未得,气得他连连跺脚,看向岳峰的神情尽是杀机!姚县令则是志得意满,心情舒坦到了极点,两人的情绪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姚生明心情舒坦,看岳峰自然愈发的喜欢,他哈哈一笑道:“魏县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蹴鞠游戏尔,县尉何必生气?”

魏生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端正的道:“县尊误会了!我非因为蹴鞠失利而气,而是为了不能为秦厉云讨回公道而自责!”

姚云生道:“傅主薄所言不虚,县尉不能因为自己的臆断便怀疑老主薄,此事既然没有实据,我看就这般了结,给秦厉云等捕快厚葬!”

傅游艺在一旁道:“县尊大人,那不良人朱恩也是鄙人的救命恩人!现在此人被县尉抓入了大牢,严刑拷打,欲要屈打成招,还求县尊大人做主饶了这不良人一命吧?”

魏生明呵呵冷笑道:“傅主薄,你可能还没明白县尊治县的规矩吧!不良人可是我的管辖之下,我要惩治手底下的不良人,主薄难道要越俎代庖?”

傅游艺道:“县尉无需激动,我是请求县尊大人开恩,饶鄙人救命恩人一命,莫非魏县尉真把三班衙役经营得如此密不透风,连县尊大人也不能说公道话了么?”

魏生明勃然道:“傅主薄欲要血口喷人耶?我就问一句,我们县立的规矩是以蹴鞠定排位,莫非傅主薄也欲要和我蹴鞠耶?”

魏生明怎么可能放掉朱恩?他还没从朱恩嘴里榨出油水来呢,所以任凭傅游艺如果争辩,他一口咬死不放人,把话题又提到了蹴鞠上面。

谁让合宫县县令姚云生是个“球痴”,上有所爱好,下必盛焉,魏生明今天蹴鞠落败,心中正窝火,他打岳峰他不行,可是打傅游艺这糟老头子,那还不是随意蹂躏?

傅游艺被魏生明呛得面红耳赤,他年岁已经老迈,哪里有能力上场蹴鞠?正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岳峰忽然道:“魏县尉这个提议好!县尉先放了朱恩,我们以十天为期!

县尉率领一军,主薄率领一军,两军在县尊面前对垒,倘若县尉赢了,我和朱恩都任你处置,可是倘若主薄赢了!县尉便不能再纠缠此事,县尉敢不敢比?

“哄!”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岳峰的话给惊呆了,让傅游艺带一军和魏生明比?这还不如让傅游艺和魏生明两人单挑呢!

要知道现在县衙里面的蹴鞠手基本都是从三班衙役中选出来的!三班衙役全是魏生明的人,傅游艺倘若要率领一军,只能在六房之中去选,就凭那些弱不禁风的文吏也能成军蹴鞠?傅游艺率领这样一军和魏生明对垒,能够有丝毫的胜机?

魏生明哈哈大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道:“好!一言为定!县尊大人,您给我们做公正!我们约定十日之后对垒!”

魏生明生怕傅游艺反悔,当即便把话说死了,傅游艺饶是城府很深,他脸色也发白,想要反悔却来不及了!唯独县令姚云生非常的兴奋,这个东都的贵人,在东都斗鸡走狗,蹴鞠相扑,那种潇洒刺激的日子过习惯了,现在跑来当合宫县令,真觉得日子无聊透顶。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件趣事,他哪里能不高兴,当即便起哄道:“岳峰既然敢放出这等话来,那必然有奇招!好,本县令便给你们做公正!

魏县尉,现在你去把姓朱的不良人给放了!在双方对垒之前,你不许再出幺蛾子对其不利!还有,你们两军的人选,可以圈定在合宫县以内,双方各凭本事找足十二人,到时候两军拉开架势打一场,一战定胜负!”

姚云生一锤定音,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消息传出后院,合宫县衙一片哗然,一时岳峰在县衙里面成了人尽皆知的人物。

第九章 招揽人手!

合宫县福运楼是全县最大的食肆,羊肉煮熟后佐以胡椒去膻味是主菜,胡饼沾上辣子和芝麻再加上馎饦是主食,朱恩狼吞虎咽的吃掉半只羊,酒足饭饱之后,看着岳峰鸣鸣的哭了起来。

“岳兄啊,魏生明让我蹲了大牢,让人打我还要杀我的头,我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啊!?

我只是个不良人,怎么就惹上了这么多事儿了?我都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到你了,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如果不是岳兄你搭救我,我命都要搭上去,我真的害怕了,真的害怕啊!”朱恩道。

作为不良人,朱恩只不过想凭此混一口饭吃,可是从驿所遇到“浮逃”开始,他就被卷入到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之中,下了大牢之后,活阎罗“魏生明”是真的把他往死里整呢,他的心身都饱受压力,能够挺住实属不易,现在能重见天日,他立刻绷不住了。

岳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不良人,我还只是一田舍儿呢!我招谁惹谁了?本来是来服力役的,结果险些送了命,现在也不是惹到了官司?

所以,这一切都是命,你我兄弟不惹事也不怕事儿,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了,万一失败了,最多也就掉脑袋,怕什么?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

而倘若搏赢了,你我兄弟兴许还能搏一个前程出来,总比浑浑噩噩,平平庸庸过一辈子要强,兄弟你说是不是?”

朱恩道:“岳兄非常人,我信你的,现在啥也别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无论生死都追随您!只是你为了救我,和魏生明赌蹴鞠,而且以十天为期限,这……这实在是太凶险,哪里来的胜算?”

岳峰道:“既然是放手一搏,就不会有绝对的胜算,但是我相信,这天下总有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呼?我们就从不良人中筛选出一飙人马来和这魏生明斗一斗,你负责联络,我负责牵头,我们一起干他个轰轰烈烈,掀三班衙门一个底儿朝天!”

朱恩本来十分悲观,可是听岳峰这么一说,心中却凭空生出一股豪情来,他一拍桌子,往嘴里塞进了半张胡饼,干了一杯绿蚁,道:

“大哥,事不迟疑,我现在就去联络!”

朱恩站起身来,忽然厅堂旁边传来一声大笑,道:“什么人在这里口出狂言,扰老子清净?”

岳峰心中一惊,扭头看向旁边,见隔壁桌子上端坐着一名胡服壮汉,看此人,鼻梁突出,头发微带黄色,似乎有胡人血统,那一脸的络腮胡子配合那一双锐利的鹰眼模样很凶。

周围的食客很多,都齐齐往这边看过来,朱恩道:“这位兄台!我们兄弟说话碍你什么事儿了?”

“就是碍老子的事儿了!”胡服壮汉豁然起身,盯着岳峰两人!

他用手指着岳峰,道:“你姓岳?是你杀了那秦厉云?”

朱恩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捕头乃‘浮逃’所杀,岳兄弟撞上了,一人斩杀了五名浮逃救了主薄大人的命,这事儿合宫县衙,人人皆知,你岂能诬陷我岳兄弟杀人?……”

“哄!”周围人齐齐轰动,周围的食客看向岳峰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最近合宫县最大的新闻便是捕头秦厉云遭遇了横祸,被人杀死。而那几个杀人的浮逃又被主薄大人的书吏强势斩杀,原来那神奇的书吏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看岳峰的模样,生得并不算高大魁梧,反而面孔生得颇为秀气,他这模样能一人杀五名浮逃?

众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那胡服汉子一拍桌子,长笑一声道:“敢杀不敢承认么?老子强二郎最讨厌这类敢做不敢当之人。

今日老子就称量称量你,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胡服汉子说罢,手一按桌子,如猿猴一般跳跃起来直扑岳峰,当面冲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岳峰一个梭步后退,伸手也是一拳,双方的拳头在空中对垒,岳峰微微皱眉,往后退了几步,胡服汉子则是“蹬”、“蹬”、“蹬”一连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立足,还差点跌了一跤。

胡服汉子双眼一翻,喝道:“好个手段,再来!”

他揉身再一次扑上去,又和岳峰战成一团,他的身手不俗,可是岳峰的身手更加的敏捷,几个回合下来,胡服汉子就落了下风。

岳峰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一掌从中门攻破防御,胡服汉子肩头被打得一晃,岳峰用脚轻巧的一勾,便让他跌了一个狗啃屎。

周围立刻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大唐人豪情万丈,喜欢英雄,也喜欢热闹,平常民间都有角斗相扑一类的比赛,岳峰刚才和壮汉交手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双方的身手都颇高,兔起鹘落十分的精彩,因而围观众人都忍不住叫好。

壮汉跌在地上,竟然也不恼,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岳峰抱拳道:“嗯,你果然好手段,秦厉云栽在你的手上不冤!只是你这一次欲要和魏生明斗,姓魏的在合宫县一手遮天,谁敢和他作对?你指望要在不良人中找帮手,只能是异想天开了……”

岳峰心念转动,道:“魏生明强则强矣,可是酷吏治下有冤屈,岳某坚信合宫县里的英雄还没有死绝,岳某定能结交英雄,将这魏生明战而胜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强兄弟我看你武艺超群,定然也是有抱负之人!汝可敢和我们一起,放手一搏?”

胡服壮汉微微愣了一下,岳峰冷笑一声道:“怎么?我看强兄弟莫非是不敢?大丈夫在世,岂能庸庸碌碌?要想富贵就得拿命来搏,强兄弟以为如何?”

胡服汉子浑身一震,喝道:“谁说我不敢?我强二郎等的就是这等机会!回头我们几兄弟一起去县衙,咱们就和姓魏的斗一斗!”

岳峰心情也大好,大笑一声道:“好!今日我找到了强兄弟这样的英雄,当把酒言欢!来啊,再煮五斤羊肉,瓮一壶绿蚁,我们兄弟今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第十章 草台班子!

岳峰和魏生明的十日之赌,时间实在是太紧迫,正如强二郎说,魏生明的权势极大,岳峰想要找一彪人马难度实在不小。

强二郎本是县衙里的捕快,因为遭秦厉云嫉恨,后被构陷吃了官司,从县衙离开之后便到县城的西市杀猪,手底下纠集了三四个人,现在都一并跟着他投奔了岳峰。

强二郎四个人,加上岳峰和朱恩,一共六个人,还差六个人就只能在县衙六房里面找了。

六房文吏,排除老朽不堪用之人,排除罹患疾病,羸弱之人,剩下来的一共刚好六个人,岳峰便把这六个人全部算上,一支蹴鞠队草头班子便算是架起来了。

傅游艺见此情形,只差老泪纵横了,除了岳峰之外,其他的人也对此十分的悲观,县丞周柔,捶胸顿足,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的叹道:

“蹴鞠那可是贵人之戏,这些方外莽汉,加上几个文吏也妄图能为战?真是儿戏尔啊!”

岳峰对这些言论充耳不闻,人马调配齐全之后,他便要了一块地方将大家都聚拢过来,朗声道:

“今日,我们六房蹴鞠军便算是立起来了!诸位都是军中一员,强子,把先生请上来!”

本来死气沉沉的一彪人心中顿生出好奇心,不知道岳峰口中的先生究竟是何许人,强二郎领着一名仙风道骨的道人迈着方步子从外室走进来。

岳峰向道长抱拳为礼,而后对众人道:“此乃洛州袁天师,尔等可知道其大名?”

岳峰这话落音,大家一片惊呼,洛州姓袁的天师?难不成是那大名鼎鼎的袁天纲?

当下这个世道,正处在武氏筹划称帝,大兴祥瑞的时候,和尚道士,奇人异事的传说可以说络绎不绝,袁天纲擅相术,在武氏幼年的时候,他便断言武氏将为天子,现在这事儿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呢!

岳峰使出这一招,也是托了武则天的福,本来大家一片灰心丧气,现在袁天师乍现,大家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

岳峰立刻趁热打铁,恳请天师给大家相面,这道人一一将众人看过,最后盯着岳峰,道:“汝乃注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潜龙一时被困,必将飞上九天。”

道人这话一说,其他人都一片啧啧称羡,看向岳峰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岳峰斩浮逃,斗县尉,本来就自带光环,现在更有大师断言,他身上的光环更是抬了几个台阶。

这道人自然不是什么袁天师,只是岳峰让强二郎连夜从邻县请的一个游方道士,其自称陈逍遥,其实公验上的名字叫“陈富贵”,是个能说会道的江湖客,岳峰为了请他演这一出戏,可是砸了整整一两金子的天价呢!

重金砸出去了,效果果然明显,陈天师这一番装模作样的指点之后,大家的士气立马得到了提升。

“我信岳哥一定能赢!去年我娘便找人给我算个命,说我今年必然遇到贵人!我鲁小山遇到的贵人想来便是岳哥。

咱们六房的人都给我听着,这几年你们谁没有被三班的那帮人欺负的给我站出来!”六房户科书吏鲁小山站出来道。

六房这边几个文吏都低下了头,合宫县衙里面魏生明强势霸道,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嚣张蛮横,作为文吏被欺负甚至被打骂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不夸张的说,在合宫县衙但凡是文吏日子都难过,甚至抬不起头来,鲁小山这一句话引起的大家的共鸣。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岳哥来了,他有多厉害大家都知道,县衙里面那些三班的凶人见到他无人不惧,他来率领我们,定然有手段,只要我们同心协力,遇事不孬,便一定能成事!”

“小山说得好!”强子接过话头,他今天穿着短褂,露出漂亮的腱子肉,他双手卡腰道:“有道是富贵险中球,尔等可知道这蹴鞠之技乃贵人之技,尔等能习得此技,他日必能有大用!

我看那三班衙役也只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魏生明更是岳首领手下败将,我等追随岳首领,经他亲自调教,还惧怕那一彪衙役?”

强子是队伍里面除了岳峰之外的第二权威人物,他这般豪情表态,让大家更是信心大振,岳峰眼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当即便道: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时间紧迫!既然大家都能战,那就听我号令,今日我们便学第一课,这一课便是‘令行禁止’!”

岳峰特种兵出身,对于如何训人那可是顶尖的专家,虽然这是一帮乌合之众,但是岳峰却有把握将他们训练成初具战力。

蹴鞠之技也不是一日之功,但是合宫县衙整体的蹴鞠水准在岳峰眼中也都不能入法眼,这也是岳峰敢以十日之期和魏生明对赌的底气。

……

合宫县衙,岳峰挑战魏生明的事情已经成了这些天所有人热议的焦点话题。

无论是六房文吏还是三班衙役,甚至是后宅的娘子们,对此都津津乐道!

不出意外,大家都不看好岳峰,首先,岳峰的靠山傅游艺,看上去战战巍巍是个老朽,就这老朽的德行,如何能挑战强势彪悍的魏生明?

另外,岳峰虽然勇猛,可是出身据说只是个田舍儿,大唐等级森严,蹴鞠又是贵人之技,岳峰岂能用区区十天时间,便能练出一彪可以和魏生明对垒之军?

最后,众人都看到了岳峰所挑选的那十二个人,有几个人像强子等几个兄弟也就罢了,然而像鲁小山等几个文吏,着实太不堪了!这几个小儿,平日手无缚鸡之力,岂能成蹴鞠军上战场?

魏生明的廨舍,刚刚被升为捕头的燕二一脸谄笑凑到魏生明身边,道:“县尉大人!您让我盯着那姓岳的,您道他这一天都在干什么?说出来您千万别不信!

这小子领着一帮文吏在蹴鞠场边上先是傻站了半天,而后竟然让十几人排成一排,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来回的走路,县衙里的人都跑去看热闹,比看那猴子演戏更有人气咯!”

魏生明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走,随我去看看?”

燕二一溜小跑在前面领路,魏生明到了县衙后院,果然看到蹴鞠场上,岳峰领着十几个歪瓜裂枣正迈着步子在场地上来来回回走路。

岳峰在一旁还煞有介事的喊:“左右左,一二一……”

而周围围观之人极多,三班衙役,六房的书吏,大家都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都是在笑话岳峰练蹴鞠不带球,再看场上还有那傅游艺面红耳赤,魏生明的老对手周柔则是捶胸顿足,那副狼狈的样子,真让他心中觉得无比的熨帖舒坦。

第十一章 傅游艺的心思!

县丞周柔的捶胸顿足是真的!他在合宫县被魏生明压得喘不过气,指着傅游艺过来是帮他翻身的!

现在的局面六房文吏这边却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从现在的形势看,岳峰这一次必败无疑!一旦败了,傅游艺就完蛋了,他周柔也要受到牵连,他想想都觉得窝心啊。

相比周柔的心急火燎,傅游艺的面红耳赤则是他的伪装,这个老狐狸的思维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不看好岳峰,他对岳峰却是大力的支持。

不夸张的说,他对岳峰的关心是无微不至,岳峰缺什么,他二话不说便给什么,别人眼中看来岳峰就是他的心腹肱骨,岳峰挑战魏生明在大家看来毫无胜算,甚至称得上荒诞的举动,那似乎就是他的意思。给人的感觉是他傅游艺虽然老迈了,走路都在打颤,可是心气儿还在呢!

周柔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了,将他拉到一边,抱怨道:“傅师,您老是不是犯糊涂了?您真指望岳峰能赢魏生明?

魏生明手底下的蹴鞠手可都是县尊大人用心锤炼出来的高手,岳峰临时抱佛脚,找几个文吏临时组队蹴鞠,怎么可能有胜算?

您瞧瞧场上的那帮歪瓜裂枣,县衙上下,谁不笑话?就凭这几人能战蹴鞠场?十天之期转瞬即至,到时候肯定会成为一场闹剧,魏生明这个人得理不饶人,他一旦占据上风,我们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傅游艺淡淡一笑,道:“周大人急什么?胜败的事情我们先不论,我们看事情得看大方向,大方面。眼下这件事,不管大家如何议论,姚县尊是有极大兴趣的!

你我二人是县尊的佐官,县尊高兴这难道不比胜负重要么?再说了,岳峰的蹴鞠之技你我都亲眼见过,县尊对岳峰也十分的器重!

周大人啊,你和魏生明争的真是一场蹴鞠的胜负么?争夺的恐怕是二位在县尊大人心中的分量吧?既然如此,这一场蹴鞠赛不是恰到好处么?”

周柔被傅游艺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他仔细思忖,发现事情还真如傅游艺所说,这事儿越被人热议,姚县尊的心情似乎越好!

尤其是今天岳峰领着一帮歪瓜裂枣在蹴鞠场练习队列,姚县尊还让丫头搬了胡凳饶有兴致的旁观呢!

既然这件事县尊大人如此欢喜,这不就是一件好事么?傅游艺的逻辑让周柔叹服不已,一时对岳峰的看法也颇有了改观。

周柔管着六房,他立刻将六房文吏都召集起来,学着傅游艺的样子,把岳峰夸得只有天上有,表示他无条件看好岳峰,十日之后,岳峰一定能率领蹴鞠军战而胜之。

周柔这一表态,让县衙的形势更加精彩,文吏和三班衙门之间隔空掐了起来,三班衙役嘲讽岳峰必败,六部文吏则是唾沫横飞,反唇相讥,姚云生听到师爷佟忠说起文吏的事情,不仅不生气,反而抚掌而笑道:

“有意思啊,真有意思!以我们的眼光来看,岳峰虽然是蹴鞠好手,可是他手底下训的这十几号人着实太不堪了!就凭这几号人,怎么可能赢得了魏生明手底下的那么多蹴鞠好手?

可是偏偏他还不服输,傅老头还跟着起哄,六房文吏也个个鸭子死了嘴硬,你还别说,这傅老头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这人却着实有点意思啊!老佟,你怎么看这件事?”

佟忠笑道:“的确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儿了!县尊您想,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岳峰必败!到时候倘若出了奇迹,岳峰硬是打败了魏生明呢?那会不会更加的有趣?”

“这不可能!”姚云生道,佟忠道:“我这不是说万一吗?岳峰此子,看上去的确不一般,我认为他必然有后招!”

“呃……”姚云生用手摸了摸额头,道:“如果岳峰真那么厉害,此人我收定了!您说说,这样一个蹴鞠好手倘若到了东都,我姚云生那还不扬眉吐气?”

佟忠道:“这就对了,蹴鞠好手不难找,可是能够十天功夫便练出蹴鞠军的高手才是真正顶尖的角儿,说不定县尊您就捡到了宝呢!”

姚云生睁大了眼睛,用力搓了搓手道:“得,老佟啊,老佟!经你这么一说,我对这一场对垒更是期待了!尤其是对这个岳峰,倘若真如你所说,是个宝贝那就好了!”

姚云生顿了顿,道:“来人啊,给我搬上胡凳,我还要去蹴鞠场。”

……

转眼过了四日,岳峰将自己浑身解数都施展了出来,对十二个人进行了堪称魔鬼的训练。

不得不服大唐人身体都很棒,这帮家伙有几个人虽然是文吏,身体底子都相当扎实,而且能吃苦耐劳,岳峰每天制定的训练计划,竟然都能从头到尾的完成。

当然中途偶尔会碰到一些困难,间或有那么一两个意志不坚定者会出现动摇,但是强子越练越勇,文吏这边,鲁小山又是个头儿,有这两个人来辅佐岳峰,遇到的些许波折很快就能扫平。

四天训练之后,“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便名副其实了。

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岳峰训出的兵这三点是基本要求,再看看这十二个人,大家都整齐划一的穿着蹴鞠的玄色胡服,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每天清晨,县衙后院便能听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呐喊声,听着阳刚的呐喊声,便让人觉得有一股子劲头,姚云生就住在蹴鞠场的边上,这样的变化他是全程目睹,他在目瞪口呆之余,看向岳峰的眼神是越发不一样了。

“从今天起,我们开始训第二个科目,这个科目叫‘贴身肉搏’!都听清楚了吗?”岳峰站在队列前面,人如标枪一般笔直,声音如大钟一般洪亮。

“听清楚了!”十一人齐声回答,一股肃杀之气让围观者再也不敢小瞧,看到现在的这支蹴鞠军,谁还说是歪瓜裂枣?

岳峰满意的点点头,开始讲贴身肉搏的要点,踢足球的都知道防御是王道,而在以弱对强的情况下,防御就是要贴身肉搏。

岳峰让各队人员各司其职,分工协同,而后又安排人对对手进行盯人防守,这都是大唐蹴鞠绝对没有的理念,岳峰坚信,将这套理念运用熟练,让大家融会贯通,便一定能成为制胜的法宝。

第十二章 受欺负!

又是辛苦劳累的一天,鲁小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他幼年便父母双亡,靠着他哥哥种地兼卖胡饼供他上学识字,他十六岁成为县衙的书吏,家里的状况才略微得到一点改善。

本来鲁小山想攒几贯钱给哥哥鲁大娶一房媳妇,可是鲁大却嫌费钱,他还盼着先攒了钱让鲁小山有机会去洛阳考进士功名呢!

洛州鲁家在高祖的年代可是远近有名的官宦之家,到太宗末年鲁小山祖父那一代开始衰败,鲁小山父亲去世之前,念念不忘的告诫他们兄弟俩要重振家门,鲁大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了,便把宝压在了鲁小山身上。

鲁小山不敢忘哥哥的教诲,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劲儿呢!所以这一次挑战魏生明,他敢挺身而出,岳峰一句话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要求富贵,就要舍得拿命来搏!这句话让鲁小山备受鼓舞。

“今天的‘贴身肉搏’我练得不错,提前完成了首领的要求,我们一定能打败三班衙役的那帮恶吏!”

“大兄,大兄我回来了!”鲁小山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没听到鲁大的回答,他有些疑惑的进了中门,一眼看到塌上躺着一人,这不是哥哥又是谁?

“大兄,你这是怎么了?”鲁小山大惊失色,快步凑过去,只见鲁大满脸是血,鼻青脸肿,躺在塌上正痛苦的呻吟。

看到了鲁小山,鲁大眼珠子动了一下,想爬起来却没成功,竭力的道:“没……没事儿,就是今天犁地的时候跌了一跤!”

鲁小山勃然道:“跌了一跤?大兄你骗我,这分明是被人打的!是孙二愣那个王八蛋是不是?”

鲁小山额头上青筋毕露,抄起一把锄头就要出门报仇!鲁大将他抓住,道:“阿弟啊,算了!二愣是带刀的武吏,咱惹不起,事儿也不大,就是为了争庄稼的一沟水,忍一忍就过去了!”

鲁小山咬紧牙关,气得额头上冒大汗,浑身都在发抖。孙二愣和他家是邻居,和他一样在县衙里当差,他仗着是壮班的人,蛮横霸道,经常欺负鲁氏兄弟。鲁小山也被孙二愣打过!

兄弟俩僵持不下,门口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嘲讽声:

“哎呦,鲁二郎回来了!咋了?不服么?不服我孙二愣在这里等着呢!今日我给你们兄弟俩撂句话在这里,以后那一渠水全是我们孙家的,就算老子把水放河里去,你们兄弟也别想引那一渠水。否则,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鲁小山挣脱鲁大的手,恨声道:“孙二愣,你不要欺人太甚!”

叫孙二愣的壮吏个子高大,果然带着刀还披着皮制的甲,看上去威风凛凛,他大踏步的走进来,睥睨鲁小山,一脸的嚣张!

鲁小山年轻气盛,岂能受这等羞辱?当即抡起锄头便要冲上去拼命,鲁大一手将他抱住,孙二愣嘿嘿冷笑道:

“哎呦,鲁小山几天不见你还有尿性了,咋了?还真敢冲我撒火啊!”

鲁小山道:“孙二楞你别神气,有种的咱们几天之后在蹴鞠场上决高低!首领已经说了,让我专门对付你!到时候我要让你输得吃屎!”

孙二愣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鲁小山你说什么?蹴鞠场上决高低?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就凭你们那几个歪瓜裂枣也敢挑战我们蹴鞠队?还让我吃屎?我回头把你摁在粪坑里呛死还差不多。”

鲁小山道:“孙二愣你别逞口舌之利,几天之后谁吃屎咱们就见分晓了!我鲁小山就敢跟你赌,谁输了谁吃屎,我就问你敢不敢?”

孙二愣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道:“好!一言为定!老子跟你赌了!”

一旁的鲁大胆小怕事,忍不住道:“小山,你可别惹事啊!二愣是武吏,你怎么惹得起他?”

孙二愣道:“咋了,想反悔啊,现在晚了!赌约定了,那咱们干脆立个约,把街坊邻居都叫过来让大家都做个公!”

孙二愣和鲁小山掐起来,要赌蹴鞠的消息很快传开,街坊邻居们都凑过来看热闹!孙二愣还请了里长过来要立字据。

街坊们对两家的纷争都知道,鲁氏兄弟常年被欺负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孙家势力强,孙二愣又是县壮班衙役,人生得横,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众人一听鲁小山要和孙二愣对赌,都怕他吃亏,你一言我一语的过来劝他,就连老里长也觉得不忍,看着鲁小山道:“二郎,你可想好了,立了字据可就不能反悔,吃了亏众人也帮不了你,得你自己扛!”

孙二愣在一旁得意的道:“我孙二愣也不欺人太甚,鲁小山,你现在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叫我一声阿爷,我孙二愣可以放你一马,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能不给你活路?”

鲁小山双眼一翻,吐了一口唾沫,道:“呸!我鲁小山也是重诺之人,岂会认怂?我现在是想在咱们的赌约上再加一条,倘若你输了,以后那一渠水得归我们兄弟!

而我输了,除了吃屎,我还把自己的那一半田让给你,你敢不敢赌?”

鲁大惊呼一声道:“二郎,那一顷田可是良田啊!倘若让出去了,咱们家就没有私田了!”

鲁小山不理哥哥,眼睛盯着孙二愣,声音再一次拔高,道:“怎么了?你孙二愣也怂了么?不敢赌么?”

孙二愣将手中的长袖一甩,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阴沉,道:“好,你鲁小山既然自己找死!我今天就成全你!里长大人,就按着这个立下字据,乡亲们给我们作中人!

几天之后,我们蹴鞠大比就在县衙后院开战,到时候乡亲们都可以现场观战!你们一定会看到我把鲁小山他们打垮吃屎的那一幕!”

鲁小山反唇相讥的道:“不错,乡亲们都去看,看孙二愣是怎么趴到地上吃屎的!不仅他一个人吃屎,以后我们合宫县三班衙役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连魏生明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大家都拭目以待吧!”

孙二愣和鲁小山立下了契约之后,接下来几天他更是玩命的参训,不止是他一个人,现在全队人在你追我赶,互相鼓励的气氛下,大家都非常的卖力。

岳峰是训人的专家,部队那一套做思想工作的手段,被他全都用了上来,十二个人,大家现在是兄弟一般的感情,那股团结向上的氛围,让岳峰仿佛又回到了部队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中……

第十三章 大放异彩!

十天的时间转眼就至,县衙里面可以说是张灯结彩,对蹴鞠赛严阵以待。姚云生尤其重视,下面的人投其所好,自然都非常的热心。

而消息传到了县衙外面,县城里的普通百姓也十分关注,姚云生最是好玩儿,命人将县衙中门大开,允许百姓自由进出,这不,后院的蹴鞠场边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比赛的双方魏生明和岳峰各自率领战队分列在球场的两侧,燕二跟在魏生明后面,两人正在交头接耳,低头说话。

魏生明沉声道:“让你办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燕二一脸的奸诈,嘿嘿冷笑道:“魏大人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那杨氏兄弟已经收了钱了,嘿嘿,放眼合宫县,谁敢拒绝大人您的好意?这一次姓岳的死定了!”

“唔!”魏生明满意的点点头,他远远盯着岳峰,眼神中浮现出浓郁的杀机。

这个岳峰不一般,短短的十天便能打造出一支蹴鞠战队,这个过程魏生明亲眼目睹,这样他愈发笃定秦厉云之死一定是岳峰干的!

“今天比赛之后一定要将此人干掉!傅游艺那个老东西也不能放过,老子才是合宫县的绝对权威,谁敢挑战我,只有死路一条!”魏生明暗道。

这时候姚云生已经入场了,他今天穿着官服,兴致极高,看向两队人马道:“尔等双方可都准备好了?”

魏生明上前一步道:“县尊大人,下官有疑问,这一次蹴鞠大赛,按照约定是我和傅主薄各为首领,我看傅主薄为何没有更衣啊?莫非是要未赛先负么?”

“哄!”魏生明这话一说,引起周围一阵哗然,傅游艺和魏生明各为首领?瞧傅游艺这把年龄了,走路都在打晃,他哪里能蹴鞠?魏生明则是在当打之年,身体特棒,他和傅游艺来对垒,不是以少欺老是什么?

很多人都暗骂魏生明无耻,唯独傅游艺笑嘻嘻的道:“魏大人此言差矣啊!我们的赌约立有字据,上面写得清楚,你我二人各率一军!

我傅游艺率这一军就在眼前,首领乃我坐下的小书吏岳峰。我观魏大人莫非是手下无人,要亲自上阵?”

魏生明干笑一声,他知道傅游艺的理由攻不破,遂做罢,道:“好个傅主薄,果然油滑,不错,我魏某人行事向来亲力亲为,既然这样,闲话休提,我们就开始吧!”

姚云生早就迫不及待了,魏生明一喊开始,他立刻亲自主持开球,而周围围观的百姓衙役开始齐齐喧哗,球场的气氛瞬间攀升了起来。

蹴鞠正式开始,岳峰等穿着玄色的窄袖胡服,干练利落,英姿飒爽。岳峰为首领居中,其他的是一个人人则是各司其职,统一听从岳峰的号令。

“吼!”十几个人齐齐大吼一声,气势便大为不同,听得围观众人都觉得热血澎湃,岳峰率领的真就像一支军队一般,令行禁止,各有司职。

从技术上看,岳峰的战队自然落在绝对下风,可是岳峰打的是防守,用的是贴身肉搏的办法,一开场,魏生明这边的球手便很难发挥,对他们来说,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在弹奏一曲优美的琴曲,每每玄妙之处,总被人粗暴的打断,只是几个回合下来,魏生明手底下的衙役就吃足了苦头。

“要想求富贵,便要舍得拿命来拼!”这是岳峰在队中喊出的口号,大家刻苦练了十天,十一个人已经锤炼出了兄弟般的感情,对三班衙役也全有同仇敌忾之心!

这么多年六房被欺负的委屈,全要通过这一场蹴鞠赛给释放出来呢!

“傅主薄军这边得球了!岳首领把球控在了脚下!我的天,岳首领简直是神乎其技啊,太厉害了!哇,进了,进了,傅主薄军率先得分!”

围观者被岳峰精彩的蹴鞠技艺所征服,岳峰率先得分,占据了上风,就这一个球,让三班衙役那边统统闭嘴!

前些天他们自我感觉有多优越,他们对岳峰和岳峰手底下的蹴鞠手嘲讽得多厉害,现在他们就有多难堪!

魏生明在场上,气得浑身发抖,他扯着脖子在吼:“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给我打,死死的打!打死这帮王八蛋!”

魏生明发火了,他手底下的这些衙役也动了肝火,这帮人平常蛮横惯了,一个个皆是心狠手辣之徒,所以,接下来大家的纷争火药味迅速的攀升。

然而,让三班衙役们震惊的是平日里六房的一帮软蛋,他们稍微抖抖威风便能认怂的家伙,今天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不行,而且毫不示弱。

他们粗暴,对手比他们更粗暴,不就是拼命么?三班衙役还真当自己是武功高手啊,不过就仗着一点权力欺压弱小,鱼肉百姓而已,真遇到了硬茬,还不是银样镴枪头?

果然,三班衙役并没有占上风,而岳峰的神勇则是无人能挡,几番交手下来,岳峰连得几分,魏生明依旧一分未得,双方的差距迅速的被拉开。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在蹴鞠赛之前,几乎没有人看好岳峰率领的这一彪人马,大家都觉得今天这一场比赛会是一场闹剧!岳峰的队伍一定会败。

然而现在,岳峰率领的“歪瓜裂枣”却把魏生明率领的真正的蹴鞠队吊打,这真是岳峰花十天的时间训练出来的蹴鞠队么?

姚云生的胖脸上笑得分外灿烂,内心着实激动不已,他不断对身边的师爷道:“捡到宝了,真的捡到宝了!老佟你看,就岳峰这样的高手,倘若放在洛阳,那一定能大放异彩!”

傅游艺也是满面红光,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姚云生的表情,看到姚云生如此高兴激动,他心中乐开了花。他这次走马上任,就是冲着姚云生来的!本来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快速结交姚云生,现在岳峰竟然帮他达成这个心愿了,对他来说真是天降福星。

他小意的凑到姚云生旁边,道:“县尊大人,岳峰的手段没有让您失望吧?县尊放心,我这个小书吏本领高强,以后一定会给县尊大人带来更多的惊喜!”

“好,很好!傅主薄果然善于挖掘人才,岳峰做一个小书吏亏了,回头我一定向朝中举荐他!”

第十四章 公主府?

蹴鞠赛依旧在如火如荼的打着,可是场上的胜负已经失去了悬念,岳峰一方越打越勇,魏生明率领的三班衙役被打懵了,外强中干的秉性彻底的暴露,已经溃不成军了。

场外的百姓们,县里六房文吏们,一个个都咧开了嘴,呼啸一般的呐喊声响起,全是给岳峰等助威喝彩的。

魏生明残酷霸道,在老百姓的心中印象极差,整个合宫县都称他为“活阎罗”,今天看到“活阎罗”吃了亏,他们是打心眼里高兴呢!

还有鲁小山,他和孙二愣隔得很近,孙二愣现在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平日的跋扈嚣张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鲁小山心中那个惬意啊,每次从他身边掠过都忍不住喊一句:“吃屎!”

孙二愣气得脸上青筋毕露,却又不敢动手打人,那种窝囊,真是让旁观者都忍不住笑掉大牙。

终于,蹴鞠赛结束了,岳峰一方大获全胜,魏生明气得一脚便将蹴鞠球踹破了,捋起袖子来指着岳峰,便直接发飙。

“姓岳的,你果然是个狠毒之人!现在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你杀死了秦厉云!今天本官要将你拿下治罪!”魏生明道。

岳峰嘴角泛起冷笑,周围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魏生明勃然道:“你们起哄什么?想造反么?本官替朝廷管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谁胆敢不服,我魏生明决不客气,刀下绝不留人!”

魏生明败了蹴鞠,立刻翻脸不认人,岳峰只是冷笑,瞧着岳峰的样子,魏生明更是怒火攻心,他心中的杀机再也遏制不住,便要让燕二等捕快立刻抓人。

恰在这时候,姚云生的声音响起:“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约在先,以蹴鞠定规矩,怎么了?你想出尔反尔么?”

魏生明道:“县尊大人啊,国法岂能儿戏啊!岳峰等两人犯法了,作为一县县尉,我岂能视而不见?县尊大人,您也不能包庇这两人,待我将这两人审问拿了口供,回头一定向您禀报……”

姚云生一下乐了,魏生明这还真蹬鼻子上脸啊,竟然要挑战他的权威?他上前一步,“啪”一个耳光扇在魏生明的脸上,怒道:

“姓魏的!你是在教我么?我姚云生现在告诉你,岳峰没有问题,不仅没有问题,我还要向朝廷举荐他!

别以为你魏生明心中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不是有手段么?你尽管使你的手段去,我姚云生在这里等着你的手段!”

“哄!”

全场大乱,县令大人竟然给了魏县尉一个耳光,我的天,很多人看到这一幕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连魏生明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凭他在姚云生心中的地位,竟然因为一个田舍儿出身的岳峰而挨了耳光,而且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今天在场的不止有县衙的三班衙役和六房文吏,还有六合县的上千百姓呢!姚云生的这一个耳光,可以说打掉了魏生明所有的官威和尊严。

魏生明手下的众多衙役见此情形,纷纷开始聒噪,岳峰见此情形,大声叱喝道:“三班的众衙役都听好了!魏生明以下犯上,欲要置县尊的威严于不顾,甚至欲要取县尊而代之,尔等聒噪,莫非是要造反么?

天后御旨,造反者,证据确凿,可诛全族,尔等莫非是欲要全族被诛耶?”

岳峰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杀意凛然,真是拥有喝破敌胆之威,三班衙役本就是外强中干之徒居多,哪里能承受这等威压?一时众人纷纷下跪,魏生明的所谓底气,瞬间分崩离析了。

魏生明见此情形,知道形势不妙,也连忙服软,道:“县尊大人,下官糊涂了,因为蹴鞠落败而乱了方寸,竟然冒犯了县尊,请县尊治罪!”

姚云生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他本是京城公子哥儿出身,骨子里面傲得很,魏生明之流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对方倘若一直对他乖觉顺从,他才懒得去理魏生明的那些破事儿呢!

在他看来,治县理政好生无趣,哪里有斗鸡走狗,蹴鞠相扑有趣?

可是现在魏生明竟然膨胀到敢于挑战他,让他没面子,他也绝非仁慈善良之辈,洛阳城里厮混出的纨绔,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呢!

姚云生面对魏生明的低头,他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好了,今日蹴鞠赛就到此结束了!胜者岳峰赏钱百贯,绢十匹,强子等四人,皆招为书吏。

主薄傅游艺,老持沉着,以后着管六部书吏。县丞周柔,性格敦敏,着兼县尉之职,管捕盗稽逃,县境治安!县尉魏生明,着管户籍租税,礼乐学政……”

姚云生这一番安排,魏生明心在滴血,他的最重要的权利全归了周柔了,以后他就只能管户税这种脏活,累活。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的不冷静,可是更多的则是恨,他咬紧牙关,暗暗发誓,他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今日之辱给找回来。

他坚信这个时候不会太久,因为现在大唐正处在极度的风云变幻之中,天后迟早要登基,现在天后信任的大臣皆是来俊臣,周兴这等干吏,魏生明觉得,自己只要等到了机会,也一定能有出头之日,到那个时候,姚云生今日之辱他都能报复回来!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能不低头,姚云生他惹不起,现在形势也不在他这一边。再看看围观的百姓,对县令姚云生的安排,也是欢喜不已,酷吏当道,道德沦丧,全县上下,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这种日子谁都不愿意过。

现在姚云生一扫阴霾,合宫百姓岂能不拍手称快?

傅游艺咧着嘴,凑到了岳峰身边,道:“岳壮士,傅某人说过,我一定会送你一场富贵!眼下便徐徐拉开了帷幕,只要壮士继续努力,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他压低声音凑到岳峰耳边,道:“不瞒壮士,姚大人背景极深,出身自公主府,如果能和他交好,还愁没有富贵?”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脑海里掀起无数的念头:“公主府?什么公主?”大唐公主实在太多了,现在这个年代,高祖李渊的女儿,太宗世民的女儿,高宗李治的女儿都共存,这些全是公主,不夸张的说,总数加起来恐怕得超过百人之多。

当然,在这些所有的公主中,最出名的只有一人,那自然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洛阳之花”太平公主了。

姚云生是出自太平公主府么?

第十五章 分钱识人心!

福运楼,酒博士走马灯似的在门廊内外穿梭,上酒上菜,菜主要是煮羊肉佐以胡椒,青菜佐以盐巴,豕肉切块佐以辣子,主食则是胡饼,馎饦。

大唐的菜式实在是单调,在这个没有炒菜火锅,佐料稀缺的时代,岳峰这个吃货着实难以大快朵颐。

好在今天赴宴的人大家心情都棒,绿蚁酒虽然又淡又酸,但是大碗喝起来也聊胜于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峰咳嗽了一声,道:“各位,这一次蹴鞠我们大获全胜!我早说三班衙役就是银样镴枪头,不值得怕,只要我们认真团结,他们必将被我们打败,现在我们成功了!”

所有人都齐齐站起身来,强子道:“这都是岳首领手段高,我等皆心服口服!”

“我等皆心服口服!”其他的人都齐声道。

强子时隔多年,重新回到了县衙,虽然只是干小吏,但是比他杀猪有面子多了,而且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成了县衙的吏,以后皆衣食无忧,他对岳峰尤其感恩。

朱恩几次经历生死,现在能从不良人干到吏员,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他也十分知足。

还有鲁小山,昨天他回到家里之后,把街坊邻居全都叫了过去,着实让孙二愣狠狠的丢了面子,以前孙二愣怎么欺负他们兄弟的,鲁小山昨天便怎么让孙二愣难堪的,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以后他们兄弟再也不会被孙二愣欺负了。

大家的兴致都极高,岳峰清了清嗓子道:“这一次我们大胜,县尊大人高兴,赏钱一百贯!这些钱兄弟们都有份,现在我说一下分配方案,大家看看有什么疑问!”

强子脱口道:“首领,县尊大人这些钱是赏给您的!我们岂能要?我们跟着您要到了前程,这钱的事情便不能再提了!”

鲁小山和朱恩齐齐附和,道:“不错!这钱是您的,我们不能要!”

岳峰微微一笑,环顾四周,将大家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这才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咱们兄弟既然出了力,那就不能没有表示,你们都听好了!

这一百贯钱,鲁小山、朱恩和强子,三人一人八贯。方氏兄弟一人八贯,其余的人一人五贯,一共分七十贯给你们,剩下的钱和绢归我,如何?”

一屋子人个个都收声不说话,鲁小山率先道:“首领,您自己分得太少了!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也比不上您一人的功劳!”

岳峰摆摆手道:“我得三十贯,还有十匹绢价值五贯钱,其实不少了!”

岳峰这么说,鲁小山等也不好再坚持,又过了一会儿,强子手底下的三皮躲躲闪闪的道:“首领,强哥和小山哥还有朱恩哥分八贯我觉得可以,可是方氏兄弟为何也能比我们多三贯钱?”

强子冷笑一声,道:“三皮,你他妈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吧?方氏兄弟被燕二使钱拉拢,如果不是他们兄弟仗义,这时候我们还能在这里喝酒行乐?估摸着大家都被姓魏的下到大牢里面,皮鞭子伺候了!”

朱恩在一旁道:“不错,方氏兄弟是大功臣,首领给他们奖励没有问题!”

三皮讪笑低头,其他人也都不敢说什么了,岳峰道:“好了,既然定下来了,钱就分下去了。兄弟们继续喝酒,今天大家不醉不归啊!”

岳峰说罢,冲着大家拱手,酒桌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喝得微醺醉意了,岳峰瞅着大家都兴致不减,他便独自出了门,一个人回到了县衙的居所。

傅游艺的廨舍里面没有人,这糟老头子是投机钻营的老手,攀上了姚县令之后,立刻便鼓动如簧之舌,陪着姚云生去了东都,估计是去活动姚云生背后的关系去了!

当然,傅游艺走之前和岳峰进行了一次很动情的深谈,声称此次去东都是要给岳峰求得一个机会,岳峰本事很高,相信如果能得贵人举荐,必然能谋得一官半职。

岳峰对傅游艺这番言论自然不会太当真,但是如果真如傅游艺所说,岳峰能够谋到一份官职,那也算是被天上掉馅饼给砸中了。

因为历史上唐宋时期的官员俸禄是非常高的,就算是从九品的小官职,收入也相当的不菲。

就以九品下的散官“将仕郎”的俸禄来举例,唐朝官员的俸禄分为三部分,分别是“禄米”、“月俸”还有“力课”。

将仕郎一年领禄米五十石,月奉按月发放,一月差不多有两贯钱,一年能收入二十贯。最后“力课”,唐朝规定,从九品官政府免费提供两个劳动力干活,这个价值折算成钱一年也差不多值四五贯。

这三样是俸禄,除了俸禄之外还有福利,那就是当官的朝廷会分田,从九品官朝廷分职田两百亩,两百亩田收的租差不多能有七十石。

所以,一个最低级的大唐官员,一年的收入可以折合成一百二十石米,外加二十四五贯钱。

这样的收入一眼看上去,就足够一家人锦衣玉食,过得十分体面了。所以大唐的官员绝对是最有前途的职业。

只是现在这个世道,当官的确风险极大,岳峰实在不敢乐观,所以他的内心颇为矛盾。

“是谁啊”岳峰眉头一挑,倏然看向门口,门口探出一个头来,赫然是朱恩。

“岳大哥,您……您是不是有心事,我观您似乎有些不高兴!心中不放心,便过来看一看!”朱恩道。

岳峰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别多想,和兄弟们没有关系,只是我想到了一些人和事而已。”

朱恩咽了咽唾沫道:“大哥,我知道您非常人!今天我们这一帮兄弟一起把酒言欢,您把自己得的赏分给我们,所谓财帛见人心,我从旁观看,也大抵看出我们这十一个兄弟,并非真的一条心!

强子那边,三皮、杠头这两人便不地道,原六房的书吏中,周梁似乎也有二心。这几个东西,都忘了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呢!这等货色,大哥您要小心用啊……”

岳峰盯着朱恩道:“你小子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

朱恩凑到岳峰近前道:“这一次主薄大人和县尊去了东都,凭县尊的身份,定然能给您要一个官职回来。而今咱们合宫县正处在变革的时候,魏生明虽然被县尊压下来了,可是其爪牙仍在,此人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咱们这帮兄弟都是大哥您带出来的,以后大家肯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将来势必有硬岔子要碰!蹴鞠游戏尔,博贵人一笑而已,蹴鞠之外,那可就是你死我活了,关键时候,用人失察,恐怕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呢!”

岳峰哈哈大笑,用手指着朱恩道:“你这小子,还真有狗头军师的潜力啊,行,以后我就封你为狗头军师!”

朱恩讪讪的笑了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第十六章 唐朝大兄!

合宫县衙,六房这边的众吏中岳峰成了头头,一场蹴鞠赛,不仅改变了岳峰和强子等几人的命运,而且让六房这边彻底的一扫颓势,摆脱了常年被三班压迫欺负的窘境。

现在“活阎罗”魏生明已经没有了实权,三班由县丞周大人掌控,六房这边的文吏自然扬眉吐气,地位攀升了很多,所以大家对岳峰都很感恩戴德。

另外,大唐崇尚英雄,岳峰以一己之力和魏生明相斗,漂亮的战而胜之,很多人都赞叹他的蹴鞠技艺和英雄胆识,岳峰在合宫县衙的风头当然要盖过其他人。

尤其是岳峰身边的几个人,朱恩、强子等都颇有能力,而且对他极其的尊重,唯他马首是瞻,合宫县衙里面县尊和主薄傅游艺皆不在,岳峰便成了书吏这边的主心骨儿。

“岳兄弟,衙门外面有一人自称是您的大兄,您是否要见?”县衙的门子十分小意的凑到岳峰的身边,一脸谄笑的道。

岳峰正和朱恩等人玩马吊,一听这话,身子不由得一僵,问道:“今日是何许时日了?”

“哎呦!我这几天沉迷事务竟然忘记了时日,我的役期已经过了,真是该死,竟然没有托人返家告知!”

岳峰豁然起身,摆手道:“各位兄弟,我大兄来了,今日我做东,又去福运楼喝酒,不醉不归啊!”

众人起身叫好,一行人簇拥着岳峰直奔县衙门口,县衙门口,立着一麻衣男子,瞧其年龄约莫三旬上下,身形还算高大,可是气质却显得卑微,畏畏缩缩,看上去十分的怯场。

“大兄!”岳峰从人群中大踏步走出来,这麻衣男人瞪大眼睛盯着岳峰,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二郎,汝这是……”

岳峰道:“大兄勿怪,我竟然误了归期,还忘了托人返家告知我的事情,害大兄和母亲担心,真是惭愧!”岳峰说着话,凑上前抓住中年男子的手,两手相握,岳峰心中平添了一丝温暖。

眼前这个忠厚老实的田舍儿可就是他这一辈子的亲兄弟啊,血浓于水,就这一个握手,岳峰便彻底的融入了大唐的角色,再无半分的不自然。

岳峰的大哥叫岳大郎,比岳峰长了十多岁,长兄如父,其很早就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因而他也没有岳峰幸运,他甚至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他是岳家的老大,因而便是大郎,大唐虽然富饶,但是百姓的生活也并非是家家富足,而教育更是无法遍及到社会的每个阶层。

田舍农人没有文化,自然也不知道起名,关键的一点是田舍儿起名也没有用处,倘若不求学,不经商,普通人一辈子生活的范围也不过就在方圆百里之内,岳峰的大兄有大郎这个称号足矣。

岳大郎显然有些不适应岳峰眼下的变化,他清楚记得二十多天前他亲自送岳峰出门的时候,岳峰当时和他相差无几,怎么短短二十多天,自己的弟弟就变了?

“大兄,忘记给您禀报我的事儿了!我在县衙服力役,有幸得到了县尊和主薄的赏识,招我为县吏!

我能为吏,便能给大兄分忧,以后咱家的诸般赋税都能免除呢!”岳峰道。

岳大郎依旧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欣喜,不再是刚才那般茫然和谦卑,隐隐有了点忘形的姿态。

岳峰身后的强子等人逮着了机会,都一一上来给岳大郎行礼,他们皆服岳峰,因而对岳大郎也非常的尊敬,礼数周到,态度谦恭,岳大郎初还有疑惑,待见到岳峰的这么多同僚敬他,也终于相信岳峰所言是实。

一行人簇拥着岳峰兄弟两人直奔福运楼,强子去点了两坛绿蚁,要了两只肥羊,再配以胡饼,馎饦,这对唐人来说便是极其丰盛的晚宴了。

岳大郎一直都处在恍惚中,直到所有人将他推到了首席,他还惶恐不敢落座,直到强子道:“大兄,汝倘若不坐首席,谁敢坐?我们众多兄弟皆尊岳兄为首领,汝是岳兄的大兄,便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大兄!我们都要敬汝!”

岳大郎就这样坐在了首席之上,内心激动难以自持,双眼都泛起了泪花。他岳家列祖列宗显灵了,岳峰没枉费读那些书,岳大郎已经能想到自己这一行回去,将要在村里掀起多大的轰动,还有母亲该有多么的骄傲自豪!

以岳峰的眼光来看,大唐的食物着实太简单,可是在大郎的眼中,今日这些吃食可是他多年没有吃过的大餐,而且他长到三十出头,来县城这也才是第二次。

上一次他只是在县衙门口瞄了几眼,便被里面的衙役呵斥得狼狈逃窜,吓得他根本不敢在县城里多逗留,哪怕是吃一碗馎饦的勇气都没有。

时隔很多年之后,他再一次怀着忐忑的心到县城却得到了这么高的礼遇,而且还带回去大好的消息,他的心神真是无比的熨帖舒服。绿蚁酒的滋味真是太美,不知不觉他喝得有些高了。

“二郎,家里的母亲有我和你嫂子照顾,你尽管在县衙里好好干!你读书识字,得县尊赏识,男儿志在四方,家里有我便一切安好!”岳大郎微醺醉意,冲着岳峰道。

岳峰心中蓦然生出感动,随即,他蓦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再是大唐的看客了,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他的灵魂已经渐渐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

就围拢在这一桌上吃饭的人,有他的亲人和朋友,大家彼此之间都念想和牵挂。就在这喝酒尽兴的时候,兴许远在五十里外的梓泽乡的那位老妇人在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岳峰上辈子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便是母亲,现在到了大唐,却依旧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道……

“大兄,明日我领你去给母亲和大嫂买一些东西,你回去之后告诉母亲,待到县衙里面有了休沐我一定回乡,到时候定要给她老人家带回大惊喜!”岳峰道。

当即大家继续喝酒,尽兴而归,第二天岳峰领着大兄到县衙里面给家里人一人置办了一套新衣裳,给大嫂和母亲两人一人买了一件银饰,又塞给了大兄八两金子,这可是他手头大半积蓄,忙完这些,他又将大兄送到了出了十里之外,兄弟两人才依依惜别。

第十七章 引狼!

岳峰送走了大兄,回到县衙才发现傅游艺竟然回来了,瞧这老小子一脸矜持的样子,岳峰便知道这一次去东都他应该收获不菲。

“岳兄弟,此去东都,县尊大人可是把你往贵人那边引荐了,只是眼下东都是多事之秋,你的事情究竟能否成现在还不能料定!

不过,纵然事有不成,你还年轻,将来的机会也很大,你万万不要气馁,你瞧瞧我,年过六旬依旧还力争上游,不敢稍有懈怠啊!”傅游艺道,他用手捋着颔下的几根胡子,神情非常的矜持。

岳峰道:“傅大人这一次定然有极大的收获,吾在此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刚刚走马上任,便能大有斩获,这是大好的兆头!”

“哈哈!”傅游艺哈哈大笑,老怀大开,道:“算不上什么斩获,这是天后圣明,欲要广开言路,提拔人才不拘一格!我也不过是补了一个门下省的拾遗而已。这个位置可是重担在肩,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干好这份差事呢!岳兄弟,你还要帮我啊!”

傅游艺言辞非常的诚恳,心情却是大好,岳峰的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走马上任不过二十多天,便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他心中哪里能不激动?

所谓补缺拾遗,这都是中书和门下省的官职,这两个官的品阶都不高,可是却有资格直接上书皇帝,仅此一点,就足够傅游艺欣喜若狂了。

傅游艺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之前还万事俱备欠东风,现在顺利补了拾遗的官,他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岳峰也很惊讶,没想到傅游艺竟然捞到了这等好处,一时对这个老家伙的前途更有信心了!看来历史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在前进,岳峰的出现不仅没有阻挠傅游艺的前途,反而助力傅游艺更加的高歌猛进了。

下一步傅游艺是要上书劝进了么?岳峰心中这么想,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傅游艺应该还有一番套路,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岳峰是不是能继续成为傅游艺的助力。

傅游艺的心情的确很好,这一次东都之行让他意识到岳峰真是他的福将。成功攀上了姚县尊,去一趟东都他竟然真有机会进太平公主府。

傅游艺有了这一番经历,觉得自己前六十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现在他顿悟开窍,踌躇满志的要大干一场,在他的布局中岳峰自然是重要关键的人物,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个见的人是岳峰。

岳峰的表现也让他满意,两人谈话的气氛非常的融洽,岳峰沉吟了一下又道:“对了,傅大人,县尊大人和您是一起回来的么?”

傅游艺摇头道:“县尊大人在东都故人很多,还得缓几天才能回来,我先行回来办好公务,这个时候我们合宫县的公务可万万不能懈怠啊!”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心想姚云生竟然没有回来?他什么时候能回?岳峰忽然感到有些不妙。

因为眼下合宫县衙的局面,其根源在于姚云生在镇场子,在这个背景下才有了周柔取代县尉魏生明,才有了傅游艺迅速站稳脚跟,才有了六房书吏翻身扬眉吐气。

现在姚云生竟然去东都不返,合宫县的局面能撑得住?魏生明虽然被压制,内心必然不服,他一直在窥探机会,想扭转乾坤呢!

姚云生在县衙,他惧于姚云生的背景可能还需要缓图,现在姚云生留在东都,他必然会立刻动手,傅游艺现在得意忘形,恐怕要出大事。

……

岳峰无疑是敏锐的,因为他多年的军旅生涯和各种黑恶势力打交道很多,对恶人的心思吃得很透,就在岳峰和傅游艺说话的时候,在另外一个地方,魏生明和燕二也在说话。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姚云山这个纨绔,肯定在东都迷上了平康坊的姑娘,要么便是进了赌坊,以他的德行,没有两三月不得返回!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正是动手的良机!”魏生明脸上的神情极其的阴狠,他那清秀的面庞上,尽是杀机浮现。

燕二道:“大人,现在机会是不错,但是该怎么出手却也有大学问,傅游艺这个老东西这一次可是捞了大好处了,轻易不好动啊!”

魏生明嘿嘿冷笑道:“燕二啊,这些事儿还用我们自己动手么?我听说你和那个姓强的小子有过节,正好,这一次这个过节便能了呢!

武公子你认得么?最近他找不到好的货色了!正好,我修书一封过去,回头你负责安排,那姓强的小子内人据说姿色很不错,定然能入武公子的法眼,他们一旦成事,你还怕事情不精彩?”

燕二盯着魏生明,忽然伸出手指头道:“高,大人真是高。可是姓强的只是小卒,关键是那个姓岳的招人厌!”

魏生明道:“先让姓岳的一帮人自己内部离心离德,至于岳峰这小儿,其来历已经清清楚楚,就是梓泽乡的一田舍儿而已,先把县衙里的事情解决,回头要对付几个田舍儿还不是易如反掌?”

魏生明脸色愈发的阴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姓岳的这个小儿,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让我受辱,我要让他全家死光!”

魏生明豁然站起身来道:“燕二,武公子是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这一次他来我们合宫县,倘若你能把他给陪好了,你还愁没有前途?所以,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好就看你自己了!”

燕二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出狂热之色,道:“大人放心,我燕二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一定帮大人办好差事!”

魏生明哈哈大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大事可成!老虎不发威,被人当成了病猫了,嘿嘿,现在机会来了,说什么也不能辜负!”

魏生明说罢,取出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匣子的黄金,他取出几块金子扔给燕二道:“你暗中收的那几个人这一次也要派上用场,需要使钱的地方你尽管说,关键时候,钱可一丁点也省不得!”

燕二眉开眼笑的道:“大人好手段,好气魄!那岳峰自诩兄弟义气,却不知道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田舍儿跟大人您斗,那简直是鸡蛋碰石头,这一次他死定了……”

第十八章 突变!

像往常一样,强子几兄弟办完了衙门的差事,一起回家。

自从重新进了衙门,强子在街坊邻居面前的头昂得更高了,或许有人问,强子杀猪卖肉有什么不好?在县城的街市上,提到他强子的名头,谁不伸一根大拇指?要说挣钱比在县衙里干文吏挣得多得多呢!

可是在强子心中,进县衙是正途,他曾经在这件事上跌倒过,现在能有机会再爬起来,这对要强的人来说弥足珍贵。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娘子不愿意他一辈子操杀猪这等粗鄙的营生,强子能成为官家人,他的下一代就有可能得功名进京考进士,再下一代说不定就能显赫一方,成为大唐的高门大户呢!

“强哥,今天我感觉街上比往常似乎要热闹一些,都到了快宵禁的当口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三皮凑到强子身边,有些疑惑的道。

强子微微蹙眉,道:“管他呢!在衙门里办了一天差,都要累瘫了,现在我只一门心思的想回家喝酒去!”

“嘻嘻,大哥是想着回家搂嫂子了吧?”另一个兄弟“杠头”憨傻的道。他这一说,王瞎子,三皮都笑起来。

“你这小子是讨打!”强子劈头给了杠头一下,也咧开了大嘴。他强子生得不咋地,可找的媳妇儿却端真漂亮,在这一条街上,大家都知道强子的媳妇儿芸娘不仅漂亮而且贤惠。

夫妻两人感情也非常融洽,强子虽然外表是个粗人,可是内心却很细腻,对芸娘言听计从,非常的疼爱,两人膝下还有一子,儿子白白胖胖,特别讨人喜爱。

杠头虽然憨傻,说的话却中了强子的心坎儿,一天的差事完成了,对强子来说最大的乐趣便是回家陪着老婆孩子,守着自己温馨的小家,几兄弟嘻嘻哈哈,强子脸上也洋溢着温馨、幸福的微笑。

“强子,强子!”忽然,前面街上有人喊强子的名字,接着便瞅着前面街面上的人越聚越多,强子眉头一挑,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快步往前冲,道:

“什么事儿?谁叫我?”

一众街坊都围拢了过来,强子这才看到自家门口挤满了人,全是这周围的街坊,他一颗心瞬间的往下沉,此时有街坊便喊道:

“强子,你家里出了事儿了。芸娘刚才被一帮人给抓走了!领头的是操洛州口音的公子哥儿,带着一帮鲜衣怒马的护卫仆从,排场惊人得很!……”

“轰!”强子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喝道:“是谁干的?他们往哪边走了?”

强子发疯似的冲劲自己的家,家里小孩儿受了惊吓,正在大哭,街坊的几个大娘在安抚,好生生的家一片狼藉,很显然来的一帮恶人没少撒野。

芸娘女流之辈,落入了这帮豺狼的手中,强子已经不敢想象后果了,他冷着脸,抄了家伙,冲出门来,三皮等几兄弟都齐齐看着他,杠头道:

“大哥,我们一起去!”

王瞎子道:“大哥,这事儿不简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对方敢动手必然有倚仗,此事得先给衙门传个消息,从长计议最好!”

三皮冷哼一声,怒道:“王瞎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从长计议个屁,再从长计议嫂子都要没了!我看你是不是怂了?如果没胆跟大哥去要人,我们不稀罕你!”

王瞎子脸上浮现出惭色,强子双目喷火,道:“走!”

强子手中抄着家伙,一马当先直接冲了出去,其目标便是合宫县城的绣春坊,街坊们都说今日县城来了一彪人马,就住在绣春坊那边呢。

此时的强子完全失去了冷静,心中只念着媳妇儿,其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王瞎子道:“大哥,那贼子竟然有能力掳走嫂子,就我们这几个人过去顶什么用?真要去抢人,那也得把兄弟们全叫上,那样才有把握,你说是不是?”

王瞎子是真急了,他在强子几个兄弟中向来都是狗头军师的角色,今天的事情蹊跷得很,明显是个大圈套,强子真往里面闯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王瞎子嘴里这般说,可是强子却根本没听进去,一门心思就直奔绣春坊……

到了绣春坊,果然找到了那一彪人马,这一彪人鲜衣怒马,包了整幢的酒肆,正行欢作乐,好不快活。

就在酒肆的楼上,有一玄衣青年,样貌淫邪,放荡形骸,他身边坐着的陪酒女人不是芸娘又是谁?

强子冲上了酒肆,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裂开,怒吼道:“好个贼子,竟然敢抢我的媳妇儿,给我受死吧!”

强子说罢,抄着手中的家伙便往上扑,酒肆瞬间大乱,玄衣青年见到强子冲过来,猝不及防,扔下酒杯便逃命,脚下绊住了椅子,迎头栽倒到了地上,跌了个狗啃屎。

“救命啊!快救命!”玄衣青年大声道,他的护卫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冲上楼将他护住,他们本来就人多势众,强子这边几个人哪里是对手,玄衣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道:

“别给我弄死了,给我抓活的!我武攸敏倒要看看,合宫县谁这么有种,敢要我的命!”

强子被扑到了地上,一听这青年自报家门,他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玄衣青年自称姓武,又是洛阳来的贵人,其身份可以说呼之欲出。他强子一平头百姓,惹上了天后家族的贵人,哪里还有活路?

强子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今天的事情的确可能是中了暗算,只是芸娘是他的命根子,强子怎么能忍心舍弃?

强子环顾身边,看到平日的兄弟三皮和杠头也被按住了,独独没有看到王瞎子,他心中隐隐升腾起一抹希望,然而旋即希望又湮灭!

摊上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接下来岳峰等人也要遭殃了,还能有什么指望?大唐的天下现在是武氏当道,武氏行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连太子舍人这样的高官因为惹了武氏也免不了被全家屠尽的悲剧,更何况像强子这样的草民?

第十九章 击鼓鸣冤!

武氏子弟历史上祸害极多,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而这一次到合宫县的武攸敏,名气比不上前面几人,可是一肚子坏水却是一点不逊色。

纨绔膏粱子弟好色是人之常情,武攸敏不仅好色,而且癖好独特,喜欢****女,在洛州一带,他的恶名很盛,百姓怨恨,奈何武氏太强,大家对他无可奈何,让他愈发无法无天。

魏生明和武攸敏其实并不算太熟悉,但是他抓住了武攸敏的嗜好,用色诱之,武攸敏果然来了合宫县,而且初来乍到,便在合宫县惹出了轩然大波。

合宫县县吏强二郎的媳妇儿被人强抢,强二郎带兄弟找上门去论理,不仅没有讨回公道,自己反而身陷囹圄,这事儿在合宫县传开,百姓能不人心浮动?

合宫县衙里面,此时也是一片大乱,朱恩拽着王瞎子,两人一起到了岳峰的住处,到了地方王瞎子便哭:

“岳首领,强哥的性子您知道,我苦劝不住,他听闻嫂子被人抢去了整个人都疯了,抄起家伙就往绣春坊去了,这不是白白去送死么?

那姓武的是什么身份?我等普通小吏怎么惹得起?眼下落到这一步境地,强哥几人固然完了,恐怕连首领我们一起也要受牵连,局面危矣!”

岳峰阴沉着脸,一大早他已经听到了报告,知道了昨天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盯着王瞎子,眼睛落在朱恩身上道:“朱恩,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朱恩阴着脸道:“岳大哥,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暂时忍耐,他日再缓缓图之是上策!”

岳峰“咣当”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道:“狗屁,媳妇被人抢了还能忍气吞声,这等活着和畜生何异?按照你们的意思,强子现在陷入了囹圄,我们就不管不顾了,不仅要和他划清界限,甚至还要为自己想后路,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朱恩满脸通红低下了头,王瞎子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岳峰瞅着两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压抑。

按照岳峰的世界观,自己的妻女被辱,如同父母被杀,豁出命去也要报仇,这不存在有任何的争议。可是在大唐人的思想里面,媳妇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女人丢了能保住命才是首要。对方是权贵万万不能得罪,因为那可是要送命的,大唐的等级森严,武氏治下的残酷凶险更是甚于其他的权贵,和武氏作对是自寻死路。

“今日是强子被欺,明日保不准你们也遇到这等事,我姓岳的可能也会遭遇这等事,难不成我们都只能忍气吞声,忍辱苟活么?”岳峰冷冷的道,语气变得悲凉:

“倘若真是如是,人和家畜便真无异议!”

朱恩豁然抬头看着岳峰道:“岳大哥,您说怎么办?我朱恩也不是舍不得这条命,只要能救得了强子,就算舍一条命也无妨,可是……就怕搭上了命也无济于事……”

岳峰阴着脸道:“王瞎子,你去县衙门口击鼓喊冤,先把事情捅大再说!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放手一搏!”

岳峰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事儿不是别人的事儿,全是自己的事儿!因为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魏生明!

你们想想吧,倘若我们真退了,这个‘活阎罗’能够放过我们?在他的眼中,我们都是他的仇人!我们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会让我们活!”

岳峰这话一说,朱恩和王瞎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浮现出惊恐之意。岳峰摆摆手道:“你们去吧,朱恩负责把这事儿的利害关系给大家传递清楚,王瞎子你负责喊冤!”

岳峰快刀斩乱麻,心中瞬间有了决断,王瞎子不敢犹豫,跑到县衙门口开始击鼓鸣冤,鼓声一下,县衙震动,县丞周柔和主薄傅游艺两人再也不能装傻了。

还有,县城的百姓听闻有人击鼓鸣冤,都齐齐汇聚过来看热闹,朱恩又在暗中把这一次强子的遭遇说成是魏生明作祟,一时县衙上下的气氛立刻便紧张起来。

周柔升堂,将王瞎子叫到堂上问话,王瞎子便把昨天强子等人的怨屈一一呈上,周柔一听作恶之人乃武氏子弟武攸敏,头一下就大了。他的能力本就庸碌,对刑案司狱也不熟,胆量更是小得很,武氏子弟他哪里敢惹?

关键时候,他只能去依靠老师傅游艺,傅游艺从东都回来,正春风得意马蹄疾,乍听这事儿,忍不住一声惊呼,当即冒出一声冷汗。

他这等老狐狸岂能不知道这件事的轻重?这事儿倘若处理不好,他的名头必然大大的受损,如果那样,于他而言,他的升官大计就要遭遇搁浅了。

“周柔误我啊!这种事情咋能拖到这步田地?现在……现在难了哇!”傅游艺道,周柔道:“老师,事已至此,我们是不是要有所举动?老师刚刚得了拾遗之职,您大可将此事上书天后,我相信天后一定能有公断!”

“啊?”傅游艺惊得跳了起来,他盯着周柔,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一般。我的天,现在是什么时候?武氏欲要称帝,现在是各方势力博弈角逐最激烈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武氏还会过问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儿?

这个时候武氏为了维护本家的权威,别说是武攸敏抢民间女子,就算武攸敏把某位不知名的公主给抢了,她估计也要将事情抹平,这是政治决定的!

周柔身在官场,对这些种种竟然一窍不通,说出的话如此天真,傅游艺心中真只能哀叹。

“得了,得了,此事你暂时先敷衍着!快,快来人,给我把岳峰叫过来!”傅游艺真是捶胸顿足,他正要有所作为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等幺蛾子,他心中岂能不叹?

周柔也有些慌,道:“傅师啊,现在不好敷衍了,此时证据确凿,县衙大堂外面便有诸多百姓在围观,他们都等着看我们的决断呢!您说这……不能等啊。”

傅游艺心中一阵烦躁,吼道:“你就说你得了急症,先得歇息半个时辰再审案子行不行?”

傅游艺心头冒火,岳峰恰在这时候踏步进来了,看他的样子,神情平静,一如既往的老持沉稳,傅游艺烦躁的心思才稍稍减弱。

第二十章 抓人,立刻抓人!

傅游艺上前一步抓住岳峰的手,道:“岳老弟,出了事儿了!你的兄弟惹了大祸,那武氏子弟乃天后一族,寻常官宦也不敢轻惹,强子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他,强子自己固然陷入了困境,只怕连我们也难以幸免!事情到了这一步,岳老弟,我们该怎么共渡难关?”

岳峰听傅游艺这么说,心中不由得冷笑,傅游艺这话说得,好像是强子把所有人都害了似的!其实,他傅游艺现在才是真困境呢!因为这事儿如果处理不好,他的前途可能就得葬送,这对一个狂热的名利追逐者来说,不啻于是丢了性命。

岳峰将这一切都看得通透,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傅大人,事已至此,退缩闪躲恐怕都不是上策!一边是群情激昂的合宫县百姓,一边又是招惹不得的武氏纨绔,这个案子要了结,往左往右都很难,岳某一时也难以做出决断!”

傅游艺跺了跺脚道:“可不就是这样么?武氏乃高门贵胄,万万得罪不得!眼下这光景,贸然得罪武氏,不啻于是自寻死路……”

岳峰冷笑一声,他听出傅游艺的意思了,这老小子是想包庇武氏,群情激昂他已经顾不上了,至于强子几人,那更就不在他的眼中。几个平头百姓,不就卑贱如蝼蚁么?

岳峰既然知道了傅游艺的心思,哪里会让他轻易得逞?当即道:“傅大人,吾以为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在于,为什么这个姓武的年轻人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合宫县?大人莫要忘记现在合宫县衙还有三位大人在当差!

您和周县丞两人行事倘若不顾民意,只怕另外一位大人就会不安分,他如果振臂一呼,给你们两位大人掣肘,傅大人,汝如之奈何?”

岳峰这一说,傅游艺脸色不由得一变,岳峰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次事件和魏生明扯在了一起,性质立刻就变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魏生明下的套儿?如果是这样,傅游艺倘若只是包庇武氏,魏生明肯定会策动民意搞事情,那样一来,傅游艺根基薄,周柔能力差,性子软弱,合宫县衙魏生明立马就能把局面给翻过来。

傅游艺是老狐狸,他只在心中转个念头便明白岳峰所言不虚,一时他坐在了榻上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反复思忖,也想不到应对之法,下意识,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岳峰道:“岳老弟,我观你气定神闲心中肯定有主意,你说说吧,老哥现在只能找你问计策了!”

岳峰淡淡的道:“傅大人,计策其实挺简单,眼下这个局面,您和周大人都感到压力,我认为还是得县尊大人出马!傅大人,您可以安排人快马加鞭去东都请县尊大人!

我相信,倘若县尊大人亲临,武攸敏这个武家旁支子弟,他肯定能轻易压下去,您说是不是?”

“这……”傅游艺有些迟疑,岳峰道:“大人,您就说这姓武的听说合宫县衙的蹴鞠厉害,专门前来向县尊大人挑战来的!

您想想,以县尊大人的脾性,他能忍下这口气?您的信送到了,县尊大人肯定立马成行赶过来,是不是?”

傅游艺一拍大腿,大赞一声道:“好!岳老弟果然是老持沉着,你这个安排好!”

岳峰道:“安排是没有错,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这个局面还是得先控制住!大人,您既然有了县尊大人做靠山,武攸敏敢犯事,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立刻抓人,把这小子抓起来关到县衙大牢里面,嘿嘿,傅大人,您在合宫县立马就能得到百姓的拥戴,您说是不是?”

傅游艺从榻上跳了下来,眉头一挑,道:“你……你说什么?抓……抓人?这……这怎么可以?”

岳峰眼看时机成熟,立刻趁热打铁的道:“不错,就是要立刻抓人,大人您想啊!这件事是周大人下决断,抓人是我们这些衙役去抓,抓了人之后,等几天有县尊大人去扛。大人您可是什么风险也不用承担,嘿嘿,但是我们这些衙役,包括县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这是您的决断,将来的名声全归于您!这等事情可是千载难逢啊……”

傅游艺盯着岳峰,双眼中闪着狡狯的光芒,岳峰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这件事他的责任最小,将来能收到的好处却最大,他能不动心?可是……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动武氏的人,又偏偏在这个当口,他的胆子还不足以支撑得住他的野心……

岳峰冷笑一声,道:“傅大人,您来合宫县时日短,如果能在短时间内便得到百姓的拥戴,而后您携百姓之力再干什么大事,那就顺理成章!

等到您大事儿干成了,说不定水涨船高,小小的合宫县根本就不在话下了,将来纵然出了事儿,您的位置不一样了,化解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再说了,这个武攸敏在武氏子弟中籍籍无名,不过是旁支而已,武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年头,富贵险中求,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岳峰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他可以说是竭尽全力了,因为他记得历史上傅游艺劝进之所以能成功,能够得到武则天的赏识,主要原因是傅游艺这个老小子率领几百上千百姓一起劝进,将声势搞得非常大,好像大唐的百姓每个人都希望武则天能当上皇帝一般。

傅游艺用这样的套路,无疑是把握到了关键,武则天称帝担心的就是民意,傅游艺却营造出天下百姓都叩请天后称帝的气氛,武则天哪里能不高兴?

傅游艺此时心中正酝酿该如何劝进,岳峰用言语鼓动他,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豁然开朗!

他已经年过六旬了,这一辈子如果再不把握机会,他就没有机会了!

岳峰的提议无疑很大胆,风险也极大,可是诱惑更大!因为傅游艺做梦都希望自己能有威望,能得到百姓的拥戴,因为这将直接助力他一飞冲天!

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只需要他下决断便可以!

“啪!”傅游艺将几案上的陶罐一手捏碎,豁然道:“抓人,立刻抓人!好个浪荡子,竟然敢在我合宫县撒野,我傅游艺身负皇恩,岂能容这等不法之徒嚣张?强子乃我县衙里的一等干吏,他遇到危机,我岂能坐视不理?

周柔,周柔,升堂,安排衙役将嫌疑人等一应带上来,老朽要严审此案!”

傅游艺决心一下,气势立刻不一样了,一派的正气凛然,让县衙里外的众人纷纷侧目。

岳峰看到这一幕,只能感叹这老小子一流的演技,心中真可是佩服之极。

第二十一章 一刀立威!

傅游艺下了决心,周柔本是没多大主意的人,再加上县衙外面,合宫县的百姓越集越多,王瞎子外面击鼓鸣冤,大家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形势可以说是群情激昂。

合宫县的百姓才不管武攸敏究竟是什么来头呢!百姓自有一杆秤,来自东都洛阳的豪门纨绔在合宫县的地盘上抢人妻子,胡作非为,这事儿苦主现在告到衙门了,衙门里的官敢不敢管?倘若县衙不敢管,百姓们倒要问问,这些当官的吃了皇粮,究竟能干啥事儿。

周柔人在大堂上,看到这种阵仗吓得浑身冒汗,他一听到傅游艺喊抓人,真是如释重负,哪里还管这事儿会有什么后果?

抓人!岳峰作为文吏亲自带队,率领的一帮人中也有好几名文吏,关键时候,三班衙役里面的燕二这一帮人不敢信任,岳峰亲自出马把握更大一些。

岳峰得了令,县衙里面立刻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另一旁三班那边,县尉魏生明正猫在廨舍里面观动静呢!他算定了周柔和傅游艺两人没有胆识,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看来,他布下的这个局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因为不管傅游艺和周柔两人怎么办,他都有后招。

傅游艺和周柔两人不敢抓人,合宫县百姓从此为认定两人昏庸无能,魏生明挺身而出,立刻可以扭转局面。

下意识,魏生明就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抓人在他看来就是自寻死路。别说是傅游艺两人,就算让他去抓人,他也未必敢呢!

当今的天下,最强的豪门便是武氏,京城中有好多因为得罪武氏而被满门下狱的案例,其中甚至还有宰相一级的高官。

现在的形势,天后登基,武氏更不能有丝毫的被冒犯,武攸敏的案子岂能轻易的动粗?

可是结果让他大跌眼镜,燕二急匆匆的赶到他廨舍告诉他消息的时候,他惊得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了:“这……这……他……他……说什么?抓人?”

燕二道:“不错,就是抓人,周柔在堂上钦点了岳峰为首领,岳峰刚刚来捕班带走了十几名捕快,一行人浩浩汤汤直奔绣春坊去了!”

魏生明怔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道:“好哇,这姓傅的我还真小瞧了他!他有胆!不过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武公子是何等身份,这个案子必然要惹出大祸来,我倒要看看就凭他们两人,能不能兜得住!”

魏生明咬牙切齿,燕二却一脸的委屈道:“魏大人,绣春坊那边的安排可都是我亲手办的!你说回头会不会牵连到我身上。再说了,武公子来合宫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必然心情大坏,回头他必然责怪我没能好好安排,大人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呢!”

魏生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傅游艺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不是我小瞧傅游艺,就凭他的几号人,还不一定能抓到人呢!”

魏生明怀疑岳峰的能力,果然,岳峰率领人马赶到绣春坊,武攸敏正率领自己的一帮走狗大肆作乐呢!

听说县衙来人抓他,他差点笑破肚皮,道:“老子武攸敏到这里一游,没去找他们县衙的麻烦,他们几个当官的就该烧高香了,嘿,他们还敢惹我?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孩儿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轰出去?”

武攸敏微醺醉意,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他一声喊,他的一帮护卫随从一个个都抄上了家伙,竟然和县衙的捕快们对抗!

县衙里面的一帮捕快心中也都虚着呢!竟然被这阵势给镇住了,好在岳峰领头,他大喝一声,道:“我们手持衙门的令箭,乃官差抓嫌犯,敢拘捕者,可以当场格杀!”

岳峰说完,抽出了腰刀,一刀劈向了一名武氏护卫,这一刀下去,血光冲天,那股血腥味道弥漫开来,酒肆里面的众多护卫哪里还敢嚣张,气焰瞬间为岳峰所夺!

岳峰一马当先,冲到了武攸敏的面前,喝道:“敢问你可是武攸敏?”

武攸敏盯着岳峰,看着岳峰手中明晃晃带着血迹的刀,喉结下意识的蠕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道:“壮……壮士,误会,绝对误会了!”

岳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摆手,道:“给我抓起来,戴上手脚镣铐,押入大牢!”

岳峰一声令下,众捕快哪里敢违背?当即上前把武攸敏给抓住,武攸敏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喊道:

“放肆,你们放肆?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乃天后之从侄,你们这么做是欲要造反耶?”

岳峰不管他叫喊,抓了人,他立刻在酒肆后面的院子里寻找强子等几人的踪迹,强子三人被打伤之后,都关在柴房里面,岳峰一脚把柴房的门踢开,强子一眼看到了岳峰,瞪大了眼睛,怔怔好大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认得我的吗?走吧,姓武的那小子被我抓了!”岳峰笑道。

“啊……”强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上前一步想要说话,眼眶却先泛红,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我连累首领了……”

他这一句话说完,整个人像小孩子一般哭起来。他做梦都没想到岳峰竟然会来救他。两人之间的交情说起并不深,强子捅的篓子又实在太大,谁都兜不住,可是……

岳峰嘴角微微翘起,眼睛扫了一眼另外两人,道:“别废话了!不是嫂夫人被抓了么?还不快去找人去?”

岳峰这话一说,强子浑身一震,冲着岳峰再叩一头,冲了出去。

岳峰从后院走出来,这时候绣春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县城里但凡听闻消息的百姓,几乎都往这边敢。

岳峰抱拳看向众人道:“奉县衙傅主薄、周县丞之命抓捕强抢民女的暴徒武攸敏,各位父老乡亲还请行个方便!”

岳峰这话一说,人群立马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有人喊道:“抓得好,傅主薄和周县丞果然是大清官!”

“岳壮士也是大好人,是我们合宫县的真勇士!”

人群在喊,鲁小山从后面挤过来凑到岳峰耳边道:“首领,强子没有找到嫂子,应该是姓武的有随从脚底抹油,把人给带走了……”

第二十二章 刀上带血!

强子没能找到他娘子芸娘,这事儿就严重了!对强子来说,他老婆没了踪影,再要找回来恐怕就难上加难了,对县衙来说,则是丢了重要的人证,回头真要论理,武攸敏也有了狡辩的机会。

武攸敏显然也知道了此事,他立刻变得神气活现起来,强子冲上前去,双目赤红的盯着他,武攸敏怡然无惧,反而昂着头道:“小子,你瞅什么?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这些人全都得死!天后是我姑母,冒犯我者便是造反!造反者格杀勿论!”

武攸敏的气势极盛,他的随从有人跑了,消息立刻就会传回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他的底气自然很足。在他的眼中,区区合宫县衙算什么东西,合宫县衙里面的几个小官儿,他用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所以他虽然被抓,但是底气足得很!

强子咬了咬牙,他身后的鲁小山叫了一声:“强子……”

强子扭头看了一眼鲁小山,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武攸敏磕了三个头道:“贵人,还请汝饶了我家娘子,吾给您磕头了!”

“哈哈!”武攸敏哈哈大笑,气焰更加的嚣张,他昂着头,睥睨四周,极其傲然的道:“现在磕头晚了吧?再说了,老子玩过的女人,还能送回去么?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强子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他内心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却又压抑到了极点。因为他不敢爆发,一方是他的妻子,现在落入到武攸敏的手上,他救妻心切。

另一方面则是他的铁杆兄弟,他可以死,可是因此连累了兄弟绝对不行,武攸敏背后靠着武氏,得罪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强子如果冲动,不仅妻子保不住,甚至连命也保不住。

大家都看着这一幕,围观的百姓们全闭上了嘴,虽然说公道自在人心,可是面对武氏这样的强豪,区区平头百姓谁敢把这一分公道说出口?

不止是围观的百姓,岳峰率领过来的衙役门也都低下了头,气势为武攸敏所夺。武攸敏虽然是嫌犯,可是气焰却比公人更嚣张。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冷哼,沿着这个声音,大家看向了岳峰!只见岳峰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菱角如刀刻斧凿一般分明。

他盯着武攸敏,大踏步的走过来,气势如一把锋利的刀,武攸敏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收敛,有些惊恐的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倘若敢对我不利,我……”

武攸敏话说一半,岳峰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只见岳峰抬起手来,狠狠的一个嘴巴子盖过去,众人只听到“啪”一声,武攸敏已经被岳峰一个嘴巴子给扇了个倒栽葱,像死狗一样的栽倒了地上。

“都给我听好了!武攸敏涉嫌强抢民女,铁证如山,我等奉县尊、县丞和主薄之命抓人!胆敢抗命不遵者,胆敢嚣张跋扈不从者,格杀勿论!”

岳峰说完,“唰”一下抽出了腰刀,白晃晃的刀上尤带血迹,强大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哄!”百姓们齐齐叫好,沉默瞬间打破!岳峰一巴掌打掉的不仅是武攸敏的气焰,更是打掉了人们内心的畏惧。

大唐律令本来铁律如山,但是自从武氏当政以后,为了争权夺利,她重用酷吏,大唐的律法始被践踏破坏,后果便是一方面恐怖政治横行,另一方面权阀豪门,武氏等新贵骄横跋扈,藐视律法。不管哪种情况,处在最底层的百姓总是受害被欺凌,敢怒不敢言。

今天岳峰让律法变得重新神圣,让律法锄强扶弱,有理有据有节,自然甚得民心,百姓心中没有了恐惧,岂能不喝彩!

百姓一喝彩,武攸敏等一众人再也难嚣张,所谓众怒难犯,他们的实力又弱于对手,除了低头还能怎么办?

可怜武攸敏刚才还神气活现,现在被一耳光打得鼻青脸肿,颜面扫地,再想放狠话,看到岳峰手中明晃晃还带着血腥味的长刀,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

而跟随岳峰一起过来的众衙役则都抬起了头来,听着百姓的喝彩,他们心中也感到很骄傲,强子虎目含泪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盯着武攸敏,眼神中尽是杀意……

……

绣春坊,酒肆上房的阁楼上,一位穿着锦袍的贵人眯着眼睛,目光投向了前面大街上,街面上人流如织,大家都聚在一起呐喊喝彩。

看这贵人,身形微胖,头戴纶巾,窄袖玉带,一看便是官宦之身,再看其头发发白,脸带皱纹,其年龄约莫过了六旬,他的一双眼睛眯起来,锐利不失儒雅,精明中带有狡狯,绝非普通人。

“司马大人!这个县吏倒是有颇有风骨,在洛州地面上,已经难得一见这样的人了!”他的身后,一名玄衣胡服的干练汉子抱拳道。

贵人轻轻摇头,道:“是非善恶,岂能一眼断定?此人姓名来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都去查一查!记住了,只暗查,不能暴露身份,我们只不过在此地走一走,看一看,无需惊动任何人!”

“司马大人……”胡服汉子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贵人道:“你别说了!眼下的光景,为国为民计便是如此了!我狄某人活了六十余年,学到的东西并不多,但是有一条我却是很笃定,那便是明哲保身为第一计,这一次出巡,就是走一走,看一看,这六个字之外,任何事情都是多余!”

“是,司马大人,吾明白了!”干练汉子抱拳转身出去办差,贵人抿了抿嘴唇,道:“鼓动人心者多奸,武攸敏该死,此人也未必是善类!不过,能在这等形势下敢如此放胆,也不失算个人物,倘若能居正心,将来或能为用!”

贵人喃喃自语,他边说话,边用手拍阁楼的纱窗,言语间尽是感叹和惆怅,大唐的局面让人担忧啊!朝廷之上酷吏当道,但凡是李氏臣子忠良,鲜有不被戕害者,他身为李唐的臣子,却只能寻明哲保身之道……

“元芳,你不要急,我们在这里住上两天!”贵人道,合宫县既然有这样的趣事,他决定看个结果出来……

第二十三章 赌对了!!

合宫县衙一支令箭便将武攸敏打入了大牢,全县轰动,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叫好,一时新任合宫县主薄傅游艺声名大涨。

傅游艺年过六旬,本来就有长者之相,这一次他又果决果断,坚决抓武攸敏,合宫县老百姓大感解气,一时傅青天的称号竟然在县里叫开了。

傅游艺现在是既痛苦又快乐,快乐自然是他的声名上去了,下一步他的大计可以施展了。痛苦则是,他抓了武家的人,很快就会有麻烦上门,到时候他该怎么应对?

倘若应对不好,那可就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境,他这一辈子的前途就全完了呢!

所以,这几天傅游艺几乎是和岳峰泡在了一起,岳峰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了!

“岳兄弟,你放心,这一次事了我一定举荐你为县尉,亦或者我举荐你去京城考进士,得功名,从此也成为士人。

自我见岳兄弟第一眼,便知道兄弟绝非常人,果然,以岳兄弟之才,他日必能为国之栋梁,我傅某人有责任为国举荐贤才……”

傅游艺口若悬河,把岳峰捧得很高,什么英雄不问出处之类的恭维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岳峰只是淡淡笑笑,道:“朱恩既然去了东都,这个时候也该要回来了!我相信,县尊大人一定也回来了,还希望傅大人做好准备,立刻去见姚县尊。”

傅游艺一拍手,道:“对了!大事儿差点忘记了,姚县尊回来必然在后院的蹴鞠场,岳兄弟,你我一起去见县尊大人!”

岳峰跟在傅游艺后面,一起到了后院的蹴鞠场,发现县臣魏生明早就到了,魏生明眯眼盯着傅游艺,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尽是冷意。

傅游艺暗叫一声不好,还没等他说话,姚云山一脚揣在蹴鞠球上,将皮球踹得稀巴烂,道:“好啊,主薄和县丞,吾信任汝二人才把县衙里的公务交于你们,你们倒好,不仅给我惹祸,而且还趁此机会沽名钓誉,笼络人心,尔等欲要置我于何地耶?”

姚云山这一发怒,傅游艺立马慌神了,抓捕武攸敏他可是打着姚云生的名字才敢干的,倘若姚云山翻脸不承认,傅游艺被逼背这个锅,他这小身板哪里能扛得住?

可是一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姚云山沟通,他目光瞟向魏生明,知道定然是这家伙搞了鬼,先下手为强给姚云生上了眼药,一时他不由得暗暗叫苦。

就在这个当口,岳峰踏步上前道:“回禀县尊大人,武攸敏要和县尊决一高下的事情的确千真万确!他有一名随从明叫尹一找上了我,我知道县尊大人您不在,便回绝了他,告诉他县尊痴迷蹴鞠几十年,其技艺高超绝非武攸敏这等纨绔公子可比!

没想到我这句话犯了忌讳,武攸敏求战不成,竟然在合宫县境内强抢民女,他这一手可是要让县尊大人藏不住身形,不得不现身!”

岳峰说到此处,顿了顿,道:“武氏势大,天下共惧,武攸敏抢了人,合宫县百姓敢怒不敢言,县衙里面,以胆略和武力见长的魏县尉躲得不见踪迹,周县丞乱了方寸没了主意,关键时候傅主薄不敢忘记县尊大人的叮咛嘱托,果断下令抓人,并暗中托人去东都请县尊大人亲临处理此事……”

岳峰口若悬河,把这件事娓娓道来,说得天衣无缝,姚云生铁青的脸略微舒缓了一些,一旁的魏生明勃然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文吏,汝分明是把县尊大人当幌子招祸,竟然还敢说出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你可知道这武公子的身份?很快,武家就会有贵人上门,到时候你让县尊大人如何处理,倘若出了差错,县尊大人……”

魏生明话说一半,岳峰上前一步大吼一声:“住嘴!”

魏生明吓得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岳峰趁他立足未稳勃然道:“魏大人,你等酷吏真要欺公主府无人耶?

那武氏公子在别人眼中是贵人,在公主眼中算个什么东西?在朝廷上武承嗣,武三思狐假虎威,神气活现倒也就罢了。武攸敏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武氏旁支,到了咱们合宫县,你让咱们县尊大人将他当寺里面的大佛供着?

吾告诉你魏县尉,这姓武的从东都到我们小小的合宫县,其究竟是怎么来的,是谁把他引来的,还是他别有其他的用心,这不难查出来!

咱们县尊大人与人为善,不招惹人,可是也绝对不怕事儿,你别煽风点火,县尊大人自有主意,他的心志如铁呢!”

岳峰这些话说出口,全场人人变色,傅游艺吓得双腿发软险些跪在了地上,我的天,武氏算什么东西?这话谁敢乱说?

要知道当今天下可是武氏在当道,而且武氏马上要称帝了呢!岳峰有几个脑袋敢说这种话?

魏生明也吓得不敢回嘴,岳峰这几句话如惊雷一般,把这件事捅得比天还大了,他岂敢接招?岳峰不怕死,魏生明可还珍惜自己的小命呢!

因此场面瞬间雅雀无声,大家将目光投向了姚云生,此时此刻,究竟该如何定夺就要看姚云生的了!

姚云生的神色精彩之极,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魏生明瞧着姚云生的模样,心中暗想,这姓岳的是自寻死路,姚云生这个纨绔就算再胆大妄为,今日他能装作看不见?

他心中正这么想,姚云生果然走到了岳峰的面前,他伸出手来狠狠的拍了拍岳峰的肩膀,道:“知我者,岳峰也!姓武的算个逑!汝绝不和他两立!”

“啊……”傅游艺和魏生明两人齐齐惊呼,同时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魏生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天,姚云生怎么膨胀到这一步了?他不是一心只喜欢蹴鞠么?这一次变得如此有尿性,敢跟武氏子弟角力动手?魏生明内心彻底迷茫了。

而岳峰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放手一搏,关键时候赌对了!他赌的是什么?他赌的是武则天称帝之前,李氏诸王被逼走投无路从而造反的时机应该到了。

武则天大肆屠杀李氏诸王,这个过程中牵扯到了太平公主驸马薛绍,从时间上算,差不多这个时候薛绍已经被株连遭杀了,此时的太平公主心中肯定充满怨恨,尤其是对自己的母亲。

武则天是狠人,太平公主不敢对其撒野,可是武氏其他人她就不会有顾忌了,姚云生出自太平公主府,必然也和公主有同等心思,岳峰判断正确,一举赌对了!

第二十四章 武家来人!

姚云生出自公主府,自幼便无心学业,一心只扑在蹴鞠、相扑、马球这一类娱乐上,他这人倘若放在现代,就是个体育爱好者,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在大唐,姚云生自然属于是不务正业之徒。

公主和姚云生的关系甚笃,这一次公主府出了事情,姚云生除了在公主府陪着太平生闷气之外,再也不能做任何事情,因为不能替公主分忧,他感到十分的憋闷憋屈呢!

岳峰阴差阳错,把握到了他的这个心思,让姚云生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公主受的气,他能够帮忙发泄一番,倘若这事儿传到了东都,公主一定会很高兴!

还有这个武攸敏的底细他知道,不过是武家旁支而已,唬一下一般的人还可以,可是要唬公主府那简直是瞎扯淡。

天下人都知道天后最宠的便是太平公主,别说是武攸敏这等旁支,就算是天后的亲侄子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府还怕他们不成?

一念及此,姚云生整个人立马变得精神起来,他拍案而起道:“来人啊,传我的话!先把人犯从监狱里提溜出来,给我打二十杀威棒!”

姚云生纨绔出身,在洛阳斗鸡走狗,好勇斗殴那也是常事,从东都坊间混出来的纨绔,有几个是善茬?姚云生既然决定要对武攸敏动手,他哪里还会客气?既然撕破脸,那一定要下狠手。

“魏县尉,你亲自去监刑,要给我狠狠的打,倘若敢营私舞弊,本县尊定然严惩不贷!”姚云生目光投向魏生明,掷地有声的道。

魏生明脸都绿了,让他去打武攸敏,这武攸敏可是他“请”到合宫县来的呢!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姚云生平常不理事儿,看上去十分好糊弄,没想到一旦发飙竟然这么狠,真是一肚子的坏水啊!

魏生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去办差,恰在这时候,有门子来报,说是武家来人在县衙外面闹了起来,姚云生微微愣了一下,道:“这么快么?”听他的口气,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傅游艺也觉得双腿发软,道:“县尊大人,要不这杀威棒暂时留着……”

岳峰轻哼一声,道:“那所谓的豪门权阀如纸老虎,倘若胆怯了,纸老虎便吓死人。倘若意志坚若磐石,纸老虎的威风一个耳光便能扇回去!”

岳峰这一说,姚云生将腰杆一挺,喝道:“来人啊,随我出去会一会这武氏众人!”他一喝,三班衙役,六房文吏齐齐严阵以待,一起跟随姚云生直奔县衙大门。

姚云生看向岳峰道:“岳峰,你跟在本县身后!你乃我县第一勇武之士,有胆,有魄,有识,有志!这件事情了了,本县送你一份前程!”

这时候县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武氏前来兴师问罪的阵仗不小,领头之人乃武氏外管家乔执中,他生得瘦骨璘珣,鹰鼻鹞眼,气焰嚣张之极。

他率领的家丁到县衙门口便破门而入,手底下的家丁丝毫没有约束逢人便大骂,种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如此大的阵势,自然惊动了合宫县百姓,百姓们从四面围拢过来看热闹。

“来了,来了,姚县尊来了!”老百姓翘首以盼,有人看到了姚云生一袭官袍从后院迈着四方步子出来,不由得大叫起来。

众人齐齐收声,姚云生率领一彪人马威风凛凛,昂然而出,官威十足。他大踏步走到县衙正院,傲然道:

“是哪里来的不法暴徒,竟然敢在我合宫县衙撒野?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乔执中微微皱眉,以他阅人无数的眼睛来看今天的情形,觉得似乎和他预想的差距很大,然而此情此景,狭路相逢,他又不能怂,当即上前一步,抱拳道:

“吾乃武家管家乔执中,我武家公子武攸敏为县令所拘,吾奉家主之命前来请人,姚县令,汝可视得武家?”

姚云生眯眼盯着乔执中,冷冷的道:“一个奴才,也敢在本县尊面前昂然而立,来人啊,杀威棒伺候!”

姚云生一句话,岳峰冲着几个衙役使眼色,几人齐齐站出来,拎着棒子就围了过去。武氏众家奴一看,区区县衙的衙役竟然敢对他们动手,他们一时还有些发懵。

然而旋即他们便勃然大怒,他们武家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这小县令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几个家丁凑上来将乔执中围住,为首之人竟然抄着家伙向衙役招呼了过来,动手之余嘴里还嚷嚷道:“狗|日的,几个差狗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冒犯武家,今天让你们涨涨记性。”

武氏门户太大,县衙里的衙役心中都虚着呢,对方的气焰嚣张,一个家丁扑过来,竟然伤了县衙好几个人!

武氏众人一瞧县衙里几号人这么稀松平常,纷纷都抄出了家伙,他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合宫县这狗县令竟然给脸不要脸,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砸场子!

场面瞬间失控,县衙这边的衙役气势大弱,关键时候,又是岳峰挺身而出,他抢过一根杀威棒,断喝一声:“敢袭击官差!你岳爷爷手中的棍可不饶人!”

说话间,他抡起棒子便是一通狂扫,他身手了得,几棒子砸翻了几个人,武氏的家丁气势便为之夺!

本来冷眼旁观的乔执中瞳孔遽然一收,心里“咯噔”一下,瞧着情形,今日的事情还真不容易解决,这姓姚的莫非有来历不成?

他心中这么想,当即喝道:“都给我住手!”

乔执中将自己这边的家丁喝住,一帮人齐齐后退,皆是戒备之色,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岳峰身上,满脸都是警惕!

乔执中回头,人群最后面站着几个门子正翘首看着这边,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门子从人群中屁颠屁颠的钻出来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姓姚的是太平公主府的人,管家可要小心应付!”

乔执中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忍不住捶胸顿足,他万万没想到,武攸敏得罪的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

武家在洛阳虽然势大,但是也不是谁都敢惹,其中太平公主府便是武家不敢招惹的存在,乔执中混了这么多年,审时度势是看家本领,今天这事儿得先退一步。

一念及此,乔执中忽然哈哈大笑,道:“姚县尊,都是吾该死,刚才只是玩笑耳!还请县尊勿要见怪!”

“县尊,吾家公子在六合县境内犯案,按照唐律,我前来探视因无碍吧?还请县尊给个方便!”

乔执中变脸极快,态度立马转变,开始说唐律,讲道理,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弥无形……

第二十五章 挺身而出!

乔执中变脸,这典型就是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你和他耍流氓,他又要和你讲道理,只是这一变化,将其外强中干的本性暴露无遗。

姚云生的气势一下就上来了,他也是纨绔,欺软怕硬也是他的专业。今日乔执中倘若仗着武力,硬要将县衙扫平,他肯定认怂。

可是乔执中前倨后恭,先认怂了,那对不起,别怪他姚云生得寸进尺,今日是他姚云生的主场,凡事得听他的!

当即他道:“好啊,本县岂是不尽人情之人?来人啊,那姓武的小儿现在在何处啊?”

有衙役禀报道:“回禀县尊,县尊刚刚下令让魏县尉打他二十杀威棒,此时应该正在行刑呢!”

“哄!”

周围众人一片哗然,姚云生竟然敢先打武攸敏二十杀威棒?百姓们心中那个高兴啊,都觉得大快人心,岂能不轰然叫好?

而乔执中一行人则是个个脸色大变,偏偏他们认怂在前,气势已经被压住了,再要翻脸便胆怯了。

姚云生哈哈大笑,道:“走,都去看看,看这杀威棒打得如何?”

姚云生领着众人,还有很多百姓也都蜂蛹而动,大家齐齐奔县衙的后院。大唐的建筑以大为美,县衙后院十分空旷,打杀威棒的地方便在演武场的正中央。

县尉魏生明领着燕二等几人正在行刑,姚云生放狠话在前,魏生明虽然心中叫苦,却也不敢完全阳奉阴违,在棒子上稍微加了点力气。

只是武攸敏何许人也?一个被酒色掏空,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哪里吃得消?一顿杀威棒打下来,真是哭爹喊娘,场面凄惨得狠!

姚云生领着众人到演武场的时候,恰是杀威棒打得最猛的时候,行刑的衙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县尊大人亲临,他哪里还敢偷懒,这两棒真是打得格外卖力。

武攸敏鬼哭狼嚎,骂道:“姓魏的,我武攸敏记住了,这件事儿了了,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还有姓燕的狗奴才,你口蜜腹剑,表面上客气,却在暗中阴我,我武攸敏和你也和你没完!还有合宫县衙,你们这帮狗|杂毛,我要将你们全踩死……”

魏生明听得是心惊肉跳,脸色都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魏生明真就是自作自受,他找来武攸敏,是想着在县衙里面使坏,让自己重夺权柄的!

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失控到了这种地步,姚云生在东都提前回来也就罢了,而且还和武攸敏卯上了,两人谁都不服谁,斗起了法。

两位贵人斗法,他这种人夹在中间还不成肉夹馍?他心中苦啊,可是没有办法,这事儿到了这一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姚云生,乔执中一行人到了现场,武攸敏一眼看到了乔执中,像是缺水的禾苗遇到了甘霖,一双眼睛倏然变得锃亮。

他大声道:“乔管家,您快救我啊!你瞅瞅这帮家伙,藐视我们武家,你让我们本家大哥带一彪人马过来,直接平了这地方,一定要平了这地方……”

乔执中一头的黑线,他扫了一眼武攸敏的伤势,心中瞬间转过很多念头,关于武攸敏惹事的前因后果他大抵都清楚了,按照大唐律令,武攸敏自然是罪有应得!

眼下到了合宫县的地盘上,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围着,事情不太好办。

当即他道:“县尊大人,吾来合宫县之前,武丞相专门对吾有吩咐,关于这几点吩咐,我还想借一步和您细说!”

他微微顿了顿,环顾四周,声音倏然拔高,道:“各位,尔等今天都要想好了!我武家真的值得尔等如此痛恨,如此对待么?

武家是天后老人家的本家,大唐的江山是天后在替陛下打理,尔等对我武家如此痛恨,是不是因为尔等要借题发挥,对天后她老人家有异议?

都给我听好了,今日已经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接下来尔等倘若还是这般行事,我乔某定会将尔等一一记下,回头我会亲自问一问,看看你们究竟是有何居心?”

好个乔执中,果然老奸巨猾,关键时候他使出了杀手锏,对县衙里的众人直接分化。县令姚云生来历不凡,背景强大,他乔执中认怂不惹。

但是其他人他直接出言威胁,拿出了武家压人,简单、粗暴、直接,他这一发威,全场雅雀无声,个个噤若寒蝉。

武家惹不起啊……

人群中,沉默的强子使劲的攥了攥拳头,姚云生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众人,魏生明,傅游艺,周柔等全被镇住了。

他心里不由得虚了起来,下意识他将目光投向了岳峰。姚云生骨子里只是个欺软怕硬的纨绔,心中的主意不多,自然比不得乔执中老奸巨猾。

今天这事儿,走到了这一步,姚云生该出的气也出了!如果再继续下去,那真就要和武家翻脸了。

和武家翻脸,他姚云生可能立马就要成为孤家寡人,因为现场这么多人,除了他姚云生之外,谁敢得罪武家?

形势如此突变姚云生现在该怎么办?立马认怂放人?他面子往哪里搁?可是不放人就要翻脸,后果他能承受?

岳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的身后,朱恩道:“岳大哥,武家势大,不是我们兄弟能惹得起的啊!”

“岳大哥义气我们都知道,但是,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的大哥想,为您的母亲想,你说是不是?”

岳峰微微皱眉,他的目光扫向身边的众人,所有人都看着他,每个人都紧张得很,他们紧张什么?

当然是紧张岳峰在这个时候站出去,乔执中放出了话来,岳峰还要说话,那不是和武家作对是什么?

岳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强子身上,强子和岳峰四目对视,他迅速低头跪在了地上,朱恩道:“强子传话给我,说兄弟们已经尽力,首领您已经尽力,他感激不尽!让首领再别冲动了。”

岳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胸口忽地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他的目光再一次挪开,恰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武攸敏,这小子一脸的怨毒,和岳峰四目对视,眼神中尽是挑衅和不屑……

岳峰胸口被堵住的那一团瞬间的炸开,一股热血升腾而起,直冲头顶,他迅速扭头看向姚云生,然后上前迈出一步道:

“县尊大人,武公子自称善蹴鞠,其来我合宫县不就是仰县尊大人的蹴鞠之技而来么?”

第二十六章 中人!!

全场非常的安静,岳峰这句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说完这句话,岳峰也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通透舒畅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唐江山牝鸡司晨也就罢了,因为武氏一人得道,整个武家的阿猫阿狗都鸡犬升天,大唐的律法被践踏,大唐的百姓被欺压,所有人都被逼活在威胁和恐惧中,岳峰心中就有一股子气,不吐不快!这不仅是因为兄弟义气,而是他多年的军旅生涯,骨子里面早就有一股傲气,一股正气。

乔执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岳峰,眼神非常的阴翳,他没想到一个县城小吏,竟然有如此勇气,小小的合宫县,还真藏龙卧虎啊!

合宫县衙这边,众多衙役也都齐齐看向了岳峰,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钦佩之色!是非曲直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只是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而已,岳峰干了他们想干不敢干的事儿,自然令人佩服。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反应更是热烈,都暗暗喝彩,唯有傅游艺的脸色难看,嫌岳峰多事。

处在尴尬地位,进退失据的姚云生一下抓住了灵感,哈哈大笑道:“好!姓武的小子,我也不欺负你!

咱们就来赌一局,以蹴鞠来分高下!倘若你能赢我,你拍屁股滚蛋,我不留你!可是你如果输了,你得把抢走的人归还,另外还得给苦主百贯钱的赔偿,然后站在蹴鞠场中央,说一声‘心服口服’,怎么样,敢不敢赌啊?”

姚云生本就是纨绔,岳峰稍微撩拨一下他便纨绔之态泛滥,直接把今日的事情化成了一场赌局。

这事儿倘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定然会遭受指责,因为律法森严,岂能儿戏?偏偏姚云生的秉性大家都知道,不仅县里的衙役们知道,老百姓也大都知晓。

因而,姚云生这一说,众人不仅没觉得什么不妥,反而纷纷喝彩,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武氏这么跋扈嚣张,大家敢怒不敢言,姚云生真要用律令来治武攸敏,恐怕要节外生枝,事不能成,还给大家惹来祸事。

但是倘若是赌蹴鞠,那是游戏尔,胜负谁也不能赖,倘若武家因此搞打击报复,天下人都要耻笑武家无量,还有,既然是打赌,武家人也就无法扣各种造反,不敬的帽子,姚云生用这一手让所有人都解放出来了,不得不说妙得很!

“好!县尊大人威武!”有人忍不住喝彩,然后便是满堂彩!本来很绝望的强子倏然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中泛起了希望的神采,朱恩等一帮兄弟也皆露出喜色来,因为大家都感到了一丝希望。

武攸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岂能认怂?他如果认怂了,那岂不是承认武氏无胆?要知道蹴鞠在洛阳可是十分热门的游戏,各大家族豪门皆养有不少蹴鞠、相扑高手。

每逢佳节,豪门斗鞠都是看点,斗鞠不仅看胜负,还要看双方的气势、胆略、义气、蹴鞠场便如战场,激烈残酷,其背后承载的是豪门的荣誉呢!

因而武攸敏当即道:“好!我就和你斗一场!我不信你区区一合宫县,还有蹴鞠高手,能赢我的人!”

“轰!”人群立刻轰动起来,一个挑战,一个迎战,双方的赌约就此确定了!姚云生和武攸敏之争势必要成为合宫县的大事儿。

在合宫县的人们心里面,武攸敏不仅是外人,而且在合宫县胡作非为,强抢民女,百姓对其无不痛恨之,惧其武氏背景,大家敢怒不敢言。

现在,合宫县令姚云生挺身而出,要在蹴鞠上教训武攸敏,而且双方立了赌注,倘若武攸敏败了,不仅要还人赔钱,而且还要当着全县百姓的面低头认错,仅此一个噱头就足够百姓们奔走相告了!

姚云生本就痴迷蹴鞠,眼见武攸敏迎战,他打心眼里高兴,哈哈大笑道:“好,姓武的!你既然迎战,本县令也不占你的便宜,你今天挨了棒子,本县让你调养五天,五天之后,我们就在这蹴鞠场一决高下!”

姚云生说完,冲着乔执中道:“兀那管家,你可听好了!这五日你要约束好姓武的小子,别让他再在我合宫县胡作非为,否则,本县不治他,只治你!

五日之后,蹴鞠决胜负,武小子手底下一彪人马,我县衙出一彪人马,我和武小子各为首领,届时还有中人裁定,尔可有异议?”

乔执中脸色铁青,心中十分的不爽,可是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只能接受,瞧这情形,他们住在合宫县势必难敌别人人多势众,要想赢这一场蹴鞠赛,还得另想办法呢!

乔执中自视甚高,从洛阳赶过来之前,他根本没把合宫县这么一个小地方放在眼里,现在事情节外生枝,他堂堂管家的面子感觉没地方搁!

……

绣春坊,贵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听着贴身亲随说着岳峰的来历,他着实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田舍儿,本是服力役来县城,竟然引出了这么多事情来!嘿嘿,那几个捕快死得冤,这姓岳的小儿手段狠呢!”贵人淡淡的道。

“司马大人,此事难断定,倘若岳峰真是行凶之人,那傅游艺也必然完全知晓!这姓傅的主薄年龄和大人您相差无几,他莫非还断不了是非曲直?”

贵人微微摇头,用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道:“那这几个捕快,必为岳峰所杀!只是他们可能是自己招祸,自己罪有应得!”

“此人殊为不简单,行事果决果敢,而且设谋用计也十分厉害!瞧瞧这一次武攸敏小儿惹的这事儿,倘若不是此人设谋用计,只怕一个合宫县留不住这小儿!

他投其所好,博得上司信任,利用上司的嗜好,为自己谋利益,对上他有手段。对下,他明知不可为却坚持为之,笼络人心,视兄弟如手足,也是大有手段!这个人我大抵知晓了……”

贵人身后的汉子弯腰低头道:“能得到大人的如此肯定,也没枉费我这一番打探!有一件事我禀报大人,在查此人的过程中,吾接触了姚云生。

这个姚云生,非要拉着我做斗鞠的中人,裁决双方的胜负,大人您说这中人我能不能做?”

“哈哈!”贵人哈哈大笑,道:“好哇!元芳之名响亮得很,这姚云生虽是纨绔,可是对蹴鞠的痴迷却果然是真!

他知道你是一等一的蹴鞠高手,你这中人倘若做不得,谁做得中人?”

第二十七章 紧锣密鼓!

合宫县衙,蹴鞠场上,姚云生一袭短褂胡服,兴致勃勃,跟在他身后,县衙的众多蹴鞠手,大家进行着激烈的对抗演练。

在这所有人中,岳峰最为耀眼,在岳峰之下便是强子!强子神色沉稳深邃,不喜不怒,蹴鞠的水平却是蹭蹭往上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过几天的功夫,强子就成了岳峰之下最厉害的高手。

县衙里众人对强子的遭遇都知道,所以每每蹴鞠对抗,大家都自发围观喝彩,给蹴鞠场上的每个人加油助威。

强子沉默了,但是他内心的那一团火却没有灭,兄弟们也都沉默,但是大家心中都在暗暗使劲,大家都希望这一次蹴鞠过后,强子能将芸娘要回来。

所有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合宫县衙的众衙役士气空前的高涨,短短的五天时间,县衙里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又是一场激烈的对抗过后,岳峰凑到强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强子点点头,抿了抿嘴唇。

朱恩给岳峰斟了一杯茶过来,道:“岳兄,看了你们的蹴鞠,对付那武小子绝对绰绰有余。这一场蹴鞠赛,我们必胜!”

县衙的蹴鞠高手中,朱恩等排不上号,岳峰的这一彪文吏,只有他和强子两人入选,其他的蹴鞠手皆是从三班衙役中抽调!

当然,朱恩等人也都穿了蹴鞠服,作为对抗练习的对手,偶尔给朱恩等人做陪练。

局面应该说是一片大好,可是岳峰心中却没有一点的喜色,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可是他手头掌握的信息太少,又想不出问题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关键是眼下这样的局面,他所能做的竟然唯有打赢这一场斗鞠才能给强子留一线希望,不得不说,这种憋屈感让人很不爽。

“岳兄,汝可知道这一次咱们斗鞠的中人是谁么?”朱恩神秘兮兮的道,岳峰微微皱眉,道:“是谁?”

朱恩压低声音道:“此人来头大得很,姓李名元芳,是大名鼎鼎狄国老身边的红人,嘿嘿,有他来裁决,任那姓武的背景深,也难以搞鬼!

咱们县尊大人别的能让,可是蹴鞠绝对不会让,所以岳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

“什么?李元芳?”岳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大惊,武朝年间的历史岳峰不能全记得,可是李元芳这个名字得益于后世电视剧的演绎,他却是十分了解。

李元芳竟然在合宫县么?岳峰一念及此,立马想到了李元芳背后的那尊大佬,朱恩口中的狄国老,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狄仁杰。

岳峰仔细思忖,忽然想到狄仁杰为了躲避朝中的酷吏,在李显被废之后,他就想办法脱离了朝廷中枢,远遁地方州府,明哲保身,一直到武则天登基之后,他才重新回归。

眼下离武则天登基不远了,按照时间推算,对了,这个时候狄仁杰担任的是洛州司马,合宫县就属于洛州的地盘,这么算起来,狄仁杰在合宫县的可能性便极大了!

狄仁杰名声极好,人称青天,可实际上岳峰却知道,此人心机城府极深,是古往今来最顶尖的权谋高手,武则天一朝,所有的李氏忠臣几乎都遭到了戕害,唯独狄仁杰能够不断的度过难关,而且被武则天高度信任并重用,其声名越走越高,直至寿终正寝。

不仅如此,他在生前还培养了一帮厉害的门生,他的这帮门生后来帮助李唐夺回了江山,狄仁杰曲线救国其用心之深远,手段之高超,让人叹为观止。

岳峰之前没想到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他这么快就能接触到,一时他不由得思绪纷飞!

朱恩显然是狄仁杰的超级脑残粉,只见他啧啧感叹,道:“可惜啊,狄国老没在合宫县!如若不然,以他老人家的为人,这一次武氏犯事,我们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国老,国老定然能给强子讨回公道!”

岳峰在一旁听着朱恩这席话,心中只是好笑,狄仁杰为民谋利不假,可是此人的第一信条却是明哲保身。眼下武氏当政,势力极大,他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武氏为敌。

所以,岳峰确定狄仁杰一定在合宫县,但是他同时确定狄仁杰肯定不会现身伸张正义!

一念及此,岳峰便能够想象到一个场景,那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此时正环伺在旁边,冷眼看着合宫县发生的这一幕幕事情,不知为什么,岳峰心中一下就感觉不好了!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他决定无论如何他得出去探个究竟。

……

夜,夜幕中魏生明行色匆匆,他的目的地便是合宫县的绣春坊。

在绣春坊的一处隐蔽的酒家,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在静静等着他,这人年龄约四旬,鹰钩鼻,嘴唇薄,穿着紧身长袍,双手结实有力,一双眼睛锐利如刀。

魏生明匆匆而来,看到此人浑身一个激灵,纳首便拜,道:“魏生明拜见丘将军!”

姓丘的汉子微微蹙眉,盯着魏生明道:“嘿嘿,你可知道自己惹了祸了?”

魏生明哭丧着脸道:“将军,魏某知道惹祸了,而且惹了天大的祸!不瞒将军,这些日子下官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承蒙将军召见,便知道救星来临了,还请将军给下官一条明路!”

丘姓汉子桀桀怪笑,如同夜枭一般刺耳:“魏生明啊,魏生明,你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还不觉醒?

合宫县衙得罪天后武家,那是他们在自寻死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得死!而你,倘若继续执迷不悟,你也要死!”

魏生明浑身剧震,心中生出无边的寒意,对眼前的这个人,他心中着实害怕得紧!此人不仅武艺高,而且凶名甚,可谓是杀人如麻,他生了杀心,魏生明打心眼里觉得恐惧。

丘姓汉子很满意魏生明的表情,道:“你既然有这个态度,那我就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且回去,让那些想活命的都给我老实规矩一些!倘若谁真要和武公子斗到底,休怪我姓丘的翻脸不认人!”

第二十八章 黄雀在后!

五天的时间转眼就要过去,斗鞠的日子就要到来,岳峰心中想着要出去打探一番,恰在这时候,县衙师爷佟忠找上门来,姚云生原来在后院已经等岳峰多时了。

看到岳峰,姚云生从交椅上“溜”下来,那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威风凛凛的县令,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纨绔味儿,让岳峰竟然感到分外亲切!

“岳峰,来,来,快坐!来人啊,给岳峰上茶水!”

丫鬟给岳峰端来了一杯大唐最时髦的煮茶,姚云生迫不及待的把丫鬟赶了出去,而后道:“明日便是我们和姓武那小子斗鞠的日子,这一次胜败,关键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岳峰愣了一下,忙道:“大人放心,岳某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大人的期许和信任!”

姚云生点点头道:“这我知道,不过胜负不仅在斗鞠场,姓武的现在得势,按照咱们的规矩,就凭他手底下的那一彪人马要赢我们千难万难。

然而,那些个溜须拍马,攀龙附凤之徒如过江之鲫,暗地里有人帮他们动手脚!我姚云生也是洛阳坊里面混出来的,现在在合宫县的地面上,我岂能让他们得逞?”

姚云生说完,哈哈一笑,冲着岳峰招招手道:“魏县尉不可靠!回头你出去一趟,把姓魏的先给我悄悄绑了带回来,明日的斗鞠便定然精彩!”

岳峰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姚云生,瞧着家伙,平常一副公子哥儿习气,没想到心眼还不少,看来,为了这一次斗鞠,他是真上了心。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立刻觉得笃定了很多,他正想着要告辞去办差,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念头,道:“县尊大人,我听说这一次您请的中人赫然是那李元芳!据我所知,李元芳乃狄大人的亲随,此人出现在合宫县,您想狄大人是不是也在合宫县?”

姚云生瞟了一眼岳峰,摆摆手道:“别管那个糟老头子,也别信那个糟老头子!遇到了他,咱们都得倒八辈子血霉!你指望他能帮你那兄弟伸张正义?可别那么想,这老小子奸猾得很,就算咱们知道他在合宫县,也装作不知道为好,要不然惹祸上身,吃不了兜着走!”

姚云生拍了拍岳峰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你记住,千万别被那个糟老头子给盯上了,你会苦不堪言的!”

岳峰迷迷糊糊出来,仔细品着姚云生的话,他敏锐的感觉到姚云生和狄仁杰关系不一般,而狄仁杰此人也大抵和岳峰判断的差不多。

岳峰环顾四周,想着合宫县还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冷眼旁观,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之间心中竟然生出一点点豪情。

再说姚云生偷偷摸摸的出去见了从洛阳过来的贵人,经历了一番惶恐的煎熬,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他的心情真是舒坦之极。

有了此人帮忙周旋,姚云生得罪武攸敏的事情不仅无过,而且将来还有功!姚云生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又想着该如何夺回权柄的事情。

这一次斗鞠结束,倘若姚云生败了,不仅他声名扫地,傅游艺等人也要跟着倒霉,他魏生明不就有机会扭转乾坤,反败为胜了么?

而且,魏生明现在搭上了京城的贵人,天后登基在即,大唐一旦改朝换代,必然重用这些贵人,届时他魏生明必然迎来升迁的良机……

他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越想越美,就在这时,他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魏大人,这么晚了你是忙什么去了?”

魏生明一下愣住,黑暗中他看不清前面的人,只见到有一个黑影挡在了前面,下意识他就要去抽腰间的钢刀。

“嘿嘿!”冷笑声在起:“魏大人,刀剑无眼,千万别乱动,您伤了我都好说,倘若您自己伤了自己,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倒霉了!您说是不是?”

魏生明握住了刀柄,被这句话噎得不敢轻举妄动,一盏油灯在黑夜中慢慢点亮,魏生明看到了黑暗中的人影,豁然道:“是你?岳峰?”

“唰!”他毫不犹豫抽出钢刀,心中杀机乍现,说时迟,那时快,油灯乍灭,魏生明眼前一黑,失去了岳峰的踪迹。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手一紧,脚下打滑,然后双脚腾空而起,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岳峰一个过肩摔,将他压在地上,魏生明张口想喊救命,被岳峰翻过来往嘴里塞了一枚核桃,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岳峰在特种部队训练的抓舌头的本事,抓魏生明简直就如同抓鸡一样简单!他带着魏生明回到了县衙,姚云生正在兴致勃勃的等着呢!

看到岳峰把魏生明干净利落的抓了回来,姚云生高兴的只拍手,道:“哎呦,魏县尉,这么晚了还去见从洛阳来的重要贵人么?啧,啧,本县看你着实辛苦啊!这就让岳峰将你请了过来,你千万别见怪!

这样吧,我这院子很清净,这两天暂时就留给你住了!等斗鞠的事情了结了,回头县尉再出山,到那个时候,县尉想干什么干什么,本县觉不干涉汝,好不好?”

魏生明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大变,他刚刚从丘将军那里得了命令呢!丘将军让他回来把三班衙役中几个骨干的蹴鞠手给唬住,让他们在斗鞠的时候故意使坏,那一来,斗鞠的胜负不就没有悬念了么?

现在岳峰在半路将他截胡了,姚云生将他关了起来,他这个差事就办不了了!姚云生趁这个机会,再给燕二等一彪人软硬兼施,明天的斗鞠岂能如丘将军所愿?

姓丘的可不是善类,魏生明这个差事办砸了,对方一定会认为魏生明是故意为之,回头对魏生明定会倍加的痛恨,一旦那样,魏生明别说升官发财了,要保命估计都变得十分困难!

魏生明拼命的挣扎,欲要挣脱束缚,可是哪里能如愿?他想说话,嘴里塞着东西也不能,姚云生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忽然一抬手,狠狠的一个耳刮子扇过去,打得魏生明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一个巴掌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合宫县不是武攸敏小儿的!老子才是这里说了算的人。”

第二十九章 元芳怎么看?

短短的五天,对武攸敏来说简直是噩梦一般的煎熬,他这等纨绔浪荡子,平常习惯了放纵狂欢,哪里受得了这般束缚?

屁股上的伤势要养,不能离开合宫县半步,酒肆周围合宫县的百姓对其避之若蛇蝎,更主要的是没有女人,不能花天酒地。他武攸敏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一时他心中那个恨啊,越煎熬,他心中的恨意越深,他已经想好了,等此事一了,他回到了洛阳,合宫县的这帮王八蛋他一个也不能饶。

“老乔,让你想办法你想好办法没有?明日的斗鞠,一定要把合宫县的那帮田舍儿给灭了!这事儿倘若办不成,回头我让你这外管家也做不了!”武攸敏暴跳如雷。

乔执中面带微笑,不急不躁的道:“攸敏公子放心,当今的天下没有我武家办不成的事情!明日斗鞠,姚云生必败于公子手下!”

武攸敏使劲的跺了跺脚,道:“好,好,好!那姓姚的太张狂,明天我一定要狠狠的将他踩在脚下!还有那几个小吏,爷玩个女人那是看得起他们,他们不识抬举,爷回头一个个的取他们的小命!”

武攸敏面容狰狞,满脸戾气,恰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道:“攸敏小公子说得好,您老但需一句话,这些事儿下官都能帮您办!”

屏风后面,一名锦衣人踱步走出来,恰是刚刚见了魏生明的京城贵人,他小意的凑上前,道:“攸敏小公子,怎么样?汝还识得老夫?”

武攸敏盯着这人,道:“你……你是丘将军?”

“哈哈!”锦衣人哈哈大笑,道:“小公子识得老夫就好,老夫奉天后之命巡查京畿,公子有麻烦,老夫定然效劳!公子放心,有老夫在,公子尽管猖狂,明天的斗鞠,就是你大展神威之时!哈哈……”

武攸敏立刻大喜,腰杆一下挺了起来,道:“好,有丘将军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嘿嘿,憋了四五天,人都疯了!明日斗鞠之后,老子不大闹一场,这帮田舍儿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一旁的乔执中冲着锦衣人拱手道:“些许小事劳将军亲自跑一趟,着实过意不去!将军放心,此事回头定然禀报武相,以报将军之恩!”

锦衣人也是一下乐了,点头道:“管家客气了!这对丘某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合宫县尉魏生明和某有旧,此人在合宫县经营多年,事情交给他办,定可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道:“对了,本将军务在身,事情既然已经办妥了,在下便告辞,回头到了京城我们再聚!”

“大将军请便,回头到洛阳我家小公子定然做东,重谢将军!”乔执中将锦衣人送出门,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锦衣人一路率领几个亲随,迅速出了合宫县上了回洛州的官道,刚刚踏上官道,锦衣人忽然勒住马缰,他的一双鹰眼环顾四周,眼神中尽是警惕之色。

“藏在暗处的兄弟!何须藏头露尾,还请现身一见吧!”锦衣人道。

黑暗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道:“堂堂的金吾将军,竟然如此自甘下流,甘为武家一纨绔小儿做走狗,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锦衣人瞳孔遽然一收,“唰”一下抽出长刀,他的身形腾空而起,瞬间扑向发声的所在,天空中一道黑影掠过,黑暗中,两个人身形交错,双方都使刀,刀光掩映,金铁交鸣间,两人已经交手了数个回合。

暗中之人冷笑道:“丘将军,你还是去办差吧!就你这几号人留不下我!”那黑衣人说完,身形迅速敛去,没入到了林中,遽然没有了踪迹。

锦衣人持刀在后面追了一阵,黑衣人已经无影无踪,他不由得狠狠的跺了跺脚,其时几名亲卫拍马赶了过来,其中一人道:

“合宫县有高人,事情恐怕有变!”锦衣人微微蹙眉,一跃上马道:“不!此人定然有大谋,合宫县只是小事,倘若我被小事所束缚,恐恰中他的圈套。走,我们迅速奔赴东都,片刻不能停……”

锦衣人的马蹄声远去,树林中黑衣人现身,他迅速攀上树林后面的小山坡,山顶上的贵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元芳,你这一番用心真是良苦啊!看来你是动了惜才之心了?”贵人道。

黑衣人正是李元芳,他抱拳道:“大人,丘神绩此人,豺狼之心,恶毒凶狠之极,我之所以现身,便是让他知道这一次合宫县背后另有高人!

如若不然,他真要动了杀心,凭此人的狠毒,恐怕整个县衙都能鸡犬不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元芳啊!这事情的起因其实也因你而起,你不把魏生明的事情偷偷告诉姚云生,明日的斗鞠合宫县衙便必败,合宫县衙败了,你还用担心丘神绩不忿报复么?

所以,很多事情看来很小,可是一旦介入问题便会越来越多,需要你拥有的能力也越来越大!

你瞧着吧,这件事你既然参与了,后面的麻烦将会没完没了……”

李元芳道:“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为君子也!”

贵人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讽我只知明哲保身么?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辩解,一切且看事情的进展吧?”

此时的合宫县衙,岳峰已经连夜将三班衙役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他一只手搭在燕二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的道:

“各位兄弟,我是奉县尊之命而来!这一次斗鞠不仅关乎我们合宫县的声誉,更重要的是还要决定县衙诸位大人,尤其是县尉大人和这位武公子的关系!

这一次,咱们县衙把这个姓武的得罪狠了,按照赌约的规矩,如果赢了,恩怨一笔勾销,对方不能报复!可是如果输了,嘿嘿,声誉丢了事小,恐怕因为开罪武家,还要被大肆报复!所以,各位兄弟可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缓急?”

岳峰这一说,大家都齐齐色变,尤其是燕二,脸色更是难看,他和魏生明两人引狼入室,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惹出了祸事儿,这几天燕二都难以入眠呢!

岳峰现在直捅他的软肋,让他难受得紧,可是他还是强忍着道:

“县尉大人现在在何处?为什么不见他出来和我等说话?”

岳峰轻轻拍了拍燕二的肩膀,冷笑道:“县尉大人在什么地方你难道还要问么?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县尊倘若不保他,还有谁能保他?

你们真想要找魏生明,大可以去县衙后院,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瞧着魏县尉正规规矩矩的跪着呢!”

燕二脸上立刻浮现出畏惧之意,其他的人也都露出畏惧之色,魏生明跪姚云生的事情他们不敢有半点疑问,因为现在县衙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县尊来历高深莫测,就连燕二也不敢怀疑。

岳峰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而后哈哈一笑道:“县尊大人还让我带一句话给各位兄弟!如果斗鞠能赢,他赏钱百贯。

兄弟们,发财的机会到了,明天一战我们一定要扬威……”

第三十章 大胜,大胜!

合宫县衙,宽阔广袤的后院,蹴鞠场的周围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喧嚣的人流,呐喊的声浪,疯狂的喝彩,这样狂热的盛况让岳峰不由得想到了一千多年以后的足球赛的盛况。

蹴鞠不是足球,首先规则上便不同,蹴鞠两队各有首领,首领是核心,所谓斗鞠,其实是首领之间争斗,其他的人只是辅佐而已。

中华文化古往今来都有个人英雄主义的情结,从三国演义中来看,好像打仗拼的就是主将的武力一般,两军交战,双方主将先打,哪一方败了,便兵败如山倒,最终要大败。

而蹴鞠便将这种情结浓缩在了小小的蹴鞠场上,双方首领各自率领众多蹴鞠手,其他的蹴鞠手拼命的血战抢夺蹴鞠球,将抢来的蹴鞠球交给首领,让首领攻破“风流眼”,从而占尽风头。

懂蹴鞠的人都知道,越是要凸显首领,就越要训练出强大的蹴鞠手,蹴鞠手越厉害,首领的风头就越盛,就越风光。

今天蹴鞠场上,一方的首领是合宫县令姚云生,另一方的首领则是武家的武攸敏!从双方一交手,武攸敏一方就被打蒙了!

姚云生“球痴”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来合宫县当几年县令,政事啥都没管,一门心思的就躲在后衙斗马蹴鞠,县衙练出了不少的蹴鞠好手。

除了那些好手之外,还有岳峰和强子,岳峰就不用说了,他的蹴鞠水准之高,足可以匹敌洛阳一等一的高手,而强子本就身怀武功,又因为救妻心切刻苦练习,进步十分迅速,足可以称得上是强手。

武攸敏平日只知道花天酒地,霸占别人妻女,对蹴鞠本来就不擅长。再说了,这里是合宫县,武攸敏虽然带的人多,可是这些护卫本就不是蹴鞠好手,这一上场还不被打懵?

场面已经疯了,姚云生一次又一次的碾压武攸敏,心身得到了极大的刺激,可以说是愉悦之极!他想到了最近郁郁寡欢的太平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心中一定会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堪,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干得漂亮,狠狠的羞辱了不可一世的武家人,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当合宫县县令这几年,他觉得自己这个县令今天当得最成功,因为在全县百姓的注视下,他像个英雄一样打败了来犯的武氏浪荡子!

再看武攸敏这边,被打得溃不成军,他那小身板在球场上冲了几个回合,便气喘如牛无力再斗,那模样真可谓是狼狈之极。

“武公子,你要守规矩,切莫动怒,切莫失去了分寸!”作为中人裁决的李元芳在场上谨守自己的职责,不断的严厉警告武攸敏。

武攸敏真是又丢了脸,而且还吃了亏,还受了伤,终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爆声吼道:“乔执中,那姓丘的田舍儿欺我武家无人耶?如此戏弄于我?”

站在蹴鞠场面的乔执中铁青着脸,心中也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丘神绩专门从洛州赶过来,称此事已经完全安排好了,可以说是言辞笃定,誓言旦旦。

他堂堂金吾卫大将军,这些小事都办不妥么?

结果呢,全是扯淡,事情完全没办好,今天武家丢人丢大发了,乔执中饶是城府极深,他感到受了很大的刺激,内心对丘神绩也是极度的不满!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还不成么?”武攸敏彻底的失去了耐心,撂了挑子!而后他抡起拳头,对着自己的一帮手下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真是丑态百出。

姚云生冷笑道:“武攸敏,我们立了规矩在前面,现在你败了,你得履行规定了!今天这个机会正好,你且站在这场中央对着我合宫县百姓说一声‘心服口服’!”

武攸敏发泄了一番,气焰稍稍的消了了一些,他盯着姚云生道:“姓姚的,好!你够狠!你给我记住了,等我到了洛阳,将来再报今日之恩!”

武攸敏说完,环顾四周,脸上尽是戾气,他嘴唇掀动,张了几次嘴,认怂的话却怎么也难以说出口。

姚云生大步上前,直接就是一脚踹过去,武攸敏的小身板被这一脚踹出半丈开外,一个立足不稳,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你还真当自己是爷了?老子姚云生不吃你这一套!在我面前放狠话,我一脚踹死你!”姚云生蹴鞠凯旋,心气立马上来了,所谓武氏在他心中的印象也不过如此。

纨绔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软怕硬,现在武攸敏这怂样就是软不拉几的,姚云生不趁机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哄!”周围响起铺天盖地般的喝彩声,显然大家对姚云生的举动十分的满意,再看武氏这边,完全落入了下风,乔执中脸上能滴出水来,面临这样铺天盖地,群情激昂的场合,他也无可奈何。

最终,武攸敏环顾左右,发现自己依然彻底的孤立无援,只好站起身来低着头,说道:“我心服口服!”

姚云生哈哈大笑,众多蹴鞠手们都哈哈大笑,强子则是双手握拳,眼泪情不自禁的哗啦啦的流,朱恩等人凑过去安慰他,岳峰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一场斗鞠,总算漂亮的赢了下来了。

“武攸敏,听好了!立马回去还人!然后,立刻给我滚,滚回洛阳去,别在我合宫县丢人现眼!”姚云生霸气的道。

“哄!”周围的人又是起哄,无疑,合宫县百姓今天心头都非常高兴,因为在合宫县耀武扬威,抢人妻女的武攸敏今日终于认栽了,这让合宫县百姓觉得扬眉吐气。

武氏众人,则是如同过街的老鼠似的,灰溜溜的抱头鼠窜,那一种狼狈,让见者无不拍手称快。

姚云生再一次道:“今日大胜而归,所有人皆有赏赐!晚上领赏庆功!”

他用手指向岳峰,道:“今日蹴鞠,首功便是岳峰!他是我合宫县的真勇士,也是我合宫县蹴鞠的第一好手!”

“岳峰,岳峰!”人群都叫岳峰的名字,众多蹴鞠手纷纷围拢过来将岳峰抬起来抛到了空中。

第三十一章 惊变

宿醉一夜,岳峰从睡梦中醒来,稍稍洗嗽完毕,便听到外面传来朱恩的惊呼声:“岳兄,汝可醒否?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呢!”

岳峰微微皱眉,朱恩已经掀开了门帘,岳峰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个……死人了!三皮死了!”

岳峰眉头一挑道:“怎么回事?怎么死的?”他披上了罩衣,又道:“还不快召集人,我们一起去看看?”

朱恩站着一动不动,吞吞吐吐半天,道:“昨天晚上,那姓武的耍花招,他把芸娘还给了强子,可是还回来的却是个死人!强子回到家里,见到了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死人,当即就疯了……”

“什么?”岳峰只觉得有一股冲天的怒气从心底倏然升腾而起,他握着拳头,狠狠的一拳砸在塌上,梨木的床榻被他一拳轰然砸垮。

“姓武的欺人太甚!”岳峰着实怒了,武攸敏的蛮横嚣张彻底的激怒了他,作为一个现代军人,他骨子里面的那种正义让他对这样的事情无法接受。

同时,他也更深切的感受到了大唐这个时代的冷血和残酷,豪门权阀可以为所欲为,普通百姓则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老婆被人霸占了,也只能当成缩头乌龟。

强子这一次的遭遇,因为激怒了武攸敏,武攸敏便可以强势杀人,嚣张的离开,这是个天下公义已经荡然无存的年代!

岳峰暴怒,朱恩吓得连连缩脖子,小声道:“姓武的昨天连夜已经跑了!这小子在合宫县吃了亏,丢了丑,估计也知道再不跑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朱恩边说话边看岳峰,岳峰的脾气他很熟悉,如果姓武的没走,岳峰真敢动手杀人,朱恩很庆幸武攸敏识相,要不然,这件事恐怕无法收场。

“走,跟我一起,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岳峰率领县城的衙役直奔强子所住的大街,这条大街上围满了人,捕班的衙役们已经将强子家的院子团团的围住了,首领燕二见到了岳峰,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十分小意的道:“岳兄弟,你可来了!哎呦喂,这事儿真是闹得,丢的可是好几条人命呢!”

“强子呢?强子去哪里了?”岳峰冷冷的道。

燕二把手摊开,道:“不见了!跑了!三皮被他用铁钎子一下捅死,街坊邻居们都亲眼目睹,就在昨天晚上!

你说强子兄弟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芸娘死了着实让人扼腕,可是就算再伤心,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兄弟?”

周围的三班衙役,还有跟着岳峰一起来的众人都齐齐点头,岳峰把眉头皱起来,豁然扭头看向身后:“王瞎子,你站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多年的兄弟,应该对此有个判断吧?”

王瞎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捏捏诺诺半天,才道:“芸娘的事情是三皮说出去的!那姓武的能找到这里,也是三皮在暗中指的路!当……当时……三皮也只是贪财,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王瞎子这一说,全场哗然,大家终于明白了强子捅死三皮的原委,他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不能饶恕自己的老婆被兄弟出卖!

岳峰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都听到了,三皮该死!”岳峰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杀机,他已经在县衙拥有了很高的威信,因此他的一句话说出来,全场无人敢反驳。

朱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是岳兄,强子现在没了踪影,以他的性格会不会再犯傻?他犯傻,要自寻死路便太令人惋惜了!”

岳峰冷笑一声,对周围的众人道:“你们怎么看呢?”

王瞎子当即也仰着头道:“我等都觉得朱兄弟说的有理!”

岳峰嘿嘿的笑,道:“还有一个意思你们恐怕没有表达出来!那就是强子有可能给我们每个兄弟惹来极大的灾祸!

好了,把所有人都撒出去搜寻强子的踪迹,尽最大的可能找到他,去吧,都去办差……”

人都撒出去了,岳峰一个人回到县衙的廨舍闷闷不乐,朱恩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捏捏诺诺的道:

“岳兄弟,汝……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岳峰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没有,只是心中着实不快啊!这姓武的欺人太甚,强子不能忍,倘若这等事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也不能忍!”

朱恩道:“岳兄弟的脾气吾知道,只是当今这个世道,武氏太强大,再说了,我大唐自开国以来,权阀豪门便不是我等平民能挑战的。岳兄的性情让人佩服,可是却……却并不值得推崇,那可是要惹杀身之祸的呀……”

岳峰抿了抿嘴唇,淡淡的笑了笑,的确,岳峰的思维很难被大唐的人理解,所以朱恩的规劝没有错,岳峰怎能要求朱恩这个土生土长的大唐人拥有和他一样的思想?

而正因为如此,强子的存在对岳峰就弥足珍贵了,强子对芸娘的爱意和对武攸敏的恨意都如此的真实,岳峰相信,如果不是怕连累兄弟们,这小子真能豁出命去和武攸敏一搏。

强子是个性情中人,是个敢作敢为的好兄弟!

一念及此,岳峰道:“朱恩,你放心吧!强子不会干连累兄弟们的事情,你吩咐下去,大家尽量找到他,如果硬是找不到也就不用强找了吧?我相信凭他的本事,在这天下定能有他的容身之所。”

岳峰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户边上,内心有一种难言的压抑,强子暴起杀人,迅速逃遁,从此他就成了最危险的“浮逃”。

岳峰不由得想,倘若自己也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在这个纷乱无道的乱世,自己能有怎样的求生之道?

岳峰心中忽然便生出了追求力量的渴望,他之前想去追求一辈子悠闲田舍翁的生活,在当今的世道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因为,这个世道律法已经崩坏了,悠闲田舍翁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这样的人生还能悠闲么?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他决定闯一闯大唐的名利场,他这个念头一起,便想到了李白的一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潇洒浪漫如李白,在大唐的年代,却也对功名如此热切,岳峰以前觉得鄙夷之,可是现在,他忽然能体会认同了……

第三十二章 一个不留!!

东都洛阳,多事之秋,从宫里接二连三传出的消息皆是关于诸王造反的事情。

自正月大将军薛怀义始督造明堂,役民夫数万人,洛阳似乎再也不能安宁了……

李唐诸王被逼到了绝路,不得不愤而起兵反武,高祖子绛州刺史韩王元嘉,青州刺史霍王元轨,金州刺史江都王绪,邢州刺史鲁王灵夔等等数十名李唐王爷揭竿而起,一时整个大唐,倒处烽烟四起……

金吾卫左将军丘神绩奉诏入宫,天后任命丘神绩为清平道大总管,命其领兵平叛,丘神绩一跃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东都洛阳,人人为之侧目。

夜,金吾卫将军府,丘神绩一袭锦袍端坐在大堂之中,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愈发的阴沉,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杀伐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手底下的第一心腹谋士罗文直都不敢和其对视。

“啪!”

丘神绩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几案上,勃然道:“本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区区合宫县,竟然惹出了这等事情来,文直,你说说,是谁在和本将作对?”

罗文直名字很响亮,可是人却生得形容猥琐,他眨了眨那一对狡狯的斗鸡眼,沉吟道:“将军,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军去合宫县恐怕暗中被人盯上了!有人给将军下了药,导致将军在那武氏小公子面前夸下了海口,结果却事与愿违,武氏小公子在斗鞠场上惨败,将军也跟着丢了面子!嘿嘿,这年头敢跟将军您作对的人可不多了……”

丘神绩冷冷哼了一声,道:“我是有大事在身,急着回洛阳,要不然就算对手是天王老子,我也能挖出来!”

“那是!区区合宫县的几个蝼蚁算什么?哪里能入得了将军的法眼?将军现在被天后拜为清平道大总管,手握重兵,满朝文武皆侧目,那武氏子弟对将军也多有拉拢之意,这点事儿根本不值一提!”罗文直连忙恭维道。

丘神绩道:“虽然不值一提,但是也不能不理!文直,你说说该怎么办?”

罗文直沉吟了一下,道:“要不我亲自去一趟合宫县,仔细查一查吧,谅合宫县也不是个藏人的地方,等我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再出击,报这一箭之仇!”

丘神绩摇摇头道:“晚了!现在去报仇一切都晚了,那武家小儿武攸敏是个暴戾无耻的混蛋!这一次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小儿对我必然已经痛恨无比。我就算报了一箭之仇,能挽回这小儿对我的看法吗?”

“这……”罗文直一下愣住,丘神绩继续道:“武氏是本将今后必须要依仗的大靠山,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负面的东西,这一次也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小小的合宫县,竟然还有高人隐藏,嘿嘿,大意了啊……”

罗文直道:“将军,此事还有挽回的机会,武攸敏匆匆离开合宫县,应该还没有回到洛阳,将军现在开拔在即,明日可以和他碰个面,把事情的曲折原委和他说清楚,我想就算武攸敏年轻不懂事儿,他家里的长辈也能明白将军的本心呢!”

丘神绩哈哈一笑,笑声如夜枭一般森然,良久,他笑声戛然而止,道:“算了吧!那样太麻烦,而且事倍功半。我就是个粗人,行事也喜欢选择简单的方式,这样吧,还是杀了吧!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罗文直一脸迷茫,道:“杀?杀……怎么杀?”

丘神绩淡淡的道:“我培养了这么多年的黑箭是用来吃干饭的么?你亲自率领,即刻出发,觅得武攸敏这个小杂种,立刻动手,记住要干净利落,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罗文直吓得从塌上弹了起来,张大了嘴巴,完全惊呆了,丘神绩是要干什么?竟然要将武攸敏一行全部杀光?我的天,饶是罗文直跟随丘神绩多年,也被他这个设想给惊呆了。

可是仔细想想,此时杀武攸敏的确是一步妙招,因为武攸敏在合宫县落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失败者的风度,而是杀了人家的女人送了回去,他如此作为必然在合宫县惹出更大的怨恨来。

如果此时此刻,武攸敏被杀了,谁能怀疑到是丘神绩动的手?武家收到消息,让人盘查此事,必然会将矛头指向合宫县诸人,那合宫县背后隐藏的所谓高人也藏不住,必然遭到武家的疯狂报复。

丘神绩简单直接的解决了两件事,他既不用担心武攸敏回武家之后会记恨他,因为死人不会记恨人。另外他也可以轻松报合宫县被阴之仇!但是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丘神绩能施展出来,寻常人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思维。

“怎么了?文直,有什么不妥么?”丘神绩道:“这个世道,强者为尊,手中握着刀,就要记住刀是用来杀人的!

天后为什么重用本将?因为本将的行事最贴合她老人家的心意,我就是她老人家的一柄锋利的快刀,她念头一动,我刀便出鞘了,让她省心省力,嘿嘿,我焉能不被重用?”

罗文直瞪着老鼠眼,一字一句的道:“将军真英雄也,罗某佩服!”

丘神绩抬抬手道:“行了,你我之间恭维之词就不用说了,你快点去办差吧!今天风高气爽,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你今晚杀了人,明早消息就能到洛阳,恰好我明天开拔出征,我趁此机会带兵一路横扫合宫,嘿嘿,这养兵如同养狗,我的兵在东都太饥寒了,是该放出去吃点腥味的东西了!”

“明白了,将军,请将军放心,罗某立刻去办!我们十八黑箭,神不知鬼不觉,定然把事情干得天衣无缝!”罗文直道。

丘神绩轻轻点头,走上前拍了拍罗文直的肩膀道:“切记要赶尽杀绝,但是这彪人中的那个叫乔执中的外管家要成为例外!”

罗文直点点头道:“明白了将军,所有人真都死绝了,还有谁给洛阳传递消息?洛阳收不到消息,将军的计划受到影响便不美了……”

丘神绩哈哈大笑,罗文直也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笑声皆极度的阴森,夜晚中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第三十三章 被人杀了?

合宫县因为强子逃离的事情,掀起了很大的波澜,傅游艺这几天为此闷闷不乐,岳峰的心情也不佳,尤其是听这糟老头子唠唠叨叨,他觉得实在烦得很。

眼下岳峰琢磨着自己在县衙里的事情也基本稳定了,便想着和朱恩一起回合宫县梓泽乡老家一趟。

朱恩早就想回家,收到岳峰的邀约,当即大喜过望,立刻便应允了。

梓泽乡就在县郊,但是也足有五十里路,因而两人约定一大早便出发,这前夜,岳峰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岳峰对他在大唐的“家”的印象其实很淡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天便被征召服力役,他和母亲还有嫂子也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大兄上次到了来了县衙,但是也只是匆匆接触,并没有长期一起生活。

不过,他今天心中竟然压抑不住激动,似乎那个“家”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灵魂归宿一般。

这样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想也许这个世界上,也就是那几个人才是真正的在彼此牵挂吧?

岳峰脑子里思绪纷飞,一直到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了不太久,他忽然惊醒,从塌上坐了起来,一场噩梦惊出他一身冷汗,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忽然觉着不安。

他再难入眠,从塌上起身穿衣,从房间里出来,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隐隐,他感到前面廨舍里有光,他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慢慢的往前走。

穿过了傅游艺的居所,前面便是县衙的正堂,再穿过正堂,到另外一边的院子,这里不是县尉魏生明的居所么?

岳峰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因为他刚才看到的光亮便是这边,这个在斗鞠中当了冤大头的魏生明,在这个时候想干什么?

岳峰只稍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魏生明宅子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岳峰隐隐听到魏生明在道:“这个时候要大祸临头了,我还能顾得了几房女人么?”

然后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却是燕二:“大人,这件事我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武攸敏死了,遭殃的绝对不是大人!

傅游艺,周柔甚至还有县令都比大人的处境艰难,因为合宫县上下,谁不知道是他们对武攸敏的敌意最深?”

岳峰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惊呆了!我的天,武攸敏死了?被人杀死了么?

岳峰脑子里第一个想到了强子,不过旋即他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强子绝对不会如此莽撞了,他决定逃离合宫县,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断要从长计议去报仇。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杀死护卫环伺的武攸敏?

还有,就算强子有机会这么干,他也不会不考虑合宫县的这些兄弟们,岳峰笃信强子绝非那种为一己之私,置兄弟安危于不顾的人。

魏生明和燕二之间产生了争议,大抵是魏生明觉得大祸临头,欲要溜之大吉,而燕二则觉得事情还很难料,还能等一等。

岳峰也不由得去想这件事将会引起的后果,首先,消息传到了合宫县,那必然消息也传到了洛阳。

岳峰甚至觉得武攸敏之死应该不是昨天的事情,因为合宫县并没有人跟随武攸敏,掌握他的行踪。

这样武攸敏被杀的消息必然存在滞后,很有可能在一天之前,洛阳就收到了武攸敏身亡的消息了……

岳峰心中这样想,便开始慢慢的推算时间,通过认真反复的推算,岳峰觉得自己的判断九成九应该是准确的,一念及此,他蓦然想到,也许此时此刻,来自洛阳的行动已经马上就要到合宫县了!

岳峰瞬间紧张起来,他慢慢的退回去,趁着夜色找到了朱恩住的地方,他将朱恩唤醒,道:“小子,别迷迷糊糊睡不醒了!快点起床,我们即刻起程回家。”

朱恩一晚也翻来覆去没睡着,被岳峰叫醒之后,他非常干净利落的收拾妥当,两人轻车简从,迅速的出了县衙的后门,直奔两人老家梓泽乡所在的方向而行。

两人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渐亮了,岳峰道:“朱恩,前面有一片树林子,我们进去坐一坐,趁着休息的功夫,我们谈一件事情。”

进入了树林,两人刚坐下,岳峰便感觉地面开始发出某种震动的声响,岳峰微微皱眉,忽然脸色一变,道:

“不好,是骑兵!快,我们暂是到丛林中避一避!”

岳峰拉着朱恩,一头扎进了丛林,两人刚刚藏好身形,便看到一彪人马,杀气腾腾的从官道上飞驰而来,瞧为首之人,一脸的阴翳,看上去凶神恶煞,岳峰的心中便感到阵阵的寒意。

岳峰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彪人马定然是去合宫县,而且他们的到来定然和武攸敏的被杀有关系!

武攸敏死了,这简直是捅破了天,武家不可能善罢甘休,武攸敏在合宫县的事情一定会被扒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杀武攸敏最大的嫌疑人必然要落到岳峰等一众人身上。

强子恰恰又逃走了,他的嫌疑怎么也洗不掉,岳峰和强子等人是铁兄弟,对岳峰等人来说,这样的局面他们无论如何也扛不住。

岳峰脑子里思绪纷飞,他火速离开县衙就是预料到了危机,想暂时避一避风头,他如果再迟哪怕小半个时辰,他恐怕都没办法离开县城。

“岳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瞧着你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朱恩压低声音道。

岳峰吐了一口气,道:“朱恩,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这两天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这件事情恐怕谁都兜不住,从刚才这一彪人马的行动来看,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你我兄弟遇到麻烦了,遇到大麻烦了!”

朱恩讶然道:“什么事情?是不是强子的事情,是不是这小子惹了天大的祸?”

岳峰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事儿和强子无关,但是武攸敏这个小杂种离开了合宫县之后,人还没有到洛阳便被人杀死了!

他的所有随从无一例外,全部被杀,这件事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当时很怀疑,但是现在我越来越相信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第三十四章 一场大劫难!

“怎么和强子无关?这事儿除了强子之外还有谁能干?呼……”朱恩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岳兄,汝什么都好,我对汝也很佩服,但是汝就是心地太善,强子杀三皮逃遁,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去!

他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我们这些兄弟的命他还能顾?武攸敏一死,我们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朱恩武侯出身,见识不差,他一听武攸敏被杀的消息,便立马意识到要大祸临头了,他伸手抓住岳峰的胳膊,道:“岳兄,这件事你拿主意!”

岳峰苦笑道:“今天临出发的时候,我在包袱里面放了一点干粮,我们白天不能出去,只能晚上悄悄出去,暂时先避一下风头,而后静观其变!”

朱恩道:“不就是要挨饿么?不怕,我们先藏起来,晚上再出去!”

岳峰和朱恩当即往树林深处走,穿过了丛林,循着山的走向重新往合宫县衙的方向靠拢。

两人从县衙出来只走小半个时辰,也不过走了几里路而已,两人在在丛林中循着路返回,虽然要费一些周章,但是也并不困难。

两人在山里绕了半天,终于登上了县衙后面的一座山包上面,岳峰爬上了一棵大树,居高临下俯瞰县衙的情形。

果然,合宫县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甲胄鲜亮的一队队军士将县衙团团围住了,看着情形,县衙已经完全沦陷……

“啊……”朱恩惊呼一声,用手指着山下道:“岳兄,你看那边,他们杀人了!”

岳峰皱着眉头,眼睛看向朱恩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县衙后面的演武场边上,有几具尸体歪七竖八的乱横着,岳峰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一颗心顷刻沉到了谷底。

朱恩却是“哇”一声嚎头哭出声来:“死了,都死了!肯定是鲁小山,王瞎子他们,我就说了,大家都逃不掉的!武攸敏我们惹得起么?他死了,我们大家都得跟着陪葬……”

朱恩从树上溜下来,整个人委顿到了地上,像是被抽空了脊髓的软体动物一般,一动不动了。

岳峰也从树上下来,背靠着树干慢慢的闭上眼睛,脑海里陷入了沉思。的确如朱恩所说,现在局面变得极其的凶险了,岳峰脑子就想,究竟是谁杀了武攸敏?他蓦然想到了一个人,是李元芳么?

岳峰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来,他又轻轻摇头,他没有理由信任强子而不信任李元芳。因为这事儿傻子都能看出来,武攸敏刚刚在合宫县吃了亏,和合宫县结了冤,在这个时候他死了,哪些人会脱不了干系。

武攸敏固然可恨,可是杀了这个人,让合宫县全县上下都陷入绝境,这人除非和合宫县有仇……

岳峰脑子里有些乱,一时他也想不到应对之策!合宫县衙回不去了,他身上的公验也不敢用了,他现在出山便沦为了浮逃。

岳峰尤还记得在驿馆抓“浮逃”的情形,一旦成为了“浮逃”,天下之大,便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了。

“岳兄,你想到办法没有?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回乡去……”朱恩弱弱的道。

岳峰睁开眼睛,道:“先不要慌!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吃点干粮,等天黑了我进县城去探一探而后再做决断!”

岳峰打开包袱,取出一点干粮两人分吃,因为两人心中都有心事,寥寥吃了一点都没有了胃口,岳峰收好了干粮,开始闭目养神。

面对如此危局,岳峰并没有多少慌张,他的人生阅历中有无数次都面临生死的危机,相比起来,这一次远远算不上最凶险。

岳峰的冷静也给了朱恩很大的信心,两人就这样藏身在丛林中,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里。

天黑了,岳峰也没有马上动,而是等到接近子时他才豁然起身,朱恩道:“岳兄弟,你要去了么?”

岳峰道:“你记住了,天亮之前我就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自己离开,千万不要使用公验,也不要回家,最好昼伏夜行奔赴洛阳,那样反而有保命的机会,你明白么?”

朱恩轻轻的“嗯”了一声,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岳峰嘿嘿一笑,道:“关键时候可是要搏命的!你还记得驿馆的那一次么?可能这一次更要凶险,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朱恩陷入了沉默,岳峰道:“好了,我走了!你等着我。”岳峰说完,身形没入到丛林中,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时,合宫县衙周围依旧灯火通明,甲胄鲜亮的士兵在轮番的值岗,亲率这一彪军队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丘神绩的心腹谋臣罗文直。

丘神绩现在是平叛大总管,率领大军从洛阳出发,横扫各道平定诸王叛乱。合宫县附近,武氏子弟武攸敏被杀,消息传到洛阳,武家震怒,丘神绩亲自登武家之门,跪舔表忠心,拍胸脯表示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罗文直领兵到了合宫县,二话不说先把合宫县衙给团团围住,随他一同过来的是武家的漏网之鱼,武家外管家乔执中。按照乔执中的指认,县衙里众多吏员,除了县令姚云生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幸免,统统抓了起来,要么被监视了起来。

罗文直虽然是文人,可是行事也是相当的霸道嚣张,强子,岳峰这两个关键人揪不出来,他一言不合便杀人。

六房文吏有好几个人皆被他乱刀剁死,整个县衙顷刻间陷入到了无限的恐怖中……

岳峰如幽灵一般潜入到县衙,看到县衙里的惨状,他心中怒意迅速的攀升,他悄悄摸到傅游艺所居的廨舍,廨舍外面也有几个兵丁在守着。

他思忖再三,还是趁着几名兵丁没注意的当口推开了傅游艺后面的格栅窗子,人如狸猫一般的钻了进去。

傅游艺正在塌上躺着,他听着外面淅淅索索的声响倏然睁开了眼睛,岳峰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傅大人,别出声啊!让外面的人知道了,那就是杀身之祸了!”

傅游艺微微愣了一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嘿,真是天降横祸啊,遭了这一场大劫难!”

第三十五章 我有一计!

夜色中,傅游艺的脸色看不清楚,但是从声音判断,他的情绪很平稳,并不见有多大的波动。

岳峰道:“幸亏我回家错过了今日的突变,要不然迎头撞上,恐怕局面更不可收拾!”

傅游艺扫了岳峰一眼,晚上略略有点灯光,他也看不到岳峰的面容,沉默了片刻,他道:“岳兄弟,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或者是不是强子干的?”

岳峰叹了一口气,道:“傅大人,您稍微想想便知道这绝无可能!就算强子和我皆是冲动无脑之徒,也没有能力干这事儿啊!尤其是我,时间上也来不及,嘿嘿,武攸敏小儿,我就算要他的命也不需要这么急躁,非得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

傅游艺微微皱眉,轻轻叹气,道:“那这件事便是别有用心之人出手的了!现在洛阳的局面混乱,天下的局势也混乱!很多人都想趁着混乱浑水摸鱼!”

岳峰道:“是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了活路了!而对傅大人来说,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合宫县的百姓对大人很拥护,现在大人要想为合宫县百姓再谋利,恐怕也千难万难了!”

傅游艺脸色变得很阴沉,岳峰这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一个武攸敏之死何足道哉,可是倘若因此挡了他的升官发财之路,那便如同杀他的父母一般,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忍。

傅游艺轻轻拍了拍岳峰的肩膀,道:“岳兄弟,你我虽然年龄悬殊,可是一见如故,我傅游艺但有一口气在,就不会不顾你的生死安危!

你说得不错,眼下武攸敏被杀,在合宫县你已经没有生存机会了!不过,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傅某现在有一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成!”

岳峰道:“岳峰洗耳恭听,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傅游艺嘿嘿一笑,道:“你立刻潜入洛阳,而后散布消息,就称这一次武攸敏之死是狄仁杰所为!狄仁杰此人,嫉恶如仇,天下百姓皆知,而武攸敏在合宫县肆意妄为,***女,乱杀无辜,这等十恶不赦之徒狄大人岂能饶恕?

所以,狄大人一句话,武攸敏便人头落地,那武家欺软怕硬,不敢对狄仁杰动手,只知道欺负合宫县的几个小角色以泄愤,必将为天下人耻笑……”

傅游艺说到此处,顿了顿,道:“岳兄弟啊,你这么说,很多事情便可以天衣无缝。比如你的公验上只是一田舍儿,为何武功、见识甚至蹴鞠皆如此厉害?原因无他,因为你是狄相暗中培养的年轻人!

你有了这个身份,就算将来有人再找你,也会非常忌惮。至于魏生明之流,那更是只能仓皇逃窜!”

岳峰整个人都懵了,他被傅游艺的这一计给惊呆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傅游艺这老东西,平常看上去迷迷糊糊,其实藏得很深呢!

就比如狄仁杰的事情,岳峰自忖看清楚了,人家傅游艺其实看得更清楚,只是人家就是一言不发而已!关键时候,他想要利用这件事,便信手拈来,运用得如同羚羊挂角,没有一点寻迹。

相比起来,岳峰还是觉得自己嫩了很多,至少自己想不到这样一招祸水东引同时又狐假虎威的计策来……

傅游艺见岳峰半晌没有动静,他伸出手来抓住了岳峰的胳膊,道:“岳兄弟,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么?

你要明白,我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十有八九就是事情的真相,狄相的为人天下人皆知,武攸敏在合宫县的所作所为李元芳亲眼目睹。以狄相的性格,他岂能让武攸敏这等恶徒逍遥法外?

你放心,狄相是个敢作敢为的人,这个消息你不去传播,很快天下人也都知道!只是你现在尽快传开,而后让我们跟着少遭一些罪而已,你说是不是?”

岳峰翻了一个白眼,心想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狄仁杰那等人精,怎么可能干如此愚蠢的事情?傅游艺完全就是信口雌黄了。

不过岳峰也不揭破,反而道:“大人放心,我谨遵大人的吩咐,立刻去办妥此事!只是我担心,自己冒充狄大人的人,会不会……”

傅游艺摆摆手道:“你的担心就是杞人忧天,在合宫县你就是一个小角色,洛阳知道你名字的人也就乔执中而已,更只有他一人和你照过面,你怕什么?

至于狄相那边,他向来喜欢提携后进,天下被他提携的才俊不知几何,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只要你们不照面,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否认此事呢!”

岳峰点点头,对傅游艺已经心服口服了!这老小子,鬼招实在是多,岳峰甚至觉得之前有些轻视他了,这家伙平常行事是难得糊涂呢!真正到了关键时候,瞧瞧人家的手段,这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走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你放心吧,县衙里的兄弟我会尽量保全!关键是你的速度要快,此去洛阳,昼伏夜行两天足矣!消息在洛阳传开,三天合宫县就能解围了!”傅游艺道。

岳峰也不废话,对傅游艺抱拳道:“傅大人,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大人放心,我定然办妥此事,还希望大人不要被这件事牵连连累,能够尽快成就大事!今日别过,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大人,后会有期了!”

傅游艺从塌上溜下来,握着岳峰的双手,道:“岳兄弟,老朽这条命是你的救的!那些矫情的话我不便多说,我只是觉得你我二人颇为有缘!眼下这光景,你我都未成事,你一身本领没有用武之地。老朽官微言轻,只能做缩头乌龟。

然而,这天下的事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日你我二人也未必没有富贵的一天。我傅游艺年过花甲了,胸中的志气也未有稍减,岳兄弟正当花样之年,更不能有灰心气馁。

这一次受的挫折和委屈,他日便是你拥有的难能可贵的财富!去吧,老朽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三十六章 逃遁!!

夜色中,岳峰在山路上飞奔,胸中只觉得有一股激流汹涌澎湃,傅游艺的一席话,竟然说得他热血沸腾。

冷静的想想,傅游艺其实是在“忽悠”他,让岳峰宣称或者是让大家以为岳峰是狄仁杰培养的年轻人,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这是侮辱狄仁杰的智商么?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岳峰现在作为“浮逃”,面临的前途都非常的凶险,稍有差错便万劫不复。

但是,傅游艺最后的那几句话,还是让岳峰心生佩服。无论历史怎么评价傅游艺,这个人年过花甲,依旧初心不改,依旧拥有如此斗志和心态,这样的人就值得佩服!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一辈子最后的归宿全是一样,所以,人生的过程才是根本!有的人平平淡淡一辈子,有的窝窝囊囊浑浑噩噩一辈子,甚至有的人堕落消沉一辈子,古往今来,这些例子都比比皆是。

傅游艺显然不同于这些人,他的出身不高,起点很低,可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初心,从来没有对命运低过头,服过输,这样的斗志让岳峰很受感染。

岳峰回到丛林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朱恩在焦灼中看到了岳峰的身影,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昨天一夜他都在恐惧和害怕中度过,他担心岳峰就此一去不回,如果那样,他一个人绝对没办法存活!

他现在成了“浮逃”,放眼四方,但凡是有人的地方他就没有了立足之地!他的智谋和身手也都平平,他实在是害怕啊!

“岳兄弟,怎么样?可有收获么?”朱恩道,言辞十分的迫切。

岳峰摇摇头道:“情况很糟糕,县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县令姚云生也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你我现在倘若回去就是自寻死路,所以,我们从此只能浪迹天涯了!”

朱恩怔怔说不出话来,随即眼眶渐渐的泛红,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道:“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又没有杀人,我们又没有犯事儿,为什么逼得我们无路可走?”

岳峰抿了抿嘴唇,冷冷的道:“为什么?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小蝼蚁,只需要一波小小的风浪,便能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朱恩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岳峰摊摊手道:“死马当活马医,我们先在丛林中赶路,待到晚上我们再偷偷的上官道,你放心,我们只要到了洛阳便安全了!”

岳峰故意把话说得十分笃定,因为他看出朱恩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岳峰故意说出了一个目标,这样操作比普通的安慰有效得多。

果然,朱恩一听到了洛阳便安全,立刻来了精神,道:“此话当真?”

岳峰道:“当然是真的!我昨晚见了傅大人,傅大人在洛阳已经有了安排,现在关键就看你我能不能成功到洛阳!”

朱恩腰杆一下挺直,道:“我就知道岳兄弟定然有收获,呵呵,好,既然傅大人有了安排,那定然没有问题。现在在丛林中正好赶路,我们还等什么?”

朱恩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两人开始在丛林中摸索前进,对岳峰来说,丛林行军他习以为常,经验相当的丰富。

至于朱恩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他有一副大唐男儿的皮实身板,跟在岳峰身后,倒也勉强能成行。

只是这一路前行比想象的要艰难,两人带的干粮不多,需要在丛林中寻觅食物。关键是两人白天不能露头,因为从合宫县一路往洛阳方向,官道上倒处都是兵勇。

两人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趁夜赶路,朱恩忽然之间却不走了,他拽住岳峰的手臂,道:

“岳兄,你瞧瞧这里,越过那边的山,咱们梓泽乡就到了!从这里过去也就一个时辰功夫了,要不,我们抽个冷子回一趟家,别的我不求,只求给家里的老母亲报个平安,另外,我们再捎一点干粮,我们路途就不需要饿肚子了……”

“回家?你知道这个时候回家,一旦露出了风声,后果会很严重么?”岳峰道,他瞅了瞅远处的小山,这一带地形他大抵也看明白了,上一次的驿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从这里回家的确不远了。

岳峰心底也希望能回家,可是理智告诉他,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干,因为现在他是“浮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岳峰两人回了家,这件事就捂不住!

大唐的乡间有里长,有武侯,这些人都是朝廷力量的延伸,他们把消息往上捅,不仅岳峰要陷入绝境,甚至还要连累全家人!

岳峰压低声音把事情给朱恩苦口婆心的说清楚,朱恩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岳兄,汝的本事比我大,我知道汝说得对!可是……可是我瞅着今天这满世界都是兵丁,我心中就害怕!

我……我担心自己这一辈子也回不去了,也见不到母亲了!我自幼丧父,自小便和母亲相依为命,我就想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朱恩越说越低,语气变得哽咽,岳峰的眉头拧了起来,朱恩忽然道:“对了,岳兄,你说那帮人会不会在合宫县衙里面追溯你我的来历!而后,他们会到梓泽乡来找我母亲……”

岳峰也一下愣住,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朱恩一语惊醒梦中人,要知道岳峰和朱恩两人离开县衙是回乡探亲的,对方在县衙没有找到岳峰两人,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到梓泽乡来。

岳峰对合宫县衙没有丁点的信心,因为就算傅游艺,周柔和县令姚云生会帮着岳峰隐瞒,县衙里面还有魏生明,还有燕二这些人,这些人为了自保,肯定什么都会招出去。

一念及此,岳峰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朱恩,事不宜迟,你我迅速越过对面的隘口,悄悄的摸进乡里看一看,记住了!此时此刻,你我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朱恩听到岳峰松了口,大喜过望,立刻道:“是,是,我省得呢!岳兄放心,我对你十分的敬佩,一定听你的话,绝对不自作主张……”

第三十七章 故乡没了!

夜色中,岳峰和朱恩两人在丛林中快速的前进,两人的心思都有一些不安,因而彼此沉默,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赶路。

越过了这座山,下面就是梓泽乡了,那里是岳峰和朱恩两人共同的家园,岳峰对那里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但是很奇怪,他心中也和朱恩一样激动不安,他也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一下就飞过去。

望山跑死马,岳峰和朱恩在丛林中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攀爬,才终于攀爬到山顶,到了山顶,便可以俯瞰山坳下的梓泽乡了。

终于,两人成功登顶,随即,两人的表情齐齐的定格,朱恩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山下面,大山的下面,哪里有什么梓泽乡?入眼的便是一场大火,整个山坳峡谷都是火。

“啊?”朱恩尖叫一声,像疯子一样就要从山上冲下去,岳峰一把从后面拽住他!

“你要干什么?你没看到火么?大火……”朱恩怒吼道,他的声音嘶哑,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喊道:“我的家没了!我的家没了!”

岳峰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内心的情绪难以遏制,但是理智依旧促使他没有松手,他盯着朱恩,一字一句的道:

“这火是人放了!在爬山的时候我就嗅到了气味儿。现在你冲下去就是送死,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切都没了么?”朱恩道,岳峰用力的攥了攥拳头,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马嘶声,他连忙将朱恩拉到身边,将他的头按下去,两人藏到了灌木丛中。

两人的身形刚刚藏好,一队骑兵便打马而来,堪堪就在两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为首的校尉勒住了马缰,回首大声的道:

“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搜,绝不能有一条漏网之鱼!都听清楚了吗?”

“我们都省得呢!将军,这全村子都是反贼,一个人头赏钱十贯,这种发财的好事儿兄弟们赶上了,大家哪里会不全力以赴?哥儿们,你们说是不是?”

“喏!”众多兵丁齐齐道,那校尉一挥马鞭,洋洋得意的道:“好,你们知道自己赶上了好事便好!这便是咱们大将军的手段,跟着咱们大将军,那定然是吃肉喝酒!走,我们再往前巡视一番,而后回去吃肉喝酒庆功!”

校尉一声令下,众骑迅速离开,他们如旋风一般冲向下面的村庄,骑兵所过之处,不管老弱妇孺,皆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大火燃烧释放的浓烟,大肆杀戮所散发出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让人作呕。岳峰拽住朱恩,两人藏到了丛林更深的地方,这个时候村子里面已经烧光了,所有人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屠戮一空,再看眼前的场景,完全就是人间炼狱。

朱恩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用手抱着头,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整个人委顿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家就这样没了!”

岳峰的内心也被激愤充斥,完全出离了愤怒,内心掀起的强烈杀机几乎无可遏制,他曾经对此有过最坏的设想,可是他还是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结局。

大唐的那帮酷吏简直和畜生无异,他们将自己的百姓屠杀,将百姓的人头当成反贼的人头领军功,其妄为大胆,其狰狞残暴让人从骨髓深处感到发寒。

“朱恩!你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岳峰抓住朱恩的头发,将他的头拧过来,两人四目对视。

岳峰的双目已经完全充血变得通红,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道:“你给我听着,今天你我看到的这一幕,就是你我身上肩负得血海深仇!这个仇除了你和我之外,再没有人能记住,所以,你我都要好好的活着!

这些人我们都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你听到了吗?”

朱恩木然的点头,岳峰道:“从现在起,你我分开行动!你按照原来的计划赶到洛阳,到洛阳之后立刻散布消息,就说武攸敏之死是狄仁杰所为。

狄仁杰的亲信李元芳当时就在合宫县,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乔执中也知道,所以狄相脱不了干系!”

“我……”朱恩说了一个“我”字,眼神中露出了怯意。

岳峰道:“你怕么?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我在一起,一旦出事儿,那就全完了!今天这一把火便不会有人知道了,那些屠杀我们亲人的王八蛋他们永远会逍遥法外,永远不会有人找他们算账索命,而你我分开,便多一分机会!”

朱恩微微愣了愣,点头道:“我明白了,岳兄!我……我一定会到洛阳的,我……我绝对不会死的!”

朱恩的年龄其实比岳峰还要长几岁,可是其对岳峰却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此时要分开,他心里发虚,可是一想到将来要报仇,他的勇气瞬间又鼓了起来。

岳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行囊解下来背在他的背上,道:“记住了,一定要平安到洛阳,早一日到洛阳,我们的生存空间就会大一些,明白吗?”

“明白了!岳兄,你放心吧!对了,岳……岳兄,你……你是不是要去杀人?”朱恩鼓起勇气道。

岳峰狠狠的一拳砸在树干上,道:“杀人与否不论,我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这些兵丁的来历,冤有头,债有主,将来我们报仇索命也才能有个方向。”

朱恩道:“我知道了,岳兄!你是强人,你要干的事情肯定已经想清楚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希望你吉人天相,千万不要出事儿!

如果……如果……”

岳峰一笑,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

朱恩愕然,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我可不敢那么想!”

岳峰豁然站起身来道:“行了,怎么想都没错,只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姓岳的没那么容易死!走吧,你我就此别过,我看着你下山,记住,昼伏夜行,千万小心!”

岳峰盯着朱恩,一直看到他的身形消失在树林的深处,他在一屁股颓然坐到了地上,他在想,如果刚才不是和朱恩在一起,他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许,他早就像朱恩之前一样冲下了山吧……

第三十八章 李元芳!

山下的峡谷就是梓泽乡的原址,村庄傍着蜿蜒曲折的小溪流一直延伸到峡谷口的官道,在岳峰的印象中,这里的景色优美,风景秀丽,乡亲友爱和睦,宛若一处世外桃源。

可是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大火之后,片瓦无存,岳峰急速的在峡谷中奔跑,他凭着记忆寻到了岳家的位置所在,他记得屋舍的前方便是一陇水田,房子的后面则是一弯楠竹,溪流蜿蜒恰从门前经过。

岳峰站在屋宇的残垣灰烬上,茫然环顾四周,心中完全是空的!他脑子里浮现出熟悉的人影,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在这里,他的母亲正慈祥的看着他,眼神中尽是关切。

还有他淳朴憨厚的大兄,不善言辞,对他却极其的关爱,还有他温柔勤劳的嫂子,还有他天真烂漫,刚刚会说话的侄子,一家五口人,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能吃饱,关键是兄弟友爱,夫妻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

现在,这一切全没了,岳峰忽然之间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啊……”岳峰狂吼了一声,他双拳死死的握紧,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他内心极度的痛苦,也极度的愤怒,他在想这就是大唐么?

大唐不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的盛世么?武则天牝鸡司晨,天下已经乱到了这种程度了?岳峰真的怒了,他心中暗暗发誓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噗通!”岳峰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他站起身来,眼神中已经全是杀机了。……

“司马大人,丘神绩乱杀无辜,从洛阳一直杀过来,所过之处可以说是尸横遍野!大人所料无差,合宫县梓泽乡昨天被血洗,整条峡谷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眼之所及,看不到一个活物,真是惨不忍睹!”李元芳的声音低沉,满腔愤怒,双眼中几欲要喷出火来:

“大人,此獠如此胡作非为,难道朝中就没有正义之人么?天后执掌朝廷多年,其行事向来公平正义,现在为何要如此纵容此獠?”

狄仁杰脸色阴沉,喃喃的道:“欲要使其灭亡,先要使其疯狂,丘神绩此獠坏事做尽,将来必死无葬生之地!对了,梓泽乡转移了多少人?”

“大人,时间太仓促了,根本就来不及转移!不过岳峰一家子四口人都转移并按照大人的意思给予安排了!”李元芳道。

“嗯!岳峰现在已经销声匿迹,我很奇怪,他能够在丘神绩的兵攻入合宫县衙半个时辰之前溜走,莫非他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李元芳摇摇头,道:“此事的确蹊跷,对了,大人,还有一事我需要向您禀报!近日洛阳倒处都在流传,说是你安排让人杀死了武攸敏!传言称那武攸敏在合宫县抢人妻女,乱杀无辜,恶贯满盈,大人嫉恶如仇,因而让人愤起杀之,大人,这样的传言对您不利啊!”

狄仁杰微微蹙眉,嘿嘿一笑道:“这传言还有点意思,不过,我倘若要对付武攸敏,断然不会用私刑杀之,而是要将他绳之以法,让天下人皆知此人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看来有人为了自保,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来了!哈哈……”

狄仁杰说到最后哈哈大笑,神情中并没有多少气恼,李元芳又道:“还有,关于合宫县那几个厉害的衙役,洛阳那边也传得神乎其神,他们称合宫县有一个衙役,公验上只是个田舍儿出身,可是此衙役武功超群,一人能斩杀四名浮逃,而且蹴鞠之技堪比洛阳一流的蹴鞠手。

洛阳传此人本就是大人您培养的年轻才俊,故意将其安插在合宫县衙里面历练,以图将来排场大用场……”

“哈哈!”狄仁杰笑声更大,道:“狄某离开朝廷中枢这么多年,没想到东都洛阳惦记我的人还是那么多。这传言中说的衙役不就是那个叫岳峰的年轻人么?

好啊,既然他们都那么说,我就来个顺水推舟,你去找一找这个人,带他过来见我,我大唐正需要年轻才俊,狄某就提携一下他又何妨?”

“这……”李元芳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大人,您的第一要不是明哲保身么?您对这些谣言听之任之,丝毫不辩驳,就不担心在朝堂上树敌,而后引起天后的恶意么?”

狄仁杰呵呵一笑,道:“元芳啊,朝廷众人恶狄某,天后正喜闻乐见!武家要害我,我远在江湖,他们鞭长莫及!居庙堂之高,需心忧天下之远。处江湖之远,却又不能忘记庙堂之高,其中的微妙,一言难尽!

狄某人能以有用之身,给他人挡一挡箭矢,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了。

李元芳沉吟了一下,低头道:“我明白了,不过根据合宫县衙的消息,称岳峰离开县衙是要回乡,眼下梓泽乡已经付诸灰烬了,大人以为此人会去哪里?”

狄仁杰用手捋了捋颔下的胡子,道:“他肯定不会走远,你放心,我观此人非常人,而且武艺超群。其父老乡亲被人屠戮一空,此人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

你只需要在合宫县境内,不出三日,一定能寻到他的踪迹!”

李元芳道:“丘神绩的大军已经出征了,在合宫县留下的只是一小撮人马,为首的是其手下的‘黑金刚’孙禀德,我不妨高估一下岳峰,我就在孙禀德扎营的合宫县城西郊附近守株待兔!我看看大人所说的三日之期是不是能够兑现?”

狄仁杰微微蹙眉,道:“孙禀德为人老持沉着,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其必有防范。你守株待兔无妨,可千万别自己露出了马脚,李元芳的踪迹一现,我狄仁杰再怎么辩解屁股也洗不干净了!

合宫县的教训还不深刻么?为什么别人能够把杀死武攸敏的屎盆子往老夫身上扣?还不是你李元芳见着了别人斗鞠便心痒,忍不住要去裁判裁决一番?”

李元芳低头抱拳,满脸的羞愧,道:“大人,是元芳给大人带来了麻烦,不过这一次您放心,元芳一定小心谨慎,绝对不出差错……”

第三十九章 暗中动手

合宫县,自从武攸敏之死以后,县城的四门便被京城来的兵丁接管了,但凡是进出的行人,皆需要经过十分严厉的盘查。

不仅如此,合宫县的驻军一下子多了起来,小小的一个县城,驻扎了三个千人队,平叛军的偏军主帐就设在合宫县城之内。

县衙后面的屋舍全部被征用充做偏军主帐的驻地,把县衙包裹在里面,方圆几里地都被重兵严防死守,日夜有兵丁巡逻……

偏将军孙禀德就住在县衙后面的院子里面,他的军令是将周围一切坚壁清野,不仅是白天这一带普通百姓不能靠近,就算是晚上,这一带也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因为武攸敏的死,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要知道这个时候大将军丘神绩已经领着其他几路军征战前线,建功立业去了呢。

孙禀德这支军留下来作为偏军殿后,就是要兼顾处理合宫县的事情,丘神绩的风格是该杀的杀,该烧的烧,兵锋所指,血流成河。

可是孙禀德这几天人都疯了,他的三千偏军,接二连三的出事,最先是手底下几个校尉一夜之间身首异处,军中一片惊慌,孙禀德也震惊莫名。

接着,就在昨天晚上,千人队首领罗勇,深夜暴毙,被人用绳子勒着脖子勒死了,这个消息传到孙禀德这里,他差点崩溃了!

要知道偏军帐四面铁桶,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穿过重重的封锁,潜入军帐之中暴起杀人,还能从容退走?

“孙将军,最近外面都在传言,说武攸敏之死是狄国老干的!当日武攸敏在合宫县作恶的时候,狄国老恰好碰上了,国老身边的李元芳还在斗鞠场上担任了中人!

结果,武攸敏斗鞠败之后,杀了掳来的妇人,让狄国老大怒,因而待其返回洛阳的半途而杀之,将军,我以为这传言非空穴来风啊!”孙禀德手下,另一名千户首领陈铁压低声音道。

罗勇被杀,全军惶恐,尤其是几个首领,人人自危,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陈铁这一说,另外一名首领汪明奉立刻赞同道:“陈首领说得对啊!狄国老手底下的能人辈出,高手云集。这一次大将军从洛阳开拔平叛,我们在合宫县大打出手,狄国老势必不满,他不愿意明面上和我们撕破脸,可是暗中却让手底下的高手对付我们,我们稍有疏漏,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啊!”

孙禀德微微皱眉,一拍几案道:“真该让大将军上书天后,弹劾狄仁杰和反贼勾结,我倒要看看天后怒不怒?天后一怒,狄仁杰就算手底下能人再多,他焉能再嚣张?”

陈铁道:“将军,您说得有理,可是大将军弹劾狄仁杰,那是上面神仙打架的事儿。我们关键是要解决眼前的危险,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陈铁,你小子就这么怕死么?你手中的家伙是吃干饭的?而且你天天在军帐中,四面都是护卫环伺,就算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恐怕也难近你的身吧?”孙禀德没好气的道。

陈铁皱眉道:“那可说不定,将军,我可听说李元芳之勇可以在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当年在突厥的战场上,李元芳一人一马,在敌阵中三进三出安然无恙,天后爱其才,将他招到禁军之中,后来天后为安抚国老,又把李元芳赐给了狄国老作护卫,从此此人成为了国老的守护神!”

汪明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此人先杀校尉而后再杀千人首领,他的终极目标是不是孙将军?将军,您可千万别大意,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孙禀德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他的外号“黑金刚”,是丘神绩手底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在四人中他的武功最低,胜在老持沉着,行事谨慎,其实说直白点就是最怕死。

可是这一次他率领的偏军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心中也感到很不安,当即道:“陈铁,把你身边的百人队调到我的周围来,我倒要看看这在千军中三进三出的高手究竟有多厉害!”

陈铁微微愣了愣,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孙禀德怕死,他陈铁就不怕死么?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虽然万分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怏怏的答应下来。

陈铁从孙禀德的议事厅出来,回到自己的居所,立刻吩咐从城外又调两百步卒进城充当亲卫。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看着环伺在居所周围的几百兵丁个个甲胄鲜亮,斗志昂扬,他的心情才略略舒服一些。

夜幕渐渐的降临,巡逻的兵丁手执火把,大踏步的走在合宫县的大街上。宵禁下的合宫县大街上鬼影俱无,而巡逻的兵丁十余人为一个小队,来回穿梭,几乎是将军帐团团包围。这样的情形,别说是一个人潜入,就算一只鸟想要飞进去也难上加难。

县城福运酒楼的最顶楼上房里面,黑暗中,李元芳悄然的推开了格栅窗户,他静静俯瞰着不远处的合宫县衙的方向,眉头渐渐拧起来。

“戒备森严,杀人无形?谁能有这么高的身手?这……有些不太可能吧?”他心中暗暗思忖,从他再一次潜入合宫县,接二连三合宫县的偏军中都有事情发生。

这么大的一支军队,每天都有首领被杀,这种情形简直是匪夷所思,李元芳见多识广一时也很懵,因为像这样的事情他之前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对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就隐藏在军中!嘿,有意思,有意思啊!看来岳峰此子,总能给人惊喜!还是大人看人准,早就知道秦厉云是死于他的手上,区区一田舍儿,竟有这等手段,其来历岂能普通?”李元芳心中转过这等念头,对岳峰的兴趣更浓了。

他坚信,此时的岳峰一定隐藏在军中,而他的目的一定是针对“黑金刚”孙禀德,所以他想看看岳峰究竟用什么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第四十章 刀尖跳舞!

李元芳的判断没有错,岳峰的确藏身在军中,他本来是浮逃,如何能藏身军中?

他利用的便是大唐治军松散的漏洞,大唐普通的军伍,对逃兵的惩处并不严苛,岳峰采用的方法是偷袭一名身形和他差不多的士兵,杀死此人,换对方的衣服和告身,然后迅速逃离其本来的队伍,成为一名逃兵。

而后这名“逃兵”在机缘巧合之下又被人抓住了,再一次入伍,他便顺利的潜入到了军中。

丘神绩手底下四大金刚,有三人都跟着丘神绩去地方平叛去了,岳峰冒用的身份是“白金刚”张传霄手底下的一名亲卫,无巧不巧,这名亲卫竟然也姓“岳”,在家里行四,被称为四郎。

岳峰被抓住的时候,张传霄早就离开洛阳境内到了青州,因而他顺理成章就被编入到了孙禀德的军中,他藏身在军中,要杀几名校尉那还不是起夜捎带手的事儿?

岳峰从特种部队学到的那些暗杀刺杀的手段,现在全用上了,岳峰最终的目标是丘神绩!他要杀死此人!

当岳峰听到金吾将军丘神绩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支军队禽兽不如了!历史上这个姓丘的酷吏太臭名昭著了。

此人最臭的名声是奉武则天之命从京城奔赴千里之遥,去黔中杀死了废太子李贤,李贤是武氏的第二个儿子,其颇有才干,行事果决,脾气坚定倔强。

其担任太子之后,曾今三次监国,得到了高宗皇帝和群臣的赞赏,声望很高,这让武氏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因而武氏便用手段将其废掉了,并且将其贬斥到了黔中。

武则天对他还是不放心,便密令丘神绩奔赴黔中,将李贤鸩杀,事后,武则天虽然佯怒贬斥了丘神绩,可是很快就对其重用,丘神绩成为了武则天手中最锋利的刀!

丘神绩阴险残暴,暴掠无度,其所过之处杀戮无数,曾经多次屠杀平民充作军功,岳峰确定,这一次梓泽乡的惨案,一定是此人所为。

岳峰下定决心要报此仇,所以,杀死几个校尉和千户首领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对付丘神绩。

他要让丘神绩阵营中的每个人都陷入恐惧中,他要让丘神绩在巨大的恐惧中死去,唯有如此,方能解心头之恨。

万丈高楼平地起,岳峰心中很清楚他只是一个小卒,而丘神绩已经是金吾大将军,而且是武氏身前的红人,两人的身份差距形同天堑。

倘若通过常规的方式,岳峰要达到挑战丘神绩的高度还不知需要多少年,也许,丘神绩还活不到那一天呢!所以岳峰不愿意等待,他只能用自己的最擅长的本事,用让天下人都惊爆眼球的方式向丘神绩索命。

“哎,岳四郎,你傻乎乎的干什么呢?已经寅时了,我们不用巡视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岳峰面前,黑乎乎的队正刚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叱喝道。

“哄!”大家都笑了起来,岳峰用手挠了挠头发,那模样别提多呆萌了!

岳峰被编入这一队之后,行事低调,本分,平常出手又大方,因而很快便和袍泽们打成了一片,现在他和大家几乎没有隔阂了。

这得益于岳峰多年的行伍生涯还有特种兵严酷的训练,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融入陌生的团队,这都是特种兵需要特意训练的科目。

“刚子队正,还是在城外舒坦,到在县城里面,感觉街道狭窄,总好像有影子在周围晃荡,心里渗得慌!”岳峰道。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背后有人,嘿,那个刺客啊,真是神了,罗千户身边的护卫那么多,他一个人连刀剑都不用便将其杀死了,哥几个人,你说这个刺客什么来历?”

刚子黑黝黝的脸上浮现出不耐之色,冷冷的道:“别唧唧哇哇胡言乱语,小心让王校尉听到了割了你们的舌头!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大家都少说话,上面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队正说得对,反正那刺客又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怕什么?”

“哄!”大家又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刚子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可是很快他的笑容便敛去了,原来有一名穿着铠甲,戴着头盔的校尉官正大踏步的往这边走过来。

“队正刚子见过王校尉!”

这人摘掉了头盔,露出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他拍了拍刚子的肩膀,道:“你就是刚子?你们队谁是岳四郎?”

岳峰捏捏诺诺,瞬间满脸通红,周围人齐齐指向他,道:“回禀王将军,他就是四郎!”

“我……我……”岳峰紧张得语无伦次,王校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吓傻了!没想杀你的头,我是觉得你那个扎火把的点子不错!用你的办法火把燃得更久,你小子献策有功,以后你就是队副了!”

岳峰脸上浮现出笑容,咧开了嘴,模样又憨厚又傻气,底下的几个兵丁却已经炸开了锅,纷纷过来对岳峰表示祝贺。

当然,也有个别人忍不住说酸话的,刚子却道:“你们别不服,四郎以前在张将军手下可是亲卫,手底下本事比你们都强呢!”

王校尉道:“好了,好了,别吵着大人们睡觉了,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了……”

王校尉离开,岳峰等一众人回到营地,大家哪里睡得着?岳峰成为了队副,就这事儿也让人能津津乐道很久。

原来岳峰自入队伍以来,经常能在军务上给出一些建议,有些小点子还挺管用。岳峰通过这些点子得到兄弟们的认同,昨日刚子将其中一个点子往上禀告之后,今日他自然便惹起了校尉的注意。

岳峰用这种方式一步步站稳脚跟的同时,也准备稳步的往上爬,他心中清楚,他需要爬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才能觅得极佳的出手良机。

不得不说,岳峰这么做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是他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面对这种局面能够很自如轻松,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一定能一步步达到目的。

第四十一章 杀陈铁!!

夜,漫长而漆黑,岳峰从噩梦中倏然惊醒,他从被窝里坐起来,发现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又梦到了那一夜的情形,那一夜梓泽乡大火,整个村庄付之一炬,还有,那森然残酷的骑兵,他们手握杀人的马刀,马刀过处,不管老弱妇孺皆屠戮殆尽,那一幕幕的画面,越在心中沉淀,岳峰内心越痛苦。

痛苦让人刻骨铭心,噩梦怎么也挥之不去,岳峰喘着气,身子慢慢的躺下去,自他决定报仇以来,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可是随着他渐渐的融入到军队中,他却发现军中的很多人心性并不是豺狼,就像自己这一队人,包括队正刚子在内的众人,其实都很憨厚老实。

就算在队正以上,王校尉为人也十分的可亲,并不是那种面容狰狞,嗜血残忍的冷血动物。

只是,对他们来说军令如山,很多事情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让岳峰意识到,报仇也不能胡乱杀人,而是冤有头,债有主,杀该杀的人,要杀真正的豺狼和禽兽……

丘神绩自不用说,此人阴险毒辣,残酷嗜杀到了极点,该杀!

可是只有丘神绩一人么?很显然不是,丘神绩网罗了很多酷吏,他手下的所谓四大金刚每个人都双手沾血,作恶多端。

就拿现在驻扎在合宫县的“黑金刚”孙禀德来说,此人最爱吃女人的胎盘和刚出生的婴儿,每一次大军出征,他都会选择一处村落或者集镇,将村里所有的孕妇召集起来,统统杀掉,将婴儿和胎盘取出来和亲信分而食之。

所以,此人的臭名丝毫不在丘神绩之下,孙禀德手底下也有同类,千户首领罗勇是一个,另外一个千户首领陈铁也是一个。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丘神绩才可以胡作非为,才可以让一支军队变成衣冠禽兽……

岳峰脑子里思绪纷飞,强烈的仇恨充斥在他的内心,让他的心如同有烈火在炙烤一般灼灼的发烫,他怎么也无法入眠了。

他盘算了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寅时了,外面一片漆黑,所谓黎明前的黑暗,这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他再听外面的声音,这个时候外面的巡逻明显松懈了,很显然,巡逻的士兵到了一天最疲累的时候,这个时候防御是最松弛的时候。

岳峰是刚刚被从城外调到这里担任巡逻的兵丁,前几天他们都只能在外围巡逻,担任警戒的任务,可是今天他们却忽然获得了靠近陈铁军帐的机会。

岳峰经过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陈铁一定是将部分亲卫调给了偏将军孙禀德,他身边的护卫不够了,才做这样的安排。

这样的安排便恰恰能给了岳峰机会,对岳峰来说,隐藏刺杀,深入敌后的斩首行动是拿手好戏,这种经过千锤百炼训练出的本领,让他本能的拥有极强的细节观察和分析能力。

现在从这里到陈铁军帐的路径,以及一路能遇到的巡逻队还有周围的防御,他都清清楚楚,了若指掌!

他睁开眼睛,眼前看到的不是屋顶,而是外面形势的每个细节,他仔细分析推演,确定机会来了!

他的脑袋慢慢缩进了被窝里面,就像那春蚕作茧一般,被窝还是原来的样子,人似乎还在被窝里面,其实他已经悄然溜走了,像幽灵一样出了帐外。

他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依旧还是普通兵丁的装束,他像狸猫一样跃上了一旁的屋顶,而后急速的前进。

他从一幢屋顶跳跃到另一幢屋顶,身轻如燕,就像一只大鸟一般,戒备森严的护卫完全发现不到他的踪迹。

很快他就到了陈铁的居所,他将自己的脊背贴在瓦片上一动不动,他知道,陈铁屋顶有一个暗桩,他巡逻的时候就发现了其存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小石头,将石头悄无声息的扔出去,石头落在屋顶的脊瓦之上,发出“叮”一声响,而后石头顺着瓦槽,咕噜咕噜的往下滚,发出连续的声音。

另外一侧的重檐屋顶的暗处,果然一个影子探了出来,这影子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发现,便嘀嘀咕咕的重新藏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岳峰用手一拍瓦面,身形像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了暗处,刚刚警觉过后的人,恰有那松懈的刹那,就在那常人无法捕捉的刹那,岳峰已经扑倒了对方的面前。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是岳峰却准确的抓住了他的脖颈,这是杀人技中最顶级的技巧,只有这一招才可以让正面遭遇的敌人不发出丝毫的动静便迅速的死去。

其中的要领和关键就在于抓住脖颈的手位置不能错丝毫,还有,抓住脖颈的刹那,手腕拧的方位和力度必须精巧无误,就这一手,岳峰当年就经过了千万次的练习。

现在所呈现的效果便只有轻微的一声“咔”,对方的脖颈已经被扭断,一个大活人,没有发生丁点声响便死透了。

而后,岳峰不慌不忙的隐入到重檐中,他知道,暗桩的藏身之地一定有一条通道直接能进到下面的屋内,而岳峰就利用这条通道,很轻松的便落入了陈铁的居所之内!

进入了居所,岳峰不动,他仔细的听周围的动静,这是他通过呼吸的声音,判断陈铁卧室的位置。

当他锁定陈铁卧室的位置之后,一切就太简单了,陈铁身边的护卫正是最疲弱的时候,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岳峰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到屋里面。

岳峰走进了陈铁的卧室,走到了他躺的床边,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猝变遽然发生了,本来呼呼大睡的陈铁一跃而起,竟然向岳峰扑了过来。

岳峰面对这突然的猝变,心中没有丝毫的惊慌,他迅速的一矮身,躲过对方这一扑,一只手如铁钳一般,再一次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对方的脖颈。

陈铁满脸涨得通红,他拼命的鼓动着胸腹,想着从喉咙里发出嘶喊声:“咯,咯,咯……”

发出这种奇怪的声响已经是陈铁能做到了最极限了,他双眼睁大,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他将自己毕生的功力都施展了出来,两人僵持住!

岳峰此时也将自己的力量运用到了巅峰,僵持到最后时刻,岳峰听到一声“咔”,他整个人才像面条一样和陈铁一同软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威慑震慑!

陈铁死了,岳峰也不好受,他委顿到地上四肢无力,肺部像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五脏六腑像是沾了辣椒一般,火辣辣的发烫。

尽管在最后的时刻岳峰成功了,但是现在他心中却是一阵后怕,连连直呼“侥幸”,陈铁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六识的敏锐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更可怕的是岳峰抓住了陈铁的脖子,陈铁手臂搭上来,他的手竟然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发烫,给岳峰带来巨大的痛苦,如果岳峰不是经过了多年的残酷训练,如果岳峰不是掌握了极高的杀人之技而且抢先掐住了陈铁的软肋,岳峰今天必败无疑。

这就是内功么?这一定就是内功!岳峰感到胆寒,他没有想到世界上还真有内功存在,很显然,在大唐的武将和高手中拥有内功的人不在少数,陈铁应该不能算是高手,只能算是泛泛之辈。

岳峰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泛起了阴霾,因为他意识到对付一个陈铁都经历了这样的凶险,要杀大将军丘神绩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岳峰一直以为自己最强的是武力,可是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乐观了,怏怏大唐,武力比他高的人大有人在,岳峰觉得自己的复仇计划可能需要调整了。

“哎,你听到了首领的居所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好像有怪怪的声音!”门外面有几个士兵正往这边靠近。

岳峰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吸忽然变了,发出了“呼哧”的打鼾声,鼾声中甚至连陈铁的呼吸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去,五郎你真是大惊小怪,那是大人在打鼾呢!嘘,你小声点,搅了大人的美梦,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走,走,咱们一边去,别在这里喧哗……”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岳峰慢慢的调整呼吸,体力渐渐的恢复到五成他就不敢再逗留了。

他沿着原来的路径返回,从屋顶上一直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面,而后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被窝,他的身体再一次出现虚脱感。

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这让他对内功的厉害有了更直接同时也是更深刻的认识,他心中也因此有些庆幸还有些失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大唐并没有那么多优势,因为说到智谋算计,他比傅游艺和狄仁杰这些老狐狸差得不是一丁点,而他很自信的身手虽然功底扎实,但是只有特种部队苦练出的硬功夫,在大唐猛将如云的时代,一个小小的千户首领就能让他吃大亏。

岳峰对大唐有了更多敬畏,也多了更多的理性,他思忖自己的优长其实在拥有几千年历史的视野,这一点是大唐任何牛人都比不上了,岳峰觉得应该让自己的优长发挥出来,成为他的立身之基。

“报仇不是简单的事情,急功近利只能枉送性命,徐徐图之才是稳妥之道!”岳峰心中有了笃定的主意,便觉得一阵轻松,而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的亮了。

“都起来了,都起来了!”队正刚子忽然压低声音喊,兵丁们淅淅索索的开始穿戴,一队兵丁从宿营地出去列队,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眼之所见,倒处都是巡逻的兵丁,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的严肃,隐隐听到军营后面有战马嘶叫的声音,还有长官呵斥的声音,偶尔有身穿铠甲的校尉一级的军官匆匆从前面掠过去,每个人都神色匆匆,甚至面带惊恐之色。

“队正,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是啊!感觉气氛好压抑,是不是又出事儿了?

刚子微微皱眉,叱喝道:“别胡乱打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各自办好自己的差,倘若出了疏漏,回头军律无情!”

一众兵丁连忙住口,可是大家心里的疑问却是更盛了,刚子领着众人外出巡逻,还只刚刚过一条街,王校尉身形便出现了,只见他英俊的脸上尽是惊骇之色,众兵丁向他打招呼他都恍若未闻,只听他嘴里喃喃的道:

“这怎么可能?这绝无可能啊,不可思议啊,太不可思议了,什么人能有这么高的本事?”

王校尉神神叨叨的走了,失魂落魄,大家心中的八卦之火更被勾了起来,刚子咽了一口唾沫,冲着大家招招手,道:“哥儿几个,你们过来!”

众人连忙凑过来,脑袋碰到了一起,刚子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痒痒,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哥儿几个听好了,昨天晚上咱们的千户首领被人杀死了!”

“啊……”大家齐齐炸了锅,一个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有人道:“我就知道出了大事儿了,原来还真是大事儿,我的天,这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没见有什么动静啊!什么人干的?怎么无声无息就能杀人啊?”

“嘘……”刚子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大家齐齐收声,刚子道:“真是无声无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连镇守在千户首领外面的亲卫都不知道!

只是今日卯时末刻,亲卫见首领没有起床,过去叫他便没听到有动静,而后破门进去发现……发现千户首领竟然死在了里面,你们说说这是不是怪异?”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有人疑惑道:“队正,您说是不是得了急病死的?要不然怎么会无声无息呢?就算杀手来了,那也应该有动静才对啊!”

“狗屁急病,告诉你吧,据说首领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伤,就是脖子上留了一个拇指印记。他是被高手用手捏着脖子掐死的,刺客的动作干净利落,狠啊……”刚子道。

”啧,啧!“众人又是一番感叹议论,岳峰一直抿着嘴唇不说话,他看周围其他的士兵,大都和这里的情形相似,大家都在暗中议论,无疑,现在的军心有些乱了,很多人心中都生出了恐惧之心,尤其是类似陈铁这类作恶多端的人!

岳峰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他知道这就是复仇的快感,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一个陈铁何足道哉,在陈铁之上还有更可杀的人,最后还有他的最大目标丘神绩,一想到这些,岳峰就觉得内心热血在沸腾……

第四十三章 找梯子!

“让开,让开,让开!”

一彪人马,人人穿着锃亮的铠甲,一名黑脸将军被众多亲卫簇拥在中间,看此人身形足有两米高,浓眉大眼,脸黑如炭,一双眼睛尽是狡狯之色,此人便是镇守合宫县的头号人物,金吾卫中郎将人称“黑金刚”的孙禀德。

这一彪人就从岳峰等人面前过去,岳峰看到王校尉也在人群中陪同,所有人的脸色都分外的沉重,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陈铁的居所。

陈铁的尸体已经从居所中移了出来,用一条稻草垫子裹住,安放在院子里面,随着孙禀德的到来,周围围观的人不知几何,几乎是人山人海。

孙禀德走到陈铁的身边,弯腰仔细的看孙禀德身上的印记,果然看到喉部有一个十分醒目的淤痕,这就是致命伤的位置。

他用手摸了摸淤痕,心中一阵恶寒,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不安!

陈铁竟然死了,而且死得无声无息,其死法比之前被杀的几个军官更匪夷所思,孙禀德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的向他靠近,也许刺客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要知道单从武功来说,孙禀德还要逊色陈铁一筹呢,孙禀德盯着陈铁,久久不说话,过了好久,他才回头喊道:“王校尉!”

王校尉连忙凑上去,他很年轻,也很英俊,此时他的脸色分外的凝重,不服平日的潇洒,他道:“将军,下官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可是……可是还是……”

孙禀德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陈铁的差事你接手,记住了,一定要坚持巡逻,一刻也不能放松,给我传令下去,谁如果能够找到刺客的蛛丝马迹,本将重赏!听到了没?”

王校尉挺了挺胸脯,朗声道:“是,将军,我一定不辜负将军期待!”

孙禀德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其实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仅仅隔着一条街,当他早晨收到陈铁的死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很怕,因为他昨天才将陈铁身边的百人队调到自己身边,晚上陈铁就死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刺客的嗅觉敏锐得很,他的调兵遣将刺客看得清清楚楚。更可怕的刺客的手段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真想率兵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孙禀德回去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众多军官,包括王校尉,一众人又要回去闭门议事了,现在每个人心中都很恐惧,每个人都需要找到一种缓解压力和恐惧的方式,无疑,大家聚在一起议事,就算商量不出什么东西,也能短暂的麻醉大家的心灵,缓解压抑和内心的恐惧……

岳峰又开始跟随大家一起巡逻了,不对,应该是他现在率领大家巡逻,因为他已经是队副了,这一队他是仅次于刚子的二号人物。

刚子已经和其他的一帮好吹牛的老兵痞去侃大山,打探消息去了,巡逻的差事自然需要岳峰来领头,对此岳峰自然没有异议。

和往常一样,大家就在街面上闲逛,可是今天岳峰却在思考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既然报仇的事情非一撮而就,需要从长计议。岳峰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在金吾卫中长期扎根?眼下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王校尉这个人根据刚子的说法,此人极具背景。

岳峰也知道,王姓是大唐的士族大姓,所谓“五姓七望”的大姓之一,王校尉叫王启,是太原王氏之后。太原是高祖中兴之地,武则天虽然打压大族,但是太原王氏的名望在大唐依旧是一等一的存在。

王启年轻,思维灵活,抱负很大,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和刚子关系不错,而岳峰又已经通过了自己的“表现”进入到了他的视野,如果再努力发挥一下,岳峰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让这种关系更紧密,从而让扎根成为一种可能!

岳峰是个思维非常缜密的人,他的眼光也非常人能比,在这周围,有一处制高点他一直都在观察,这里就是福运楼的最顶楼。

按照大唐思维,他们只考虑弓箭劲弩射程之内的高点,而岳峰是现代特种兵,他观察的可是一千米重狙射程范围的一切制高点,所以他看到了福运楼的最顶楼。

在那里有一闪格栅窗户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开启关闭,经验告诉他,那里有人在监视着合宫县军营的一举一动。

岳峰曾经装作漫不经心的靠近过福运酒楼,然后,他通过不止一次的蹲点探查,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此人正是李元芳……

岳峰确定了李元芳就在福运楼,他就想利用这一点,现在他觉得真的机会来了,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李元芳的格栅窗户又打开了。

“嘿嘿,好小子,果然厉害!竟然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又杀了一个!李铁功夫可不弱,这小子竟然有这等武艺啊!只是他究竟藏身在哪里?”李元芳喃喃的道。

他决定一定要在军营中找到岳峰,只是恐怕他自己都不会想到,岳峰的踪迹他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先暴露了。

实际上,要在数千军士中找人难度的确很大,因为军中的皮甲几乎一模一样,岳峰这样的老鸟既然发现了福运楼的蹊跷,他当然会很好的保护自己,在五百米之内他绝对不露脸,李元芳靠肉眼要锁定岳峰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岳峰则不一样了,他是职业的特种兵,嗅觉的敏锐远超过这个时代。李元芳的位置离军营的距离远远超过一箭之地,他自以为很安全,可是岳峰恰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基本上无所遁形。

岳峰围着福运楼转了三圈之后,终于把一切的细节都想清楚了,他当机立断,决定要干一票,他要给自己找到立足的根基,套用一句黑话就是他需要找一架梯子。

李元芳名气够大,背景够强,关键是在岳峰心中,他相信杀死武攸敏的人大概率可能是狄仁杰,基于这些综合考虑,他觉得李元芳这一架梯子实在是太棒了!

“走,哥儿几个,咱们去福运楼那边走走,二毛不是馋着那里的蒸豕么?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又吃一顿!”岳峰招呼一众兵丁,目标直奔福运楼……

第四十四章 黄泥掉进了裤裆!

王启离开偏军议事厅内心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军营里接二连三的出大事儿,他他像所有人其他人一样,内心也十分恐惧。

然而另一方面,现在军营里面的校尉被杀了好几个,连千户首领也被杀了两个,军官一下变得稀缺了,为了稳住盘子,孙禀德不得不找人顶上去,这一来,王启的机会就来了!

现在王启代领了千户首领的职务,手底下管着几个营的兵,有了这个基础,王启依托自己王家的背景,应该在这一次平叛结束之后,他能够顺利的补上一个果毅都尉的实职!可惜,王启现在没有立功的机会,如果他能够立战功,他觉得自己甚至能补上金吾郎将的位置。

“王校尉,王校尉!”王启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迅速扭头看到了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皙的牙齿:

“岳四郎?去,去,我没空听你的鬼点子,都这当口了,人要疯了,你还有心思琢磨那些玩意儿,嘿!”

岳峰凑过来道:“王校尉,不是,我是有重要的敌情向汝禀报!”

“啥?敌情?别逗了,去,一边凉快去……咦,汝刚才说什么?”王启一下回过神来,一伸手便揪住了岳峰的衣服,道:“你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儿?”

岳峰见他上钩了,当即不紧不慢的道:“王校尉,这可是天大的立功机会,您说……”

“你这小子,你当我王启是什么人?会忘记你的功劳?说,倘若真能立功,回头我绝对不亏待你!”王启道。

岳峰神秘兮兮的道:“王校尉,不瞒您,我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啥?刺客?”王启一下愣住,整个人翻着白眼盯着岳峰,差点笑出声来:“你发现了刺客?哈哈,我们这么多人,包括中郎将在内大家都被耍得团团转,你竟然发现了刺客?你呀,真是想立功想疯了!”

“嘘,王校尉您听我说,这件事千真万确,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胡言乱语是不是?退一步说,真如果是假的,对您来说可没有什么损失,可万一是真的,这天大的功劳……”岳峰不紧不慢的道。

王启微微蹙眉,神色变得严肃,收敛了笑容对岳峰道:“你小子真有东西?”

岳峰认真的点头,表情没有一丝作伪,王启压低声音道:“你快说,别藏着掖着!”

岳峰道:“就在福运楼顶楼,那个人我见过,特别像他们说的李元芳,王校尉,这个人有一天从顶楼轻轻一跃,直接就跳到了福运楼的院子里面,简直就像一只大鸟似的……”

王启的心脏瞬间一紧,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岳峰其他的话他都不信,可是真有人能从福运楼最高处直接跳下来,此人一身武功那恐怕偏军中没有人能比,这样的人能是普通人?

“嗯,我知道了!待我去看个究竟……”王启道。

“别!”岳峰抓住王启的衣袖将他拽住,王启瓮声道:“怎么了?你为什么拉着我?莫非你还有什么事儿?”

岳峰道:“王校尉,我是担心您的安危啊,这个刺客杀人不眨眼,手段高超,校尉贸然过去,他猝而发难,校尉岂不是危矣?

四郎觉得校尉应该将此事立刻禀报中郎将,让中郎将亲自率领高手迅速围了福运楼,而后齐齐动手发难,恐怕才可万全……”

王启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反正现在已经草木皆兵了,就算没围出什么来也没所谓,可是万一能够有收获,那……

王启没有多思索,立刻掉转身直奔偏军营帐,约莫只有片刻功夫,偏军营帐中就传来一阵躁动,接着军中的好手都被调了过去。

不得不说,孙禀德不愧是四大金刚之一,其反应的速度极其的迅速,他亲自率领军中的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福运楼扑过去……

福运楼顶,李元芳还在好整以暇的喝茶,他看着孙禀德心急火燎的带人往这边过来,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少警觉。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吧!”

酒楼的酒保点头哈腰的走进来,道:“郎君,有一位军爷让小的给郎君送一副卷轴,说是让郎君好好欣赏……”

“嗯?”李元芳眉头一挑,心中“咯噔”一下,豁然站起身来道:“快拿来!”

酒保立刻将一份卷轴送过去,李元芳抓住卷轴,迫不及待的将其展开,白色的宣纸上,两个鸡爪刨一样的丑字惹眼夺目:“快跑!”

看到这两个字,李元芳瞳孔遽然一缩,心中一下沉到了谷底:“糟了!此獠害我!”

他一手将卷轴撕毁,人像一支利箭一般冲出窗户,这个时候,孙禀德堪堪赶过来,双方的距离还有几十丈,李元芳这么一冲出去,一身的功夫全部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孙禀德目眦俱裂,怒吼道:“刺客,抓住刺客!”他回身取弓摸了个空,李元芳何等身手?他人像大鸟一般在空中竟然一转折,旋即便跳上了另外一边的屋顶。

这时候有几个巡逻的兵丁回过神来,欲要拦截,那架势只像是蝼蚁斗大象,李元芳根本不需要出手,便飞跃而过,旋即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刹那间合宫县城大乱,四处都是号角声起,李元芳早就备了后路,他冲出县城,立刻跨上了快马,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元芳逃之夭夭了,只是,李元芳在合宫县可不是生面孔,他的惊鸿一瞥的现身,又恰恰出现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再要想否定自己刺客的身份,那可以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借用一句歇后语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李元芳一路快马加鞭的逃遁,心里越想越觉得恼怒,他李元芳混迹这么多年,何曾被人这么算计过?

算计他李元芳也就罢了,这一次连狄大人恐怕都脱不了干系了,他心中真是火大啊!

“姓岳的小儿欺我太甚,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没完,我李元芳不报此恩,誓不为人!”李元芳在心中暗暗发誓。

第四十五章 会面!!

李元芳惊现合宫县,惊得合宫县一片大乱。

孙禀德的议事厅,孙禀德眼睛睁大像铜铃,几乎是在竭嘶底里的狂吼:“果然是李元芳,一切都是他干的!所有人都是他杀的,你们都亲眼见到了,我立刻修书给将军,此事一定要禀报天后,狄仁杰这是暗中阻挠大军平叛,他老东西是要造反啊!”

他的情绪十分的激动,激动中更多的是兴奋,最近这段时间他太压抑太痛苦了,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怕被刺客杀死。

现在刺客找到了,现了行迹,孙禀德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因为隐藏在暗处的刺客才可怕,刺客一旦暴露了,其还能行凶?

现在对孙禀德来说他必须考虑立刻马上反击,一定要找回场子,要不然等丘神绩回来,各路大军都立了功,他孙禀德这一路只能喝西北风!

孙禀德的意图下面人当然都清楚,唯一还存活的千户首领汪明奉道:“这件事我们还得让合宫县衙的人站出来作证,我们一起上书朝廷,此事才可以确凿无误!”

孙禀德道:“王启,去,把合宫县衙的那个谁?谁?谁请过来!”

王启道:“将军,合宫县衙几个主事的官儿都跑光了,县衙就只剩一个老主薄了,此人倒是坚挺得很!”

“哄!”众人轰然大笑,其中一名校尉道:“这主薄我们见过,一个糟老头子,谁也不敢在他头上乱动,怕把他给整死喽!”

孙禀德道:“别起哄了,事情既然和县衙无关,咱们也就别为难他们了!王启,把这个老主薄请过来!”

傅游艺被请到了军帐中,他对孙禀德的所谓上书当然不表示意见,眼下的合宫县,县令姚云生,县尉魏生明,县丞周柔都想办法脱身了,唯独他这个主薄还在坚守。

乍看上去傅游艺凄惨得很,实际上傅游艺现在是一个人独揽大权,合宫县的事情现在他说了算!

大权独揽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当然得趁机把自己的构想实现,现在收到了孙禀德的邀请,他更是窥得了机会,当即翘着胡子道:

“孙将军,汝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有人在坏平叛的大事儿,却要嫁祸在我合宫县百姓的身上,他们的用心实在险恶!

将军说要上书,我傅游艺绝对支持,不仅将军要上书,鄙人是门下省拾遗,我也要给天后上书!

我傅游艺要作天后的忠臣,我合宫县百姓近千人联名,都表示要天后早日登九五之位,这样天下才会大治!”

傅游艺这话说出来,表现出极大的自信,可以说是得意洋洋,孙禀德和众将起初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一听他还有这样的计划,另外他还兼任门下省的拾遗,一时,大家立刻对其刮目相看。

傅游艺有直接给天后上书的权利,这个权利甚至让孙禀德都十分羡慕,现在傅游艺同意给天后上书,这无疑会让孙禀德更加的主动,倘若能因此扳倒狄仁杰,孙禀德自忖自己的功劳甚至比平叛都大呢!

一念及此,孙禀德心情大好,当即道:“老主薄果然是老臣谋国,我孙某心服口服,来人啊,安排宴席,今日我要和老主薄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立刻有军士领命而去,孙禀德又道:“今日能揪住李元芳,抓到其杀人的铁证,底下的兄弟都立了大功劳!

王启,我已经给你记功,不日你就会晋升为金吾卫金吾郎将,另外赏钱五百贯,绢一百匹!”

王启大喜过望,连忙抱拳行礼道:“王启谢大人厚赏,请大人放心,王启定然再努力立新功,绝不给大人丢脸!”

孙禀德道:“好,王启有志,对了,你说这李元芳是你手底下的一名队正发现的,去,把这位队正给请过来,我要亲眼看看此人!”

王启道:“这有何难,我立刻去喊人!”

王启立了大功,心花怒放,一路从议事厅飞奔出来,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他很快找到了岳峰,不由分说拽住岳峰便往议事厅而来。

“岳峰,我王启不是私吞军功之人,这一次你立了天大的功劳,将军要给你重赏!你待会儿可要撑住了,别给我丢脸!好不好?哈哈……”

岳峰被王启拽着往前走,他根本没想到孙禀德竟然要亲自见他,他进到军帐,迎头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傅游艺。

傅游艺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中滚出来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次孙禀德军中立头号功劳的人赫然是岳峰,他实在弄不明白,岳峰是什么时候入金吾卫的!

要知道金吾卫可是京师十六卫之一,可不是一般的府兵,岳峰一个“浮逃”,也能成为金吾卫?

不过旋即,傅游艺把这一切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的城府和心机极深,立刻便装成了像没事儿的人一般。

傅游艺前些日给岳峰吩咐的事情,岳峰完成得很好,当整个洛州都在传狄仁杰杀死武攸敏的消息的时候,果然,合宫县衙就不再被金吾卫盘查了。

傅游艺的坚守反而捞到了好处,合宫县几个当官的都溜了,傅游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理所当然变得高大起来。

还有,傅游艺想到最近军中接二连三的有人被杀,他心中一直纳闷奇怪呢!狄仁杰那么谨慎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让李元芳干这种事儿?

现在,当他看到了岳峰,心中顿时明了了!岳峰杀人的本事傅游艺可是亲自领略过的!这家伙现在潜入金吾卫中那还不如鱼得水?

一念及此,傅游艺心中发寒,同时隐隐又有些期待,他觉得倘若岳峰能不死,以后兴许还能大有用处,不过现在,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扯上瓜葛。

傅游艺再抬头看岳峰,发现岳峰的神情也十分平静了,两次彼此都装作不认识对方,因为彼此都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微不慎,露出了马脚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呢!所以,岳峰也压根儿不担心傅游艺会揭穿他,因此他心中的情绪平稳得很……

第四十六章 九品官儿!

“队正岳……岳四郎参见将军!”岳峰拜见孙禀德,像所有普通士兵一样,他脸色发白,看上去战战兢兢,十分的胆怯。

孙禀德外号“黑金刚”,其形容自和普通人不同,再加上他身为将军,其威仪和气魄也是不同寻常,普通兵丁见之,岂能泰然处之?

孙禀德盯着岳峰,哈哈一笑,道:“你别紧张,今日我们军中的众将军都在,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李云芳的?”

岳峰佯做沉思状,慢慢吞吞吐吐的道:“当日是我们众兄弟嘴馋福运楼的蒸豕,而后我们在福运楼吃喝……”

岳峰心中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通过他精湛的演技将台词表达出来,结果自然是天衣无缝。

岳峰只强调一点,那就是见到了一个人从福运楼顶楼一跃而下,仅仅这一个发现,就足够说服现场所有人了!

孙禀德十分的满意,道:“我们金吾卫的军规,有错必罚,有功必赏!岳四郎,你立了大功,本将今日要重赏你!

你自己说说,要本将赏什么?本将这里有钱有绢,你尽管开口!”

“我……我……”岳峰涨红着脸,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开口,身后的王启着实看不下去了,用手捅了他一下,道:“别吞吞吐吐,将军让你说你就说!”

“我……我只想追随王校尉,我阿娘一直都想我能披铁甲,戴盔……”

岳峰这一说,孙禀德道:“哈哈,原来你小子是要官呢!看来你不蠢,知道好赖。万贯家财,不如有一职在身。你一个队正,要想得官本来绝无可能,可这一次不同寻常,汝立了奇功,我便向朝廷破例举荐汝为归德执戟长!可以披铁甲!”

“啊……”岳峰一下愣住,王启连忙从后面推他,道:“快,还不快谢将军大恩?”

岳峰连忙跪地,叩首道:“下官岳峰谢将军举荐大恩!”

岳峰心中对此也的确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还真能被授官,要知道大唐的官是最难当上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朝廷选拔人才还不是通过科举制度,平民子弟基本没有可能步入仕途。

朝廷对读书人开放的进士科,其实也是对上层社会的人开放的,即使如此,就算考上了进士,也不一定能得官。

唐朝要当官很难,而官员的福利之高则是历朝历代有名的,唐宋官员都是真正的统治阶级,当官和发财基本可以划等号,有权有钱就是一体。

孙禀德答应给岳峰举荐的这个官,官名叫归德执戟长,名字很怪,大抵可以参考三国里面张飞和关羽刚刚跟在刘备身后厮混的时候,他们一个是步弓手,一个是马弓手。这两人的职务还有实际意义,岳峰的这个执戟长已经不用执戟了,完全只是官名。

官阶当然是武官中最低级从九品下的官,芝麻绿豆的小官。

可就算这么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岳峰也可以凭此得职田两百亩,俸禄几十石,另外还有课劳力役折算的收入,一年下来也足可以吃香喝辣,远远超过平民生活。

岳峰在谢孙禀德提携之恩,傅游艺在一旁看得也是只咂嘴,他混到了六十岁,才混到一个九品官儿,来合宫县衙当主薄。为此,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读书,四处奔波为扬名,耗尽了年华和精力。

岳峰一个田舍儿,其来历傅游艺清清楚楚,现在倒好,十八岁的年龄便当上了九品官儿了,傅游艺心中真有些不是滋味。

岳峰自己也有些懵,他的初心只是想通过这个办法,借助李元芳这架梯子稳定下来,能够在军中站稳脚跟,没想到竟然还出了一个风头。

岳峰这个官职在全营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和岳峰同队的众多兵丁,包括刚子在内,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

不过谁让岳峰运气好?那天福运楼大家都去了,唯独他看到了有人从楼顶飞下来,而且他就凭这一点歪打正着,找到了杀人的凶手,凭此立了大功!

“去,去,你们别围着了!以后别一口一个四郎的叫着了,得叫大人,知道么?四郎,去,跟我一起进军帐,你暂时就跟在我的左右,你放心,你是我王启的人,我王启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忘记你!”王启将围在岳峰身边的众人驱散,拉着岳峰进了自己的军帐。

他乃太原王家的出身,心中的抱负大得很,这一次他本来想着能平叛立大功,没想到却被当成偏军安置在了合宫县没能出征,他情绪一直低落着呢!

他万万没想到,天天就窝在合宫县竟然也能立功升官,他瞧着岳峰是越看越高兴,他想到了那天自己提拔岳峰为队副,正是有了那次提拔,才有了这一次立功的机会。

如若不然,岳峰就算知道了这重要的线索,他估计也不敢来找王启,天大的功劳可能就会因此擦身而过。

“治兵者,当爱兵如子,此言真是至理名言啊!”王启喃喃的道。

“四郎,你既然为了官,军中第一要便是弓马骑射,你还年轻,万万不能松懈!以后你随着我,日日陪我演练!”王启道。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连忙感激的道:“谢谢将军!将军之恩四郎无以为报,以后甘愿追随将军建功立业!”

王启哈哈大笑,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也是有抱负之人,我王启这辈子,就是喜欢交志同道合之人,岳峰,你且安心追随我,我必不亏你!”

王启英俊年少,出身名门,正在指点江山,踌躇满志的好韶华,不过在岳峰的记忆中,太原王氏包括整个五姓七望在武则天一朝都几乎被完全压制,王启的所谓抱负要实现只怕也是千难万难。

岳峰隐隐记得有个故事,大抵是武则天重用酷吏,那些出身卑微的酷吏在攫取到权力之后,为了抬高自己的出身,便休了自己的妻,专门找卢氏,王氏这样的大家族的女子成婚。

仅仅这一个历史故事,大抵就能看出大家族望族在武则天一朝遭到的打压和羞辱,当然,如果不是如此,恐怕岳峰也不会在金吾卫的底层就有机会结识到像王启这样出身尊贵的年轻人。

第四十七章 狄国老回京!!

“大人,情况大抵就是如此!这个岳小儿实在太可恶,他……他……他太阴险,害我不浅啊,我李元芳受到了牵连倒是小事儿,可是这事儿牵连到了大人,我……哎!”李元芳捶胸顿足,气愤不已,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大了,他根本兜不住,他心中非常惭愧,却又无可奈何!对岳峰的恨意则已经攀升到了极致。

狄仁杰仔细听李元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用手捋着颔下的长胡须,嘿嘿一笑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姓岳的小儿?当初逃离合宫县的可一共有三人,除了姓岳的小儿,还有一个叫朱恩的吏员,还有那个叫强子的吏员更是苦主,他们三个人皆有可能针对丘神绩报复,是不是?”

李元芳道:“大人,您又何必自欺欺人?这三个人中能有这等能力者唯有岳峰一人,我在合宫县衙做过斗鞠中人,在斗鞠场上,连姚云生对岳小儿都言听计从,此小儿的身手计谋都极高,这一次的事情只可能是他所为!”

狄仁杰嘿嘿一笑,道:“我看首先要反思的应该是汝自己!此小儿送你一卷轴,目的就是乱汝的心智!

当时如果汝能冷静对待,就算那孙禀德在酒楼里面堵住了你又能何妨?本官是洛州司马,本官的人出现在洛州任何地方不都在情理之中么?

可是你呀,仓促之间被别人乱了心智,非要破窗而出,而后逃之夭夭,这不表明了汝是做贼心虚么?”

李元芳直愣愣说不出话来,好大一会儿后他才低下头道:“大人教训得是,当时我的确被其搅乱了心智,由此看出此儿着实可恶!”

狄仁杰道:“我倒觉得此儿孺子可教,是个人才!他给你送一副卷轴,一是乱你的心智,二也是真心要向你示警!其这么做的意图目的究竟为何,你仔细想过没有?”

李元芳道:“还能有什么目的?就是要坐实大人杀人的事儿,替他自己脱罪!”

狄仁杰摇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此子是要用你做梯子,在军中进一步站稳脚跟,从而有更好的机会去接近丘神绩。今日金吾卫接二连三的曝出军官被杀案,定然是此子出手!

此子也一定已经回过了梓泽乡,看到了梓泽乡的惨景,因而下定决心要报仇,才施展了手段进入军中。不出意外,能够发现你的踪迹,他在军中必然受到重赏,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领赏升官了呢!”

李元芳被狄仁杰这番分析,说得完全懵了,他脱口道:“他从合宫县逃了,一个‘浮逃’怎么……怎么……”

“这就是他高人一等的地方,他必然杀了一人冒名顶之!现在金吾卫大军分成了三路,丘神绩已经率领其中的两路远征博州平叛,这中间恰好有个空档,他就逮着了这个机会,明白么?”

李元芳完全惊呆了,他喃喃的道:“这纸能包住火么?金吾卫乃十六卫之一,其成员的严苛虽然比不上千牛卫,羽林军这等禁军,可是毕竟是天子脚下的亲卫,回头一旦回洛阳,后果不堪设想啊!”

狄仁杰用手捋着长须呵呵一笑道:“是啊,不堪设想用得好!你我二人现在也应该启程回洛阳了,要不然等天后命我回京,后果可能也就不堪设想了!”

李元芳一脸的惭愧道:“大人,都是元芳的错,元芳给您惹了大麻烦了!”

狄仁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唐的这么多老臣子都被清洗整垮了,他们怎么也不会忘记我,行吧!我们就自投罗网去,会一会洛阳的新贵们!”

狄仁杰虽然老奸巨猾,可这番话说出来却也颇有豪情,李元芳道:“大人,我们这一走,那姓岳的……”

“不要管他,我们在洛阳和他再见,你放心吧,此子既然已经在找梯子了,他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倒是我们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愿此去洛阳不要太狼狈了!”

……

演武场,岳峰胯在马上,手握长槊,策马狂奔。身后,王启拍马追过来,他只觉得脑后生风,连忙低头,王启的长槊堪堪从他的头顶刺过去。

岳峰回枪反击,两人迅速战成一团,岳峰身体素质扎实,眼明手快,六识敏锐,对搏击的领悟很深。

而王启则是名门之后,骑术精湛,身怀武功,两人缠斗起来竟然非常的精彩!转眼两人交手了十多个回合,岳峰被王启一枪挑中腰带,马槊像弹簧一样弯折,王启利用这股弹力,顺势一挑,将岳峰从马上直接挑了下来。

岳峰在空中泄力不全,落地脚下踉跄,退了十几部才站稳,模样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王启畅快大笑,道:“好!好啊,四郎你真是个奇才,短短这么几日,便能拥有这等身手,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一员军中的骁将!”

岳峰道:“谢谢将军夸赞,岳峰全凭将军调教才有今日本领!”岳峰这话说得十分诚恳,的确,岳峰所擅长的并非弓马骑射。

如果不是王启,岳峰也没有可能拥有这等练习的机会,大唐的粮米很便宜,可是武器则是贵上了天。

岳峰抓了四个浮逃得赏的八两黄金,这些钱可以买米千石,可是要买马,即使是普通的马,八两黄金也只够一条马腿的钱。而那些名马好马更是价值千金。

还有岳峰手中握的长朔,一条槊需要三五年的工艺打磨锤炼方可成,一槊值千金,普通平民怎么可能拥有这等武器?

至于弓箭就更不用说了,王启给岳峰用的是一张普通的牛角弓,这样一张弓也要价值数十金。

所以,练习弓马骑射不是一句话,需要的是极大财力方可支撑,王启这个望族子弟没把岳峰当外人,因而岳峰对他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以岳峰的天赋练习弓马骑射的确如同笼中捉鸡一般容易,他和王启的对练也是有意藏拙了,两人的战力差不多在伯仲之间,真要生死相搏,岳峰的胜率则能超过八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岳峰的提升空间还很大,他远远还没有练到极限,而王启则已经触到了天花板,想要再提升难度已经很高了。

当然,对岳峰来说最大的软肋还是武功尤其是内功方面,对此他完全是一片空白,他擅长的只是横练外门功夫而已,要真正成为名将,这是他难以逾越的困难。

第四十八章 平步青云!!

岳峰和王启经过了一番好的对练摔打,彼此心中都觉得畅快,王启出身名门而且年少有才,平常自视甚高,在军中同龄人和袍泽之中鲜少能找到志同道合者。

岳峰年岁和他相仿,谈吐和武功和他比也相差不多,虽然出身比不上他,但是因为岳峰的立功,王启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因而他对岳峰观感极佳。

尤其是岳峰能每日和他对练,每一次练过之后王启都觉得收获很大,一段时间下来,岳峰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王启的铁杆亲信。

王启的金吾郎将官衔很顺利的拿下,岳峰也成了九品下的归德执戟长,王启成了千户首领,岳峰则掌管着王启的亲卫数十人,在金吾卫中,岳峰坚实的站稳了脚跟。

“岳四郎,瞧见那边的蹴鞠场了没有?啧,啧,没有想到小小的合宫县竟然还能有这么完整的蹴鞠场,眼下有军务,等回了洛阳,本首领教你蹴鞠,倘若你能习得这门艺,放眼洛阳不愁入不了富贵豪门!”王启道。

他说的蹴鞠场自然是合宫县衙的蹴鞠场,岳峰在合宫县的熟人太多,平常上街都不摘头盔。尤其是他最近升了官,他愈发不敢出去抛头露面,他当然不会暴露自己会蹴鞠的事情。

当即他道:“将军,蹴鞠场眼下已经成了合宫县的祈愿之地,合宫县的声势越搞越大了!”

王启道:“这个姓傅的老主薄,我还真没瞧出来其有这种本事,你瞧瞧县衙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怕是有近千人之多吧!

我听说这些人日日祈愿,每日都能积攒愿力汇成一书,此书直接送到了洛阳紫微宫,书中的内容皆是希望天后能早登九五。啧,啧,这样的安排,堪称构思精妙,声势宏大,叹为观止啊!”

岳峰抿嘴不语,对傅游艺的手段他是真服了,这老小子也可能是个穿越者,他的劝进花样百出,套路缜密。

他将合宫县百姓约莫上千人召集到一起,让这一千人天天跪拜祈愿,说的皆是恳请天后登基,造福苍生一类的劝进语。

然后他傍晚便写一封奏折,说是合宫县百姓千人愿力成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洛阳紫微宫,每天一封劝进折子,每一封劝进折子都写得文采飞扬,他将自己这么几年积攒的家底全部压了上来,声势搞得越来越大。

这么大的阵仗,合宫县周围的百姓都来观摩,金吾卫近水楼台先得月,几千士兵每天也都围着县衙看热闹,消息再扩散开去,周围的临县,甚至洛阳都有人闻风而来,合宫县因此名头越来越响亮,傅游艺的名头也跟着水涨船高。

“咦?”王启忽然“咦”了一声:“那边是干什么?是天使驾临了么?”

岳峰顺着王启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队人马往这边策马而来,看这些人皆是鲜衣怒马,为首之人,着绯袍,戴软脚幞头,腰佩银鱼袋,昂然矜持,不是天使哪里有这等威风?

“天后旨意到了……”

这一声喝,整个合宫县城都躁动了起来,绯袍官员被人扶下了马,一众随从开始驱散周围的无关人等,而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想一睹来自洛阳紫微宫天使的风采。

岳峰和王启两人已经被人挤到了后面,岳峰远远的看到傅游艺满脸红光,身着青袍,大踏步而出,瞧那模样宛若年轻了十岁一般。

王启忽然抬手指向傅游艺,道:“过六旬还能着绯,我辈楷模也!”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才想到大唐的官员等级是通过官服颜色来分辨的,八九品的官儿,像岳峰只能穿青色官服,六品和七品的官穿绿色官服,四品和五品的官则穿绯色衣服,三品以上的官员,穿紫色衣服。

大唐的官儿很难当得上,三品以上的官除了皇亲国戚,普通人一辈子不用去想,朝中只有宰相一级的能够三品!所以能“着绯”实际上就是能当高官的代名词,王启是说傅游艺要升官发财了!

“这老小子,还真是厉害!”岳峰暗道,历史的车轮依旧在沿着以前的轨迹往前推进,并没有因为岳峰这个穿越者的搅局而改变轨道,这让岳峰心中既欣慰又警惕。

“唔!”长长的号角声响起,这是金吾卫集结军队的号角声,王启一下变得兴奋起来,道:“岳峰我们快回去!我所料果然不差,天使既然来了合宫县,说明清平道大将军的平叛已经传来了捷报!

嘿嘿,又是无数人头落地啊,现在的朝政大势怏怏,天下尽是祥瑞,偏偏还有那些不怕死的看不清大势,非得要逆天而行,如之奈何?”

岳峰心中一惊,他才意识到金吾卫驻扎在合宫县只是暂时而为,这一次开拔是要回东都洛阳去了。

不知为什么,岳峰心中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孤身一人去洛阳么?如果此时此刻,母亲,大兄还有大嫂他们都还在,岳峰兴许会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吧?

岳峰现在当了官,倘若有家人在,他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呢!

“四郎,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王启道:“我也想家了,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岳峰轻轻摇头,王启一拍手,道:“哎呦,我都忘记了你的告身上写的来历了,你掖幽庭的出身,想来在洛阳也并未有家人了!”

岳峰心中一动,才发现自己顶替岳四郎原来也是孤身一人的倒霉蛋,不对,慢着,岳峰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亲人,自己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不是选秀入宫了么?

一念及此,岳峰沮丧空荡的心倏然变得振奋起来,忍不住脱口道:“我还有个妹妹在洛阳!”

不知为什么,岳峰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亲人,瞬间便感到有了力量!他的目标也再一次变得坚定而清晰。

“此去洛阳,一是为报仇,二是一定要找到妹妹的音讯,就不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这件事能够瞒得了多久。”岳峰心中盘算着,当他再一次抬头,看到的是远处人潮涌动,人潮中,傅游艺红光满面,已经跨上了大马,那种风光真是一时无两。

“天后有旨,傅游艺老持沉着,勤勉精忠,擢入洛阳任给事中……”

第四十九章 神都洛阳!

洛阳因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被称为大唐东都,武氏改称其为神都。

神都的天空阴霾密布,似又有暴风雨即将降临,洛州司马狄仁杰进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狄公之名,闻名天下,其曾经官拜文昌右丞,和狄公同殿为臣者,裴炎,刘仁轨,魏玄同,刘景先等宰相,皆或死或被诬下狱。

另有,凤阁侍郎胡元范,凤阁舍人李景谌,平叛功臣,大将军李孝逸等忠良皆遭贬斥,满朝政事如今被武三思,武承嗣等诸武氏外戚所把持,另有酷吏来俊臣,周兴,索元礼等跳梁小丑,专门罗织罪名,戕害忠良,忠勇正直之士遭排挤,神都朝堂内外,乌烟瘴气。

狄仁杰进京,但凡是稍忧国事之人,无不感到振奋,而朝堂当权的诸武,以及众酷吏,则是人人不安,最近恰在洛州有一宗杀人案,武氏旁支公子武攸敏被杀,洛州盛传是狄仁杰所为。

金吾大将军丘神绩奉命彻查此案,丘神绩军中接二连三有将军被残忍刺杀,狄仁杰贴身护卫李元芳惊现合宫县,杀人者李元芳的身份浮出水面。

狄仁杰刚刚入京,监察御史樊文,麟台侍郎贾大隐便上书天后,报狄仁杰之罪,接着来俊臣,周兴等则纷纷觐见天后,矛头直指狄仁杰,称狄仁杰阻挠大军平叛,和诸路反王暗中勾结,有谋反之实,恳求天后降旨,将其下狱。

来俊臣,周兴等几人,皆是豺狼恶狗,他们想要害人,无中生有都能编出罪过来,更何况这一次狄仁杰有这许多嫌疑?

他们一联手,满朝都是关于狄仁杰的不利消息,神都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狄仁杰进京并非奉天后旨意,而是惹了大麻烦进京领罪来了。

紫微宫,武则天喜闻诸王乱已平,大宴宾客,狄仁杰奉诏欲要上殿。

李元芳跪在狄仁杰的面前,垂泪道:“大人,眼下的神都局面凶险异常,元芳内心极其不安,朝堂之上,大人一旦面圣,必然四面楚歌,纵然大人有一身正气,只怕也难全身而退啊!”

狄仁杰我手抚摸着颔下的长须,神色镇定从容,他淡淡的道:“怎么?你今日终于知道凶险万分了?”

李元芳无比惭愧的低下头,道:“大人,这都是元芳的错,元芳甘愿随大人上庭,甘愿为大人担下一切罪责!”

狄仁杰冷冷一笑,道:“你李元芳的命有什么用?值得了几贯钱?人家要的是我这一条老命呢!你去抵命,我就能活么?真是天真之极!”

李元芳咬牙道:“这一切都是拜那姓岳的小儿所谓,此子欲要害死大人您啊!”

狄仁杰摇摇头道:“一不及弱冠的小儿,倘若也能害死我狄某,我狄某岂不是白活了一甲子?”

李元芳微微愣了一下,大喜过望的道:“大人,莫非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不成?”

狄仁杰道:“计谋算不上,不过小道而已!既然他们诬我杀人,下狱恐怕免不了。这般冤枉的下狱,而后又冤枉的被处死,那未免太窝囊憋屈了!

不就是杀人么?我狄某人不杀百姓,不杀好人,可那万恶不赦的豺狼贼子我还不能杀么?去吧,我上朝廷,你出东都,就在东都之郊金吾卫驻地,你去把那喜欢吃小儿杀孕妇的金吾中郎将孙禀德给杀了。

这不,我狄某杀人便名副其实,岂不是心安理得了?”

李元芳怔怔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他旋即反应过来道:“大人,元芳明白了!大人果然高,您这一手出人意表,必然在朝堂上能占据上风!

大人和我李元芳既然已经回了东都,金吾卫营中还有人被杀,那些人的‘诬告’便不攻自破,大人便安全了!”

狄仁杰道:“狄某想不到那么多,只想不被冤死而且,元芳,你去办差吧!切莫再有失算,要不然我就真是被冤而死了……”

李元芳抱拳,站起身来,迅速扭头出去办差去了,事关狄仁杰的生死,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狄仁杰的笑容不减,轻轻的抬抬手,对着赶牛车的老苍头喊道:“阿福,走了!天后下旨,让我奉诏入紫微宫!”

……

一路行军不停,两日之后,洛水在望了!

岳峰所在的千户营扎营洛水畔,王启站在山包上,攀上树梢尖,极目远眺,洛阳便在视野的尽头处。

“看到了吗?四郎,那便是家了,哇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肯定已经翘首以盼了,可惜啊,我们得暂时扎营此地,等大军凯旋,而后才能进城!”王启道。

“四郎,怎么回事?我观你心情似有不爽啊!”

岳峰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担心一件事情,我本非将军的属下,担心大军回笼之后会有变数。”

王启哈哈大笑,道:“我道四郎担心什么,原来是这点小事儿么?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我们孙将军和张将军素来面和心不和。

你在我们营中立了功,孙将军怎么会再放你走?再说了,我也不会放你走啊。来,来,再扶我一把,我要攀上这棵大树上去,再仔细将洛阳看个究竟。”

岳峰扶着王启,两人一起爬上了一棵更大的树,视野果然更加开阔了,王启的表现更加跳脱,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仰天大喊了一声,引得林中的飞鸟扑棱棱直飞天空。

岳峰道:“王将军,最近我听军中都在议论,说狄仁杰也在洛阳,还说这老家伙惹了天大的麻烦,天后对其非常的不满,已经将他下入了大狱,不日可能就会被处斩呢!”

王启双手摊开,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躺下去,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谁让他李元芳不长眼惹我们的金吾卫?我们金吾卫的人那么好杀么?杀了一个不够,还接二连三的杀人,嘿嘿,李元芳号称勇武无双,武功乃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结果还不是栽了?

对了,说起来这还是四郎你立下的功劳呢!这个案子如果能定案,四郎的功劳可能会更大,大将军将来会更加器重你!”

王启换了一个姿势,目光继续投向远方,忽然他一跃而起,道:“来了,来了!丘大将军凯旋归来了……”

第五十章 丘神绩!

丘神绩兵锋直指博州,那几个倒霉的造反王爷在丘神绩大军还未赶到的时候,就被博州一带的地方官给擒住了,并且被砍了脑袋。

丘神绩大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倘若是一般的人遭遇这种情况肯定会带着人头凯旋回京报捷。

可丘神绩是何等心性之人?他亲率大军出征平叛,岂能不发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于是他直接举起手中的长槊,一槊捅进了手捧反贼人头,得意洋洋准备请赏的地方官员的心窝。

这些无比忠于天后的臣子,没有等到丰厚的赏赐,反而成了丘神绩枪下亡魂。丘神绩杀了官员,然后领兵入博州城,将全城屠戮一空,斩首万人,将其全部充为军功,而后领着大军凯旋报捷。

虽然这一次功劳颇大,可是丘神绩心中尤觉得不爽快,总觉得有一股邪火没有发泄出来,大军班师回朝到半路,听闻手下“黑金刚”孙禀德军中接二连三有将军被杀,他立刻杀气乍躁,命大军快马加鞭,迅速赶回在洛水畔和孙禀德军汇合。

大军安营扎寨完毕,丘神绩召集众将议事,孙禀德将军中军情禀报,丘神绩的脸色阴沉如水,森然道:

“你姓孙的手中的刀是吃素的么?那李元芳再厉害,他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你手下有三千兵马,将其团团围住,还不能活捉他?”

孙禀德低头道:“回禀将军,当时的情况十分的微妙,李元芳狡诈阴险,竟然住在合宫县的闹市之内。

偏偏这家伙还住在离军营足有五射之地的地方,等我们发现其踪迹之时,他迅速逃遁,我们来不及合围……”

孙禀德额头冒汗,抬眼瞟了一眼丘神绩,但见丘神绩那一双鹰眼中杀机浮现,他吓得一哆嗦,忙道:

“不过李元芳的暴露在神都已经掀起了极大的波澜,狄仁杰难逃干系,这一次狄仁杰进了神都,任他狡猾如狐,估计要想全身而退都千难万难!”

丘神绩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过了不知多久,丘神绩道:“王启何在?”

王启打了一个哆嗦,单膝跪地道:“末将王启见过大将军!”

丘神绩盯着王启,用手捋了捋下颌的几根稀疏的胡子,轻轻一笑,那一笑说不出的僵硬怪异,他慢慢踱步走到王启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

“你这个校尉是你们家用你姑姑换来的!嘿嘿,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竟然还官升一级!本将恭喜你啊!”

“啊……”王启一下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围张传霄等几将都轰然笑起来,王启脸“唰”一下变得通红,迅速低下头,忍不住浑身都发抖。

丘神绩冷哼一声,道:“要想在我的手底下办差,你的心性得磨砺,现在的你还差得远呢!”

丘神绩又凑到了孙禀德身边,附耳向他说了几句话,孙禀德连连点头,丘神绩一挥手,道: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传本将军令,从明日起,全军先在洛水畔操练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再进京报捷!”

丘神绩一声令下,众将纷纷散去,王启一路低着头往自己的营帐跑,进了营帐,再也忍不住,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将帐中的几案斩成了两段。

“岳峰,岳峰!”

“将军,您……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您了么?”岳峰从帐外进来,王启怒火尤还不能消,用剑在帐中乱砍乱剁。

岳峰凑近一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王启用力的挣扎,竟然不能挣脱,他手一松,将手中的长剑丢掉,颓然坐在了地上。

“丘神绩辱我太甚!”王启喃喃的道,他用手用力的锤地面,锤得手都破了皮,手上鲜血之冒。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平淡?你没见我这么生气么?”王启瞪了岳峰一脚,道。

岳峰一笑,道:“他辱你,改日我们杀了他!”

“呃……”王启直愣愣的盯着岳峰,半晌说不出来话,杀丘神绩?他想都不敢想,丘神绩是什么狠角色?其赫赫名头,在洛阳能够止小儿夜啼,金吾卫中,从上到下,人人畏其如蛇蝎,所以岳峰这句话,着实将王启惊出了。

王启用力的攥了攥拳头,道:“你都比我有志气!你知道么?这一次我能从军成为金吾卫,是因为我们王家答应将我姑姑嫁给他为妻,作为条件他才让我入军。

可是今天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么?说我们王家用一个女人换我入金吾卫赚大发了,因为我竟然升官成为了金吾郎将了,你说……”

王启恨恨的咬牙,使劲的跺脚,少年人,气很盛,尤其像王启这种名门公子,更是将面子看得比命还重,丘神绩当面辱他,极大的刺伤了他的自尊,让他一时难以承受……

岳峰皱皱眉头,轻轻的拍了拍王启的肩膀,道:“咬人的狗不叫,暗自蓄力,他日一鸣惊人,今日之辱,倍加奉还!”

王启咬了咬牙,用力捶了岳峰一拳,道:“嘿,跟你说几句话我心情好多了!对了进了洛阳之后,你的职田房舍等事情我给你找人安排,以后我罩着你,你便可放心大胆的操练,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岳峰一咧嘴,道:“好!这才像老大的样子,呵呵!”

王启愣了一下,又给了岳峰一拳,神情更松弛了一些,眼底却是有一抹狠劲儿在暗暗积攒:“岳四郎一田舍儿出身也有这般胆魄,我王启岂能不如他?今日之辱牢记心中,终有回报之时!”

岳峰从王启帐中出来,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的收敛了,他最后的将自己的计划想了一遍,直到再找不出任何疏忽,他才倏然睁开眼睛。

这一次岳峰的计划拟定得有些仓促,然而时间不等人,有些决定不得不果决果断,岳峰决定,就在今晚,杀死孙禀德。

岳峰作出这个决定有两个原因,一是经过了合宫县李元芳暴露的事情,孙禀德认定刺客的身份是李元芳,这个时候应该是他精神松懈的时候。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岳峰感觉洛阳狄仁杰下狱的事情,局面要破,唯有丘神绩的军中再死一人。

这一来,狄仁杰的嫌疑便可以排除,大概率能绝处逢生……

第五十一章 真有刺客??

夜幕降临,军营中的喧嚣渐渐的沉寂,岳峰闭着眼睛沉沉的睡去。

约莫三更时分,他睁开了眼,然后像一条泥鳅一般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身夜行衣已经穿戴整齐。他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不带任何兵刃,简单轻松,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掀开门帘,迅速没入到夜色之中。

洛水潺潺的流动,岳峰沿着洛水往上急速的飞奔,流水的声音掩盖了他行进的脚步声。

夜幕下,洛水畔的军帐星星点点,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般密布,在岳峰心中,这每一颗棋子的准确方位他都牢牢的铭记在心中。

他选择的路径不是最近的,但是是最安全最隐蔽的,军营周围,很多兵丁在巡逻,然而岳峰的进行却如无人之境。

岳峰选择的目标地很快就到了,帐中隐隐还有灯光?岳峰屏住呼吸,像一只狸猫一般迅速的靠近目标营帐,他将身子贴着营帐的边上,盘膝坐下来,开始静静的等待。

营帐中有呼吸声,呼吸声很平很稳,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处在沉睡的状态,只是这呼吸声……

岳峰微微皱眉,他站起身来,慢慢的移动,找到营帐唯一的格栅窗的位置,然后很熟练的取出一把两寸余长的小刀,轻轻的将格栅窗的窗闩切断,然后迅速推窗而入……

落入营中,只见一榻,榻上躺着一个人,看此人,鹰钩鼻,嘴唇薄,脸上无肉,穿着锦袍,就那样横躺在床上,给人一种极其阴沉的感觉。

岳峰愣了一下,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此人……此人哪里是“黑金刚”孙禀德?岳峰心知不妙,真要当机立断迅速撤退。

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其双眼一睁开,便宛若那鹰隼一般锐利,强大的杀机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岳峰瞬间便感到巨大的压力。

“嘿嘿,我等你很久了!既然来了,留下来吧!”锦袍人冷冷的道,他的声音低沉,带有一种金铁之声。

“丘神绩?”

岳峰瞬间洞悉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对方袍子是紫色,紫色代表三品官,整个金吾卫中唯有丘神绩能有紫袍!

“纳命来吧!”岳峰身子像弹簧一般在地上一个回旋,瞬间扑杀了过去,这个动作又如螳螂捕蝉,快如闪电。

榻上的丘神绩刚刚跃起来,岳峰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不得不说,这仓促之变太出乎丘神绩的预料,他以为岳峰要逃了,没想到岳峰却瞬间杀到了他面前。

他冷哼一声,一抬手,抓向岳峰的拳头,两人的拳头眼看要碰到一起,岳峰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他另外一只手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狠狠的甩了出去。

他甩出去的是一柄两寸长的刀,此刀削铁如泥,这是岳峰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杀手锏,也是岳峰真正的獠牙,两人的距离极近,丘神绩做梦都想不到岳峰还有这样恐怖的杀招,他意识到不妙已经来不及了,锋锐的刀尖已经在他的瞳孔中急速的放大。

他连忙迅速的扭头,刀从他的眼角边上切了过去,让他觉得眼前一暗,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双方的拳头终于在空接上了,“咔嚓”一声,岳峰自己一拳打的不是人,而是一坨毛铁,锥心彻骨的疼痛,让岳峰的一条手臂像是撕裂了一般。

疼痛后面,则是恐怖的寒气入体,让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被冰封一般。

岳峰一咬牙也不卸力,借着这一拳被击飞的力量,顺势一滚,便滚出了营帐,丘神绩的一拳让岳峰也吃了亏,今日事情已经不可为,只能逃遁。

丘神绩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军营瞬间大乱,丘神绩从营帐中冲出来,用手捂着一只眼睛,大吼道:“出来,给我出来!李元芳,我看到你了!你给我出来!”

“唔,唔!”号角声吹响,大军从四面八方开始集结,丘神绩松开了捂眼睛的手,像疯子一样吼道:“给我把方位守牢,就在这营帐方圆百丈之内,给我放火烧!”

火油的味道冲天而起,岳峰此时堪堪就贴身藏在丘神绩营帐边上,见此情形,暗暗叫苦。

这样的局面他很清楚,四面都是铁桶,想要逃走是千难万难,所以他干脆就在原地不动,准备打一个灯下黑。

岳峰在特种兵中的训练颇杂,其中甚至还涉猎了东瀛忍术中的某些皮毛,其实就是利用视角的盲点来隐藏身形,岳峰是其中的高手。

然而他今天遇到了对手太不寻常了,丘神绩直接让人将周围百丈范围内烧光,岳峰还能藏得住身形?

生死之间,唯有当机立断,岳峰决定继续潜伏,宁愿被烧死,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出去。

火油的味道愈发浓郁,外围已经开始点火了,浓烟冲天而起,丘神绩状若疯子似的在周围狂吼:“烧,给我烧,将周围都烧光!”

丘神绩暴怒,他征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他要将刺客逼出来,然后千刀万剐。

此情此景,岳峰真绝望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的主意来。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响,几名亲卫疾驰而来,远远便大喊道:

“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刺客,有刺客!中郎将张将军被人杀死了!”

“什么?”暴跳如雷的丘神绩一下怔住,旋即大吼一声,道:“跟我走,追!李元芳,你逃不了的,我丘神绩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下你的命来!”

众多兵丁迅速的褪去,刚刚准备点火的兵丁全扔掉了火把,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脸的茫然。

怎么回事?还真有刺客潜入营中杀人么?张传霄被人杀死了?岳峰难掩内心的震惊,当即顾不得再逗留,迅速脱离营帐,直奔洛水河畔。

这个时候,全军已经点起了火把,将营地照得灯火通明,远处的呐喊声,吼叫声,号角声响成一片,显然,刺客应该暴露了,大军在调动合围……

第五十二章 再死人!!

岳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委顿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都冷透了。他将夜行服脱掉,用被子死死的把身体裹住,渐渐的才感觉身上恢复了一点阳气。

太冒失了!岳峰现在想来一阵后怕,丘神绩果然奸诈狡猾,他让军队休整操练三天是假,他是要在此设诱饵,诱捕刺客是真。

很显然,丘神绩和几名千户首领相互都调换了营帐,这个老狐狸住在孙禀德的营帐中,对岳峰来说,要摸清这个线索其实并不难,可是岳峰却疏忽了,差点酿成大错。

丘神绩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其心机之深,行事之阴险,岳峰今天亲身领教了,还有,此人的武功也深不可测,岳峰将自己最压箱底的杀手锏撒出去,也仅仅只伤他的皮毛而已。

反而是丘神绩随便的一拳,便让岳峰遭受重创,差点一命呜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岳峰才感觉身子勉强暖和了一些,他起身披甲戴盔,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是杀声震天,洛水河畔已经被火把照得通明。

“抓住他,抓住他!他已经被合围了,逃不了了!”远远的,岳峰听到有人大喊,岳峰心中一凛,想到那一名刺杀张传霄的刺客此时恐怕已经陷入到绝境。

“这个人是谁?如果不是此人,我今日恐怕要在劫难逃了!”岳峰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他掀开营帐的帘幕走了出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周围的营帐兵丁们都空了,他走进了王启的营帐,看到里面也没有人,他正要转身出来,忽然听到一声喝:“站住!”

“嗯?”岳峰心中剧震,迅速扭头,竟然看到王启的床榻下面,钻出一个黑脸人来,看这人,一袭锁子甲,五大三粗,威风凛凛,此人不是金吾中郎将人称‘黑金刚’的孙禀德么?

孙禀德眼睛盯着岳峰,岳峰连忙单膝跪地道:“下官岳……岳四郎见过将军!”

孙禀德用手拍了拍身上的锁子甲,一屁股坐在了塌上,道:“他妈的,老子都憋坏了!你说说,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岳峰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不知道孙禀德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启的营帐中,那王启哪里去了呢?

“回禀将军,外面的刺客已经被包围,应该插翅难逃了!只可惜张将军被刺客杀死,大将军被刺伤……”

孙禀德用力一拍面前的几案,道:“他奶奶的,还真有刺客啊!刺客不是李元芳么?他既已经到了洛阳,怎么还能杀人?”

孙禀德咽了一口唾沫,喝了一杯水,道:“幸亏我昨晚和王启换了营帐,勉强睡了一个囫囵觉,如若不然,嘿……想想都可怕……”

孙禀德喃喃自语,岳峰在一旁听得差点笑破肚皮,原来孙禀德偷偷和王启换了营帐,自己刚才冲进来,他以为是刺客,吓得躲到榻下面去了,堂堂的金吾卫中郎将,人称“黑金刚”的孙禀德真是好胆量!

岳峰一念及此,对此人的忌惮心尽去,心中豪气顿生。像孙禀德之流,欺负百姓霸道作恶绝对凶神恶煞,但是遇到了真正的硬茬子,顷刻间便露底,这种角色也配成为大唐的中郎将?

岳峰脑海中立刻又想到了那一把大火,梓泽乡所在的峡谷,烈火熊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骑兵,逢人便杀,无论老弱妇孺……

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骑兵的形象渐渐的和眼前这个看上去威风凛凛,其实外强中干的黑脸将军重合到了一起,岳峰心中的杀机瞬间升腾。

孙禀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立刻板了起来,冲着岳峰道:“嘿,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啊?外面都杀声震天的在抓刺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临阵脱逃?”

岳峰盯着孙禀德,看着孙禀德那凶狠狠的样子,忽然“嗤”一下笑出来,道:“我……我……将军,我……我怕死,我怕刺客杀我……”

孙禀德倏然一下站起身来,满脸通红的吼道:“没用的东西,贪生怕死,我金吾卫中怎么能有你这种无胆之人?”

岳峰道:“回禀将军,我的确是无胆,可是将军您不也躲到了床榻下面去了么?刺客那么厉害,不仅我们小兵怕死,将军也怕死……”

孙禀德一下愣住,直接懵了,他盯着岳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手底下一个小归德执戟长说的话么?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狗东西,找死!”孙禀德“唰”一下,抽出腰间的佩剑,杀机瞬间浮现,就在这时候,岳峰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一个错步,已经冲到了孙禀德的面前。

岳峰抬手,手中是一柄两寸长的锋利的刀,拳出手,刀也出手,孙禀德的刀太长了,两人的距离极近,长刀反而成为了累赘。

他松手弃刀却已经慢了一步,岳峰的拳头他挡住了,可是拳头前面的那柄刀他却避无可避,锋利的小刀射入了他的胸口,瞬间没了进去,孙禀德的如牛一样壮实高大的身体瞬间无法动弹了。

“你……来……”

孙禀德惊呆了,他意识到要喊人的时候,岳峰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手用力,轻轻一扭,孙禀德的头颅便软哒哒的耷拉下来,一动也不能动了。

岳峰迅速的处理孙禀德的尸体,从其胸口抽出小刀,然后立刻出了营帐,直奔到洛水河畔,趁着夜色喊了一声:

“杀人了,杀人了,孙将军被刺客杀了!”

岳峰的这一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上百人都在恐惧的大喊:“孙将军被杀了!”

本来想着目标合围的众多兵士,他们摆出的铁桶阵一下崩溃了,他们围了半天,刺客根本没有在他们的包围圈中,要不然为什么孙禀德又被人杀了呢?

丘神绩蒙着一只眼,含愤正指挥着手下的兵丁合围,一听到孙禀德被杀的消息,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一夜之间,他手底下的两大金刚殒命,他自己瞎了一只眼,却连对手的踪迹都摸不到,对手究竟是何妨神圣?怎么就这么神出鬼没?

第五十三章 面圣

洛阳的清晨薄雾蔼蔼,武氏在众女卫的拱卫下慢慢的踏进了紫微宫,秋官(刑部)侍郎周兴,御史中臣来俊臣,文昌(尚书)右相李昭德,凤阁(中书)舍人苏味道,凤阁侍郎刘袆之,贾大隐,另有肃政大夫骞味道等众臣已经列队恭候了。

众臣参见天后,武氏轻轻的抬了抬手道:“好了,昨日设宴为我金吾军平叛立功而贺,诸多不尊朝廷,惑乱地方的乱臣贼子被平,朕(唐朝太后也能称朕)心里高兴啊!

然而,这一夜宴饮,回去却是彻夜难眠,朕敢问诸卿,尔等可和朕一样,也是彻夜难眠?”

武氏虽然已经六旬之年,然而依旧仪态高贵,肤白貌美,看山去宛若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般,然而,廷臣们却无人敢对其直视,每个人都低着头,低眉顺眼,宫殿上的气氛很微妙,很怪异。

今天并不是大朝会,武氏自在高宗年间开始,就喜欢搞这种小范围的议事,比如当年的“北门学士”便是武氏掌握政权的创举。

熟悉武氏的众臣都知道,越是大朝会,议论的往往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越是小范围内的议事,则恰恰相反,讨论的可能都是大事,稍有疏漏疏忽,就可能惹出大是非来。

周兴第一个出列,他生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并不像残酷狠辣之人,他规规矩矩向武氏行礼道:“天后夜不能寐,当是为了狄仁杰阻挠平叛,暗中勾连诸王造反一案吧!狄仁杰已经被下了我刑部大牢,只需天后您一声令下,微臣保管能让其招出实据来。

此獠一除,必然让其他的宵小大受震慑,从此以后,朝堂便太平了,再也无人敢冒犯天威了!”

周兴话说完,回音在空旷的厅堂里面震荡,武氏脸上没有表情,众臣脸上的表情则是各异。

周兴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武氏,武氏轻轻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众卿以为如何啊?”

右相李昭德冷冷的站出来,道:“昨日就在金吾卫军中,又有两名将军被刺杀了!嘿嘿,狄仁杰已经回到了洛阳,昨晚他就在宫中,莫非那个时候他还在指挥刺客去杀人么?”

“周大人,说狄仁杰是杀人的幕后主使本就牵强,他乃洛州司马,合宫县有杀人案,他派人去探查个究竟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为何就一定说他的手下是刺客?没有证据就抓人,而后又要屈打成招,莫非尔等以为狄仁杰是尔等之流?

狄仁杰被冤杀,损的是陛下和天后的威严,损的是我大唐的威风,尔等行事,只顾臆断莽撞,就不顾天后的圣颜了么?”

李昭德仪表堂堂,言语锋芒犀利,周兴等连连色变,几次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昨日洛阳郊外的刺杀案今天已经传到了京城,这个消息让神都震动,因为昨天狄仁杰人在宫里面,他岂能安排杀人呢?

来俊臣阴着脸道:“李相说得在理,但是不能排除狄仁杰手下之人为了就他,故意杀人,围魏救赵!”

凤阁侍郎刘袆之冷笑道:“狄仁杰清贫潦倒,天下皆知,其身边的贴身护卫仅李元芳一人,李元芳此人也是天后亲自调教出来的护卫,倘若真有刺客,只能是李元芳。

昨日到今天,狄仁杰的马车一直在宫外,着一内廷宫人去看看,把李元芳叫过来事情不就能明了了么?”

来俊臣道:“下官可听说在合宫县,狄仁杰还培养了两个年轻才俊,此两人有杀死武家公子武攸敏的嫌疑。倘若是此两人……”

“来大人此话不值一驳,据我所知,合宫县的那两人据说是田舍儿出身,区区田舍儿,也能在我大唐金吾卫军中来去自如,斩杀我金吾卫中郎将?”刘袆之冷冷的道。

来俊臣哑口无言,被驳得无话可说,武氏道:“众卿还有谁有话说?”

全场鸦雀无声,无一人说话,武氏道:“娉婷,你去宫外,请李元芳进宫见朕!”

女侍中,亭亭走出一红色宫装的少女,看此女,鹅蛋脸,高鼻梁,身姿高挑挺拔,当真是姿容不俗。

少女唱喏,而后快步出宫,一路小跑跑到宫门的外面,果然,宫门外面停着一辆牛车,牛车前面坐着一个老苍头。

“车中可是李元芳公子?”

牛车的帘子被掀开,一青衣公子从牛车上跳下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连忙躲开了目光,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

李元芳知道,眼前这女子一定是天后身边的女卫,当即便要跪拜,宫装少女盈盈一笑道:“李公子,天后有旨意,让你入宫面圣!”

少女说完转身就走,李元芳竟然怔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少女扭头过来,皱眉道:“跟上啊?难不成你还要让天后给你备一台轿子不成?”

“啊……”李元芳这才如梦初醒,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他深感惭愧,竟然被一女卫给弄得如此失态了。

他轻轻的咳了咳,用手摸了摸隐隐做疼的胸口,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惊魂,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如果回不来,今天大人就绝对没有辩解的机会了。

他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昨晚四面围攻他的兵丁们会忽然撤走,不过现在他已经不能多想了,他必须要在面圣的时候保持最高的警惕。

收敛心神,李元芳走上大殿,拜见了武氏,武氏盯着他,轻轻一笑,道:“元芳,朕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你了吧?”

李元芳跪在地上,激动的道:“天后之恩微臣没齿难忘,天后让微臣保护好司马大人,元芳虽竭尽全力,却也出现了疏忽,臣今日特来请死!”

李元芳说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把合宫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他只说自己去合宫县是调查武攸敏被杀案,把关于岳峰,强子那些关节他全部略去,一口咬死他没有杀人,最后他振振有词的道:

“今日殿上有众多大人,汝等难道不知狄大人为人耶?大人行事,向来遵从唐律,就算他恶武攸敏之行,也定然会用律法将其制之,如何会用这等暴力极端的手段?

至于金吾卫中的刺杀案,那更是无稽之谈,司马大人曾经官拜文昌阁宰相,岂能如此莽撞,知法犯法?这等诬告,简直不值一驳!”

李元芳这一说,除了周兴等几名酷吏之外,其他人皆称是。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狄卿断然不会行这等悖逆之事,元芳,稍后你去刑部,把狄公给我接回去好好的休息。

这一次狄公好不容易回京了,暂时便不要在离京了,先留在神都替朕分忧吧!”

第五十四章 阿师花和尚!

朝臣散去,武氏回到观风殿,众女卫亦散去,仅留一女官。

瞧着女官,一袭白袍,头戴幞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其身形不高,却自有亭亭的矜持,举手投足皆中和规矩,竟极具威严。

“婉儿!今天朝堂之事你如何看?狄仁杰从从容容来,轻轻松松全身而退,外面会不会有什么传言?”武氏道。

女官道:“婉儿学射箭,亦知道弓弦绷太紧易折断,天后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嗤!”武氏一笑,道:“你也给我耍花枪了么?今日的局面你应该看得明白,狄仁杰一抓,满朝文武皆是异口同声的喊冤,如果真要治他的罪,只怕明日又有不知多少折子会递过来,洛阳就更不安宁了!”

女官道:“那又如何?他狄仁杰是没有杀人,如果真杀了人,就算他再有威望,天后要抓他,治他的罪谁敢怎样?”

武氏道:“婉儿啊,你这话说得对,倘若我真要治罪狄仁杰,就凭周兴的那些证据,我随手便能治他!

可是……这天下的事儿杀人容易,但凡是杀人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问题了……狄仁杰是能臣,朕想用之!”

女官抿嘴不语,武氏的意思很明白,她不能把所有的李唐臣子全杀光,天下的人她能杀光么?她只能杀那些完全无法扭转的敌人,而狄仁杰这种有巨大影响力,不正面和她为敌的臣子,她需要拉拢。

拉拢,敲打,怀柔,种种手段,武氏施展起来都从容自如,女官看得透,却从不说,这是她能独得武氏宠信的根源。

“丘神绩军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死人?此事不能不查啊!”武氏道。

女官道:“丘将军平常待人太严苛,必然招致不满,我大唐拥有十六卫,唯独金吾卫中屡屡出事,我以为不是有人要对大唐不利,而是冲着丘去的!”

武氏冷冷哼了一声,道:“冲着丘去就直接砍了他的头,杀我金吾卫中的将军,那是杀朕的爱将!这件事岂能如你这般看?”

女官忙道:“天后说得对,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武氏道:“宣,让丘神绩即刻领兵入城,让他明日清晨去朝会上给我好好的解释!”

“是!我这就去传您的懿旨!”

女官退下,武氏眯着眼睛,忽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狄仁杰啊,狄仁杰,任你狡猾如狐,这一次朕也算是把你给抓住了!这些年,你从豫州到洛州,从七品官儿做到五品官儿,每到一处,总能干出一些事情来。偏偏就不肯在朝堂上为朕分忧耶?这一次,我看你还能逃?”

武氏这一说,心情立刻大好,女官传了旨回来,武氏冲着她招招手道:“婉儿,近些日子太平那边可还好?她的身子骨儿可还是那么弱?”

女官愣了一下,轻轻摇头道:“婉儿也有些日子没见公主了,据说公主府门前车马冷落,公主甚至常常不在府中。

有女卫时常奉陛下之命前去看她,每次只见其落落寡欢,情绪很是低落……”

武氏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道:“这个孩子啊,这是在跟朕斗气呢!在驸马的这件事情上,朕能偏私么?驸马是我的女婿,却要造我的反,我如果饶了他,天下人都会效仿之,我将死无葬生之地啊!”

女官道:“天后圣明,我相信公主未来一定能明白天后的苦心!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敌不过时间,时间终究可以冲淡一切!”

武氏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道:“好个婉儿,言辞这般精炼犀利了么?好,好,借你……”

武氏话说一半,忽然住口,外面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天后,老衲我今天听闻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说那丘神绩的金吾卫中,昨日竟然连丧了几名大将,这丘神绩号称勇武无双,为何这般不济事……”

听着声音是个男子,再看其身形出现,更看清竟然是个和尚,这和尚身材高大魁梧,眉眼却十分的精致,年过三旬,长臂蜂腰,竟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只可惜这话一出口,便有些破坏了风景,还有这一身装束,不伦不类。女官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忙低头道:“天后,婉儿……婉儿告退了!”

武氏也微微愣了一下,冲着婉儿点点头,而后又轻轻的摇头。那和尚却是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竟然坐在了武氏的身边,一双手将其腰揽住,道:“天后,贫僧已经数日没有奉诏了!”

“阿师啊,朕的政务还没有理完,你怎么就来了?”武氏嗔怒道,嘴上生气,可是听起来却有娇嗔的味道。

武氏男宠白马寺方丈薛怀义在洛阳大名鼎鼎,这难怪女官会尴尬,今天可是白天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薛大师入宫直奔观风殿,这着实让人遐想连篇。

……

洛水之畔,军营已经被晚间熊熊的烈火烧得残破不堪,所有人都灰头灰脸,大家都低着头,全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中军帐,丘神绩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他用一条黑布条蒙着一只眼睛,只用独眼看人,给人的感觉更阴沉恐怖。

“李元芳,狄仁杰,我丘神绩这一辈子和你们势不两立!”丘神绩咬牙切齿的道,他环顾四周,将几案上的杯盏等物全部扫到了地上:

“饭桶,你们全都是饭桶!我们几千人马,竟然被人如无人之境的来去,两大中郎将,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我们金吾卫的耻辱,你们都知道么?”

丘神绩真是怒了,骂得下面的人狗血淋头,可是他一夜折损了两名心腹,现在能被他骂的人已经不多了。

大家的情绪都沮丧低落,丘神绩再暴跳如雷,大家的反应都是无比的麻木。丘神绩骂了一番,发泄了一番,也觉得索然无味。

他将所有人全部赶出了营帐,一个人坐在帐中,脑子里仔细想昨天的事情,他依旧是百思不得解。

对手无疑很厉害,因为丘神绩和其交过手,能从他手中脱身的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可是,丘神绩又觉得此人很陌生,他感觉不像是李元芳,因为李元芳的武功他很熟悉……

丘神绩脑海之中念头转动,想得头疼,他顺势往塌上躺下去,用独眼看着账顶。

“啊……”

他的身子刚刚躺好,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倏然弹了起来,他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声道:“来人啊,来人啊……”

第五十五章 下一个就是汝!!

丘神绩的营帐大乱,众多亲卫们齐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看到丘神绩像疯子一样乱蹦乱跳,一个个脸上都现出骇然之色。

军中一连出了这么多事儿,大将军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丘神绩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经常一言不合便能拔剑杀人,全军上下谁不怕他?一时,人人自危,大家都战战兢兢。

丘神绩用手指着帐顶,咬牙切齿的嘶吼:“你们看看,你们瞧瞧!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有胆子大一点的亲卫凑过去看向帐顶,原来账顶上贴了一张草纸,草纸上竟然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大字:“下一个就是汝!”

六个字,字迹潦草,可是却可以清晰的辨认,这几个字看得让人毛骨悚然!这字是谁留下来的?是什么意思?昨天刺客刚刚光顾了金吾卫,杀了两个金吾中郎将,而且还在丘神绩的营帐中留了这么一张字条?

任谁想想昨天的事情,再看到今天的字,都忍不住渗得慌,蝼蚁尚且偷生,谁不怕死?丘神绩强则强矣,可是刺客躲在暗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丘神绩能防得住一天,能防得住一辈子?

丘神绩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脸色极其的阴沉,心中阵阵发寒,对手是冲着他来呢!这个对手很可怕!

丘神绩仔细回顾自己树的敌,以他的残酷狠辣,向来只有他杀别人,谁敢在他头上惹事儿?一时他真的想不到刺客究竟来自何方。

一番折腾之后,丘神绩将亲卫们赶了出去,他一个人躺在空空荡荡的营帐里面,怎么能睡得着?

周围没有人,孑然一身的时候,他才感到内心的恐惧和害怕,他怕死啊,他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那个对他出手的黑衣刺客的样子,此人很陌生,但绝对是老手,丘神绩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对方来自哪里,他越是如此,内心越觉得发慌。

丘神绩想想自己的过往,太子李贤就死在他的手中,平常为了争功,为了自己的利益,杀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丘神绩从来没有想过,他杀过的这些人会有什么报应。

因为他笃信强者为尊,笃信成王败寇的逻辑,但是今天,他真的恐惧了,他脑子里思绪纷飞,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汗流浃背!

他躺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原来是宫中的旨意来了。他慌忙的更衣备马,仓促的将众将召集过来让军队开拔,天后有令,让金吾卫连夜进洛阳城,着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迅速觐见面圣……

……

洛阳,正是一年最美的季节,牡丹怒放,柳絮飘飞,巍然耸立的太初宫在夕阳下显得特别恢弘厚重。

岳峰骑在马上,跟着王启,两人并肩在众多亲卫的簇拥下进入了洛阳城。

大唐的繁华在神都洛阳可谓淋漓尽致了,看着这满大街如织的人流,眼之所见,竟然有各色人种。那明显高鼻梁白皮肤的西方面孔来自于遥远的大陆,那可是如假包换的欧洲人,还有络腮胡子,皮肤略黑一些的则是波斯胡人。

另外,留着一撮小胡子,个子肥硕矮小,一脸谦卑,点头哈腰的那是东夷人,还有那些土里土气,低眉顺眼,瞧上去目光闪烁的是高句丽人,像安南人,天竺人,西域的密宗僧人,大街上都能见到。

大唐的盛世,万国来朝,五夷皆服果然不虚,岳峰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这就是大唐的风土人情啊,不亲身经历,无法体会身为大唐人的骄傲和自豪。

岳峰感受着气氛,观察着环境,看洛阳的这个城市,果然像是被切豆腐块一般,城市被切成了无数的方块,每一个方块就是一坊。

各坊之间相对独立,每一坊有坊门,设坊丁,每一坊像是拼积木似的构筑成整个洛阳城,这样的城市构成,就算拿到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也绝对是十分先进的。

岳峰的心情颇不平静,因为进入洛阳之后,预示着他要开启新的生活,在洛阳那个巍然耸立的皇宫中,有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亲人。在洛阳也也有他必须要报复杀死的仇人。

还有,他需要找到朱恩,为他找到一条出路,更重要的一点,大唐锦绣,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就在眼前,就在洛阳,岳峰既然生在了这个世界,他也希望能够一睹他们的风采。

更重要的是,岳峰希望凭自己的能力能够些许挑动一下蝴蝶的翅膀,弥补一些历史留下的遗憾……

“四郎,我跟你说,你道今天丘神绩在营帐中发现了什么么?嘿嘿,我告诉你,刺客给他留了字,告诉他下一个刺杀的目标便是他……嘿嘿,这刺客厉害啊,你瞧瞧他今天的脸色,白得吓人,估摸心里在发慌呢!”王启凑到岳峰身边,压低声音道。

今天的王启心情不错,偏偏又得装出一副无精打采,忧心忡忡的样子,着实难为他了,他憋不住便找岳峰说话。

岳峰“嘘”了一声,道:“将军,小心隔壁有耳啊!这等事情我们不能私下说么?”

王启瘪瘪嘴,哼了一声道:“怕什么?昨天我家里来人了,从宫里传来了消息,说天后得知金吾卫接连出事,大为震怒,这一次丘神绩恐怕在劫难逃了!

你瞧瞧咱们金吾卫上下,早就人心涣散了,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只想着脚底抹油,快点开溜呢!我家里也在给我找路子,你放心,我倘若有了门路,定然不会忘记你,金吾卫混不下去,我们换个地方再混呗!”

王启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关于你的职田的事情,我已经让家里人去帮你活动了,放心吧,回头就在洛水边上置得职田,挨着我们王家,保管你不吃亏!”

岳峰抱拳道:“将军的厚爱,四郎无以为报……”

王启打断岳峰的话,道:“别扯这些报不报的!你我一见如故,性情相投,我这王家少爷你也看到了,落魄如鸡,嘿嘿,要闯一个前程难啊!

与其那边曲中求而不得,还不如索性得一二知己,把酒言欢,笑傲疆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五十六章 被下狱!!

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了,丘神绩在殿前奏对遭到众臣的指责,武氏果然大怒,丘神绩此人,虽然是酷吏,可是在酷吏中他的人缘也并不好。

他太嚣张蛮横,像来俊臣,周兴之流根本瞧不起他,至于索元礼,丘神绩曾经崔左右言索元礼目不识丁,只会溜须拍马,因而同为武官出身的索元礼对他也相当的反感。

武氏一怒,墙倒众人推,丘神绩竟然被周兴抓住下了刑部大牢,这个消息传出来,震动京城,要知道在一个多月之前,丘神绩被天后拜为清平道大总管,那个时候还是赫赫威风,在京城的风头一时无两,仅仅月余,其就下狱了?

……

洛阳,狄府,不过落落三间土坯房而已,狄仁杰自打从刑部大牢出来之后,便闭门谢客,一心只在家里读书。

“大人,宫里的消息您怎么看啊?”李元芳在他耳边唠叨。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道:“坑啊,元芳啊,真是害死我了呀!我在洛阳住着,就如同身居牢笼之中,浑身如针刺一般难受啊!”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书,呼天喊地,如丧考妣,李元芳看到这一幕,心中既愧疚又无奈!

狄仁杰所谓的明哲保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一点,他想保护自己的清誉。天后称帝登基就在眼下,这个时候狄仁杰倘若远离京城,他至少能躲得了清净。

可是现在呢,在京城的官员顺之者倡,逆之者亡,这一年的时间,单单凤阁鸾台和文昌阁的官员宰相被杀的就超过十人,其他的各级官员被杀者更是不计其数。

洛阳的官员现在只能站一条队,很多奴颜婢膝,投机钻营之徒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甚至连各个地方进京献瑞劝进的官员都如过江之鲫。

武氏表面上很矜持,可实际上她掌握的酷吏们愈发的变本加厉,但凡是不表态的官员,每一天都处在巨大的恐怖中,来俊臣,周兴等爪牙,挖空心思,找各种理由罗织罪名,稍有瑕疵者,便能立刻下狱,而后扣上一定谋反的帽子,轻则自己一命呜呼,重则全家受牵连。

在这种情况下,狄仁杰被留在京城,他该怎么办?让他反武氏么?狄仁杰向来把“明哲保身”放在第一,其意图便是不直接对抗,徐徐图之,慢慢积攒力量,李唐的江山需要保存火苗,将来才能有复国的一天。

然而,要让狄仁杰在这个时候像傅游艺之流投机钻营,厚颜无耻的去劝进,那也实在是太难了,他狄仁杰是李唐的臣子,累受三代皇恩,现在李唐的江山马上要归武氏所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他死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什么面目去见高宗陛下?

狄仁杰的心思李元芳明白着呢,可是他越明白,心中越恨岳峰,他忍不住道:“现在金吾卫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待我去寻那小儿,定要盘问个明白!”

狄仁杰道:“你找到了他能有何用?是要揭发他是杀人的刺客么?你也不想想那一夜如果不是他出了手,你能从丘神绩手中逃脱?

你逃不了,这个时候我恐怕也成了刀下的魂了,说起来此子对你我还有救命之恩!”

“大人,这事儿哪里能这么算?是那姓岳的小儿……”

“好了!这个话题暂时打止了,你刚才不是说丘神绩的事儿么?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丘神绩既然平叛有功,为什么还被下了大牢?”狄仁杰道。

李元芳皱眉道:“大人,我认为应该是天后怒其没有治好军,让刺客如无人之境接连刺杀金吾卫的将军……”

“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后看到的是刺杀本身,他怀疑刺杀不是冲着丘神绩的,而是冲着她老人家的!

所以,他把丘神绩先关起来,再静静的观察动静,如果刺客沉不住气,必然露马脚!

岳小儿眼下危险得很,因为稍微有经验的人不难判断,刺客有极大的可能在金吾卫内部,而且在金吾卫的第三个千户营。

一个营一共就只有千余人,一个个查下来都不难,岳小儿冒名顶替的事情能瞒得住?”狄仁杰道。

李元芳皱眉道:“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如此,岳小儿真是报应啊!”

狄仁杰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冷冷的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得逞,你立刻找到岳小儿,告知危机,让他立刻收手。还有,不管他身上有多少疑点,都要全部统统的抹平……”

“为什么?大人,您可知道这会给您带来麻烦,那个岳四郎以前是张传霄手下的亲卫,岳峰将其顶了,张传霄营中随便一个人便能拆穿此事?另外京城还有多少认识岳四郎?

只要稍微出一点差错,岳峰就会露馅,就有可能惹出天大的麻烦……”

狄仁杰冷冷的道:“这天下的事情全是麻烦的事情,有些麻烦躲不了,你记住了,能抹去多少抹去多少,眼下这光景,天后也没有精力详查,你把这些都告诉他,记住别伤他,但是要拿住他,像合宫县这样的事情,我希望永远不要再有第二次!”

……

岳峰在洛阳安定下来没有费多少功夫,这一切全都靠王启。

五姓七望顶级权阀的能量果然非同凡响,岳峰在洛阳的第四天,职田的事情便有了眉目,只需岳峰自己去兵部办相关手续,职田的事情就能办好。

两百亩职田,而且是靠近洛水河岸的,这对一个前世住在拥挤城市的现代青年来说,实在是拥有巨大的诱惑力。

另外,兵部的事情也拖不得,岳峰便将相关的告书收拾妥当,直奔兵部而去。不得不说,岳峰的胆子很大,无知者无畏。

倘若此时,金吾卫来一次简单的内查,岳峰必然露馅,那样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偏偏这个时候丘神绩已经被抓进牢里了。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虽然她已经料定了问题可能出在哪里,但是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还顾不上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她满脑子想对付还是那些李唐的旧人,还有,她更迫切想干的事情,还是迅速的迈出关键的步伐,稳步的向她向往已久的目标挺进。

而李元芳便在这个时候锁定了岳峰,在洛阳,李元芳怎么也不会再重蹈合宫县的覆辙,这一次他是带着满腔的怨气而来……

第五十七章 落魄才子!

兵部又被称为夏官,衙门深似海,岳峰这样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郎在夏官衙门里面转悠,简直能迷了路。

别人看见他一身浅青色的官袍,都只当他是兵部里面跑腿打杂的随从,一听他是过来办事儿的,一个个都直翻白眼。

岳峰跑了半天,碰了一鼻子灰,连门都没摸到,他实在跑累了,找了一处歇脚处,一屁股坐下去都不想挪动。

瞧瞧这场景,和他相似遭遇的人不在少数,大唐疆域辽阔,所辖多达一千多个州,另外,在大唐影响之下,还有五夷来朝,六部衙门的忙碌可想而知。

像岳峰这般乡巴佬进城,处处碰壁的不是个例,所以这个休憩之地也是拥挤不堪!

面对这样的困难,岳峰心态并没有坏,这都得益于他前世各种排队的磨砺,以前上医院,孩子上学,甚至是买房摇号,哪一件事情不是折腾得人精疲力竭的?

岳峰经历过那等大场面,相比起来今日这场面还只能说普普通通。

再瞧瞧身边的这些难兄难弟,他心中更是平衡了,一时索性不着急了,先休息休息,而后再慢慢找门路呗!

“哼!年纪轻轻,不学无术,心思只放在投机钻营,卑膝求官上,焉能不处处碰壁?”冷不丁,岳峰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岳峰愣了一下,“嘿……”听这话味儿不对啊?岳峰扭头过去,见身后也坐着一个青袍官员,看此人,一脸的沧桑模样,黑面无须,头上戴着纶巾污迹斑斑,就两个字“邋遢”,如果不是穿着官服,说他是崇仁坊摆摊算命的神棍也完全说得过去。

关键是这人旁边还有一个满脸污迹的小儿,看这小儿,身材娇小宛若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胡帽,穿的窄绣胡服也是邋遢得很。

不过小少年的脸倒是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的灵动,只是脸上沾了污迹,活脱脱就像个小乞儿似的!刚刚说话的便是此子。

“小兄弟是在自嘲么?”岳峰微笑道,小乞儿翻了一个白眼:“谁处处碰壁,谁不学无术自己心里不知么?”

岳峰愣了一下,心想“哎呦”今日来兵部办事不顺,还被一小乞儿给耻笑了,这真是遇事不顺还得吃苍蝇么?

岳峰正要再说话,小少年身边的邋遢汉子道:“华华休得胡说!”男子瞟了一眼岳峰,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之前为兄怎么叮嘱你的?为兄说过神都不是一般的地方,岂能心中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一个小小的黑袍小儿不学无术你说便说了,倘若你遇到了绿袍,红袍的长者也这般心直口快,那岂不是要给为兄惹祸么?”

小少年瘪瘪嘴,道:“好了,好了,我又不傻,瞧着绿袍,红袍的自然知道闭嘴!”

岳峰心中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他还当这邋遢汉子会训斥管教一下这小少年呢!没想到他这话说出来……

岳峰本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今日遇事不顺心又无故被奚落一番,他哪里会认怂?当即看向邋遢汉子,道:“兄台请了,鄙人金吾卫归德执戟长岳四郎……敢问兄台大名啊?”

邋遢汉子瞟了一眼岳峰,竟然闭嘴不语,一旁的小少年又是“嗤”一笑,道:“执戟长?哎呦,还真是兵部管辖之人呢!

执戟长,你问我大兄的名字么?你听好了,我大兄姓杨,单名一个炯字……”

岳峰微微蹙眉,心想杨炯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啊,哎呦喂,这杨炯莫非是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道:“是那‘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的杨炯么?”

岳峰这话一说,邋遢汉子的表情明显一僵,小少年则是“啊……”一下惊呼出声,显然他们两人都没想过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竟然能知道他的大名,而且还读过他的诗作。

话说刚才两人也是有些累了,坐在这里休憩,小少年一眼便看到了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岳峰。

他把岳峰的微笑当成了谄笑,觉得岳峰年纪不大,却如此卑躬屈膝,着实污眼,他和杨炯两人正鄙弃着呢,岳峰却径直走过来,而且坐在了两人的前面,小少年一个没忍住,便有了眼下的冲突。

岳峰看两人表情便知道对方还真是那个杨炯,他脑子里立刻转过很多念头,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这四个人中王勃早夭,骆宾王则追随徐敬业造反现在也应该死了。

而卢照邻年龄很大,比王勃和杨炯得大十多岁二十岁,这个时候没死也六十出头了,现在估摸着就这个杨炯自己还能见到。

岳峰前世读史,唐朝历史上初唐四杰他当然熟悉得很,杨炯也是和王勃一样的神童,他那句著名的“耻居王后”就足以说明这家伙有多狂了!

要知道王勃的才华有多高?岳峰读《滕王阁序》的时候对王勃可以说是顶礼膜拜,能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王勃,杨炯都不服,他能干出今天这事儿来,岳峰还真觉得历史没有欺他……

但凡狂的人,官场肯定不能得意,杨炯就是典型例子,他的起点其实很高,很年轻的时候就举了进士做了官,可是刚刚出名,便口出狂言,把满朝士人说成“麒麟楦”,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那些朝廷穿着紫袍的官员,长得像麒麟,麒麟怎么来的呢?

有个典故说麒麟就是用东西造型,然后将造型的装饰套在驴身上而成麒麟。杨炯这话直白的翻译就是朝中的大员,全他|娘是蠢驴。

你想想,这么口无遮拦,狂悖到无解的家伙在大唐朝能有好果子吃么?所以杨炯虽然才华高,因为太狂,一直就只当个九品校书郎,好不容易熬了七八年,有了一个机会进东宫办差。

当时的东宫太子李显是什么结局就不用说了,李显被废了,杨炯又卷入了徐敬业的谋反案,其命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貌似是被贬斥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瞧他一身青袍,混到现在还是个从九品的官儿,再看他这一身邋遢,大抵也能想到这个天才少年,沉浮蹉跎了几十年,该有多么落魄了。

对了,这家伙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洛阳了呢?岳峰慢慢思索,忽然想到了原委,一时忍不住在暗中笑开了花……

第五十八章 杨氏兄妹!!

“哎,执戟长,算你还有点眼力架儿,既然你知道我大兄的名字今天就饶你了!”小少年道,那模样神气活现。

岳峰盯着他,看着他长长的脖颈竟然雪白如玉,再瞧她小小的身形,又没有喉结,心中“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不是个女孩儿么?

岳峰特种兵练就的火眼金睛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实在是太让人惭愧了。

女孩儿骄傲,杨炯也显得很矜持,一副牛哄哄的样子,岳峰瞧他这模样,捉弄的心思立马上来了,道:

“杨兄的名头谁没听过?最近神都都在传杨兄的大作呢!杨兄那一篇《老人星赋》可是绝了!

我隐隐记得其中有语:‘皇天降休,丽哉神圣,皇天将命……’杨大人的之文,读之让人废寝忘食啊……”

杨炯的脸色瞬间大变,一旁的小少年也立刻懵掉了,一脸的尴尬之色,两人刚才的神气哪里还在?那尴尬的样子,真是让人笑掉肚皮。

原来杨炯自从受前太子李显被废牵连,被贬斥剑南道的梓州,那是大西南的偏远地方,在哪里受了几年罪之后,性子终于磨掉了一些,知道艰难辛苦。

这不,武氏要改元登基了,各地官员纷纷进献祥瑞,各种花式献宝劝进,杨炯穷困潦倒,也没有什么宝能献,他只能用自己最压箱底的本事,写了一篇文章,这文章名字叫《老人星赋》。

在杨炯之前,武三思找枪手炮制了一篇文章题目叫《贺老人星见表》,据说有高人夜观星象,发现南方天空中有老人星出现,说此乃吉兆,预示着武则天将登基称帝。

武三思马上借题发挥弄了一篇文章出来,武氏看了这篇文章,大喜过望,杨炯便趁热立刻写了《老人星赋》奉了上来,初唐四杰之一的天才杨炯出手,那自然水平更高了,而且杨炯又把握到了题材的热点,对武氏那是大拍马屁。

武则天一瞧,哎呦,杨炯这么一个死杠头的才子都夸她了,行了,那就把这小子调回来吧!这才有了杨炯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一幕。

岳峰对初唐四杰的事情很熟,所以他一说话便是专门招呼对方的软肋,这一下杨炯哪里受得了?

说到卑躬屈膝,溜须拍马,投机钻营,岳峰的刚才的那点嘴脸,能比得上他的《老人星赋》?

杨炯大才子,最是好面子,被岳峰当面讽刺,他是越想越不能承受,一时脸颊通红,不敢见人!

他身边的小少年见到这一幕,心中暗暗着急,瞪了岳峰一眼,道:“哼,就你多嘴!去办你的事儿去!”

岳峰摊摊手道:“小兄弟,我今天是为了职田的事情而来,不瞒兄弟,我是初次来兵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找哪个地方办事儿,问又问不对人,只能先休息一会儿,而后徐徐图之!”

小少年冷笑一声,道:“为职田而来?莫非是想把自己的职田换到洛阳附近?哼,真是做梦,就你一个执戟长,也想让那职方司给你开后门么?你做梦吧?”

岳峰一拍手道:“我明白了,我得去找职方司!”

“对了,我瞧着杨大人您也是来办事儿的?不知道杨大人该找哪个司办事儿啊?莫非以杨大人的见识眼界,难不成也像我一样两眼一抹黑么?”

杨炯嘿一笑,道:“岳小兄弟,不瞒你,本官要找的正是职方司,我劝兄弟一句,职方司还是别去了,徒丢人尔啊……”

小少年道:“你听到没?我大兄这是好意奉劝你,让你别去丢人!知道么?”

岳峰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两位是丢了人之后才来这里休憩的!我岳某却还想试一试,看看那地方究竟是不是龙潭虎穴,不瞒二位,我写文做诗不如杨大人,可是这溜须拍马,投机钻营,我强杨兄多矣。

杨兄去碰了钉子,那是因为杨兄性子太刚直,钻营的第一要便是要懂‘曲中求’,要不二位跟着我一起,我给二位示范示范?”

杨炯红着脸,用手指着岳峰,道:“小儿辱我太甚……”

小少年也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咬牙道:“大兄,我们就听执这戟长的,我们跟过去看看,看他有多少本事能够过姓姚的那一关。”

小少年坚持,拽着杨炯便站起身来,岳峰冲着他勾了勾手指道:“跟上,指路,让你们见识见识……”

有了杨炯两人指路,岳峰再找地方便简单了,兵部衙门很大,职方司在大院子的后面。穿过了一道抄手游廊,在一矮小的偏门上面写着斑驳的字:“职方司”!

走过小门,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有几个官员满头大汗,正在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的焦躁。

岳峰一直往前走,看向职方司的正堂,堂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名官员端坐在放桌子的后面,没有人进去办差呢!

岳峰回头看向杨炯,道:“就是这里么?”

杨炯点点头,道:“就是这里!”

小少年冷笑一声道:“瞧见没,里面的那人人称姚‘木头’,最是难对付!你一小小的归德执戟长,估计对方正眼也不会瞧你……”

岳峰环顾四周,看看院子里其他焦灼的官员,心中也有些嘀咕,觉得小少年说的话可能不虚。

不过既然来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能当缩头乌龟认怂?当即他强自挺了挺胸膛,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瞧着,让哥教你该怎么溜须拍马,投机钻营……”

岳峰说完,昂然迈步踏入了职方司的大厅,径直向那官员落座处走过去。

岳峰走到近前,再看此人,发现此人年纪约莫三旬,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从其官服来看,品级应该在五品以下,级别应该只是主事。

岳峰心中有了判断,便按照套路先行礼,而后递上自己的告身,递上王启给的信,大抵应该是打好了招呼的,然后岳峰静静的观察眼前此人的表情变化。

从对方的表情看,岳峰心有些凉,因为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脸色是要翻脸的征兆!

“你是岳四郎?”对方的声音很低沉,岳峰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到深入骨髓的冷意,他浑身毛孔一下都竖了起来,整个遽然变得紧张了……

第五十九章 觅知音!

岳峰看人识人有丰富的经验,而且,在处理突发状况方面,岳峰的敏锐也高人一等,他看到对方的表情,便知道不妙。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有行动了,等对方先怼过来,局面立刻就会很被动,他没有忘记,自己背后还有两个人在盯着呢!

大话既然说出去了,岳峰就不能被轻易打脸,一念及此,岳峰豁然站起身来,冲着眼前的冷脸官员道:“下官归德执戟长岳峰,敢问上官如何称呼?”

岳峰先发制人,先大声问对方的姓名,对方刚刚要抬起头来想发难,硬是被岳峰这一句话给压了回去。

“哼!”冷脸官员有些不高兴了,冷冷的道:“你问我姓甚名谁干什么?是想在这上面动什么歪脑筋么?”

岳峰哈哈一笑,道:“上官误会了,我刚刚从门口进来,见到外面众多官员紧张焦躁,一个个嘴里都嘀咕什么‘姚木头’,瞧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下官心中难免好奇,敢问上官是否就是姓姚的?”

冷脸官员一下愣住,盯着岳峰上下打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本官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正是姚崇是也!”

岳峰眉头一皱,脑子里忽然想到姚崇这个名字,浑身剧震,下巴都差点惊掉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姚崇?就是那个开启了玄宗开元盛世的大宰相姚崇?

历史上把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和姚崇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这四个人中没有狡猾如狐的狄仁杰,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姚崇这人多厉害了。

岳峰刚刚入洛阳的时候就想过,自己一入洛阳,便翻开了人生新的篇章,因为他有更多的机会和那些名垂青史的名人接触打交道了。

但是一天之内他先遇到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现在立刻又遇到了唐朝四大名相之一的姚崇,这样的节奏还是让他有些精神恍惚。

历史上对姚崇的记载比较详细,这个人统归起来可以概括出五点优长,便是:“性洒脱、重气节,好习武,爱打猎,善蹴鞠!”

岳峰转过这个念头,立刻抚掌笑道:“原来姚木头是绰号,上官竟然就是那‘蹴鞠’将军姚崇大人啊!”

岳峰满脸笑容,眼睛中闪着小星星,一副仰慕崇拜的模样,这样的表情在岳峰这种演技派的高手眼中实在太简单。

但是姚崇却是颇为受用,他的优长中其他几点别人拿来说事吹捧他,他都没什么感觉,唯独蹴鞠这一项,他最引以为傲。

蹴鞠之妙,寻常人不懂,甚至有那些古板的学究当蹴鞠是玩物丧志,而姚崇却从蹴鞠中悟出了很多玄妙,他常常以此自傲。

要知道蹴鞠在大唐被视为是贵人的游乐,大唐的纨绔子弟,贵妇人们喜欢以此为乐,他们把蹴鞠当成纯游乐尔,蹴鞠的人虽多,但是能达到姚崇这种境界的却是凤毛麟角,因此姚崇知音难觅啊!

不过,姚崇是何许人也?虽然岳峰挠到了他的痒处,以他的城府和心机当然轻松看穿岳峰的意图,他道:

“怎么了?你也能蹴鞠?”

岳峰道:“不瞒姚上官,岳某虽然官职低微,但是自小长于掖幽庭,宫中的贵人多,小子有幸学了一点蹴鞠皮毛。

但是,小子却不能像姚大人一般从蹴鞠中悟出兵法谋略,因而在小子心中,一向对大人推崇之至呢!”

姚崇又一下愣住了,他的确写过一篇文章论蹴鞠和兵道之关联,岳峰竟然还读过这篇文章?如果真是这样,岳峰绝对是真粉丝!

因为在大唐的时代可没有互联网,出版公开发行也非常的困难,姚崇籍籍无名,写的文章只是在洛阳某些小圈子里有人在传阅,岳峰倘若不是真粉,他哪里能对姚崇如此这般了解?

还有,岳峰的言辞之间还耍了一个花枪,那就是他刻意说出自己出身“掖幽庭”,“掖幽庭”是朝廷处理犯官家属的地方,一般是官员犯事被砍头之后,子女便没入掖幽庭。

所以掖幽庭是出身很卑贱的象征,岳峰自曝身份,当然是为了博取同情,姚崇欲要翻脸,就是看到岳峰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竟然还动用关系为自己调整职田,倘若洛阳的每个官员都这么干,那岂不是全要乱套?

但是岳峰出身如此“悲惨”,其背后肯定有难以言表的难处,如今这个世道酷吏当道,冤死的官员不知几何,掖幽庭里面的冤屈真是能让六月飞雪。

姚崇再看岳峰带来的这些关系,观念便不同了,他只当是朝中有大臣在保护忠良之后呢。一念及此,他神色立刻缓和了,道:

“岳大人年纪轻轻便能入军中为国效力,一定要努力奋进,别辜负了大人们对你的期待啊!”

他边说话边从抽屉里拿出了大印,“啪”、“啪”几个大印盖下去,岳峰职田的事情就这般办妥了。

岳峰心情大好,道:“姚大人,以后大人玩蹴鞠可别忘记下官啊!洛阳城中虽然高手云集,但是能在蹴鞠中得真谛的知己难觅,姚大人以为然否?”

姚崇愣了一下,双眼立刻大亮,道:“果然,汝果然也善鞠!来,来,我最近新研了一套战法,我给你画出来瞧瞧,看你能悟得了几成?”

姚崇当即从案下取出了执笔,就在岳峰面前画出了一幅蹴鞠图来,岳峰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根本没想到姚崇会这么认真。

瞧瞧姚崇的举动,这不是搞足球战术研究么?岳峰拼学识可能比不上姚崇,论兵法更不可能是姚崇之敌,但是要说到搞蹴鞠战术研究,岳峰可是足球职业化时代过来的人,他还会怕姚崇?

于是接下来便出现了有趣的一幕,姚崇得意洋洋的画出一图来,道:“岳大人,你瞧我这图如何?是不是精芒无双?”

岳峰微微皱眉,道:“大人这思路果然精妙,不过愚以为这三人为攻,八人为守不妥,应在攻和守之间安放五个人,此五人可以联络攻守,让整个蹴鞠军宛若一体……”

“啊……”姚崇惊呼阵阵,双眼发光,情不自禁的赞道:“岳大人果然有见地,出手不凡,发人深省,妙哉,妙哉……”

第六十章 出其不意!!

话说杨炯两兄妹,他们一直站在厅堂外面观察着岳峰的动静,刚开始两人皆冷笑,等着看岳峰出洋相呢!

小少年还忍不住嘀咕:“这个姓岳的真是不自量力,他不知道大兄在洛阳是何等声名,大兄尚且吃了瘪,他算老几?姚木头最痛恨的便是投机钻营之徒,待会儿有他好看的!”

然而,渐渐的他们感觉不对劲了!刚开始他们看到姚崇的脸色阴沉,便觉得岳峰的事情可能要坏,但是不知道岳峰说了什么话,姚崇的脸色竟然缓和了。

接着,姚崇竟然还笑了起来,两人攀谈得愈发自如了,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杨炯兄妹看到那个不苟言笑,刁钻刻薄的姚崇竟然从案下拿出了印章,给岳峰把事儿办成了?

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彼此对望,大眼瞪小眼均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他们两兄妹这几天可吃足苦头了,姚崇行事刻板刁钻,真是处处让他们为难。

偏偏这家伙还手段高超,找茬的地方让杨炯无话可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姚崇不止是针对杨炯一人,但凡是来职方司办事的人,姚崇都一视同仁,杨炯想发飙反击也找不到发力点。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归德执戟长竟然让姚崇破了戒?

两人心中都一肚子疑惑,急切的盼望着岳峰把事儿办好了能快点出来他们好问个究竟,然而惊掉他们下巴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岳峰竟然被姚崇留住了,两人用纸笔写写画画,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彼此陷入沉思,两人宛若是多年的老朋友重逢一般,场面不仅融洽,而且让旁观者瞧着都十分羡慕。

的确,姚崇现在彻底进入状态了,他本来用纸笔将蹴鞠的战阵画出来,多少有点炫耀的意思,因为知己难觅,平常他研究的这些东西除了他自己以外,几乎没有人能够分享。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画出的东西不仅能够和岳峰分享,而且岳峰对蹴鞠战术的理解比之他竟然一点不弱,不仅不弱,很多地方还有奇思妙想,让姚崇都觉得思维大受启发。

这让姚崇真是太兴奋了,知己难觅啊,岳峰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有这等见识着实让姚崇意外,一时姚崇什么都不管了,他才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找他办事儿呢!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岳峰这个知己,先把蹴鞠聊爽聊通透再说。

话说姚崇,他骨子是个坚定的李唐派,眼见当下洛阳的形势已经不可逆转,李唐臣子不断遭诛,武氏为登基大肆造势,他心里面不爽得很。

可是他人微言轻,力量单薄,空有一颗忠心能成什么事儿?而且,他的不爽还只能暗藏在心底,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那些酷吏必然要将矛头对准他搞事儿。

所以,姚崇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便在蹴鞠上面,日日研究蹴鞠便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至于夏官中的差事,这些个来办差的官员,十有八九都是那些个溜须拍马,恬不知耻之徒,他不敢对皇宫里面的那个强势的女人不满,对这些下面来办差的王八蛋官员还有什么客气的?

所以他总是刻意刁难,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仅此便有了一个“姚木头”的称号,大抵就是说他行事刻板不通融,在兵部是出了名的难缠。

岳峰眼看姚崇越来越热情,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太过了一些,当即道:“姚大人,要不我们改日再聊?今日这场合……”

姚崇一拍桌子,道:“对,对,这场合不对!得了,你稍等片刻,等我把们给关了,我们去找个安静惬意的好地方,整点酒菜,把酒言欢,好好畅聊,不醉不归……哈哈……”

“呃……”岳峰彻底无语了,姚崇的差事办得如此任性么?外面这么多人都等着呢,他想走就走?貌似还真是这样,姚崇收拾东西,外面那些官员隔得远远的,眼巴巴的看着,心头估计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在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无可奈何……

岳峰看向了杨炯,瞧着这个初唐四杰之一的大才子,此时的狼狈和沮丧,真让人不堪直视,再看杨炯旁边的小少年,小少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岳峰,虽然还是有股子不服,可是却也不见之前的桀骜嚣张了。

“姚大人,今日我还有一朋友想向你做个介绍!”岳峰道。

姚崇道:“岳大人别客气,你的朋友尽管介绍给我,我们一起把酒言欢也是好事儿呢……”

岳峰一笑,回头冲着杨炯道:“杨大人,快来,快来!还不快来见过姚崇姚大人?”

杨炯兄妹愣了一下,还是小少年反应快一些,拽了杨炯一把,两人才径直了走过来,而姚崇的脸色则是变得极其阴沉,他道:“岳大人,莫非你的朋友便是此人么?如果是此人,恕姚某公事公办……”

岳峰道:“姚大人莫非不识得杨炯杨大人么?”

姚崇冷笑一声,道:“识得,识得,‘烽火照西京,胸中自不平’的杨大人岂能不识得?不过纵然是识得,纵然是他才高八斗,姚某也不能因私废公不是?”

姚崇说完,冷冷的瞟了一眼杨炯,脸色极其的不善,小少年心头不爽,忍不住道:“姚大人不是公事公办,而是刻意刁难!我大兄从梓州而来,告身公验皆在,汝如何非得说大兄公验有误?

我大兄此次迁习艺馆,只需夏官这边过一道手续便可,姚大人故意夸大其词,不是刁难又是什么?”

姚崇脸色一沉,叱喝道:“黄口小儿也敢咆哮夏官堂下?来人啊,乱棍打出去……”

岳峰一看事儿要坏,忙跳出来道:“慢着,慢着!姚大人,您先别生气!您听我说啊……

姚大人有所不知,这杨大人可不止有那《从军行》之佳作,其今日还有佳作名曰《老人星赋》,大人不知此文么?

大人不知此文也无妨,但是近日春官(礼部)尚书武大人的那一篇《贺老人星见表》可是传遍了洛阳,大人不会不知吧?

下官这么跟你说吧,杨大人的这一篇《老人星赋》便是从春官尚书武大人的大作中脱胎而来,其文更赞,辞藻更华丽,天后阅之,也深深拜服!姚大人,今日你当看在此文和天后老人家的面子上,给杨大人把事儿办妥喽!您说成还是不成?”

第六十一章 被追踪!

岳峰这番话说完,满堂雅雀无声,瞧岳峰说得是一本正经,那模样真如同把杨炯当成了让他顶礼膜拜的大才一般。

可是岳峰说的那什么《老人星赋》哪里是杨炯的得意之作?那分明是杨炯为了求官,卑躬屈膝,厚颜无耻写的马屁之作。

姚崇当然知道这篇文章,正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心中才不爽,才刻意刁难杨炯,让对方难受。

其实,姚崇和杨炯早就认识,两人还是同科进士呢!刚刚进入官场的那会儿,姚崇曾经一度还非常的推崇杨炯,尤其是杨炯的那个“麒麟楦”的说法,姚崇虽然不完全认同,但是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杨炯的勇气。

然而,十多年之后,经历过太多的沉浮挫折的杨炯却没有了年轻的棱角和骄傲,为了前途开始屈服,开始折腰事权贵,姚崇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现在,当姚崇听了岳峰这席话之后,他忽然之间觉得心里舒坦了,终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姚崇这么多天的抑郁,因为这一笑彻底消融,岳峰真是人才啊,能够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不满释放发泄出来,真让人拍案叫绝。

瞧着杨炯那张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的脸,姚崇心中便觉得无比的舒坦舒服,他想自己怎么就想不出这种手段来呢?

一时姚崇愈发把岳峰当成了自己的知音,岳峰不仅擅长蹴鞠,而且还是真性情,连恶心人都这么让人觉得酣畅淋漓,这脾气太合他的胃口了。

“岳大人,您这么一说这事儿是我疏忽了!对了,杨大人的事儿是我错了,我马上弥补,马上办!”姚崇说。

他看向杨炯,火上浇油的道:“杨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立刻把您的事情给您办得妥妥当当,不耽误您去习艺馆升官发财,哈哈……”

岳峰和姚崇你一句,我一言,听上去是在吹捧杨炯,可是分明就是将杨炯嘲讽到了极致呢!

杨炯浑身都在发抖,嘴唇都乌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和奚落?可是今天,他竟然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呢?因为两人说的皆是事实,此时他内心唯有痛苦和屈辱……

姚崇道:“岳大人,要给杨大人办好差,咱们这把酒言欢可能就得往后……挪一挪了……”

岳峰心领神会的道:“那没事儿,杨大人的事儿是大事,您办他的事儿要紧,你我二人什么时候不能把酒言欢?

好了,正好我今日也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行告辞了,杨大人,岳某也告辞了!”

杨炯用手指着岳峰,脸憋得发青,岳峰知道他想骂人,当即便道:“杨大人,如何啊?我就说我诗词文章比不了大人,但是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的本事还是厉害一些的!这不,我自己的事儿办成了,帮大人把事儿也办成了,大人,你可不要恩怨不分,恩将仇报啊!”

“噗!”杨炯再也忍不住了,真的喷了一口老血出来,他这一辈子自己就是个刁毒的人,可是比之岳峰那根本不值一提。

岳峰的讽刺可以说入骨三分,同时还让人无话可说,连反击都可能都没有,这哪里像个武官,分明就是个机警狡猾的文官呢!

岳峰不再讽刺杨炯了,火候也差不多了,今日这一口气也算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他客气的向姚崇行礼告辞,而后慢慢的退出了夏官职方司,直奔洛阳大街而去。他刚刚从夏官衙门出来,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叱喝:“姓岳的,你给我站住!”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迅速回头,敢情是杨炯身边的小少年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了出来,只见这小少年死死的盯着岳峰,灵动的眼睛此时已经布满了血丝,那模样像是随时都要找岳峰拼命的架势。

“小兄弟,你叫我有什么事情?莫非你和杨兄还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岳峰微笑道,对这小少年,岳峰态度温和很多,对方毕竟是女子,好男不和女斗,岳峰不能不讲风度。

“你……你……你太恶毒了!你为什么如此羞辱我的大兄?”小少年怒道,因为急怒攻心,她有些语无伦次。

岳峰道:“小兄弟何出此言?不是杨兄和小兄弟说在下投机钻营,卑躬屈膝么?我对杨兄的敬仰可是发自肺腑的……”

“呼!”小少年长吐了一口气,道:“你这人……太坏了,太恶毒了……我跟你说,我大兄……我大兄其实不是那样的,我……他……”

这小少年显然是想要辩解表达什么,似乎有些话又有难言之隐不能说,一时她唇齿打架,气得只跺脚。

“我不跟你说了,哼!”小少年跺跺脚,气鼓鼓的转身就跑,岳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心想这女孩倒是真性情,不似杨炯那般虚伪伪善。

岳峰心中这么想,小少年却旋即又扭过头来,冲着岳峰喊了一声:“我叫容华,姓岳的,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一定会找你的!”

小少年说完这句话,脸颊竟然泛红,而后再扭头迅速消失在岳峰的视野之中。

岳峰愣愣的站立当场,刚才的刹那,岳峰从小少年那满脸脏黑的脸上,竟看到了一抹难掩的风华,这女子的姿容大半都被邋遢和狼狈给遮掩了,岳峰忽然有一股冲动,想去瞧瞧这女子藏在邋遢背后的真实容颜……

岳峰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了杨炯,这个初唐四杰仅剩的唯一硕果未免有些让人感到失望啊……

岳峰思绪纷飞,继续往前走,忽然,他脚步一下停住迅速的回头往后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岳峰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整个人变得如同猎豹一般机警,多年的特种兵生涯培养了他极其敏锐的第六感,正是这种超强的对危机的敏锐洞察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现在,他心中就升腾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他的脚步瞬间加快,迅速的没入到了洛阳繁华的人流之中……

在人流之中,岳峰并没有感觉到那中被窥探的感觉有稍微的减弱,他心中一下凛然:“不好,遇到高手了!对方是什么人?和丘神绩有关联么?或者是自己已经被人锁定了?”

第六十二章 李元芳的威胁!

当人处在紧张状态的时候,思维常常要敏锐很多,岳峰在人群中穿梭,脑海中各种念头交织,很多他没有去想甚至来不及想的事情,现在都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在合宫县岳峰冒名顶替混入金吾卫本身就冒着巨大的风险,虽然说大唐没有拍照技术,通讯也没有那么发达,但是倘若金吾卫内部真来一次大筛查,岳峰必然露馅。

但是岳峰兴许是走得太顺了,他并没有意识到风险,在合宫县捞了好处之后,竟然没有见好就收,还想着进一步在金吾卫中站稳脚跟,而且还跟着大军一同进了洛阳城。

岳峰现在冷静想一想,自己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这不是置身在了巨大的危险之中么?现在是露馅了么?

一念及此,岳峰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刀尖上跳舞,此时被人锁定了,洛阳虽大,他可能也难逃。

情况十分紧急,对方又是高手,岳峰只能将所有的本事都施展出来,竭尽所能摆脱对手的追踪。

作为一个顶级特种兵,反追踪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就这样,岳峰穿越了大半个洛阳城,终于他觉得后面的那双眼睛被甩掉了,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蹲下来,背靠在青石砌成的墙面上大口的喘气,慢慢的恢复体力。

“嘿!”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冷哼声,岳峰身子像装了弹簧一下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一条黑影从巷子另外一边如旋风般扑过来,岳峰一矮身,避过对方的风头,脚下一个扫腿,而后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直接驴打滚滚出巷子。

危机时刻,岳峰的潜力发挥到了巅峰,他的身手没有招数,所以常常出人意料,对方“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岳峰这么滑溜,像泥鳅似的,不由得道:

“你还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住你!”

岳峰刚刚滚出巷子,听到这一喊,心中略微怔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定睛一看这黑袍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这……这不是李元芳李大人么?哎呀,岳某失敬了,以为遇到了歹人,原来是李大人,岳某拜见大人……”岳峰忙道,他满脸推笑,紧张的神经遽然放松。

他刚才以为对手是丘神绩的人呢,着实紧张了一把,只是李元芳为什么会找自己?

李元芳神色冷酷,怪笑一声道:“岳峰,‘浮逃’尔,招摇过市,我李某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哎呦?李元芳来者不善啊!”岳峰心中转过念头,心中十分疑惑,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阴对方的事情,李元芳已经洞若观火了,他道:

“李大人,您这是从何说起?我岳某眼下可是金吾卫归德执戟长,也算是朝廷命官,大人如何诬我为浮逃?”

李元芳哈哈一笑,道:“冒名顶替,胆大妄为之徒,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真是天衣无缝么?你也不想想神都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我家大人是什么人物,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大人查清了!

我就问你一句,你杀人行凶,屠我金吾卫众将军,可知罪?”

岳峰心遽然往下一沉,旋即意识到不妙了,李元芳果然来者不善,这家伙掌握了不少情况,莫非狄仁杰真把事情都弄清楚了,要对自己动手了么?

一念及此,岳峰大为警惕,可是面上却绝不动声色,道:“李大人说笑话了!据我所知,现在神都倒处都在传狄大人行凶杀人,先是杀了武家的武攸敏!接着为了灭口又杀了合宫县的朱恩和强二郎两名干吏。

在京城被告下狱之后,李大人您为了帮狄大人脱罪,又再杀了金吾卫的两位中郎将,刺伤了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

李大人,现在您倒好,自己惹上了天大的官司,却要将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莫非你以为如此这般,自己就能置身事外,让狄大人也能证得清白了么?”

李元芳盯着岳峰,睁大了眼睛,气得怒极反笑:“好小子,好哇,你竟然还倒打一耙,我李元芳还真不怕辨明是非,行,你我二人即刻去见大人,我倒要看看在事实面前,你还能怎么抵赖!”

“岳峰,我承认你身手不错,也十分的机警!但是在你我这样的距离之下,你没有逃跑的机会,更不可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所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不然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岳峰暗暗叫苦,李元芳是有备而来,现在怎么办?这家伙武功实在太高,岳峰在特种兵中训练的那点本事,在一般人面前逃命杀人能管用,正面对上李元芳,根本不够看。

打不赢,逃不了,莫非真的被他抓去见狄仁杰?狄仁杰狡猾如狐,岳峰实在不敢和这个人有太多的交集,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岳峰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会被老狐狸坑死!

岳峰的脸色阴晴不定,李元芳的心情便好了不少,他心想:“你小子也有今天?合宫县那一次你把我害得够惨,连大人也跟着吃了亏,这一次我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李元芳想到合宫县的事情,怒气就压不住,他本来对岳峰还有一点同情,现在立刻被冲淡了……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将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天自己刺杀孙禀德,落入到了丘神绩的圈套中,形势危在旦夕,恰好张传霄被杀的消息传过来,让丘神绩心神大乱。

现在想想孙传霄是谁杀的?谁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当时的狄仁杰被武则天召进了皇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直接被周兴下入了刑部大牢。

岳峰去刺杀孙禀德,就有围魏救赵的意思,而李元芳在那个时候动手杀孙传霄的动机不也一目了然了,逻辑清晰么

一念及此,岳峰精神大振,他盯着李元芳,心中冷笑,暗道:“小样儿,你忽悠谁呢?你当我姓岳的是吓大的么?”

第六十三章 气势夺人!

岳峰捋清了思路,心中立刻便有了底!但他没有急着出手,他又想,李元芳找自己真实意图何在?

岳峰去兵部刚刚一出来就被盯上了,这说明李元芳早已经盯着自己了,此人又出现在了合宫县的福运楼,莫非这家伙在合宫县就开始盯着自己了?

一念及此,岳峰他再仔细分析,刚刚李元芳一口道破他“浮逃”的身份,道破他冒名顶替的事实,还道破他在金吾卫中刺杀丘神绩爪牙的行动,如果李元芳不是一直盯着,他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又惊又庆幸,惊则是岳峰自诩为高妙的手段,缜密的行动,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一切竟然毫无秘密可言。

庆幸则是这个盯着岳峰的人是李元芳,这家伙自己屁股也不干净,不仅是他,狄仁杰也不是无懈可击,大家真要是撕破脸,岳峰咬一口下去,绝对也能带血带肉。

岳峰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想通透之后,心中便再无犹豫,冷笑道:“李大人,这里是神都洛阳,前面不远处便是神都京兆衙门,咱们直接去京兆衙门,是非曲直咱们辩个清楚,这不更直接明了?”

李元芳愕然,岳峰这态度不对啊,被人揭了老底还这么有脾气?这和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李元芳当即道:“岳峰,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去京兆衙门我会怕么?我李元芳行得正,坐得稳,在天后面前我也不怕,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京兆衙门?”

岳峰毫不示弱的道:“在天后面前你不怕,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说我杀人,你自己杀人的时候就能确定只有天知地知,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李元芳愣了一下,他以为在他强大的压力攻势之下岳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认怂,没想到岳峰竟然这么难缠,他不仅没认怂,还倒打一耙,他心中那个恨啊,真是气得七窍生烟,道:

“岳峰,实事俱在你还狡辩,我李元芳今日就要缉拿你归案!我家狄大人你也知道,眼中揉不得沙子,行事最是公允公平,你这些话还是去狄大人面前去狡辩吧?”

李元芳突然强硬,岳峰心中一团火蹭一下升腾而起,黑着脸道:

“扯淡!你不提什么狗屁狄大人我们还能说两句话,你提到狄仁杰,我就反胃恶心!我就问你,丘神绩大军横扫合宫县,梓泽乡被其一把火烧光,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其屠杀,老弱妇孺被其屠尽的时候,你那公平公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狄仁杰在哪里?

还有,武攸敏在合宫县里面抢人妻子,侮辱后而杀之,我合宫县官员百姓受巨大侮辱。他武攸敏死了,回过头来却是我合宫县官吏被逼走投无路,百姓沦为‘浮逃’,老子就问你,这他娘的就是我大唐的公平公正么?那个洛州司马狄青天又在哪里?你李元芳还出来露个面,狄青天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地面瑟瑟发抖吧!”

岳峰突然发飙,这几句话说得情绪激昂,直逼李元芳,李元芳被怼得面红耳赤,他双眼瞪大,嘴唇快速的掀动,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岳峰上前一步,李元芳下意识后退一步,岳峰又道:“你说我是‘浮逃’,你还有脸说我是‘浮逃’,我是怎么成‘浮逃’的你心中没有数么?我在合宫县是良民干吏,我招谁惹谁了?我冒犯哪一位神灵了没有?

为什么武攸敏小儿被杀了,我就要走投无路?我不成浮逃,我就要给他陪葬!现在狄青天不在,我问你李元芳李青天,你告诉我!这是我大唐的公平公正吗?

我岳峰贱命一条,我死也就罢了!为什么我的家人也要跟我死?整个梓泽乡上千父老乡亲也要跟着我死?”

岳峰越说越激动,他双眼通红,几乎要喷出火来,李元芳的气势彻底被夺,脚下连连后退,他语无伦次的道:“不……不是……不是……岳峰,你……你听我说……”

“我听你个狗屁!你再他娘的说什么公平公正,我打不过你,我豁出命也要扇你一个耳光。他娘的,你有什么脸跟我说公平公正?你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人?

老子不怕死!真要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像丘神绩这样的畜生老子拉不到,老子就拉几个假青天,老子就拉几个假卫道士!李元芳,老子就拉你垫背也划得来!”

李元芳彻底败退了,本来他是来向岳峰问罪的,现在却变成了岳峰占据了绝对的主动,这个时候李元芳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话得和岳峰说。

他忙道:“岳峰,岳壮士,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刚才是我不对,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此时的岳峰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看见他就要发飙,当即吼道:“滚!有多远滚多远,你不滚我立刻和你拼命!你李元芳不是武功盖世么?有种的你一刀捅死我,一刀杀了我!你不杀我我跟你拼命……”

“好,好!我……我滚!我……我……你千万别乱来,你……”

“滚!”

李元芳转身就跑,很快跑得无影无踪了,岳峰盯着李元芳远去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嚓!”良久,他暴了一句粗口,一屁股颓然坐在了地上,从合宫县到神都的种种经历一一在他眼前浮现,他竟然真的哭出声来……

他忽然发现,偌大的天地,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他现在是个归德执戟长的小官,但是这个官儿是他顶替岳四郎所得,继续下去岳峰随时都可能暴露,那样他将死无葬生之地……

撇开了这个身份,合宫县的岳峰就是个“浮逃”,在神都洛阳,随便一个武侯便能将岳峰斩杀,拎着人头便可以去立功。

岳峰发泄了一会儿,心神渐渐的平静,同时他心中也升腾起强烈的不甘来!他不想再做蝼蚁了,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活得有尊严,他要报仇,他要让那些作恶者尸骨不存,他要让那些欺辱他的权贵灰飞烟灭……

第六十四章 金吾瓦解!

李元芳的情绪非常的低落,他立在狄仁杰的面前,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狄仁杰却是双眼亮了起来,豁然起身,哈哈大笑,他笑了一会儿,又用手捋自己的胡子,道:“好啊,这个岳小儿骂得好!”

“大人!我……我只是向您禀报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我知道他说的不对,乡野小儿见识浅薄,空有一腔热血,根本不知道大人的难处和苦衷!”李元芳道。

狄仁杰摇摇头道:“你我年轻之时也有血气,你我现在还有血气否?嘿嘿,岳小儿还是骂得好,骂得好啊……”

狄仁杰的情绪非常的复杂,嘴里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呓语一般,慢慢的颓然又坐了下去。

“耻于九泉之下见先帝啊……”狄仁杰低头,用手狠狠的拍了拍床榻,他抬头看向李元芳道:

“想办法,将岳小儿的麻烦给扫平喽!”

李元芳道:“朝中应该已经有人在暗中动作了,丘神绩现在没在军中,金吾卫已经成为了一团散沙,兵勇们逃跑者众多,各级武官都在另觅生路,短短的几天,金吾卫已经面目全非了!

稍后,朝中再来整肃,只怕金吾卫架子还是原来的架子,人却要全换掉了!眼下这光景,朝中的事情很多,这样一折腾完,岳峰真有可能藏身!”

狄仁杰眉头一挑,讶然道:“哦?还真是如此么?谁和老夫的念头不谋而和?”

李元芳道:“大人,元芳以为这应该是朝中有人在暗中保护您,怕您的事情不干净才有此举,我大唐毕竟还有人忠臣在!”

狄仁杰点头道:“是啊,看来吾道不孤啊!以后你对岳小儿的关注多一些,此子不凡,心中有热血,却能捂得住,不逞匹夫之勇!以前我还小看他啊!”

李元芳想想岳峰,也忍不住摇头,狄仁杰一笑道:“怎么了?这么蔫儿了?你之前不是恨此子入骨么?现在为何铩羽而归了?”

李元芳道:“大人,也不知为什么,现在我一点也不恨他了!他说的那番话,虽然粗俗无礼,可是细细想想,的确如此!

他本是一田舍儿,因为立功被选中了县吏,倘若是在太宗,高宗年间,凭他的才干和能力,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干一辈子!甚至可能还拥有常人没有的前途……

然而……嘿嘿,现在他却被殃及池鱼,被逼上了绝路,连带家人都跟着他差点被全部杀光!如果不是大人相救,恐怕……”

狄仁杰点头道:“家人的事情万不可与之说!你可明白?”

“大人放心,此事关乎大人的身家性命,元芳当然知道轻重。大人您就放心吧,元芳省得呢!”

狄仁杰笑道:“好了,这事儿就翻篇了,今日心情极其不好,被岳小儿这一骂,心思反而通透了不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传消息出去,就说我狄某人的病好了!不日就能上朝!”

……

岳峰现在面临巨大的考验,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在金吾卫待下去了,那是要掉脑袋滴!

冒名顶替就如同是掩耳盗铃,岳峰能在合宫县能混出头就已经是奇迹了,岳峰在洛阳还能混下去?

然而,岳峰如果放弃这个身份,他能去哪里?他全城找朱恩不得,在这么大的都城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岳峰的仇人在洛阳,亲人在洛阳,兄弟也在洛阳,他又能去哪里?

最后,王启那边岳峰有些不愿意割舍,此人值得一交,岳峰反复斟酌思量,觉得离开金吾卫是必然,但是此前还是得找王启,找个托辞方好分道扬镳。

有了这个主意,岳峰便欲要直接登王启之门,经过了李元芳的事情,岳峰现在谨慎了很多,他不愿意冒失直接冲进金吾卫衙门,而是选择在门口蹲点,慢慢的耐着性子等待。

“好小子,这几天死哪里去了?害我一通好找!”背后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岳峰吓得一下跳了起来,扭头看到王启笑嘻嘻的站在了身后,他愕然道:“王将军,你是要吓死人么?怎么走路都没动静啊!”

王启道:“故意吓一吓你呢!对了,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咱们金吾卫完了!树倒猢狲散散了!

好家伙,几天的功夫,金吾卫的人跑了一多半,但凡是有点关系的人都想办法谋出路去了!”

“啊……”岳峰瞪大了眼睛,盯着王启,道:“这……这是好事么?”

“怎么不是好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金吾卫不成了,我王启已经成了郎将了,去哪里不一样么?

关键是金吾卫一倒,丘神绩便彻底完蛋,他就算从牢里出来,还能有昔日风光?”王启冷冷的道,他的眼神中浮现出恨恨之色,显然他对丘神绩辱他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岳峰抿嘴不语,他忽然有些明白李元芳找他的意图了,岳峰行事暴露的破绽实在太大了,李元芳是示警而来。

还有,堂堂南衙十六卫之一的金吾卫如此崩散,也绝对不是因为丘神绩被下狱之后的树倒猢狲散,这背后必然有人的意志!

有一件事可以笃定,那就是发生在金吾卫中的众多刺杀案,通过这一番天翻地覆的改变之后,线索彻底变得凌乱,从这个角度来说,岳峰最为担心的事情反而已经不存在了……

一念及此,岳峰立刻想到了狄仁杰,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躲在暗处,其实并没有闲着,也许这件事背后就是他在运作推动。

也许狄仁杰将金吾卫变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掩盖他自己可能存在的秘密,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客观上解了岳峰巨大的危机。

岳峰再转念一想,这老家伙自己骂也骂了,李元芳也在自己面前也夹着尾巴逃了,说起来双方本无恩怨,在眼下这个酷吏当道的世道,狄仁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岳峰的遭遇也怪不上他,这么一想,岳峰的心思便豁然开朗,对狄仁杰也没有了敌意……

第六十五章 王启之父!!

酒是绿蚁酒,杯是牛角杯,肉是新鲜出炉热乎乎的羔羊肉,佐以胡椒粉辣子,再配以胡饼加绿油油的时蔬,岳峰和王启两人举杯对饮,喝得有些忘形。

这些天两人天天厮混在一起,一是帮岳峰交割职田,置办宅院,把家安置妥当。另一方面,则是王启也在动用太原王氏的各种关系,重新谋求出路。

现在岳峰的宅子已经置办妥当,虽然只是小小的三间抱厦,而且位置也比较偏远,但是胜在环境清幽,背靠大山,面向洛水,是一等一的雅致之地,岳峰倒是十分的满意。

岳峰生活安定妥当,便开始动用各种手段寻朱恩,王家在洛阳家大势大,眼线众多,王启热心帮忙,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找到朱恩的踪迹。

而王启另谋出路的计划现在也遇到了困难,眼下的光景,所谓五姓七望已经没有当年的风光了,天下人都能揣摩到掌权者的心思,武氏要打压五姓七望,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和太原王家走近?

“岳峰,反正不管怎么说,金吾卫我待不下去了!我王启……恨啊!恨自己没本事,恨王家人软弱,恨我爹懦弱无能!”王启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岳峰低着头,不好说什么,毕竟这里是王家的别院,再说了,王家在王启身上下的功夫也的确很多,尤其是王启的父亲王丘山,今天他也在家,岳峰一个外人着实不好说什么!

“岳峰,你知道吗?我能进金吾卫是因为什么么?是因为我父亲答应把姑姑嫁给丘神绩,丘神绩才给我一个校尉……

那丘神绩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一头豺狼,就是天后养的一条野狗!他怎么配得上我家姑姑?

还有,此人对我之辱……真是你不知道啊,可当时金吾卫诸将都在,此人辱我,辱我姑姑,辱我太原王家……我……我竟然只敢忍气吞声,你说说,我王启是不是真的无能?是不是将来也要像我爹一样软弱?”

王启将牛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道:“大不了离开京城去,去陇右道或者去河北道,战突厥,杀契丹,纵然马革裹尸而还,我王启也认了!总好过在这洛阳城中,处处遭人白眼,被人羞辱!”

王启从塌上跳起来,“唰”一下抽出腰刀,喝道:“给我一刀,给我一马,给我一身战甲,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又有何惧?”

岳峰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瞧王启的样子,他想到的是自己刚入军营的时候,恰同学少年,指点江山,天不怕,地不怕,恰不正是这个年龄么?

“哎呦喂,我儿哦!”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一名身形胖胖,大脸圆圆,一袭深红锦袍的中年人满头大汗,迈着碎步子冲进来。

看这中年人,其貌不扬,五短身材,活像市侩精明的掌柜,哪里是出身王家顶级大族的家长?

“启儿,你欲要何为耶?”

看到这家伙,王启的激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整个人瞬间蔫儿了,那股子酒劲被冲散,他一屁股委顿在了榻上,道:

“爹,您没见我和兄弟正饮酒么?您……您……嘿……”王启欲哭无泪,他心中对这个老爹失望甚至有些厌恶,可是却又不能亏孝道……

中年锦袍人满脸笑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启儿,爹错了,是爹错了!不该搅乱你的兴致!不过启儿啊,你可不要蠢想啊,千万不要想去什么陇右、河北,那边又穷又苦,你可是我王家的嫡传公子,岂能受那等苦楚?

还有啊,什么马革裹尸……这……这一类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不吉利啊!我王家的儿郎……”

锦袍人话说一半,王启就受不了了,他弯腰屈膝,道:“爹,您别说了,我给您跪下了好不好?”

王启伸手去拿酒杯,抓了一个空,锦袍人立刻弯腰将牛角杯拾起来递过去道:“酒杯,酒杯!喝酒不要摔杯,我们太原王家的体面千万不能丢,不能忘……”

王启抱着坛子往杯子里装酒,一听锦袍人说体面,他将酒坛子放下,将牛角杯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怒道:

“体面,我们王家还有体面么?我王家的女人都沦落到要去伺候丘神绩那等酷吏武夫了,还谈体面?”

锦袍人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发白,王启上前一步,逼到父亲跟前道:“父亲,在你眼中,我们太原还有体面?你把我姑姑怎么样了,你告诉我,你跟我说!

你用姑姑给换一个校尉,这就是爹的体面……”

锦袍人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神色尴尬之极,只捏捏诺诺的道:“这……这孩子,你……你知道了么?嘿嘿,其实那是误解,是你姑姑自己自甘堕落,非得要……”

“住嘴!我姑姑是何等人我不知道么?还有,你不需要狡辩,丘神绩此獠已经在军中将此事拿出来告知众人了,他在用此来羞辱我,来羞辱我姑姑,羞辱我们王家,当时我连回嘴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忍气吞声!”

王启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这番话说完,已经泪流满面,他将手中的刀拿起来,咬牙切齿的道:“丘神绩,我王启不杀你誓不为人!”

王启说完,一刀劈下去,面前的几案被一刀劈成了两半,王丘山吓得后退几步,怪叫道:“哎呦,救人啊,启儿呀,你别吓唬你爹了哦!”

岳峰眼看局面失控,站起身来一手抓住了王启了胳膊,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刀,王启双眼含泪,坐下来低头垂泪。

王丘山慢慢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冲着岳峰笑了一下,而后看向王启,弱弱的道:“启儿,为父又托人给你找了一个门路!北衙羽林将军王孝杰和我们太原王家本属同源,我和王将军说好了,他……他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启儿啊,为父向你保证,这一次爹可是挺直了腰杆和王将军说你的事儿呢!说你在金吾卫英勇善战,平叛之时奋勇杀敌,弓马骑射样样精通,短短一个月,便从校尉升为金吾将军……

王将军一听为父的话,立刻一拍大腿,大声和爹说羽林军正是需要揽天下英才,像我儿你这样的高手……”

第六十六章 大唐羽林军

王丘山腆着肚子,满脸红光,一番大肆的吹捧,只把王启说成是弓马骑射一等一的高手,羽林军奇缺的高才,王启在一旁听得着实烦躁。

但是一听羽林军的名头,他又忍不住问道:“羽林军么?北衙羽林军?”

“不错,正是北衙羽林军,王孝杰将军我儿可知?为父已经给你打点妥当了,以后我儿便是羽林郎将了,哈哈……”王丘山哈哈大笑,笑得无比的得意。

王启狐疑的看着他,冷笑道:“羽林军乃陛下的亲卫军,哪里那么容易进去?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王启坐下,眼睛看向岳峰道:“岳峰,这几日你跟着我,我们将南衙十二卫几乎走了一个遍,处处碰钉子,你说北衙羽林军你我能进?”

岳峰微微蹙眉,对神都的军队岳峰也是刚刚了解,神都的军队分为南衙和北衙,其中南衙位置在皇宫南边,一共分十二卫,主要的职责是拱卫京师,另外还节制管辖天下几百个折冲府。

而北衙一共有六卫,这六卫是真正皇宫的禁军,而在六卫之中,羽林军又是名头最大的一支军队,负责的是宫中宿卫,堪称是禁军中的禁军。

不过现在的羽林军……

岳峰看向王启,压低声音道:“王将军,现在天后还没有登基呢!羽林军也并不一定门楣很高。”

“啊……”王启惊呼一声,岳峰一句话,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了!羽林军是陛下的禁军,但是现在的陛下还是李旦呢!谁都知道,江山很快就要改名换姓了,甚至在大家的内心都已经把天子当成了武氏了。

不过,现实情况武氏的确还没登基,李旦还没退位!此时此刻,羽林军所处的地位恰恰很微妙,王启倘若能把握好,说不定还真能趁此机会进入羽林军。

“岳峰,哈哈,没想到你对北衙六卫如此了解,哈哈……”王启哈哈一笑,一旁的王丘山涎着脸凑过来道:“怎么样,我儿现在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

王启嘿嘿一笑,冲着岳峰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岳峰,我们现在就去羽林军见一见王将军!”

“好,好!来人啊,还不给少爷安排,少爷要去羽林军了!”王丘山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满院子嚷嚷,一时众多仆从纷纷凑过来,有给王启更衣的,又给王启套车的,真是好一番忙碌。

从王家到皇宫北衙需要走一段不近的路程,这一路走过来,岳峰都在想王孝杰这个名字,历史上此人可是唐朝武官中杰出的人物,也是武朝年间武官为相的代表人物。

此人现在已经接管羽林军,说明武氏已经将局面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岳峰,你说我们今天能不能行?”王启道,他坐在车上,屁股挪动,显得兴奋而焦躁!

岳峰心中暗暗好笑,他看得出来,王启非常想加入羽林军,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岳峰便想到自己当年去某特种大队参加选拔赛时候的心情,觉得特别的共鸣,一念及此,他道:

“王将军,你我二人每日都对练,说到弓马骑射的功夫,在同龄人中能比你强者鲜少矣!羽林军名头虽然大,但是现在他们处境尴尬,日子并不好过,真要给您公平的机会,我相信将军一定能赢!”岳峰道。

岳峰这一说,王启大松一口气,道:“不错,岳峰你说得对!我王启不需要太原王家这个包袱,我只需要公平便可!只要公平,我什么都不怕!”

他扭头拍了拍岳峰,道:“执戟长,你要要赢!你我一同成为羽林军!”

岳峰点头道:“好!将军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将军丢脸!”

王启哈哈大笑,道:“我之所以当你是兄弟,就是有一点你比所有人都做得好,那就是拍马屁总能让我觉得熨帖舒服,不会有丝毫的不适,哈哈……”

王启哈哈大笑,紧张的心思冲淡了很多,毕竟是少年人,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而这时候车停了下来,北衙到了。

北禁军衙门,戒备森严,和南衙那边不可同日而语。岳峰和王启两人经过了层层的盘查,才被准入到衙门里面。

王启又费了很大的功夫,暗中打点了不少的银子,才把拜帖投上去,接下来两人就是等,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没有消息,两人只好先回来。

第二天清早两人再出发,到了北衙等到午时,王启的这脾气啊,几次要尥蹶子都是被岳峰给拽住才留下!

而岳峰呢,他也早就想尥蹶子,奈何王丘山对他有叮嘱,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劝王启耐着性子,岳峰这才坚持住。

午时过了,终于来了一个门子将两人请了进去,穿过了前面的廨舍,一直到了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场,演武场上呐喊阵阵,热火朝天,人的吼叫声,马的嘶喊声,金铁交鸣声交融在一起,入耳便让人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王启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看向演武场双目之中尽是灼灼的光芒,而岳峰却在演武场旁边的亭子里面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年过四旬,国字脸,形容十分的威武,睥睨之间,气势十足,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座石墩之上,目光如电,扫向岳峰等二人。

岳峰碰了碰王启,王启才回过神来,两人齐齐走到前面,王启看向此人抱拳道:“金吾郎将王启见过王将军!”

岳峰连忙照着行礼,道:“归德执戟长岳峰见过王将军!”

“嘿嘿!”方脸男子嘿嘿直笑,他盯着王启,又盯着岳峰,道:“拔刀!”

王启愣了愣,将腰刀拔出来,岳峰也同时将腰刀拔出来!

方脸男子冷声道:“斩我!”

“啊?”王启惊呼,方脸男子冷笑一声道:“军令如山,怎么?金吾卫的兵拿着刀不会杀人么?”

王启脸色一沉,刀势如虹一刀斩像方脸男子,方脸男子脸上浮现出讥诮之色,一抬手,竟然将王启的刀给抓住了刀背。

“就这点三脚……”

他正要开口,一个“猫”字没说出来,他脚下连忙错开一步,岳峰的刀从他后背堪堪擦过。

“嗯?”

方脸男子脚下如风,头也不回,向后踢过来,却一脚踢了一个空,他这才回头过来看人,岳峰的第二刀已经斩到了他的手腕。

他只能松手,王启一招失手,大感丢脸,抢回刀来,立刻包抄过来,两人将方脸男子围住,瞬间便是刀光剑影……

第六十七章 爆锤!!

这一战来得突然,说时迟,那是快,转眼就交战了十几个回合。

岳峰和王启平常经常合练,心有默契,而且两人少年心性,心中无惧。

对方是王孝杰大将军又怎么样?装逼的人见多了,岳峰两人还怕他不成?

这一下有趣了,演武场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围拢过来,方脸汉子王孝杰大喝一声,面对岳峰的一刀,竟然不挡不避。

他狠狠的一拳砸过来,砸到了岳峰的刀背,岳峰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过来,让他的手臂发麻,几乎无法动弹。

方脸汉子再回身一腿,王启连人带刀被踢到了一边,脚下收不住,“蹭”“蹭”往后退,他脚下虚浮,差点委顿在地,手中的刀“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这一战,胜负已分!

“哄!”周围的人一片轰动,有人已经大声叫起来,道:“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王孝杰嘿嘿冷笑,眼睛深深的看了岳峰一眼,而后落在王启的身上,道:“王启,如何?你可服?”

王启低头,一旁的岳峰道:“大将军武功高强,我等着实不能为敌!”

“好!有自知之明便好!我羽林军乃天子禁卫军,你们真当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要入我羽林军,必须要超凡超群!”方脸男子冷冷的道。

方脸男子看向两人,又环顾四周,道:“你们说说,此二人想入我羽林军,中不中?”

“哄!”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有人道:“就两人这稀松平常的功夫,怕只能给将军端茶递水,洗脚搓背吧?”

“嘻嘻,金吾卫真是越来越回头了,乳臭未干的小儿都能成郎将,我羽林军可不一样,从不养小白脸!”

“你懂什么?兴许是金吾卫将军有龙阳断袖之嗜好呢!南衙那边这一类传言可不少,我瞅着这小将军,呵呵……”

人群中各种议论四起,王启和岳峰两人就像是两只被人围观的猴子一般,那场面真是尴尬之极。

王启少年心性,哪里能受得这般羞辱,当即道:“羽林军大将军也未必胜得过我金吾卫大将军!要战过才知道!

今日我乃金吾郎将,尔等羽林郎将有多大本事,可敢和我战?”

王启目光如炬看向人群,昂然道,瞧他的模样,竟然向羽林军约战,岳峰暗暗为他捏一把冷汗,他知道王启的本事,虽然功夫不错,但是功底不够,最多只能算是弓马娴熟。

岳峰自忖,自己在金吾卫中的武力大抵可以拼一拼千户首领,比之中郎将要弱一些,而南衙和北衙之间相差悬殊,羽林军又是北衙中的王牌,其普通郎将的武力恐怕要比王启高一截。

“哈哈!”方脸男子哈哈大笑,大声道:“听到了没?有人叫阵了,你们谁能战?”

人群中立刻走出几人,看几人的甲胄,皆是郎将,他们齐齐跪下,道:“末将请战!”

方脸男子道:“王文言,就你来吧!”

叫王文言的汉子五短身材,其貌不扬,领了将令,豁然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王启的身前,冷冷的道:“你先出手,你能撑过十个回合算你赢!”

王启双目如刀,往前踏了一步,人如旋风一般杀向对手,同时怒声道:“莫要废话,我先掂量一下你的斤两!”

王启自己心中也知道这一战的凶险,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本事,这都是他日日和岳峰对练所学到的精华,在这个场合拿出来,自然是为了赢!

王文言也姓王,此人的功底非常的扎实,面对王启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他并不急于反攻,而是将架势拉开,先扎根防御。

王启三招无功,岳峰便知道不好,他正要出言提醒,只见王文言一个错步,身子一矮竟然从王启的拳头下面钻过,直接钻到了王启的面前。

王启大惊失色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慌乱间,他只能一抬膝盖,准备用脚顶对方,王文言却是柔弱滑溜得很,竟然从他胯下钻了过去,王启瞬间招数大乱。

岳峰忙道:“将军,退!”

王启在慌乱间,听到岳峰的喊声,连忙后退,堪堪躲过王文言的回头猛击,王文言一招得手,便再无停留,攻势如潮水一般压下来。

王启只挡两招,便被王文言一掌打飞,他脚下踉跄迅速后退,“哇”一下,口中吐出一口血来,身形摇摇欲坠。

王文言眉宇之间闪过一道狠意,脚下如旋风一般踏步向前,又是一掌凌空劈过来,岳峰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目眦俱裂,危机之时,他根本不能多想,一个错步上前,一手将王启推开。

王文言的一掌打过来,岳峰在毫厘之间腰一扭躲了过去,王文言一掌打空,根本不收手,化掌为拳,直击岳峰的面门。

一股怒火从岳峰内心升腾而起,他是看明白了,今天这场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善场,王孝杰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将两人羞辱折磨一番,岳峰来的路上就在想,王孝杰既然是武氏的心腹,他岂能不懂武氏的心思?

洛阳的各方势力对五姓七望的态度都暧昧得很,他王孝杰在这个时候会接受王家的子弟?

现在看来,王孝杰目的是羞辱二人,借此让洛阳人人都知道他王孝杰和太原王氏没有任何关系,同时也是要让武氏知道这件事,以此来讨其欢心,从而为将来更进一步做铺垫。

岳峰既然洞悉了这一点,便知道今天这个场面应该是早有安排,这王文言出手如此狠毒,岳峰还不教他做人?

事情已经不能善了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先干再说。岳峰的暴脾气上来,当即便是拳脚如风,指着王文言便是一通爆锤。

岳峰打不赢王孝杰,只是因为王孝杰身怀内功,相当于身体力量都开了卦,像王文言这一类郎将,真要拼身体,拼硬功夫,岳峰还怕他们?

岳峰一番狂攻,王文言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他脚下虚浮,“蹭蹭蹭”败下阵来,全场已然雅雀无声。

方脸汉子王孝杰脸色极其的阴沉,怒喝道:“无知儿郎,敢坏我羽林军的规矩,来人啊!将这两小儿给我爆锤一顿!”

王孝杰一声令下,周围的羽林军蜂蛹围过来,岳峰迅速靠近王启,两人对视一眼,王启怒吼一声:“妈的,干!”

第六十八章 李三郎!!

羽林军演武场一片大乱,两个少年悍不畏死,和羽林军上千军士在演武场上大战!

瞧岳峰,他如同是下山猛虎,身手矫捷,出手果断,其身形如游龙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竟然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有他在前面开路,王启在后面两人如影随形,配合默契,硬是将羽林军带着屁股后面,大家一起围着硕大的演武场转圈圈,搅得整个羽林军衙门乌烟瘴气。

王孝杰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两个弱冠不到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他羽林军中撒野。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小儿身手竟然如此厉害,尤其是岳峰,看上去其貌不扬,武功底子竟然非常的扎实,就算在羽林军中,中郎将以下的武官也没有人与之争锋!

从两人的身手来看,进入羽林军绰绰有余,但是……

王孝杰握了握拳头,羞辱太原王家是他既定的策略,唯有如此才能得天后欢心,也才能让天后放心。

王孝杰要向所有人证明他虽然姓王,但和太原王氏并不是一脉,他这等用心虽然卑鄙,但是既然决断了,还能回头么?

一念及此,他怒吼道:“给我锤,锤死这两个小王八蛋!”

他在怒吼,因为这个场面让他太丢人了,不仅他认为丢人,整个羽林军都觉得丢人,于是在一旁观看的郎将甚至中郎将都忍不住冲了上去,眼下他们顾不得颜面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两小儿给锤垮,要不然这事儿传出去,羽林军必然让人耻笑。

而岳峰和王启已经杀红了眼,王启本来就有伤在身,此时已经不支了,他背靠在岳峰的身上,满脸是污痕,浑身都带血,胸部像风箱似的急遽起伏,脚下蹒跚不稳,却依旧屹立不倒。

而岳峰则是像是露出了獠牙的野狼,他依托在演武场边上的一处背靠红墙的角落处,将王启挡在了身后,前面有人扑过来,他便一一挡回去。

他的出手变得极其的狠辣,要么是打鼻梁,要么是撂下阴,但凡是冲上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滚着回去。

这一波往前冲的足有十数人之多,个个都被他放倒,那狼狈的场景简直不忍直视!

羽林军这边的众将士也动了肝火了,一名郎将“唰”一下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条长槊,喝道:“让开!”

此人身材魁梧,臂力极大,挺着长槊便向岳峰所站立的位置杀了过来,周围的兵士连忙退避两边,长槊带着可怕的破空之声向岳峰所立的位置杀过来。

岳峰身后是王启,倘若他躲避,这一槊必然要将王启刺个透心凉,就在这避无可避之时,岳峰一抬手,竟然凌空向长槊抓过去。

他这一抓,用的是擒拿手法,手指在碰到长槊的刹那,顺势一滑,用巧劲儿弹劲将长槊带偏到一旁。

对手来势很急,这一槊擦着岳峰和王启捅到了后面的高墙之上,槊杆弯起了,岳峰用带血的手一下抓住了枪杆,一个飞踹直踢对方的面门。

此时的情形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岳峰抓住对手一枪捅老的刹那机会,一腿狠狠的砸在了对手的脸上,对手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岳峰将长槊抓在了手中,挺枪冲上前,用槊杆四面横扫,扫到围攻的一片兵丁。

此时的岳峰,发髻早已经凌乱,浑身浴血,手中的伤口触目惊心,殷红的血顺着枪杆流下来,一直流到枪头才滴滴落下。

“谁不怕死的,再上来!”岳峰嘶吼一声,周围的羽林军一个个面面相觑,下意识的都忍不住往后退。

岳峰之勇他们刚才都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岳峰赤手空拳便有如此战力,现在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槊,谁还敢与之战?

演武场的局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岳峰,羽林军众将士每个人都感到心中胆寒,这一刻,他们已经顾不得羽林军的骄傲和尊严了。

王孝杰脸色铁青,今天他是别有用心的人,可是现在,他恐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不仅达不到,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成为笑柄!

“两个小杂种,找死!”王孝杰当机立断,心中杀机乍起,喝道:“杀了他!”

他下了格杀令,结局便没有回旋余地了,岳峰倏然抬起头来,王启走背后挺身而起,吼道:“杀!”

两人挺枪便要杀,周围的众羽林军眼看两人直接杀了过来,反而心中先胆怯了,纷纷四散逃窜,只恨爹娘少了两条腿。

王孝杰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引以为傲的羽林军么?他“唰”一下抽出腰刀,喝道:“都给我站住!后退者斩!”

他拔出了腰刀,杀机凛然,恰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吆喝声响起:“王将军住手,三皇子到!”

王孝杰愣了一下,立刻扭头,便看到几个内廷太监在前面引路,一名小皇子背负双手,像个小大人似的慢慢踱步走过来。

王孝杰愣了一下,立刻收刀行礼道:“臣王孝杰见过三皇子!三皇子,这里是军中重地,皇子还是别来,万一伤了您的贵体,微臣万死莫辞!”

小孩儿脸上稚气未退,慢慢踱步走到了岳峰所站立的前面,王孝杰慌得连忙欲要用手拽住他。

小孩儿一笑,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宫墙,道:“我刚刚就站在那宫墙之上!这里发生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王将军,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着人在外面问了,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真敢在此杀人么?”

王孝杰被小孩儿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他的一张老脸实在是挂不住啊,今天这事儿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做梦都没想到两个弱冠小儿会这么难缠啊!

现在这事儿惊动了李三郎,虽然说现在李唐皇子被压制,但是人家毕竟还是三皇子呢!关键是王孝杰今天干的事儿太猥琐,太卑鄙,别说是被皇子揭穿,就算是被一田舍儿揭穿,他也做贼心虚啊……

第六十九章 羽林军不过如此!!

岳峰和王启两人经历了这一番生死搏杀,皆处在虚弱的状态,但是现在,整个羽林军已经没有人敢轻视他们了。

王孝杰现在进退失据,一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将今天的事情体面收场,三皇子看着这一幕,心中亦觉得颇为快意。

“就这个王孝杰,平常没少欺负父皇和自己呢!今天揪住了这个机会,让他狠狠的丢一下脸。”

小孩儿年龄不大,可是心思缜密机警,他瞟了一眼岳峰两人,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刚刚他在皇宫的城墙上看到的那一幕。

演武场上两人互为依托,在上千禁军围攻之下,如同下山猛虎,大唐引以为傲的羽林军竟然无人可以挡他们的锋锐,这样的情形真让人热血沸腾。三皇子生在深宫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声势,一时心里真是无比的激荡澎湃。

“眼下的宫廷中,自己这个皇子也当到尽头了,未来更是不能预料!今日我能抬手相救这等豪杰,也不枉我成为一场皇子……”

三皇子就凭这等心思,不顾下人们的阻拦,径直来到了北衙禁军羽林军的演武场!

“王将军,羽林军中容不下这两人么?”三皇子淡淡的道。

王孝杰道:“三皇子有所不知,我羽林军乃皇宫的宿卫军,非一般人所能胜任!我大唐不知有多少军,可是羽林军却只有一支,因为我羽林军无论哪一方面皆是第一!

此二人的确有些匹夫之勇,但是要成为羽林军还得证明他们在哪方面能卓尔不群,三皇子,他们恐怕未有这等本事和胆识!”

三皇子微微蹙眉,王启挣扎着扶着岳峰上前一步道:“三皇子,王启感谢三皇子相救!今日便到此为止,我等他日再来羽林军拜会!”

三皇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要让王孝杰接纳两人已经不可能,便道:“两位壮士好神勇,三郎在远处眺望二位大战,看得心神激荡,你叫王启。这位壮士如何称谓?”

岳峰抱拳行礼道:“回禀三皇子,在下岳四郎!”

“四郎?哈哈!好,我记住你了……”三皇子一笑,天真稚气,岳峰心中忽然一动,心想眼前此人莫非是……

李旦现在是皇帝,他的第三子不是李隆基么?李三郎李隆基,未来大名鼎鼎的唐明皇就是眼前这个小孩?

岳峰深深的看了三皇子一眼,道:“小将也记住三皇子您了!他日有缘,小将再让皇子去见识更大的场面,那等场面必是策马扬鞭,气吞万里如虎……”

“啊……”李三郎惊呼一声,睁大了眼睛盯着岳峰,眼神中尽是向往之色。他毕竟年幼,从出生到现在也未能离开皇宫,关于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他也只在宫里听太监宫女们茶余饭后说过。

外面的世界很广袤,扬鞭策马,气吞万里如虎,那该是怎样激动人心的景象啊……

一时,李三郎对岳峰印象更是深刻了,因为在皇宫中,他的身份非常的敏感,就连那些宫女太监,暗中都给他使脸色看,更遑论其他的臣子官员了。

所有人都知道李旦这个皇上当到尽头了,李旦之子那更是不值一提,君不见在李旦之前,李贤太子被太后残酷鸩杀,中宗李显被贬为庐陵王,其后妃和子嗣被杀殆尽,而他自己也生不如死么?

所以,李三郎这个皇子其实不值一文,他自幼也是受尽了冷落,还没有人像岳峰这般对他如此和蔼用心呢!

岳峰搀扶着王启,两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慢慢的走出羽林军衙门,走到大门口,岳峰忽然回过头来,目光扫向众羽林军将士,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北衙羽林军不过如此!”

岳峰一句话毕,扶着王启迅速上了马车,马车快速向前,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羽林军所有人都呆住了,王孝杰脸成了猪肝色,今日之事是羽林军的耻辱啊!

……

“我是看明白了,王孝杰就是要辱我王家,他要借此作为自己的晋升之梯!”王启铁青着脸,捶胸顿足,情绪无比的低落。

羽林军的铩羽而归让他整个人彻底的消沉,伤势略略好了一点便天天借酒浇愁,内心的郁闷和憋屈无法排解。

岳峰也唯有摇头苦笑,不得不说,现在局面已经非常困难了,王启不愿意留在金吾卫,去别的地方又苦无门路,其实想想也是,倘若真有门路,王丘山也断然不会用嫁妹妹的办法给王启谋个校尉,五姓七望的太原王家沦落到今日这般,着实让人唏嘘感叹啊。

“王将军,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犯愁的,大不了你我暂时便不去当差?我们就在洛水河畔沿河而居,每日习武饮酒,闲暇时纵马狂歌,日子也乐得逍遥!

有句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今朝堂之上,酷吏当道,李唐臣子皆被戕害,你我生于这个时代,做一田舍儿兴许还是一种福分呢!”岳峰道。

王启哈哈大笑,道:“好!岳峰,你既然这么说,那以后别再叫我将军了,显得生分,你我以后当兄弟相称!”

王启顿了顿,道:“你放心,昨日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我王家各路人马进一步加大力度帮你寻找朱兄弟,等朱兄弟找到了,我们再义结金兰,届时,我们干脆弃洛阳去陇右,天下如此之大,我们兄弟纵马狂歌一起去闯一闯!”

王启说到此处,忍不住顿了顿脚,道:“只是可惜啊!岳峰,其实我王启并非想高官厚禄,只是恨不能报受辱之仇!

丘神绩辱我,此仇未报,王孝杰竟然又辱我,此仇焉能报耶?男子汉大丈夫,只能当缩头乌龟,心中着实难畅快啊!”

王启这一说,岳峰也微微的皱眉,比之王启来说他和丘神绩更是血海深仇,而合宫县的事情要继续追溯,其根子还在武氏一家头上。

岳峰现在的实力能找武家报得了仇么?一念及此,他心中只觉得无比的迷茫,情绪也随之变得低落了。

两人对坐不语,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公子,公子,好消息,您让小的找的人找到了……”

第七十章 兄弟重逢!!

白马寺位于神都洛阳的东边,寺庙坐北朝南,布局规整,风格古朴,这里常年香火鼎盛,其繁华比之洛阳洛水河畔崇仁坊竟也不遑多让。

今日初一,白马寺更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的香客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白马寺外面有个巨大的广场,今日广场之上热闹非凡,卖胡饼,卖糖葫芦,卖馎饦,卖油纸伞,卖香烛,各种商贩,应有尽有,就连乞者也比平日要多几成。

人群中忽然一阵喧哗,听有人喊道:“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

拥挤的人群迅速往四面退开,原来广场上一个乞儿和一名和尚两人竟然打成了一团。

看这乞儿,年龄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邋遢,那满是污浊的脸上戾气逼人,异常凶狠,他每一次出手,都十分的狠辣。

再看这和尚呢?这和尚的身手似乎要高得多,但是他处处都忍让,任由这乞儿撒泼进攻,他只是防守退让,丝毫不动怒气。

“怎么回事啊?这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尚还打架了?”人群中有人嚷嚷。

“才不是呢!这位大师慈悲,给乞儿施舍馒头,没想到这个疯乞丐不仅不领情,反而扭着大师要打人,真是不可理喻!”

“是啊,是啊,大师慈悲为怀,可这乞儿着实坏得很,处处都出阴招,下狠手,如果大师不是让着他,凭大师的修为,他早就被打成残废了!”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此时邋遢乞儿明显已经黔驴技穷了,他左右双手都被和尚抓住动弹不得,他想要抬腿,却被和尚用脚踩着脚背,腿根本抬不起来。

邋遢乞儿目眦俱裂,双眼瞪得似要从眼眶中鼓出来:“狗|日的,谁让你他娘假慈悲?我呸!”

这乞儿被控制住了手脚,凶焰尤不退,竟然冲着和尚吐了一口浓唾沫!

周围的人纷纷扭头不忍直视,感觉恶心,大家对这乞儿更是厌恶,和尚却面无表情,邋遢乞儿又是“呸!呸!呸!”,一直将嘴里的唾沫吐干净了尤还不罢休。

围观的吃瓜众着实看不下去了,有人喊道:“打死这乞儿,大师慈悲为怀不出手,我们帮大师打!”

“哄!”人群一哄而上,和尚连忙松开乞儿的手和脚,将乞儿护住,可是群情激昂的吃瓜众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哪里还管和尚护不护?

好家伙,乞儿被一通爆锤,和尚也跟着吃了亏,直到有人大喊:“快别打了,要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呀!”

吃瓜众一听要死人了,这才纷纷住手,然后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乞儿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依旧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逃离了广场,逃到了白马寺周围的一处僻静巷子中。

巷子里乞儿委顿到了地上,用手蒙着脸,嚎头大哭,边哭边自言自语:“岳兄弟啊,你究竟还能不能来洛阳,你倘若再不来,我就扛不住了!”

他这一哭,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嚎头大哭起来,他哭得最伤心之时,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小子躲在这白马寺,谁能找得到你?我只差把洛阳翻了一遍不见你的踪影,你还能怪我没找你么?”

“啊……”乞儿忽然止住了哭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往身后看,看到巷子口站着的那个人,不就是他一直等的人又是谁?

“岳兄弟!”

乞儿自然便是朱恩,找他的人自然便是岳峰,他看见了岳峰,激动得无语伦次,眼泪又哗啦啦更是一塌糊涂了。

他手足并用爬到了岳峰面前,一把抓住岳峰的手,道:“岳兄,你可来了,我的遭遇一言难尽啊!但是那个害我们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他就在白马寺,这家伙剃了光头,当了和尚!”

“嗯?”岳峰眉头一挑,道:“你说谁?谁当了和尚?你说的强子么?”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狗|日的,我那天进洛阳就看到了他,就一直追了过来!我说他害惨了我们兄弟,这家伙还不承认,天天给我一些小恩小惠,想着让我放过他呢,当我他娘的是傻子呢!”朱恩道,他满眼通红,咬牙切齿。

岳峰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后面有人影,他连忙侧身,看到后面一个僧袍人影一晃而逝,岳峰脱口道:“是强子么?”

岳峰一个健步出了巷子,巷子外面贴着墙根立着一条汉子,看这汉子,虽然剃了光头,依旧是高鼻梁,大身形活像个番僧,不是强子又是谁?

朱恩像猴子一样跳过来,冲着强子咬牙切齿的怒声道:“岳兄弟,就是他,就是这小子,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害我们?”

强子神色一变数变,岳峰瞪了朱恩一眼,道:“你懂个屁!你真以为强子能杀得了武攸敏么?他就算想杀,只怕也无能为力吧?”

朱恩道:“那是谁干的?还真是狄青天狄仁杰大人干的么?这话骗骗三岁小儿还可以,能骗得了我们么?”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强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剃头当和尚了?”

强子嘴角扯了扯,却没有说什么,神色很是复杂黯然。

岳峰见此情形,道:“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俩都跟我走,先给朱恩拾掇利索一些,而后我们再说事儿……”

岳峰将马车招呼过来,让强子和朱恩上了马车,三人直奔洛阳……

……

经过了一番洗漱打扮,朱恩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这家伙今天有些兴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啧啧的道:“哎呀呀,还是岳兄厉害,刚刚到洛阳便置办了这么好的宅子,让人羡慕得紧呢!”

他一眼看到了坐在榻上了强子,白眼一翻道:“你瞧什么瞧?待会儿你交代不清楚,我和岳兄一起来收拾你!”

岳峰从外面走进来,道:“刚才那么大两碗馎饦也堵不住你的嘴么!好了,你们两人分头说说你们情况吧,朱恩先说……”

朱恩洗嗽干净,又吃得舒坦,关键是终于和岳峰见了面,心情不错,当即便把和岳峰分开之后,他如何一个人翻山逃到了洛阳,又如何在洛阳偷偷散布谣言的经过说了出来。

当然,他说这番话的过程中,难眠要掺杂一些夸夸其谈,把本来很平庸普通的事情说得扣人心弦,如同那说书先生似的,越说越眉飞色舞……



第七十一章 突发奇想!

朱恩一番话说完,强子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才知道自他杀人逃离合宫县之后,原来合宫县还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

“武攸敏竟然死了么?”强子喃喃的道。

他捏了捏拳头,眼神之中的杀意浮现,又渐渐的变得黯淡消融,合宫县留给他的有太多的痛苦。

妻子被掳被强暴,被杀死,兄弟对他的背叛,武攸敏对他的侮辱等等,这些他不能忘,日夜都忘不了!他逃离合宫县,就是想换个地方,他要报仇!

可是他现在竟然听到了武攸敏的死讯,一时心中无比的失望,只觉得内心空荡荡没有了着落和依托。

“本来我在合宫县就能杀死姓武的,当时我就是顾忌姓武的一死,合宫县的兄弟们恐怕难逃灭顶之灾,我这才杀了三皮逃来洛阳,没想到……”强子抿了抿嘴唇,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奈的冷笑。

岳峰道:“你还想报仇?”

强子沉默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道:“武攸敏虽然死了,但是我尤为觉得不够……”

岳峰道:“我们也一样,我和朱恩已经家破人亡了,我们住的那个村庄全被杀光烧光,一个人都没有留!

这是丘神绩的平叛大军干的,此獠我定然杀之!可是再追溯这件事,这笔账终究还是要算在武家的头上!”

强子眉头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道:“如此……倘若我们兄弟能团结一心,希望便大一些!不过终究还是有千难万难……”

岳峰道:“现在事情都说清楚了,朱恩,以后再别扯淡了!”

朱恩低着头心中也明白自己之前的确过于胡搅蛮缠,强子真要杀人在合宫县便有机会,根本没有必要单枪匹马离开合宫县而后再动手。

还有,强子的遭遇之惨,比之他和岳峰更有过之,大家在合宫县就是兄弟,现在个个身负大仇,反而还要窝里斗么?

不过朱恩在嘴上却是不服输的人,嘀咕道:“什么说清楚了?他还没说自己怎么当上和尚的呢!”

强子嘿嘿一笑,道:“说到这事儿,我回头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岳峰道:“对了,我也有一人要给你们介绍,今日我们三个人的事情便说到此为止,关于报仇的事情万万不能乱说,我们自己知晓便可,知道么?”

强子和朱恩都郑重的点头,神色不敢有丝毫敷衍,在眼下这个世界,武家是何等存在大家心中都清楚。

这个时候倘若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就凭他们三个人眼下的地位,恐怕顷刻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三人冰释前嫌,岳峰立刻联络王启,强子则回去白马寺一趟,几人约定在洛阳洛水畔的一家酒肆,大家一同聚首庆贺兄弟重逢。

人一聚齐,岳峰和朱恩都发现强子带来的一个老和尚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强子笑嘻嘻的道:“你们俩不认识这位大师了么?这是咱们的袁大师啊,当时合宫县蹴鞠军,袁大师可是替我们涨了不少的士气呢!”

岳峰和朱恩这才想起来,敢情老家伙赫然是在合宫县岳峰和魏生明斗鞠的时候,岳峰托强子请过去忽悠大家的神棍,当时他自称袁大师,其实在外面这老家伙打着陈逍遥的名号,而公验上的真实姓名则是陈富贵。

这又是故人重逢了,朱恩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大师,您不是道士么?怎么现在成和尚了?道士和尚现在也成了一家么?”

陈逍遥神色变得十分的古怪,王启在旁道:“这还不明白么?大师既然在白马寺出家,白马寺的主持乃梁国公薛怀义呢!这位薛师最是看不得道士,只要他遇到了道士,必然要将其衣服扒掉,而后将他们的头也剃掉,强行收入白马寺出家当和尚的,想来这位大师也是如此吧?”

陈逍遥苦着脸点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强子道:“你们莫要笑!我在洛阳亏得大师收留我!要不然我也得像朱恩一样沦为乞儿了!”

强子这一说,大家才明白他成为和尚原来是有这般原委,朱恩道:“当和尚也好,要不强子,我也去白马寺当和尚去?”

陈逍遥微微蹙眉,道:“强子能成为薛师的弟子,我可费了不少的功夫,本来是不成的,最后我说强子兄弟擅蹴鞠,薛师才勉强答应,你小儿除了耍嘴皮子外还有什么本事?也有资格入我白马寺为僧?”

朱恩愣了愣,怔怔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当……当个和尚也这么难么?”

“哄!”大家都哄然笑起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融洽了,王启难得心情不错,招呼大家道:“喝酒,喝酒!你们这和尚也是假的,酒肉和尚嘛!既然百无禁忌,咱们干杯!”

五个人立刻喝得热火朝天起来,酒喝半酣,岳峰道:“陈大师,你在白马寺干得可还顺心?薛怀义身份非凡,你能傍上他为靠山,比你以前在外面跑江湖日子逍遥多了吧?”

陈逍遥喝得半醉,他的年龄几乎是岳峰的一倍,他却没有长辈的觉悟,一只手搭在岳峰的肩膀上,道:“一言难尽啊!薛师是何等身份?他高高在上,身边心腹弟子环伺,我们这些后来者见他一面都难!

不瞒兄弟,白马寺和尚多得很,可是有几个风光的?大抵都跟我差不多,薛师那个圈子我们触摸不到啊!”

岳峰哈哈一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替他建功立业,没有替他排忧解难!以前咱们兄弟们分散,彼此力量不能集中,那自然干不了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咱们兄弟们既然聚在一起了,岂能继续平庸?陈大哥,我们兄弟一起,同求一场富贵如何?”

陈逍遥愣了一下,酒意立刻醒了三分,强子和朱恩心中一凛,立刻明白岳峰一定是有了主意了,朱恩浮夸的本事立刻发挥道:

“陈大师,我跟你说,我们岳兄那可是了不得的能人,有他出马,咱们这一场富贵一定能成!”

陈逍遥被岳峰说得心里不由得大动,强子心中也升腾起了好奇心,道:“岳兄,你说吧,究竟怎么求这一场富贵?”

岳峰用手指了指王启道:“这位是王启王兄,你们睁眼瞧清楚了,他可是太原王家的嫡子,金吾卫郎将。我岳某的恩人!

就在两天前,我和王将军去了一趟北衙羽林军,羽林军左将军王孝杰和我们结下了梁子!他口出狂言,让我们随时去挑战他们羽林军,倘若能赢,他羽林军便对我们跪地拜服!

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和羽林军干一场,陈大师,薛师倘若知道了你有这等魄力,他还会不给你一场富贵?”

第七十二章 挑战羽林军

“挑战羽林军?”本来其乐融融,大家一起热情喝酒的场面瞬间如同冰封一般被定格了!

陈逍遥伸长了脖子,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老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怪异之极。

王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盯着岳峰道:“岳峰,怎么挑战?就我们这几人去找羽林军打架?还是让白马寺的和尚去和羽林军打架?”

一提到羽林军,王启立马炸毛,双眼冒着绿光呢,岳峰道:“不错,咱们一方面要替陈老哥和强子争富贵,另一方面也是要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我们硬打是打不过羽林军的,但是我们可以让陈老哥组织一支蹴鞠军啊!咱们向羽林军挑战斗鞠,嘿嘿,通过这一战让王孝杰好好的涨涨记性。”

岳峰这话一说,强子一拍桌子道:“好啊,这个有把握,绝对能成!咱们白马寺擅蹴鞠的和尚不在少数呢!倘若这事儿能办成,绝对是天大的机会!”

陈逍遥对岳峰蹴鞠的本事也算亲眼见识,因为当初岳峰在合宫县与魏生明斗鞠的时候,他去当了忽悠神棍,那个时候岳峰用一支文吏蹴鞠军,十天功夫便打败了魏生明的合宫县衙蹴鞠军。

现在岳峰倘若也能将白马寺的蹴鞠军搞起来,兴许还真有可能……

不过陈逍遥也有犹豫啊,毕竟这事儿非同小可,办得好是一件好事,绝对能露脸,一定能讨得薛怀义的欢心。可倘若办不好,则又可能适得其反,薛怀义这个人好大喜功,极其看重面子,一旦搞砸了,薛怀义发怒那可就要命了。

“陈师,您瞧瞧咱们寺里面,哪个和尚不是挖空心思的想找机会讨薛师欢心的?这年头,富贵险中求,别说我岳兄弟乃蹴鞠天才了,就算我们只有极其渺茫的机会,为了出头也值得一试啊!”强子道,他在一旁极尽怂恿。

岳峰哈哈一笑道:“陈老兄放心,倘若这一次我们挑战羽林军败了,后果罪责我姓岳的一人承担,绝对不连累老哥和强子!你回头就推说我和王启两人受了羽林军的欺负,你们看不过眼,欲助我们一臂之力,这事儿不就能圆过去了么?是也不是?”

岳峰这一说,陈逍遥再也没有疑虑了,当即拍手道:“好,好,如此甚好!岳兄弟非常人,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了,嘿嘿,现在果然如此啊!

岳兄弟尽管放心,白马寺我还是能说得上一些话的!明日我便联络召集一些善蹴鞠的高手供你挑选,一旦选定,我们立刻投入演练,争取能早日和羽林军一战!”

陈逍遥神棍出身,一张嘴绝对的犀利,他在白马寺虽然攀不上薛怀义,但是在中下层和尚这个层面,他却是风云人物,结交十分的宽泛。

白马一共有和尚近千人,薛怀义的真正心腹也就十多人而已,其他的和尚都处在下层,平常捞点小油水是可以,但是也仅此而已。

薛怀义入住白马寺之后,招揽的这些和尚有几个六根清净的?一多半和尚都是为名利而来呢!现在陈逍遥手中有个让他们露脸出风头的机会,他们还不趋之若鹜?

就这样,岳峰和王启还有朱恩等大摇大摆的入了白马寺,白马寺外面庄严沉稳,可是内面有一座后山,却是专门供僧侣们游乐之地,在这里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蹴鞠场都有好几个。

薛怀义本身小货郎出身,成了贵人的面首之后附庸风雅,一度迷上了蹴鞠,因而白马寺和尚中的蹴鞠高手还真不在少数。

可惜薛怀义搞蹴鞠毕竟只是附庸风雅,热乎了几天因为自己没有参与,在其中没有体会到乐趣,兴趣便寥寥了,因而这些擅蹴鞠的和尚也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了发挥的舞台。

岳峰和王启一共从数十名和尚中挑选了十五人组成了一军,岳峰亲自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王启则是负责督导辅助,朱恩负责后勤,陈逍遥负责各种外面的公关联络,大家各司其职,活儿就干得热火朝天了。

没有多久,白马寺上下都知晓了陈逍遥组建了一支蹴鞠军,欲要挑战羽林军,这件事在白马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只可惜眼下薛怀义并没有在寺中,岳峰暗中一打听,才知道薛怀义现在居住在洛阳,正在紧锣密鼓的为武氏的登基做筹备。

岳峰立刻想到历史上薛怀义还真干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武则天登基之前,薛怀义奉命给武则天修明堂。

明堂号称“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九室重隅十二堂”,规模极其的宏大,建成之后,甚至有天宫之称,又号万象神宫,可以想象这个建筑的宏伟。

薛怀义主持这么一件大事儿,现在又恰在紧要关头,自然顾不得白马寺这边了!不过,岳峰等人也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将白马寺的资源运用到极致,不虞担心会节外生枝。

对岳峰来说,他的目的是借力,他是要打着薛怀义的旗号在外面干事儿,为自己和兄弟们开辟出一条路子来,在事情没有有成就之前,不过早的暴露自己其实更有利于计划的实施。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天,王启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岳峰大惊失色,连忙叫来朱恩和强子将他扶到床榻之上。

王启一手拉着岳峰的手,道:“岳峰,你知道么?丘神绩那个王八蛋竟然从牢里面出来了!恶人不死啊,你我兄弟没找到出路真要完了……”

岳峰一下愣住,一颗心遽然的往下沉,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王启狠狠的一甩手,道:“什么不可能的?这个家伙心性和豺狼一般,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朝中的那些酷吏未必没有和他臭味相投之人,只要有人暗中助他,他全身而退完全有可能呢!”

岳峰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床榻上,脸色变得无比的阴沉。

丘神绩!

想到这个名字岳峰脑海中就浮现出他那一张阴翳可怕的脸,他的心中莫名就沉重起来,这个人很危险,他不死,岳峰和几兄弟就怎么也活不踏实!

第七十三章 再见傅游艺!【求推荐,收藏】

天色渐渐炎热了,洛阳的傍晚残阳如血,修文坊的傅宅里面,落落几间简朴的屋舍中央是天井,仆从丫鬟太太们都围着天井唠嗑乘凉。

老爷傅游艺躺在一张青藤榻上,两个丫鬟在旁边轮流打着扇,场景瞧上去静谧祥和。

忽然有门子从外面来报:“老爷,外面有一位姓岳的少年郎君欲要求见老爷,老爷……”

傅游艺本来微闭着眼睛,一听这门子的话,眼睛倏然睁开,挑眉道:“你说谁?姓岳的少年郎?”

门子道:“正是……”

“此人什么打扮?是不是衣衫褴褛,面色饥黄,蓬头垢面?不见不见,你就说这里不是傅宅,他走错地方了!反正你想办法搪塞过去就好!”傅游艺道。

门子神色古怪,傅游艺心中一阵烦躁,道:“怎么还不去啊?还干杵着这里干什么?”

“不……不是……这一位郎君穿着锦袍,星眉朗目,仪表堂堂,不是大人所说的那般落魄哦!”

“什么?穿着锦袍,仪表堂堂?又姓岳?”傅游艺从藤榻上站起身来,满腹都是疑惑,姓岳的少年郎君他就只认得岳峰一人啊。

岳峰在合宫县文吏任上逃遁,竟然冒险潜入到了金吾卫的军中,简直是胆大包天,倘若他找上门来,可能是个大麻烦呢!

然而门子却说这少年郎一表人才,还穿着锦袍,这……

傅游艺心中不由得犹豫起来,他确定外面的少年郎应该就是岳峰,那他见还是不见呢?

要知道傅游艺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那个落魄的九品主薄了,他已经成了门下省的给事中,居于朝堂的凤阁鸾台之列,以前的那些人和事,他岂能继续牵连?

可是……傅游艺又想,这个岳峰这小子对他来说是个福将啊,傅游艺在合宫县能够把握住机会扶摇而上,和岳峰有莫大的关系。

现在的傅游艺呢?虽然他已经官居五品了,可是他现在身处凤阁鸾台中却是苦不堪言呢!

瞧瞧凤阁鸾台以及文昌台的这些牛人,李昭德,苏味道,张光辅,刘袆之,贾大隐,韦方质,裴居道,范履冰等等,这些个个都是国之干臣能吏。

这些人平日政见可能不合,但是有一点却是不谋而合,那就是他们几乎都瞧不起傅游艺,傅游艺心中那个气啊,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只是五品的给事中呢?如果他也是凤阁侍郎或者鸾台侍郎,抑或是同平章事,他能这么窝囊?

所以,傅游艺现在过得并不舒坦,他心中有很多计划,可是一时却难以实施,就像今日,他之所以这么早便回来,就是被李昭德臭骂了一顿,他心中气苦才怏怏回来生闷气呢!

没想到岳峰恰在这时候竟然找到家里来了……

“请岳郎君进来吧!”傅游艺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不了一言不合他想办法把岳峰又轰出去?先见一面还是有必要的,万一有惊喜呢?

门子出去,片刻门口便传来了岳峰熟悉的大笑声:“哈哈,傅大人如今身居高位,是不是高处不胜寒了?故人岳峰前来拜访,不知道是否太唐突哦!”

傅游艺演技一流,从榻上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岳峰,佯做惊讶之态,半晌过后他才道:“哎呦呦,原来是岳壮士啊!我说怎么今天门口喜鹊喳喳的叫,贵客临门了,喜鹊岂能不叫?

快请,快请!来人啊,快煮茶了,贵客临门喽!”

小小的傅家院子一片忙碌,傅游艺道:“岳壮士啊,自你离开了县衙之后,出了很多的事儿,我心中非常的担心你的安危,天后下了旨,让我进京为官,我本想还在合宫县再等你一段时间,然而天命难违,不得已我才先来了洛阳。

我当时就想,岳壮士非一般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可以无虞,现在看看,果然如此啊!哈哈……”

傅游艺上下打量岳峰,将岳峰这一身穿着看得十分的透彻,言语之间,也让岳峰舒坦舒服到了极点。

岳峰倘若不了解傅游艺的为人,定然会感动莫名,然而现在岳峰心中只是冷笑,他穿这一身行头过来,就是知道傅游艺的脾性。

倘若岳峰今天真是落魄邋遢,这老小子绝对当场翻脸,不过老小子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这老小子是个真小人,不似那些伪君子那么虚伪,他就是一个热衷名利,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他自己也是这么定位的,因而岳峰要对付他策略也可以很简单。

当然,再简单的策略,岳峰在傅游艺面前也不敢掉以轻心,这老小子绝对不好骗呢!

一番忙碌之后,岳峰坐在了胡凳上面喝着姜茶,傅游艺道:“岳兄弟,如今你在哪里发财?傅某和岳兄弟乃是故人,如今傅某也在朝中为官了,岳兄弟倘若有需要傅某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哦!

不瞒兄弟,傅某在洛阳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兄弟要求一些小的差事,傅某还是能相助的!”

岳峰道:“大人太客气了,不错,今日我来找大人,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事来求大人了,哈哈!”

傅游艺愣了一下,瞳孔遽然一收,心想岳峰还真是有事儿相求?他心中有些警惕,面上却依旧满脸笑容,道:“岳兄弟,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岳峰环顾四周,打了一个哈哈,道:“傅大人,此事可不能外传啊,您看看……”

傅游艺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岳峰所求的莫非不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这么神神秘秘?

“尔等都退下吧,我和岳兄弟有事儿要谈!”

傅游艺将仆从丫鬟等人全部轰了下去,天井这边就只剩岳峰两人了,岳峰凑到傅游艺耳边道:

“傅大人,我这边有一场斗鞠,想请傅大人做中人,不知道大人肯不肯赏脸?”

傅游艺“嘿”一声,道:“哎呦,岳兄弟,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一场小小的斗鞠,还如此郑重其事?

我说岳兄弟啊,这里可是神都,我知道你是蹴鞠高手,可是斗鞠可不能随便乱来,万一得罪冒犯了权贵,那岂是闹着玩儿的?

年轻人,求功名利禄没错,可是要走正路,干正事儿,走偏门邪路纵然一时能得逞,可终究后患无穷啊……”

第七十四章 遇贵人【求收藏,推荐!】

傅游艺一下就变得神气活现了,他背负双手对着岳峰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那模样真像是慈祥长者在谆谆教诲后辈一般,称得上是声情并茂。

岳峰静静的听着,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一直到傅游艺把话讲完了,岳峰才道:

“傅大人,您说完了?”

傅游艺道:“岳兄弟,我瞧你这模样似乎没听进去老夫的话,哎,少年郎没有碰壁是听不进长者言的……”

岳峰压低声音道:“傅大人误会了,我自己能掂量自己的斤两,倘若这件事是我的事儿,我会来请大人么?

大人,这一场斗鞠的双方一方是羽林军,另外一方是白马寺,大人以为这一场斗鞠是正道还是邪道?”

“呃……”傅游艺的表情瞬间凝固,喉结轻轻的蠕动,眼睛睁得老大活像一只青蛙,

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禁军?白马寺?”

傅游艺思绪一下凌乱了,禁军不用说了,那是拱卫皇城的军队,羽林军更是禁军中的精锐,羽林军大将军王孝杰是天后坐下的红人呢!

至于白马寺,试问整个神都谁不知道薛大师的名头?白马寺主持薛怀义乃天后的面首,天后对他极尽恩宠,就连武家的几位兄弟在薛怀义面前那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这样一位牛人,可是傅游艺做梦都想巴结的存在呢!

“岳……岳兄弟,你说的可当真?”

岳峰道:“这能有假?不过傅大人既然觉得这是邪路,怪岳某唐突,不该找大人帮忙!”

“慢着!岳兄弟,我的岳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就当老朽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都是放屁好不好?

岳兄弟现在在哪里高就?莫非兄弟已经成为了禁军中的一员?”傅游艺道。他这番话说出来,丝毫不脸红,瞧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正气凛然态度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岳峰看在眼里,只是暗暗冷笑,他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呸”吐了一口,道:“姜末子味道忒怪了!”

“是,是,这茶着实煮得差了一些!来人啊,把我珍藏的雨前茶煮一壶给岳兄弟奉上来!”傅游艺道。

岳峰将茶碗放下,道:“不是,我说错了,我不是说茶,我是说禁军算个屁?羽林军王孝杰老子和他没玩!

狗日|的,狗眼看人低,竟然惹到了我白马寺来了,他当咱们国公爷没在白马寺,便对付不了他了么?

神都面临大变,打打杀杀咱们暂时放一边,可是这一场斗鞠却是免不了,这一场斗鞠非得要斗,一定要狠狠的杀一杀王孝杰那老王八蛋的威风!”

傅游艺豁然从塌上站起身来,他简直是惊呆了,我的天,岳峰现在是什么身份了?竟然混进了白马寺,成了薛怀义的心腹了么?

薛师大名,傅游艺真是如雷贯耳,白马寺的和尚惹不得在洛阳也是家喻户晓,岳峰从合宫县逃遁,到了神都竟然有这样的奇遇,攀上了白马寺了?

傅游艺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又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种事儿岳峰撒谎没有意义,岳峰倘若只是吹牛,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这有什么意思?

“岳兄弟,快坐,快坐哎,坐榻上来!我真是该死,太怠慢了兄弟了,太怠慢了!”傅游艺拽住岳峰,硬生生将他从胡凳上拽了起来,硬是将他请到了塌上落座。

傅游艺又亲自张罗给岳峰煮茶,又上了可口精致的点心,那热乎劲儿,真是让人觉得暖到了骨子里面。

岳峰哈哈大笑,道:“傅大人,看来中人的事情你这边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兄弟放心,兄弟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一定干好这个中人!但是梁公国那边……”

岳峰道:“大人是说薛师么?哎,你别提了,薛师最近实在忙得很,天后大造明堂,薛师日日督工,事必躬亲,已经有一月余没有回白马寺了!

不过你放心,这一次和羽林军怼起来,薛师肯定会大为支持,傅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薛师对羽林军和北衙其他的几军一直都不服呢!”

岳峰一口一个薛师,真是把薛怀义这名头运用到了极点,而且他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信口开河,薛怀义对行伍兴趣很大,历史上他还率领军队去平过突厥。而且这家伙本事不大,运气特别好,每一次他率领出征,突厥都会自己退兵,薛怀义因此被武则天大肆封赏,一直封到了辅国大将军。

所以,薛怀义在眼下瞧不起羽林军也合情合理,傅游艺最擅长投机钻营,对薛怀义,对武氏诸子的嗜好特点他都有研究,岳峰所说的这番话,和他的研究完全吻合,一时他对岳峰哪里还有怀疑?

岳峰纵然是能人,可是岳峰倘若不是和薛怀义真有关联,他怎么能说得如此准确?再有,岳峰是蹴鞠奇才,薛怀义平日也是好乐无度,连带白马寺据说还专门有供薛怀义寻欢作乐之地,岳峰被薛怀义看中也并不奇怪。

傅游艺心中一下就热切了,心中只觉得岳峰真是他的贵人,在合宫县他遇了贵人官运亨通,现在到了洛阳又再遇贵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更上一层楼?

还有,傅游艺最近一直在琢磨如何在劝进上面再想点子,再搞点新花样出来,一直没有找到灵感呢!

可是现在岳峰提到了蹴鞠,他一下想到禁军和白马寺斗鞠只是开端,接下来,傅游艺完全可以在洛阳范围内来一次蹴鞠大赛啊……

蹴鞠大赛只是个幌子,用蹴鞠大赛这种形式将各方权贵全部汇聚在一起,而后趁此机会把这件事往劝进上靠,就一定能搞出比合宫县上千百姓跪求天后荣登九五更大的阵势来。

傅游艺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成,他纵然城府极深,也忍不住飘了起来,一时哪里还会辨别岳峰是不是在骗他?

岳峰把傅游艺这边搞定了,而后找傅游艺要了一封手书,回来把东西交给了陈逍遥,这老和尚便大摇大摆的直奔羽林军而去……

第七十五章 狐假虎威!【求推荐,求收藏】

王启和岳峰大闹羽林军的事情让王孝杰狠狠的丢了面子,但是事后消息基本被控制住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这事儿真就那么结束了么?王孝杰心中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找太原王家找回场子呢!

他王孝杰现在是羽林军的大将军,官居三品,天后座下的红人,他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再说了,他不找太原王家的麻烦,如何能向天后表明自己的心迹?

然而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别人的麻烦,自己反而先被别人找上门来了!白马寺的弘十八大师(陈逍遥)将战书直接下到了羽林军衙门,王孝杰的几个副将都镇不住场子,王孝杰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马来会客。

王孝杰支持武则天没错,可是他骨子里却是很骄傲的,薛怀义之流他压根儿瞧不上。

但是薛怀义多显赫的权势?他看不上却也不敢得罪啊,别说薛怀义了,就是薛怀义座下的这个弘十八他也不敢交恶。

“十八大师驾临我羽林军,真是让这里草木生辉啊!不知大师此来所为何事?”王孝杰满脸推笑的和陈逍遥周旋。

陈逍遥冷哼一声,恻恻怪笑道:“我听说王将军口出狂言,说羽林军什么都是天下第一,贫僧和白马寺的各位大师心中不服,今天特来和羽林军递一份战书!”

王孝杰一听陈逍遥如此嚣张,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道:“十八大师应该是误会了!本将可从没有敢在白马寺的大师面前吹嘘,再说我羽林军乃陛下的宿卫军,自然是天下各军的翘楚,这应当是没有太多异议的!”

陈逍遥哈哈大笑,道:“好,我白马寺挑战的就是翘楚,战书你看看吧!给个答复,你们敢不敢迎战,倘若不敢迎战,我便让中人向外宣布,你们羽林军败在了我白马寺脚下了!”

陈逍遥将“战书”递了过去,王孝杰一看战书内容,原来是白马寺要向羽林军挑战蹴鞠,陈逍遥又将中人的手书递过去,王孝杰一看白马寺竟然请了门下省的给事中傅游艺为中人,人家是把架势摆开了才找上门来的呢!

王孝杰一时感觉像是吃了屎一般,白马寺的那几个花和尚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的来挑战羽林军,他们这哪里是挑战,分明就是来碰瓷,来找噱头的呢!

这帮和尚想好了,他们和羽林军之战败了无所谓,几个和尚打不过羽林军很正常,可是倘若赢了那就有噱头了,羽林军的赫赫威名便成了他们耀武扬威的资本了。

而对羽林军来说则恰恰相反,这样的挑战他们胜之不武,可一旦失手了,羽林军以后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北衙之首?

王孝杰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良久才道:“十八大师有所不知,我羽林军是皇宫宿卫军,平日军务繁忙,这蹴鞠……”

陈逍遥冷冷的道:“姓王的,我白马寺是看着眼下我们神都将要有大事发生,不宜动刀兵,要不然我们还会这么客气,仅仅只和你们斗鞠?

你不是放出狂言,称羽林军什么都是天下第一么?怎么?一听到斗鞠就怂了?一听到斗鞠就吓着了?”

陈逍遥大踏步走出大堂,站在大堂门口,冲着外面大吼一声,道:“难道北衙羽林军中的都是似你这般没有卵蛋的么?”

陈逍遥跑江湖出身,最擅长的便是“吓,诈,哄,骗”的套路,羽林军的几个中郎将刚刚在他面前吃了瘪,都在外面还没走远呢!其他羽林军的众多将士也听闻了此事,大抵都在衙门附近转悠,陈逍遥这一喊,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羽林军顷刻之间便大乱,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围了过来。

一个老和尚,拎在手中没有几两,随便一个耳光就能扇死,可这老小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放如此狂言,真是是可忍,是不可忍!

王孝杰也觉得心底有一股怒气升腾而起,直冲头顶,这不能忍啊!他狠狠的握了握拳头,依旧强行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道:

“大师,本将冒昧的问一句,是不是我们羽林军有什么地方冒犯白马寺了?倘若真是如此,本将愿意赔罪!”

陈逍遥冷冷一笑道:“当然冒犯我们了?没有缘由谁来找你们的麻烦?不过,赔罪就不必了!我们都是大好男儿,男人的恩怨就应该在沙场上了结!

如果王将军你真的怂了,那也好!我把我兄弟叫过来,你跪在地上先给他磕三个头赔罪,而后,你当着羽林军众将士的面说一句话,就说我王孝杰怂了,是个软蛋,这事儿就了结了……”

“哄!”羽林军一片大哗,周围的人齐齐围拢过来,其中有血气方刚者忍不住怒吼道:“哪里来的老和尚,竟然敢在羽林军口出狂言,莫非欺我羽林军无人么?”

陈逍遥冷冷一笑,睥睨四方,道:“贫僧就是欺负羽林军是软蛋,怎么了?不服么?不服就迎战啊,我白马寺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将军,我羽林军的威名不能丢啊,我羽林军的荣耀不能丢啊!将军,末将愿意请战!”一名中郎将怒发冲冠的表态道。

“将军,末将愿意请战!”

“将军我等皆愿意请战!”

周围的羽林军将士全部跪在了地上请战,王孝杰看到这一幕,心中明白大势已去了。

明知对方是来碰瓷的,却不得不接受,就好比对方塞一坨屎过来,明知那是屎,却不得不吃下去,那种感觉太痛苦,太难受了。

众怒难犯,王孝杰看这个场面便只能道:“好,既然如此,我王某便接受这一场斗鞠!我们羽林军领教一下白马寺的蹴鞠神技!”

陈逍遥哈哈大笑,道:“好,王将军早这么爽快就好了嘛!双方既然有了共识,那这斗鞠契约王将军看一看,倘若没有异议便签了吧!”

王孝杰又是一脑门子犯懵,心想这老东西怎么又搞出什么斗鞠契约来了?他将所谓契约看了一遍,无非就是双方约定斗鞠,斗鞠时间地点规则等等,寥寥的几条规则便构成契约,没有什么陷阱。

王孝杰既然答应斗鞠了,契约就得签啊,他没想到这轻轻一笔下去,给羽林军带来的便是永远也挥之不去的耻辱……

第七十六章 傅游艺的盘算!

王孝杰把契约签了,可以送瘟神了吧?陈逍遥却还觉得不过瘾,他凑到王孝杰的耳边,嘿嘿冷笑道:

“王将军,你不是疑惑哪里得罪了我白马寺么?贫僧告诉你吧,王启乃我白马寺的居士信徒,王将军辱王启便是辱我白马寺!嘿嘿,等着吧,我们会把王启将军受的辱,连本带利都收回来滴!”

“呃……”王孝杰喉咙一下卡主了,一个呼吸不畅快,脑门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睛,鼻翼掀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姓七望的太原王家竟然和白马寺搭上了关系?王孝杰内心的感受真是莫可名状,他还想着继续拿王家搞事儿呢,王家和白马寺搭上了关系,人家已经先一步恶心上门来了呢!

现在对他能怎么办?唯一的办法便是让羽林军将白马寺的僧众给碾压了,将羽林军的尊严维护住。而后,对白马寺有多远躲多远,王孝杰着实不堪忍受这种恶心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孝杰现在觉得恶心,可他在羞辱王启和岳峰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不想想今天?

王逍遥从白马寺回来,绘声绘色的把这番经过讲了一遍,王启和岳峰听入耳中,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王启道:“好啊,过瘾啊!恶人就得恶人磨,王孝杰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哈哈!”

王逍遥道:“岳兄弟,现在我的差事办妥了,接下来就要看这一战的胜负了!”

岳峰道:“慢着,王老哥,你还有事儿得去办,这契约签了是干什么用的?你得去倒处宣扬,最好是让洛阳人都知道此事,把声势搞大才有趣不是?”

岳峰顿了顿,道:“至于胜败之事,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去吧,白马寺蹴鞠军在我和王将军的调教下,不敢说打败洛阳诸军无敌手,但是至少对付羽林军的蹴鞠军绝对不在话下。”

王逍遥一听岳峰这么有底气,心中自然非常高兴,立刻屁颠屁颠的去四处宣扬去了。

……

再说傅游艺这一边,这两天他的心情着实好得很,为了担心岳峰可能使诈,他第二天专门抽了一个时间去白马寺。

就在白马寺,他亲眼目睹了岳峰率领白马寺众僧在蹴鞠场斗得酣畅淋漓,而且岳峰还给他介绍了白马寺的弘十八大师。傅游艺对白马寺有专门的研究,他知道薛怀义的弟子是按照“弘”、“云”、“慧”、“智”来排序的,这个弘十八大师,排在“弘”字辈,那定然是傅游艺的亲信心腹。

一时,傅游艺哪里还怀疑岳峰?只觉得岳峰真是他的福将,他对蹴鞠的事儿一下就上心热乎了起来。

接着他又听到洛阳倒处在传白马寺和羽林军斗鞠的消息,这让他更无怀疑,觉得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又要到了!

现在凤阁鸾台的那些大臣不是瞧不起他么?他一定要让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刮目相看,等他也上到了三品的位置,成为了宰相,他倒要看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心情好了,办差的积极性都高了很多,傅游艺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身子骨儿特别硬朗,他在廨舍里很快炮制了一封奏折出来,便欲要亲自面圣(武氏和高宗称为双圣)。

他一路穿过重重的廊道,直奔到观风殿,被女卫拦着了去路,傅游艺说明来意,女卫道:“傅大人,面圣的事情我等也做不了主,您老得去找上官待诏!”

傅游艺一拍脑袋,道:“哎呦,我真是老糊涂了,那敢问姑娘如何称呼?能否帮老朽通传一下上官待诏?”

女卫歉然一笑,道:“对不住了,大人,上官待诏这时候恐怕没办法见大人,待诏正在上阳门蹴鞠。”

“啊?”傅游艺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道:“这……这……上官待诏竟然也好蹴鞠?”

女卫笑道:“不止是上官待诏好蹴鞠,天后也好蹴鞠呢!洛阳的贵人们谁不好蹴鞠?”

傅游艺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一个天大的机缘,他道谢退下,直奔上阳门。

上阳门并非禁地,这里有硕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专门的蹴鞠场,傅游艺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蹴鞠场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这些人大都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另外便是天后身边的女卫,再看蹴鞠场上,则是清一色的莺莺燕燕。

看这些女子,个个身材窈窕,眉目如画,她们并没有穿裙装,而是穿着紧身的胡服,英姿飒爽,真是好一道靓丽的风景。

而在众多女子中,有一名女子穿着洁白的劲装,头上戴着纶巾,秀发如瀑,束在脑后,看这女子,无一处不完美,那种飒爽中掺杂的书卷的气质,饶是傅游艺年过六旬,一时也看得心驰神往。

很显然,这鹤立鸡群的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了,上官婉儿是首领,她的对手另一位首领姿容也极其的不凡,只是比上官婉儿看上去更要年轻一些,两人各率一方蹴鞠军在蹴鞠场上斗得酣畅淋漓,真是激烈精彩之极。

傅游艺以前虽然懂蹴鞠规则,但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他真正现场了解蹴鞠还是在合宫县,但是他看眼前这一场斗鞠之精彩,远远超过合宫县的任何一场斗鞠,一时他竟然看得入迷了。

一场蹴鞠看下来,傅游艺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了,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岳峰的蹴鞠水准究竟能到什么程度,究竟是高还是低?

一念及此,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羽林军和白马寺之间的斗鞠开赛,无疑,岳峰究竟有多高的本事,那一场斗鞠是最好的试金石,倘若岳峰真是蹴鞠天才,他傅游艺不正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了么?

傅游艺想到这一些,便淡了去见武则天的念头,他决定等羽林军和白马寺之间的这一场斗鞠结束之后,他再从长计议,精心谋划,也许那个时候,他能得到更大的惊喜呢!

第七十七章 又杀一相!

檀香萦绕,禅噪愈静,上官婉儿静静的站在观风殿的门口。

几名宫女脸色煞白的从观风殿低头出来,看到上官婉儿齐齐低头道:“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轻轻点头,精致如画的五官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她已经穿上了红袍官服,戴上了幞头,没有了球场上的那份跳脱,变得柔和文静,气质则是干练自信。

“天后的心情又不好了么?”上官婉儿道。

“嗯!天后午间进食极少,一直郁郁寡欢!”

“你们下去吧,我去看看!”上官婉儿慢慢踱步走入殿中,武则天正端坐在龙榻之上,用手枕着腮,似乎沉沉睡去了似的。

上官婉儿走过去,乖巧的给她打了几扇子,武氏睁开了眼睛,上官婉儿道:“天后,酷暑难耐,为何不让宫人来打扇?”

武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个丫头啊,生黄瓜似的,让他们伺候朕肝火旺,还不如将他们轰出去,朕心静自然凉。”

武氏顿了顿,道:“还没有到一年最热的时候,天气就这么热了,今年关中只怕又有大旱了,百姓苦哇!朕挂念着他们,却又无能为力!”

上官婉儿闭嘴不语,这个话她绝对是不能随便答的,天下大旱一般朝廷该干什么?自然是皇上要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求雨,以此来彰显天子的仁德。

武氏心忧大旱,牵挂万民,她倘若是天子,那自然会率领文武百官求雨,祈求上天赐予五谷丰登,但是现在她还不是天子呢!

很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就有这么多的内涵,上官婉儿怎么能轻易回答这样的话?

好在武氏也不指望上官婉儿说话,实际上,她之所以重用上官婉儿,就是此女心思成熟,极其聪明,懂得揣摩她的心思,更懂得把握分寸。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时候要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上官婉儿总能拿捏得清清楚楚,这便是武氏不能离开上官婉儿的原因。

“婉儿啊,你说他们是要让朕干什么?这个刘袆之,胆大妄为,肆无忌惮!金吾卫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竟然胆大包天把金吾卫给打撒揉碎了,把所有的线索全部掐断了!让金吾卫死了那么多将军的案子,变成了一桩无头案,真是岂有此理!

更让人气愤的是朕的诏书竟然不管用了,朕问罪于他,他竟然说没有经过鸾台凤阁,朕的旨意能有何用?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则天怒气冲天,上官婉儿却在替刘袆之默哀,这个宰相又当到头了,估摸着性命也保不住了。

武则天说什么金吾卫的事情,那纯粹只是个由头,关键还是刘袆之还是不支持武则天登基。

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总是要通过各种手段反复试探,每一次试探都能把敌人削弱一些,消灭一些,一直要慢慢的将所有的敌人全部消灭。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漫长,但是武则天走起来很稳,一步步走到今天,到了这个节点上,解决刘袆之的时机终于到了。

“天后,您一天日理万机,还是休息要紧!对了,婉儿听说明堂已经建妥了,据说气势恢宏,这一次可是天后您识人有方啊!”上官婉儿道,他巧妙的转移的话题,说到了明堂之上。

果然武则天一扫刚才的郁闷,立刻满脸笑容的道:“是啊,刚刚阿师来过了,这一次建明堂,阿师的功劳不菲,我正考虑该如何赏赐他呢!”

“对了,婉儿,你来说说,我该怎么赏赐阿师?”

“呃……”上官婉儿沉吟了一下道:“天后,我担心说不好……”

“哈哈!这里就只有朕和你,你随便说说,我就随便听听,说不好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廷前奏对!”

上官婉儿道:“回禀陛下,婉儿觉得薛师已经高居国公,已然位极人臣了,再往上就只能封王了!

不过,薛师其人,性格最是好强,其对佛学诸事固然认真钻研,可是心中还是向武,陛下何不封他为一卫将军?”

武则天愣了愣,忽然又笑起来,道:“好你个婉儿啊,还真是古灵精怪得很,你道朕问阿师关于赏赐的事情,他怎么说?

他说那些个突厥蛮子屡屡犯我边疆,他想率领一军去边疆替朕平寇,你说说,你婉儿是不是一个鬼精灵?”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忙道:“天后,这我可真不知道,只是最近我在外面听到有传言,说白马寺要和羽林军斗鞠,我心中便想是不是阿师有武志了……”

“什么?”武则天眉头一挑,豁然从塌上站起身来,呵呵笑起来道:“白马寺的和尚和羽林军斗鞠?这简直是胡闹,羽林军乃我皇宫宿卫军,乃我大唐最精锐,白马寺那几个和尚有什么本事,也能挑战羽林军?”

上官婉儿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倘若真要比弓马骑射,比沙场杀敌,白马寺的和尚肯定不行。但是要斗鞠那就不一定了,斗鞠之妙,并非靠蛮力就能胜的,其中奥妙,真是一言难尽!”

武则天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笑道:“知道你婉儿喜欢蹴鞠,怎么?是不是找到了对付太平的办法了?我这个丫头啊,性子随我,也是争强好胜之极,你要和她斗,可得想点法子!”

上官婉儿道:“天后,婉儿可不敢和公主比,但是婉儿最近识得一蹴鞠高手,此人乃兵部郎中姚崇,其年龄不大,可是对蹴鞠之道的精深,其见识真是让婉儿叹为观止!

婉儿向他取经,近日进益颇大,感觉再刻苦一番,兴许能有点机会!”

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半晌他才道:“婉儿啊,婉儿!你呀,在朕这里是把好手,每每能中和朕的心意!可是朕让你去对付太平,则明显强人所难了!

你刚才说姚崇么?你也不想想太平和姓姚的是什么关系,他就是吃姓姚家的奶张大的!

那个姚云生,三十出头了,还在陪着太平斗鸡走狗呢,你找姓姚的帮你,你找的都是太平的徒子徒孙了……”

第七十八章 禽兽不如!!

夜幕深深,丘府的灯火明亮,宽敞的厅堂之上,儿臂粗的蜡烛如炬,主榻之上,丘神绩一袭锦衣,脸色阴沉,他的右眼用一条黑布蒙着,那模样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丘府的谋士罗文直佝偻着背,恻恻的道:“大人,您这一次受苦了!罗某自从大人下狱之后,就一直没有忘记大人的叮嘱,事无巨细,都按照大人所说的给办妥了,总算把大人给盼回来了!”

丘神绩嘿嘿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道:“周兴此人,出身微寒,其自尊最是异于常人,倘若不是天后,他怎么可能有今天之地位?

所以,其行事也最是刻薄寡恩,没有想到这小子会将矛头指向本将军!我遭受这么大一遭罪,全为周兴所害!嘿嘿,这件事不会那么完的,我今天遭的罪,以后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罗文直道:“是啊,这一次大人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了!”

丘神绩摇摇头道:“不,沉重什么?不过牺牲了一个女人而已算什么沉重?因为这件事牺牲一个女人,能够得到来中丞欣赏,能够攀上来中丞的关系,这应该是意外的收获!”

丘神绩顿了顿,继续道:“眼下的朝廷,天后座下真正的红人是来中丞,他的手下有侯思止,索元礼等一帮干将,行事最是稳妥!

姓王的女人,不过得一太原王氏的名号而已,我用这个名号,换一场大富贵,有什么不妥当?这么好的生意,我丘神绩能做成,我看应该是赚大了!”

罗文直哈哈大笑,道:“丘将军胸怀宽广,视野开阔,让人佩服!”罗文直将笑容敛去,压低声音道:“不过金吾卫的事情终究要解决,倘若再出差错,恐怕……”

丘神绩一拍床榻,道:“当然要解决,我丘某岂能咽下这一口恶气。我在狱中反复思忖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确定我金吾卫的事情一定和狄仁杰这个老贼有关系!

好哇,现在我就要好好的和老贼算算账,在今天我已经见了侯大人等几位大人了,你瞅着吧,很快好戏就要上演了!”

丘神绩豁然站起身来,忽然看向门外,喝道:“外面何人鬼鬼祟祟?”

他这一喝,厅堂外面的门板被人轰然一脚踢开,一名少年将军身披铠甲,直接冲了进来,他冲进厅堂,用手指着丘神绩道:“丘神绩,你辱我王家太甚,你莫非真欺负我王家无人么?”

丘神绩定睛一看来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启啊,你这小儿,不顾宵禁,半夜登我丘府之门,嘿嘿,看来真是求死无门了!”

丘神绩慢慢踱步走上前,双手抱在前胸,盯着面前的少年将军,那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莫测。

王启目眦俱裂,盯着丘神绩,道:“姓丘的,我姑姑呢?”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你说那王姓女人么?王家的女人就是有一个太原王氏的身份而已,其实一点儿风情也不懂,我玩儿了几天便烦腻得很!

这不,御史中丞来俊臣来大人口味独特,嗜好和一般人殊同,我邱某投机所好,便把你那姑姑送到了来府!哎呦,来中丞试过之后,啧啧赞口不绝!放心吧,以后你们王家和来中丞联姻了,那是更大的好事儿,你的父亲说不定还会兴高采烈呢!”

王启双目喷火,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奉自己的妻子出去送给别人以保命,如此无耻之徒,真和畜生无异,姓丘的,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丘神绩脸色一阴,恻恻怪笑道:“俗话说,妻子如衣服,弃之何所谓?你这小儿,还想管我的事儿么?

我告诉你吧,你能有今天,全得益于你那姑姑,莫非你还真以为是凭自己的本事能披上这一身甲胄?”

王启用手指着丘神绩,恨声道:“丘神绩,你莫欺少年穷,你今日欺我,他日我必然加倍奉还!你等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王启,你还真当我这里是菜圃院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恰好,我金吾卫中连串遭遇刺杀案,此案一直悬而未决。今天你王启窥探我的私宅被我活捉之,此事足以证明你便是那刺客无疑……”

王启惊呆了,他大声吼道:“姓丘的,你……你血口喷人!”

王启心中暴怒,可是他也知道凭自己的实力绝非丘神绩的对手,当即便往后跃,欲要趁机溜走。

然而丘神绩何等身手?他身为金吾卫大将军,一身修为自然是极高,他身形如电,迅速的追上了王启,从后面一手抓住了王启的腰带,便像拎鸡仔一般将其拎了起来。

王启拼命的挣扎,竭力的嘶喊,丘神绩随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此时丘宅周围的护卫齐齐从四方涌过来,丘神绩一拍王启的肩膀,嘿嘿冷笑道:

“把此人带下去,这些天在我金吾卫中作乱的便是此人,回头将此人的行径禀报于朝廷,而后,杀无赦!”

下面的众多护卫其中有不少人都认得王启,一时面面相觑,丘神绩冷哼一声,脸上杀机浮现,这些护卫岂敢乱说话,连忙唯唯诺诺的将王启给带走了。

罗文直凑过来道:“将军,让王启去背那么大的锅,是不是行事过于绝情了一些?而且事情恐怕会有不妥啊!”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绝情?太原王家在天后心中是何等地位,你难道没有数么?但凡能辱之,必要辱之。我辈儿郎,无毒不丈夫,岂能因为一个区区虚名,便放弃大好的机会?”

“金吾卫的事情必须解决,天后开恩让我出狱,倘若金吾卫还罩不住,我如何向天后交代?

说起来王启本来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自己要找死,竟然半夜上门来找我问罪,我姓丘的岂能让他失望?毕竟,我还做过他几天姑父呢!哈哈……”

丘神绩哈哈大笑,笑声如夜枭一般刺耳,让听者无不觉得毛骨悚然。

第七十九章 李代桃僵!

神都的天空,阴云密布,昨夜又是一晚的暴风骤雨。

岳峰人还躺在床上,便收到了两个惊人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昨晚凤阁侍郎刘袆之被武则天下令鸩杀,刘府被抄家,一位宰相级的大员,就这样被抹杀了,这一个消息迅速传遍神都,闻者无不恻然。

第二个消息则是王启昨夜去丘府,一夜未归,十有八九已经被丘神绩拿下了,接下来,恐怕还有接憧而至的麻烦。

“岳兄,王将军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劝不住。那姓丘的狗贼为了保命,把自己的妻子送给了来俊臣,来俊臣从中斡旋,让他得以活命!

您说说,以王将军的性子,他能忍得了这种事情?”朱恩道。

岳峰微微蹙眉,豁然从床榻上坐起来,道:“不好,王启既然落难,只怕马上就要轮到我了!强子他们在哪里?”

朱恩道:“强子昨晚也收到了消息,特别担心你,因而连夜带了几个和尚赶过来……”

岳峰和朱恩说着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在大声喧哗质问,白马寺的和尚慧高急匆匆进来,道:“岳将军,师兄说了让你从后面迅速遁走,这里的事情他来处理!”

岳峰穿戴妥当,通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有一彪金吾卫骑兵耀武扬威冲了进来,为首之人一脸的络腮胡子,面色枣红,身形魁梧,一身的戾气,正是金吾卫中人称“红金刚”的李木。

朱恩扯了岳峰一把道:“眼下这光景,岳兄暂避一避,强子有白马寺的身份,那姓丘的根本不敢放肆!”

岳峰轻轻点头,迅速从后窗遁走,出了门,他一头扎进屋舍后面的青纱帐中,直奔洛阳城修文坊而去。

岳峰去找傅游艺,白马寺那边,陈逍遥听到了消息,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现在都这个光景了,马上要和羽林军开干了,丘神绩这个时候要抓人,他是要干什么?是要和白马寺作对么?

南衙金吾卫衙门,红金刚李木带着强子见到丘神绩,他哈哈大笑道:“丘将军,那岳四郎有什么了不起?我一只手便拎过来了,你瞧瞧,就是这个贼光头呢!”

丘神绩也没有见过岳四郎,只听人说这个岳四郎是王启的心腹,他便想这个人也一并要抓过来。

因为,金吾卫的事情,既然要把刺客的屎盆子扣在王启的头上,那王启的心腹同僚必然就要一并抓过来,唯有如此,才可以方便罗织罪名。

今日在金吾卫衙门的丘神绩还请来了御史侯思止,这个来俊臣座下的恶犬,正被丘神绩捧到了上位,心里熨帖舒坦着呢!

丘神绩盯着强子,冷哼一声,道:“你就是岳四郎么?见了本将你敢不跪?”

强子冷哼一声,道:“某从来不跪将死之人,尔等要求死,我跪你做甚?”

丘神绩眉头一挑,道:“哦?我听你口气不小啊,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指了指侯思止,道:“你可知道这位是何人?”

侯思止恻恻怪笑,强子瞅了侯思止一眼,他虽然在白马寺,但是因为身怀大仇,平日对朝堂也极其的关注。

瞧侯思止的模样,尖嘴猴腮,五短身材,面容丑陋不堪,嘴咧开,一口黄牙,让人作呕!

其人虽然坐在上座,面前的陈设华丽铺张,但是总给人一幅粗鄙的印象,这不是和最近京城被热议的御史侯思止的形象最是吻合么?

一念及此,他嘿嘿一笑道:“瞧大人这副丑态,莫非就是名震洛阳,号称一字不识的御史侯思止?”

强子这一说,侯思止愣了一下,脸上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道:“好,好,金吾卫座下果然都是有种之人!我侯思止就算一字不识,可要弄死你还不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候思止慢慢的踱步走到强子跟前,像是欣赏猎物一般,啧啧的道:“你有这等口舌很好,放心吧,我不会委屈你的!

在我的面前,异种犟种我见得多了,可是这么些年以来,我还没有遇到我治不了的种!稍后,我就瞧瞧你是什么种,到时候我希望你还有这么硬的嘴,哈哈……”

侯思止的神色变得非常的阴沉,那股狠辣阴毒的劲儿,让强子都忍不住暗暗皱眉。

这个姓候的在神都可是个风云人物,此人本是庶人,依靠告密得以出名而上到了朝堂之上见了武则天。

武则天本来封他为“游击将军”,可是侯思止却希望能当御史,武则天便问他,说你一字不识怎么能当御史?

侯思止对武则天说“獬豸”也不识字,却能辨别忠奸,武则天一听侯思止这么说,当即大喜过望,便让他担任御史了。

侯思止的出名还不止如此,此人担任御史之后,迅速成为了酷吏来俊臣的爪牙,他喜欢钻研整人的刑具和套路,并且大有心得。

据说他制作的刑具极多,有什么“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等等,这些刑具都非常的残忍,将整人这一套残酷运用到极致。

今天丘神绩把侯思止请过来,自然是想把王启的案子做成铁案,他把王启给灭了,不仅可以扭转他金吾卫屡屡遇刺客的不利局面,而且还可以彻底的打压太原王氏,投天后所好,这种事儿岂不是完美之极?

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请来的这个光头可不是岳四郎,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强子被抓到金吾卫衙门那一刻,就千疮百孔了。

侯思止的狠话刚刚放出来,便有人来报,说鸾台给事中傅游艺大人前来求见,丘神绩一脸的愕然,环顾左右诸将,道:

“傅游艺?鸾台给事中?这是个什么角色?”

罗文直凑过来道:“莫非此时是那王家请来的说客?”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文直这一说,那还真有可能了,王家啊,王家,王丘山这个孬种究竟又拿出了什么筹码,竟然请动了这么一位重量级的大人来当说客?”

侯思止冷笑一声,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道:“我侯思止最不怕的便是重量级大人,那刘袆之如何?老子还不是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第八十章 是圈套吗?

侯思止阴险嚣张,他眼中只有顶头上司来俊臣,对其他的所谓朝廷重臣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就是他往上爬的梯子,他每整死一个或者扳倒一位重臣,就能多得一份赏赐,便能多扬一番声名,相比刘袆之这样的重臣,傅游艺算个什么东西?因此,他压根儿便没把给事中傅游艺当一回事儿。

傅游艺身形瘦弱老迈,踱步走进中军帐,瞧上去拎在手中也没有几两,和丘神绩的赫赫威凛比起来弱了不止一筹,这的确能给人一种错觉。

丘神绩哈哈大笑,冲着傅游艺道:“傅大人,我金吾卫可是个糙地方,不知道大人光临我这里所为何事?”

傅游艺眯眼看了一眼丘神绩,又瞟了一眼趾高气扬的侯思止,心中忽然觉得很滑稽好笑,于是他便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道:

“丘将军刚刚从刑部大牢里面放出来,在下看将军的苦头似乎还没有吃够啊,这又要惹祸上身,欲要让自己走投无路耶?”

丘神绩微微皱眉,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听傅游艺的口气似乎来者不善,可是丘神绩从大牢出来不过抓了王启和王启的一个心腹归德执戟长而已,这点事儿能惹出祸端来?

“危言耸听了吧,傅大人,这里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就凭大人一句话,难不成就能恐吓得了我这个大将军么?”丘神绩道。

他顿了顿,用手指着侯思止道:“这位侯大人傅大人可知晓?我丘某从来不行无礼之事,候大人可以做证人!”

傅游艺眯眼看向侯思止,大名鼎鼎的侯思止傅游艺岂能不认识,不过今日这场面,傅游艺有心想要让丘神绩掉坑里,他自然要故意设套,当即佯吃惊道:

“这位傅某瞧着着实眼生得很,丘大人不会随便找一闲人来搪塞诓老夫吧?”

侯思止一听傅游艺这般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出身贫寒普通,自尊心最是强烈,再说他的模样生得丑陋不堪,骨子里面本来也就缺乏自信,现在傅游艺竟然当着他的面羞辱他,他岂能忍?

当即他冷冷的道:“鄙人监察御史侯思止,丘大人行事皆在我监察御史的监督之下,我侯某人没有看见丘大人有任何差错!

那个叫王启的小郎将胆大妄为,竟然在金吾卫行刺杀之事,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其最终目标是针对天后的,因而此人之罪乃谋反大罪,怎么?傅大人以为侯某所言不妥么?

还有这岳四郎,此人乃王启的心腹爪牙,王启所谋之事情,十之八九他都和其一起同谋,此人之罪,甚至大过王启,嘿嘿,就算丘将军现在将其杀之,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傅游艺哈哈大笑,道:“侯大人果然犀利,傅某佩服,佩服!这样吧,我今天和你打个赌,傅某人就坐在这里,我瞧瞧咱们丘大人的威风,我看丘大人敢不敢杀人!好不好?”

侯思止阴柔的一笑,道:“傅大人,我是看明白了,你是来替反贼求情来了!傅大人以为自己身居鸾台之中,就能肆意妄为,高枕无忧么?

我侯思止今天就和你赌了,丘大人,此二贼谋反,你身为大将军难道不敢将其二人斩杀么?”

丘神绩嘿嘿一笑,他本来就是阴狠毒辣之人,再说了,王启有什么背景他最清楚,太原王家,现在谁都能上去踩几脚,至于强子,他只当强子就是岳四郎,就是王启的狗腿子,丘神绩要杀一个王家的狗腿子,那还不是杀一只鸡那么简单?

傅游艺这家伙,尖嘴猴腮,獐头鼠脑,一上来就危言耸听,显然就是个玩弄虚实之徒,这等角色,能有多少本事?

丘神绩再想想自己的靠山乃来俊臣,此为天后座下第一红人,连刘袆之那样的宰相级大臣也栽在来俊臣的手中,丘神绩岂能被傅游艺用言语诓住?

一念及此,他便道:“好了!不就杀个人么?来人啊,把岳四郎给我拖出去斩了,拎着人头来见我!”

丘神绩话一落音,立刻便上来几个亲卫将强子架住,他们正要往外拖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便听到有人喊:

“都给我听好了,贫僧要见丘神绩,谁敢阻拦,给我杀无赦!”

丘神绩一愣,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外面已经有亲卫仓皇失措的进来,道:“大……大人,白马寺的弘十八大师来了……”

丘神绩心中“咯噔”一下,脱口道:“白马寺?”,一旁的侯思止一听到“白马寺”三个字,心中也是一惊,两人对望一眼,皆面面相觑。

“快,快,有请!”丘神绩忙道。

外面一名老和尚穿着黄色的僧袍,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光头和尚,每个和尚脸上都带着一股戾气,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老和尚冷笑一声,昂然道:“哪一个是丘神绩?”

丘神绩愣了一下,忙道:“下官乃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不知大师……”

老和尚打断他的话,斜睨着眼看着他,道:“好,很好!丘大人竟然敢与我白马寺为敌,好啊!我今天就来称量一下丘大人究竟有多少斤两!”

丘神绩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立刻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可能出了问题,他丘神绩怎么敢和白马寺为敌?

洛阳谁不知道白马寺是薛怀义的老巢,连正得势的武家兄弟都不敢冒犯薛怀义,他丘神绩算个什么东西,敢惹白马寺?

“大师,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误会了!”丘神绩忙道,他满额头都是汗,老和尚道:

“误会么?你连我们的人都抓来了,还喊打喊杀,这是误会?”

老和尚走到强子面前,道:“云痴(强子的法名),你放心,今天贫僧一定给你找个场子回来!他妈的,瞎了他的狗眼,竟然敢连你都抓,还扬言要杀人,贫僧今天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我白马寺的人!”

丘神绩当场懵逼了,他抓了的这个光头不是岳四郎么?难道抓错人了?我的天,李木行事向来谨慎细心,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丘神绩立马想到,整件事情恐怕就是有人故意设了一个圈套,是要引他入局呢!一念及此,丘神绩只觉得自己背后发寒,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

第八十一章 一条狗!!

丘神绩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再打量强子,便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分明从强子的光头上看到了戒疤,他一颗心瞬间拔凉拔凉,他意识到自己入套了!

“快,快松开大师,大师!那个……不,下官绝对没有冒犯白马寺的意思,这都是王家给害的,王启给害的!”丘神绩道。

老和尚陈逍遥(弘十八)哈哈大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口中的王启现在乃我白马寺高级供奉!你姓丘竟然想着阴谋给他罗织罪名,你不是和我白马寺作对又是什么?”

陈逍遥上前一步,站在了侯思止的面前,道:“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侯思止吓得腿都软了,他万万没料到丘神绩把他叫过来要对付的人,竟然有这样的背景!

侯思止不怕凤阁鸾台,不怕王公贵族,可是白马寺不同啊,白马寺的方丈薛怀义可是天后的面首,这个人谁敢得罪?

来俊臣在薛怀义面前那也只能佝偻着背,随时准备给人家**丫子呢!天后的亲侄子武承嗣,武三思在薛怀义面前,也只配牵马执鞍,他侯思止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得罪薛怀义?

一念及此,侯思止忙道:“大师,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丘神绩欲要害我,还请大师明鉴啊!

大师,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侯思止可以对天发誓,无论如何也不敢对白马寺的高僧有丝毫不敬……”

侯思止边说话,边跪在地上,对着强子匍匐在地,道:“大师,侯思止在这里给您赔罪了,您打我骂我,我绝对毫无怨言!”

强子瞧着眼前这丑东西,心中着实厌烦恶心,抬起手来就是一个嘴巴子扇上去,恨声道:“你他娘的不是说捏死我像捏死一只蚂蚁么?你怎么不捏一捏试试看?”

侯思止挨了一巴掌,“哎呦”喊了一声,却一点也不哭嚎,反而道:“大师就是大师,您这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心里立刻就舒坦起来。大师,只要您能消气,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您打我,思止觉得舒坦,您骂我,思止心中熨帖,只要您老高兴,思止做牛做马也无妨!”

侯思止涎着脸,低着头,咧着嘴,那模样真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跋扈嚣张?

傅游艺在一旁笑道:“侯大人,我说得如何?我们这赌局你输定了吧?”

侯思止看向傅游艺,笑道:“傅大人啊,您老怎么就不提点一下我这个后辈呢?思止以后一定经常向您请益,绝对不再犯这等大错了!”

侯思止这一番表演惊呆了所有人,不仅是强子等人被镇住了,连丘神绩也完全懵逼了。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有见过?可是像侯思止这种无耻之徒大家都还真没见过,这家伙真就像一条狗,甚至比狗还贱!

侯思止却不管大家怎么看他,他对强子几人摇尾乞怜一番,而后转向了丘神绩,不由分说,立刻翻脸,道:

“丘大人,王启乃太原王家之子,家学渊源,岂能是你说的所谓刺客?我知道丘大人因为军中刺客的事情没有着落心中着急,更知道丘大人和太原王家有一些过节,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丘大人抓王启,欲要加罪与他的理由。

丘大人,听我一句劝,你的念头很危险,此时此刻,悬崖勒马还不迟,要不然你的觉悟再迟一步,就可以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了!”

丘神绩盯着侯思止,忍不住“噗”一口,吐出一口老血来,他自己也算是无耻之徒了,可是侯思止的无耻,真刷新了他的新底线。

本来这事儿,丘神绩还想着倘若能据理力争,兴许能够保个全身而退,可是现在被侯思止这一说,他丘神绩还能全身而退么?

侯思止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言不合便从背后一刀子捅过来,丘神绩还敢再坚持?

当即他便下令将王启放了出来,王启和强子等人见面,侯思止又黏上去一通跪舔,那种种丑态,真让人无法描述,只觉得作呕!

丘神绩真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他仔细想想王启这事儿,他甚至觉得王启故意半夜上门挑衅,就是仗着自己有所依仗在给他下套。

丘神绩一个不慎,竟然径直坠入到了这个套子里面,现在该怎么办?一时,丘神绩额头上冒汗,竟然想不出丝毫的应对之策来。

而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亲卫来报,这亲卫脸色煞白,一脸的惊惶,道:“回禀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丘神绩眉头一挑,心中忍不住肝火大旺,道:“什么事情?”

亲卫跪地,环顾四周,捏捏诺诺胆怯不敢说,侯思止上前一脚踢在这小子的脸上,道:“狗奴才,什么话遮遮掩掩干什么?难不成军中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那亲卫忙道:“不……不是,是中郎将李木将军被人杀死了,就死在他的廨舍之中!”

“哄!”

全场哄然一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丘神绩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这……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光天化日啊!”

丘神绩一颗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李木一死,便笃定证明刺客绝非王启,丘神绩的诬告计划再也没有实施的可能。

现在对丘神绩来说,他刚刚从大牢出来便被王启下套因此得罪了白马寺,接着金吾卫中又有大将被杀,刺客的踪影都找不到,这件事一旦上达天听,丘神绩会有怎样的下场?

“走,我们去看看!”丘神绩如旋风一般冲出了大厅,直奔李木的廨舍而去,李木死在塌上,死得更干净,屋子里没有一点血迹,杀手的手段一如既往的莫测高深!”

丘神绩看着李木,这个他最钟爱的心腹,他一颗心渐渐的被恐惧完全包裹。李木死了,他手下的四大金刚就只剩一人了!

此时丘神绩终于明白了,刺客就是针对他的,对方是个顶尖的高手,对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一点点的让丘神绩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八十二章 遭遇围攻!

丘神绩万劫不复,这便是岳峰要达到的目的!

岳峰借力白马寺,遽然向丘神绩发难其实是不得已的举动,因为王启的冲动让他自己深陷囵圄,岳峰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他一方面去找傅游艺,另一方面则是让陈逍遥出马,傅游艺和陈逍遥两人都是老狐狸,两人配合相得益彰,将白马寺这面大旗的威力完全发挥了出来,让丘神绩不得不屈服。

而在此时,岳峰再出手击杀四大金刚之一的“红金刚”李木,丘神绩再一次遭到重击,他能不崩溃?

岳峰的心中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已经到了,丘神绩既然陷入了绝境,那就应该更进一步,趁他病,要他命!

夜,漆黑!

岳峰静静地看着天空,天空之中月明星朗是难得的好天气,杀死了“红金刚”李木之后,丘神绩手下的所谓四大金刚就只剩“怒金刚”罗大闼一人了。

此时的金吾卫已经大乱,从上到下人心惶惶,丘神绩已经不敢再在军营中逗留,急匆匆的进宫去向武则天请罪去了,岳峰决断,就在今晚取罗大闼的狗命。

杀死了罗大闼之后,丘神绩就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了,岳峰要让此獠陷入绝境,一方面,岳峰要让丘神绩在仕途上越来越不得志,要让武则天对他彻底失望。另一方面,岳峰要让他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要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像丘神绩这样的恶魔,岳峰觉得一刀将其杀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另外,丘神绩的强大岳峰也亲身领教过,要杀丘神绩他没有把握,他必须先让丘神绩落魄潦倒,而后再出手,方能一击成功。

夜越来越深,周围变得非常安静了,岳峰躺在重檐的位置很隐蔽,他将自己的计划仔细的梳理了好几遍,觉得完全妥当了,才倏然坐了起来。

他人像幽灵一样的从房顶上飘了下来,借助庭院里松柏树来卸力稳稳的落在地上,院子里一切正常,巡逻的兵丁们这个时候恰处在最疲惫的时候,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对岳峰的行动他们都没有察觉。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罗大闼御下严苛,对下属动辄便是又打又骂,连他的亲卫对其都敬而远之,所以,罗大闼的营帐周围防御反而空虚。

一阵风吹过来,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院子里,月光下的疏影婆娑,岳峰的人融入到斑驳的疏影之中,他很快找到了罗大闼的居所,他熟练的用刀将格栅窗户的窗闩切断,人如狸猫一般从格栅窗里面进去,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人睡熟的呼吸声。

岳峰没有动,而是将身子静静的贴着墙壁慢慢的等待,他的六识变得无比的敏锐,周围的所有风吹草动都源源不断的被他的六识感应。

无数次的行动经验让他行事变得无比缜密,这样的缜密是他保命的法宝。越是心情急迫的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越是临近成功的时候,越是要冷静缜密……

岳峰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宛若目标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听着目标的呼吸,然后调整自己的呼吸,足足熬了小半个时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忽然之间,他感到外面树梢发出的声响似乎有异,然后他的眼睛看到外面的疏影中出现一抹凌乱。

他浑身的汗毛炸开,整个人立刻如豹子一般冲出窗户,人影一闪,便遁出数丈开外,他的举动迅速果断,只听黑暗中有人喊:“别让他跑了!”

岳峰便看到有几道黑影向他合围过来,黑暗中,弓弦紧绷的声音让他头皮发炸,还有那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以及对方极其敏锐的行动速度,都让岳峰意识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陷阱之中。

他抬手,手中两柄小刀射出,这是他的远程杀手锏,黑暗中两声闷哼,对方有两人中招。

而岳峰出手的同时,人一头扎进了柏树下面的灌木丛中,他刚刚立足之处,便“叮,叮,叮”几支利箭钉在了地上。

“小心,别靠太近,掌灯!弓箭!”

黑暗中有人大声道,本来漆黑的院子立刻亮起了火把,岳峰暗暗叫苦,立刻从灌木丛之中滚出来,他一脚踩在一棵柏树之上,攀上了围垣,立刻便是几支利箭射至。

岳峰一个躲闪失利,手臂的衣衫被箭矢划破,一刀血口子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生疼,而他的人也无法再在墙垣上立足,顺势滚了下去,落在了墙垣外面。

“中箭了!”

有人在欢呼,立刻又有三四个黑影杀到,刀光在岳峰的面前划过,岳峰立刻闪躲,竟然处处险象环生。

幸亏他手中还有刀,一柄飞刀射出去,让对手略微顾忌才堪堪没有再添新伤。

“这是些什么人?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厉害?”

岳峰暗叫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丘神绩这个老狐狸,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埋藏了这么厉害的手段,此人的心机着实太可怕了。

相比起来,岳峰觉得自己真是太嫩,太毛躁,不过此时岳峰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虑这些了,他必须要逃!

岳峰的肾上腺素急遽的分泌,危险的时刻,他整个人一下变得亢奋起来,面对两柄明晃晃的刀,他不退反进,竟然迎头只向对手撞过去。

就在刀要及体的刹那,他身子凭空一扭动,两柄刀皆堪堪从他身体边上擦过去,而他手中的小刀,也同时出手,将两名满脸震惊的刀手一人一刀,刺入了前胸之中。

后面的箭矢射过来,岳峰身形一矮,将两人当成了挡箭牌,两名刀手中了好几箭竟然才轰然倒地。

而此时,岳峰再一次飞身快奔,冲向了再一次迎头而来的刀手……

这些弓箭手和刀手每个人都拥有极高的战斗力,倘若是平常比武,岳峰要对付其中一个都不会太容易。

可是此时是搏命,岳峰却如同有神助一般,连冲破两拨刀手的围剿,人已经逃出了衙门之外。

当然,他自己也受伤不轻,为了躲避致命的一箭,他硬生生的受了一记刀伤,后背浴血,模样十分的恐怖。

受到了见血的刺激,岳峰反而变得更加的疯狂了,战力未见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更加强势,他硬生生的从铁壁合围之中冲破了一道口子,迅速遁入到了黑夜之中……

第八十三章 豺狼心性!【求收推】

“追,给我去追!今日抓不住此獠,我活劈了你们!”院子里,丘神绩双眼通红,暴跳如雷,整个人像疯子一般乱吼,那冲天的怒气让周围的众心腹不敢靠近。

“我辛辛苦苦设的局!我苦心培养了你们十多年,让你们瓮中捉鳖,竟然失手了!你们个个都该死!”丘神绩脸色极度的阴沉。

今天这个局,丘神绩仓皇离开金吾卫衙门是诱饵,暗中他已经将自己压箱底的“黑箭”交给了心腹谋士罗文直,让他和罗大闼一起设局,就是料定杀手一定会动,这样的一个死局竟然都让刺客给逃了,丘神绩的心情可想而知。

罗文直道:“大将军,我们把人都撒出去追了,稍后兴许能有喜讯传过来呢!”

“文直,你这些话只能骗鬼吧,你自己相不相信?此獠能够在‘黑箭’的围攻之下逃生,就凭金吾卫撒出去的这些兵能抓住他?

此獠逃遁,我最后的机会葬送,我现在面临的是四面楚歌,你说说,我的生路在哪里?”丘神绩道。

罗文直道:“大将军,您抓王启受挫得罪白马寺,设局抓刺客又因为卑职的大意和疏漏失败了,为今之计,大将军只能去面见天后,自陈其罪,而后用以退为进之策!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将军何不如此?”

丘神绩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他抬抬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文直,你留下!”

其他的心腹都退下了,厅堂中独留罗文直一人,罗文直道:“大将军,这个刺客如此厉害,除了李元芳之外,我实在难想到还有第二人能有这等身手。

当时的情形您是没有看到,此人一人独挡十八箭,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根本无人能抵挡。我想除非大将军亲自坐镇,否则此獠根本拿不住……”

罗文直侃侃而谈,言语之中尽是夸大其词,但是黑箭折损近半是真实情况,丘神绩听在耳中也不虞有他,脸上的神色却愈发阴沉。

刺客如此厉害,估摸着其能力不在他之下,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在暗处,他在明处,还真不能不防。

罗文直察颜观色,见丘神绩如此神情,他又道:“大将军,我有一计,保证让大将军既能避灾,又能在仕途上后来居上……”

丘神绩眉头一挑,神色变得无比的缓和,他走到罗文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文直啊,今日的事情怪我仓促决断,操之过急,你辛苦了!你我是多年的兄弟,我待你如手足,你有话尽管说,我必言听计从。”

罗文直道:“大人,您立刻去面圣,在天后面前直陈己过,天后念旧,必然不会重责。

而后,您主动要求去博州担任刺史,暂时离开京畿之地,大人以为如何?”

丘神绩微微愣了愣,叹了一口气道:“难道我真的只能离开京城?”

罗文直一笑道:“将军,如果此计只到这般程度,那太平凡普通了,我罗文直也真无颜给将军设谋了!

这只是表现,关键是天后首肯之后,你立刻登武相之门,把金吾卫的事情引到李唐那些乱臣贼子身上。将军以为武相最忌惮之人是什么人?据文直所知,武相最忌惮之人便是狄仁杰!

狄仁杰沽名钓誉,在民间影响极大,连天后都让他三分,而在朝中的那些李唐之臣,十有八九都唯狄仁杰马首是瞻。

大将军您想想,此人现在赋闲在家,大家却都以‘国老’相称,仅此一点便让人忌惮得很呢!武相忌惮,您便可以成为他老人家的刀,你这柄刀出手,必然能有所斩获!”

丘神绩脸色一变数变,脱口道:“你是说……让我去杀狄……”

罗文直道:“李元芳今天虽然逃了,可是伤势严重,绝对没有再战之力!天后将李元芳送给狄仁杰,就是要保狄仁杰平安,狄仁杰这么多年能太平的活着,李元芳居功至伟。

将军,武相也想让姓狄的去死,可是为什么这些年姓狄的还活得好好的呢?就是因为李元芳,此时如果大人能够帮武相扫除这个障碍,嘿嘿,武相能不对大人另眼相看?

丘神绩神色瞬间动容,罗文直这几句话说得他心中只痒痒,眼下的局面太清楚了,天后登基已经成为定局,以后李唐天下便是武氏天下,武氏必然大兴!

武承嗣的权力一日强过一日,丘神绩早就想投靠,奈何一直难以觅得好的机缘,这一次如果借狄仁杰的一颗人头能够达成目标,他丘神绩还怕以后没有前途?

一念及此,他立刻振奋起来,他冷冷一笑,道:“好个侯思止,狗一样的奴才,竟然在我面前还人五人六。那来俊臣也不是好东西,他们今日得意,他日我丘神绩必然会有厚报!”

丘神绩声音变得非常的冷肃,侯思止今日的举动激怒了他,试想如果不是侯思止的无耻,他丘神绩和白马寺之间也不至于闹成那么尴尬的局面,他也不至于需要以退为进来自保。

“来人啊,备马,我要立刻进宫!”丘神绩火速进宫,他觐见武则天的时辰仅仅只到辰时,武则天堪堪用过早膳。

丘神绩跪在地上,整个人匍匐在地,声泪俱下的道:“陛下,神绩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陛下的栽培!昨日神绩军中再遭刺客,神绩的心腹肱骨之将李木身死!

神绩无能啊,举全营之兵竟然也抓不住刺客,神绩甘愿替陛下去守博州去,无颜再留在京城了……”

武则天神色平静,古井不波,她用手慢慢的掀开茶杯的盖子,盯着茶杯里面升腾翻滚的绿叶,眉头轻轻一皱:

“又来了刺客,这些刺客莫非有上天入地之能?”

丘神绩身子一紧,更是惶恐,浑身瑟瑟发抖起来,武则天下一句却惊得让他遽然抬头,只听武则天道:

“昨夜宫中也遭遇刺客,有人不仅想杀你,还更想杀朕呢!嘿嘿,你说说,什么人这么大的能耐?”

丘神绩盯着武则天,嘴唇掀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他敏锐的嗅到了机会,巨大的机会……

第八十四章 狼狈为奸!

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遇刺,那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天后武氏在紫微宫遇刺,那事情实在就大了。

紫微宫防御森严,被北衙六军层层包裹,丘神绩无论怎么想也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胆大妄为,敢挑战防御森严的紫微宫。

丘神绩自忖自己武功不弱,但让他刺杀武氏,那绝对也是有来无回……

但是丘神绩却又确信一点,武氏断然不会撒谎,以武氏的崇高地位,他需要在一个臣子面上说这样的谎言么?

一念及此,丘神绩的思绪便活跃起来,他灵机一动想到了罗文直给他谋划的以退为进之策,这计策对武氏不也正合适么?

武氏铁腕强权,自主政以来不知镇压了多少的反抗,可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朝堂上的大臣换了一茬又一茬,被整死的宰相都有十多个了。

饶是如此,武氏欲要登基,在这个关键当口,依旧还有不怕死的跳出来,凤阁侍郎刘袆之便是典型代表。

武则天因为刘袆之的事情暴跳如雷,将刘袆之直接赐死,将涉刘袆之案的诸多官员要么斩首要么流放,其手段极其的血腥残忍。

朝堂上下被恐怖的氛围所笼罩,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不敢冒头了,但是暗中势必有人不甘心,这一次武氏遇刺说不定就和此有关。

丘神绩再一次匍匐在地,道:“天后啊,末将真是惭愧,在这个时候末将竟然自顾不暇,无法为天后您分丁点忧愁……”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末将对天后的忠心却是日月可鉴,不似朝廷中某些人,表面上逢迎,暗中却不安分。

末将这一次主动请辞,欲要去博州历练,便是反思自身最近风头太过,遭人嫉恨,末将退了,可能对方便能浮出水面!

而眼下朝中的局面,末将以为也可以如此!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天后可以将局面松弛一些,说不定那些跳梁小丑们又会一个个蹦出来,到时候,天后您便能轻易的分辨忠奸了!”

武则天眉头渐渐拧起来,丘神绩的这番话其实并不算高明,以武则天的眼界和手腕,他当然想得到,但是这么做真的行么?这让她不得不犹豫。

她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哪些人,李唐的臣子中,那些沽名钓誉,那些空有血气之勇的造反派已经基本收拾得差不多了。

现在仅存的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厉害角色,这些人个个都是精怪,武则天用这种不高明的手段一定能管用?

武则天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上的镇纸,目光投向了丘神绩,丘神绩恰好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对视,丘神绩只觉得自己内心一颤,吓得连忙低头,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

一个杀人如麻,手上沾满血的恶魔,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恐惧成这等模样,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恐怕很难让人相信。

“好,你既然这么说,朕恩准你了!你回去等着消息吧,去了博州好好的干,千万别让朕再失望了!”

丘神绩跪地谢恩,而后慢慢出宫,走出皇宫,他立刻直奔武承嗣府,武承嗣近日正心烦,尤其刘袆之案子之后,他迫切的想搞倒文昌右相李昭德,另外内使张光辅也让他极其忌惮。

他本来以为能够借助刘袆之的案子,搞罗织株连,将文昌台、鸾台凤阁狠狠的清扫一番,没想到刘袆之的案子一出,立刻便遭遇了极大的反弹,武承嗣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武相,眼下这个时候,因为刘袆之的案子京城各方势力风声鹤唳,很多人迫于保命,不得已而屈服,可暗中却蠢蠢欲动呢!

天后她老人家何许人也?眼见这些人受了惊吓,她干脆松一松,放一放,只待这些乱臣贼子一个个露出真面目来,再一网打尽那才是天后老人家的谋算呢!”丘神绩道,他满脸的谄媚之色。

武承嗣本来自持身份,打心眼里不怎么看得上丘神绩这种投机钻营的武夫,倘若是平常,他压根儿见都不会见他。

可是今天,武承嗣恰好遇到了苦恼,丘神绩又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当即道:

“丘将军这一说真让人毛塞顿开了,不过天后有他老人家的考虑,我们做臣子的却要主动替她排忧解难啊……”

丘神绩嘿嘿一笑道:“武相果然是老臣谋国,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天后的忧患我们做臣子的不解决谁来解决?

相爷可知,现在洛阳之患其实不在文昌台,也不在鸾台凤阁之中,真正可怕之人是那个没有奉诏便私自进京请罪的狄仁杰!

此人沽名钓誉,狡诈如狐,他这些年表面上尊崇天后,其实暗中和那些李唐的逆贼们勾连极深,此次进京便赖在京城不走了,就连那些凤阁鸾台的大臣,竟然都隐隐以他为首。

他一个小小的司马,竟然被尊称为国老,他不以为有什么不妥,相爷啊,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勃勃野心啊,他可比那李昭德更厉害,更可怕呢!”

武承嗣脸色一变数变,一句话不说,丘神绩又道:“狄仁杰此獠,还有杀武家武攸敏公子的嫌疑,在他的眼中,相爷您只怕还不能有位置……”

武承嗣豁然看向丘神绩,眼神灼灼,一字一句的道:“丘将军,看来今日将军是来送礼来了?可据我所知,狄仁杰身边有李元芳,此人是姑母身边培养的顶尖高手,丘将军就算厉害,只怕和李元芳相比最多也只是伯仲之间啊……”

丘神绩哈哈一笑,道:“武相放心,为了干这件事我已经请辞去大将军之职务,甘心去博州任刺史了!我一击即走,神不知鬼不觉,狄仁杰死,那些蠢蠢欲动之人还能按耐得住?到那个时候,相爷您只需要顺水推舟,便可以替天后老人家将诸般困难一一清除,在天后的心目中,您的地位还有谁人能撼动?那李昭德只怕也得靠边站了!”

丘神绩侃侃而谈,这番话说得武承嗣大为兴奋,当即他道:“丘将军真乃猛士也,将军放心,不管此事能不能成,以后我姓武的都保你一份前程!我朝需要像你这样的猛士,姑姑需要你这样的忠臣……”

第八十五章 刺杀狄仁杰?

丘神绩按照罗文直的谋划行事,果然和武承嗣一拍即合,一时他大为振奋,当机立断,决定对狄仁杰行刺杀之事。

而此时的狄府,狄仁杰依旧躲在他的三间破房子里面闭门谢客,每日只是读书写字,于外界之事完全不闻不问。

刘袆之的案子在京城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李元芳实在是忍不住,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给狄仁杰禀报,狄仁杰手捧茶杯,微闭双目,宛若老僧入定一般。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惜字如金的道:

“可叹!可惜!”

李元芳道:“大人,您如此受天后信任,此时此刻为何不发一言?满朝的文武,很多人可都看着你呢!只要你振臂一呼,必然……”

“刘袆之已经死了,人死能复生么?”

李元芳被他呛得脸红脖子粗,他尤为不罢休道:“可是刘袆之之死是因为金吾卫,金吾卫的事情大人您不知道么?”

狄仁杰摇摇头道:“元芳啊,我着实对你太失望了,你读了那么多书,竟然不能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八个字……”

“可是……可是大人……”

“别可是了,最近多事之秋,昨日不是传出金吾卫又有人遭了刺杀么?同时又传出宫里也有刺客,天后也险些被人刺杀了!

元芳,这几天你可别大意,说不定刺客这几日就光顾我这里也不一定!”狄仁杰淡淡的道。

他说完,放下茶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开细细的阅读,李元芳站在他的面前,良久叹了一口气,隐入到了帐蔓中。

他心中很清楚,以他的口舌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狄仁杰的思想的,狄仁杰这么做肯定有道理,但是李元芳心中难受……

“有时候想想,还真去边疆做个打仗的将军自由自在,敢犯我大唐边境者,杀无赦!”李元芳喃喃的道。

他念头再动,正要再思忖什么,忽然心中乍地生了警兆,下一刻,他大喝一声:“大人小心!”

“轰!”一下,屋顶被一道强大的力量轰然洞穿,瓦砾裹挟着尘土轰然而下,屋子里立刻尘土飞扬。

一道人影在夜色中如同幽灵一般杀向了狄仁杰,李元芳双目怒睁,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说话间,他腰间的弯刀出鞘,径直射向黑影的后背,黑衣人只觉得后面生风,根本不敢回头,他在空中硬生生的将身躯扭动,李元芳的刀几乎擦着他的腰射过去,狠狠的射在了木扇之上,只听“轰”一声,整扇的木屋被轰然打破。

黑影受这一阻,速度慢了很多,李元芳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刀没在手上了,他怡然无惧,冲着黑影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这黑影蒙着面,身形不算很魁梧,武功竟然也不弱,两人转眼间便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李元芳越战越勇,他冷哼一声,大声吼道:

“小儿,束手就擒吧!我李元芳留你一个全尸!”

李元芳说罢瞬间打出十几拳,每一拳都裹挟着巨大的力量,拳风过处隐隐有风雷之声,黑影只挡三拳,便脚下虚浮挡不住,他一咬牙,立刻后退。

只是他想退哪里那么容易?李元芳既然被称为第一高手,其武功身手自然登峰造极,黑影退,他便如影随形,两人一追一赶,还只堪堪冲出狄府的小院儿,黑影便被揪住,被李元芳一拳打中了肩头,他一声惨叫,人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如同被针刺一般疼痛,可是此时此刻他哪里敢逗留,当即一个翻身便出了院子,同时吼道:“甲四,还不快出手,还等什么?”

黑影这一喊,李元芳微微皱眉,冷哼了一声道:“便宜你了,不过中我一拳只怕以后要动武可不容易了!”

李元芳担心被调虎离山,并没有追赶,而是重新回到了狄仁杰的身边,他本来想瞧瞧狄仁杰是否受到了惊吓,没想到狄仁杰却正兴致勃勃的埋头疾书,见到了李元芳,嘻嘻笑道:

“哎呦,元芳,我刚刚动念头想倘若我这里能来一刺客那便是天赐机缘了,没想到念佛得佛呀,还真来了刺客了!

哈哈,我老狄读了半个月书,窝得身上都长毛了,现在终于可以写折子而后出去见见光了,这不是天赐机缘是什么?”

李元芳愣住,哭笑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逃离的黑影却是另外一番光景,黑衣人自然就是丘神绩,他挨了李元芳一拳,一边的肩膀几乎被废,五脏六腑如烈火在烹烧,他咬紧牙关一路仓皇逃到自己的宅邸,再也忍不住,张口便是吐血如泉涌。

“李元芳哪里遭什么重创?这家伙龙精虎猛得很!”丘神绩心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此时此刻他可以笃定,刺杀金吾卫诸将的刺客绝对不是李元芳。

只是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实在太迟了一些,他又忽然想到,那个刺客也许一直就在周围环伺,丘神绩没有伤的时候,对方可能还会忌惮,现在丘神绩有伤在身了,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他还如何能活命?

当即,丘神绩只是略作调养,便连夜召集自己的心腹亲信,趁着夜色出了门,还好他已经到武承嗣手中拿到了告身,他拿着告身从京城九门出来,一刻也不敢耽误,径直往北逃,直奔博州而去。

第二天清晨,洛阳一如寻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然而这一天紫微宫传出了消息,称天后下旨,让狄仁杰入宫觐见,仅仅这一个消息,便让刚刚经过了暴风骤雨中的神都,再一次掀起了波澜来。

刘袆之案之后,神都死寂一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这一次破局的是狄仁杰,这个在朝堂和江湖都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重量级大臣,他将主导大唐的局面走向何方呢?

很多人对此都拭目以待,更多人则好奇,狄仁杰是不是也要步刘袆之的后尘,抑或是李唐的臣子们会永远前仆后继,让武氏杀也杀不绝……

第八十六章 身陷囹圄

岳峰睁开的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骨架似乎已经散了,他从金吾卫军中遁走的唯一暗道便是走水道。

洛阳城地下的水道极其的发达,岳峰专门研究勘探,并且亲自走过,这是岳峰逃离的最后退路,当他从黑箭的围攻中逃进暗道之后意识已经模糊,他后背的伤势实在过于沉重,他咬着牙在水道中爬了一个时辰,而后找到了一个出口钻出来,随即失去了意识……

意识和力量都在慢慢的恢复,岳峰确信自己还活着,他艰难的翻身,太阳的光线从格栅窗子里面照进来有些刺眼,瞳孔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适应过来,在阳光的背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王……王将军?”

王启?

王启盯着他,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岳峰用力挣扎着爬起来,神色有些尴尬道:“你怎么……”

王启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没有想到么?你这些天怪怪的,一个人钻进了又脏又臭的水道,我便注意到你了!

前天晚上你没有在家,恰好金吾卫又号角示警,我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臭水道的口子……”

王启语气很平淡,岳峰却听得惊心动魄,此时他才明白,倘若不是王启相救,他只怕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后背挨的那一刀伤势太沉重了,失血过多又昏迷不醒,岳峰知道那种情形危险级数有多高。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自己的秘密还是被王启给窥破了……”岳峰心中暗道。

“四郎,说句实在话,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嘿嘿,搅得金吾卫翻天覆地的刺客竟然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是做梦一般!”王启道。

岳峰道:“王将军,我……我和丘神绩仇深似海,自入金吾卫后便发誓要杀死此人,报我身上所负血海深仇,因为事关重大,我……我担心连累将军,一直隐瞒……”

王启嘿嘿一笑,道:“你瞒得住么?终究还是没瞒住!”

岳峰道:“王将军机敏,岳某也感谢将军大度,如果是别人,恐怕我此时早就死了!”

王启道:“行了,现在你我和死也相差无几,你瞧瞧这里吧,你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的几率有几成?”

岳峰愣了一下,立刻环顾四周才发现他和王启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处监牢,他的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

自己身受重伤,王启身为金吾郎将,两个人同时被抓住下了大牢,只要当官的不是白痴,案子很快就能查明,岳峰刺杀金吾卫众将领的事情将大白于天下,到那个时候,岳峰就算有一百条命也活不了了。

“王将军,怎么……”

王启道:“我顺着水道的路径一直搜寻,终于找到了出口的位置,便看到你昏倒在那里,我还没来得及扶你走,便被一彪人马包抄围困,嘿嘿,后面的不用我说了,你也知道了……”

岳峰脸色愈发阴沉,道:“看来这一次要活命难了,我死也就罢了,王将军你却是冤枉得很……”

王启道:“别说这些话了,我真他娘的羡慕你,在金吾卫大杀四方,将那些个王八都杀的都差不多了。我呢,空有一肚子的想法,一直没敢有所行动,丘神绩那个狗东西如此辱我,我也孬得很,不敢和他撕破脸,现在想来实在是太不应该。说真的,心头留了遗憾……”

王启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我是兄弟,你杀得爽了,我也觉得爽!这几天关在这里,我每每想到金吾卫那些家伙都是你杀死的,我就觉得爽快,酣畅淋漓,每日做梦都能笑醒!”

“事已至此,岳峰,你我都豁达一些算了!不就是个死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对了,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王启哈哈一笑,笑得无比的豪迈。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两个兔崽子,发些什么疯?是皮痒了么?哥儿几个,把监舍的门打开,咱们给这两个兔崽子治一治!”

淅淅索索听到开监舍的声音,监舍的门开启,涌进来三四个大汉,为首之人一脸络腮胡子,体型彪悍,像铁塔似的。

几个人进门,不由分说,上来就往岳峰和王启身上招呼,王启心一横就要反击,岳峰喝道:“快抱头!”

当即他率先将头抱起来,人蜷缩成一团,王启也学着他的模样,刻意将他挡在身后,两人抱在一起,任由这帮人一通拳打脚踢。

“哎呀呀!”岳峰直翻白眼,那为首的彪型汉子道:“好了,差不多了,别弄死了!回头主子没得玩儿了就不美了!”

“他妈的,兔崽子,到这里了还皮痒,你郑爷爷我教你们怎么揍人!”彪型汉子说完,哈哈大笑,几个随行之人立刻马屁如潮,有个自称王三的壮汉道:

“郑哥这身手,揍这两只弱鸡实在是太无趣了!您这身手,就应该去做一个将军,那绝对能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姓郑的汉子被这一吹捧更是得意,自吹自擂的出了监舍,门重新被关上,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远去。

“岳峰……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反正他娘的……“

“嘘……王将军,不到山穷水尽绝不轻言去死,此时此刻我们静观其变,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看这里有些蹊跷,这些壮汉也不像是官差,说不定这只是有人设了私刑……”岳峰压低声音道。

王启愣了愣,双眼忽然亮起来道:“对,对,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这里关的人不多,昨天有一个人被带出去之后便没有回来!

从这几个壮汉行事的模样来看,还真不像官差,哪里有官差不办案,不问话径直上来就揍人的?”

王启一听有活路精神一下就上来了,只要对方不是官差,他和岳峰就还有生机,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们两个少年将军?

岳峰道:“先稳住,尽量拖延两天,等我身体完全康复几率便更大几分。所以现在我们不要再闹,本分行事,暗暗积蓄力量,静待机会……”

第八十七章 一线生机!

两天的光景,岳峰的身体恢复超过了八成,他现在这副身体比前世那副特种兵的肉身更皮实,伤势如此沉重,几天功夫便基本能恢复。

这两天岳峰和王启两人非常的低调,处处谨慎小心,通过两人的观察,越来越确定这座监舍应该为私监。

监舍里的人不多,两天的时间,陆陆续续会来一两个人,每次有新人来的时候,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才会出现。

岳峰和王启亲眼见过一个新人被这帮家伙给活活打死了,一般来说,倘若是官府的监舍这种事情是绝无仅有的,毕竟,唐律在刑案司狱方面是有严苛规矩的,虽然现在酷吏当道,这套规矩开始崩散,但是在基础的层面上,这种事情还是很罕见。

这件事让两人心中生出了更大的希望,所以,两人都保持极大的耐心,也在暗中积蓄着力量。

“四郎,你的身体底子夯得极其扎实!欠缺的只是一套调养之法,我们王家有一套吐纳法门,今日我传给你,你好生休息调养,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王启道。

岳峰愣了一下,道:“太原王家的不传秘法何其珍贵,岳某无功无德,岂敢随便受之?”

王启道:“你我身陷险境能否活着出去还未为可知,还用顾忌这些所谓秘法么?”王启自嘲的笑了笑,又道:

“再说现在太原王家又算什么东西?恐怕逼不得已的时候,这些秘法也能够任人索求吧!与其让那些无耻之人求得,我还不如我主动传给你,说不定你还能替我王家把这门秘法发扬光大呢!”

王启说罢,不由岳峰分辩当即道:“我只传你一遍,你能领悟多少看造化,这也是我王家传‘八字法’的规矩。

八字法顾名思义是八个字,这八个字就是天、养、虚、破,地、生、刚、柔……”

王启一言不合便传秘法,岳峰当即不敢大意,立刻凝神牢记。岳峰所缺者正是这样的吐纳之法,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头上,他岂能不珍惜?

其实所谓的内功并不神秘,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内练功夫是核心的传承。尤其是到了明清时代,内家拳的诞生更是把内练功夫发展到了很高的境界。

只可惜到了近现代之后,内练功夫的传承几乎失传,岳峰自然也不懂其中的要诀法门。

练武之人经常喜欢挂一句俗话在嘴上,那便是“外练筋骨片,内练一口气”,岳峰练武对筋骨皮的摔打已经到了巅峰,可是如果内练一口气他着实不知道。

太原王氏的“八字法”便是内练一口气的要诀法门,在大唐时代能拥有这种法门的家族无不是权阀豪门,普通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而且这些法门也有上中下之分,太原王家的“八字法”自然是其中的一等的法门,这等法门并不高深,至少对岳峰来说,他认真听完王启的讲解,便能大抵把握到其中的一些精髓。

当然,真要做到融会贯通,真要练出威力来那是水磨的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速成的!

王启说一遍,岳峰将法门牢记,而后慢慢研究琢磨,随即按照法门吐纳呼吸,调养身体,一时竟然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就这样两人又待了一日,岳峰的伤势痊愈,吐纳心法也有了心得,那几个凶悍大汉又出现了。

这一次没有新人过来,他们将所有的监舍全打开,像赶鸭子似的将监舍中的人赶到了一起。

那姓郑的汉子昂着头,歪着嘴,脸上挂着极度阴沉的笑容道:“你们都听着,接下来我们的主上会给你们一线生机,如果你们运气好,可以活命!

所以,你们得好好的表现,万一活命了呢?哈哈……”

这家伙哈哈大笑,那笑声中尽是嘲讽,他看向众人的目光也像是看死人一般。

岳峰环顾周围的这些人,有人穿着锦衣衣着光鲜,有人则看上去形容猥琐,目光闪烁。

再看这些人的年龄也有老有少,看得出来,这些人个个都灰头灰脸,很显然这几天大家都吃足了苦头,对这姓郑的汉子十分的忌惮。

姓郑的大汉说了几句话,便招呼着帮手将大家往外赶,赶出了监舍,外面赫然是一处极其雅致的花园。

花园里面幽兰修竹,布局非常的考究,院子里的大汉更多,几乎是三步一岗,这些大汉领着陆铮等人一直往前走,穿过一道道复杂的回廊,眼前忽然变得开朗。

前面一望无际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有几个俊俏的男子正在蹴鞠,另外一旁莺莺燕燕,一众俏丽的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岳峰等人被赶上来,也不见有人理会,直到那蹴鞠场上的公子们决出了胜负,才有一名少年公子走过来,道:

“怎么了?都带上来了?”

那姓郑的彪悍汉子再也没有了在监舍中的嚣张跋扈,变成了像是一只温顺的猫一般道:“沈爷,都带来了!”

姓沈公子点点头道:“都带过去吧!”

岳峰等人跟着沈姓公子继续往前走,一只走到广场边上,这里陈设着极其华丽的榻,主榻居中,高高在上,榻上端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的襦裙,上身着华丽的宫装,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灵动锐利的眼睛,还有那两弯让人望之便觉婉约的秀眉。

女子的气场极大,刚刚这帮华贵公子从走过来一个个都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一般,那沈姓公子凑过去,弯着腰,一脸谄媚的道:“小姐,‘一线生机’来了!”

那女子眉头微微蹙了蹙,轻轻抬抬手,沈姓公子扭头看向郑胡子,郑胡子一脚踢中一个人犯的屁股,这倒霉的家伙便窜出去好远。

看这人年约四旬,穿着锦衣,应该是个体面的人,可是现在却狼狈得很,他也吓得不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那宫装女子道:“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喜欢钻暗道,你放着家里的夫人不疼惜,偏偏喜欢去偷人家家里的媳妇。

你走的一截暗道是从春日坊进去的,从平康坊出来的,穿了两个坊区,是也非也?”

那锦衣汉子吓得匍匐在地,道:“贵人……贵人目光如炬,某知错了,某着实知错了……”

宫装女子轻轻叹息,郑胡子道:“抓住扔洛水喂鱼去……”

第八十八章 暴起发难!【求收推】

“你从修文坊入水道,钻了两道暗河,真是做了一笔大买卖了!只怕连洛州府的官儿也给瞒过了,本事不低……”

“饶命啊,小娘子饶命,我尹三儿是猪油蒙了心才去偷崔侍郎家里的铜镜的……”

“哎……”又是一声叹息。

“拖出去,直接砍了算了,活儿做干净点……”

一个猥琐的小老头被郑胡子下令拖出去,喊得撕心裂肺,让人感觉内心惶惶。

岳峰和王启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震惊。

这些所有被关的人都是钻暗道被揪出来的?瞧这个地方不像是官府,看这个女人更不像是女官。

这是一种怎样的趣向才能促使一彪人马专门去抓钻暗道的人?

再看这个女人,她把每个人在暗道中的行进路径都说得清清楚楚,对每个人的身份职业也断得不差分毫,甚至连此人干的事儿也能说得七七八八,这着实太让人吃惊了。

首先,这个女人需要对洛阳极其的熟悉,洛阳有上百个坊,这些坊的方位她都需要牢记于心,地下有复杂的水网,这些水路网络的复杂程度比地面上的各坊的布局更要甚之,这个女人竟然都了若指掌?

岳峰看着大家一个个被点名,被点名的人基本都是死路一条,死法也是五花八门,有沉河的,有直接砍头的,有喝毒酒的,反正没有一个人有活路。

看来所谓一线生机,估摸着便是这个女人用言语断人犯,但凡她说得对的,犯人都要死,而她倘若说错了,可能才会生出一线生机来。

只是让人绝望的是已经过了七八个人了,没有一个错误的,这七八个人有人只是小偷小摸,偷人家三核桃两枣子,结局也是死路一条。岳峰低着头,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其实他一直都在观察周围,周围的戒备十分森严,除了郑胡子之外,至少还有数十人都是高手。

在暗中,还藏有弓箭手,刀斧手,要想直接来硬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对了,这个女人一定是经常玩这个游戏,以至于玩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多到了她已经将整个洛阳的地上地面都铭记于心……”

岳峰想到这一点,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思忖应对之策了。

因为他已经被点到了,他和王启两人被踢到了场子的中间,两人都跪在地上,岳峰依旧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的虚弱,像是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全场都安静下来了,那宫装女子像是有些乏了,立刻有丫头过来伺候她揉肩捶背,一通忙活过后,女人轻轻抬手道:

“真是好生无趣!这哪里是什么‘一线生机’?简直是毫无生机了……”

那姓沈的公子道:“小姐您着实太聪慧锐利,什么都难不住你,嘿嘿,对了,这两人既然已经点到了,你要不就给这两人一线生机?”

宫装女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岳峰和王启,摇头道:“这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大刺客,他一个人搅得整个洛阳都不得安宁,能有一线生机么?算了,杀了吧!”

女人随便一抬手,那个“杀”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宛若吐口痰一样随便,杀一个人像是碾死一只蚂蚁稀松平常!

郑胡子一听女子金口玉言,立刻也随之一挥手道:“拖下去,直接砍了吧!免得节外生枝!”

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围拢过来,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岳峰忽然动了!

本来他跪在地上,身上瑟瑟发抖,瞧着他苍白的面容还有他邋遢的容貌,实在是难以将他的面容和一个强大的杀手给联系起来。

然而,他就是以这副样子为伪装,在危机时刻,生死刹那瞬间爆发!他的身形如电一般瞬间靠近宫装女子,两人的距离足有十丈余,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是相当安全的距离。

因为周围高手环伺,暗中还有弓箭手和刀斧手,这样的森严戒备似乎任何紧急情况都能应付。

可是,顶级刺客干的事情必然要超出常人的预判,岳峰的速度太快了,郑胡子睁大了眼睛,大吼一声要救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挡在宫装女子身前的那位“沈公子”在生死关头并没有去英雄救美,因而岳峰很顺利的便靠近到了宫装身边的身侧。

宫装女子堪堪从塌上起身,被他摁了下去,两人就那样并肩的端坐在塌上,这个时候四面围攻过来的所有人都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现场瞬间被定格。

大家都被发生的事情惊呆了,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岳峰,偌大的广场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岳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规规矩矩的坐着,呼吸平缓悠长,宫装女子和他的距离非常的近,近到岳峰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了结这看上去像花儿一样的生命。

“都知道我是刺客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小心呢?像你这样的金枝玉叶,因为一个小的疏漏最后要枉送性命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岳峰道,他的神色温和,像是和邻家的女孩儿聊天一般随便自如。

宫装女子的一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因为脸被面纱遮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岳峰的脑子里不由得泛起各种思绪来,远距离瞧这女人只觉得其雍容华贵,可是近距离再看这个女人,才发现这个女人肤色身形皆是极佳,秀发乌黑,纤腰盈盈一握,让人浮现连篇的还有那胸前的那一抹凝脂白色……

在这样的场合,岳峰竟然去观察女人的姿色,而且还在脑子里生出浮想,这足以说明这个女人不同寻常。岳峰有一种很强的冲动,那就是伸手去掀开那蒙面的白纱……

“这位郎君,你身上有一股很怪的味道!”女人开口说话便瞬间打断了岳峰的思绪,也让岳峰心中无比的震惊,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冷静……

第八十九章 斗力?斗智!

岳峰和宫装娘子并肩坐着,一个雍容华贵,一个邋遢落魄,对比实在太鲜明,面对这个局面,现场所有人都失去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化解。

反而并肩而坐的两人似乎都有主意,宫装娘子冷静,岳峰更冷静,他轻轻一笑,道:“这都是拜小娘子所赐,从地沟里钻出来就臭不可闻了,又被关了三五天,味道能好得了么?小娘子您金枝玉叶,只能委屈将就一下咯!”

宫装女子深深的盯着岳峰,道:“你……你不惧死么?”

岳峰道:“能和小娘子这样的佳人一同共赴黄泉,那是人生最大的美事儿,何惧之有呢?”

宫装娘子沉默了,岳峰也沉默……

寥寥两句试探,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难缠,岳峰难对付因为他有两辈子的人生经历,曾经不知历经过多少的生死艰难。

可这宫装娘子年龄并不长,如何也有这等心智?岳峰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的松弛,他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小郎君不知,我这日子过得无趣得紧,你瞧瞧,我这里什么都有,蹴鞠、马吊、斗鸡走狗,相扑,覆射应有尽有,奈何我依旧觉得无趣得紧。小郎君今日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你说说该要我怎么赏你呢?”宫装女子沉默良久道。

岳峰道:“赏赐就不必了,能博贵人开心鄙人受宠若惊,贵人如果真要赏,我希望贵人能放了我们兄弟,这对您来说只需要颔首便能办成,是也不是?”

宫装女子轻轻叹气,道:“事情听上去简单,可其实很不简单!你是刺客,我放了你你就能活着么?你犯的案子太大了,神都可能都没有你的藏身之地。

你瞧瞧这场面,我这里有这么多少年公子,有这么多护卫家丁,还有这么多娇俏姑娘,他们都见了你的真容。你坐在我身边,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对你不利,可是倘若你离开了我,你想想后果么?”

岳峰道:“小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相信凭小娘子的聪慧机智,这些事情定然都能替我思虑周详呢!”

“嗤”宫装小娘子忽然一笑,笑声如珠玉落盘一般悦耳,他幽幽的叹息一声,道:“其实有个办法最简单!你看看这周围吧,只要将你周围看到的人都杀了,统统赶尽杀绝一个不留,那不就彻底安心踏实了?是也不是?”

岳峰点头道:“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简单省事,更重要的恰恰符合我的特长!我这个人,其他的事儿可能都干不好,可是杀人的事儿于我而言却轻车熟路太简单了!”

岳峰说“简单”两个字,双目之中精芒乍现,他蓦然一回头看向身后,身后郑胡子正鬼鬼祟祟向他靠近,显然是想趁岳峰不备出手救人。

岳峰一眼看破他的用心,他微微顿了顿,就这一刹那功夫,岳峰一抬手,一道流光从岳峰手中射出,一柄小刀从郑胡子的眉心射入,郑胡子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骇然,而后整个身体直挺挺的往后倒,强壮如铁塔一般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砸得地面震动,就这样死了,死得干脆利落,很多人都还没有看清岳峰是怎么出手的。

岳峰看向宫装女子:“小娘子,就像这样杀人我将这里所有人杀光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全场大骇,一个个脸色均变得惨白,郑胡子在这里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众多护卫中也是首领级的存在,可是岳峰抬手便将其杀之,真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稀松平常。

再看岳峰的神情那么平静,宛若他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鸡,一条狗一般,这种对生命的漠视让周围的人无不感到栗然,那几个俊俏公子更是吓得躲得老远,他们生怕成为岳峰瞄准的下一个目标。

宫装女子的神色也略微有了变化,她看向岳峰的目光更深沉,忽然她“哈”一下笑起来,道:“好,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我们赌一次,我指一个人你杀一个人,你倘若能杀十个人,今天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好不好?”

岳峰道:“好啊,试试看吧!”

宫装女子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杀无辜的,我指的人自然都是那些贪生怕死之徒,越是想死的人我越是让他去死,那才有趣之极!”

“哄!”刚刚退得老远的几个少年公子齐齐凑过来,一个个跪在地上,道:“小姐啊,我……我们对小姐忠心耿耿,只要小姐高兴,我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宫装女子嘻嘻一笑道:“好,好,你们忠心我就不杀你们了!”

“小姐啊!我等也对小姐忠心耿耿!”那一众护卫也都齐齐围拢过来,统统跪下,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下场面瞬间大乱,还有那些丫鬟们也都跪了过来,一个个匍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一时所有人都在表忠心,各种奉承话,好听的话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那场面极其的滑稽。

宫装女子“嗤”笑出声来,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弯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岳峰在她的旁边,十分小意的扶着她的手,瞧两人的样子乍一看似是非常的亲昵。

“小郎君,你看到没有,这些人我都不舍得杀他们,因为他们都忠心耿耿,你知道么?”宫装女子道。

岳峰一咧嘴,也露出了笑容,他的形容邋遢,可是一笑的样子却非常的真诚,他的牙齿白皙,露出牙齿的笑容显得很少年阳光。

“像我这样的人都有些能理解小娘子的无聊寂寞了!看来杀人的事儿着实有些无趣了,我们得换一些更有趣的游戏。

刚才小娘子说赌,我们换个赌法,我们就以这广场为棋盘,以这些人为棋子,我们各自落子赌局,一局定胜负如何?”

宫装女子微微愕然,笑道:“你和我赌棋?好!我和你赌三局,如果你能赢一局,我便将今天的事情结束!”

宫装女子显然非常的自信,她的心思机敏,智商高绝,岳峰观察了周围,大唐各种娱乐,包括蹴鞠、马吊、相扑、斗鸡走狗还有棋类如将棋、围棋等一应俱全,都能在这个空间中找到相关的元素。

岳峰提出赌棋,不过只是随便的一试探,没想到这一试探果然成了……

第九十章 深度患者!!

王启惊呆了,从岳峰控制宫装女子开始,他就完全沦为了看客,而当他看到岳峰这一番眼花缭乱的表演,则彻底的服了。

眼前的岳四郎哪里还只是一个金吾卫的小归德执戟长?武力先撇开不论,单单岳峰的心机城府,机变手段便让王启自问难以望其项背,王启感觉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岳峰一般。

岳峰和宫装女子赌棋,这个棋并非围棋和将棋而是大唐流行的飞行器,这种棋规则很简单,在棋盘上设着障碍,分为“关”和“坑”,赌棋的两人通过骰子来决定各自的棋路。

规则很简单,只要谁将对方的棋子逼回原位谁便赢了,算路也很简单,甚至连执骰子的手法也很简单。

不过,看似简单的东西中蕴藏着不浅的智慧,这种智慧不简单是计算和逻辑,还涉及到运筹和谋算,高手过招十分的精彩,而且一方要获胜往往不容易。

岳峰和宫装女子以广场为棋盘,以护卫和仆从为棋子,两人执着一壶的骰子很快就赌上了。

岳峰提出赌飞行棋因为他拥有掷骰子的绝技,而且他专门研究了飞行棋,然而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个宫装女子比他竟然丝毫不弱,这女人……

两人的骰子从一颗加到两颗,最后一共加到八颗,每加一颗骰子难度呈几何级数的增长,在这种极端刺激和焦灼之中,岳峰在最后时刻艰难的拿下了赌棋的一胜!

宫装女子将骰盅掀翻,道:“不算,不算,这一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岳峰嘿一笑道:“小娘子,人无信不立,说话得算话,愿赌要服输啊!”

“谁不服输了?只是这一局不算,我们再赌一局!”

岳峰拿着骰盅道:“好,再赌一局!”

第二局又极度的精彩,同样的精彩,宫装女子发挥出的极高的水平。可是很奇怪,岳峰比第一局发挥出的水平更高,原来,岳峰对大唐飞行棋虽然有研究,但是毕竟纸上谈兵,没有实战过。

刚刚第一局实战,他领悟到除了骰子需要很高的水平之外,运筹算路也不能有疏漏,所以,他打的颇有瑕疵。

但是第二局就不一样了,他有了第一局的经验,他领悟到了更多的精髓,发挥出更高的水平当然便容易了。相比起来,宫装女子虽然水平很高,但是她已经相当熟练,短时间要提升不容易,因此自然落了下风。

连败两局,宫装女子又把骰盅掀开道:“下棋不行,你使诈,故意引我入局,我们换一个赌法,我们赌覆射!”

岳峰微微皱眉,脑子想覆射的事儿,覆射不就是用盆子盖一个东西然后猜么?但是这种猜测并不是无根据的猜,而是会提醒一句话,根据这句话来猜物,岳峰对此不精通,哪里能赌?

不过岳峰也不露怯,一笑道:“覆射太麻烦,还不如直接猜谜如何?”

宫装女子嘿嘿一笑,道:“猜谜就猜谜,我们就赌这个……”

乱了,彻底乱了!所有人都凌乱了,王启自不用说,看到这一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岳峰在要挟对方么?怎么两人反而成了赌局的好友了?

王启之外,这里的护卫仆从,还有那几个俊俏贵气的公子哥儿也是大眼瞪小眼儿,主子的难伺候他们最有切身的感受。

全府上下数百人,大家每天变着法儿想办法哄这位主子,绞尽脑汁的引起主子的兴趣,让她高兴快活,可是往往都事与愿违。

现在倒好,一个长相普通,形容邋遢的刺客竟然和主子打成了一片,让主子兴趣大增,乐此不疲。

接下来第二个游戏是猜谜,岳峰早就留了心眼儿了,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变冰为水?”

宫装女子略微沉吟,答:“用火烤!”

岳峰摇头,答:“错了,只需要将冰字去掉两点便成了水!”

“呃……”宫装女子伸长了脖子,像是喉咙被卡主了一般,她下意识豁然起身,手臂却被岳峰拽住,岳峰用极其轻柔的口吻道:“别急躁,正坐,正坐!”

宫装女子重新正坐,盯着岳峰的目光变得极其怪异,道:“你……你……你……”

她一连说了三个你,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岳峰说的这哪里是什么谜语,这是……宫装女子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硬是被呛得无言以对。

岳峰心中笑开了花,心想这脑筋急转弯唐朝的才女见过才见了鬼呢!小样儿,一千余年之后有个叫赵本山的就用这手段把一个姓范的给忽悠瘸过,今天收拾一个大唐的小娘子那还不手到擒来?

“怎么了,小娘子,不服么?不服要不要再来?”岳峰淡淡道。

宫装女子甩了甩被岳峰拽得发酸的手,道:“你这哪里是谜?再来,再来……你……你奸诈狡猾,太奸诈……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错了……”

岳峰暗笑道:“嗯,入局了,这反应才对,这是典型初级患者的表现!”

岳峰用手敲了敲榻前面的几案道:“什么人生病了从来不看郎中啊?”

宫装女子愕然,好大一会儿她道:“我……我知道,应该是信巫术的突厥人!”

岳峰摇头道:“错,突厥人中也有看郎中的,唯有盲人生病从来不看郎中!”

宫装女子的面纱瞬间浮动,她的眼睛鼓出来,额头上的血管都微微鼓起来,道:“你……你怎么会……”

岳峰道:“怎么样小娘子,盲人能看郎中么?他看不了吧?这不容易理解么?”

“不是……你……你这都是哪里来的怪问?”

“小娘子不用管这些谜是从哪里来的,某只问你服还是不服?”

“不服!再来!”

“怎么用墨笔写出红字?”

“用朱砂!”

“错!用笔写个‘红’字抬手就写,你看我用手也能写一个‘红’字出来,你看看……”

“你太奸诈了,你故意引入入圈套,好了,我懂了,你再来……”

“怎么了?小娘子你还不服么?”

“不服,再来,绝对不服!”

“……”

岳峰和宫装女子就这般卯上劲儿来,宫装女子渐渐的变成了深度患者,被岳峰带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周围本来十分紧张的人群也渐渐放松起来,本来要死要活的场面,现在彻底缓和,甚至变得妙趣横生,现在想来那姓郑的大胡子死得有些冤,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杀人的局嘛……

第九十一章 险些错过!!

“好了,小娘子,今日你我之赌已经毫无悬念了,还赌什么呢?”岳峰将脑子里取之不尽的脑筋急转弯用了一小半,将宫装女子气得要疯掉的时候,他终于打完收工,将话题引到了正途。

宫装女子哪里能罢休啊,她道:“不行,别猜谜了,我们赌蹴鞠,我们赌斗鸡,赌马球,你看看那边,你随便挑一样我们赌……”

岳峰面对激动洋溢的小娘子,他表现得很克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目光柔和,就那样看着对方。

双方四目对视,小娘子眼睛也不挪开,两人就那样盯着好久,小娘子终于挪开了目光叹口气道:

“今天算你赢了!”

“好!那还请小娘子遵守约定!”

宫装女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轻轻抬手道:“都给我退下去!全退下去!”

“小姐!”周围的护卫有人惶急的道。

“怎么了?敢违背我的意思么?郑二郎还躺在地上呢,你们谁想步他的后尘?”宫装女子冷冷的道,言语中尽是肃杀的意味。

所有人齐齐闭口,谁也不敢再说话,一时众人都退下,偌大的院子里变得空空荡荡了,仅仅只有岳峰、王启还有宫装女子。

岳峰道:“好,小娘子果然是个信人,您瞧瞧这天色如此之好,要不小娘子陪我们一起走走?有道说十里送郎,十里就不必了,您送到门口便可,好不好?”

宫装女子站起身来,嘿嘿一笑道:“你还是惧死,可偏偏嘴上硬得很,走吧,这院落可不小,带你好好转转……”

宫装女子没有自称,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岳峰也没有多想,跟着她后面,三人闲庭信步,真如同游玩的才子一般,在院子的修竹停榭之间穿梭,一直走出这幢庭院深深的大宅子。

走出了宅子,岳峰才看到这宅子竟然也是沿着洛水河而建的,前面不远处便是落水河。这宅子的位置已经不在洛阳城中了,远远可以看到远处洛阳的城墙和城门,这里离岳峰的职田和家竟然也并不远。

宫装女子站在门口,看着岳峰道:“小郎君就这么走了么?你这么一走,我岂不是又无趣无聊了?”

岳峰哈哈一笑道:“小娘子盛情挽留我心中感动得很,奈何鄙人身负大案,日日不敢入眠,更怕因此让小娘子也跟着受了牵连,倘若那般,我这心中岂能好受哦!”

岳峰说罢,哈哈一笑,冲着宫装女子拱手道:“贵人有礼了,今日多有叨扰,谢贵人不杀之恩,他日如若有缘,鄙人再报今日之恩德!”

岳峰冲着王启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迅速飞奔,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前面的小山坳中,无影无踪。

宫装女子一直盯着前方,直到两人的身形完全消失她才“嗤”一下笑出声来,喃喃的道:“没想到今日来这院里,竟然能碰到这么一个趣人,总算没有枉费此行……”

宫装女子说完,眉头又蹙起来,整个人变得无比的萎靡,眼神之中也失去了之前的欢快的神采,这时候宅里的各色人等齐齐涌出来,将她簇拥在中间,可是任这些人如何殷勤,宫装女子却再也没有了心情和兴致,整个人像是陷入到了巨大的哀怨之中……

“小姐,天后的旨意到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能再压了,得进宫了!”

“进宫吧!”宫装女子淡淡的说出三个字,神情说不出的萧瑟……

……

一场死里逃生,岳峰和王启两人躺在洛水边上的草甸子上,四仰八叉的看着蓝天。

王启道:“我谁都不服,可是四郎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知道我多紧张么?当你将那女子抓住的时候,我差点尿裤子了!

这要是有丁点差错,咱们俩绝对会被剁成肉泥,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等事情倘若不是亲身经历,我绝对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岳峰道:“王将军过奖了,当时的情况也唯有如此你我才有一线生机,这宫装女子绝对不是一般的权贵,我们与其一味用强还不如刚柔相济,关键时候甚至投其所好。

说起来今天也是侥幸得很,这种事儿纯粹只能是机缘巧合,说一千,道一万只能感谢苍天有眼,我们俩命不该绝,要不然你我还能这样舒坦着躺在这里看天?”

岳峰和王启两人一阵唏嘘感叹,均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怕,王启忽然道:“对了,咱们的蹴鞠大赛哦,强子他们和弘十八大师们该不是要急疯了吧?”

岳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几日了?”

王启掐指算了算,道:“坏了,坏了,完蛋了,时间来不及了,这一战的日子应该就在今朝!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岳峰道:“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强子他们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开打了,我们立刻跑,跑死也要跑到羽林军衙门,绝对不能让咱们这么久的努力付出付之一炬……”

岳峰说罢,当即拔腿就跑,王启跟在后面两人冲到了洛阳城找了两匹马,骑着马直奔洛阳北衙羽林军衙门而去。

此时的羽林军衙门内外,旌旗飞扬,那如临大敌的气氛让人觉得肃杀凛然,偌大的演武场上竟然没有虚席,来自白马寺的蹴鞠军和来自羽林军的蹴鞠军双方已经在蹴鞠场上斗成了一团。

白马寺一方,首领乃强子,法名云痴,另外有十多个和尚皆是蹴鞠好手。而羽林军一方,王孝杰亲自担任首领,在他以下包括羽林军中郎将在内的羽林军蹴鞠高手尽出,显然,他们对这一场斗鞠志在必得!

这一战关乎羽林军的威严,不容有失,如果王孝杰率领的羽林军连白马寺的几个和尚都斗不过,这传出去他王孝杰这个大将军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王孝杰野心勃勃,还想着能更进一步,进入鸾台凤阁或者文昌台之中宰执天下呢!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小小的白马寺给绊倒……

王孝杰如临大敌,白马寺这一方大家也是无比的紧张,对这一战也看得极重,甚至作为中人的鸾台给事中傅游艺内心都无比紧张,他心中对这一战也看得很重呢!

这一战的胜负关乎到他大事的决断,他岂能不紧张?

第九十二章 怀义的封赏!

紫微宫观风殿议事,文昌左相武承嗣提《明堂赋》(历史上影响最大的明堂赋乃北宋范仲淹所作,这是小说,诸君别完全当真),此赋乃大家所作,赋赞明堂之宏伟磅礴,倡大唐之繁荣昌盛,此赋一出,满堂喝彩。

赋的开篇便是:“明堂者,天子布政之宫也。在国之阳,於巳之方。广大乎天地

之象,高明乎日月之章。”

此一句便扣中“天子”二字,武氏大修明堂,不就是为布政天下么?今明堂竣工,这施政天子该是谁呢?武则天的用心可谓是昭然若揭,今天武承嗣提出《明堂赋》便是投其所好,当然也是一次试探。

武则天文采不俗,鉴赏水平,当即道:“此赋大好,这一次阿师修明堂更是劳苦功劳!”

花和尚薛怀义躲在人群的最后面,别看他平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自从被宰相苏良嗣给痛殴了一顿之后,他现在在这种场合已经收敛很多了。

说起来他和苏良嗣的那事儿也有意思,薛怀义仗着武则天的宠信,平日出入禁宫毫无规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甚至遇到了和别人相冲撞的时候,他还跋扈嚣张的把人家给揍一顿。

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所以挨了揍,吃了亏的人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只忍气吞声。

可是武氏养面首的事情,毕竟也有人看不过眼,其中宰相苏良嗣便是其中之一,一日薛怀义又进出观风殿,迎头撞到了苏良嗣,苏良嗣不由分说让人揪住他治他行为不端之罪,硬是给打了一顿板子。

薛怀义平常何等跋扈嚣张之人?挨了一顿板子那还得了?他当即带着伤,找到武则天哭哭滴滴诉苦告状,让武则天治罪苏良嗣。

武则天一听这事儿,哪里还不明白是苏良嗣故意为之?人家苏良嗣办事有根有据,武则天还能治人家罪?

武氏行事虽然我行我素,但绝对不是荒唐之辈,因此她只能暗中认栽,对薛怀义道:“以后阿师要牢记,千万别走宰相的道,要不然挨了宰相的打,朕也保不住!”

薛怀义这才知道敢情朝中还有宰相不好惹,而在观风殿议事的大多数人都是宰相,因此他在这种场合低调收敛了很多。

“天后明鉴,怀义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不敢有丝毫居功!”薛怀义道,总算回应得体。

武氏心情大好,冲着众臣道:“朕向来赏罚分明,薛师既然有功那就要赏,诸卿以为朕该给阿师怎样的赏赐啊?”

武承嗣道:“天后,薛师文武双全,明堂之功,其调兵遣将,各方调配皆有大将之风,微臣以为,可以封薛师为左卫大将军!”

“哄!”武承嗣这一说,全场哗然,给薛怀义封个大将军?就这么一个小白脸,指望他领兵打仗?还有,无功无德,凭什么封将军?难不成就凭他床第间扬鞭策马的本事么?

武承嗣的这个提议太过荒唐,这一帮宰相哪里能忍?武承嗣的死对头李昭德第一站出来道:“陛下,我大唐军功自太祖以来就有严格的律令,无军功者不能封大将军,薛师建明堂功劳虽大,可是明堂和大将军毫无关联,左右卫两军职责重大,大将军人选万万不能轻授啊!”

李昭德一发言,苏良嗣等人齐齐跳出来反对,凤阁鸾台文昌台三省皆有宰相级大员跳出来坚决反对,矛盾瞬间激化,殿里的气氛也一下紧张起来。

武则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变得阴沉,上官婉儿站在她的身后,心中暗叫不妙。

武则天下定决心除掉了刘袆之,目的就是要凭此震慑众人,确定她的权威,现在看来,她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成。

封薛怀义为大将军的事情表面看很荒唐,似乎是武则天给近宠一份赏赐而已,可实际上那么简单么?

这件事是武则天拿来测试自身影响力和权威的砝码,看看这一屋子的反对,武则天心中会怎么认为?这些宰相是要进一步逼她动手么?

薛怀义看这场面,心中一时也拔凉拔凉,他的城府浅,当即道:“陛下,既然诸位宰相如此说,陛下也就不必为难了!我薛怀义也不过就建了一座明堂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比不得诸位宰相劳苦功高!”

薛怀义这话说出来,语气就颇为不善了,李昭德等几人脸色一变,奈何这等场合他们也不能完全不顾武则天的面子,一时也不好恶语相向,但心中的怒意已经攀升,几乎一触即发!

武则天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床榻,道:“狄国老,你欲要熟睡耶?”

武则天这一说,所有人都回头,大家才恍然今日狄仁杰竟然在场。昨天武则天招狄仁杰入宫,算是君臣之间打破了某种僵局,今日狄仁杰来观风殿议事,也算是某种信号的释放。

但是狄仁杰还真有本事,硬是让大家都忽略了他,倘若不是武则天忽然点他的名,他完全可以被一笔带过。

狄仁杰被点了名,他呵呵笑道:“陛下告罪,微臣年迈偏偏贪书,今日这《明堂赋》精彩华丽,我心中默念耗费精神,竟然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绝非要熟睡如梦!”

狄仁杰轻飘飘一句话,武则天“嗤”一下笑出来,君臣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缓解,狄仁杰顿了顿,又道:“对了,刚才关于薛师之赏赐,微臣以为我大唐向来拔擢人才不拘一格,薛师倘若真是将才,即使无功,破格拔擢也未有不可!只是……”

“狄国老说得好!”

狄仁杰话说一半,便被人抢了过去,众人一看原来是御史中丞来俊臣,来俊臣上前一步,道:“薛师之才,尔等倘若有异议,可以即刻就去羽林军去,今日白马寺和羽林军大斗蹴鞠,卫国景武公(李靖)都曾称蹴鞠虽游戏,却形如排兵布阵,善蹴鞠者必善战!

薛师在白马寺,饱读兵书,白马寺的大师们要说本领自然比不上羽林军,可是白马寺的蹴鞠军却敢挑战羽林军,其胜负未定之时,诸公岂能信口断薛师不知兵?”

来俊臣这话出口,更是一片哗然,什么情况?白马寺竟然和羽林军斗鞠?而且就在今天?这事情还真是凑巧抑或是薛怀义早有谋划?

不得不说,来俊臣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李昭德等固然神色惊讶,武则天也是一脸茫然,就连当事人薛怀义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怀义因为督造明堂长期住在洛阳,白马寺那边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白马寺的蹴鞠军和羽林军竟然斗到了一起了。



第九十三章 母女斗气!

有道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观风殿议事形势本来很紧张,最后结果却峰回路转,至少君臣双方没有撕破脸,反而有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高兴者无疑是武则天,武则天在高宗时候便主政,他对一个女人主政的艰难太有体会了,而李唐的这帮臣子她也太了解了。

高宗崩至今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武则天杀的人还少么?李唐宗室不用说了,自高祖、太宗、高宗三代诸王,武则天杀了几百人了。

李唐宗室以下,单单宰相她杀了接近有二十人之多,他重用酷吏,给异己罗织罪名,她设立铜匦鼓励捕风捉影告密,所有种种,都构成了她推行的恐怖政治。

结果证明,倘若通过杀人能解决的问题那都是太简单的问题,今日的武则天在朝堂之上,只要她“任性妄为”依旧会遭到强烈的反弹。

她杀死一个刘袆之冒出无数个刘袆之来,她能杀得绝么?聪明如武则天,她已经在用张弛之道了,就像今日这种柳暗花明,对她来说便如同是雪中送炭。

“好哇,蹴鞠我辈皆喜欢,太宗之时,满朝文武甚至连后宫嫔妃都以善蹴鞠为荣,来中丞,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去羽林军那边转转,不用惊动他们,我们只远远观战即可!”武则天道。

来俊臣一听武氏对此如此关注,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今日他的时机把握对了,狄仁杰这个老狐狸想耍花枪,来俊臣就硬是让他耍不成!

来俊臣领旨安排去了,狄仁杰唯有苦笑,他心中也对薛怀义持否定态度,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眼下武氏已经掌握了大局,在大局之下一味的硬碰硬,刚则易折,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折损李唐一方的实力,是不智之举。

今天这局面,他心中想的是要给武则天一个台阶下,这样君臣之间的关系才能过得去,他万万没想到来俊臣竟然突施冷箭,来了这一手!

狄仁杰苦笑,其他如李昭德,苏良嗣,骞味道等则是恼火得很,可是现在他们能怎么办?白马寺和羽林军斗鞠,白马寺倘若真赢了,他们还能说薛怀义不通军务么?

一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出了观风殿,准备直奔上阳西宫,那是皇帝李旦的居所,从那里的城墙上可以直接看到羽林军的校场,众臣齐齐随行,虽然是轻车简从,但是气势已经不小了。

武则天道:“婉儿,太平不是入宫了么?传我的旨意,让太平立刻过来陪朕观斗鞠!”

上官婉儿领旨办差,少顷回来道:“禀天后,公主殿下称偶感风寒,不便随行!”

武则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豁然站起身来道:“去,就说朕要见她,着她觐见!”

大唐太平公主,武则天最宠之女,人比花娇,有洛阳之花的美誉,武则天强势发怒了,上官婉儿紧张得脸都绿了,她出了观风殿便是一路狂奔。

就在离观风殿不远的芬芳院,院里端坐着一宫装女子,瞧这女子,肤白貌美,端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和武氏有五六分相似。可是其样貌比武氏更要婉约,那纤腰盈盈一握,束胸处则又挺拔如峰,面容精致则如画,她端坐的后面便是一株怒放的牡丹花,牡丹竟也为之失色,“洛阳之花”果然名不虚传……

上官婉儿却是无心寒暄了,她急匆匆的奔过来道:“殿下,我的祖宗哎!陛下今日遇到的事情着实太多,心情烦闷,您还这般顶着她,您这是逼她么?”

宫装女子面色冷肃,眼神迷离,幽幽的道:“婉儿,难不成我现在连染风寒也是罪过了么?”

上官婉儿顿足道:“殿下,自您有心事以来,陛下对您处处关心,事无巨细皆让人过问。您和天后是骨肉至亲,难不成还有什么化不开的疙瘩么?”

宫装女子吐了一口气,不说话。

上官婉儿又道:“今日蹴鞠可有趣呢!白马寺薛师的弟子和羽林军之间斗鞠,别的不说,单单这个噱头便能吸引人!

据说此时羽林军校场之上已经围满了人了,不仅是羽林军,整个北衙六军都去观战了!白马寺对这一场斗鞠志在必得,他们放出话来要将羽林军彻底打垮……”

宫装女子冷笑一声道:“斗鞠,游戏尔!真要是斗鞠也能定大事儿,天下不管什么军,能斗过我公主府么?

那斗鞠也罢,还是马球,相扑等等诸般游戏,于别人兴致勃勃,于本宫只是索然无味!你去禀告阿娘,就说本宫病势沉重,阿娘真要治罪于我,便让她治罪吧!

上官婉儿心中一阵无奈,武则天强势霸道,太平的脾气则是固执倔强,这一对母女关系一旦僵持了,真是谁也调和不了。

上官婉儿以能揣摩上意,长袖善舞闻名,今日也有些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了,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公主殿下,您可别瞧不起咱们的蹴鞠哦!天后降旨了,让我们女卫也要苦练蹴鞠,上官待诏的蹴鞠技艺便是进步迅速,一日千里呢!

待诏今日去观战,不管是那羽林军也罢还是白马寺也罢,估摸着都入不了待诏之眼,这不,非得请公主殿下过去,你们之间切磋交流一番,这才是棋逢对手,公主殿下,您就依了待诏吧!”

上官婉儿回头,只见一俏生生的紫袍女卫立在身后,这丫头年龄只过二八,少女初成,青春活力,那种魅力让同为女人的婉儿也觉得艳慕。

不用说,这女孩便是女卫中年龄最小,却是最能惹人开心的岳娉婷了,太平公主的脸色也略微柔和了一些,盯着上官婉儿道:“上官,娉婷说得可真?”

上官婉儿神色尴尬,道:“殿下,您就饶了我吧,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玩蹴鞠也不过是逗乐一下天后她老人家,怎么敢和公主殿下您比?”

娉婷咯咯一笑道:“公主殿下,上官待诏谦虚着呢!为了练好蹴鞠,待诏可是专门请了兵部的姚大人为老师,日日为我们指点,姚大人的本事可真高,我们都很敬佩他呢!”

宫装女子微微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道:“姚大人?是姚崇么?这小儿也能教人蹴鞠么?”

第九十四章 大斗鞠!

三个女人一台戏,岳娉婷过来打破了僵局,让本来无解的局面出现了转机。

只是上官婉儿的老底被揭穿了,一时尴尬得很,她是个极度要强之人,平日办差就不用说了,她能够在武则天身边的众多女官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武则天跟前第一红人,这都是靠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奋斗,艰苦打拼才得到的地位。

而像蹴鞠虽然是游戏,但上官婉儿也不愿弱于人,她知道太平公主精于此道,因而她暗暗练习,再自忖没有把握和太平相抗衡之时,她是绝对不会吐露丝毫的,只是她千算万算,哪里算到了岳娉婷这口无遮拦的丫头?

岳娉婷冰雪聪明,眼见局面缓和了,她便凑到了太平的身边,道:“公主殿下,您就去一趟吧!我们天天逼着练蹴鞠,苦不堪言,这都是天后老人家担心您太寂寞,缺少玩伴,想让咱们练好了好去多陪您呢!

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您就带着我和待诏,给我指点一下,让我看看眼界也好!”

宫装女子性格倔强好强,典型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上官婉儿虽然长袖善舞,但是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上官婉儿终究不能像岳娉婷这般没有顾忌,岳娉婷这样一闹,太平也有了松动,她哼了一声道:

“羽林军王孝杰也是蹴鞠的好手,就凭白马寺的那几号和尚,他们挑战羽林军恐怕只能自取其辱呢!”太平冷哼一声道。

岳娉婷道:“公主,您这一说我更迫不及待的想去观战了!公主,您有所不知,今天朝会之上……”

岳娉婷凑到宫装女子的耳边把今天朝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宫装女子脸色一变,道:“阿娘要封了薛怀义为右卫大将军?”

宫装女子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那薛怀义最早就是个小货郎,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下笔不能成文,上马不能开弓,这等人也能成为大唐的大将军?

岳娉婷眼见宫装女子有动摇,立刻趁热打铁的道:“所以说公主,今日这一战很关键!咱们去看看多好?殿下您不用挂心了,天后老人家也高兴了,咱们这些亲卫们也能跟您学到本事,这是一举三得呢!”

上官婉儿见事情成了,当即直接拽着宫装女子的手臂,道:“好了,我和娉婷费了这些口舌了,快快走,要不然我们得迟了!”

三女急匆匆的奔观风殿,大殿里面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所有的大臣都列队而立,武则天的凤撵仪仗皆就绪,敢情她就是在等太平和上官婉儿呢!

三女见这等场景,婉儿一扯岳娉婷的袖子两人退到了一旁,太平脸色苍白难看,规规矩矩的跪下,头却昂起来,道:“儿臣见过母后!”

武则天盯着太平,本来脸色很难看,但是渐渐的她又变得柔和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你又去洛水畔了,是憋坏了么?朕让你进宫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怕你把心里的事儿憋住难受,今日恰逢其会,有一场有意思的斗鞠,随朕一起去看看,你是行家,关键时候可以给朕讲解指点一番,让朕也不至于贻笑大方!”

太平木然站起身来,武则天也不理会她的小情绪,抬抬手道:“走吧!”

……

羽林军校场,斗鞠场上喧嚣声,呐喊声,喝彩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这一场斗鞠从一开战便极度的精彩,这样的场面对每个洛阳贵人来说都不陌生。

贵人斗鞠盛行,洛阳的稍微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中都养有专门的蹴鞠军,每到上元节,中秋节,重阳节这些大节日,洛阳城的斗鞠赛便接憧而至,很多家族把斗鞠当成了为家族增添荣誉和光彩的手段,因此家族之争在斗鞠场上分高很常见,因此精彩的斗鞠层出不穷。

但是像今天这个场面,白马寺和禁军羽林军之间斗起来,以前则从未有过,白马寺的方丈薛怀义是个什么角色神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手底下敢挑战禁军?这无疑让人很恼火,神都很多人极为不爽,都想着过来瞧瞧白马寺是如何自取其辱的呢!

可是,这一开打白马寺可不弱哦,羽林军的首领王孝杰是蹴鞠高手不用说,白马寺那边的那个身高体健的光头和尚却也不是弱手,双方一交手便是高手过招,竟然大斗了十几个回合还分不出胜负来!

这一下场面立刻变得激烈精彩了,羽林军内部首先炸开了,大家拼命的嘶吼呐喊给自己的蹴鞠军打气,场面的热情顷刻被点燃,热浪一浪高过一浪。

“顶不住了,白马寺顶不住了!你们看,那个和尚被斗垮了!”

“是啊,白马寺都是花和尚,平日里好勇斗狠,鱼肉百姓还行,真上了斗鞠场,开始三板斧过去了,立刻便腿软了,要垮咯!”

羽林军为了取胜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各种手段全上来了,白马寺这一边,虽然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临阵之时岳峰和王启突然失踪,这让他们备受打击!

如果不是强子硬扛住,说不定今天这一战从一开场就要崩溃呢!

可是,强子也只有一个人,失去了岳峰这个主心骨,他们打顺风仗没有问题,可是一旦遭遇了硬茬子,遭遇到了困难,大家的信心最难抗住!

再加上这里是羽林军的主场,白马寺的和尚不讨喜,面对震天的呐喊和嘲讽声,一帮和尚渐渐抵挡不住了,阵势成溃散状态!

王孝杰见此战机岂能放过,当即又给与了他们两记重击,将比分超了五分,差距一下拉开了,周围羽林军的嘶吼声更加的激烈疯狂,胜负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了!

蹴鞠场面上,弘十八和尚(陈逍遥)急得脑门子冒汗,却又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你个弘十八,原来是你老小子搞的这一出!好哇,你老小子翅膀硬了,竟然敢背着我搞这些花花肠子了?”忽然冷喝从后面响起,陈逍遥骇人回头,看到身后站立的赫然是方丈薛怀义。

他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道:“薛师,饶命啊!”

第九十五章 雪中送炭!

陈逍遥在此情此景碰到了薛怀义,其岂能不吓得灵魂出窍?

这一次斗鞠起因是岳峰和陈启两人鼓动起来的,陈逍遥之所以答应,就是希望把握这一次机会在白马寺众弟子中露脸,从而引起薛怀义的注意。

白马寺就是一个江湖,里面的和尚分三六九等,要想在白马寺出人头地,就得进入薛怀义的视线,陈逍遥游方道士出身,被薛怀义抓住了强行剃度出家,他哪里是个能安心吃斋念佛的主儿?他一肚子都是功名利禄心呢!

可是今天这局势,白马寺的局面岌岌可危啊,陈逍遥觉得计划要失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薛怀义,以薛怀义争强好胜的脾气,陈逍遥哪里有好果子吃?

陈逍遥这一跪,薛怀义脸色更难看了,当即忍不住怒声道:“你老小子这是干什么?既然拉开了场子要斗鞠,那就放开架势去斗,别给老子丢脸!我告诉你老小子,今天如果赢了,我重重有赏!

可是如果你给老子输了出去,嘿嘿,老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回头我定然饶不了你老小子。”

薛怀义人生得白白净净,可是一说话则是满口市井之语,陈逍遥鬼精一样的人,一听薛怀义这口气似乎事儿并没有糟糕,当即他立刻戏精附体,哭丧着脸道:

“薛师啊,您可要给兄弟们做主啊!王孝杰这个王八蛋辱我白马寺在前,我们兄弟是义愤填膺,不堪受辱才答应以斗鞠决高下的!

可是这个王八蛋竟然使诈,在斗鞠之前把咱们最厉害的两名高手给抓走了,我们没有办法,唯有临时抱佛脚,用残军和他们对垒,我们吃了大亏啊!

您再看看这帮羽林军,为了争胜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对我们白马寺,对薛师您是百般辱骂啊,薛师,您看看,不是弟子们不争气,是他们太无耻啊!”

陈逍遥这一闹,薛怀义眉头一挑,脸色瞬间变得不善,他捋了捋袖子道:“他娘的羽林军真的抓了我们的人?”

“这能有假?如果他们不是抓了我们两个高手,今天他们早就一败涂地了,哪里还会这般耍横?薛师,要不咱们从白马寺拉一彪人过来把他娘羽林军给平了,王孝杰那个王八蛋敢跟您老斗,老子活劈了他!”陈逍遥道。

薛怀义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光头,今天如果不是有贵人在场,他说不定还真能干出陈逍遥所说的荒唐事儿来,不过有武则天在一旁环伺,他却不敢乱来,当即道:“他娘的,这事儿以后再说,今天的斗鞠你想办法赢,他娘的能赢我重赏你!你如果给老子搞输了,我活剐了你,明白么?”

薛怀义瞪大眼睛,他太需要这场胜利了,今天不仅武则天在观战,文昌阁鸾台凤阁众多大员也都在观战呢!如果白马寺能赢,谁还敢小瞧他薛怀义?李昭德,苏良嗣再要信口雌黄,贬低他的本事,天后也不会答应呢!

陈逍遥见薛怀义如此热情,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而恰在这时候,斗鞠暂时休场了,双方的蹴鞠军回到了各自大营中休整,陈逍遥连忙道:“薛师,我……我去给他们传达薛师的意思,嘿嘿,这帮兔崽子听了薛师的话,必然能有所改观!”

陈逍遥说完,一溜小跑直奔白马寺蹴鞠军军帐,他进了军帐,便看到外面院子里来了两匹快马,快马之上两个汉子满头大汗,看到这两人,陈逍遥不由得双手合十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哎呦,两位祖宗,你们可来了!你们再不来,今天这场子就砸了!”陈逍遥不顾自己老胳膊老腿,亲自去牵马,马上之人自然就是匆匆赶过来的岳峰和王启。

岳峰和王启跃马下来,直奔军帐,蹴鞠军正垂头丧气的生闷气呢,众人一抬头看到了岳峰和王启,都齐齐站起身来。

岳峰嘿嘿一笑道:“他娘了,我和王将军中途遭了人暗算,来迟了!怎么了?看你们的脸色好像不对劲啊!”

强子道:“他妈的,缺了你的临场指挥,王孝杰撒欢得很!我们刚开始还能顶住,到了后面越来越顶不住了!下场的时候已经输了五分了,嘿嘿,妈的,大家都受到了打击!”

岳峰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不就输五分么?算个什么事儿?我告诉你们,羽林军其实早就怂了,他们倘若不怂,干嘛使出这么多盘外招?

今天如果不是我缺席,这个时候被打趴下的就是他们,知道么?兄弟们!”

岳峰一开口,便口若悬河停顿不住,他最擅长干政委的活儿,一番洋洋洒洒的打气,很快将蹴鞠军的士气全都鼓动起来了。

最后岳峰大声道:“兄弟们,咱们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的时候到了!羽林军乃大唐第一禁军,他们不可一世,跋扈嚣张,可我们打的就是他们。事实证明,羽林军不过如此,人家都说咱们白马寺是花和尚,今天我们这群花和尚就好好的干一干羽林军,把他们一个个都干趴下去,嘿嘿,从此以后,神都我们要横着走,羽林军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谁还能和我们为敌?”

岳峰这一番蛊惑,杀伤力巨大,要知道白马寺的这帮和尚可没有一个是吃斋念佛的主儿,他们大部分都是泼皮出身,一方面行事不讲规则,我行我素,胆大妄为,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因为出身卑微又非常的自卑。

这种两面性岳峰吃得很透,所以岳峰说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们心坎上了。白马寺当和尚怎么才能出头?唯一的路子就是得到薛怀义的赏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大家一起努力豁出去拼一把,给自己挣一个富贵前程又何妨?

陈逍遥在旁边看着岳峰的表现,心神大定,他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白马寺今天翻盘就在眼前,他已经不能想象今天白马寺如果赢了羽林军,他陈逍遥能得到的好处和赏赐了!

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就在眼前,陈逍遥都觉得有一股子热血往脑门子上冲,更何况那帮血气方刚的斗鞠和尚?最后岳峰又拽住了强子,道:

“强子,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我兄弟皆负血海深仇,王孝杰这一关都过不了,怎么去斗丘神绩,怎么去斗那十恶不赦的仇人?”

强子抿了抿嘴唇,脸色铁青,双目之中慑出可怖的光芒,他身上的血已经开始燃烧沸腾了……

第九十六章 赌局!!

武则天忽然驾临西宫,可吓傻了西宫的主人岌岌可危的唐睿宗李旦,他率领太子成器,以及后宫众妃跪地接驾,那场景真是让人感到心中凄凉。

李旦性弱,已经三次上书武则天表示愿意让出皇位,武则天对他的观感还不错,她轻轻的摆摆手,示意让他们平身,自己便率领众人登上了西宫宫墙。

来俊臣早就将这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武则天坐上了凤榻,李昭德,武承嗣等大臣环伺周围,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立在她的身侧,从这里可以遥遥的将羽林军校场尽收眼底。

“诸卿,场上的局势如何啊?”武则天环顾左右,问道。

李昭德道:“天后,羽林军占据大优势,白马寺的和尚恐怕不太妙啊!薛师造明堂可以,斗鞠未必能行哦!”

武则天微微蹙眉,心中不爽,道:“阿师何在?”

苏良嗣呵呵一笑道:“回禀天后,薛师已经下场去蹴鞠军营了,估摸着是去临场指挥,想来是准备反败为胜呢!”

苏良嗣言语中带有揶揄的味道,他和薛怀义之间的故事人尽皆知,他能希望薛怀义好?他摆明就是过来看薛怀义出洋相的呢!

而薛怀义人缘也的确不好,别人看在武则天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可是一旁的太平公主却没那么多顾忌,她咯咯一笑道:“苏相,您就积点口德吧!薛师不去指点恐怕接下来的斗鞠还能看,他一指点,只怕更要兵败如山倒,扫母后的兴致了!”

上官婉儿在后面拽了拽天平公主的宫装,武则天冷哼一声,盯着太平公主道:“太平,你不是擅长蹴鞠么?薛师不擅指点,要不你去指点一番?”

太平抿了抿嘴唇,连忙住口不语,头却昂得很高,最近她都在和武则天置气,武则天性子强势,她不敢正面和其顶撞,可是暗中却一直在较劲,处处都让武则天感到别扭难受。

就像现在这般,武则天发怒了她便住口,可是心中却一点也不服。武则天看到这一幕,也只能轻轻的叹气。

谁让她亲自下令杀死了驸马薛绍呢?太平公主自和薛绍成婚之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现在薛绍死了,太平心中哪里接受得了?武则天度己及女,她也能理解太平,这孩子啊,苦了她了!

武则天没有继续责怪太平公主,可是心情却蒙上了阴霾,今天朝堂议事结果终究是她输了,对争强好胜的她来说,这有些难以接受。

她扭头看向了婉儿,道:“婉儿,你瞧白马寺真没有机会了么?”

上官婉儿心中当然不看好白马寺,高傲如她哪里瞧得上白马寺的那些花和尚?可是面上她却不能表露,当即道:“天后,胜负得斗过才能知道,白马寺的表现也很惊艳呢!说不定接下来会有表现!”

上官婉儿这一说,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恰在这时候薛怀义去而复返了,一帮大臣不敢在武则天面前放肆,大家都找薛怀义揶揄,自然都是一些冷嘲热讽的话。除了武承嗣,来俊臣这些巴结薛怀义之徒,其他稍有正义之臣子,都只希望薛怀义能出大洋相呢!

薛怀义心中那个气啊,可是他心中真的没有底气,怼不回去,只能忍住,而这时候场上的休息终止了,最后的斗鞠决战到了!

双方斗鞠军入场,先入场的羽林军蹴鞠军个个斗志昂扬,他们一出现,立刻呼声震天,那场面几乎要把校场给点燃一般!

羽林军之后,白马寺蹴鞠军上场,周围则是一片嘘声,双方的待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白马寺的和尚一个个都像是过街的老鼠一般,人人都喊打。

薛怀义见此情景,更是沮丧,武则天脸色则也愈发难看,而李昭德等众臣,神色剑皆是轻松,讥讽之意表露无遗。

“今日这一场斗鞠,我觉得白马寺能赢!”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全场皆惊,大家齐齐看向说话之人,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狄仁杰。

狄仁杰用手捋着颔下的胡须,呵呵一笑,道:“你们瞧着我干什么?莫非是要和老朽小赌一番?”

武则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狄仁杰一眼,暗暗感激他解围,要不然今天真就太尴尬了。

“小赌怡情,狄国老要赌,李昭德,苏良嗣,你们难道无胆么?”武则天微笑道,言语中也是揶揄,可谓是以牙还牙。

今天在场的人可不少,除了李昭德和苏良嗣,还有韦方质,裴居道,范履冰,欧阳通,他们这帮人人多势众哪里受得这等言语之激,李昭德道:“狄国老要赌恐怕不妥,我们都压,国老不怕把三间瓦房给输出去么?”

李昭德这一说,大家都哄笑起来,狄仁杰清廉,平常又乐善好施,家里贫困人人皆知,李昭德揶揄此自然是不满关键时刻狄仁杰的“反水”。

一旁的来俊臣道:“狄国老手头不宽裕,来某愿意借钱给国老!”

韦方质双眼一翻,冷冷的道:“此乃宰相戏儿,汝乃何物,也敢在此出声?还不速速滚下去!”

来俊臣脸色大变,气得脸红脖子粗,韦方质这是当众羞辱他,可是此情此景他能怎么办?只能低着头讪讪退下,心中却尽是怨毒之恨。

韦方质骂人也是借题发挥,他也是个耿直的性子,对武则天的诸多做法颇为不满,可是直接骂武则天他不敢,来俊臣是武则天的走狗,死在他手中的忠良不知几何,平常韦方质想骂不能骂之,今天逮着了机会,他还不往死里出气?

武则天一笑,竟然也不恼,道:“来人啊,取二十匹绢给狄国老,国老,你尽快放手去赌,朕给你做后台,赌赢了朕分文不取!”

狄仁杰呵呵一笑道:“老朽有天后为后台还有何惧?李相,诸相有不服者尽管放马过来,我狄某都接着了,哈哈……”

李昭德等连忙纷纷下注,一场赌局就这般开启了。

武则天身边,太平公主本来冷若冰霜,脸色阴沉,武则天回头的时候,她却看到太平公主忽然笑了起来……

她心中一喜,道:“令月,你何故发笑啊?可有什么乐事?”

“啊……”太平公主连忙用手捂着嘴,神色分外的尴尬,可她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掩盖不住有了跳脱愉悦的味道,这让武则天觉得一阵恍惚,在她的记忆中,好久没有看到太平这般模样了呢……

第九十七章 剧情反转!

太平公主自驸马薛绍被斩之后,便日日深居简出,情绪一直都处在极其萎靡低落的状态,身子骨儿也垮了,武则天为了宽她的心,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

现在宫中的女卫包括上官婉儿在内大家都练习蹴鞠,修习相扑,马球等技,全都是为投太平公主所好。奈何,诸般努力收效甚微,武则天也觉得黔驴技穷。

可是今日太平竟然忽地心情开朗,武则天不由得大为惊奇,她高兴之余忍不住俯瞰羽林军校场。

校场之上双方蹴鞠军已经开始交手了,羽林军这一边呐喊震天,声势宏大。而白马寺那边……气势似乎也还不错。

白马寺的的一众和尚,个个拉开了架势,在蹴鞠场边上还站着两个青年,两人在旁边指指点点,时而歇斯底里的大吼,时而坐着各种奇怪的手势,模样怪异得很!

瞧太平的模样,似是看到了这两人而发笑,武则天不由得暗暗皱眉,心想这两人虽然动作怪异滑稽,似乎也并没有可笑之处啊……

武则天心思疑惑,他转念一想,对了,太平极擅蹴鞠,京中但凡蹴鞠高手,十有八九她都熟悉,而且很多蹴鞠好手都是出自公主府,也许这两人的怪异动作他武则天看起来不明所以,但是在太平这种行家眼中则又有不同呢!

武则天这么一想,她便道:“太平,婉儿,既然诸位大臣们、宰相们小赌怡情了,你们何不来点彩头?”

上官婉儿善解人意,忙道:“公主殿下,您看好哪一方?是不是觉得羽林军一定胜定了?”

太平公主瞟了一眼上官婉儿,道:“婉儿,真要小赌我绝不欺你!你如此冰雪聪明,心中定然能看出这两支蹴鞠军谁高谁低!你无需投母后所好,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你觉得哪一军胜机更大?你跟我可要说话实说,不准耍滑头撒谎哦?”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秀美微蹙,颇为迟疑的道:“呃……那个……实话实说,羽林军毕竟是我大唐第一军,白马寺的大师们虽然厉害,但是要挑战大唐第一军估摸着还是有些困难,羽林军的胜机可能终究大一些!”

太平公主道:“好!婉儿你就压羽林军,我便压白马寺。婉儿你要赌何物啊?”

上官婉儿道:“公主殿下,我……我可占了您的便宜了!”

武则天道:“婉儿,你别顾左右而言它,令月问你要压何物!”上官婉儿道:“公主殿下倘若真赌,婉儿想讨公主殿下的那柄象牙镶金的折扇!”

太平公主又是一笑,道:“婉儿啊,婉儿,我就知道你挂着我的宝贝了!你想要这柄折扇可以,那你得压上你临摹的那一幅《洛神赋图》”。

上官婉儿道:“一言为定,天后您给我们作证,好不好?”

武则天见太平公主这么长时间郁郁寡欢,今日忽然之间有了往日的活泼生机,心情大好,当即道:“太平如果真能赢,不仅婉儿临摹的《洛神赋图》可以拿去,朕宫里的《洛神赋图》真迹也一并赏赐给你了!”

太平公主微微愣了一下,上官婉儿道:“天后这赏赐真是大家手笔,《洛神赋图》名扬天下,天后您日日观赏,这赏赐出去……”

武则天打断上官婉儿的话道:“只要令月能赢,区区一幅画算什么?今日朕高兴呢!”

上官婉儿连忙闭嘴,太平公主一字一句的道:“母后,你可以去遣一内人把图包好了!半个时辰之内,羽林蹴鞠军一败涂地!”

太平公主这话一说,全场皆惊,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众多宰相刚刚押注完毕,大家心中正得意呢,太平公主这话不啻于是往他们头顶上泼了一瓢冷水。

李昭德道:“公主殿下,微臣知道您是蹴鞠行家,可是您这话未免过于武断了吧?羽林军乃我大唐第一军,白马寺的几个和尚平常只知道吃斋念佛,能和我大唐第一军相抗衡?”

太平公主道:“李相,此时不宜多言,诸位还请耐心观战,胜负定数皆要看双方交手之结果。我们在此地费唇舌有何益?”

太平公主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好说话了,一时齐齐看向蹴鞠场,韦方质第一发出了惊呼,原来是白马寺这边的首领一记劲射,将蹴鞠球踢进了“风流眼”中。

这一球精彩之极,白马寺的和尚们配合默契,打得如行云流水,相比起来,羽林军反而像是乱了阵脚一般。

接下来的过程更是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白马寺蹴鞠军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这个球建功之后,立刻便是攻势如潮,高潮一波接一波,众和尚一扫上半场的颓势,竟然把羽林军的气焰完全给压下去了。

这一压下去,周围观战的羽林军和其他各军的兵士们都懵掉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若死灰,竟然作声不得。

本来喧嚣热闹的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变得死寂死寂,这种场景让人觉得很怪异,再看宫城之上的一帮大臣,一个个也是作声不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昭德喃喃的道:“这……这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良嗣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阴沉,眼睛瞟向狄仁杰,恨不得把狄仁杰揪过来问个究竟,为什么短短的两盏茶的功夫,场面就会出现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则天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很熨帖舒坦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不懂蹴鞠,她只当眼前的场面突变是暗中有人在使劲,毕竟这一场斗鞠对武则天来说很重要。

究竟是谁能准确的揣摩到她的意思,硬是把一场必败的斗鞠给打赢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场上正在斗鞠的王孝杰身上。

王孝杰是她的心腹,自高宗年代此人就值得信任,武则天敢让他掌握羽林军,便是对他的高度信任!

但是看王孝杰脸红脖子粗,丢了球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可不像是作伪的呢,再说王孝杰人品风骨不俗,不是那种只知道溜须拍马之辈,他身为羽林军大将军,羽林军的荣耀系于他一身,以其性格断然不至于会为了讨好武则天而置羽林军的荣耀于不顾……

武则天一念及此,心头不由得有些迷茫……

第九十八章 矛盾激发!!

蹴鞠场上,胜负完全逆转了,白马寺上半场被压得有多凄惨,现在他们就有多风光,而羽林军则是被彻底打垮了。

王孝杰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每一次触球,周围立刻会围过来两个和尚将他死死的卡主,他空有一身本领,却独木难支,完全发挥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马寺一城又一城的建功,他真是恨这不是沙场血战,如果是沙场之上,他豁出命去也要拔刀把这一群和尚给杀光。

更可恨的是场边上站的那两个小杂种,这两个人化成灰王孝杰都认得,今日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引起来的。

上一次这两小子在羽林军受了委屈,回头便找白马寺求救,白马寺的弘十八老和尚气势汹汹的上门挑战,王孝杰逼不得已接受了这一战,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啊!

羽林军输不起这一战,可是王孝杰越这样想,局面越失控,很快他就心浮气躁心乱了,他一乱,下面的人更乱,羽林蹴鞠军便是兵败如山倒,局面已经不可挽回了!

作为中人的傅游艺自始至终见证了今天这一战的起伏,他心中非常清楚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在哪里。

不错,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就在岳峰身上,岳峰简直是神了,真是有法力一般,他不来,白马寺被打得很惨,他一出现,白马寺立刻反败为胜,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一战足能证明岳峰的实力,这一战胜了,白马寺薛怀义必然高兴,而傅游艺不仅可以趁机巴结薛怀义,而且他还能借此为契机再一次实施他的宏大计划,一时,他心念乍起,越想越激动,想到兴奋处,高兴得只差手舞足蹈。

而此时白马寺的和尚们一个个也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陈逍遥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就这么赢了羽林军么?我的天,这个时候薛师可在远远的看着这边呢!有了这一胜,他陈逍遥还愁不能翻身?不仅他要翻身,强子也必然受到赏识。

强子本领大,为人踏实,行事磊落,和陈逍遥配合起来相得益彰天衣无缝,他们私下里早就结为兄弟了,陈逍遥现在开始慢慢盘算以后他们兄弟在白马寺的发展大计呢!

朱恩也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他替强子高兴也替岳峰高兴,经过了这件事,强子和岳峰在洛阳的位置肯定会更加稳固,他们越稳固,将来报仇的机会便更大。朱恩现在内心迫切的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一个契机……

“蹴鞠我不行,变通手段我更比不上岳峰,但是这一场蹴鞠我却赢了不少的钱财,手中了有了钱,办事不用慌,我积攒多一些钱,回头也能帮上两位兄弟!”朱恩这么一想,整个人立马振奋起来。

“好了,好了啊,压了钱的人现在兑现了啊!我这局子支起来了信誉第一,今日这场蹴鞠赛到此结束,开始结算了啊!”朱恩站在一旁吆喝起来。

他身边立刻围拢了人,那些压了白马寺赢的人咧开了嘴数钱,而更多的则是亏得血本无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贯又一贯的钱被朱恩赢走。

一贯钱不是小数目,朱恩专门雇了两辆牛车装钱,把所有的帐全部算完,他足足赢了两牛车钱,兑换成金子那可是数百金呢!

……

宫城之上,气氛怪异到了极点,李昭德、苏良嗣等宰相集体哑口了。

来俊臣笑吟吟的围在薛怀义身边拍马屁:“薛师胸中有韬略啊,您瞧瞧刚开始白马寺蹴鞠军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一败涂地了,薛师您下场指点一番,哎呦,局面马上便扭转乾坤了!

您瞧瞧刚才这下半场斗鞠,白马寺的大师们个个跟老虎似的,真如猛虎下山啊!这一番狠斗,羽林军纵然威武,可是还是抵挡不住薛师调教出的弟子!”

来俊臣一脸谄笑,说出的一番话简直让人作呕,薛怀义却十分受用,他哈哈一笑,道:

“我这帮徒子徒孙,三天不打他们就上房揭瓦,我也没多指点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今日这一战背后可有天后亲临在观战,让他们万万要全力以赴,不要辜负天后老人家的期待!

嘿,这帮家伙平日里不长进,可是对天后都忠心耿耿,这不,总算没有辜负天后的期待……”薛怀义大为得意,他穿着大红袈裟,咧开了嘴左顾右盼,真像是个得胜的将军一般。

他眼睛看向李昭德,又看向苏良嗣,又看向韦方质,这帮宰相不是瞧不起他么?不是断言他白马寺不堪一击,斗不过禁军么?

现在怎么样?白马寺将羽林军打垮了,大获全胜了呢!薛怀义真觉得自己浑身每一节骨头都熨帖舒服,真是扬眉吐气啊!

“阿师,你快快过来!”武则天冲着薛怀义招手,薛怀义忙屁颠屁颠的凑过去,武则天含笑环顾左右,眼睛看向李昭德道:

“诸卿之前在观风殿议事,称薛师不通军务,不能领兵,不能被授予大将军。现在诸位怎么说啊?”

李昭德和苏良嗣等都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唯独韦方质脾气耿直,忍不住道:

“回禀天后,微臣以为蹴鞠乃游戏尔,和真正领兵是两回事!薛师的白马寺善蹴鞠,但说薛师善领兵微臣尤为不信!

再说了,今日斗鞠微臣觉得胜负蹊跷,为何刚开始白马寺落入了下风,形势岌岌可危,等天后和臣等以来,局势立刻就逆转了呢?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搞鬼,以此来蒙蔽天后和臣等?”

韦方质这一说全场一片哗然,薛怀义气得脸都绿了,韦老贼这是说白马寺搞了鬼才赢得这一场斗鞠赛,胜之不武么?真是岂有此理!

薛怀义受气了,武则天的火爆脾气更不堪忍受,她勃然道:“韦方质,汝此等气量也安能称宰相耶?居鸾台凤阁之臣,格局气量乃第一,似汝这等,不配居于鸾台凤阁之中!”

武则天这话说出来,杀意凛然,韦方质也是横了心了,丝毫不管武则天的脸面,当即继续道:“天后您批方质无格局,方质无言以对,可是古往今来,有让和尚领皇家右卫军之君王耶?如此例一开,我大唐的格局何在?”

韦方质忽然直接发难,武则天再难遏制内心的杀意了,她脸色一阴,来俊臣便会意上前,道:“韦方质老贼,尔等在此妖言惑众,莫非要造反耶?”

第九十九章 有刺客!?

来俊臣就是个标准狗腿子般的人物,像这个场合,武则天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办的事儿,来俊臣便会揣摩武则天的意思行事。

来俊臣突然对韦方质发难,直接往其头上扣造反的帽子,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这意味着武则天和众宰相君臣之间再一次撕破脸了,来俊臣跳出来这是放狗咬人的做法呢!

韦方质气得脸都绿了,呼哧呼哧喘气,一旁的狄仁杰眼看形势不妙,当即跳出来道:“薛师,你老实说今日这蹴鞠真没有诈?”

薛怀义也正在气头上,他市井出身,城府最浅,大唐的什么君臣对立博弈云云,他完全不懂,他只觉得韦方质说他在蹴鞠上动手脚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太冤枉他了。

狄仁杰这一问,他“噗通”一下跪在武则天面前,大声道:“狄国老,我对天后对上苍发誓,如果我薛怀义有在今日斗鞠上动手脚,我遭天打五雷轰,遭万箭穿心而亡!”

薛怀义这两句话说得很大声,可谓掷地有声,可是终究还是那股市井气让人忍不住皱眉。在场的可都是大唐的精英,那些市井的所谓发誓云云,在这个场合显得十分的怪异。

可是狄仁杰却毫不在意,他哈哈一笑道:“好,薛师敢发誓,那说明今日白马寺蹴鞠军胜得光明磊落,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薛师能率白马寺蹴鞠军大获全胜,率领右卫军绰绰有余。

天后也说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薛师筑明堂大功在前,其本又有国公之尊,天后以右卫大将军授之合情合理,我狄仁杰表示无异议!”

狄仁杰这一表态,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李昭德等都是在官场上纵横了一生的老狐狸,哪里能不明白狄仁杰的意图?

今日这局面任由韦方质这么硬下去,韦方质就是第二个刘袆之,武氏的狠辣手段在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狄仁杰把大事化小,只是就今天的斗鞠说事儿就是要保韦方质呢!李昭德上前一步,道:“狄国老之言乃老臣谋国之言,臣附议!”

苏良嗣也上前一步道:“臣附议!”

他们两人附议了,裴居道,范履冰,欧阳通等皆附议!薛怀义被封大将军的事情就这样峰回路转,武氏的坚持得到了结果。

武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韦方质也趁此机会冷静了一下,君臣之间这才没有完全撕破脸。

薛怀义心情则舒坦得很,他好大喜功,虽然早就被武则天封为了国公,但是手中并没有多少权力,身边追随的也大都只是白马寺的和尚弟子而已。

修明堂管的人也大都是一些民夫商贾,这些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现在好了,他被封为了右卫大将军,这一支军队可是南衙十二卫之一,是拱卫京城的一支劲旅。

甚至薛怀义还想自己成为大将军之后,将来还可以领兵出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到那个时候,谁还敢小瞧他?

薛怀义出身卑微,他能够有今日之地位是他将武则天伺候得妥妥帖帖,全是靠床第功夫,他表面上风光,但是骨子里面其实非常自卑。

他现在有了地位,有了权势,他追求的便是功绩,他想证明自己的欲望非常的强烈,这是他如此看重大将军这个位子的原因。

“诸卿,今日斗鞠着实精彩,诸卿小赌可输给了国老不少银子吧?”武则天转移了话题,说到了赌局上。

她呵呵一笑,看到众臣的尴尬她心中非常的熨帖舒服,她回头看了一眼婉儿,上官婉儿正郁闷着呢,迎上武则天的目光,她道:

“天后,我的《洛神赋图》输给公主殿下了,连累您也把真迹输了出去!”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愿赌服输,你要愿赌服输,朕更要愿赌服输!令月啊,都说你善蹴鞠,阿娘一直半信半疑,今日方知你真是个中的顶尖高手,阿娘也佩服得紧呢!”

太平公主罕见没有顶撞武氏,她轻轻笑了笑,道:“阿娘别往儿脸上贴金了,我其实也只是有一点预感而已,能赢是运气好!”

武则天一听天平公主语气这般柔和,胸中的那口气似乎已经完全顺过去了,她心情更是愉快。

然而恰在这时候,突变乍生,忽然一声断喝响起:“天后,小心!”

这一声喝,全场大惊失色,所有人齐齐看向异动之处,只见宫墙上门楼上的斗拱后面,一条黑影如流光一般激射而出,黑影手中执着一柄剑,剑光如虹,径直指向武则天……

“刺客,有刺客!”

刺客出现,全场大乱,武则天身边并未有亲卫护卫,千钧一发的时刻,天空之中划过一道流光直射那黑影。

那黑影人在空中,人形宛若从中间折断了一般,无巧不巧极其惊险了躲过了这一击,就这一瞬间的功夫,两名女卫已经从外围杀了过来,挡在了武则天面前。

空中的黑影眼看扑杀已经来不及了,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竟然脱手掷了出来,长剑脱手,明器变暗器,这个变化让两位女卫猝不及防,两人还没来得及将门完全关死,那柄剑竟然堪堪从两人的头中间射了过去。

两人身后便是武氏,武氏虽然年迈,奈何为人极其冷静,眼看刺客杀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女卫身后躲了一下,就这一低头的功夫,长剑从她头顶飞过去,狠狠的钉在了她凤榻后面的屏风之上,屏风顷刻间四分五裂,木屑四处飞溅一片狼藉。

黑影一击失手,此时女卫们已经从四面赶过来,周围的禁军也接到了示警,下面便是羽林军校场,号角声一响,羽林军也都齐齐往这边围拢过来。

黑影一击失手,竟然没有丝毫停留,人如一只燕子一般纵身便跳下了宫城,借着宫城下面,校场边上的灌木丛和复杂的地形,瞬间消失得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快追,刺客跑不远,她身上负了伤!”一名女卫娇声喝道,黑影为了快速脱身,可谓豁出了命,两道剑光她都没有完全躲避开,身上受了两道剑伤,绝对跑不远……

第一百章 奔前途!

西宫一片大乱,女卫们护卫着武氏,在重重禁军的护卫下迅速的撤离。

这里不比紫微宫观风殿那一带,那一带武则天安插了密集的防御,而西宫这边住的是李旦这个傀儡,平常的防卫非常的松垮,武则天在这里遇刺,岂能不惊险?

武氏离开了西宫,西宫内外却是完全被封锁,禁军千牛卫,鹰扬卫将宫殿团团围住,偌大的西宫,刺客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逃遁。下一步禁军要做的便是关门打狗!

白马寺的众和尚被单独安置在了羽林军的一处营地中,因为薛怀义的关系,白马寺的和尚到哪里都是爷,因而安顿之地也很是不俗,每个人都有一间单独的小卧室。

陈逍遥和朱恩还有强子三人住一个小院落,旁边便是岳峰和王启的一个小院落,再外面密密麻麻全是羽林军。

“我的天,哥儿几个,你们可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么?今天就在宫墙之上,天后他老人家一直在观看咱们的斗鞠呢!知道么?”朱恩得意洋洋的道。

一群人被关在了这里闲暇无事,聚在一起小酌几杯,酒喝半酣,话题便多了起来。

朱恩话最多,他顿了顿,又道:“今日这事儿,倘若不是这刺客,咱们都还蒙在鼓里!哎呀呀,发达了,这一次真发达了!在天后面前露了脸,还能不发达?”

王启道:“朱恩兄弟,貌似今日你未有蹴鞠之事儿吧?就算要发达也是强子兄弟和弘十八大师发达,干你什么事儿?”

朱恩脸一红,立刻道:“我们都是兄弟啊,苟富贵,能相忘么?”他边说话,眼睛边看向强子,气势有些弱。

陈逍遥道:“放心吧,每个人的功劳都少不了,这一次薛师定然有重赏,咱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准备发财吧!”

朱恩道:“你看,你看,陈大师说话了,王将军还有什么担心?”

王启瞪了他一眼,道:“谁担心来着?我看是你小子担心才对吧,我担心什么?”

岳峰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都齐齐住口,目光投向了岳峰。在这一彪人中,岳峰很自然成为了大家的首脑和主心骨,今日蹴鞠大获全胜,他的功劳也是第一,接下来面上面临巨大的机会,大家该怎么去把握,也得听岳峰的安排。

岳峰将酒杯放下道:“这一次的功劳咱们这么算,强子不用说,作为蹴鞠队首领居功第一!陈大师的功劳和强子并列,你们二人可以直接向薛怀义领功!

剩下的我们几个,王将军得保上去,这一次蹴鞠,王将军是总管,凭这份功劳,到薛怀义的右卫军中谋一个位置完全没有问题……”

王启愣了愣,脱口道:“岳兄,这总管怎么是我?应该是兄弟你吧?”

岳峰摇头,道:“王兄,我和朱恩暂时不宜太出风头。白马寺薛师这边,我和他不能沾边!所以,王兄不领总管之功,也没有人领这份功,你明白么?”

岳峰这一说,本来准备说话的强子和朱恩心中一下就明白了!

岳峰、强子、朱恩三个人身上都有深仇大恨,这是属于三个人的秘密,纵然王启和陈逍遥关系再亲密,这个秘密也不能说出去。

岳峰这么安排是为了谨慎考虑,以后强子在白马寺,他追随薛怀义是一条路,能走多远得靠强子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而岳峰和朱恩则各自另外走路子,避免三个人走同一条路,那样一旦翻船,三个人齐齐完蛋。

岳峰的担心绝非多余,在武唐年间,没有什么靠山是能靠得住的!就像薛怀义这座靠山,历史记载武则天有了新宠之后,很快就厌倦薛怀义了,这花和尚死得很凄惨。

还有那些朝中的宰相什么就更不用说了,李唐王爷,甚至连武氏武承嗣,武三思,他们的结局也都相当凄惨。

至于那些酷吏像周兴,来俊臣等等,杀人者人恒杀之,武则天只把他们当狗来用,一旦不需要他们了,毫不犹豫将他们彻底清除。

在后世的历史上,把这段历史归于贞观之治之中,但是岳峰却很清楚,这段历史有多残酷,有多么动荡,所以岳峰不得不谨慎小心。

岳峰一锤定音,路子就这么敲定了,陈逍遥大喜过望,少两个人分功劳,他便可以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多揽一些,当即他道:

“不瞒兄弟们,稍后薛师肯定会过来,咱们哥儿几个现在就去候着,回头等薛师一到,我们立刻去见,哈哈,赏赐必然丰厚得很呢!”

岳峰道:“那还喝什么酒?现在立刻收拾准备,严阵以待!强子,你想好了路怎么走没有?”

强子抿了抿嘴唇,郑重点头,岳峰没有再问,也只是点了点头,兄弟之间有默契,强子有强子自己的想法,岳峰无需过多干预。

去见薛怀义是大事,强子等人离开了,屋子里就朱恩和岳峰两个,朱恩的情绪未免有些低落,他道:“咱们三兄弟,就数我没用处,强子和你都有本事,我处处拖你们的后腿啊!”

岳峰嘿一笑道:“你小子本事大着呢,一场斗鞠硬是让你赚得盆满钵满,以后倘若这样的事儿经常有,你小子还不发大财?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咱们几兄弟最风光的是你了吧?”

朱恩讪讪笑了笑,道:“你知道了么?嘿,我吓死了,如果你和王将军不及时赶到,恐怕我得输到当外褂子去。还好谢天谢地,有惊无险的赢下来了!有了这笔钱,你我兄弟暂时就算是赋闲也不用愁了!”

“这种事儿倘若天天有,那想不发财都难!”

岳峰道:“谁说不能天天有?洛阳这么大,又不止禁军和白马寺,回头我们只要安排得好,来个洛阳大蹴鞠联盟,到那个时候,你一个人数钱都数不过来!”

“啥?你说啥东西?联盟是啥东西?”朱恩跳起来,像打了鸡血似的双眼都发光了,他的直觉敏锐,觉得岳峰肯定又憋了什么大招了。

岳峰哈哈大笑,道:“不懂暂时别问,你最近安安心心给我养精蓄锐,到了需要用你的时候你千万别给我丢脸拖后腿!”

第一百零一章 女刺客?

岳峰和朱恩两兄弟喝酒畅谈,一直喝到三更王启他们还未归,白马寺一个小沙弥过来传话,说薛师今日大宴宾客给蹴鞠军庆功,王逍遥他们回不了了,岳峰便道:“好了,既然这样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各自歇息去吧!”

西宫被封锁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既然是关门打狗,这个时候禁军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倘若那刺客真藏在西宫范围之内,明日天色大亮,其人便再也难藏身。所以,明日应该可以出去,这一点可以笃定。

岳峰的酒喝得不少,他今天脑子里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刺杀武则天?那个刺客无疑是准备豁出命去杀人,瞧瞧今日西宫这场面,西宫宫墙的下面便是羽林军的校场。

周围还有千牛卫等禁军,武则天身边的护卫更是层层防御非常严密,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刺杀就是送死,这一击未成自己送命也就罢了,因为这件事肯定又不知要引出多少杀戮来。

从大局上来说,岳峰对这样自杀式刺杀并不赞同,但是,岳峰想想自己的经历,他又焉能知道那刺客不是和武则天是否有化解不开的血海深仇?

以旁观者的身份指点江山很容易,因为事不关己,怎么说都能说出道理来,可是只有自己身在局中方能知道身为弱者的无奈。强子面对武攸敏的无奈,岳峰自己面对丘神绩的无奈都是让人极其痛苦和绝望的。

岳峰向丘神绩复仇除了暗中刺杀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岳峰下意识的对今天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刺客抱有同情,只是也仅此而已,他的微薄力量不可能能帮到别人。

带着几分酒意,岳峰进入到了自己的厢房,他一进门身子便一僵,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浑身一个激灵,酒意顷刻之间散去。

他嗅到一股味道,血腥的味道!

岳峰浑身汗毛炸开,他将身子紧紧的贴紧身后的墙壁,将呼吸放得非常的轻柔,然后放开六识,静静的听着……

屋子里有人!虽然对方的呼吸非常的轻,但是岳峰还是听到了,怎么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是瞒不过岳峰的鼻子,这说明这个人一定带伤。

此情此景一个带伤的人冒昧进到自己的房间,他是什么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刺客!

岳峰用目光扫了一眼外面,通过窗户岳峰能够清晰的看到外面的羽林军巡逻队,他们执着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西宫范围包括羽林军衙门在内的所有地方防御得严严实实。

岳峰在考虑,如果这个时候脱身,只要一声喊,屋子里的刺客定然无所遁形,只是那样做会不会伤及自身呢?

岳峰脑子里这么想着,黑夜中忽然亮起一道火折子,屋子里的油灯慢慢被点亮。油灯的光线不强,可是在黑夜中却足以让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榻,一案,一盏油灯和一个陶制的水壶,

此时,榻上斜倚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的面朝着岳峰,手中握着一柄剑,剑指着岳峰的面门。

“不要动,动便死!”黑衣人的声音压低,语气中带有一股肃然的味道。

岳峰却“啊……”一声惊呼……

黑衣人看清岳峰的面容,也是愣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竟然相顾无言,齐齐懵住了……

“你……”黑衣人说了一个你,却不知从何说起,岳峰也是惊呆了,因为眼前这人他竟然认识,不是那一天在兵部碰到了杨炯兄妹中的那个小少年么?

眼前的人没有当日那般邋遢了,也没有刻意男性装束了,像脱胎换骨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但是岳峰还是一眼能分辨出她的模样。

看她现在的面容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姿容竟然极其不俗。她穿着一袭黑衣,干练利落,眉宇秀丽又不失英气,最引入注目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像是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她手中的剑很稳,那股子气势渊渟岳峙,让人不敢轻视。

“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着了你!”岳峰嘿嘿一笑道,黑衣女子很紧张,她咽了一口唾沫道:“岳……姓岳的,你……你别妄图乱动,刀剑无眼……”

岳峰盯着她,道:“你的伤势不轻,这里不可能疗伤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我……”黑衣女子明显没有了主意,意志有些动摇。瞧她的年龄,约莫还不到十八岁,这么小的年龄,就甘心搏命行刺客之事么?

岳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死士”。死士一般由大势力暗中培养,这样的人专门用来行危险任务,有死无生,眼前这个女人应当便是这类人。

“杨小兄弟,你不要激动,现在你有唯一一条生路。就在外面,羽林军校场的西角,靠近宫墙的那一株青松下面有一块青石碑。

我过去将那块青石挪开,你一盏茶功夫赶到那里,青石下面是暗水道,你顺着暗水道一直钻,出口在平安坊。

记住了,暗道里面很难走,而且喘气困难,你要一鼓作气钻出去,要不然你死定了……”岳峰声音很低,将这席话说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下意识有些后悔:

“鬼迷心窍了!这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黑衣女子眼睛盯着岳峰,本来黯然的神情瞬间振奋:“你……你说得当真,你……为什么……要救我?”

“别那么多废话,把灯吹灭立刻动,我先走!记住一盏茶的功夫……”岳峰打断黑衣女子的话。

黑衣女子盯着岳峰欲言又止,她一咬牙将油灯吹灭,黑暗再一次笼罩,岳峰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身形一闪出了门。

黑夜中岳峰像狸猫一般顺着灌木丛迅速靠近校场,岳峰专门研究过洛阳的暗道,所以,他每到一个地方对暗道口的位置都刻意留心,他注意到羽林军校场上有暗道入口的时候,当时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用上,没想到……

岳峰摸到了目的地,用他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办法将青石板挪开一支筷子宽左右的缝隙,黑衣女子恰恰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岳将军,你……”

“快下去!如果能活的话以后再说!”岳峰打断了对方的话,看看天边,天色已经马上就要亮了,这是最后的时机了。

岳峰让黑衣女子脚先放下去,一寸寸的往下挪,挪到了臀部的位置却有些困难了,岳峰连忙用手按过去,黑衣女子“啊……”一声惊呼,脸“唰”变得通红……

岳峰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细节?硬生生的给连捏带摁,将黑衣女子硬生生的塞了进去,塞到前胸的位置,又有些困难了。

黑衣女子已经要哭了,岳峰不由分说,继续连捏带摁,总算将她的全身都摁了下去,忙完一切岳峰累得手脚一阵酸麻。

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将石板归位,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背靠宫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忽然之间只听“呜……”一声,军营中的号角声响起,这一声响,周围瞬间炸开,只听有人大喊:

“暗道中有人,刺客进了暗道了……”

第一百零二章 相遇!!

岳峰浑身的汗毛一下立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露馅儿?”

岳峰来不及思忖其中的原委,他只知道一点,他现在的立身之地立刻要沦陷了,慌乱之间,他顺势一滚,人顺着宫墙很快滚到了校场另外一侧的位置,这一侧有低矮的灌木丛,岳峰将身子贴在灌木丛的里面。

他刚刚藏身,校场上已经灯火大亮,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已经将岳峰刚才立足的位置给占据,只听有人喊:“这里的石碑被挪开过,刺客就是从这里下的暗道!”

“呼!”岳峰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忽然觉得自己太愚蠢了,这里既然有暗道,羽林军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在古代的战争之中,暗道掘进其实是很常用的战法,尤其是攻城战特别适用,明清的皇宫也就是后来的故宫为了防备这一点,太和门外面的广场上铺着深达数米的地砖。

而像羽林军中肯定也有专门监听暗道的设施,一般的做法是在埋一口大瓦缸在地下面,大瓦缸里面坐一个人进去,只要地下面有什么动静,声音都能传递到瓦缸中,黑衣女子从暗道中逃遁,暗道中说不定还有特殊的机关……

一念及此,岳峰暗暗叫苦,只骂自己傻,现在想明白这一些已经迟了,岳峰这次行动不仅送了黑衣女子一条命,他自己也陷入了绝境之中。

校场上的人越集越多了,岳峰随时都能被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机会逃离,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天色渐渐变亮了。

一旦天色大亮,陆铮怎么能藏身得住?到时候他一旦被发现,只怕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暗道中究竟发生了事情岳峰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现在只能思忖自己怎么在众人眼皮底下溜走。

天色已经黎明,谢天谢地校场上的人渐渐的终于变得稀落,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到身后竟然叽叽喳喳,似乎来了一拨人。

岳峰用眼睛的余光瞟过去,心中遽然一跳,他看清来人赫然是清一色的女卫,这些姑娘们个个穿着青色窄袖胡服,腰上束着腰带,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这一群人显然是从外面赶过来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气氛很热烈呢!

“刚刚收到消息,刺客走了暗道,暗道下面已经下去了几波人,目前都还没有反馈!既然这样,我们待会儿问询也就走个过场呗!”一名女卫道。

“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刺客还有帮手藏身在西宫和羽林军驻地范围之内!我们得认真谨慎!”

“好啦,好啦,别老是刺客刺客的啦,今天说好了,待会儿还蹴鞠的呢!人家蹴鞠球都带过来了!”

“哈,赵莹,你还真带了蹴鞠球啊!来,给我传一个试试?”

蹴鞠球一出现,一帮女卫一个个都来了劲儿,竟然现场斗起鞠在,竟然都不走了。

岳峰哪里还扛得住?他藏身灌木丛,灌木丛前面需要挡住来自校场的视线,他只能将身子藏在后面,可是现在这帮女子又从后面包抄过来,倘若他们只是路过,岳峰还能侥幸一下,现在她们在现场斗鞠,岳峰多犹豫有一刻都不行。

他一咬牙,当机立断,身形乍然而起,一个跳跃纵身跃过了灌木丛上了校场边上的红墙,他人刚刚上红墙,忽然听一声叱喝:

“刺客!”

几个蹴鞠的女子可不是一般人,她们都是武则天身边的内卫,岳峰人在墙头,便被他们看到了背影,岳峰瞬间没入到了营房区……

“他跑不远,就围着这一处营房,我负责守住高处,居高环顾监视,娉婷,赵莹,你们一人带一队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快顺着搜……”

女卫们速度极快,她们很快跃上了城头,为首的首领迅速部署,数名女卫旋即将这一处营房完全锁定。

她们行事非常的干练,岳峰此时就藏在一处营房的廊道上面,他刚刚藏好,两边的出路便被封死,然后两拨人从两个方向迅速的向他所在的位置靠拢。

“都分散看每一处廊道……”

岳峰咬了咬嘴唇,心中哀叹一声,此时此刻,他真是走到绝路上了。他脑子里拼命运转,却毫无对策可想。

额头上一滴汗滴下,汗滴自由落体落在地面上,岳峰能清晰的看到青石地板上溅起的那几粒尘埃。

下一刻,岳峰看到的便是一张脸,脸是一张鹅蛋脸,高鼻梁,眼睛很大,若星辰。这张脸如此突兀的出现在岳峰的眼前,然后一瞬间就印到了岳峰的心脏上,他的一颗心遽然的跳动,像是有一股血瞬间封住了喉咙,让他刹那无法呼吸。

岳峰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人面孔的距离最多相隔三尺,女孩大眼睛中的瞳孔如麦芒一般遽然收缩,表情中的惊骇之色像是泼墨一般瞬间浮现,却又乍然隐去。

双方对视足足两三个呼吸,女孩瞬间挪开目光,远处有人喊:“娉婷,是否有什么发现?”

“没有……隐隐约约像是看到有一道黑影从前面梁上晃了过去,仔细一看又鬼影没有一个……”

“我们这边也没看到人!肯定是溜了,这刺客真是好身手啊!溜得这么快!”

“走,换周围的营房继续搜,一定要抓到他!”红墙上的首领从上面跳下来,率领众女卫渐渐的离去,待他们走远,岳峰从廊道上下来浑身已然完全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人疲惫到了极点,可是精神却又亢奋到了极点,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张脸,像是烙印一样烙到了他的心上,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影子,怎么抹也抹不掉了……

“妹妹……”岳峰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碰到了面。

岳峰是个穿越者,他此前甚至都没有见过妹妹,可是当他第一眼和其对视,那张脸就奇迹般的烙在了他的心上,那种血脉瞬间融汇的玄妙如此的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的让人感动而美妙,很显然,妹妹也认出了他……

第一百零三章 见薛怀义!

白马寺蹴鞠军大胜,薛怀义赚得盆满钵满,心情大好,他借败军之将羽林军的地盘大宴宾客,前来赴宴者竟然多如过江之鲫。

一晚大醉,第二天清晨,强子,陈逍遥,王启等被薛怀义叫到议事厅,薛怀义对三人进行了大犒赏。

其中强子和王启都被他带到了右卫军中,强子被赐校尉官衔,王启则担任右卫郎将,而陈逍遥则被薛怀义安排为白马寺戒律堂首座,手握白马寺的实权,从此以后也成为了薛怀义的心腹。

三人对犒赏皆非常满意,齐齐谢恩,谁知薛怀义忽然道:

“弘十八,你老小子是不是有暗中使坏啊?”

陈逍遥心一沉,忙道:“薛师冤枉啊,十八一直对薛师忠心耿耿,绝无有任何欺瞒薛师之处!”

薛怀义冷笑一声,道:“昨日我观斗鞠,见斗鞠场上有一少年郎,此少年郎英武不凡,对蹴鞠军的指挥如臂使指,正是由于他的调度指挥,我们白马寺蹴鞠军才大获全胜。

怎么,我今日只见尔等三人,却不见那少年郎,弘十八,你是不是欲要私吞他人功劳啊?”

陈逍遥脸色大变,连忙跪下,薛怀义这一发飙他哪里承受得住啊!薛怀义口中的少年郎自然是岳峰,岳峰昨日在斗鞠场边的临场指挥实在太精彩,薛怀义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关键是薛怀义昨日在宫墙之上出了风头,将岳峰的临场指挥之妙算在了自己的身上,凭此狠狠的打了李昭德等人的脸,他私下里决定回头要好好给人家赏赐呢!

可是今日陈逍遥带来的两个人中却没有岳峰,因而他心中生疑,才有这一问。

陈逍遥道:“薛师明鉴啊!您说的少年郎乃岳四郎,某本欲带四郎来薛师处领功,是四郎自己不愿意过来,称有苦衷不便来见薛师,非十八私吞功劳啊!”

薛怀义勃然色变,“哈”一下,站起身来道:“苦衷?何来苦衷?莫非这小儿和昨日刺杀之案有关联才不敢来见本公么?”

薛怀义瞬间大怒,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岳峰躲着不见他让他很不爽,他只当岳峰是嫌弃他呢!他就是个靠床第功夫上位的小货郎,对自己的来历出身特别没有自信。他之所以痛恨那帮宰相,就是因为那帮宰相像李昭德,苏良嗣之流从骨子里不把他当个东西。

薛怀义昨日为什么高兴?因为白马寺蹴鞠军打垮了羽林军蹴鞠军让他涨了脸,让他扬眉吐气了!而且他还凭此得到了右卫大将军的位子,将来他还想以大将军的身份为国征战呢!

薛怀义一怒,王启,强子都觉得不妙了,陈逍遥忙道:“云痴,还不去请四郎过来!”

强子道:“薛师,您真冤枉四郎了,四郎……四郎他……他……”

薛怀义双眼一翻,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开,吼道:“少废话,将人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瞧瞧他是什么货色,竟然不给本公面子,嘿嘿,惹了老子不快,老子活劈了他!”

强子忙退后,一溜烟的去寻岳峰……

岳峰经历了一夜的折腾,正在温习“八字法”秘术,自从从王启处得了传承之后,他对“八字法”的传承就非常的珍惜,他非常清楚这都是保命的本领,按照王启的说法岳峰过了十八岁修炼已经有些迟了,岳峰自然需要更勤奋才能有成就。

“岳哥,快,快,快跟我走,薛师今日没见到你大发雷霆,您再不去我们可都要完蛋了,好事要变坏事了!”强子急匆匆的过来喊道。

岳峰愣了一下,强子不由他分说,拽住他就走,一路上把原委简单的给岳峰说了一遍。岳峰一下就懵逼了!

这个薛怀义,竟然注意到了自己,自己昨天有那么引人注目么?还有这家伙言辞之间似有把自己算成刺客的苗头,倘若他真如此干,岳峰哪里经得起查?必然要露出马脚来。

岳峰昨晚一夜未睡,真是死里逃生,紧绷的神经还没松弛下来,现在又遇到了这件事儿,一时他还真想不到该用说辞过关。

他正在为难见,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傅游艺正来回踱步,摇头晃脑,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儿。

岳峰心中一动,挣脱强子的拉拽直奔到傅游艺身前道:“傅大人,您何故在此徘徊啊?”

傅游艺一见岳峰,他微微愣了一下,道:“昨日壮士立了大功,为何不见你赴宴啊?嘿,你们老朽么?老朽今日过来是欲登门拜见薛师的,可是门子传话,说薛师正和人置气不便通传,我这不就只能候着了!”

岳峰呵呵一笑,道:“什么置气?没有的事儿,傅大人跟我走,我带你去见薛师,保管你如愿以偿,走咧!”

傅游艺一听岳峰能帮忙,他根本不怀疑,反而还大喜过望,道:“当真么?”

他屁颠屁颠的跟着岳峰和强子,三人一起去见薛怀义。

到了地头,岳峰先上前一步行礼道:“归德执戟长岳峰见过薛师!”

傅游艺也有样学样,行礼道:“鸾台给事中傅游艺见过薛师!”

薛怀义刚刚发了一通火,本来气顺了一些,可是一听傅游艺的身份是鸾台给事中,再看傅游艺穿着绯色官衣,他心想又他妈是鸾台凤阁的人,这小子所谓的苦衷分明是假的,原来这家伙仗着自己有靠山呢!

薛怀义听到鸾台凤阁还有文昌阁他就有心理阴影,苏良嗣打他板子的事情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帮宰相啊,真他娘的个个都不把他当人看。

还有一个补阕叫王求礼的,竟然给天后上书,称薛怀义出入宫廷应该先割了下身,那般才不虞有秽乱宫廷之忧。

这折子简直就是对薛怀义赤裸裸的羞辱,他薛怀义就是靠床第伺候武则天上位的人,洛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求礼偏偏装作不知道,故意上这种折子给武则天,而且经过凤阁鸾台传阅一番,闹得洛阳人人皆知,一天之内折子成为洛阳的笑柄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薛怀义听闻此事,简直像吃屎一般难受。

第一百零四章 狼狈为奸?【求订阅】

“他娘的,鸾台凤阁有什么了不起的么?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薛怀义发飙了,他用手指着岳峰道:“汝乃岳四郎是不是?你仗着有鸾台凤阁的后台便不把本公瞧在眼里,竟敢对本公避而不见,嘿嘿,今天老子就让你后悔莫及!”

薛怀义发飙,张口闭口便是市井之言,市井之语中又夹杂“本公”这等称谓,真是不伦不类,让人啼笑皆非。

岳峰哪里有辩驳机会?傅游艺更是肝胆俱裂,他来见薛怀义是来跪舔来的,哪里有其他的意思?看到薛怀义这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被带沟里了,岳峰坑人呢!

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现在他和岳峰拴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绝对没有可能把岳峰一脚踢开自保,一念及此,他忙跪在地上,匍匐在地道:

“薛师,您这是何故发怒哇!岳四郎并非避而不见您啊,您有所不知,昨日斗鞠下官乃蹴鞠中人!

四郎昨日指挥白马寺蹴鞠军将羽林军打得丢盔弃甲,这是白马寺大师们的功劳。如果四郎掺杂其中,因为四郎的身份乃下官的门生,薛师您想想,李昭德,苏良嗣他们那帮家伙是什么人啊!

他们昨日无凭无据就敢信口开河冤枉薛师您,倘若您再重赏四郎,他们回头借四郎把我这个中人一起诓进去胡言乱语,于薛师的英明那是大大的有损,薛师,下官不能不顾这一点啊!”

傅游艺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之极,那一等一的演技别说是薛怀义了,连旁边的岳峰也感到有几分动容。

果然,薛怀义一听傅游艺这般说,他的怒气顷刻间便消融了,他抚掌道:“傅给事,原来如此啊,是本公错怪汝了,快请起,请起来……”

薛怀义倒是勇于承认错误,变脸如同翻书,刚刚还怒不可遏,转眼便是雨过天晴了,他本就是市井中人,城府远远比不上官场上的老狐狸,喜便是喜,怒便是怒,绝对不遮遮掩掩。

可是他是个直肠子,傅游艺却是人老成精啊,傅游艺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接近薛怀义,和薛怀义攀上关系,现在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当即傅游艺道:“薛师,下官不敢起来啊!薛师有所不知,下官委屈啊!下官原本只是合宫县的一名小主薄,位卑权低,又非出自名门,是受天后之恩德方能入神都为官,于鸾台之中居一给事中之位……”

傅游艺跪在地上,一番哭诉,竟然和薛怀义哭诉起来,他这些话句句直戳薛怀义的软肋。傅游艺说自己身份低微,薛怀义不也身份低微么?

傅游艺说自己饱受委屈,明明在合宫县因为劝进立功,到了京城之后却反而受人白眼瞧不起。薛怀义同样是付出巨大的心血修明堂,为了武则天登基做铺垫,可他也没落个好名声,傅游艺这一番话说出,真是事事都可和薛怀义同病相怜。

薛怀义盯着傅游艺,心中大有知己之感,上前一步将傅游艺扶起来,他瞧傅游艺的面貌,忍不住动情的道:“傅给事今年春秋几何?”

傅游艺道:“回禀薛师,傅某今年六十有一了,下官虽然过花甲之年,胸中却亦有少年之气。天后圣德圣明,乃苍天为我大唐所择之民主,我傅游艺别无所求,愿意以这残躯柬天后,欲要让天后早登九五,君临天下,为我大唐子孙谋千秋万代之福祉……”

好个傅游艺,他这番说辞早就烂熟于心,不知反复演练了多少遍,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这番话说出来,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气势逼人。

薛怀义修明堂如此费心费力,另外他组织僧侣在浩如烟海的佛经之中得大云经,大云经有载女主统国后成佛,这都是费尽心机为武则天称帝铺平道路。

傅游艺这番话说出来,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薛怀义大有知音之感。再看傅游艺已经年过六旬,还有此等效忠之心,薛怀义更觉得他难能可贵。

“傅给事屈才了,汝当为中书令!”薛怀义大声道,傅游艺听薛怀义这话真是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

“薛师,汝可愿意和下官一起同心协力,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薛怀义对傅游艺已然十分信任,当即道:“傅老尽管说,本公能帮一定帮,如果真是大事,怀义愿意和傅老共进退……”

薛怀义和傅游艺这一番对话不过盏茶功夫,两人的关系却急遽升温,周围的众人简直看傻了,岳峰对傅游艺这个老东西真服了!

这个老家伙真是不能给他留丝毫的机会,只要有丁点的机会这老家伙必然就能逮着机会往里面钻,薛怀义这张牌现在俨然被老家伙抓在了手中,下一步就要大家都要看老家伙的表演了。

傅游艺和薛怀义一拍即合心情大好,其实羽林军的封锁已经放开,白马寺众僧皆返回,薛怀义则要进宫,岳峰本来准备和强子,陈逍遥还有王启等人去庆功,却被傅游艺一手拽住,这老东西非得让岳峰跟着他走。

傅游艺现在虽然进了朝廷中枢,可是衣食住行却依旧相当的简朴低调,其仅坐一辆牛车而已,牛车颠簸缓慢,傅游艺一把老骨头却毫不在意,瞧他眼睛里面热情洋溢,岳峰便知道其收获不浅。

傅游艺也在审视岳峰,他越看岳峰越顺眼,越喜欢,越舒坦,道:“岳壮士,这一次白马寺和羽林军之斗鞠可谓精彩之极,老朽观后觉得大受鼓舞。

老朽今日和薛师谈及此事,薛师竟然也和老朽有同样观感。因而我心中便有一大胆设想,岳壮士您瞧瞧神都之内,除了羽林军和白马寺之外,至少还有太平公主府,武府,国子监,内卫府,另外还有南衙禁军,这几方力量每一方皆可以组建一支蹴鞠军。

老朽初略算一算,至少有六支蹴鞠军,这六支蹴鞠军大可来一次大混战,以蹴鞠为契机,归拢神都官员士子之心,归拢天下百姓之心,岳壮士,这宏伟蓝图汝以为如何啊?”

岳峰倒吸一口凉气,直愣愣的盯着傅游艺,满脸都是惊愕之色,怔怔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欲入宫?

傅游艺真是个天才,这是岳峰脑子里现在唯一的念头。

傅游艺搞的这个蹴鞠混战,这不就是足球杯赛的雏形么?而在一千多年以后,每逢国家盛事,文娱体育界都会搞各种比赛搞各种大汇演,对这些套路岳峰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是熟悉得很。

可是今天,他在大唐朝竟然也见到了这种套路,傅游艺搞的这个套路不就和一千多年之后文娱体育界大汇演的套路?

傅游艺想到用这个套路来劝进,要将神都劝进的氛围掀到顶峰**,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老东西的脑回路着实非同寻常。

他选择这几支蹴鞠队,有太平公主府代表武唐,武家自然代表武则天的外戚势力,而南衙和北衙军,代表天下军队,还有国子监代表年轻士子,一支蹴鞠队背后有这么多的势力背书,有这么大的象征意义。

以蹴鞠劝进,相当于是将这么多势力捆在一起,大家一起向武则天上书劝进,这等声势规模有多大可想而知。

武则天对当皇上的那事儿早就心急火燎到了极点了,她很心急,满朝文武对此也都心知肚明,甚至天下百姓也大都知道此事,只是这件事终究还需要一个契机,这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还需要巧妙的掀开。

现在傅游艺就看准了这个机会,他天才般的想出了这个办法来,势必能助力武则天将最后的那一块遮羞布给摘掉,他有如此功劳,还能不升官发财?

这个世界上溜须拍马,卑躬屈膝的多了,可是能够靠这些手段一步步上位当到宰相的却是罕见,就以现在的朝廷来论,各地方州府几乎每一天都会有那么几个官员进京劝进,可是这么多人谁能比得上傅游艺呢?

“岳壮士,汝为何不发声啊?”傅游艺道,岳峰道:“大人啊,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啊!

我初来洛阳,并不知神都风土人情,更识不得神通的各方权贵,大人于我说这一些岂不是对牛弹琴?”

傅游艺盯着岳峰,心中暗暗斟酌思忖,对岳峰他不敢小瞧,可是仔细想想,岳峰毕竟只是弱冠少年,而且其出身田舍儿,纵然有些见识也不过比普通田舍儿要高一些而已。

神都是何等地方?傅游艺年过六旬了在神都也还没融入到上流呢,岳峰又如何能识得神都的风流人物?

一念及此,傅游艺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当即他道:“岳壮士莫慌,既然傅某和壮士如此有缘,傅某定然也要赐壮士一场富贵。

壮士汝身怀蹴鞠绝艺,而傅某接下来要办的恰恰是大斗鞠,岳壮士还怕自己一身本事没地方施展?”

岳峰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傅大人,这万万不可!岳某一介草民,岂敢掺杂进贵人的斗鞠之中?这万万不可!

不瞒大人,岳某虽然自小家境贫寒,可是家母却还是从小便教岳某读书做人之道,眼下某既然已经到了神都,恰好又有强子等几个兄弟在这边帮衬,正好我可以多读一些书,他日努力能考得进士科,谋个正经出身方是正途……”

岳峰这话说得一本正经,连他自己都有些相信了,其实这就是瞎扯淡,他是不愿意掺和到什么劳子的大斗鞠之中才说这般托词呢!

首先岳峰的来历身份经不住查,这个时候出风头是找死,另外,岳峰也不愿意掺和到劝进的大军之中,这倒不是岳峰对女皇登基有反感,而是,武氏为了登基,为了自己的权欲着实太心狠手辣了。

从高宗朝开始,武氏手底下死的人就多如过江之鲫,从最早的长孙无忌到褚遂良,韩瑗,到后面的裴炎,刘景先,魏玄同,程务挺等等,这些都是史书有名的大臣,都是李唐的肱骨栋梁,武氏毫不犹豫将这些人都除之。

如此也就罢了,武氏连自己的儿女也不放过,他四个儿子自己杀了两个,最早的大女儿也是她亲手掐死的,目的就是陷害王皇后,为了后宫争宠。

所以,不管历史如何记载,如何称颂天下第一女皇帝的伟大和了不起,岳峰对武氏这个人是没有好感的,所以岳峰怎么会愿意和傅游艺一同厮混?

傅游艺听岳峰这么说心中不由得十分失望,他嘿了一声道:“岳峰啊,汝真是少年郎不知道世事艰难啊,你瞧瞧老朽,老朽年轻之时也和你是一样的心思。

结果蹉跎半生,一事无成,年过六旬还只是屈从于偏远小县干一主薄微官,老朽的前车之鉴,汝真视而不见么?”

岳峰依旧摇头,傅游艺道:“罢了,罢了,老朽也不劝你,本来老朽这一次是欲要带汝入宫去见贵人,既然你志不在此,那便就此作罢吧!”

“嗯?入宫?”岳峰倏然扭头看向傅游艺,一颗心忍不住“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面容来……

“妹妹!”

岳峰一想到妹妹,内心便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当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傅大人,您说的可当真?”

傅游艺心中暗暗好笑,只当岳峰是受不得名利之诱惑,一时未免颇得意,他点头道:“傅某什么时候用言语诓过壮士么?自然是要带壮士您入宫了!”

岳峰道:“那好,某愿意跟随大人入宫,求这场富贵!”

傅游艺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少年郎就该有这般心思。傅某年过六旬依旧初心不改,汝当更上一层楼,哈哈……”

傅游艺哈哈大笑,心情说不出的愉快,他现在已经将所有的念头都梳理清楚了,对接下来的部署安排他也非常的自信,他确定一场富贵正向他在招手。

岳峰掀开了车帘,远远的他看到了洛阳东都的紫微宫,此时正是艳阳高照之时,华丽的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金碧辉煌。

岳峰很清楚自己牵挂的人儿就在那华丽的宫殿之中,只是自己倘若也一步踏进去,究竟是福还是祸?

“人算不如天算,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逃不过命运二字,此去紫微宫,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岳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去搏一搏。

现在强子已经找到了一条路,岳峰也需要给自己找一条路,还有,岳峰还需要帮朱恩找一条路,神都洛阳大不易,瞧瞧王启处处碰壁的遭遇,岳峰便不敢不去抓住每一次可能的契机……

第一百零六章 弘文馆

清晨,薄雾蔼蔼,庭前的紫薇盛开,弘文馆今日气氛大异寻常。

今日是弘文馆的开馆日,大唐所藏各类名家巨著,传统经典共计二十余万卷珍藏皆可供各路才俊参观鉴赏,因而国子监学子,京城青年才俊,各路才子齐聚,弘文馆热闹非凡。

傅游艺今日穿着崭新官袍,精神焕发,坐镇馆中,弘文馆在门下省之下,宰相苏味道兼任弘文馆馆主,上官婉儿领弘文馆判馆事,抛头露面的事儿则是傅游艺这个给事中来干。

上官婉儿一清早便领了女卫数人入馆,此时已经居于馆中的听香阁,听香阁居高临下,可将全馆尽收眼底,而且此处环境清幽,读书品茶极佳,着实是弘文馆中一等一的清净之地。

眼下的弘文馆置大学士四人,学士八人,直学士12人,另有校书郎、令史、楷书、供进笔、典书等等各种官吏若干。

这些所有人都是当今大唐诗词文章、经典才学的典范代表,因而在听香阁中品茗,那自是和别处不同,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天下才俊汇聚一堂的所在。

弘文馆最早乃太宗所立,置于长安宫城以西,广纳天下名士,当时号称“十八学士”,有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陆德明、孔颖达、虞世南等等,个个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武则天长居东都,东都也置弘文馆,一应比照长安,当今神都弘文馆也是名士荟萃,除了馆主苏味道之外,还有大学士李峤,吉顼,学士员半千,直学士陈子昂,宋之问,沈佺期,新晋直学士杨炯,这些皆是名动一方的大才。

上官婉儿的才学本就极高,他以待诏的身份领判馆事代表的其实是武则天的意志,因而她在崇文馆中的地位超然。

崇文馆中的大学士,学士对其固然是尊敬有加,年轻的才俊直学士,校书郎等才俊也皆以能和上官待诏品茶为荣。

大唐风气开化,上官婉儿每来馆中,必领宫中女卫若干人,弘文馆中,才子汇聚之地平添佳人,那必引人遐想。

内宫女卫皆是武则天千挑万选的佳人,女卫平日身居内宫难和外界接触,而弘文馆中才俊众多,女卫也正处豆蔻之年,因而弘文馆中亦颇有才子佳人的美谈。

“上官待诏,这个杨炯真让人颇失望,此人名头久仰,才学也高,只是……只是万万没想到其竟然年岁如此之大,嘿嘿,丝毫没有吾心中大才子的风采……”

听香阁,众位才子学士都散去了,女卫赵莹面对微笑冲着上官婉儿笑道,私下里女卫们和上官婉儿的私交都不错,这皆得益于最近大家一起蹴鞠,因为蹴鞠的缘故大家关系日渐走近,随便得像姐妹一般了。

其实在紫微宫女卫和女侍还有女官之间的经纬是很分明的,比如武则天身边的贴身侍婢韦团儿,女卫们和她的关系便不似上官婉儿这般亲近。

上官婉儿今日穿着官服,威仪端庄,英气逼人,她一笑,道:“你吵吵嚷嚷要来弘文馆,难道便是为这杨炯而来么?杨炯本是习艺馆的教习,是我听闻其才华,天后才特别恩赐让他来弘文馆。

你瞧瞧刚才的这些才俊,个个都是大才,汝又何必只注意一人?”

赵莹咯咯一笑,道:“陈子昂倒是器宇轩昂,只是年龄终究大了一些,哎……”她顿了顿,盯着上官婉儿道:

“上官待诏,那陈子昂和待诏倒是十分般配,郎才女貌,待诏以为如何?”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脸色一变,其他的几名女卫都轰然笑起来,上官婉儿盯着赵莹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另一旁叫陈晓的女卫道:“真该割舌头,竟然拐弯抹角的说待诏年龄大了,不该割舌头么?”

上官婉儿双眼圆睁,赵莹忙吐了吐舌头,道:“对不住,待诏,您就饶了我吧,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是陈晓故意挑拨离间啊……”

“嘻嘻!”陈晓嘻嘻一笑,众女卫都跟着笑了起来,上官婉儿欲要发怒也端不起来了!

上官婉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转移话题道:“对了,赵莹啊!我怎么感觉这两天娉婷有些不对劲?整天闷闷不乐,显得心事重重,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或者是你们有人欺负她呀?”

女卫们都收敛了笑声,赵莹道:“对啊,我们也都察觉到了,娉婷似乎真有心事哦!你瞧瞧我们都在这里品茶,她却一个人守在外面不见踪影。

如是平常,以她跳脱的性子,这里肯定热闹得多,这丫头啊,真不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了!”

陈晓道:“我知道呀,小娘子二八年华,是怀春了呢!”

“啐!”大家都向陈晓翻白眼,气氛又变得活泼跳脱,赵莹道:“都收声,收声,有人过来了!”

女卫们忙收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各自占据位置,刚刚嬉笑的场面无缝切换成端庄严肃的现场。

“上官待诏,下官傅游艺有礼了!”进来的是个糟老头子,瞧这老头,一袭绯色官袍,模样尖嘴猴腮,一脸的谄笑,让人见之便觉得生厌。

鸾台给事中傅游艺,兼任弘文馆判馆事,和上官婉儿平起平坐,可是这个人的风评实在太差,其在合宫县大肆搞劝进的事儿四处流传,谁都知道其是个溜须拍马之徒。

上官婉儿骨子里极其高傲,像傅游艺这等人她从骨子里便瞧不起,傅游艺倘若只是溜须拍马,向武则天示好那情有可原,因为武则天的风格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傅游艺顺应武则天那是迫不得己。

可是傅游艺呢,他典型是趋炎附势毫无底线,在朝堂上挖空心思的想走武家的路子,又挖空心思的攀上了白马寺的薛怀义,这等人唯利是图,毫无风骨可言,以才女自居的上官婉儿岂能瞧得上他?

只是对方毕竟是给事中,而且在弘文馆他和上官婉儿同为判馆事,上官婉儿也不好太拒人以千里之外,只是淡淡的道:

“傅给事,尔有何事么?”

傅游艺感受到了上官婉儿的冷淡,心中不由得一沉,他沉吟了一下,道:“上官待诏,下官今日前来不为他事,只为给待诏举荐一高才!”

第一百零七章 见上官婉儿!

傅游艺一开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虽然感受到了上官婉儿的冷淡,但是其并不知道在上官婉儿心中,他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存在,其自我感觉还不错呢。

他早就听说天后身边上官待诏为人冷傲,难以接近,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天后身边的女官,多少人挖空心思的欲要攀附接近?上官婉儿倘若不冷傲,只怕天后早就不会用她了吧?

“傅给事要荐才,弘文馆便是个广纳天下人才的地方,不知道傅给事要荐何许人也?”上官婉儿道,她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不由得冷笑,心想:

“姓傅的满脑子都是溜须拍马,蝇营狗苟,所荐只怕品性也高不到哪里去,至于才学嘛,就凭姓傅的这点气量,估摸着也高不了!”

傅游艺一笑,走上前一步,又瞧了瞧周围的女卫,道:“上官待诏,下官所荐此人并非长于诗词文章,天下谁不知道我大唐的顶级高才都在弘文馆?而上官待诏又是众才俊之首,待诏的才学之高让人由衷折服,老朽岂敢在待诏面前荐一般之才?”

上官婉儿眉头一皱,心想果然这姓傅的耍花枪,她当即不咸不淡的道:“不知傅大人所荐的是什么人才?这里没有外人,傅给事可以但说无妨!”

傅游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下官听闻待诏近日苦练蹴鞠,不仅待诏苦练,内卫众娘子也皆苦练!

关于蹴鞠,老朽凑巧识得一奇人,此人的蹴鞠技艺登峰造极,倘若待诏能用此人之技,内卫的蹴鞠将要飞跃一大台阶,甚至内卫蹴鞠军可以和公主府的蹴鞠军相抗衡也未为可知呢!”

上官婉儿眉头更拧成了一团,她对傅游艺的观感愈发厌恶,马屁精就是马屁精,今日在这弘文馆里面,这么多高才大才云集,傅游艺脑子里没有一点儿求学之心,竟然只想着蹴鞠之戏,而且还要借此为噱头来巴结自己,真是处心积虑的投机钻营。

什么蹴鞠奇人?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岂能被傅游艺三言两语给蒙骗?大唐谁不知道蹴鞠乃贵人之技,大唐的蹴鞠高人大都出身不凡,傅游艺这等出身卑微之徒能认识什么奇人?多半是哗众取宠,凭此来溜须拍马罢了。

上官婉儿一念及此,毫不犹豫的便有待拒绝,谁知一旁的赵莹却道:“傅给事你说的当真?真有蹴鞠奇人么?快,快让此人过来我们见一见,倘若真是奇人,我们一定重用,而且还让待诏给予重赏……”

傅游艺心花怒放,道:“小娘子且稍等,老朽这就去请他过来……”

“慢着!”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勃然道:“赵莹,这里是何等地方?尔等是何身份?这里有你插言之地么?似汝等毫无规矩,莫非当我不能治你?”

上官婉儿勃然大怒,赵莹整个人都愣住了,吓得连忙缩了回去,众女卫也都神色肃然。上官婉儿平常虽然和她们关系亲密,但是身为武则天的贴身女官,其威严却是极高的,她一发火,谁都怕。

傅游艺有些尴尬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官婉儿定了定神,不咸不淡的道:“傅给事,去把你说的奇人给我请过来,我开开眼界!”

傅游艺立刻低头出去,心中暗道:“这女子年纪轻轻,威严竟然如此厉害,不愧是天后身边贴身女官啊!”

傅游艺从听香阁出来,他一下懵了,因为岳峰竟然不见了踪影,我的天……傅游艺简直要疯了!

在这个时候,此情此景,岳峰不见了,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么?他急得团团转,把身边所有能安排的人全安排出去找人,谢天谢地,一会儿功夫人总算给找到了。

傅游艺已经顾不得发飙骂人了,他拽住岳峰道:“快走,快走,跟我去见贵人去!”

岳峰跟着傅游艺进紫微宫他是别有用心呢!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傅游艺给他安排的那小屋子里面,被傅游艺一番拉拽,岳峰一头扎进了弘文馆,沿着石径往前走,他依旧还在环顾左右。

“女卫?”他看到了白袍女卫,女卫穿着劲装,胸前有梅花的刺绣,这不是妹妹的装束么?

岳峰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而此时听香阁已经近在眼前了,听香阁里面女卫最多,足有五六人之数。

岳峰的目光挨个的从女卫面上扫过,其中并没有看到妹妹,他心中不觉得有些失望,可是兴奋之意并没有稍减,因为既然看到了女卫,妹妹已经有了线索,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岳峰心思转动,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忽然只听一声冷喝:“哪里来的田舍儿如此无礼?不知道眼前乃上官待诏高坐么?”

岳峰“轰”一下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楼阁之内,看这楼阁装饰淡雅清幽,檀香袅袅,从这亭阁环顾四周,周围的弘文馆都尽收眼底。

阁的最中间摆着一榻,塌上端坐着一名绯衣女官,岳峰立的位置略略有点远,但是他还是能看出这女官五官精致,英姿不凡,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而刚刚叱喝之人则是一名女卫,女卫就在他身前站立,虽然是女子,个头竟然和他相差无几,女卫对他横眉冷目,那女官的脸色也非常不善。

岳峰忽然念头一动,听刚才这女卫说眼前之人是谁?上官待诏?上官婉儿么?

一念及此,岳峰简直是惊呆了,傅游艺带自己进宫要见的贵人竟然是上官婉儿?这个老东西怎么能和上官婉儿搭上关系有交集呢?

上官婉儿之名如雷贯耳,岳峰之前想过自己到了洛阳会见到很多历史名人,可是他真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见到上官婉儿。

岳峰对上官婉儿的印象除了读史的时候,从唐史演戏、唐书中的记载中有了解之外,岳峰更多是读各种通俗小说知道的此女,好像只要是写唐朝历史的小说,尤其是武朝历史,这个女人就怎么也绕不过去。

而这个绕不过去的女人,现在就活生生的坐在岳峰的面前,如此真实,岳峰真是觉得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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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连爆,掐指算算《唐枭》从发书到今天也快两个月了,终于上架了!

作为一个从业网文十年的老鸟,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煽情了!煽情求月票、求订阅这种戏码南华已经无法得心应手了。

是啊,十年的岁月让南华从青春年少蜕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南华的心态历经了懵懂,青涩,得意,浮躁,迷茫……

而决定写《唐枭》的时候,南华的心态已经变得很平静而从容了!这是南华最满意,最欣慰的一点,南华有过浮躁,有过迷失,有过年少轻狂,有过勃勃野心。

“如果走得太快,请等一等让灵魂跟上来”,熟悉南华的兄弟都知道,南华两年多没在起点发书了,南华等了两年,等到今年年初,南华心中忽然生出了多年以前的那种萌动……

那个年代我们写文是很单纯,纯粹的,那个时候网文作家不是一个光鲜上得台面的工作,我们的收入不高,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面,炎炎夏日光着膀子舍不得开空调……

但是饶是如此,南华犹记得当年的热血和兴奋,为什么呢?只因为有一帮兄弟因为南华的作品相聚,我们共同经历,相互鞭策,一起成长,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们一起在扛着,那是怎样一种年少轻狂?

十年匆匆,南华觉得自己老了,可是直到写了《唐枭》,尤其是今天,我才发现,十年饮冰,血亦未冷,南华尤还能战!

兄弟们,尔等还能战否?今天是五月的第一天,在此时此刻,因为内心实在忐忑,兴奋各种情绪交织,想要诉说一点情怀,竟然也是语无伦次……

好了,这就是感言了,也是南华向各位兄弟求月票、求订阅的宣言!希望兄弟们不吝支持!《唐枭》会精彩,有您的支持就会更加精彩……

第一百零八章 女人缘(第一更求订阅!)

面对上官婉儿,岳峰脑海里面思绪纷飞,泛起很多念头,这些念头大都和其对上官婉儿的历史印象有关系……

他隐隐记得自己前世似乎读过一本书,大抵也是讲主角穿越到武周年代,在武周年代大杀四方,将什么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甚至连韦后等等统统收入后宫。在那本书中,上官婉儿被描绘成一个简单单纯,痴情善良,干练率真的大才女,芳心只系在男主一人身上,和男主的爱情那真是轰轰烈烈,海枯石烂。

而太平公主则被描绘成一个性格泼辣刁蛮,其形象和《鹿鼎记》中的建宁公主高度吻合的女子,其对男主也是各种追求倒贴,岳峰当时年少,还通过此书跟着作者着实意|淫了一番。

可是现在岳峰想起来,觉得那本书的yy着实太好笑,上官婉儿怎么可能简单单纯?她能够在武则天身边脱颖而出,必然是踩着无数人同龄人的尸体才走上位。

至于痴情善良,那更是个笑话,上官婉儿命运多舛,自幼失去父母之后便成长于掖幽庭之中,自小历经艰辛苦难的人,性格往往冷漠,心思往往深沉,个性往往极其独立,怎么会像小女生一般有所谓痴情?更不会有泛滥的善良同情心。

岳峰心思转动,傅游艺却在夸夸其谈,只听他道:“这一位岳四郎乃蹴鞠奇才!最近京城风传的白马寺蹴鞠军打败羽林军蹴鞠军想必上官待诏您也知道,白马寺一方的幕后功臣便是我这位兄弟!

老朽和岳四郎结识多年,曾亲眼见证他用一帮文吏临时拼凑的蹴鞠军打败了某贵人精心培养了多年的蹴鞠军,当时那一战堪称传奇,至今想起来依旧让人觉得无比神往……”

傅游艺嘴皮子功夫非常了得,只把岳峰吹得神乎其神,上官婉儿倒是沉着冷静,可周围的一帮女卫则是忍不住纷纷侧目打量岳峰,个个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和八卦。

最近关于白马寺蹴鞠军的事儿在宫里议论得可热闹了,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呢,一群和尚组建的蹴鞠军竟然打败了大唐禁军,白马寺背后的高人竟然就是眼前这少年郎君?

几名女卫刚开始还对岳峰横眉冷对,现在立刻改变了态度,开始认真打量岳峰,岳峰不过十八岁的年龄,正是翩翩少年时。不得不说,岳峰的卖相还不错,看上去阳光健康,不卑不亢,并不见那些小户人家郎君的拘谨和猥琐。

“啊……岳四郎?傅大人所说当真么?真是此人助力白马寺赢了禁军?”赵莹第一个忍不住,又跳出来说话了。

她一说话,陈晓也忍不住了,几个女卫都忍不住齐齐向岳峰围拢过来。

“咳!”上官婉儿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脸色变得极其的阴沉,她案上放着一枚汉白玉镇纸,他用力将镇纸在在几案上磕了磕,赵莹等几女连忙缩了回来,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了。

上官婉儿冷冷的盯着岳峰,此时她心中的厌恶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岳峰的这个人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天斗鞠的时候,白马寺一方站在场面又喊又吼的那个小儿!

就这个小儿捣鬼,让白马寺赢了禁军,让大唐第一军的羽林军面子丢尽了成为了笑柄,这个家伙真是可恨可鄙。

上官婉儿也连带着输了一张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画,虽然这画只是临摹版,可那是《洛神赋图》啊,这幅画就算是临摹版也是珍贵无比,让她爱不释手,现在她还觉得心中肉疼呢!

“小小年纪,不懂江山社稷之荣耀,没有礼义廉耻之心,竟然甘心投奔薛怀义那样的人,而且自甘下流的去当假和尚,投机钻营到了这一步,这等人别说其不一定有高才,就算有管仲乐毅之才,那也可恨可鄙!”上官婉儿心中暗道。

这时候傅游艺连忙给岳峰使眼色,岳峰鞠躬行礼,道:“下官岳四郎见过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盯着岳峰,岳峰的不卑不亢被她当成是神气活现了,一时心中更是厌恶的很,她轻轻的哼了一声,道:

“好,既然来了弘文馆,那就定然是少年高才!赵莹,去把陈子昂大人,宋之问等诸位学士一并请过来,让众位学士也见识一下什么是少年高才!”

赵莹微微愣了一下,不敢违背上官婉儿的意思,立刻回头出了听香阁,一会儿功夫,他便将宋之问,杨炯,沈佺期,陈子昂等人都带了过来。

这几人,沈佺期走在最前面,这个和宋之问齐名大才子一袭儒服,儒雅潇洒,让人如沐春风。他的身后跟着宋之问,宋之问一袭锦衣,雍容贵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锦衣上面竟然绣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虽然刺绣不是用大红色,但是这一眼看过去还是十分的夺目!

这两人身后是杨炯,杨炯没有那日在兵部时的那般落魄了,他穿着白色的学士便装,半头白发,略带沧桑的脸上像是写满了故事一般。

最后一个是陈子昂,陈子昂穿着最是朴素,看上去也最是其貌不扬,他走在最后面,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是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

岳峰听傅游艺将这几人介绍完毕,整个人彻底懵逼了,我的天,这几个人每个人可都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这几个放在千年之后,个个都是大咖,甚至比当今皇上,比中宗皇帝都有名。

岳峰平日里碰到其中一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今天却一下碰齐了,宫中的弘文馆果然名不虚传,广纳天下英才啊!

不过,岳峰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上官婉儿对他的敌意,这让他很警惕。

正在他思忖疑惑间,只听杜佺期来了一句,道:“敢问少年郎便是岳四郎?”

岳峰愕然,忙行礼道:“下官岳四郎见过杜学士!”

杜全期哈哈一笑,道:“白马寺蹴鞠军能赢果然是汝之功劳?你可知因白马寺斗鞠之事,上官待诏白白输却了一幅《洛神赋图》?小子你还不快给上官待诏赔罪?”

第一百零九章 自取其辱【求订阅、求月票】

沈佺期这一说话,听香阁一片哗然,沈佺期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沈佺期又是哪里知道岳四郎其人的?还有上官婉儿输《洛神赋图》又是什么意思?

沈佺期一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极其的丰富,真能引起无数的想象来,别说是几名学士和几名女卫,连上官婉儿一时都直愣愣哑口无言了。狂沙文学网

上官婉儿痛恨厌恶岳四郎是因为她输了一张《洛神赋图》的缘故么?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他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岂会因为一场赌局输了而忏怒他人?他厌恶岳峰只是因为岳峰趋炎附势,投机钻营,为了功名利禄竟然卑躬屈膝于薛怀义之流,而且为虎作伥,帮助白马寺那帮无法无天的花和尚打羽林军,让大唐第一军羽林军蒙羞……

“都肃静,咱们弘文馆是个才子云集之地,此岳四郎乃傅游艺大人所荐之高才!尔等皆是弘文馆学士,请尔等来是来荐才来的,并非谈论那蹴鞠游戏之事!”上官婉儿冷冷的道,她居中而坐,居高临下,自有一股凛然的威仪。

沈佺期尴尬一笑,连忙退开,宋之问走上前来眯眼盯着岳峰,轻轻摇头,道:“蹴鞠不知深浅,才学定然不高!不看也罢!”

杨炯早就盯着岳峰了,看到岳峰他就恨得牙痒痒,那在兵部受辱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做梦都想找一个机会报那一天的羞辱,他本来以为洛阳之大,他再也难以见到岳峰了,没有想到今天在弘文馆竟然冤家路窄,和陆铮遇到了,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宋之问这一说,他立刻从后面窜上来,冷冷的道:“宋学士有所不知,此子学问岂止不高啊,此子根本就不是读书人呢!”

杨炯说罢,上前一步,斜睨着岳峰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的道:“岳四郎,别来无恙啊!你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不好好在军中当差,怎么来咱们弘文馆了?你真当这弘文馆全是酒囊饭袋之徒,你过来也能脱颖而出,和公等并肩么?”

岳峰微微蹙眉,看到杨炯,他脑子里想到了是那个小少年,他有一种冲动想问一问那丫头是生是死,可是一听杨炯这话,那股嘴臭的气还是那般让人感到恶心,当即便打消了念头。

杨炯这一说,周围又是一惊,只听赵莹道:“归德执戟长?嘻嘻,这是武官啊……”

宋之问长袖一甩,十分包的回头道:“嘿,一个小小武官,来弘文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傅游艺在一旁傻懵了,看到几名学士脸色都不善,他忙道:“几位学士误会了!这位岳四郎乃蹴鞠奇才,是傅某听闻上官待诏广纳蹴鞠高才,特意将其荐之,和弘文馆无关啊……”

杨炯冷冷哼一声,道:“傅给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知道上官待诏的规矩么?上官待诏家里养的一条狗,那都得识字通格律,尔给上官待诏荐才,竟然能荐这等狗都不如之人么?”

岳峰眉头一挑,心中一股怒火再也遏制不住,瞬间直冲头顶,这个杨炯,简直欺人太甚!

宋之问在一旁哈哈大笑,沈佺期也大笑,两人显然被杨炯这话逗乐了,这也说明两人从骨子里压根儿就瞧不上岳峰,文人清高,岳峰区区一武夫尔,再说了,岳峰的蹴鞠之技用于白马寺的蹴鞠军,在他们看来那也是自甘堕落,属于那种投机钻营,追名逐利毫无底线无耻之徒。

上官婉儿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冷笑,她倒想看看傅游艺该怎么应付这局面,还有这岳四郎,今天得让他涨涨记,让他知道自甘堕落的追名逐利是什么下场!

傅游艺气疯了,可是他是个极其精明之人,瞧着杨炯这般张狂,上官婉儿竟然装作不见,这说明在上官婉儿是默许此事的!

他再联想沈佺期进门所说的话,说因为上一次白马寺斗鞠,上官婉儿输了一幅《洛神赋图》,定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官婉儿厌恶岳峰,一念及此,傅游艺心中不由得失望。

看眼下这架势,他自忖自己的目标肯定达不到了,再待下去只能自取其辱,他便道:“四郎,既然如此,您给杨大人赔个不是,给诸位薛师赔个不是,然后先行告退……”

傅游艺这话一说,上官婉儿眼中精芒不由得一闪,心想傅游艺真是无耻之极,遭遇这等羞辱,竟然还能忍气吞声,真不愧是一条老狗!

再看岳峰,竟然还真抱拳行礼赔礼,上官婉儿暗自摇头:“老狗带出来的也强不了多少,还能指望其有风骨么?”

“杨炯讽其为狗,还真没有疯错,年轻人血俱无,和猪狗何异?”

上官婉儿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只听岳峰道:“杨学士,说到才学,岳某无论如何不敢和您比!您前有《老人星赋》这等传世名篇,因一文便不能居剑南道,因迁至洛阳紫微宫习艺馆!

《老人星赋》之后,又有一文《孟兰盆赋》,凭此一文,直接拜弘文馆直学士,这等文章,震古烁今,千古从未有过,岳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啊!”

岳峰这一说,全场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岳峰,而杨炯整个人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他用手指着岳峰,道:“你……你……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岳峰哈哈一笑,道:“杨学士何故这般激动?学士之震古烁今之文,后学字字句句都牢记于心,不敢有稍忘……现在岳某试着记诵之,让各位学士雅正……”

岳峰说完,当即便诵读杨炯的新作《孟兰盆赋》,这是杨炯自《老人星赋》尝到甜头之后,最近又作的一文,这文更加直白夸张,自内行间跪tiǎn)武则天的姿态简直是跃然纸上。

岳峰这朗诵水平实在是高,通过岳峰读出来的文,让人听在耳中立刻就能起鸡皮疙瘩,而后便忍不住胃部开始蠕动,实在是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杨炯则是完全崩溃了,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岳峰什么都知道?自己这赋一直藏着掖着,在场的也只有上官婉儿读过啊……

第一百一十章 待诏是猪?狗?【为轩辕苍月盟主更】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便是杨炯的真实写照!

杨炯讽岳峰无才,岳峰便大赞杨炯高才,而且把杨炯的“大作”当着众人的面诵读出来,这一下把杨炯的老底都掀开了。

读书人最看重的是风骨,杨炯这两篇文章可以说将风骨丧尽,其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丑态,在字里行间都能让人感觉得到,试想,杨炯岂能不尴尬,岂能不崩溃?

在场的沈佺期,宋之问都是宫廷诗人,他们也不知道杨炯近期还有这样的“佳作”。看看杨炯的这篇佳作,他们再扪心自问,自忖自己写的文章溜须拍马做不到杨炯那一步,一个两人彼此对望,表情十分的精彩。

陈子昂一直很低调,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听到了岳峰的诵读,他微微蹙眉,嘴角毫不掩饰的浮现出一丝讥诮之色,杨炯的做派让他感到恶心不适,相比较起来,眼前叫岳峰的人则更顺眼一些。

傅游艺没想到岳峰竟然悍然发飙对杨炯展开了反击,一时老脸有些尴尬,不过看到杨炯的丑态,他心中也觉得舒坦。

傅游艺为人圆滑,不喜欢争一些无谓的是非,能忍别人所不能忍的事儿,就像今天这事儿,岳峰不能忍,傅游艺却觉得不过如此,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但是傅游艺能忍,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倘若涉及到利益上的事情,他傅游艺敢和别人拼老命,倘若今天杨炯敢和他争官位,他可以立马将杨炯撕得连渣都不剩。

关键是像杨炯这样所谓的学士,在傅游艺眼中一文不值,不就是能吊几句书袋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无权无势,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岳峰真和杨炯真怼起来,他也不认为这算个事儿,撕就撕呗,让这帮自以为是的所谓学士涨涨记性也好。

上官婉儿也一下被动了,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是此情此景她能说什么?岳峰字字句句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话是诳语,她想帮杨炯撑腰也没有法子,找不到发飙的由头呢!

但是,今天的事儿能这么了结么?上官婉儿心念转动,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这里是弘文馆,弘文馆考校的是才学!真要是有才学之人,何需要靠冷嘲热讽取胜?傅给事,你今日既然荐才就应该知道我们弘文馆的规矩,是也不是?”

傅游艺愣了愣,他抬眼瞟了一眼上官婉儿,见此女面色不善,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岳峰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上官婉儿这是拉偏架呢,看她的意思今天就是要让岳峰出丑?岳峰能很清晰感受到这个女人对他的敌意!

从理性上来说岳峰现在惹不起这个女人,此时此刻他应该敬而远之,立刻撤退是上策。可是对方不遂他的心意啊!杨炯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她还想不依不饶,瞧瞧现场还有宋之问,沈佺期,陈子昂,估摸着这几个人都得轮番上阵找茬。

岳峰应付杨炯可以,因为他对杨炯了解,但是对宋之问,沈佺期他却不怎么之情,虽然这两人的诗词文章他也看过,但是这两人长期居于深宫之中,是典型的宫廷文人,后世的人除了记录他们的诗词之外,对两人的生平经历都知之不详,陆铮也不知道两人的软肋在何处。

至于陈子昂,根据历史记载此人是个正直耿直之人,是个敢于向武则天上书之人,其行为风格和杨炯完全不同,根本没有把柄让岳峰去抓,岳峰怎么能与之抗衡?

一念及此,岳峰当机立断,决定主动出击,当即他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向上官婉儿行礼,低头道:

“上官待诏,刚才杨学士说到了猪和狗之事,窃以为上官待诏一定喜欢养狗或者养猪,下官这里有一关于猪狗的题,敢问可否能请教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全场包括几名女卫在内所有人都怔住了,岳峰这是干什么?直接向上官婉儿挑战么?

瞧岳峰那模样,看上去不卑不亢,可越是如此挑战的意思不越明显么?他自诩有才可以胜上官待诏?

宋之问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真是笑话,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敢对上官待诏发问,大唐谁不知道待诏学富五车,才华高绝?汝不知天高地厚也配和待诏论才学?”

岳峰淡淡一笑,道:“宋学士何须紧张?岳某所出之题和才学无关呢,只是一个关于猪和狗的戏谑游戏尔,倘若待诏不能岳某也绝对没有勉强的意思!”

上官婉儿一听岳峰这话,心中的怒气“噌”一下直冲头顶,什么叫紧张?什么叫不能?她上官婉儿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年方十六便通读了诸子百家,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她年纪轻轻便能身居高位,便能成为武氏身边的第一红人,不是靠才学还能靠什么?

“岳四郎,你既然有题想问,那请你问吧!”

岳峰轻轻一笑,道:“待诏您请听好了,假如待诏家饲养了一狗和一猪,恰逢上元佳节,需屠二畜食之,敢问待诏您是先屠猪还是先屠狗呢?”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了,完全懵圈了,这……这是什么题?上官婉儿以为岳峰可能会出什么算数题,比如什么“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又或者是“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些数题都不简单,也是寻常人最喜欢发问的类型,这些东西对上官婉儿来说却是易如反掌,根本不算个事儿,可是岳峰这问题是什么?

上官婉儿思忖半晌,着实不明白岳峰此问的意图,可是偏偏这问题听上去又还不是无稽,一时她真有些犯难了。

宋之问等人也发懵了,陈子昂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几名女卫都歪着了脑袋在思忖,一猪一狗先杀谁?这算什么题?这根本不是题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婉儿杀狗??

上官婉儿思忖半晌答不上,一时她未免觉得难堪。

她可是才女,岂能被岳峰一个问题给难住不能解答?她盯着岳峰,想从岳峰脸上看出某种端倪来,可是岳峰的神色非常的平静,没有给她任何讯息。

她再看看宋之问等几个学士,几个学士也皆眉头深皱,彼此面面相觑似也被难住了!

女卫赵莹嘀咕道:“究竟是先杀狗还是先杀猪?”

一旁的傅游艺道:“小娘子不要思忖了,就算答不上来也无妨!”

上官婉儿一听傅游艺这话,只当这老东西在说她呢,一时她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一咬牙道:“我先杀狗!我杀的就是狗!”

上官婉儿这话明显带有情绪了,她心知这个问题答不出来便破罐子破摔,至少她要先出一口气再说。她说那个“狗”字的时候,牙齿紧紧的咬住,真可谓是咬牙切齿呢!

岳峰哈哈大笑,道:“上官待诏果然高才,答对了!待诏之才岳某甘拜下风,以岳某这点水准,根本不配入弘文馆,今日自取其辱,丢人现眼了,各位学士,上官待诏恳请见谅,某这就告辞!”

“呃……”

上官婉儿和几名学士皆一脸茫然,宋之问是个较真的住,他道:“岳四郎,为什么先杀狗是对的?我倘若一定要先杀猪呢!”

岳峰盯着宋之问,用力的一拍手道:“宋学士也是高才!也答对了!”

“哄!”

现场一片哗然,这时候众人才从发懵中回过神来,敢情岳峰这是什么问题?这是和大家闹着玩儿么?

不过岳峰已经认怂了,又是赔罪,又是道歉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还能把他怎么样?除了心中鄙夷还能怎么样?于是乎岳峰终于全身而退,当他退出了弘文馆,还没走到完全僻静安静的地方,就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弯腰捧腹大笑起来,笑得他只差在地上打滚。

岳峰用的是本山大叔的招儿啊,贼好使,大唐第一才女又如何?还不是被引入圈套而不自知,还有大名鼎鼎的宋之问,陈子昂,沈佺期等等也都上当了。

此时的岳峰就像是个刚刚搞了一个恶作剧的顽童一般,那种恶趣味使坏给他带来的心情愉悦真是难以用言语描述。

上官婉儿他惹不起,宋之问,陈子昂等这些才子他也惹不起,岳峰虽然身为穿越者,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混得有点次,是个人物他都惹不起。

没有办法,惹不起人家又不愿忍气吞声,就只能用这等恶趣味捉弄一下别人,当是阿q式的出一口恶气,也算是内心委屈压抑的一种释放吧!

岳峰大笑一场,心情也随之变得愉快了,他心中暗想,关于“猪和狗”的问题,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揭晓答案,岳峰不敢想象倘若上官婉儿知道了真正的答案,她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那岳峰绝对会面临狂风骤雨一般的报复……

“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不能说,打死也不说!”岳峰长长了吐了一口气,蓦然一回头,才发现身后什么时候直挺挺的站了一人。

看这人……

“哎呦,果然是岳四郎,四郎,某找得你好苦啊!真的好苦!自上一次在兵部一别之后,我数次想找老弟一吾,奈何当时咱们见面仓促,未能留下岳居老弟居所之处,我私下里去了金吾卫几次,也未能找着人……”

说话的人是姚崇,这个未来的蹴鞠宰相热情得很,竟然称岳峰为岳老弟,像是两人真是失散了多年的兄弟似的!

“姚郎中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竟然在这弘文馆的门口咱碰上了!”岳峰忙行礼道。

姚崇哈哈一笑,道:“这就是缘法到了,上次和四郎一别,回头越品收获越多,今日你我再重逢,无论如何得好好再切磋一番!”

“对了,姚某刚才看老弟在此哈哈大笑,是不是有何喜事啊?”

“呃……”岳峰一下怔住了,这下尴尬了,这怎么解释呢?沉吟之间,岳峰道:“没……没有喜事,只是今日偶得一佳句,兴奋尔……”

“什么?哎呦,岳老弟,没想到你竟然还善长诗文,真是知己也,快,快,说说是什么佳句,让姚某也见识见识……”

岳峰彻底被打败了,暗怪自己最贱,他哪里有什么佳句?没有佳句啊,仓促之间他能想出什么?初唐之后的诗词佳句倒很多,可是他该说哪一句?

姚崇逼得紧,岳峰道:“姚郎中,今日我是看到别人的一篇妙文,深感启发,并非我自己所做啊!”

姚崇道:“他人妙句也可,只要是妙句,皆不分贵贱,不分地位高低,皆是妙之又妙的!”

岳峰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此妙句是那杨炯大才子所做,姚郎中您真确认要听么?”

“啊……”姚崇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大变,他立刻站起身来一手按住岳峰的手道:“打住,打住,这话就当我没提!什么妙句你也别说了!我听到这个人名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忍不住要倾泻而出了,什么都别说了,就当我之前的话全是放屁!”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过去了,看着姚崇有些夸张的样子,岳峰道:“姚郎中您不听可别后悔了,所谓‘文章乃天成,妙手偶得之’,杨炯学士的诗才可非同一般哦!”

姚崇倏然定住,他盯着岳峰,看得岳峰浑身不自在,半晌,姚崇忽然一顿足,拍手笑道:“足矣足矣,好一句‘文章乃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啊,妙哉,此一语真是妙哉呀!

今日我姚某得这一语便足矣,足矣了!”

岳峰愕然无语,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突然想到“文章乃天成,妙手偶得之”这话在大唐可没有,这话是几百年之后陆游说出来的,岳峰无意提前几百年把这话说出来,硬是把姚崇给唬住了。

一念及此,岳峰不由得哑然失笑,姚崇道:“走,走,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我们换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切磋交流一番,今日能在此得遇岳老弟,真是心头爽快,舒服舒坦得紧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还要举荐?【求订阅,求月票】

姚崇非常的热情,岳峰被他拉到了弘文馆后面的一处僻静停榭之中,姚崇开门见山谈论起蹴鞠来:

“四郎,上一次一别之后,对你所说的蹴鞠布阵之前、中、后的布局我仔细思忖,深觉得汝言之有理,我屡次通过实战试之,效用皆是不凡!

四郎可知道前些日京城有一场大的斗鞠,斗鞠的双方乃羽林军和白马寺,这场斗鞠姚某因为公务在身,未能亲眼目睹,但是据当时在场的高手回顾,白马寺的排兵布阵赫然也是如四郎您说的一般乃三段列阵,就凭此你猜怎么着?白马寺的那群花和尚竟然把羽林军给打败了!

这一战真是让我感到很震动啊,这说明四郎所说的三段列阵真的玄妙无比……”

姚崇一说到蹴鞠,整个人就兴奋得很,根本停不下来,岳峰一阵头大却又不能拒绝,他今日入宫的目的是寻妹妹而来呢!

他先是被傅游艺引荐到弘文馆内见上官婉儿,自取其辱碰了一鼻子灰刚刚解脱出来,又遇到了姚崇这个蹴鞠痴子,岳峰环顾左右,看看天色,估摸着今日要寻人应该是难了,当即决定干脆和姚崇忽悠一番算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姚郎中,不敢瞒您,白马寺一战蹴鞠军的总管便是岳某!”

“啥?”姚崇勃然色变,盯着岳峰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了,

“不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和白马寺搭上了关系?薛怀义其人……嘿哟!”姚崇一脸便秘的样子,似是恍然又似是惋惜,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岳峰道:“姚郎中,你听我说,这件事儿一言难尽!”岳峰当即便把自己和王启两人去羽林军见王孝杰遭其羞辱欺负,险些送命的事情给姚崇说了一遍。

然后他道:“姚郎中,我岳四郎出身卑微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是王启于我有知遇之恩,而且其出身尊贵,岂能受这等羞辱?通过此事便可看出那王孝杰表面上是谦谦君子,骨子里却卑鄙之极,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恰好,岳某有一个兄弟因为落难被白马寺弘十八和尚收留,当即我们便合计了一番,王启将军和岳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武斗斗不过羽林军,那干脆斗鞠如何?

就这样,我们几兄弟一拍即合,我便成为了白马寺蹴鞠军总管,这才有了这一场精彩斗鞠……”

姚崇仔细听完岳峰这一番叙述,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停榭的护栏之上,道:“没想到王孝杰赫然是这等卑鄙之徒,四郎所行无过错,只恨王孝杰平白让羽林军的赫赫威名被污!”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四郎,你我虽然相交不深,但听四郎所言,汝乃性情中人。四郎倘若听我一句劝,我便让四郎以后莫要再和白马寺有太深的瓜葛!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四郎能懂否?”

岳峰暗赞姚崇厉害,眼下的白马寺如日中天,在洛阳可谓是一等一的风头,可是姚崇却把白马寺称为一座危墙,这一份洞察力着实让人叹服。

根据历史的记载,薛怀义的确扑腾不了太久了,武则天登基之后,很快便厌倦了他,暗地里又有了新欢,后来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的出现,则是彻底的让薛怀义失宠。

失宠之后的薛怀义心理失衡,大肆为恶,竟然一怒之下把明堂给烧掉了,这一下彻底的触怒了武则天。

武则天是什么性子?岂能容忍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那么放肆?她当机立断,便将薛怀义送上了黄泉路,薛怀义一死,白马寺树倒猢狲散,很快就崩溃完蛋,那些花和尚也免不了被清理的命运……

岳峰向姚崇抱拳,道:“姚郎中的忠言我铭记于心,只是你我今日无需谈这些,仅就谈蹴鞠如何?”

姚崇愣了一下,一拍手道:“四郎说得好,是我着相了!来,咱们就说一说你白马寺蹴鞠军的排兵布阵……”

岳峰和姚崇扯到了蹴鞠上,彼此就有了说不完的话题,岳峰自不用说,他的理念之前卫先进那可是经过了千年的沉淀和职业化淬炼的!

而姚崇又是蹴鞠痴子,对蹴鞠的研究到了痴迷的程度,两人这一番交流,彼此棋逢对手,尤其是姚崇来说,能遇到岳峰这等高手,他真如同是久旱逢甘霖,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坦通透,两人聊到最后,岳峰忽然道:“姚郎中,坏了!出宫的时辰快要误了!”

姚崇“啊……”一声惊呼,两人才发现日头已经西坠了,姚崇道:“莫慌,我们快走!快快出宫去!”

姚崇领着岳峰两人急匆匆的出紫微宫,走出了宫门,姚崇道:“四郎,以汝之才我可以举荐你去一处地方,保管四郎能尽展汝才!”

岳峰一笑,道:”姚郎中倘若举荐我去率领蹴鞠军的话就可以作罢了,我岳某以后不理会这等事儿!”

姚崇道:“四郎何故这般顽固?我举荐汝去的非一般地方,而是宫中和太后身边的内卫有关联,这可是一个绝好的差事……”

岳峰愣了一下,太后宫里的内卫,他的妹妹就是其中之一呢,他做梦都希望办这个差事,可是……

岳峰苦笑道:“姚郎中,您这个念头真可以作罢了!今日我去弘文馆便在那上官婉儿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姚郎中以为我还能入宫么?”

姚崇愕然无语,睁大眼睛道:“这……这怎么会如此呢?上官待诏不是求贤若渴么?嘿,四郎,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不是有小人行了谗言?”

岳峰道:“姚郎中,不管怎么说,咱这个话题以后休提了!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您,近期洛阳的斗鞠必然会掀起一波高潮,白马寺和羽林军之斗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接下来,洛阳各方势力都会出战,到时候场面会极其的精彩,姚郎中,这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便是一场盛会,主事万万不要错过!”

“真有这样的事儿么?四郎是如何知道的?”

姚崇又和岳峰两人相聚良久,一直到洛阳的宵禁将至,两人才挥手作别……

第一百一十三章 婉儿的拒绝!【求订阅】

紫微宫观风殿,上官婉儿从殿中走出来神色凝重,她的模样看上去非常憔悴,昨夜一夜她竟然失眠了。

她脑子里总忍不住琢磨那个无聊的“猪和狗”的提问,她总觉得那个问题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却又一时想不出其中的端倪,心中就留了这么一个念想,睡觉便遭了大罪了。

今日的紫微宫,气氛紧张压抑,因为武则天西宫遇刺案现在持续在生事,来俊臣和周兴两人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一大清早,观风殿就笼罩在恐怖的氛围之中。

来俊臣参同平章事韦方质意图谋逆造反,当日在西宫宫墙之上,韦方质公然向武氏发难,紧随其后刺客便至,来俊臣用他擅长的那一套《罗织经》手段,将各种罪名安在韦方质的头上,硬是编制出一套所谓的罪证出来,韦方质遭下狱,韦家被抄家,全家大小男女老少,无一人能脱罪,又一名宰相被武则天除掉了。

而周兴这边则是直接参西宫太子成器意欲对天后不利,周兴的这个折子送上来,神都大哗,李旦吓得丢了魂,立刻率领自己的嫔妃和皇子们齐齐来观风殿请罪。

西宫宫墙上的刺杀案他脱不了干系了,现在周兴用了各种办法来诬陷太子成器,其实矛头是指向李旦的!

李旦拥有杀武则天的动机和理由,这是最重要的,因为武则天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登基,李旦感受到了威胁因而铤而走险,这个逻辑说得通!

周兴大肆搜罗编织所谓的证据,让武则天心中疑惑丛生,她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的性子,而且在谋反这件事情上,她绝对的六亲不认,李旦的命运瞬间变得极其危险,武则天已经动了杀心了。

上官婉儿在观风殿看到跪在殿前瑟瑟发抖的李旦,着实不忍再看,便借由弘文馆有事,告罪退了出来,将伺候武氏的事情交给了团儿。

一路走到弘文馆,刚刚进入听香阁,立刻便有人来报:“上官待诏,姚崇姚郎中求见!”

上官婉儿微微愣了一下,忙道:“快请!”

“下官姚崇见过上官待诏!”姚崇昂让走进来,不卑不亢的走到上官婉儿面前行礼。

上官婉儿皱眉道:“姚郎中,昨日我便让汝前来见我,为何你一直未来啊?害得我一通好等!”

姚崇道:“上官待诏,昨日下官恰好临时遇到了事情,未能及时赶到!不瞒上官待诏,姚某虽然对蹴鞠略有心得,但是待诏要想通过姚某的指点而后和太平公主府相抗衡,恕姚某直言,此事应当绝无可能!”

上官婉儿眉头皱得更深,忍不住道:“姚郎中,听你这话我们内卫蹴鞠军无论如何也无法比得上太平公主府了?连你姚郎中都没有办法,我这个雄心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了?”

“呃……”姚崇沉吟了一下,道:“那倒未必!除非……”

上官婉儿道:“除非什么?”

姚崇深深的冲着上官婉儿行了一礼,而后都:“上官待诏,下官向您举荐一人,此人蹴鞠才华胜下官十倍,下官每每和此人交流,便夜不能寐,总是被其折服!上官待诏倘若能得此人为助力,您的宏伟目标应该有望能实现!”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讶然道:“哦?此人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得到姚郎中的这般推崇?我倒想见一见这位高人!”

姚崇哈哈一笑,道:“高人算不上,倒是个年轻人!此人年龄不过弱冠,出身并不富贵,但是蹴鞠之术着实高明!此人姓岳,人称岳四郎,其名似乎是单名一个‘峰’字,上官待诏倘若有意,我可以替待诏去当说客!”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万万没料到姚崇举荐的人竟然是岳峰。

昨天她才和岳峰见过面呢,她对岳峰的印象着实差到了极点,而且她骨子里也不认为岳峰真有多了不起,因为傅游艺其人也不是一个可靠之人,其所荐的所谓高人能可靠?

可是姚崇不同,姚崇在年轻的官员中口碑极佳,上官婉儿和姚崇也有接触,知道此人刚正不阿同时又绝不迂腐的古板,他竟然也推荐岳峰?

上官婉儿“嘿”一笑,摇头道:“姚郎中,汝所说这姓岳的小儿我知道,此人可能的确小有几分才华,不过其人人品低劣,着实不堪得很!

这一次的蹴鞠总管并非为我上官婉儿一人所需,而是为整个内卫蹴鞠军所请,才华固然重要,但是人品太不堪那绝对万万不行……”

姚崇道:“上官待诏何出此言?据我所知岳四郎性情淑君,并非不良之徒啊?”

上官婉儿道:“姚郎中有所不知,就是此人助力白马寺蹴鞠军击败了羽林军蹴鞠军,让我大唐第一军羽林军蒙羞,此人为追名逐利无所不用其极,这等人还是善类不成?”

姚崇一笑,摇头道:“上官待诏错怪四郎了,四郎和羽林军之间的事情大有隐情,此事是如此这般……”

姚崇当即原原本本把岳峰和羽林军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他把王孝杰羞辱王启和岳峰的环节,说得更夸张,而后又把三皇子亲眼所见的事情描绘得绘声绘色。听姚崇所说,真就像听一个让人义愤填膺的故事一般,上官婉儿一时听得都有些投入了……

姚崇说完,上官婉儿眉头皱成一团,心中思忖道:“莫非这姓岳的小儿真……”

上官婉儿心中刚动这个念头,他蓦然想到了傅游艺,傅游艺说此人是他的门生,傅游艺是个什么东西?那老东西就是个卖嘴皮子的主儿呢,那姚崇所说的事情十有八九恐怕也是那姓岳的所杜撰。

甚至姚崇也被其蒙蔽而不自知,一念及此,上官婉儿断然道:“姚郎中,此人休提了,让我请此人来内卫担任蹴鞠军总管万万没有可能!”

姚崇今日前来本来是怀有目的而来,那就是希望能成功举荐岳峰,本来他以为通过自己的一番安排应该无虞,可是上官婉儿为何并没有被她说动?

当即他也有些急了,道:“上官待诏,汝何故对四郎如此有成见?”

上官婉儿道:“没有何故,反正我上官婉儿绝对不能让此人入我内宫……”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巨大危机!!

姚崇举荐岳峰入内宫,他也有一点私心的。

他是兵部郎中,每日事务繁多,内宫里的人他又一个都得罪不起,上官婉儿动辄传召他,他不能推辞。

现在大唐正处在风云激变之时,满朝官吏人人自危,姚崇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内宫有太多的瓜葛,他更不想被人认为是一个靠蹴鞠巴结天后近臣从而寻求上位的官员,所以他打心底里希望能找一个替代者,而岳峰刚好合适。

然而,他没料到上官婉儿对岳峰的态度竟然如此抵触,这个女人毫不讲理让他觉得颇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一时心情郁闷得很。

他沉吟了一下,正准备再迂回尝试一番,一名侍女急匆匆的直奔听香阁,上官婉儿眉头一挑,娇声道:“小蝶,什么事情慌慌张张?”

“不好了,公主殿下去了观风殿和天后大吵起来了,团儿姐害怕得紧,让待诏赶快过去……”

“什么?”上官婉儿脸色大变,忙冲着姚崇摆手道:“姚郎中,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我得立刻走……”

上官婉儿一路小跑直奔观风殿,观风殿外面团儿和众多女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上官婉儿直奔殿内,只见殿内太平公主昂着头,挺着脖子跪在蒲团上,陛下李旦和成器太子匍匐在地,两人已经魂飞魄散了,再看武则天,脸色极其的阴沉,嘴唇乌青,样子非常的可怖。

武则天长袖一甩,将几案上的一方石砚掀翻到了地上,她道:“好啊,都反了!连你也反了!朕待你们很苛刻刻薄么?尔等为何皆要反?”

太平公主道:“不是我们反了,而是母后您说我们反了!四哥是什么性子母后不知道么?说四哥反了您,还不如说我反了您!四哥是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能念几句经的人,他敢反您?”

“母后您真要动怒,要杀了四哥,您干脆连我们一并都杀了干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反您了……”

太平公主语气极其强硬,竟然和武则天硬怼了起来,上官婉儿一见此情形,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武则天气急反笑,她用手指着太平公主道:“好哇,涨本事了哇!汝这般气朕,真当朕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么?你们啊……”

武则天实在是太生气了,她用手指着太平公主,脸上的青气浮现,上官婉儿连忙站起身来凑过去,恰好武则天急怒攻心,仰头欲倒,上官婉儿连忙将其扶住,全场一片大乱。

上官婉儿道:“快,快传太医!”

观风殿暖阁,太医沈南璆轻轻的将武则天扶坐在榻上,道:“天后您要珍惜凤体啊,万万不要轻易动怒!”

武则天抿嘴不语,她目光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婉儿,婉儿忙道:“天后您消消气,公主也并非故意气您!刚才您身子骨儿染恙,她心中其实紧张得很,一直都和陛下在外面跪着不敢起身呢!”

“哼!”武则天哼了一声,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婉儿又道:“公主殿下的性情向来温和,今日冒犯天后也是因为兄妹之情!刚刚鸾台凤阁众臣也都在观风殿外面候着,他们也认为西宫的刺杀十分蹊跷,不能遽然断定此是陛下所为……”

武则天摆摆手,道:“好了,朕知道了!朕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太平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嘿!”

“你出去让太平进来见我!”

上官婉儿出了暖阁,太平公主旋即进来,她低着头,不敢和武则天对视。瞧她的模样,形容颇为憔悴,尤其是眼眶周围的眼影十分的明显,双眼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

武则天盯着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西宫的事情,当时你亦在场,朕遇刺,命悬在一线之间。朕要彻查此事,难不成有过错么?”

太平低着头,道:“母后,此事一定要彻查,但是周兴只知道上酷刑,罗织罪名,他上的折子泛泛其谈,根本不能服众,连我都服不了,如何能服天下的臣民百姓?

母后要查此事,便要让一位精通查案,德高望重,有足够威望之人去查,周兴有能力查得出此案么?”

武则天道:“好,朕就依你,那你说说谁能查此案?”

太平公主沉吟了一下,道:“母后,倘若您真恩准此案重查,儿臣举荐狄仁杰,狄仁杰挂帅,儿臣愿意协助,一月之内,我们一定将此案彻查……”

武则天微微皱眉,陷入了犹豫之中,过了好大一会儿,她轻轻抬手,道:“传狄仁杰!”

狄仁杰就在观风殿外面候着,今日各种消息满天飞,紫微宫的气氛极度的紧张,文昌阁以及凤阁鸾台的几乎所有官员都云集在此,狄仁杰虽然现在还没有任职,但是一听说李旦牵扯到了西宫的刺杀案,他顾不得闭门谢客了,从床上爬起来就进宫,他没有想到竟然得到了武则天的传召。

“臣狄仁杰参见天后!”狄仁杰道,他虽然年迈,可是中气十足,精神也不错。

武则天道:“狄国老,请动你可不容易啊!前些日子听说你卧病在床,朕心中还是分挂念呢!今天看你精神十足,怎么着?病情好转了么”

“天后,臣惭愧啊!臣进京这么久,一直没能替天后分忧!”狄仁杰道。

武则天一笑,道:“好哇,狄国老既然这么说,朕就给你派个差事!令月,你来说吧!我们请国老出山,看能不能把这个案子给朕查清楚,弄明白?”

太平公主当即便把事情的原委向狄仁杰叙述了一遍,狄仁杰一听,脸色不由得大变,随即,他径直跪在了地上,道:“天后信任,殿下委托,臣不敢不用命!

天后放心,臣一定在一月之内把案情捋顺查清,给天后一个交待,给满朝文武一个交待……”

狄仁杰跪在地上,因为激动他浑身都发抖,李旦的案子很明显是有人在使坏,狄仁杰想给李旦洗清冤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武则天把办案的权利交给了他,他有了权柄在手上,那还有什么可愁的?这事儿八成有把握了!。m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武则天首肯!【求订阅,月票】

观风殿的紧张和危机终于暂时解除了,天后有旨,西宫遇刺案事关重大,宜慎宜严肃,命狄仁杰重新彻查此案,太平公主李令月协助彻查此案!

武则天的旨意一下,鸾台凤阁皆松了一口气,笼罩在紫微宫上空的阴云似乎顷刻也散去了,连神都洛阳似乎都重新恢复了生机。

观风殿,众臣退下了,宏大的大殿之中只有武则天一人端坐,夕阳斜照,将她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武则天盯着自己的影子发愣,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上官婉儿乖巧的站在暖阁和大殿中间的门廊下面,低眉顺眼,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武则天忽然道:“婉儿,看到没有,今天我倘若不答应令月,恐怕这观风殿就太平不了!一个韦方质完了,一个韦家灭了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来,在他们心中,朕要杀他们,他们就洗干净了脖子等朕去杀。

神都这么多人,鸾台凤阁包括文昌台这么多人,朕把所有人都杀光了,国家还是国家么?社稷还是社稷么?”

武则天长叹一声,言语无比的萧瑟,上官婉儿根本不敢答话。她非常清楚今天这场危机的背后,事情远远不是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武则天又是一种试探,这一次他是拿李旦来试探,结果显然不理想,杀了一个韦方质根本无法震慑其他人,鸾台凤阁和文昌台的大臣们今日都齐聚观风殿外面,连一直称病在家的狄仁杰也都进宫侯在了外面。

倘若武则天今天真铁了心要拿下李旦,事情固然能成,但必然会引起激烈的反应,一旦那样,紫微宫必然血流成河。

很显然,武则天对这样的现状很不满,她尤其不满太平公主,这个丫头今天没有站在她那一边,这让她很失望,同时她又意识到,她要继续往前走遇到的困难和阻力比她想象的可能更大。

“婉儿,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朕说么?朕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武则天道。

上官婉儿道:“天后,最近我听到了一个传闻,说薛师和鸾台给事中傅游艺一起筹划了一件大事,欲要将上次白马寺和羽林军之斗鞠推而广之,遍及整个神都。

神都之中,我们内卫蹴鞠军,北衙蹴鞠军,南衙蹴鞠军,白马寺蹴鞠军还有公主府蹴鞠军,国子监蹴鞠军,武相府蹴鞠军,众多蹴鞠军融为一炉,在神都来一场大斗鞠。

傅给事为此专门上了一封折子,我将折子看了一遍,觉得着实有趣,天后,您可以过目一下……”

武则天“哦?”了一声,眉头轻轻一挑,道:“有这样的事儿么?来,把折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上官婉儿立刻将折子送了过去,武则天将折子翻开眯眼细读,渐渐的她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到最后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道:

“哎呀,这个傅游艺呀,他这心长得和别人就不同,他这些鬼主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阿师也跟着瞎掺和,这一来神都不就热闹了么?”

武则天的心情忽然转好了,上官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她道:“傅大人和薛师的这个想法很好,可以让咱们东都的禁军、年轻才俊、内卫、公主府等汇于一炉!大家斗鞠为乐,同时为明堂而贺,想来神都百姓也会因此趋之若鹜,这一来就成了普天同庆了!”

武则天心情更愉快,道:“好,好个普天同庆!你传我旨意,告诉傅游艺朕准了!让他去操办,放开手脚去操办!”

武则天心情着实很好,因为傅游艺的这个提议玄妙之处她已经完全领悟了,武则天现在就是为了自己登基造势的事情很苦恼呢!

薛怀义的明堂已经竣工了,下一步武则天需要一个契机去造势,她一直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也没有找到可信可靠之人去办这件事,最近,又恰好碰到了刺客这个案子,武则天更感觉到了她要往前走的巨大阻力和困难,这让她很沮丧。

可是恰在这个时候傅游艺和薛怀义两人开窍了,他们想出的这个主意简直绝了,借斗鞠为幌子,将京城支持武则天的所有势力全部归拢,大家一起造势,表面上是斗鞠,实际上是劝进。

这劝进的规模有多大?包含有京城年轻才俊的国子监,京城数万禁军的南衙和北衙,还有白马寺,还有公主府,以及武则天的武氏本族。

这些人表态了,而后以此为契机逼着京城其他的势力也表态,武则天凭此一手就可以兵不刃血的达到自己的战略意图,这便是她兴奋的根源。

武则天心情好了,再看今日的事情她的心态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对婉儿道:“婉儿,答应我一件事情,倘若真有斗鞠,内卫别给我丢脸,记住了,我这个女儿性子极其要强,让她受一受挫折很必要……”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唇,道:“天后放心,婉儿定然全力以赴!”

武则天点头道:“你能答应朕相信你一定就能做到,其实有很多地方你和太平很像,太平很聪慧,其智谋算计比之她的几个哥哥都要强很多。只可惜啊,嫁错人了,是朕对不住她呀!”

上官婉儿低头不语,心中则想自己岂能和太平公主比?首先出身就比不了,上官婉儿出身掖幽庭,身份卑微,现在虽然是待诏,但是这一辈子恐怕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的束缚了。

寻常女子能够得到的快乐注定和她无缘,她伺候在武则天身边,在别人眼中看来无比的羡慕,满朝文武对她也是格外恭敬尊重,可是她过得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伴君如伴虎,上官婉儿每一天都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中度过,有时候可能只需要稍微的差池,就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就好比现在,她怎么来应对接下来的这场大斗鞠?她如何能斗过太平公主?一时她觉得倍感压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娘子来了!【求订阅】

五月的神都暑热渐渐难耐,岳峰的居所近洛水,洛水河畔,杨柳依依,河风清凉,倒是一处不错的避暑之地。

岳峰仰躺着,他的身下是他刚刚用木藤条尝试编织成功的一把躺椅,说是椅子,其实像榻,卖相不佳,但胜在实用,人躺在上面很舒服,迎面河风吹过来,尤其让人感觉惬意舒坦……

“朱恩,你真想好了么?决定追随傅游艺?”岳峰幽幽的道。

他的身侧朱恩眼巴巴的盯着他,道:“岳峰,你是我们的头儿,一切都听你的!但是傅大人难得主动答应给我一个差事,我倘若不去办差,在家里也只能白吃白喝,你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岳峰轻轻点头,道:“傅游艺在下一盘大棋,你要去跟随他我也不会拦你!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今日傅游艺让你去,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他用得上我们兄弟。

待到有一天我们没有什么用处了,只怕你的差也办到头了,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很失落呢!”

朱恩一笑,道:“我省得呢!不过那又如何?这一次傅大人举办斗鞠大会,将洛阳的斗鞠好手全都囊括在其中,这正是大干一票的机会!

白马寺和羽林军一场斗鞠,咱们兄弟挣得盆满钵满,接下来这一场盛会,我们能不捞点好处么?”

岳峰一笑,道:“你小子是想把我也拉下水?”

朱恩嘿嘿一笑,道:“你是我们的首领,只需要暗中设谋便可,抛头露面的事情尽可以让我们去干!

强子那边暂时稳着,我这一边则是需要你坐镇,我去投奔傅大人既是给自己谋个差事,更重要的也是给咱们谋个机会。

傅大人精明得很,知道抓住了我,您的智计谋略便能为他所用,要不然这差事会落在我头上?这人间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哦!”

岳峰愣了愣,他没有料到朱恩竟然还有这般领悟,一时心中颇觉得欣慰。他点头道:

“行吧,你去办差吧!以后我就安然在这里做一个富家翁,哈哈……”

朱恩道:“岳峰,你的才华太高,傅游艺的那座小庙根本容不下你!回头我给你做一根钓竿,你天天就在洛水河畔钓鱼,早晚有贵人会登门,到时候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岳峰道:“你这小子,真当我是姜太公了么?你让我也耗到七十岁再出山?”

朱恩笑道:“少年姜太公嘛!也不用等七十岁了,只需要等到我和强子两人都出人头地了,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兄弟背后的高人是你的时候,保管你名声大噪,到那个时候害怕贵人登门求贤若渴?”

岳峰豁然从藤椅上站起身来道:“滚,滚!跟着傅游艺一起溜须拍马去!老子这里不欢迎你,我一个人乐得清静!”

朱恩闪身后退,哈哈大笑,道:“走喽!办差去了,狗|日的强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混得比他次,他傍着大树,我傍着小树,回头也要和他拼一拼!”

朱恩走得很快,一路都是欢声笑语,岳峰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年轻人啊,谁能挡得住功名利禄的诱惑?朱恩这小子将来就算是个小人,他也是个真小人,至少要好过很多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阴险虚伪的伪君子。

朱恩和强子都选择了自己的路,岳峰却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他心中颇有些迷茫,脑海中挂念的却是深宫中的妹妹……

丘神绩这个老小子已经偷偷溜出神都了,岳峰断定此人是以退为进,对岳峰来说,报仇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生活忽然失去了目标,岳峰该干什么呢?难道真要去尝试一下考一考进士?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思忖了一会儿,他觉得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现在他想先搞一搞自己的发明创造。

岳峰的所谓发明创造可不是像有些穿越写的主角回古代发明火药枪支,他没那个本事。发明玻璃水泥香皂香水他也不行,谁让他当兵早,早把那些自然科学知识还给老师了呢?

岳峰的发明很简单,他想整两把椅子出来,平日里舒坦坐一坐,另外他还想整个平底锅,提炼一点植物油,因为他吃煮和蒸的东西吃得想吐了,想吃点炒菜。

香料可以多一些,他在医者那里竟然发现了孜然,豆蔻,桂皮,他又从南方蛮夷开的杂货铺里面找到了蔗糖,虽然糖很粗糙,但是他自己买了回来提纯,冰糖颗粒做得不少,炖牛肉至少不愁没调料了。

岳峰自然科学知识欠缺,但是他实践动手能力很强,特种兵的野外生存让他干这些发明得心应手,现在他屋子里内外的陈设家居比之洛阳寻常人家已经大为不同了。

岳峰一个人守着这三间小院儿,每天忙忙碌碌,竟然也乐此不疲呢!

这一日,岳峰按照惯例早起,早起锻炼而后开始收拾院子内外,而后开始整理菜畦,一番忙活完毕,他刚刚准备继续自己的发明创造,忽然之间,他心中泛起一丝危机感。

这些天的闭关,他穿着普通农人的衣服,其貌不扬,风采尽敛,但是多年养成的对危机的敏锐感并没有稍逊。

瞧瞧他住的院子,院子简单普通,可是内内外外被打理得纤尘不染,便可以看出他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周围有人,而且很多人,这些人从前后左右都有,竟然是从四面包抄过来的!

岳峰没有动,他坐在躺椅上面表面上愈发的放松了,他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安静状态,唯有这样,他才能做出冷静准确的判断。

有弓箭手?

岳峰瞳孔一收,浑身的毛孔炸开,他的屋子前面很空旷,但是屋子左右都有青纱帐,两边隐蔽处都藏着人,从他们藏身的位置来看,必然是弓箭手无疑……

怎么办?来者不善啊!

岳峰决定往后退,退回屋子里面,唯有如此,他才能有掌握主动的机会。

谁知,他刚刚站起身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哎,小郎君,你住在这里么?哎呀呀,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岳峰浑身一僵,倏然回头,他的身后亭亭站着一个女子,瞧这女子,白纱覆面,一袭宫装,声音如此熟悉,不就是那日岳峰从暗道爬出来和王启一起遭遇到了那女子么?

“我次草……”岳峰暗道不妙,可是面上却已经完全化开了,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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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皇子李三郎!

岳峰心知不妙,他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密密麻麻,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但此时此刻,岳峰又不能怂,更不能慌,所以他只能笑,他笑得很天真灿烂,展露的是影帝级的演技。

“小娘子别来无恙啊,今日又是来赌棋还是来覆射来的”

宫装女子脸被遮住,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很灵动,神色不似是决然要下手的样子,岳峰心中不由得略微松弛了一点。

“今日我们不下棋,也不覆射,蹴鞠如何”宫装女子道。

岳峰一笑,道:“好呀!哎呦,快坐,快坐!我这里条件简陋,山野之人,礼数不到,招待不周,贵人别在意!”

宫装女子有些奇怪的看着岳峰这里的陈设,岳峰请落座,不见有榻,坐在哪里就这藤蔓编织的物事上么

她奇怪的时候,岳峰已经给她示范了,坐在了一把藤椅上面,姿势有些古怪,似坐胡凳一般,可是看上去比胡床要舒服舒坦太多了。

宫装女子不由得大为好奇,竟然试探中去坐了一下,屁股下面藤蔓柔软,背后的靠背熨帖舒服,整个人窝在其中,那种感觉难以描绘。

岳峰道:“我这里可以煮茶,还有各种简单的吃食,贵人都可以尝一尝,保管都是神都第一号!”

岳峰的院子里陈设很丰富,不仅有椅子还有简单的灶台,烧烤的架子,浇筑的生铁锅,这都是岳峰的实验设备。

客人来人,斟茶上点心,茶便是岳峰刚刚煮的没有掺生姜动物油的发酵茶,味道浑厚隽永,而点心则是面粉做成了中空,里面裹了羊肉之后,再通过植物油炸出来的油饼。

这是岳峰昨日实验之后剩下来的一点残羹,稍稍用开火一热,摇身一变就成了待客的点心了……

上茶上点心,宫装女子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这里所有的东西宫装女子竟然从未见过,一股新奇感油然而生……

只是今天她过来,却是别有目的!

岳峰是个刺客,西宫武则天遇刺的那一天岳峰又恰好在现场,这一场刺杀是不是他干的岳峰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宫装女子几乎有一种笃定感……

宫装女子念头转动,她看不出岳峰后背有伤,从身形上来看也不像那天的刺客。但是,不排除岳峰是幕后的指使,因为她不认为天下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那一天岳峰刚刚脱困,便立刻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为了白马寺蹴鞠军的总管,接着就是武则天遇刺,岳峰怎么可能无辜呢

宫装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看向岳峰的眼神有些复杂,本来她真不想对其出手,可是现在……她不能不动手啊。

她脑海中想到了很多人和事,想到了四哥,想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几个侄子,如果案子不查清楚,如果真正的凶手找不到,他们都得死……

她太了解自己母亲了,别说是四哥有嫌疑了,就算是她有嫌疑,母后也绝对不会饶过她……

一念及此,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后退道:“小郎君,你的好茶和点心我今日就不品尝了!还是请小郎君跟我走一趟吧,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你去确定,小郎君听话好不好跟我走……”

岳峰一颗心如坠冰窖,拔凉拔凉,她从这个女人的举动中感受到了对方的决断,完蛋了!这个女人刚刚态度还有缓和,为什么遽然又翻脸了呢

怎么办逃吗

岳峰心念转动,他觉得逃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而且有备而来,岳峰一个人单枪匹马怎么能冲出去

就算冲出去了,洛阳尽是人家的势力,岳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是不逃怎么办就这样坐以待毙,束手就缚那绝对不可能,岳峰忽然有些后悔,他刚才似乎错过了最好的良机,他如果能把这女子再控制住……

他念头刚一动,宫装女子“咯咯”笑道:“小郎君,动什么歪脑筋呢是不是后悔刚才被一下把我抓住呀嘻嘻,后悔莫及了,机会错失了就不会再有了哦!”

宫装女子笑得无比的得意,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猫捉老鼠的得意。

岳峰心中苦笑,无言以对,他想起了千年之后某电视剧中的一句经典台词:“女人很危险,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现在岳峰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只能试一试王家的“八字法”的威力了。

宫装女子盯着岳峰,嘿嘿笑道:“小郎君还笑么为何要发笑啊”

岳峰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你有所不知,近些日子我练了一门很厉害的武功,一直在琢磨这武功究竟有多厉害呢!小娘子无巧不巧今天来了,而且还带了不少人过来,我真是想睡觉便有人送枕头,小娘子最善解人意!我感到很欣慰高兴……”

“呃……”轮到宫装女子无言以对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岳峰,心中浮现出一股极其怪异之色。

她以为自己是个擅长苦中作乐的人,可是看看岳峰,都这步光景了,竟然还能乐起来,这份心性着实让人油然生出亲近之意……

宫装女子越来越不想动手了,可是理智却告诉她非动手不可,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所以当机立断,突然加速后退,而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开始动了。

隐藏在各处的弓箭手拉开了弓,众多刀斧手从隐蔽的地方现身像岳峰靠近,岳峰四周全是人,他面临的是四面楚哥之境地。

绝境啊……

岳峰一咬牙,决定先下手为强,动手!

“岳壮士,岳壮士!”一个声音很清脆,颇有些熟悉,一个约莫垂髫小孩像飞也似的从青纱帐中钻出来,迈开了小步子,如风一般飞奔向了岳峰。

岳峰倏然一惊,他看向这小孩儿,刚开始没看清面容,待到了近前,他倏然看清对方赫然是那一日在禁军中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的三皇子。

“三皇子”

岳峰脱口道,宫装女子勃然道:“三郎,你别……”

她想阻止,一切都迟了,小孩儿已经跑到了岳峰的身前,他的脸上尽是欣喜之色,那小脸上洋溢得是如同天使一般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公主殿下?

在此情此景岳峰见到李三郎,心情真是复杂之极,同时他也瞬间意识到今天的来客非等闲,这宫装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她摆出的架势是要对自己下杀手,这又是什么原委?

“三皇子,您怎么来这里了?”岳峰道。

小皇子今日并没有穿正装,而是穿着白袍,他小小的年纪,一袭白袍,满脸都是喜色,因为刚才跑得急,他的小脸发红,气喘吁吁,可是他却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小身体挡着岳峰,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人内心感动。

“三郎……”宫装女子语气变得森然,李三郎却恍若未闻,他看着岳峰,道:“他们来抓你,说你是刺杀皇奶奶的凶手!”

岳峰遽然一惊,倏然盯着宫装女子,道:“让人都退下吧!我们谈一谈如何?”

宫装女子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声音变得很冷,森然道:“你用三郎要挟我么?三郎是要想救你,你却反而用他来要挟人,你和禽兽豺狼何异?”

女人的杀意攀升,岳峰和她相隔十丈开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股杀意。

岳峰蹙眉,又是一笑,一字一句的道:“三皇子是我的恩人,我不屑那般卑鄙!”岳峰这句话说完,他的身形忽然动了,一道非常淡的人影在众人的眼前快速闪动,宫装女子微微一愣,当她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迟了,陆铮已经贴在了她的身后,两人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就在这电石火花之间,岳峰竟然抓住了她?

岳峰按住了宫装女子的肩头,声音放得很低:“小娘子,现在能谈一谈了吗?”

岳峰这个按的动作很暧昧,可是此时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刚才的举动着实酷炫,可是其中的苦唯有他自己知道。

王家的“八字法”传承为“天、养、虚、破,地、生、刚、柔”,这八字法既是呼吸吐纳的法门,也是拳法,身法的玄妙法门。

岳峰刚才用的一道法门为“破”,就这一瞬间的“破”字法门,他将苦修了这么久的功夫全部耗尽,那刹那的酷炫背后牺牲的是无数个日夜苦修的结晶。

现在岳峰浑身酸软,宫装女子倘若真要动手,他还不一定能敌呢,所以他用手按着对方的肩头,让自己的破绽不外露,这是攻心之术!

宫装女子眼神之中浮现出惊骇之色,周围欲要围攻的刀斧手弓箭手们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一片嘈杂。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气血浮动强行压制住,而后双目之中浮现出骇然的杀机,环顾四周,睥睨道:“都没有听到么?我要和你们的主子单独聊聊,都给我滚,滚!”

岳峰一个“滚”字说出口,如春雷绽放,强大的气势挥洒开去,让周围的众多刀斧手们感到胆寒,投鼠忌器,他们不敢对岳峰出手,剩下的一条路唯有退缩了。

剑拔弩张的局面舒缓了,周围的人如潮水般的退去了,岳峰和宫装女子并肩而行,又回到了原地。

岳峰松开了手,两手轻轻的拍了拍,嘻嘻笑道:“小娘子,别动怒了,怒易伤肝,坐吧,喝一杯粗茶,品一点点心,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才认识,何必这么生分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的么?”

宫装女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坐在了藤椅上,道:“你是刺客!”

岳峰哼了一声,一旁的李三郎道:“不是,岳将军绝对不会刺杀皇祖母,他是光明磊落之人,他是大英雄……”

宫装女子微微皱眉,岳峰哈一笑,道:“三皇子比您明白多了!我无缘无故,怎么会去刺杀天后?亏你想得出来……”

宫装女子道:“那一日你从我的居所走了,旋即就去了斗鞠场,就在那一天,天后遇刺,我实在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岳峰道:“我的天,你就只凭这一点就认定是我干的?就这般肆无忌惮的要来抓我?”

“那还要凭什么呢?因为那一天的刺杀案,天后就凭那一点杀了韦方质,连陛下和太子以及众位皇子都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你还要我凭什么?”宫装女子反唇相讥的道,毫不示弱。

岳峰皱了皱眉头,良久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做得原本没错,不过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是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现在神都的局面如此之乱,我区区一介草民,能知道这么多事儿么?”

“……”

李三郎道:“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岳壮士,这是什么点心,真的好吃呢!还有没有?”

李三郎忽然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岳峰和宫装女子齐齐扭头,看到李三郎手中抓着一张油饼,塞得满嘴都是,一点也没有了皇子的端庄和威严了。

岳峰不由得一笑,宫装女子的神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岳峰站起身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串又一串的牛肉,羊肉,青菜,蘑菇,然后在烧烤架上生火,用鹿皮袋子鼓风,生了炭火,将肉串放上去,用小棕刷在上面刷上一层植物油,烤肉滋滋的响,发出那诱人的香味,

李三郎眼巴巴的站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哈喇子忍不住往下流,宫装女子也被吸引,不由自主的往这边靠拢过来,看到烤肉冒油的样子,她的喉管下意识的蠕动了一下,她嘴唇掀动想发问,可是却终究没好意思问出口。

李三郎已经忍不住要伸手去抓了,岳峰轻轻的敲了一下他柔嫩的小爪子,道:“盐巴都还没撒呢!猴急!”

李三郎将手缩了未来,呵呵傻笑,岳峰拿出碾碎的哑巴,辣子面儿,孜然粉,慢慢的撒上去,香味瞬间浓郁了数倍。

终于,当一串羊肉烤得黄金亮色之时,岳峰将烤串拿起来递给了李三郎,李三郎抓在手中,一口咬下去惨叫一声:“哎呦啊!”

他将咬在嘴里的肉吐了出来,敢情是烫着了,肉掉在了地上,他又一脸的怅然若失,他嘴巴“嗒吧”了一下,弯腰从地上将肉块捡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嘴里,然后脸上浮现出极其陶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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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娘子再来!

“哇呀呀!我还来一个!这是什么肉啊,实在是太好吃了呀!”李三郎完全兴奋了起来,眼睛冒绿光,盯着烤架上的肉边吃得嘴里冒油边还流着哈喇子,真是把皇子的脸丢尽了。

一旁的宫装女子看得只皱眉,岳峰忽然拿了一支烤串递过去:“小娘子,要不也尝尝?”

“啊……”宫装女子无比的尴尬,她想推辞却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可是她带着面纱怎么吃东西呢?

将这一串肉拿在手中,这下看得仔细了,这是羊肉,用竹签串着的,肉的香味浓郁让人无法抵挡,她扭过头去,双手并用咬了一口肉,那酥脆肉润的羊肉入口,强烈的鲜香瞬间在嘴里炸开,然后她……沦陷!

烤肉声滋滋,李三郎大快朵颐,宫装女子来者不拒,岳峰则是浅尝辄止,取了一点绿蚁酒过来,小酌一杯,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便完全缓和了。

岳峰道:“小娘子,刺杀天后的事情我真不知情!我动金吾卫,因为我和丘有仇,我刺杀天后没有理由啊,再说了,其实我挺怕死的!这年头进宫当刺客,那和寻思何异?”

宫装女子眉头挑了挑,没有说话,李三郎道:“姑姑,岳壮士说得对,你怎么不说话呢?”

岳峰豁然一惊,下意识的手抖了一下,刚才李三郎叫这宫装女子“姑姑”?这女子……

皇子的姑姑……只能是公主,大唐的公主很多,洛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能够如此大张旗鼓的调动这么多刀斧手拿人的恐怕除了武则天宠信的太平公主之外再无第二人了。

一念及此,岳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有一股强大的冲动,那就是立刻扭头一伸手掐着这女人的脖子轻轻一扭,那关于岳峰的所有秘密都会被隐藏,如若不然……

岳峰脑子里一下乱了,思绪天马行空,他实在是有些发怵,情绪波动很大。然而李三郎的下一句却让岳峰的情绪一下转变了。

李三郎道:“姑姑,您放心吧,这个案子既然狄国老接手在办,他老人家一定能办妥,办好。父皇定然能安然无虞……”

“狄仁杰?”岳峰将手中的烤串全部扔在了架子上,豁然转身看向宫装女子道:“是狄仁杰让你干的?”

“这个老不死,别人不知情他也不知情么?他竟然还有脸让人来拿我?想要诬陷我是刺客么?”

宫装女子一下愣住,盯着岳峰道:“你……你认识狄国老?”

岳峰道:“他妈的怎么不认识?那日白马寺和羽林军斗鞠,那老东西肯定就在现场。我听说他还出了大风头,赢了很多钱。

哼,这老东西奸诈狡猾,如果那天不是我,他能赢那么多钱?赢了钱了,转过头来就翻脸不认人,要把我往死了整?”

岳峰这一说,宫装女子一下想起来了,他想起了那一天的情形,斗鞠的上半回合,羽林军占据了上风,可是下半回合,白马寺忽然雄起,当时的情形正是岳峰的忽然出现从而扭转了乾坤。

狄仁杰就是在岳峰出现的回首忽然提出了白马寺必胜的说法,而且通过这个说法引发了一场赌局。

宫装女子恰便是太平公主,那一天她也是因为看到了岳峰之后,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岳峰的种种机变,灵机一动觉得白马寺可能有扭转乾坤,因而她和上官婉儿也赌了一局……

宫装女子将这些细节仔细思忖了一遍,大抵可以确信狄仁杰和眼前的少年一定认识,而且不是泛泛之交,岳峰没有打诳语。

以狄仁杰的性格,岳峰倘若真是凶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抓人,狄仁杰没有动手,这说明岳峰应该是清白的……

一念及此,宫装女子心情忽然没来由的轻松,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忽然之间开朗了,在她眼中岳四郎无疑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也是个以她的眼界和智慧都有些看不透的人。

看看这里的院子,一个仆从丫鬟都没有,却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再看这院子里的陈设布置,大多数的东西她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尤其是这个架子,还有那用竹串串起来的肉……

她一想到肉,才发现烤架上的肉已经落入了李三郎的手中了,这小子馋劲儿着实厉害,不知道君子远庖厨么?岳峰撂挑子不干了,他竟然自己动手起来,个头才堪堪架子高呢,不怕烫着么?

一顿丰盛烧烤接近尾声了,岳峰又道:“三皇子,您无需要忧心,陛下和你都会平安无忧,断然不会有任何危险……”

宫装女子挑眉道:“你就这么笃定么?为什么?”

“呃……”岳峰心中很笃定,可是为什么呢?他能告诉对方是因为他熟读了史书么?唐史上记载李旦以后还有皇帝可当么?

岳峰嘿一笑,显然他不能那般回答,他沉吟了一下道:“天后行事,并非真要不利于陛下!这是她的试探,是她的手腕,陛下和太子甚至皇子们只是她的一个由头罢了,又岂是他真正的目标?”

宫装女子双目之中精芒瞬间浮现,旋即又隐去,岳峰的这几句话将她震得不轻,瞧岳峰的年龄还未及冠,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再看岳峰的出身,不分明是个田舍儿么?可是这一番见识……宫装女子自忖自己也不如啊,这家伙是怎么就能如此信口道来呢?

岳峰没有想过自己随便的几句话,竟然把人家吓成了那样,他顾着酒足饭饱,低头泡茶呢!

“小娘子,今天这个事儿和那天一样,终究需要一个了结,你说说吧,今日怎能了结?”岳峰道。

宫装女子眨巴眨巴眼睛,因为没有了之前的心理负担,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也完全进入了状态:“我们再玩一玩猜谜?”

岳峰眉头轻轻一挑,道:“好呀!给你一盏茶功夫准备,准备好了请听题……”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上当了!”

岳峰点头道:“好啊!你听好了,夏天来了,蚊虫很多,蚊虫叮咬在什么地方你不怕?”

宫装女子皱眉沉吟了好大一会儿道:“蚊虫叮咬在手上我不怕,我能打到它……”

“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错了?”

“正确的答案应该是蚊虫叮咬在别人的身上你不怕,怎么了?这个答案是不是厉害一些?”

“呃……”龙灵秀哑口无言,咬了咬牙道:“再来,再来!!!”

第一百二十章 娘子饶命!

岳峰和宫装女子的脑筋急转弯大战激烈而精彩,结果嘛,宫装女子虽然智计超群,可是奈何她和岳峰之间存在千余年的差距非智商能弥补,所以,号称蹴鞠、覆射、相扑打遍神都无敌手的女子,输得是惨不忍睹。

以前只有她蹂躏别人,那个时候她内心是多么的惬意舒坦啊,可是今天轮到了自己被别人蹂躏,那滋味实在是受不了,她刚开始还能端着,处处考虑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是很快他就端不住了,开始崩溃,开始恼羞成怒。

可恶的岳四郎才不管她能否扛得住呢,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结果宫装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即崩溃了,道:

“我不管了,不管了!你现在必须给我出一题,这一题我必须要一定要能答得上,如若不然,我和你没完!我……我……我把你抓回去诬陷你是刺客!”

宫装女子完全不讲道理了,她脸上的面纱浮动,双眼睁大,怒气似乎能从眉心的中间给迸发出来,这一幕连李三郎都看不下去了,他道:

“姑姑,你耍赖,哪有这样的?这不是强人所难输不起么?”

“我就是耍赖又怎么了?我就输不起呢!岳四郎,你答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算你怂了,今天这事儿了不了!”

李三郎眨巴眨巴眼睛道:“姑姑,好像你是被岳壮士给抓过来的呢!今天的事儿倘若真不能了结,吃亏的可是姑姑哦!”

宫装女子一下愣住,李三郎一语惊醒梦中人,今天这个局面貌似还真不是宫装女子要放岳峰一马,而是岳峰抓住了她,逼得她身边的那帮刀斧手狗腿子投鼠忌器,不得不退下去。

这样的情形,占据主动的是岳峰,宫装女子怎么能放出这样的狠话?不过,此时此刻,宫装女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双眼一翻倏然瞪大,盯着李三郎道:

“小屁孩子,这里没你的事儿!好小子,吃里扒外,竟然不帮亲姑姑说话,回头你等着吧,我非得狠狠的整治整治你!”

李三郎吐了吐舌头,吓得只往岳峰身后躲,他可是领教过这个姑姑的手段呢!这女人说到做到,决不虚言,他真是被这女人给打怕了,心中犯怵呢!

李三郎退缩了,岳峰被顶在了前面,面对咄咄逼人,气势汹汹的女人,岳峰笑得分外的灿烂,宫装女子怒道:“还笑!不准笑了!再笑我……我……我翻脸……”

岳峰摆摆手道:“小娘子,别啊!翻脸就没意思了,你不是就让我给你提一个你必然能答对的问题么?这简单得很,我现在就提给问题给您,好不好?

不过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确信要我向你提问?”

宫装女子道:“少废话!你提问呗!我告诉你,如果这个问题我再答错了,我翻脸了啊!”

岳峰道:“没问题,这个问题保管你能答对!请听题,你倘若养了一头猪和一只狗,上元节来了,你要把猪和狗都杀了过节,请问你是先杀猪呢,还是先杀狗呢?”

宫装女子愣了一下,盯着岳峰,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三郎从岳峰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来道:“姑姑,答啊!”

宫装女子沉吟了一下,弱弱的道:“我……我先杀狗!”

岳峰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小娘子,恭喜你答对了!厉害啊,这问题一答就对了,恭喜,恭喜!”

李三郎从岳峰身后窜出来,双手拍掌道:“恭喜,恭喜,姑姑,您终于答对了!”

宫装女子盯着岳峰,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她总觉得这问题背后似乎没那么简单,这哪里有这么简单的问题?是不是岳四郎这小子又在使诈?

但是宫装女子一时也想不出问题在哪里,她想了想,正准备揭过这个话题,谁知一旁的李三郎却道:“姑姑倘若先杀狗的话,猪也很高兴呢!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头大猪呢?姑姑你说是不是?”

宫装女子一下怔住,他盯着李三郎,童言无忌,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她脑子瞬间转过一个念头来,旋即她脸色大变,豁然抬头盯着岳峰,岳峰暗叫不妙。

这女人智商太高,而且又经过了这么多脑筋急转弯的训练,思维已经不比从前了,这个问题的关窍被她搞明白了。

先杀狗,恭喜答对了,因为猪也是那么想的……

宫装女子瞬间想明白这个原委,整个直接炸开了,站起身来就向岳峰扑了过来,喝道:“你这奸诈小儿,我和你拼了!”

“哎呀呀!”岳峰一个倒翻滚,道:“小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啊?我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出的题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好小子,你还说!你骂我是猪当我不知道么?嘿,奸诈小子,今天我要和你拼命!”

宫装女子追,岳峰逃,两人在小院子里躲猫猫了,宫装女子身着华服,这哪里能跑得动?几个回合下来,便气喘吁吁。

她的面纱随风飘荡,一阵清风徐来,将面纱倏然给掀开了,岳峰一下愣住,就那么一刹那,岳峰看到了一张如粉雕玉琢般的脸……

岳峰的人生经历中见过无数女人,其中有很多皆是美女,然而,在岳峰的记忆中,却似乎无一女子有这等惊艳的容颜。

这就是太平公主么?

岳峰脑海中想起了很多关于太平公主的记载,历史记载太平公主便是极美的女子,号称是神都第一美女,又有“洛阳之花”的美誉,今日岳峰见到的这女子,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已经足够了。

岳峰深感古人没有欺他,这女子不仅身份高贵,姿容也无愧“洛阳第一”,只可惜好好的一朵花,早被人采颉了,岳峰真是恨自己迟穿越了十年啊……

岳峰愣神间,女子已经扑了过来,待扑倒了近前,两人四目相对,宫装女子却是一下怔住了,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可是毕竟比不上魏晋那般无忌,男女之间终究还有些规矩和禁忌呢!

再说了,旁边还有个小屁孩李三郎呢!宫装女子又岂能真不管不顾了?

“你这小儿,哼!我和你没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幕后之人!

庭院深深,夜幕低垂,习艺馆教习、弘文馆直学士杨炯趁着夜色而来,进入了庭院之中,低着头一直往里走,走到最后一进,前面是一座假山。

他站在假山前面,左顾右盼,待到确定周围无人他抬起手来,在假山的一处罅隙处摁下去,一扇门在假山上开启,杨炯一闪身钻了进去。

进门之后,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这里是一处很大的静室,静室的中间规规整整的安放这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人儿,听到了脚步声,床上的人慢慢的坐起来。

“容华!别,别乱动!躺着便好,让哥哥过来弄。哥哥今日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江宁盐水鸭,保管你吃得舒坦!”杨炯道,他手中拎着一个食篮,快步走上去扶着床上的人儿,将食篮放在了一旁。

仔细看床上的人儿,女孩儿脸上很白,不见血色,眉宇间那股少年人的稚气似乎已经完全褪去了,看上去显得颇为成熟了。

“大兄,您别把我当孩子了,我的身子骨儿已经好了呢!您不是说过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容华还想着后福呢!”女孩儿道,她的语气软糯,带着一股娇憨的撒娇的味道,逗得杨炯哈哈笑了起来。

杨炯取过了食篮,篮子里面有馎饦,有一只盐水鸭子,有两块抓羊肉,都佐了胡椒和辣子,杨炯将食物取出来却不让女孩儿动手,而是精心的将食物分好,用箸小心翼翼的喂女孩儿吃。

女孩儿草草吃了一点儿,秀眉便蹙了起来,道:“大兄,我吃够了!”

杨炯叹了一口气,道:“再吃一小口好不好?吃下这一口大兄便不再逼你了!”

女孩儿张开了嘴,杨炯却撕了一大块鸭腿肉给她塞进了嘴里面,待到女孩儿艰难的将肉吃下去,他才欣慰的笑了笑。

女孩儿道:“大兄,我的身子骨儿日渐好了,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啊!”

杨炯皱了皱眉头,道:“容华,这一次你的伤很重,先别急,一定要把伤给养好了再出去,好不好?”

杨炯哄着女孩儿,这女孩儿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天在西宫行刺武则天的女子,杨炯的妹妹杨荣华。

兄妹两人说着话,忽然静室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杨学士,我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来这里,你为什么屡屡不听我的号令?”

杨炯眉头一挑,倏然看向静室后面,昏暗的烛光后面,一个富态肥胖的人影浮现,看此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穿着深红色的锦袍,如同富家翁一般。

看到此人,杨炯豁然站起身来道:“王丘山,都是你干的好事儿,你当武氏那么好杀?你知不知道,只差一丁点我的妹妹便死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杨炯就算豁出命去也不会饶过你!”

这五短身材的胖子赫然是太原王家王丘山,此时的王丘山已经不见了丝毫的懦弱和猥琐,他背负着双手,虽然个子不高,可是却是渊渟岳峙,大有气度。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作为暗宗的刺客,就应该要有牺牲的觉悟。武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恨他,杨学士不恨他么?

再说了,这个刺杀计划我告知了你,你也点头首肯了,现在又怎么要翻脸呢?”

杨炯道:“可是你没有说这个计划是让容华去执行……”

“住口!杨炯啊,杨炯,也难怪老宗主一直不点头让你进京,你这么多年去剑南道真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容华的性命金贵,我暗宗其他的刺客性命就不金贵么?但凡我暗宗的兄弟,都是生死兄弟姐妹。容华陷落西宫,如果不是我们拼死相救,荣华能冲得出暗道么?她定然会死在西宫地下那重重的暗道陷阱中……”

杨炯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杨荣华道:“大兄,王长老说得有理,刺杀武氏是我自己点头答应的!当时的情形唯有我最合适,也最有把握,只是没想到……”

杨炯抬手道:“别说了!王丘山,你是长老,我杨炯也是长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干了!

神都眼下的局面,姓武的几乎完全掌握了,我们就算再前仆后继的派刺客行刺,结果只能白白牺牲兄弟,可能反而还给我们引来杀身之祸!老宗主说得好,我这一次进京就是隐和忍,一切就听老宗主的吧?”

王丘山哈哈大笑,道:“是吗?你现在知道老宗主的苦衷了么?隐和忍说得容易,可是你能不能做得到?倘若你真做得到,何故会有容华的这场命悬一线的刺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炯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下了头。

隐忍谈何容易啊,杨炯双拳慢慢的握紧,我想到了在兵部自己的遭遇,姚崇这个多年的好友对他的鄙夷和羞辱,还有那个小杂种,一个归德执戟长竟然也那般侮辱他,让他受尽了屈辱……

还有在弘文馆里面,岳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杨炯都记得清清楚楚,杨炯自己写过的文章,他现在想起来那其中的每一个字,他都恨不得用刀将自己捅死算了,隐忍啊,实在太难了。

杨炯就是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想动手了,王丘山便真动手了,只是王丘山竟然让杨荣华去刺杀武则天,这一次刺杀杨荣华差点殒命,现在想来这能怪谁?

杨炯沉默良久,他抱拳对王丘山道:“王长老,在京城杨某一切听您的,以后再不违背您的意思!”

王丘山笑了笑,道:“嗯,我信任你!放心吧,这天下的事情从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太原王氏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比大唐还要久远很多,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何曾什么时候变过?

只是眼下有一件事你们兄妹得跟我交底,容华啊,那一日在西宫之中,你凭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是无法遁入暗道的!那一天究竟是谁帮了你,这个时候你不能隐瞒!”

杨荣华斜依在榻上,听到王丘山这一问,她忍不住“啊……”一声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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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少女怀|春!

唐枭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少女怀|春!杨容华脸色变了,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一日的情形。

刺杀武则天之后,她已经无处藏身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她竟然能遇到岳四郎。

她尤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在兵部,岳四郎伶牙俐齿,言辞犀利,对大兄是百般的挖苦和羞辱,说起来,那一次先挑事的正是杨容华呢!

而那一天她能够顺利的逃遁,却幸亏岳四郎的鼎力相助,如若不然,她根本没有逃遁的可能,说不定她死了还会牵连到大兄,甚至给整个暗宗都带来危险……

杨容华脑海里面天马行空,心中不由得犯难,岳四郎的事儿她能说么?按照暗宗的规矩,杨容华一旦暴露,可能她再也不能在洛阳出现了,或者是岳四郎一旦为暗宗所知,他肯定也会面临很危险的境地。

还有,大兄和岳四郎之间的芥蒂那么深,一旦大兄获知此事究竟是福还是祸?杨容华心念转动,当即道:

“王长老,的确是有一位少年将军出手相助!当时天色很暗,我一直藏身在羽林军校场边上的灌木丛中,一位少年将军发现了我,当时我都以为……以为自己暴露了……”

杨容华边说话眼睛边瞟向王丘山和杨炯,见两人的神色没有异常,她继续道:

“没……没有想到这位少年将军竟然将校场旁边的石碑给挪移开了,那里恰就是暗道的入口,我跳入了暗道,没过多久却被人发现了,幸亏王长老和大兄派遣的高手也已经潜入到了暗道中,因而我才侥幸得救!”

杨容华这一说,杨炯“嘿”了一声,道:“真是吉人天相,命不该绝,这位少年将军也的确是我辈中人,少年英雄,可惜当时你并未有看清其模样!”

王丘山则皱着眉头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似乎陷入了沉思,杨容华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位少年将军似乎不是穿的羽林军甲胄!”

“啊……”王丘山和杨炯两人齐齐惊呼出声,王丘山双眼倏然睁大,道:“不是羽林军甲胄?那……那是怎样的甲胄?莫非是北衙其他军的甲胄?”

杨容华摇头道:“不像是北衙军的甲胄,北衙军都穿金甲,这少年将军却是穿着黑甲!”

“南衙十二卫?”杨炯脱口道,王丘山怔怔呆立当场,他的手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那一天是白马寺和羽林军的斗鞠日,王启那一天就在羽林军的校场,事发之后,他们被控制在了羽林军营地待了整整一夜。

杨容华说少年将军的时候,王丘山脑子里就想到了王启,知子莫若父,王丘山太了解王启的性子了,这小子胆大包天,而且古道热肠,遇到了这等事儿他指不定就会掺和一场。

而当杨容华说到对方穿黑甲的时候,他更笃定救杨容华的人定然是王启无疑,一时,他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生怕杨容华再继续说,把王启的身份给揭开。

如果是那样,王启就不得不提前进入暗宗,这可不是王丘山所预想的!在王丘山看来,王启太年轻,城府太浅,根本不能担得起大任,如果此时将王家的事情向王启全盘托出,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容华,这少年将军倘若你现在再遇见,能不能一眼便认出来?”王丘山道。

杨容华沉吟了一下,轻轻摇头道:“不能确定能认识,但也有可能会认识,放心吧,王长老,倘若我遇见了他说不定就认识了呢!回头我再向您禀报可不可以?”

王丘山点点头,看向杨容华道:“容华啊,真是吉人天相,在那种绝境你竟然也能遇到贵人相救!好啊,有道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一次伤愈之后,便切记不要再冒险了,一切都听从你大兄安排,可好?”

王丘山这般说,心中却在想王启已经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是时候让这小子出去历练一番了!只是究竟把王启安排到哪里,王丘山心中着实犹豫啊!

杨容华心中暗暗好笑,她知道王丘山心中在想什么,其实王启的存在她早就知晓,故意误导让王丘山判断出现误差呢!

用王启来保护岳峰的存在这是杨容华的想法,在她心中岳峰在那种情况下能冒死救她一命,她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所以,她不希望岳峰和暗宗有任何的瓜葛和接触……

“容华啊,你先别急!先把伤养好之后,回头大兄安排你入习艺馆,习艺馆乃皇家贵地,你定然会很喜欢!

以你之才,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女先生呢!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不用行这等凶险之事了!”杨炯道。

杨容华当刺客的经历让杨炯后怕不已,可是暗宗的规矩就是这样,组织的需要便不容拒绝。

杨容华倘若能在其他的领域有作为,或者能成为习艺馆的教习,能够轻易的接触到紫微宫的女人,其在组织中的作用和地位便大为不同了,那个时候暗宗就不会轻易的选择她做为死士白白牺牲掉了……

“谢谢大兄,容华一定努力不辜负大兄的期待!”杨容华道,她心中忽然有些迷茫了!她追随大兄从剑南道到京城,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前面的路像是走到了尽头。

她下一步成为习艺馆的女先生?或者是周游于洛阳各路大才子的中间,那不和洛水河畔画舫上的妓家无异了么?难道这就是她不远数千里追随到神都的所求?

暗宗太大,不仅势力大,而且野心更大!对男人来说,野心勃勃不过是想占有更多的权势和女人,可对女人来说至少在杨容华心中,她最憧憬的却和这些完全无关。

她经常想的是自己未来的郎君究竟是何等模样,未来的夫家又是何等人家……她恰是二八年华,少女情窦初开,神都如此美,看到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她心中便不由得生出淡淡的期许和惆怅来……

而此时此刻,她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个浓眉大眼,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少年郎,此乃岳四郎也,归得执戟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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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母女和好??

紫微宫,前几天的阴云似乎忽然之间就散去了,观风殿这几日气氛很轻松,武则天的心情也一扫遇刺后的阴霾,心情无比的愉悦。

“天后,您尝尝这汤,这可是公主殿下托人给送进宫来的,野菇和乌鸡皆是去风安神的良品,公主殿下听闻您的头疾患了,特意给您熬制的呢!”侍女团儿小意的对武则天道。

武则天心情大好,道:“朕正想着口渴的事情便有汤羹,来,我来尝尝!”

武则天尝了几口汤,抬头道:“婉儿他们蹴鞠还没完么?让她们过来给朕说道说道啊!”

韦团儿眼见武则天心情大好,忙道:“奴婢这就出去把她们给叫进来!”

团儿出门,一会儿功夫上官婉儿,赵莹,陈晓等一众女卫鱼贯进了观风殿,她们皆是刚刚蹴鞠归来,蹴鞠过后大汗淋漓,她们沐浴之后才敢觐见,沐浴之后的众女看上去个个宛若出水芙蓉一般,平添几分俏色。

尤其是上官婉儿,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沐浴之后,脸上染上淡淡的红霞,偏偏她又穿着女官的服饰,头戴着软脚幞头,那模样别具一番韵味,让人望之便生亲近之心。

众女上来参见武则天,武则天抬抬手道:“嗯?令月不是和尔等一起么?”

赵莹道:“公主偏心呢!她暗中教娉婷蹴鞠技艺,却不让我等观摩!就好似娉婷真比我等更让殿下亲近一些……”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娉婷就是比你讨喜!你该反思反思自己咯!”

赵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武则天抬抬手道:“你们下去吧,婉儿留下!”

众女退下,婉儿一人留在殿中,武则天道:“婉儿,这几日太平心思似乎一下便豁然开朗了,她为何不再为陛下的事情要死要活了?”

上官婉儿道:“西宫的刺杀案既然由狄国老接手了,案子必然能真相大白,公主坚信陛下无辜,因而自然心中不再牵挂!”

武则天轻轻颔首,道:“你这般说也有理,这孩子啊,好不容易看到她开心了,朕也跟着开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对了,蹴鞠练得如何啊?你们可有把握胜令月?”

“呃……”上官婉儿有些迟疑,道:“我们都进步迅速,可是短些时日要追上公主恐怕……恐怕不易……”

武则天一笑道:“这世界上还有事儿能难得到婉儿么?看来能难道你的也就令月了!我跟你说过了,你要赢令月便不能只请那姓姚的来当总管。姓姚的都是徒子徒孙,怎么能赢得了?你得另请高人呢!”

上官婉儿面颊更红,恰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母后,您可太偏心了啊,撺掇婉儿来对付我,女儿可不乐意了呢!”

说话间,太平公主亭亭的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名俏丽的女卫,正是岳娉婷,岳娉婷踟躇不敢进来,太平公主拽住她的袖子道:

“你且跟我进去,母后不会责怪你呢!”

岳娉婷这才跟着公主身后,两人一同进到大殿中来,太平公主心情极佳,道:“母后,京城最近风靡的斗鞠大会又有了新花样了!

我听人说了,这个‘斗’字不好,斗鞠大会改为神都蹴鞠大赛,一个‘赛’字,倒是贴切妥当。那办差的人又在神都各地张贴了告示,告示上云:‘圣母临世,蹴鞠大赛’。又有,‘祥瑞天降,蹴鞠同庆’。

而且还印了画报,画报不仅将母后的相貌印了上去,而且还有祥瑞之语,画报里面则是记录刊载各蹴鞠军中的好手人物志,那画报的刊印我看了,嘿哟,这个给事中啊,真是个能人,这画报一发出去,必然震动神都!找个机会儿臣也想认识一下此人!”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傅游艺此人何德何能,办了这个差事竟然能得到咱们令月的大赞,着实难得啊!”

武则天自然知道傅游艺干的这一切,实际上傅游艺干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有请旨。武则天这几天之所以这么高兴,一是因为太平公主和她母女关系得到了缓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傅游艺的差事办得漂亮。

好个傅游艺,搞得这个“圣母临人,蹴鞠大赛”一出,洛阳便掀起了一股狂潮,蹴鞠大赛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不仅是贵族权阀,士族权贵们关注,而且普通贫民百姓也十分关注此事。

这件事情一出,武则天感觉横亘在自己面前最难走的那一步,竟然一下就迈出去了,可以想象,这一次借蹴鞠之风的劝进将会掀起巨大的高潮,到那个时候,洛阳但凡是效忠武则天的臣子,必然都会融入其中,到时候掀起的将是滚滚的洪流。

武则天可以乘势而上,一举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她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上官婉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道:“天后,不过有一点,傅游艺搞蹴鞠大赛,暗中却又运作了极大的赌局,现在神都上下大家都嗜赌成风,茶楼酒肆,十之八九都是论赌局之事,鸾台凤阁已经有大臣开始担心此时会影响神都的风气……”

“胡说八道!”武则天忽然勃然怒道:“鸾台凤阁有些大臣,我看他们就是吃多了给撑着了。蹴鞠大赛既然要普天同乐,能蹴鞠的人自然蹴鞠,不能蹴鞠的人如何办?能小赌怡情,三五好友聚集在一起,弄一点彩头,那不便有了乐子了么?

傅游艺这个主意朕不仅不觉得坏,反而觉得最为妥当!有些人是看不得别人的好,还有些人则是见钱眼开,哼……”

武则天一怒,上官婉儿立刻低下了头,她将目光投向了太平公主,希望太平公主能够救场,可是太平公主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的眼神不断的往殿外面瞅。

上官婉儿眯眼看向殿外面,隐隐看到一个人影,这人影是个华服童子,不是住在西宫的三皇子么?

“母后,女儿忽然有点事儿要去办,先行告退了!明日女儿再来给母后请安!”太平公主道。

武则天的怒容敛去了一些,点头道:“好,你先下去吧!回头出了画报,我立刻给你送一份过去!”。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娘子又来吃肉了!

太平公主从观风殿出来,李三郎笑嘻嘻的站在外面候着了,太平公主嗔怒道:“你这小儿,鬼鬼祟祟干什么?你父皇都禁足在西宫,你不在西宫待着跑到这里来了?”

李三郎却不怕太平公主,反而凑到了她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衣袖道:“姑姑,三郎嘴馋了,想去洛水畔找岳四郎去了!”

“呃……”太平公主一下愣住,笑骂道:“你这个小馋鬼,要去找岳四郎自己去,为何要扯着姑姑?”

“姑姑,去嘛!那天姑姑不也吃了好多么?我听说岳四郎又在家里鼓捣琢磨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呢!姑姑不是嫌府上和宫里都烦闷无趣么?出去就当是散散心……”李三郎道,他语气中带有撒娇的味道。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岳峰的模样,她最近的好心情都拜这家伙所赐,太平公主身份尊贵,平常什么人没有见过?

他在神都拥有十多座府邸,每一座府邸中都有各种仆从,护卫,各种少年公子,还有当红才子,她想要找什么样的人说话,念头一动,都是举手之劳。

然而,这些所有人都似乎无趣,独岳峰这小儿最是有趣,让太平公主看不明,猜不透,而且这家伙总能鼓捣出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出来,太平公主这几日一直都在琢磨关于岳峰的事儿呢!

今日李三郎相邀,她略略沉吟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她谢绝和李三郎同车,而是自己独坐一辆车,车中公主府心腹谋士姚均随行。

马车在神都的大街上慢悠悠的前行,太平重新覆上了面纱,微闭双目,闭目养神,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忽然道:“姚老,事情都能弄清楚么?”

姚均道:“此子……来历不好查,可能来自洛州合宫县,又可能是出自宫廷掖幽庭,兴许其背后有人帮他隐藏身份!”

太平皱了皱眉头,姚均忙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金吾卫的众多刺杀案肯定是出自此子之手,此子的功夫修为公主殿下您亲自领教过,老奴也见过。是个厉害的角色,他让丘神绩都被迫逃离的神都,嘿嘿……”

“说说其他的吧!这些事儿我兴趣寥寥!”

姚均暗暗叫苦,他可是豁出了老命才查出这些东西,公主一句兴趣寥寥就打发了么?姓岳的小儿干了那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随便一件事捅出去都能震动洛阳,这些事情太平公主竟然全兴致寥寥?

姚均咽了一口唾沫,沉吟了一下道:“此子和太原王家王丘山之子王启过从甚密,和傅游艺身边的典仪郎朱恩相交莫逆,和薛怀义座下的弟子云痴和尚和弘十八和尚关系匪浅。这些人皆频繁出入他的住处,常常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太平公主嗯了一声,道:”这些人都是最近在神都十分活跃之人,尤其那个典仪郎朱恩,其开了一家‘复盛号’的博彩行,专门经营斗鞠比赛的投注博彩,最近风靡了整个神都。

而这个云痴的和尚则是还俗在右卫军中担任了一名折冲校尉,据说武功了得,还颇善兵法,嘿嘿,岳四郎竟然和他们关系匪浅哦!”

姚均道:“公主殿下,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朱恩和傅游艺他们的所行所为,还有那云痴和尚的所行所为,暗中都是岳四郎在筹谋计划?”

“啊?”太平公主豁然睁开眼睛,盯着姚均道:“姚老,您这是……”

姚均讪讪的道:“老奴只是猜测而已,老奴感觉甚为蹊跷的一点是傅游艺此人年逾六旬,日理万机,可是他几乎每一天都去岳四郎的居所,而且一去皆是数个时辰。老奴想着必然有蹊跷啊……”

太平公主用手一拍车前面的扶手,道:“这就对了!姚老你猜对了!这岳四郎的阴险狡诈你我还能不知道?好哇,这小儿,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闲散之人,实际上暗中厉害得很呢!神都最近风起云涌,原来背后赫然都是这小儿再翻云覆雨!”

她嘿嘿笑了笑,道:“我之前没揪着你,这一次我揪着你了,嘿嘿,我们得好好的斗一斗,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姚均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公主殿下千万别亲身犯险,殿下,您只需要将岳四郎此人行迹禀报给天后……”

“扯淡!”太平公主脸色一变,冷冷的喝道:“姚老,你给我提了个醒,你立刻去处理一件事,那就是但凡是知道岳四郎的人,全给我遣散出去,统统的给我发配出去!

至于那几个对岳四郎来龙去脉掌握详细的探子,就……杀了吧!总之无论如何,这个秘密得保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姚均脸色一变,道:“殿下,您这是何故啊?您……”

“这还需要问原委么?如此有趣的人,如此有趣的事儿,这样的乐子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我怎么能让母后和其他人知道呢?

姚老,我可警告你,你千万别自作主张,我的脾性你知道的!倘若这件事办不好,哼……”

太公公主轻轻哼了一声,姚均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而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了,这里临近洛水,曲径通幽,岳峰所住的地方虽然只是区区几间抱厦,可是依山傍水,环境着实雅致得很。

太平公主掀开了车帘,前面李三郎早就蹦跶下来了,只见这小屁孩一溜小跑,边跑边喊:“岳壮士,李三郎又来吃肉了,三郎要吃烤得香喷喷的羊肉呢!”

李三郎跑到小院里面,见小院里面架子已经搭起来了,香喷喷的羊肉已经上架了,几个汉子正在周围逡巡,岳峰则是一袭庖厨打扮,用心的将架子上的肉放在火上烤,烤肉的香味盘旋升腾,弥漫在整座院子……

“反正蹴鞠比赛的核心要点在于发动群众,要让整个神都的百姓都参与其中,唯有如此才算造势成功,而要做到这一点,不仅要推广博彩,更重要的是要宣传推广画报、人物志、故事一个都不能少……”岳峰侃侃而谈,兴致十分的高昂,他话说一半,一眼看到了李三郎,一下愣住,脱口道:

“三皇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朋友来了有好酒?

岳峰的小院里面,傅游艺和朱恩两人已然是常客了,随着他们下的一盘大棋渐渐的进入高潮,傅游艺已经完全被岳峰宏大的设想所征服了,他每天来岳峰这里一趟,而后立刻进宫面圣一次,必然能得到武则天的大加赞赏。

傅游艺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现在不仅能随时面圣,而且俨然成为了紫微宫的红人,连那些凤阁鸾台的宰相也相形见绌。

傅游艺捞到了好处便愈发不可收拾,几乎对岳峰的安排言听计从。岳峰的这个蹴鞠比赛的计划,参与的队伍虽然只有七支,可是涵盖的却是整个神都。

最让武则天赞赏的是岳峰通过发动平民百姓参与其中,从而造大声势,这尤其厉害。武则天从高宗年间主政,她最拿手的戏码便是打破权阀豪门的垄断,她早期打压长孙家,对付褚遂良。她后来打压五姓七望,提拔很多身份卑微的上显贵之位,这一下就让她得到了空前的拥护。

在高宗年间她和高宗二人并称双圣,她依仗的便是这一招,现在岳峰策划的这个蹴鞠大赛,发动比她更彻底,甚至要在蹴鞠军之中择所谓的“明星”,树榜样,讲故事,利用大众崇拜个人英雄的情结,来让洛阳的平民百姓也参与到比赛中来。

傅游艺是极其精明的人,武则天喜好什么,他立刻便打蛇随杆儿上,这不,现在傅游艺对岳峰是出奇的好,朱恩跟随他也有了一个从九品的官职,名为典仪郎,这个官职虽然小,可是天后钦赐呢!

今日他们二人又来岳峰这里请教,顺带着打秋风,傅游艺甚至还带了一只羊过来,朱恩当场宰杀之后架在了炉子上,岳峰则是大展身手,施展烤全羊的绝技呢!

待会儿王启,强子他们也会来,白马寺是蹴鞠比赛的积极参与者,薛怀义对这一次的比赛无比的热心,命王启担任蹴鞠军大总管,其实这个大总管的实际权力却落到了岳峰手中。

岳峰这里虽然僻静,可是前面的洛水河畔恰有开阔地,王启安排让人改造了一番,硬是在洛水河弄了一个临时的蹴鞠场,白马寺蹴鞠军隔三差五过来训练,岳峰也趁机给予他们各种指导。

不夸张的说,现在岳峰是个大忙人。这不,李三郎也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来了。

岳峰一句“三皇子”叫出口,傅游艺屁股上像被马蜂蛰了一般,“唰”一下弹身而起,朱恩也吓得只往旁边躲。

李三郎大大咧咧的走过来,背负双手,看了看傅游艺和朱恩,淡淡的道:“岳壮士,姑姑也来了呢!她可不喜欢陌生人!”

傅游艺一听李三郎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还没回过神来,便一眼看到了院子门口亭亭站着一个宫装女子,女子虽然覆着面纱,可是那一股逼人的贵气还是让最近见过大世面的傅游艺内心大为震动。

“这……这是公主?太平……公主?”一想到这个人,傅游艺连忙鞠躬跪倒:“下官傅游艺见过皇子,参见公主殿下!”

三皇子皱眉,门口的太平公主更是脸色难看,傅游艺一拽朱恩,立刻跪拜告辞,逃之夭夭,狼狈不堪。

离开了岳峰的府邸,傅游艺尤自心惊肉跳,道:“朱恩,岳……竟然和公主关系如此亲近?”

朱恩的情绪却比他平静得多,他莫测高深的道:“傅大人,您别大惊小官,我这个岳兄弟啊,不能以常人揣度。傅大人您对他言听计从,狄国老也对他十分青睐,公主和他交情非凡,白马寺薛师又对他器重有嘉!

傅大人,这就是真本事呢!所以,以后我们得要和岳兄弟越来越亲近,倘若因为一时的利益而疏远了,恐怕将来会后悔莫及哦!”

傅游艺点头道:“朱恩说得对,的确如此!这个岳峰啊,真是……嘿……”傅游艺想想自己的仕途,从合宫县的一个小主薄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岳峰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人。

现在好了,傅游艺琢磨自己当宰相已经十拿九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岳峰竟然还能给他惊喜,他岂能不震惊?

……

岳峰小院儿,羊肉烤得正香,李三郎站在一旁眼睛直冒星星,岳峰用刀子割了一小块儿递过去,李三郎将肉塞在嘴里,差点把舌头都咽下去了:

“好吃,太好吃了!三郎从来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肉哇!”

太平公主站在一旁,岳峰道:“这羊啊,你们倘若再晚小半个时辰过来骨头都剩不了了,你们的腿长短刚好,活该你们大快朵颐!”

岳峰削了一块肉递给了太平,太平似乎嫌弃油腻微微皱眉,可终究还是用手接住了。

她扭头过去浅浅的尝了一口,烤羊肉的油脂和香味在她嘴里直接爆开了,她彻底失去了抵抗力,一块不小的肉很快便入到了肚子里面。

岳峰道:“喝酒吗?酒是绿蚁酒,我稍稍改良了一点点,味道不同哦!”

“姑姑喝酒呢!”三郎在旁边已经抢答了。

岳峰扔了一个葫芦过去,旁边边有酒碗,岳峰自己取了葫芦倒了一碗酒,太平公主将葫芦拧开也倒了一碗酒。

岳峰又给太平削了一块肉,然后道:“来啊,喝酒!”

太平吃了肉,喝了一口酒,忽然道:“岳四郎,你可真厉害啊!表面上看你闲人一个,实际上你把洛阳都搅得天翻地覆,嘿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岳峰一笑,道:“我的胆子大小娘子您还不知道么?我们可不是第一次才认识呢!”

“呃……”太平被他呛住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前两次两人的接触可不像今天这般和平,两次都是岳峰抓了她呢!

对公主都敢动手,岳峰的胆子大还用说么?

“岳四郎,今天你我的事儿又怎么结束呢?”太平碰了一个钉子,心中有气,当即道。

岳峰哈哈大笑:“来我这里喝酒吃肉可不容易呢!别吃了喝了还觉得是理所当然,我这里是朋友来了有好酒……”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起找个乐子?【求订阅】

太平公主不仅美艳绝伦,而且智商也极高,并且其出身高贵,所以其性子孤傲十分要强,她三番五次挫于岳峰之手,心中一直耿耿呢。

现在听岳峰如此出言不逊,她更是恼火,当即眉头一挑道:“朋友来了有好酒,那倘若是我这样的敌人来了呢?”

这女人说变脸就变脸,谁让她是公主呢?岳峰明知她公主的身份了,还如此出言不逊,就不许她公主耍耍性子?

李三郎在一旁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心中暗暗叫苦,岳峰却哈哈一笑,道:“倘若是你这样的敌人来了,我有好肉啊!哈哈!”

岳峰大笑,太平公主愕然,她本来想倘若岳峰再出言不逊,她真就要发飙耍脾气呢,谁想到岳峰却圆滑得很,轻描淡写便化解了这场尴尬,让她的脾气耍不起来。

“死滑头!”太平公主嘀咕了一句,岳峰又给她割了一块肉,瞧她那如嫩葱一般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油脂,变得污秽不堪,这倘若是平日,绝对是不能想象的!

不过,岳峰烹制的这羊肉着实太美味,太平公主是情不自禁的沦陷啊。

“你这庖厨之技师从何处呢?”太平公主道。

岳峰一笑道:“我这庖厨之技来自一千年以后,哈哈……你瞧瞧这大唐,任谁见识多广,只怕也未曾吃过我这里的美食!”

李三郎点头道:“不错,不错,岳壮士说得太对了,您不仅是大英雄,而且还是大庖厨,三郎真是拜服了!”

太平公主“嗤”一笑,面纱上不小心又沾上了一抹油脂,她忙收敛了笑容,道:“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你年纪轻轻不思进取,一心只琢磨这庖丁之技,还洋洋自得,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么?”

岳峰嘻嘻一笑道:“谁笑话我呢?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很忙,谁有功夫在意我?”

“呃……”太平公主哑然,内心却是剧震,岳峰这话无巧不巧堪堪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了,她想想自己,虽然贵为公主,可是谁又能懂得她的苦楚和寂寞?

她和薛绍结婚五六年,夫妻恩爱,武氏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造反之罪名便将薛绍置于死地,在太平公主内心,这件事着实太残忍了。

可是整个大唐有谁在意过她的感受?连武则天都不在意她的感受,更遑论其他人了!

太平公主地位尊崇,在神都各处她都有别院,她走到哪里都像是众星捧月,其实,这些人都只是被她的身份所威慑而已,在他们的内心,才没有人在意太平公主真正的关切呢!

“岳四郎,你倒还会说一些有趣的话!好了,喝了这杯酒我们找个乐子玩一玩呗!”太平公主道。

岳峰笑道:“找什么乐子呢?莫非小娘子还要和我猜谜?”

太平公主皱眉道:“天天猜谜,腻歪得紧,我们换个玩法!”

岳峰道:“那莫非是飞行棋?”

太平公主眉头挑了挑,飞行棋她是高手,可是她反复思忖,觉得自己恐怕很难赢岳峰,于是又摇了摇头!

岳峰道:“小娘子善相扑?”

太平公主脸一红,瞪了岳峰一眼,大唐风气虽然开放,可是还未见有男人和女人相扑的,那场面想想都不雅,着实让人脸红。她一拍手道:

“听说你擅蹴鞠,要不我们蹴鞠?”

岳峰“哈”一下笑道:“这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我仔细琢磨一下还是算了!小娘子,你我蹴鞠,以男对女难言公平,这就是好比白马寺和羽林军的斗鞠一般,白马寺赢了那自然风光无限,即使是输了,别人也会认为在情理之中,所以这斗鞠从一开始羽林军就落入了必败的局面,嘿嘿,这等斗鞠有什么趣味?”

太平公主道:“这也不妥,那也不妥,那你说说想找什么乐子?”

岳峰摇摇头道:“小娘子,以后来我这里,咱们尽量就喝酒吃肉算了!其他的咱们别来了,行不行?”

“不行!”太平公主用手帕将手擦拭干净,道:“我们就比斗鞠!这样吧,你我二人比的确不算公平,但是你我二人可以各率一军,这不就公平了么?”

岳峰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公平,只是小娘子你有蹴鞠军,我姓岳的穷光蛋一个,手头可没有钱去置办蹴鞠军咯!”

太平公主皱皱眉头,心想还真是如此,一时不由得有些郁闷。她想挑战一下岳峰,两人较量一番,却竟然没地方发力?

“还是提问吧!你今日提问给我,问题的要求是这个问题我必须会回答,但是我却绝对不能答!你不是本领高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么?敢不敢来?”

太平公主道。

岳峰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太平公主怒道:“你何故发笑?”一旁的李三郎见岳峰发笑,他竟然也笑了起来,笑得也着实是肆无忌惮。

太平公主更是大怒,道:“尔等大笑什么?你们再笑可别怪我生气了!”

李三郎道:“姑姑,我是想到了那天那个猪和狗的问题,岳壮士可是问过您的,是您非得让他发问,结果……结果自投罗网,我因而笑之……”

太平公主满脸通红,提起那天的事情她就觉得恼火,想她太平公主长这么大何尝吃过这么大的亏?好个岳峰,真是刁毒难缠,竟然让她掉沟里去了。

“不准笑了!”太平抬手敲了李三郎一下,一双眼睛却是怒目圆瞪,却是盯住了岳峰,李三郎脑壳吃疼,不敢笑了,岳峰也收敛了笑容。

“小娘子,您还是别介了,我这倘若真问出来了,我怕您又要生气了呢!”岳峰道。

“哎呦,岳四郎你口气越来越大,我刚才的问题你听清楚了吗?你要问我能回答的问题,可是我偏偏不回答。哼,你真能问出这等问题?我看你是说大话吧!”

岳峰道:“问题不重要,小娘子是否生气发火比较重要!到时候小娘子真一翻脸,哎,我这升斗小民该怎么办?那可真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我说过了,绝对不会生气,只要你按了我的要求提问,本……宫我……绝对不生气……”

岳峰笑容瞬间敛去,道:“好,那小娘子请听题,我的问题是按照大唐的规矩,女人倘若死了男人,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要用面纱遮脸,没脸见人了?此问,小娘子能答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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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马蜂窝炸了?

岳峰的小院,空气瞬间凝固,连那烤全羊炉子里的火似乎都被定格不动了。

再看太平公主,她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岳峰,整个人都痴傻掉了。

李三郎油爪子抓了一大块羊肉,低着头,猫着腰,直往岳峰屋里窜,接下来的一幕他已经不忍目睹了。

我的天!岳四郎这问题……

这简直是要命,普天之下倘若要说谁胆子大,李三郎觉得岳峰绝对能算第一!

大唐死了男人的女人都需要用面纱覆脸,因为没脸见人?这不是在说姑姑么?岳峰这是一刀捅在了姑姑的胸口呢!

“姑姑的暴脾气,岳壮士今日要倒大霉了!”李三郎脑子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听到后面传来岳峰的大叫:

“说好了不生气的!哎呦喂!”

岳峰绕着院子狂奔,身后太平公主手中拿着火钳子在后面狂追,什么叫不生气?女人的话也能信么?现在太平公主就很生气,生气她就要找回场子,唯有如此才能消心头之恨。

只是她怎么也追不上岳峰啊,好在岳峰也不是不识趣之人,人家在后面追得累,也得让人家略略撒撒气。

太平公主在后面教训了岳峰几下,火气略略稍减了,可是她想想今天这局面,她终究还是输了!

她给岳峰设定的条件堪称苛刻,岳峰必须问她能回答的问题,而偏偏她又不回答的问题,这样的苛刻条件太平公主就是要稳赢岳峰一次,那样她心理上也能得到一些慰藉,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岳峰问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能如何回答?她根本不能答啊……她撕不开自己的这块伤疤啊!

实在是追不动了,太平公主一屁股坐在了岳峰的新发明“交椅”上,手中的火钳扔在了地上,她气喘吁吁的生气。

李三郎肉吃完了,偷偷的在屋子里往外张望,太平公主道:“三郎,快出来!”

李三郎猫着腰,怯生生的跑出来,眼睛还在瞟向烤肉的方向,舌头不争气的舔着嘴唇。

“姑姑……您……您别生气了,岳壮士……岳壮士也只是和您戏谑玩笑尔……”

“不要说了,再多嘴撕了你的嘴!”

李三郎吐了吐舌头,闭嘴不敢再言语,太平公主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忽然盯着岳峰道:“姓岳的,你瞧好了!”

她嘴上这般说,一抬手便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给扯了下来,面纱除去,呈现在岳峰面前的是一张粉光致致,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脸。

这个女人五官的精致堪称夺造化之功,那一瞬间,岳峰宛若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身子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他竟然失态了。

他两世为人,看过了多少女人了?竟然还失态?他前世有个习惯,那就是遇到了美女,便下意识的将美女和那些明星去比较。

眼前的这个女人……像谁呢?岳峰倒是想到了一个女人,“惊鸿仙子”俞飞鸿?眼前这女人和其气质相似,但是从容貌和气场来说,则要高过俞飞鸿多矣……

岳峰其实上一次在惊鸿一瞥之间已经见过了太平的容貌,可是那惊鸿一瞥的美却不像现在这般有冲击力。

“哼!”太平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傲然的瞟了一眼岳峰。

岳峰尴尬的一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太平公主道:“怎么了?你何故叹气?赢了不是该得意么?”

岳峰道:“我是叹自己太年轻了,实在是太年轻!可叹,可惜啊!”

太平公主愕然,李三郎在旁边嘻嘻笑道:“岳壮士这又何叹息呢?年轻不好么?别人都怕老呢,你却叹太年轻……”

岳峰道:“小孩子懂什么?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太平公主眉头一挑,心中忽然有些明白岳峰的意思了,这小子的意思……是说恨他年轻,不得和自己同龄么?

一念及此,太平忍不住暗中“啐”了一口,心中却颇为高兴,心想岳四郎这小儿虽然狡诈阴险,可是眼光还算过得去,至少能分得清好赖。

太平摘掉了面纱,气氛又不似以前了,岳峰不能再装死叫“小娘子”了,人家堂堂的公主呢!岳峰还能随便叫小娘子?

“殿下,这猜谜的游戏无趣得紧!我们还是说一说这蹴鞠之戏吧!”岳峰忽然把话题扯开,“公主可听闻近日神都有一次蹴鞠大赛?”

太平哼了一声道:“嘿嘿,好个岳四郎,我还没问你呢!你躲在暗处,暗中谋划这蹴鞠大赛究竟是何居心?”

岳峰抚掌而笑,道:“殿下,蹴鞠者,游戏尔,此游戏之妙可不同殿下您之前哦,殿下如果感兴趣,四郎可以慢慢和您道来!”

太平道:“好,我正琢磨这件事儿呢,你既然主动招来,那好,我就听你说一说,看看你有一些什么门道!”

岳峰嘿嘿一笑,道:“殿下,您看看这蹴鞠大赛啊!咱们最早是七支蹴鞠军,咱们蹴鞠是为了什么?圣母临世,蹴鞠大赛啊!比赛是为天后所备!

这一次大赛之后,我们这七支蹴鞠军能散否?咱们神都的百姓能归否?这其中便又有大说道了……”

岳峰一开口,便把自己的宏伟蓝图给太平公主描绘出来,其实这蓝图说穿也很简单,那就是蹴鞠职业化的思路,将大唐的蹴鞠军变成职业蹴鞠军,用蹴鞠军来吸纳铁杆粉丝,从而扩其在百姓中的影响。

岳峰接下来把赛事固定化,七支蹴鞠军轮流交手,打成类似联赛的固定模式。这一场比赛之后,借着这个契机,重新再组建次一级的联赛模式,从而把蹴鞠一层一层的推而广之,搞成职业联盟的模式。

岳峰的这套计划跟谁都没说过,因为他担心别人难以听懂,又担心像朱恩之流城府太浅,过于心急去草率行事,结果必然要惹出祸事来!

岳峰下出这么大一盘棋,无非第一是敛财,第二是以此在神都建立自己的根基,独辟蹊径,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

他仔细想过,这么大一块蛋糕,凭他一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吃下,而恰好,倘若能有太平公主的支持,他便找到了一座大靠山了,他何愁大事儿不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狄仁杰出招!

话说傅游艺从岳峰的住所离开之后,整个人还是处在兴奋之中,他和朱恩一同离开,路途遇到了强子等人,皆被他一一拦下。

岳峰和太平公主交情非凡的事情让他嗅到了巨大的机会,傅游艺心中琢磨,倘若能把这个关系好好的利用把握,他傅游艺何愁在朝中孤立无援?

他心中正这般思忖,朱恩却急匆匆的将前面的车驾停住,他走到傅游艺身边,道:“傅大人,前面有人自称是奉了钦差狄大人之命要请您说话!”

“嗯?”傅游艺没有一挑,脱口道:“狄仁杰么?我和他有什么交往?”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狄仁杰的名头着实太大,他也不敢太托大。另外,他和狄仁杰也并非完全没有交集,在合宫县的时候,武攸敏被杀案,傅游艺让岳峰把凶手的帽子扣在了狄仁杰头上,这倒是不地道在先了。

从牛车上下来,傅游艺斯条慢理的整理自己的衣冠,便看到一名精干壮硕的汉子抱拳向他行礼,道:“鄙人李元芳奉狄钦差之命请傅给事前去问话!”

傅游艺眉头一皱,道:“问话?傅某人奉公守法,狄钦差莫非是要把傅某当犯人耶?”

李元芳不卑不亢的道:“狄钦差奉圣明彻查天后西宫遇刺案,手中拥有天后赐予的灵机专断之权,三品以下的官员狄钦差可以随便传讯,傅给事,您还是请吧,别让狄钦差久等了!”

李元芳跟随狄仁杰多年,脾气也是刚硬得很,他别说是面对傅游艺这糟老头子了,就算是面对武三思,武承嗣这样的正当红跋扈的权贵,李元芳也绝对是不怵半点的!

傅游艺心中极其不爽,可是奈何他没有和李元芳叫板的资本,当即他只能冷哼了一声,道:“那李壮士请吧!我去拜会一下狄国老!”

狄仁杰就在附近,他的牛车比傅游艺更破旧,牛车边上支了个茅草棚子,狄仁杰端坐在茅草棚子里喝茶,傅游艺见到狄仁杰,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快步走上前道:

“下官傅游艺参见狄钦差!不知钦差传我所为何事?”

狄仁杰眯眼盯着傅游艺,面上似笑非笑,不像其他官员见面彼此互相寒暄,瞧他的模样端坐不动,表情虽然不严肃,可是自有一股威仪。

傅游艺阅人无数,一见狄仁杰他心中便“咯噔”了一下,感到了此人的不简单,他站在一旁,决定等狄仁杰先问话。

狄仁杰竟然也不说话,两人尴尬的相对,彼此似乎都在消耗着对方的耐心,不知过了多久,狄仁杰道:“有个岳四郎,傅给事和其过从甚密?”

“呃……”傅游艺被狄仁杰忽然的发问给镇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和岳四郎是不是过从甚密?狄仁杰为什么会忽然问到岳峰?一瞬间,傅游艺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而后才道:“四郎和我的确颇有交情,狄钦差为何问到此人了?”

狄仁杰淡淡的道:“岳四郎有极大的刺客嫌疑!”

“啊……”傅游艺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手抖了一下,他脸色一变数变,简直惊呆了。他可不知道狄仁杰和岳峰之间早就认识,而且彼此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只当狄仁杰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矛头已经指向了岳峰。

怎么办?

岳峰的事情傅游艺可知道得不少,别的不提,单单岳峰混进金吾卫,在金吾卫大杀四方的事情,这事儿一旦暴露出去,其都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如果狄仁杰手中真有东西,把这些事情全都翻了出来……

一念及此,傅游艺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下意识他想立刻和岳峰将关系斩断,可是他这个念头刚动,却发现要做到这一点难度似乎太高了。

从合宫县开始,一直到京城,尤其是最近的蹴鞠大赛的种种计划安排,包括他和岳峰之间的利益纠葛已经不能分割了,换句话说,他和岳峰捆绑到了一起,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岳峰如果过不了狄仁杰这一关,阴沟里翻了船,他傅游艺也绝对逃不了,肯定也得完蛋!

傅游艺将这些想通透了,暗自一咬牙,哈哈大笑起来,道:“狄国老您真会开玩笑!这年头话可不能随便说,国老说话可得有证据才行,否则,胡乱攀咬恐怕非天后请动国老办案的初衷!”

狄仁杰盯着傅游艺,哈哈大笑,道:“岳四郎就是岳峰,此人本来是合宫县的衙役,后面又怎么成为了金吾卫的执戟长的呢?

岳峰本来在家里排行第二,人称岳二郎,可到了京城怎么又成了岳四郎了?傅给事,本官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啊!现在你倘若能把岳四郎给说清楚,本官可以保你无虞!如若不然,倘若让狄某人再查出了什么,嘿嘿……”

傅游艺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紧张得差点崩溃了,狄仁杰是真的有东西啊,这怎么办?再让他查下去纸包不住火啊……

不过,此时对傅游艺来说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他怎么会相信狄仁杰的那个所谓承诺?对他来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即,他道:“狄国老,差事是您的差事,您想怎么查都是自由的!傅某可不敢扰乱您的差事!

但是有一句话我奉劝国老,西宫的案子可不是靠胡乱攀咬就能办成的!大人可不要走上了歧途!”

傅游艺说罢立刻抱拳道:“傅某言尽于此,如果狄国老没有其他的事儿,傅某不奉陪了!”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傅给事放心,我狄某办差不办则罢,只要我接手了此事,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来!

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傅给事既然无话可说了,那就请便吧!狄某希望下一次咱们能够不要以这种方式见面,因为那样的话,傅给事恐怕比今日还狼狈被动,到时候于您的仕途和前途都百害而无一利!”

傅游艺哼了一声,将长袖一甩转身就走,狄仁杰一直眯眼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岳峰小儿想躲在暗处,想得倒美,老夫不乐意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傅游艺荐才!!

傅游艺和狄仁杰告辞之后,一颗心简直拔凉拔凉,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才能渡过这一次危机。

狄仁杰是个什么角色他太清楚了,不仅他清楚,整个大唐都知道这老东西是个奸诈狡猾的狐狸,办案的嗅觉如猎狗一般敏锐,这老小子在知县位上就是靠办案扬名,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

无疑,通过狄仁杰的话傅游艺很容易判断岳峰已经处在了极度危险的境地,现在怎么办?是保岳峰还是弃岳峰?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傅游艺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当机立断和岳峰切割,把岳峰当成弃子算了!岳峰既然被狄仁杰盯上了,实在是太危险了,壮士断腕,舍弃是明智之举。

可是今天傅游艺亲眼见了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紧密关系,再让他舍弃岳峰就难了,狄仁杰是厉害,可是他能比得过太平公主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那天西宫刺杀案绝对不是岳峰干的,傅游艺很清楚岳峰这个人,岳峰在金吾卫中大开杀戒是因为丘神绩暴掠在前,他不过是复仇而已。岳峰刺杀武则天没有理由啊!再说了,岳峰对武则天也并没有太多的抵触,还有那一天正是斗鞠的日子,岳峰一直都和白马寺蹴鞠军在一起,可以说没有离开过傅游艺的视线,狄仁杰怎么能莫须有,把岳峰说成是刺客?

傅游艺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当机立断决定保,于是他辗转反侧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早立刻马不停蹄的进宫,直奔观风殿。

观风殿,武则天心情不错,正和上官婉儿以及几名女卫们说笑,只听武则天道:“婉儿啊,今日怎么没有看到太平啊?她没进宫来么?”

上官婉儿道:“回禀天后,公主今日没有进宫,我让人去府上打听了,说是昨天从府上出来之后一直就没有回去,府上的人也不知道公主的去向呢!”

武则天嘿一笑,道:“这个野丫头,真是不像话,玩疯了竟然不回府了?”武则天虽然说太平是野丫头,语气却是很轻松,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自从薛绍被赐死之后,太平几乎都闷在公主府里面,武则天为了不让她憋着,变着法儿哄她开心,甚至还专门让人给其物色了各种蹴鞠、相扑等好手,另外还广选才子,置别院等等,却一直都收效甚微。

最近这些日子,太平公主似乎忽然开窍了,不仅性情开朗了很多,昨日竟然还没有回府,肯定是在流连去了其他的别院了呢!

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君臣二人说话,他们说者无意,傅游艺这个听者却有心了,他一听太平公主昨夜竟然没有回府,他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太平公主可是去了岳峰的居所啊,竟然一夜未归?

傅游艺脑海中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再想想岳峰,生得高大威猛,其人不仅英俊潇洒,而且还健谈谑趣,这不正是女人最喜欢的一类么?

傅游艺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己的决策着实太英明了,当即再无疑虑,跪地道:“回禀天后,关于神都蹴鞠大赛第一次的画报已经出来了,请天后过目!”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哦?出来了?快,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傅游艺早就准备妥当了,当即把东西呈上去,武则天看这画报,乍一看就是一张大大的纸,可是仔细一看,在最醒目的地方首先便是她的图像。

看画中的武则天,雍容华贵,年轻漂亮,那股高贵威严的气势,让武则天看一眼便深深的喜爱上了。

再看画报上面的几个大字:“圣母临世,蹴鞠大赛”,这八个字映入眼帘,真让他熨帖舒服得很。

这样的画报她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一时大感有趣,在画报的正反面都是关于蹴鞠比赛的各种介绍,其中还有一个人物志的专栏。

今日人物志的专栏主要介绍白马寺蹴鞠军,首先介绍的人物是右卫大将军薛怀义,画报制作者妙笔生花,把薛怀义描绘成了一个蹴鞠高手,似乎白马寺蹴鞠军能有今日水准,全是薛怀义指挥有方一般,旁边还配了薛怀义的一副手绘相。

手绘中的薛怀义虽然穿着僧衣,可是英俊飘逸,竟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雅之气,这气质真是武则天最中意的气质。

薛怀义之下,才介绍白马司蹴鞠军的首领强子,把强子也描绘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反正但凡是读了这画报,心中便对其中的人物油然生出敬意来,武则天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白马寺蹴鞠军。

“白马寺蹴鞠军中竟然有这样的好手?”武则天问道,她轻轻拍拍手,道:“好,好,这画报果然办得好哇,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傅给事,你的差事办得好哇!”

武则天顿了顿,道:“这样吧,傅给事办事可靠,恰好鸾台凤阁之中还缺栋梁之才,朕便拜你为鸾台凤阁同平章事如何?”

傅游艺一听武则天这话,不啻于是被天上的馅饼给砸中了一般,鸾台凤阁同平章事,这可是宰相啊!正儿八经的三品宰相啊!

我傅游艺终于当上了宰相了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平定心绪,当即跪在地上道:“微臣谢过天后隆恩!天后,微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求天后能给予破格恩准!”

关键时刻,傅游艺的脑子并没有犯晕,他绝对不敢忘记今天来此的目的,武则天正是心情好的时候,面对他的请求很自然的道:“傅卿有话尽管讲,你的事情朕一定上心!”

傅游艺跪地道:“陛下您手中的画报是由微臣的一晚辈亲手编纂,此子颇有才,能办差,只是这么多年跟傅某一样没有得遇贵人,奈何又出身卑微,这不,现在还赋闲在家!

微臣只恳请陛下能给此子一个着落,让此子以后更能安心编纂画报,将蹴鞠大赛的影响更加的发扬光大……”

第一百三十章 统统升官!

傅游艺开口给别人求官,武则天不由得眉头轻轻一挑,道:“哦?这画报竟然不是出自爱卿之手?而是另有他人制作?”

傅游艺心中在滴血,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倘若能揽在自己身上那是既能得赏赐,又能露脸的事情,可惜今天他不得不人疼割爱了。

他必须把岳峰给推到武则天的面前,回头狄仁杰再攀咬岳峰,岳峰有官位在身才好辩驳应对,否则以岳峰一个小小的闲散执戟长的身份根本就不经事,如何能扛得住狄仁杰的威压?

“不错!天后,此子姓岳,人称岳四郎,年纪未及弱冠,可是是一等一的蹴鞠天才,蹴鞠之外才华也十分卓绝,正是因为有此子,才有了这一次精彩的蹴鞠大赛……”傅游艺下定了决心捧岳峰,当即便舌头莲花,把岳峰狠狠的夸了一通。

一旁的上官婉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心想:“这岳四郎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谋官简直是费尽了心机,傅游艺在鸾台凤阁的口碑就极差,岳四郎和傅游艺沆瀣一气,能是个什么品性?”

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武则天的心情却极好,道:“好,好!这等高才一定要人尽其用,这样吧,就让岳四郎去弘文馆任校书郎,爱卿也是弘文馆的判管事,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共事,办好差事!”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了。

傅游艺正要谢恩,武则天扭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何故失态啊?”

上官婉儿心中实在是很不愉快,弘文馆可是上官婉儿最看重的地方,这里是大唐文汇之地,能有资格出入弘文馆的谁是易于之辈?岳四郎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出入弘文馆?

傅游艺成为弘文馆的判管事本来就很刺眼了,现在岳四郎倘若成了弘文馆的校书郎,那岂不是要让那些学士们人人恶心么?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道:“天后,弘文馆乃非常之地,必须要有才学之人方可入,岳四郎此人长于蹴鞠,并非有其他的才干,婉儿觉得此人不宜入弘文馆!”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哎呦,朕差点忘记咱们婉儿也是弘文馆的判馆事了!嗯,婉儿你这么说的确有道理,这样吧,回头你去考一考岳四郎,倘若其才学堪用,便着其赴任,倘若其才学不够,再另任用吧!”

武则天看向傅游艺道:“傅卿,汝以为如何啊?”

上官婉儿暗松了一口气,她瞟了傅游艺一眼,冷哼了一声,倘若是平日,傅游艺肯定立马打了退堂鼓,绝对不敢轻易开罪上官婉儿。

可是今天不同,他既然决定要保岳峰,那就绝对不能含糊,一定要死磕到底,面对上官婉儿的示威他恍若未闻,而是一笑道:

“天后您放心,我傅游艺岂是没有分寸之人?不瞒陛下,微臣在来面圣之前便将岳四郎带给了苏相过目,苏相之才我大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且苏相也是弘文馆的馆主,他和四郎攀谈之后,对四郎之才是大加赞赏,所以,四郎任弘文馆校书郎绝无问题!”

武则天愣了一下,道:“苏味道么?那敢情好,既然是他点了头,那此子定然有才,那好,没有异议了,就让此子入弘文馆吧!”

上官婉儿怔怔说不出话来,傅游艺是个老狐狸啊,来之前准备充分得很。关键时刻他把苏味道给捧了出来,朝中谁不知道苏味道人称“苏模棱”,是个和稀泥的角色?

苏味道是万万不会得罪人,傅游艺让他去考较岳峰的才华,苏味道倘若能说半句坏话他还能是苏模棱?

傅游艺无疑是耍了一个花枪,武则天对此心知肚明,奈何她心中倾向傅游艺,上官婉儿能怎么办?

似乎看出了上官婉儿有点小情绪,武则天道:“婉儿,这位岳四郎既然是一位蹴鞠的高手,恰好你们内卫蹴鞠军可以多向其请教嘛!”

上官婉儿暗暗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傅游艺道:“不瞒天后,其实微臣早就给上官待诏推荐过此子!都怪微臣管教后辈不严,四郎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傲气。

其和上官待诏第一次见面就惹了待诏生气,年轻人一言不合竟然分道扬镳,闹得很不愉快,微臣心中对此一直颇为惶恐呢……”

上官婉儿脸都气绿了,她见过无耻的人,却没有见过像傅游艺这般无耻之人。傅游艺这话一说,似乎是上官婉儿和岳四郎有私仇,故而不让岳四郎入弘文馆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武则天道:“哈哈,年轻人有才华有傲骨是好事,无才之人才是好好先生呢!婉儿,你的性子不也很冷么?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有机会我也去瞧瞧这个蹴鞠高手!”

武则天一锤定音,傅游艺大喜过望,今天他算是满载而归,不仅自己成为了鸾台凤阁同平章事,进入了宰相之列,而且还把岳峰给成功推到了前台来。

他想好了,凭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紧密关系,他还有天大的好处可以挖掘,到时候在鸾台凤阁之中,他凭这些资源便能一步步掌握主动,未来他的目标就是现在的李昭德呢!

鸾台凤阁中的官员变动非常的频繁,傅游艺入京仅仅几个月,宰相就有两人被杀,前几日宗秦客被擢升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补了韦方质的位置。而今天傅游艺又进一步,则是补了刘袆之留下的位置。

在傅游艺看来,眼下鸾台凤阁包括文昌阁中重量级的人物,像李昭德,苏良嗣,裴居道,范履冰等都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马上神都就有一场大变,这场大变过后,朝堂中枢必然又会有一波大洗礼,到那个时候,傅游艺能不能在宰相位子上有所作为,岳峰绝对是关键的人物呢!

只是岳峰对傅游艺的这番安排却是毫不知情,等傅游艺在宫中把一切都办妥了,他立刻出宫直奔岳峰的居所去给他报喜,岳峰才倏然知道自己竟然稀里糊涂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弘文馆九品校书郎。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狄仁杰老匹夫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就这般轻轻巧巧的入了弘文馆,而且成了校书郎了?”岳峰盯着傅游艺,大声道。

傅游艺道:“这是天大的好事,你这官儿可是天后钦赐的呢!入了弘文馆之后,你以后前途一片光明,他日甚至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傅游艺口若悬河,自然是把这件事的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岳峰一看这画风不对劲啊,傅游艺是个什么人岳峰能不清楚?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老小子巴不得岳峰一直躲在暗处呢,那样他可以把所有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怎么这老小子忽然之间转性了?对岳峰的仕途变得这么关心了?

事情反常必有妖,岳峰心中大为疑惑,当即他盯着傅游艺道:

“傅大人,您还是给我说说实情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游艺迎着岳峰的目光,两人四目对视,他心中有些发虚,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岳峰啊,事情不妙啊,你被狄仁杰给盯上了,这个老东西要诬你是刺杀天后的凶手哇!

那一天他把我传过去问话,言辞强硬得很,而且他手上的确有东西啊!姓狄的难缠是出了名的,老弟啊,倘若你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陷入极度被动的局面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什么?”岳峰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一颗心瞬间往下沉:“狄仁杰?他诬陷我刺杀武则天?他……他……”

岳峰本想说狄仁杰他猪脑子,可是转念一想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狄仁杰这个老狐狸行事处处有深意,岂能简单揣度?

首先,狄仁杰肯定清楚岳峰不可能刺杀武则天,既然他心中清楚,为什么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去找傅游艺掀岳峰的老底,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一念及此,岳峰立刻警惕起来,他倏然想到狄仁杰的目的应该是要借傅游艺之手将自己推出来,不让自己躲在暗处,这老家伙,其手段不可谓不高,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他如此这般干,其意图是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段,武则天登基在即,朝廷动荡不安,为官绝对是极其高风险的职业,别说是普通的小官儿了,就算是文昌阁、凤阁鸾台中的宰相,很多人都是朝不保夕。

正因为这般考虑,岳峰才想着让自己躲在暗处,一方面他协助傅游艺,助力朱恩傍紧傅游艺这棵大树,另一方面他助力白马寺,让强子紧靠薛怀义那棵大树。

昨天,岳峰又和太平公主之间有了默契,岳峰接下来又可以给朱恩拉拢太平公主这个大靠山。

一切都按照岳峰的计划和算计往前推进,可恰恰在这个时候,岳峰竟然藏不住了,被逼了出来,狄仁杰安了好心才怪呢!

一念及此,岳峰勃然道:“狄仁杰这个老匹夫,嘿!”他使劲跺了跺脚,冲着傅游艺道:“傅大人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提起?哼,你倘若事先告诉我,我倒要看看狄仁杰有多少本事,我他娘的还怕他?”

岳峰一发怒,傅游艺在一旁直接懵逼了,瞧岳峰这彪悍劲儿,似乎是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啊,他竟然敢直接向狄仁杰叫板,我的乖乖……

傅游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岳峰的底气和实力了!要知道放眼整个大康朝堂,敢和狄仁杰叫板的人也是寥寥。

傅游艺掐指算一算,也只能算到左相武承嗣,礼部尚书武三思,另外还有太平公主,薛怀义等几个人,岳峰竟然也敢和狄仁杰叫板?

傅游艺越来越觉得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密切关系可能超乎他的想象,一时他浮想联翩,他想到了岳峰分明是出自田舍儿,可为什么其拥有那么厉害的蹴鞠技艺?

神都都知道太平公主擅蹴鞠,岳峰的蹴鞠技艺从哪里来这似乎……

傅游艺这么一想,心中愈发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宝藏了,一时激动莫名,当即道:“都是我的错,岳老弟啊!我上了狄仁杰的当了,哎,后悔莫及了!不过,这一次你去弘文馆也好,弘文馆里的那些所谓的学士一个个眼高于顶,我瞅着他们也未必有多少真本事,老弟过去让他们长长见识,也算是教他们做人呢!”

傅游艺的一番吹捧并没有让岳峰心情变好,他的心情很糟糕,心中很不安,因为狄仁杰这老东西肯定还会有后手。他将自己推出来了,必然有下一步,岳峰现在还想不到对方会怎么干,这真是郁闷啊!

弘文馆岳峰不陌生,里面的那几个直学士杨炯,陈子昂,宋之问,沈佺期大家都碰过面,还有那个傲气到骨子里的上官婉儿,岳峰和其也有过交锋。

只是岳峰现在提起这帮人,就觉得头疼反感,武则天偏偏让他去弘文馆,天天和这帮人待在一起,那不是要命么?

岳峰心情糟糕,傅游艺在一旁百般宽慰,他道:“岳老弟,事已至此,我们得往前看,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弟入了紫微宫,以后就在天后脚下办差了,你想想这该是走了怎样的捷径哦!

你瞧瞧外面的那些进士,很多人可是奋斗努力了大半辈子也不得入弘文馆,岳老弟你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此殊荣,嘿嘿,老弟啊,只要你好好把握,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岳峰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傅游艺这话一说,他忽然想到入了弘文馆不是可以经常出入紫微宫了么?妹妹不恰就在紫薇宫么?

一念及此岳峰糟糕的心情瞬间缓解了很多,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脑海里想着狄仁杰,也觉得这老东西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狄仁杰施展了这么多手段,无非就是要把岳峰推到风口浪尖而已,这个老家伙名头的确很大,可是其在朝中其实也孤立无援,肯定是办案遇到了麻烦了,如若不然,他怎么会想到利用岳峰?

岳峰渐渐的变得冷静,思绪也开始变得清晰,心态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可是真正的大唐风云人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婉儿!

蹴鞠场,女卫蹴鞠军莺莺燕燕,紫微宫女卫皆是百里挑一的人儿,不仅个个武艺高强,而且形容也皆是上上之选,另外女卫皆是着白色劲装,外罩刺绣牡丹的比甲,人美衣华,她们所在之处,必然风景靓丽。

在众女卫中,上官婉儿一人着绯服,如同璀璨美玉中的一颗红宝石一般,极其的惹眼。

蹴鞠激烈而紧张,可旁观者则更多只顾看众女的潇洒的风姿,一时场外喝彩声阵阵,直到上官婉儿一脚将蹴鞠球踢飞,场上的众女卫收住身形失去了目标,围观的众人才一个个呆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喝彩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不练了!”上官婉儿道,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肃,女卫们皆称“喏”,围观众人眼见形势不对劲,皆纷纷脚底抹油,溜了。

姚崇苦着脸从场外走进来,道:“上官待诏,下官实在是尽力了,我的这点蹴鞠之技已然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待诏!只是蹴鞠非速成之技,公主殿下又天赋异禀,待诏要和公主殿下比肩绝非一朝一夕……”

姚崇察言观色,见上官婉儿在蹙眉她便聪明的住嘴,关于蹴鞠,就在昨日,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有过一场小切磋,结果自然是上官婉儿大败。

今日上官婉儿便发了狠,在蹴鞠场上处处发力,只是她越急躁,反而不能发挥出自己的技艺来,这一来二去,她越打越心浮气躁,因而才有了刚才的精神崩溃。

“姚郎中,你去忙吧!回头我再向你请教!”上官婉儿道,她目光扫向众女卫,嘴唇掀动欲言又止。

赵莹道:“上官待诏,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能给您好的辅佐,才致使昨日我们大败而归,徒惹了公主耻笑!”

上官婉儿忽然一笑,如同冰雪消融一般,似乎春天一下就降临到了人间,她抬抬手道:“好了,不干你们的事儿呢!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你们都散了吧!对了,娉婷留一下!”

众女卫散去,只留下一个娇俏的小丫头,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岳娉婷。独自面对上官婉儿,岳娉婷平日里从来不犯怵,总能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可是今天她的目光却有些闪烁。

上官婉儿眯眼盯着她,道:“娉婷,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总是浑浑噩噩,无精打采的?”

“啊……没……没有!”岳娉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显得十分慌乱。

“撒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根本毫无城府,丁点儿大的事儿都在脸上挂着呢!我知道你们女卫中肯定有首领询问过你,我今天再问显得多此一举。不过娉婷啊,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说,我可以给你守秘,你不用担心我像首领一样会真逼你!”上官婉儿道。

“我……我……我……”岳娉婷一连说了三个我,她下意识的想撒谎,可是上官婉儿平常待她可是极好的,她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

因为紧张激动,她“哇”一下竟然哭了出来,她眼泪哗啦啦的流,边哭边道:“待诏,我……我想我家还有想我哥了……”

“呃……”上官婉儿一下愣住,他盯着岳娉婷,凭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丫头还真没撒谎,一时她忍不住道:“你想家?怎么离家这么久了忽然就想家了?哎,这可不行啊,娉婷,我们入了宫就是宫里的人了,家的事儿便于我们而言极其遥远呢!”

上官婉儿轻轻的用手捋了捋耳际的秀发,眼神中颇有萧瑟之意,提到家的话题,她便不自然的会想到自己幼年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备受高宗宠信,在长安城中皆是一等一的人家,可是,结果父亲被杀,上官家的男人几乎被一扫而光,女人被没入掖幽庭之后能够苟活的也极少。上官婉儿每一次回想自己在掖幽庭的那段岁月几乎都会做噩梦。

岳娉婷想家,上官婉儿能懂,只是她奇怪为什么岳娉婷会忽然之间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岳娉婷有苦难言,她总不能说自己见过仲兄了吧?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呀,岳娉婷还记得那一天,就在羽林军的营地,当时她们是追杀西宫的刺客,岳娉婷竟然在那种情况下……

岳娉婷现在想想都觉得那简直是一场梦,然而她虽然十三岁便入宫了,可是自己的哥哥她能不认识么?

而且,她很清楚对方也认出了她,兄妹两人虽然相顾无言,可是彼此的那种默契和熟悉是绝对假不了的!

只是岳娉婷怎么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仲兄会忽然出现在神都,而且偏偏出现在刺杀的现场,她的心一下乱了。

在她的记忆中,仲兄在家里就是个憨实淳朴的小伙儿,每天的干的活儿也都是在田间地头,从这个角度说那一天的岳峰让她觉得很陌生,也让她感到很不安。

就是因为这件事一直放在她心里磨,这些天她不仅形容消瘦,而且也没有了往日的跳脱活泼了,心思非常的沉重……

上官婉儿盯着岳娉婷,瞧着岳娉婷那期期艾艾的样子,她心中忽地生出怜惜之意,她冲着岳娉婷招招手道:“娉婷,过来这边!”

岳娉婷慢慢的靠拢过去,上官婉儿伸手将她揽住,用手轻轻的拍她的后背,道:“丫头啊,心思别那么重!你的家人都会好的,待到有一日你能出宫了,再风风光光的回去,让他们都脸上有光……”

岳娉婷点点头,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伏在了上官婉儿的肩头,忽然“啊……”一声惊呼,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前面。

她看到了一个人,此人一袭玄色官袍,头戴软脚幞头,脚踩皂底官靴,身高臂长,唇红齿白,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股跳脱气质。

这人……仲兄?

岳娉婷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中滚出来了,她张口就欲要喊,玄衣人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的喉咙瞬间被堵住,可是内心的激荡澎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话不投机!

上官婉儿和岳娉婷是相拥的姿态,因而两人的视线并不在同一方向,岳娉婷看到了来人,上官婉儿却还不知道。

但是岳娉婷的异常她却感觉到了,她推开岳娉婷,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下官弘文馆校书郎岳四郎岳峰见过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啊……”一声惊呼,吓得跳脚后退一步,这才回头看到身后的人,一时神色尴尬之极。

“你……你……”上官婉儿想骂人却又担心毁了自己的形象,她终究只是“哼”了一声。

这里是蹴鞠场,可没有坐席,这样的场面上官婉儿很难端起架子来,她抿了抿嘴唇,道:“小蝶呢?”

岳峰低头道:“下官不知其下落,敢问待诏召岳峰前来所为何事?”

上官婉儿心中暗骂了一句丫头不会办事,她传召岳峰没有错,可是没让这家伙来蹴鞠场啊!

今日是岳峰第一次入弘文馆的日子,上官婉儿是弘文馆判馆事,她要用这个身份好好的把岳峰给敲打一番呢!

当然,敲打岳峰一方面是她想撒一撒气,另一方面则是她还是想试探一下岳峰是不是真的拥有高超的蹴鞠本领。

已经不止一个人给上官婉儿推荐岳峰了,傅游艺先不论,这个老东西唯利是图,毫无底线,不值一提。

可是让上官婉儿惊讶的是姚崇竟然也力推岳四郎,称岳四郎比他强十倍。还有更让她震惊的是昨日太平公主竟然也推荐岳四郎。

昨日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切磋,结果大败而归,太平公主笑嘻嘻的对她说,内卫蹴鞠军真要想挑战公主府,那得要换一个蹴鞠军总管,她可以推荐一人。

上官婉儿当即便问太平公主有何人推举,太平公主几乎没有犹豫,说出三个字:“岳四郎!”

正是因为这三个字,让上官婉儿思忖了一晚,下定决定再见一见岳峰,只是这见面的场合和地点着实不妥当。

“岳四郎,弘文馆是我大唐最顶尖才子汇聚之地,你入弘文馆之后可要谨慎谦逊,万不可贸然惹事,如若不然,作为弘文馆的判馆事,我定然要严肃查办!”上官婉儿道,她昂着头,骄傲得像一只孔雀一般。

岳峰淡淡一笑,道:“上官待诏放心,我这个校书郎得来便宜,岂敢和弘文馆中的大才们叫板过不去?我保证在弘文馆夹着尾巴做人,绝对不给待诏惹麻烦,也不给众多大才子们添堵!”

“呃……”上官婉儿本来想先给岳峰一个下马威,而后再说蹴鞠的事儿,可是岳峰这么一说她还怎么说?瞧人家心里明白着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毫不忌讳的说自己的官位是便宜得来的,上官婉儿该怎么继续?她倒是想把话题引到蹴鞠上来,可是……

她沉吟良久,最终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岳四郎,我听说你擅长蹴鞠?白马寺蹴鞠军便是你的蹴鞠军总管,是不是有此事?”

岳峰道:“上官待诏,那是谣传!岳某不过是喜欢蹴鞠而已,对蹴鞠技艺并不擅长,蹴鞠是贵人之技,下官出身卑微,恨不能学到高超技艺,一直引以为憾!”

上官婉儿脸色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她是看明白了,这个姓岳的是不接招啊!嘿,这是耍性子了么?

那一日傅游艺可是当面向上官婉儿推荐了岳峰,当时上官婉儿瞧不上岳峰的人品,不仅没有接受,反而叫来杨炯,宋之问等人欲要让岳峰不能下台,那一日两人可是结了梁子呢!

岳峰显然没有忘记这个“梁子”,今天上官婉儿拉下了脸面准备服一下软,岳峰更是没给她机会,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很恼火。

一旁的岳娉婷见此情形,跃跃欲试,非得要插话了!

岳峰是她的仲兄啊,她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跟岳峰说,可是碍于上官婉儿在这里,她没有机会说。

而回到内卫蹴鞠军上来,倘若岳峰真有蹴鞠的优长,那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偏偏要拒绝上官待诏的好意呢?

可是,她每每想说话,都会抬头看到岳峰的眼睛,岳峰给她打眼色,让她闭嘴!这可把她憋坏了!

场面有些尴尬,聊得很不投机,岳峰郑重的行礼道:“上官待诏今日的告诫下官谨记,请待诏放心,岳某此行主要是办蹴鞠画报的差事,绝对不会干这个差事无关之事。

待诏,倘若没有其他的事儿,下官的公务实在是繁忙,便不叨扰待诏了,这便告辞!”

“呼……”上官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才知晓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了,当即她也断了请动岳峰的念想,神情重新变得冷淡,摆摆手道:“下去吧!”

岳峰慢慢后退,迅速走了下去,岳娉婷眼睛看着岳峰消失的方向,道:“上官待诏,我……我也先下去了!我……”

“娉婷,你干什么去?你等一下,我还有事儿跟你说!”上官婉儿道。

“待诏,改日再说吧,我……我的确有事,我……我得立刻走了!”岳娉婷说完,甚至都不等上官婉儿的回复了,她追着岳峰消失的方向便快速跟了过去。

偌大的蹴鞠场,空空荡荡,就只剩下上官婉儿一个人了,她直愣愣的看着岳娉婷消失的方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平日里最乖巧伶俐的岳娉婷今天也不听话了么?今日真是处处都不顺心啊!上官婉儿做了一个极具女性化的动作,她狠狠的原地跺脚,心中那个气啊,那团火啊,她实在是没地方撒……

“岳四郎是不是?在弘文馆真要和我叫板么?我稍微动动只怕就要让你吃不消了!”上官婉儿心中转过这个念头,她狠狠的咬了咬牙,背负双手,大踏步离去,直奔观风殿方向。

到了观风殿,他一眼便看到了秋官侍郎周兴正在觐见武则天,她连忙退了出来,心情更是糟糕。

在整个朝廷中他最讨厌之人便是周兴,本来心情就糟糕,又碰到了一个让她心情糟糕的人,她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口气,她不由得感叹眼下的朝廷越来越乌烟瘴气了,何曾还有昔日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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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抓包了?

岳娉婷一袭白袍,弯着腰,低着头,脚踩在地上像猫一般,她左顾右盼四面逡巡寻找着岳峰的踪迹。

她隐隐记得岳峰似乎往这边走了,这是弘文馆后院的方向,平常最是隐蔽,人迹罕至,怎么就没见人了呢?

“哎呦!”冷不丁一声喊,岳娉婷吓得“啊……”一声惊呼,待她定睛再看前面,眼前的人不是仲兄又是谁?

“仲兄!”岳娉婷眼眶一下就泛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岳峰笑吟吟的看着她,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丝酸楚,旋即却又压了下去,嘻嘻一笑道:

“我们的小丫丫又哭鼻子了么?可不乖了哦!”

岳娉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泪却没忍住,哗啦啦的往外流,她的小名丫丫,小时候便爱哭鼻子,仲兄经常也是如此这般笑话她的呢!

“还不快用手帕擦擦眼睛,妆都花了!”

“人家才没妆呢,仲兄尽骗人!”岳娉婷嗔道,却还是从荷包里取出了一条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了。

她盯着岳峰,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岳峰道:“娉婷,以后仲兄就在神都好不好?你一个人待在神都,住在这深深的宫廷之中仲兄实在不放心,仲兄想在神都陪着你,一直陪到把你给嫁出去为止,好不好?”

“好!啊……“岳娉婷下意识说好,听到了最后一句却又脸通红,她沉吟了一下,岔开话题道:

“仲兄,你是如何进神都的?阿娘呢,大兄和大嫂呢?他们可都还好么?”

岳峰神色微微凝固了一下,他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有人用针刺了一下一般,刺痛难受,不过他旋即便隐去,笑容变得很自然,道:

“都好着呢!全念着咱家娉婷现在成了贵人了,都盼着哪一天能够跟着咱家娉婷享福呢!”

岳娉婷微微愣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而后睁大眼睛盯着岳峰道:

“仲兄,你真厉害,你是如何进神都的?而且还进了弘文馆,成了朝廷命官,仲兄才真正成了贵人哦!”

岳娉婷叽叽喳喳,彻底放开了,她凑上来挽着了岳峰的一条胳膊,开始毫不忌讳的刨根问题起来。

岳峰哪里坳得过她,当即便把自己服力役而后被县令赏识等等事情给岳娉婷说了一遍,其中自然是虚构居多,他特意提到了蹴鞠,称自己蹴鞠天赋惊人,被贵人看上了得以入神都。

岳娉婷睁大眼睛听得非常的仔细认真,中途偶尔插一言,听得是两眼冒星星,真如同听那传奇演义一般。

“为什么别人叫你四郎?仲兄汝分明是二郎嘛!”岳娉婷道。

“仲兄从合宫县一路闯荡到神都,结识了四个兄弟,我们结义之后,我便被他们称四郎了!”岳峰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撒谎不眨眼。

“可是仲兄,那一日你如何去了西宫羽林军校场……还有那天……”

“嘘,娉婷,你快别说了!那一天可吓死我了,我恰好给白马寺干蹴鞠军总管,碰巧赶上了刺客的事情?

我黎明出来去方便,谁曾想迎头就撞上了你们,我怕被你们盘查,便想脚底抹油溜走,谁曾想……嘿,那一天真是差一点啊,倘若被你们抓住了我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幸亏娉婷你……”

岳峰压低了声音:“娉婷,记住了,这件事以后你要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吐露丝毫,如若不然,你我兄妹都得……”

岳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岳娉婷忙点头,岳峰又道:

“丫丫,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千万不能暴露你我是亲兄妹这个秘密,你知道么?”

“我知道,仲兄!宫里的事情很复杂的,我……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咱们之间的真实关系……”

岳峰欣慰的点头,看来这丫头入宫几年阅历和见识已然不同凡响,不是普通人家同龄人能比的了!岳峰费了很大的口舌把该说的都和妹妹说了,可是他心中的痛苦却没法言表。他不想把真相告诉妹妹,他希望妹妹能每天都快乐简单的活着……

可是看到了妹妹,他又忍不住要想到自己的母亲,大兄,大嫂,想着这些亲人他心中便如刀绞一般难受,因为痛苦,内心那股本来已经被压抑的复仇的火焰重新快速升腾,让他拥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复仇的欲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到了妹妹的身上,看着岳娉婷那娇美脱俗、天真烂漫的俏脸,渐渐的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怜爱珍惜。

“丫丫,你放心吧!有仲兄在,以后你在神都就不会再孤单了,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一定会幸福美满一辈子!”岳峰道。

岳娉婷轻轻拍手,道:“仲兄,我知道您最疼爱丫丫了呀!对了,仲兄已经快弱冠之年了,也应该到了婚配的年龄,阿娘估摸着急坏了呢!

凭仲兄现在的身份,咱们乡下的女子可配不上您了,要不丫丫帮你物色一个媳妇儿?保管让仲兄满意哦……”

岳峰哭笑不得,瞪了岳娉婷一眼道:“小丫丫片子简直是胡闹,哪里又妹妹帮哥哥说亲的?”

“嘻嘻,仲兄脸红了呢!哈哈,阿娘不在神都,妹妹为什么不能代劳呢?就这么说定了哟!”岳娉婷丝毫不理会岳峰的尴尬:

“对了,仲兄蹴鞠技艺了得,那更能赢得女子的芳心,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哈哈……”

岳峰眉头一挑,抬手就要做一个要打人的动作,岳娉婷“哈”一下跳开,像精灵似的往后躲闪,银铃般的笑声满院皆闻。

兄妹两人嬉闹正欢,忽然听到一声冷喝:“什么人在此喧嚣吵闹?”

本来嬉闹的两人瞬间愣住,从院子的门口转过一个人影来,赫然是穿着一袭绯色官衣的上官婉儿。

一看到上官婉儿,岳娉婷立刻觉得不妙,忙行礼道:“上官待诏……”

岳峰则是拱手为礼,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上官婉儿直愣愣的盯着岳峰和岳娉婷两人,脸色极其的难看,眼睛中直冒绿光,她目光从岳娉婷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岳峰的脸上,如果眼神能杀人,岳峰必然已经千疮百孔了!

“娉婷,你先回去自己先思过!还不快走?哼!”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威仪极盛,吓得岳娉婷浑身一抖,立刻逃遁,不敢有丝毫停留。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无奸!情?

面对上官婉儿,岳峰真是暗暗叫苦,很显然,今天的事儿被这女人误会了!这女人肯定当自己是在勾搭内卫呢!

偏偏岳峰还不能把自己和岳娉婷之间的关系说破,如若说破,岳峰立刻完蛋,因为他现在还是借岳四郎的身份在厮混呢!

官员私自和内宫女卫勾连,上官婉儿倘若把此事捅到了周兴、来俊臣之流的酷吏那边,岳峰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上官婉儿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她去观风殿碰到了周兴,立刻便想来弘文馆调整一下心情,没有想到竟然……竟然……碰到了这一幕……

好个岳四郎,竟然敢调戏内宫内卫,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的上官婉儿对岳峰的厌恶已经攀升到了极点了,她极其阴冷的看了岳峰一眼,背负双手,转身就要走,竟然连质问岳峰的举动都免了!

岳峰一瞧这架势不妙,她这是要动真格啊,这个女人可是武则天身边的第一红人,她真动真格,那弄死岳峰真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瞧这女人的气势,这是懒得跟自己废话,要直接去找人啊,一念及此,岳峰哪里能让她得逞,当即道:

“上官待诏请留步!”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语气冰冷的道:“汝欲何为耶?”

岳峰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把这女人叫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啊,像太平公主那种个性张扬,我行我素,胆大妄为的女人岳峰不怕。

可是上官婉儿这种则是冷静睿智,心思缜密,而且行事也绝对果断狠辣之人,可不好随便糊弄……

仓促之间,岳峰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么一丢丢的灵光,当即也顾不得细细推敲思忖,道:

“上官待诏,上次弘文馆下官问的那个猪和狗的问题,那是下官猪油蒙了心,真没想开罪待诏,只是……只是……只是临场无计,黔驴技穷,说一题戏谑而已,请待诏无论如何别……别太在意,千万别往心里去……”

上官婉儿微微愣了一下,她脑子里想起那天弘文馆的事情,她一直都觉得岳峰问的那个先杀猪还是先杀狗的问题有诈,果然有诈?

她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不露丝毫,冷冷的道:“这个问题和你刚刚的所为有何干系?”

岳峰狠狠的顿足,道:“为何没干系?这岳娘子便是用此事要挟于下官,让下官去教内卫蹴鞠,给内卫担任蹴鞠军总管。

上官待诏啊,下官一介田舍儿出身,不过初通蹴鞠而已,哪里敢指导内卫蹴鞠军?可这小娘子厉害得紧,步步紧逼,让下官不能招架……”

上官婉儿眉头瞬间皱起来,她心想刚才似乎还真是岳娉婷在发笑,莫非两人并非嬉戏打闹,而是还有这般隐情?

还有,那狗和猪的问题究竟有什么蹊跷古怪的地方?娉婷如何知道呢?这丫头虽然聪慧,但是断然不会强过自己啊!

一念及此,她愈发想知道杀猪杀狗问题的玄妙,可是她又不好开口直接问岳峰,当即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娉婷这丫头最是单纯简单,怎么会干出这等事情来?”

岳峰道:“上官待诏您有所不知啊,这小娘子自称是受了公主所托啊,她单纯简单,可是公主殿下岂能是简单之人?

也怪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一场纸上谈兵的斗鞠,将殿下杀得铩羽而归,殿下心中恼我,这不就变着法儿的整治我。

我本来想故技重施,用这杀猪狗的问题再蒙混过关,谁料到公主殿下竟然……竟然识破了其中的蹊跷,嘿……下官的下场真是惨不忍睹啊……”

岳峰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他编的这套话却别有用心,那就是必须要转移上官婉儿的注意力,绝对不能让这女人把岳峰当成是勾连内卫的登徒子,如果那样,岳峰要完蛋。

而且,岳峰判断,岳娉婷必然会遭到波及,武则天身边的桃花内卫,纪律森严,私自和外臣勾连,那可是非常严重的罪过呢!

岳峰慌乱之间施展出的这一招,就是考虑上官婉儿非常人,其睿智多谋,心思机敏,但凡是这种女人,争强好胜之心皆非常强。

岳峰就用杀狗和杀猪的那个老问题来说事儿,让她明知其中有蹊跷却就是得不到解答,想要直接问岳峰又拉不下面子,这种煎熬别扭让还能不转移她的关注点?

下一步岳峰断定,这女人肯定是要去百般求解,岳峰已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那便是去找太平公主,此事一旦求证,凭太平公主的性子必然会大笑宣扬,这一下上官婉儿必然会落下一个大笑柄。

到那个时候,这女人必然恼怒之极,岳峰需要面临更加凶险的局面。可是那种情况下她倘若再要直接对岳峰动手却又不妥了,因为那样会落下她报私仇的口实,以上官婉儿那么高傲的人会干这种事儿?

岳峰仓促之间做出这般设想,也是无奈之举,形势紧迫只能如此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儿能不能掰过来,就看接下来事情的进展了。

上官婉儿纠结了一阵,终究没厚颜直接询问岳峰,只是冷哼了一声,昂然离去,昂首挺胸的模样,骄傲得就像是一只天鹅……

离开了弘文馆,上官婉儿找了一处僻静之地苦思这问题,却依旧不能得奥妙关窍,而恰在这时候团儿来传话,称天后让她过去。

观风殿,上官婉儿进殿便感觉到气氛不对,观风殿上,太平公主脸色难看,武则天的脸色也非常难看,看这情形母女两人又闹别扭了!

只听武则天大声道:“我儿欲要害我,欲要杀我,还是我儿耶?”

太平公主道:“就凭那太监的一面之词,便说四哥是刺客幕后主使,如何能服众?”

“如何是一面之词?刚刚周兴呈上来的供词证据确凿,如何是一面之词了?”武则天冷声道,脸上尽是阴霾。

太平公主道:“那周兴跳梁小丑尔,此案狄国老在查,这是母后您的旨意,那周兴凭什么敢抗旨?他这难道不是藐视母后您的懿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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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上官婉儿和你没完!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生了争执,上官婉儿在只言片语间便断定母女二人又是因为李旦生了龃龉。这其中的变故牵扯到了秋官侍郎周兴。

西宫刺杀案武则天已经下旨让狄仁杰来彻查,很显然周兴并不甘心,他在其中横插了一杠子,而且其手中肯定有了一些证据,要不然武则天也不会忽然心生变故,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忍不住替李旦捏一把冷汗。

“婉儿,你来了正好!你看看周兴刚才呈上来的这些证据,令月是看不懂了,她糊涂啊!”武则天冲着上官婉儿招手。

上官婉儿拿过周兴启奏的奏本来,里面果然有详细的呈堂供词,却是周兴暗中抓了西宫太监代善,根据代善的招供,陛下和后妃在西宫中所行的种种反常之事,这些事情的背后必然就是刺杀案,如若不然,为何刺杀案无巧不巧,硬是出现在西宫呢?

看到这个奏本,婉儿心中便一寒,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陛下,狄国老素来公正严明,他既然说能办妥此案便一定能办妥,陛下倘若因为周兴所奏便认定此案尘埃落定,恐难服人心……”

武则天微微蹙眉,上官婉儿这话的确如此,她无可辩驳,当即她瞟了一眼太平公主,心中不由得一软。

她心想太平公主和李旦是亲兄妹,关系近一些也情有可原,再说狄仁杰办案也的确能让人放心,这么看起来周兴在此事上反而似乎有些急躁。

再看这奏本中的证据,乍一看的确让人大为光火,可是仔细想想,如此确凿之证据,周兴就算和狄仁杰当面问诘,这案子也是个铁案了,为何他却不光明正大,却是暗中上密折呈奏?

武则天心念转动,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此案的疑点,只是于她来说现在正处在敏感时期,她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现在上官婉儿提到了狄仁杰,她冷静一想,太平公主今日其实也并未有大过错,一时怒气也就消了。

然而她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是以她强势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当面认错的,太平公主心忧李旦,更是毫无心情,一时场面便颇为尴尬了。

上官婉儿见此情形,灵机一动,道:“天后,公主,你们都宽宽心,这两天宫里传一道有趣的谜题,我给天后和公主说一说,你们看看是不是也颇为有趣?”

上官婉儿沉吟了一下,眼睛看向太平而后又投向了武则天,清了清嗓子才道:“这谜题是问一户人家家里养了一只狗还有一头猪,上元节到了,要杀狗屠猪过节,问是先杀猪呢还是先杀……”

“哈哈……”上官婉儿话说一半,一旁本来神色凝重严肃的太平公主便“哈”一下笑了起来,这一笑立刻失控了,她哈哈大笑,毫不顾及自己公主端庄形象,笑得弯了腰,笑得蹲在了地上,实在难想象刚刚一刻之前,她还心思如此沉重呢!

上官婉儿愣住了,武则天心中也是好奇不已,问道:“令月,你何故这般发笑?”

太平公主边笑边道:“这问题是那岳四郎奸诈鬼问的吧?这个小奸诈家伙,一肚子都是坏水儿,你倘若回答了,那就被他坑死了,说不定自己还蒙在鼓里不知呢!”

上官婉儿一颗心渐渐的往下沉,她心想这问题果然有诈啊,这个该死的岳四郎,竟然给我设套?

武则天一头雾水,道:“太平,此问有什么蹊跷啊?朕怎么看不出来呢?还有那岳四郎是什么人物?朕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太平公主捂着肚子,道:“母后,您有所不知,这问题你倘若回答先杀狗,那你想得岂不是和猪一样?因为猪也是那么想的呢!

而您倘若选择先杀猪,那就和狗一样了,因为狗也想先杀猪呀……”

武则天愣了一下,“噗”一下笑了出来,而后哈哈大笑,她用手拍了拍前面的几案道:“好啊,好个奸诈之人,出这等题之人真该千刀万剐!”

武则天显然也明白了此题的玄妙,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她刚刚和太平之间的尴尬便自然消除了。

反倒是上官婉儿自己陷入了极度尴尬之境,她仔细思忖太平公主的话,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无疑她上当吃亏了,当时她还以为岳峰是刻意讨好她呢,现在看来那小子就是要骂她的,而且毫不留情面!

她心中那个气啊,气得浑身发抖,试想她上官婉儿何等身份?平常连那些鸾台凤阁的宰相还有像来俊臣、周兴这等酷吏见她也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岳峰一个小小的校书郎竟然……竟然……敢……

上官婉儿越想越气,一时城府便有些兜不住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可有些难看呢!本来已经笑罢的太平公主一眼看到上官婉儿的样子,以她的冰雪聪明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用说,上官婉儿也上了岳峰的当了……

一念及此,她又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道:“紫微宫人人皆知婉儿乃一等一的才女,没想到咱们的才女也阴沟翻船被别人算计了,那个岳四郎么?母后亲自钦点的校书郎真该千刀万剐啊!”

太平公主这话一说,上官婉儿满脸通红,一时真是无地自容。她又想起那一日的情形,那一日可不止她和岳峰单独面对,而是有众多女卫另外还有陈子昂、宋之问等众才子都在呢。

可以想象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开去,紫微宫中必然会人尽皆知,上官婉儿一念及此,只觉得肚子里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岳四郎啊,岳四郎,我上官婉儿和你没完!”上官婉儿咬紧银牙,心中暗暗发誓,她心念转动,便想如何对付岳峰之策。

太平公主见上官婉儿尴尬,当即道:“婉儿,这岳四郎啊,奸诈是奸诈,可是本事却真不弱!你不是一直对蹴鞠军大总管没有人选么?我推荐让此人给你做大总管,保管你们女卫蹴鞠军战力能上一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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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平的烦恼!

太平公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官婉儿现在恨不得扒岳峰的皮,她还会请岳峰办蹴鞠军大总管的差事?

武则天却道:“婉儿啊,能人嘛,总是有些脾气的!那岳四郎的事儿朕知道,你们在弘文馆生了一些龃龉,说起来那事儿是你不对在先。

傅游艺给你荐岳四郎是一番好心,你却要故意刁难他,倘若遇上一般的郎君,恐怕也就只敢忍气吞声罢了,这岳四郎倒是有血性,竟然敢和你叫板,也说明其人可能真有本事。

现在内卫蹴鞠军正求贤若渴,婉儿倒是可以考虑用一下此人呢!”

上官婉儿一听武则天这话,心中暗暗心惊,心想敢情自己的一举一动却瞒不过天后的耳目啊,连弘文馆发生的这点事情天后都知道呢!

一念及此,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有出格之举,对武则天的话她更不能直接回绝,一时只好唯唯诺诺,胡乱应付了,却终究没有答应。

此间事了,上官婉儿告退出了观风殿,太平公主跟在后面出来,道:“好婉儿,你生气了么?”

上官婉儿回头道:“殿下言重了,不过此时此刻殿下还是好好想一想陛下的事情最为要紧,蹴鞠只是游戏尔,终究无关生死大局呢!”

太平公主微微蹙眉,脸上浮现出阴霾,她太清楚母后的脾气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哥有罪与否其实非关键,而是母后现在存在那一块心结……

太平怏怏离去回府之后立刻着人请了狄仁杰过来,另外姚崇也一并被请了过来,太平虽然受宠,可是手中并无可用之人,她请狄仁杰是因为武则天有话,让她助力狄仁杰办案。

至于姚崇,太平自幼被姚氏夫人给带大,姚氏是她的养母,所以姚家的子弟几乎都和她感情甚笃。姚家子弟中多纨绔之辈,也就姚崇比较有才干,偏偏也好蹴鞠,是个蹴鞠痴子,因而太平公主在关键大事上面比较倚仗他。

狄仁杰前来,行礼完毕,道:“公主殿下,先前在观风殿的事情下官已然知晓了,微臣惭愧啊,让周兴占了先机,眼下的局面的确棘手,微臣也在想对策!”

太平修眉微蹙,道:“狄国老,眼下的局面大家都看着您呢!如果您不能力挽狂澜,我四哥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狄仁杰背负双手,慢慢踱步,道:“殿下,这个案子其实很清楚,周兴所用的手段无非就是严刑屈打成招,凭此将西宫的代善太监给策反了。

有了代善的所谓口供,他更是肆无忌惮,西宫内廷他抓了好几个人,内廷人人自危,嘿,这个局面啊……”

狄仁杰摇摇头,一旁的姚崇实在是忍不住了,不顾自己的官衔低微,上前一步道:“狄大人,那周兴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在秋官他也并非能只手遮天,狄大人以计谋见长,难道就没有办法制住他么?”

狄仁杰眯眼看向姚崇,并不在意姚崇的冒失,他微微一笑,道:“案子并不简单,因为案子的关键不在案情,而在天心!

无疑,狄某倘若和周兴直接打擂台是下下之策,这样就算我打赢了擂台,也会失去天心,如此这般,陛下恐怕也岌岌可危,嘿……”

狄仁杰摇摇头,他用手摸着颔下的胡子,抬眼瞟了一眼姚崇:“姚郎中懂否?”

姚崇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堂堂的狄国老竟然还能认识他,他忙点头道:“国老如此说,下官能懂一些的!”

狄仁杰话说得够直白,所谓天心就是武则天的意思,案子的关键不在于周兴是不是拿了铁证,是不是屈打成招,而是武则天心中究竟怎么安排李旦。

如果在武则天心中李旦必须死,那不管狄仁杰怎么办案,他也不可能救李旦,当然,这是极端的情况,武则天还在摇摆在事情真相和她个人意志之间,不能遽然下决断。

狄仁杰沉吟了一下又道:“朝中的局势纷繁复杂,鸾台凤阁的臣子们,御史台以及其他各寺的臣子们又是一股难以捋顺的力量。西宫的事情倘若不能妥善处理好,有可能引发激变。

尤其是倘若狄某和周兴直接冲突,更有可能出现乱局,一旦那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也很不值得啊……”

狄仁杰这话牵扯到现在朝中的局面,说穿了还是武则天和李唐臣子之间的微妙局面,武则天倘若真要杀李旦,朝中势必会有一波大反弹,回头一场腥风血雨又免不了。

武则天嗜杀,可是她并非完全无谋之人,刚柔并济,恩威并用的手段是她的拿手好戏,她不能将李唐的臣子都杀光,她也杀不光。

所以如果李旦的存在不威胁她登基,不威胁她的生命,这两个顾虑没有了,武则天根本就不必要动手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狄仁杰略略的点拨大家便能明白,太平公主见此情形,也是颓然叹气道:“狄国老您定然有了计策,能否和本宫说说,倘若本宫能帮上忙,本宫一定尽力!”

狄仁杰用手摸了摸颔下,道:“不瞒殿下,老臣所用的计谋是想从周兴等内部破局,让这个案子在他们内部生分歧,如此一来,陛下便能看得很清楚,而且还可以疑虑尽消……”

“哦?”姚崇双目一闪,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热切之色。

他骨子里面是个正直多谋的年轻人,平日蹴鞠只不过是他的私底下的爱好而已,相比蹴鞠,为国为民,忧国忧民则是他心中的大事要事。

狄仁杰提出从周兴一帮酷吏内部攻破,一下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他道:“这帮出身卑微的酷吏并非铁板一块,狄国老果然目光如炬!

那周兴和来俊臣之间其实便有颇多分歧,周兴之流虽然倒行逆施,却自命不凡,平常以君子自居。而那来俊臣之流,则是卑微下贱,无耻之尤,他们彼此表面一团和气,暗中却是较劲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公主当说客!!

姚崇侃侃而谈,面对狄仁杰他丝毫不犯怵,狄仁杰听得暗暗点头,赞道:“姚郎中不仅通兵事,而且对朝中之事也了若指掌,老夫很欣慰啊!”

姚崇道:“狄国老您谬赞了,可是国老所谋之事甚为棘手,下官虽然也能想到,却不知道该如何谋啊!”

狄仁杰哈哈一笑道:“狄某对此的确有个设想,要谋成此事需要找一关键人,此人不能太惹眼,此人需要和朝中各方都有些关联,但是最好又和狄某身边的臣子无关,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要心有沟壑,心存善念,心存江山社稷!”

姚崇皱眉道:“国老要找这等人恐怕不容易吧!以国老的描述来看,此人最好要出身于酷吏之中,嘿,恕姚某直言,下官纵观整个朝堂,酷吏之中皆是凶狠嗜杀,为凶作恶之徒,谁能担此任?”

“哈哈!”狄仁杰呵呵一笑,颇为自得的道:“这一点姚郎中无需担心,不瞒殿下和姚郎中,狄某已经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

“哦?”太平和姚崇齐齐惊讶,太平道:“狄国老说说此人究竟是谁?”

狄仁杰淡淡的道:“公主殿下冰雪聪明,您看看这满朝之中有谁能担此任?”

太平微微蹙眉仔细思忖却实在想不到谁有这等能力,一时摇头道:“狄国老,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快告诉本宫是谁吧?否则本宫真要夜不能寐了!”

狄仁杰道:“不瞒二位,此人名叫岳四郎,现在正在弘文馆任校书郎!”

“啊……”太平和姚崇几乎同时惊呼,而后又同时脱口道:“竟然是他?”

姚崇迅速否定道:“狄国老,下官觉得此人恐怕不妥,此人虽然……虽然擅长蹴鞠,可是细细思忖起来其人只怕胸中没有沟壑,他先是攀附于白马寺薛怀义,虽然其中有原委,但是他暗中和傅游艺的关系又非常之深,纵然是性情中人,只怕也未必能担大义啊!”

狄仁杰淡淡的道:“姚郎中,我可听说你和他的交情不浅啊?”

姚崇尴尬的道:“嘿,单从蹴鞠而言,此人的确厉害,其……其胸中有各种奇思妙想,真是闻所未闻,姚某着实不如也,故而……故而……嘿嘿……”

姚崇尴尬一笑,接着道:“岳四郎此人怎么说呢!的确颇有真性情,他和太原王家的王启交情深,王启受辱他便能挺身而出,但是义气和大义却不能等而视之,我和岳四郎之间纯粹蹴鞠之交,不涉其他,对其作为举止,人品才华,姚某着实……着实不敢过于高看……”

狄仁杰轻轻一笑,道:“此人正是有这等关联,才是合适人选。至于姚郎中所疑其人品才华,这一点狄某倒是能保证,此人非凡,胸中大有天才,其好蹴鞠如同姚郎中好蹴鞠一般,一半是发自肺腑,一半则是寄情其中,暗中另有他图!”

姚崇愣了愣,满脸通红,一旁的太平公主却抚掌而笑,道:“嘻嘻,有点意思,看来这姓岳的还真不骗人,狄大人您果然和他是旧识,不过国老可知此人还是一名刺客呢!”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公主聪慧,神都的人物果然没有公主不知晓的!不过此人纵然是刺客,却也绝无可能去刺杀天后,这一点公主定然可以放心!”

太平公主会心一笑,脑子里又想起那一天她率人捉拿岳峰的情形,那些种种的事情现在想来竟然别有乐趣,于是她道:“既然国老如此说,此人便定了!”

狄仁杰道:“殿下别高兴得太早了,不瞒殿下此人虽然选定了,可是此子不凡,胸中自有沟壑,我等并不一定能说动他。

现在老朽不方便出来,需要有一人去当说客方能行呢!”

姚崇道:“狄国老放心,既然此人可靠姚某愿意去当说客!我相信对其晓之大义,动之以情必然能说动他。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切应当都好说!”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姚郎中,你去恐怕不行啊,如果岳四郎靠区区几句大义就能说动,此人又如何能和薛怀义、傅游艺等混迹于一起?

狄某说过,此子非凡,首先在其行事不拘常规,不被世俗规矩束缚,姚郎中真以为此人能被汝之大义所动?如果是此等人,只怕未必能胜任呢!

姚崇愣了愣,他嘴唇掀动欲言又止,他盯着狄仁杰,根本没想到狄仁杰对岳峰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他和岳峰可接触过好几次呢,并未有看出其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啊?

他呆立了好大一会儿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狄仁杰看向太平,道:“此时只怕还需要劳烦公主亲自出马,公主无需多言,只需带上三皇子便可。”

太平大笑道:“世人都说国老神机妙算,现在看来所言不虚!果老行事总能窥得别人不能发现的细微之处。看来这一次岳四郎又要入国老的手掌心了!”

狄仁杰嘿嘿一笑道:“公主殿下言重了,老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和众位皇子,同时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哈哈……”

狄仁杰哈哈一笑,言语之间却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他施展手段让傅游艺把岳峰推出来这一招着实是神来之笔。

如若不然,现在到了用人之时,狄仁杰还真不方便施展,他一直在思忖如何让岳峰走上正途,行正路。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这种可能性,这一次只要岳峰能入局,狄仁杰就能保证其以后绝对再难反悔,将来李唐又能多一后起之秀。

太平公主心情极好,先前的阴霾竟然一扫而空了,她叫来公主府管事姚均,道:“姚叔,您亲自跑一趟西宫,去叫李三郎快快过来!嘿嘿这小儿口福好,今日又能大快朵颐了!”

太平公主说罢,神情那是个眉飞色舞啊,看得一旁的姚崇和狄仁杰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此事和口福有什么关系。

太平瞧两人傻懵的样子,心中更是高兴,她才不会轻易的把岳峰擅庖的秘密给泄露出去呢!这等事情岂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岳四郎啊不声不响就入弘文馆成了校书郎,本宫心中还纳闷呢,怎么其就无声无息的突然入朝为官了,敢情是狄国老设谋啊!这是喜事儿,本宫今日要宴请宾客为其贺啊,不大快朵颐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堕入圈套!!【求订阅】

第一天以校书郎的身份入弘文馆对岳峰来说喜忧参半,喜是他终于见到了娉婷,兄妹得以相认,从此以后兄妹两人皆可把对方当成依托,在心灵之上也多了幸福的牵挂。

忧则是他把上官婉儿得罪狠了,以后在弘文馆日子恐怕要难过了,弘文馆是个清贵之地,名义上的馆主是宰相苏味道,实际上弘文馆大小事务都是上官婉儿在过问。

上官婉儿有才,好读书,好学问,也喜欢结交大才子,因为馆中的大学士,学士,直学士皆是大唐才学极高的人物。

平常这些人各自都有司职,比如大学士李峤其又是国子监祭酒,大学士苏味道更是宰相,像直学士陈子昂又兼任麟台正字,宋之问,沈佺期包括杨炯也是习艺馆的教习。

所以,日常弘文馆办差干活的,被上官婉儿直接传唤指使的便是弘文馆校书郎,岳峰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九品官,就这么一个官儿,可是让很多进士都羡慕不已呢!

只是岳峰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必须要找一条求生之路才行,如若不然,凭上官婉儿的手腕权势,要玩死他乃分分钟的事情。

无官无职一身轻,一入官场是非多,岳峰本想做一个旁观者,一个藏在暗处的掌局者,终究只是一厢情愿,不能遂他所愿。

从弘文馆回到居所,岳峰悠然的躺在躺椅上面,远眺着洛水思绪纷飞,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岳四郎,你这院子着实太冷清了,得去请几个婆子丫鬟来,哪怕你就按朝廷的规制请两个力役也好啊!”

岳峰倏然回头,院子门口,柴扉边亭亭立着一个女子,女子姿容绝丽,贵气逼人,就那样站着,便如同那月中的仙子落凡尘一般,倘若是一般人瞅一眼估摸着都得浑身发抖。

“洛阳之花”李令月,不着面纱姿容让人见之忘俗,岳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下次再过来吃肉,可得让手底下的仆从们自备食材了,我这么小小的九品官活脱脱就要被吃穷了呢!”

岳峰嘴上虽然这么说,行动上却站起来开门迎客,准备生炉子开锅火,吃点美食祭一祭五脏庙。

太平竟然也不客气,走进来之后环顾四周,她的身后跟着李三郎,瞧这小子似乎心事重重,少了平日了活泼好动。

“哎,这胡床不错,这又是你近日的佳作?回头给我府上送几件过去,倘若用得爽利,本宫赏你!”李令月轻松的坐在了一把交椅上,后背微微往后仰,姿态惬意。

“这是交椅,胡床的腿是这般生的么?”岳峰道,他一眼看到了李三郎,惊呼一声道:“哎呦喂,三皇子,我的小祖宗!那玩意儿可别动,那是我新提的绿蚁酒,还需要用棕丝再滤过,你倘若把它给打翻了,某这些日的努力便白费了!”

李三郎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跳开,道:“果然是酒,好烈的酒哦!”

太平一跃坐起来,道:“本宫要尝一尝!”

岳峰拗不过,只好将珍藏佳酿拿了出来,从炉子下面取了食材,烤了一只羊腿,另外又做了一些肉串,太平又着人抓了几只鸡过来一并上炉子烤了,就在院子里面,支起了一方桌子,三人大快朵颐吃起了美食来。

绿蚁酒滋味还是一般,岳峰发现单纯的提纯只能将酒的纯度略微提高一些,滋味并不能改善,不过在此情此景,在院子里支个桌子,备几个硬菜,喝着小酒,大抵有了一千余年之后夏日喝啤酒吃烧烤的意境。

瞧瞧面前这女子,还是一等一绝色的美女,岳峰前世可还未有这等福气呢!

岳峰的心情很放松惬意,唐朝有一点最是不错,那便是没有明清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规矩,纵然是见天子天后也无需跪拜,更无需匍匐在地口称奴才。

大唐虽然也是世族社会,可是贵族相对还是挺亲民的,尤其是武则天当政之后,对大唐固有的世家豪门进行了无情的打压,到了太平公主身上,体现出的便是眼下毫不忌讳的和岳峰平起平坐,饮酒吃肉。

太平的酒量极佳,喝了一盅酒便大赞好酒,竟一连饮了好几杯也未见她有醉意,她眯眼盯着岳峰道:

“岳四郎,看不出来啊!不声不响便进了弘文馆了,真是一鸣惊人呢!”

岳峰尴尬一笑,道:“让贵人见笑了,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着实不值一提……”

太平道:“入朝为官,而且进入的乃弘文馆,那可就不同寻常呢!这不,你刚刚到任,便有人要求你办差了!这叫什么?这叫名扬四方么?”

“贵人啊,汝这么说岳某实在惭愧,岳某这个校书郎只是在弘文馆干干杂事,理一理馆中的藏书,这等身份,哪有人求上门办差?”岳峰道。

他话刚落音,一旁的李三郎忽然把嘴里啃的肉串扔到了地上,径直走过来“噗通”就往地上跪,道:“岳壮士,三郎求你救一救父皇吧?”

“啊?”

岳峰脸色巨变,吓得从椅子上弹身而起,他走到李三郎跟前欲要伸手相扶,可是尤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三郎求自己救李旦?

我的天,大唐满朝文武,那么多能人高人都干不成的事儿,岳峰算个什么事儿?他能救李旦?真是无所不能特种兵么?

“三郎,你是在玩笑么?岳某有心杀贼,奈何无能为力啊!”岳峰道,一旁的太平公主拍手道:

“好,好个有心杀贼,既然有心杀贼便好!三郎,还不快跪谢?”

“慢着,慢着,这是什么情况?”岳峰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一种被人带坑里的感觉了,李三郎顿首叩头,跪谢了!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盯着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您是要坑我么?”

太平公主莞尔一笑,那一笑的倾城真是让人一阵恍惚,岳峰真是不敢直视,脑海中泛起四个字来:“红颜祸水!”

第一百四十章 命悬一案!

太平公主显然有些得意,瞧着眼前英俊的小男人岳峰面红耳赤,抓腮挠耳的样子,她心中就觉得熨帖舒坦。

她之前在岳峰面前处处落下风,敢情是没有找到对付这家伙的正确方式,瞧瞧人家狄国老的手段,干净利落,漂亮之极,这不就轻松将其拿下了么?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殿下今天是有备而来啊!说吧,我能在哪一方面替陛下尽力?”

太平公主轻轻一笑,道:“本宫哪里知道哦!朝中的局面如此复杂,本宫倘若有能力为四哥脱罪,还会等到今天?我也只是个说客而已,你既然已经应了三郎,男儿重诺,此事便这般定了!需要你出力之时切勿推辞便好!”

太平公主顿了顿,又道:“你倘若能出力救四哥,也算是给自己洗清了嫌疑,别忘记你可是个刺客呢!本宫亲自抓住了你,你想抵赖也不行!”

岳峰当即就炸了,道:“我是看明白了!这是狄仁杰那个老家伙设的套儿,我就说怎么这般凑巧,我在这洛水河畔每日逍遥好不快活,怎么偏偏就有人非得让我入弘文馆。

我在弘文馆屁股都没坐热呢,你们就找上们来了,狄仁杰他要干什么?难不成他真要让我再去当刺客?”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应该不会吧,狄国老行事光明正大,不屑于行那些阴谋诡计之事!”

“狗屁!”岳峰暴了一句粗口,他想到了那一天在洛水边金吾卫的刺杀案,岳峰断定那一天行刺的人必然就是李元芳无疑。

狄仁杰深陷刑部监狱,李元芳杀人围魏救赵,这背后没有狄仁杰的推动么?所谓光明正大,对一个权谋者来说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所谓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狄仁杰倘若什么都光明正大的来,他也不可能在武唐一朝历经那么多风雨最后始终还能屹立不倒。

岳峰终究没有把李元芳行刺的事情掀开,狄仁杰这老狐狸技高一筹,把握住了岳峰的软肋,他让李三郎来求,岳峰如何能拒绝?

心中有了事儿,吃喝便没有了兴致了,太平和李三郎显然也有事儿,两人吃得酒足饭饱也皆告辞,李三郎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岳峰道:

“岳壮士,父皇之事关乎极大,我等的性命皆悬于这一案之上,此案能过去,李三郎此生对您感恩戴德!”

岳峰看着李三郎,倘若说这番话是太平亦或者其他任何一个成年人所说,他都只会冷然一笑,完全不会当回事儿,因为这是一件需要卖命的事情,而所谓感恩戴德一类的话和大哥的开场白“兄弟,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一样,如果当真了,那就真会输得一败涂地。

可是这话是从一不足十龄的童子口中说出来,岳峰却很动容,童子何知啊,岳峰对李三郎内心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感同身受,现在的李三郎可还不是未来那个风光无限的唐明皇呢,他不过一童子而已,每天生活在压抑和恐惧的梦魇之中……

岳峰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微臣鞠躬尽瘁”一类的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彼此相顾无言,而后默默的告辞……

“历史上的记载,武则天并没有杀李旦,可是谁能保证历史不能改变呢?”岳峰心中很没有底气,他尝试去领悟武则天的心思,这个女人无疑是怕李旦的存在威胁到他的登基,威胁到她的皇位,最担心是威胁她的生命。

如果能够让其打消这些念头呢?用母子之情动之么?岳峰忽然被自己冒出的这个天真念头给逗乐了。

武氏为了扳倒王皇后,亲手掐死过自己的女儿,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又先后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对这样一个强势狠辣的女人动之以母子之情?

不能动之以情,便只能另图他路,岳峰想到了如此朝堂之中,李唐诸臣为一派,武氏子弟为一派,酷吏走狗为一派,将来还有男宠面首又算一派。

这么多派之间的角力,无疑李唐老臣落在了绝对的下风了,而李旦涉刺案,铁了心要保李旦的又恰是李唐老臣,武则天可能用这个案子在进行试探,也可能拿这个案子对李唐老臣进行最后的清洗……

岳峰笃定一点,那就是眼下的局势,武氏登基已经不可阻挡,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任何人想要阻挡这大势,结果都只能是螳臂当车,下场只能是灰飞烟灭。

狄仁杰显然能看懂这一点,所以这个老狐狸一直没有动用李唐臣子的力量妄图和武则天角力,李旦的案子真相很难查清么?凭狄仁杰的手段和能力,他三天之内一定能查清,证明李旦的清白。

只是,狄仁杰所查清的所谓案情真相根本无法安武则天之心,这可能才是狄仁杰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思绪纷飞,他思考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现在的身份,他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在整个大局之中最多也就能充当一枚小棋子罢了,可是他这枚小棋子却像角力的掌局者一般思考问题,这恐怕连狄仁杰也没有预料到的!

“狄仁杰想从酷吏之中动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动手哇!”岳峰深皱眉头,以他的智计似乎一时实难找到突破口呢!

“嗯?”岳峰正思忖之时,他忽然感觉有一丝异样,他豁然从躺椅上弹身而起,蓦然回头道:“谁?”

黑暗中一个人影倏然奔袭而来,岳峰一错身便是一拳打了出去,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岳峰没有掌灯,所以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但是双方一交手,两人的拳头在空中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岳峰感受到对方拳头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暗劲他便知道对方是顶尖高手。

“咦?”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岳峰冷笑一声,却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他不退反进,一个跨步揉身而上,两人瞬间再战成一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公主送来姐妹花?

黑暗中两人交手的速度非常的快,岳峰很快就落入了下风,不过他却毫不气馁,反而竭尽全力和对方死磕。

岳峰修炼王家的“八字法”传承已经有了一些时日了,自感进步迅速,苦于一直没有对手,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这等高手,他岂能轻易收手?

对方显然被他打得有些恼火,忍不住压低道:“岳四郎,你还要再打么?”

“打,怎么不打?我打的就是你!”岳峰又是一拳打上去,双方又交手了几个回合,岳峰“啊……”一声大叫,骂道:“不准打脸!”

岳峰退后一步,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他尤为不甘,略微顿了顿,又揉身而上冲了上去。

“啊……不准打肩膀!”

“妈的,你能不这么狠么?用脚踢我肚子……”

岳峰破口大骂,打到后来是越打越狼狈,他的“八字法”也终于被打破功了,真正面对高手,他的修为还太稚嫩了,刚开始三板斧还能抗一下,打到后面则完全是渣了。

“李元芳,都说了……别打了,别打了!老子怂了还不行么?”岳峰怒吼道。

黑影住手嘿嘿一笑,黑暗中李元芳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受太多的影响,他很熟练的找到了交椅,通过鼻子的嗅觉找到了岳峰刚刚提纯出来的那一坛绿蚁酒,开坛便喝了一大口,好不惬意。

岳峰则是哼哼唧唧难受得很,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足足缓了小半个时辰岳峰才缓过劲儿来,一番调息完毕,岳峰吐出了胸口最后一口浊气,倏然睁开眼睛盯着李元芳。

“原来是有了传承在身,难怪厉害了不少!”李元芳淡淡的道:“酒不错,够烈!看来在洛水畔你果然折腾出了一些新鲜玩意儿出来……”

岳峰冷冷哼了一声,道:“说吧,狄仁杰说什么了?他想让我怎么干?”

李元芳嘿嘿一笑道:“你刚入弘文馆便闯了大祸,惹了上官待诏不快,自保都难,还想给狄大人办差么?”

李元芳顿了顿,道:“狄大人说了,让你先想办法自保,如果能守得住校书郎的位置,而后再想办差的事儿吧!”

李元芳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岳峰一下愣住道:“你……你就走了?”

李元芳嘿嘿一笑道:“那你还想干什么?”

“不是……狄国老难道就没有一个策略出来么?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形势最紧迫的时候,总得……总得要有所布置吧?”

李元芳冷笑道:“洛水河畔逍遥自在的执戟长,摆出的是世外高人的姿态,难不成刚刚入官场,便踌躇满志欲要大干一场耶?看来所谓世外高人,隐者风范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哼……”

李元芳说罢,长袖一甩,很骚包的昂然而去,岳峰恨得只咬牙,真想爆句粗口骂人。可惜李元芳没个他机会,早跑得不见踪影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岳峰刚刚起床,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推开中门,赫然看到院子里规规矩矩的站了两排人,第一排两个人,瞧这两个人儿,穿着红绫子袄儿,身段婀娜窈窕,面如桃花,眸如秋水,年龄约莫二八年华,最奇之处在于两女神态竟然有九分相似。

两人之后则是两个婆子,四五个仆从,其皆着玄衣,举止大方得体,举手投足之间不似凡俗市井。

岳峰一看到他们,他们便齐齐行礼,道:“奴婢(奴才)见过老爷!我等奉公主之命前来伺候老爷!”

两女最是大方,左侧的丫头道:“奴婢秋花和妹妹棉雾一起奉公主之命前来来侍奉老爷起居!”

瞧这丫头,人固然已然美极,一开口则更让人觉得气质温婉不俗,这等女子放在一千年之后那可活脱脱得是……那个词得被屏蔽啊……

面对太平的这个大礼,是天下掉馅饼么?岳峰可不敢这么想,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便宜好占?

岳峰和太平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这女人最近经常来蹭吃蹭喝,怎么之前就没这么来?偏偏今天就有了这般安排?

不仅是送了仆从,贴身美婢也一并捎上了,啧啧,口味还真是不一般,竟然还是一对姐妹呢!

只是这秋花如论如何也不似只是丫头的身份,大唐虽然风气开化,女子不如宋明之后那么受禁锢,可是一般的婢女终究还是低人一等,纵然出自公主府,那也能看出端倪来。

倘若整个大唐的婢女都有秋花两人这般质量,那岳峰这辈子真是入了天堂了,大唐的男人也真都生活在天堂。

岳峰所谓的质量不止是美貌,世间美貌女子何止千万?“气质”二字却是最难得,就如同世间文士读书人千千万,“风骨”二字最难得一般,可遇不可求啊!

很显然,太平出手很大方,动机便不会太单纯,岳峰眯眼盯着眼前的两女,心中甚是喜欢,可是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却是这两女能退回去么?

很显然,公主赐退不了呢!岳峰终究只是小蚂蚁,他还真可以阻挡大唐最受宠公主的意志么?

“这样吧,来了我这里,便得遵从我的规矩!你们两个人名字不太好!”岳峰用手指着秋花,道:“你这等美貌女子,一个‘秋’字太萧瑟了,以后改名‘如花’吧!”

她看向妹妹,道:“棉雾是什么东西?那更是不妥,以后叫‘阿珍’吧!”

两人愣住,面面相觑,显然她们没想到岳峰见面就要给她俩改名,这认还是不认呢?显然她们得认啊!

岳峰可不管她们认不认,一拍手道:“我们来一次,我喊你们的名字,你们答啊!”

“如花!”

“奴婢在!”

“阿珍!”

“奴婢在!”

“好,好,哇哈哈!”岳峰连说了两句好,而后仰天长笑,俨然就是周星星的风范,从今天起,大唐从此有了如花,也有了龅牙珍了……

岳峰这般恶趣味,不止是要给新人下马威,他还得凭此抵御美色之患呢!要不然被这么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天天伺候着,岳峰又不是柳下惠,他岂能抵挡得住?

太平的红粉陷阱绝对不好踩,进去了恐怕就要沉沦……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暗斗婉儿!

岳峰一直在想自己在弘文馆如何求生的事儿,晚上琢磨了半夜也没想到妥善的应对之策!

上官婉儿那可是紫微宫的第一红人,岳峰得罪了她这事儿怎么才能了?无疑难度极大!

然而太平公主送了美婢丫鬟仆从过来,却让岳峰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灵感来!家有如此美婢,当乐不思蜀才好,天天跑弘文馆干什么去?就为了那点俸禄钱么?还是闲着没事儿,非得要凑过去遭上官婉儿虐去?

岳峰觉得自己可以用前世企事业单位老油条的手段来对付领导,岳峰在弘文馆虽然被上官婉儿领导,可上官婉儿只能对岳峰办的差事挑三拣四,或者在岳峰的差事上动手脚,她不能决定岳峰的去留。

岳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弘文馆校书郎,可是他乃天后钦赐的官儿,世人都知道他这个官儿是怎么来的,武则天都没指望岳峰能在弘文馆治学著书呢,所以岳峰有必要天天去点卯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常怎么逍遥依旧怎么逍遥,谁还能把他怎么地?

眼下的这个世道,岳峰只要不造反以及不和造反的人有牵连,相对来说还是挺安全的!武则天现在天天盯的就是那些可能造反的呢,像岳峰这种平平庸庸,碌碌无为,不思上进之人可能恰恰是她乐见的!

于是,岳峰便撂挑子不进宫了,可以预见上官婉儿肯定已经铆足劲儿了,甚至做好了安排等着给岳峰下马威呢,明知山有虎,岳峰偏往里面钻什么?他又不是能打死老虎的武松。

岳峰刚刚收了一分厚礼,家里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需要调教,忙着呢……

就这般,岳峰在家里一待便是三日,宫里的上官婉儿这几日天天去弘文馆,不仅她去,而且每日都将宋之问,陈子昂等诸位才子一并给请去,听香阁每日都是热闹非凡。

她这般安排目的自然是候着岳峰,等着他自投罗网,而后她趁机再给岳峰穿小鞋。

对付岳峰的事儿,她上官婉儿是什么身份?岂能亲自动手?弘文馆这么多学士、直学士,随便让几人给岳峰找找茬儿,就保管他吃不消。

可是,她费了这么些心机,岳峰却撂挑子没来……

上官婉儿心中那个气啊,现在内宫上下谁都知道那狗和猪的问题了,大家当面不敢取笑上官婉儿,可是暗地里却议论得很,要怪自然只能怪公主大嘴巴四处说。

因为这个原因,弘文馆现在也颇受关注,大家都想看看上官婉儿怎么整治人呢!所以近日来弘文馆的女卫还真多呢!有赵莹,陈晓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有岳娉婷这种替哥哥心急心忧的!

女卫之外,太平也天天进宫,等了三天岳峰没来,上官婉儿托人去登门问询原委,内廷太监禀报:“岳四郎新收了公主赐予的美婢二人,乐不思蜀,忘了还有弘文馆的差事一事!

岳四郎还说再在家里盘桓几日,而后定然来弘文馆办差请罪……”

上官婉儿收到这个消息,气得简直浑身发抖,而消息传了出去,又引起了一片哗然,太平公主正在观风殿观摩武则天临摹王羲之碑帖呢,贴身的丫头姚纨悄悄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啊……”她惊呼一声,武则天一口气没有收住,手中的笔一下滑开,一个“之”字便写走了样。

“丫头,什么事儿一惊一乍啊?”武则天眉头一挑道。

太平公主尴尬一笑,表情哭笑不得,道:“这个岳四郎,还真能扯了虎皮当大旗。三日没去弘文馆点卯,婉儿着人去问询原委,这小儿竟然把我抬出来当挡箭牌……”

武则天一听岳四郎,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思也舒缓了,笑道:“就是那个杀猪杀狗的岳四郎?他坑惨了婉儿,婉儿能轻饶他?”

“不过听你这一说,这小儿却还有几分聪慧,知道避其锋芒。他三日不点卯最多扣俸禄而已,可倘若迎头撞入了婉儿的局中,怕是要蜕一层皮呢!”武则天淡淡道。

太平道:“阿娘,您还说,婉儿这摆明是欺负人呢,您也不管一管!”

“管?要朕说那小儿是活该!如此奸诈狡猾的小儿亏是碰到了婉儿,倘若碰到了朕,朕非得千刀万剐了他!”

太平公主吐了吐舌头,武则天道:“这岳四郎本事可不小啊,令月你是又赠美婢又赠仆从的,此子有什么奇异之处么?”

太平愣了愣,瞟了一眼武则天,武氏的神情依旧古井不波,眼睛也不投向太平,只是盯着面前的宣纸,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问。

可是太平心中却清楚,母后看似寻常一问背后却是在表达太平的一举一动从来就瞒不过她的耳目,甚至包括领李三郎去洛水畔的事儿。

太平心念电转,当即洒然道:“母后有所不知,岳四郎还有一优长,此人极擅庖,其烹饪手段闻所未闻,却又玄妙美味之极,女儿馋其美食,偶有去食之,时日久了便思答谢……”

武则天一笑,道:“你还是个馋丫头呀!不过婉儿这事儿你却不要管,我瞧此小儿颇有急智,恰好可以借婉儿来考一考他,看其是不是真能堪用。”

太平嘻嘻一笑道:“阿娘,女儿才不管这事儿呢!不过这姓岳的小儿总窝在家里却也不成啊!内廷之中如此多人都在瞧着这场好戏呢!角儿不登场如何能成?

这小儿既然牵扯到了女儿,女儿却也不能任由其耍赖,得去好好的教训一下他,就算是拎着也要将他拎到弘文馆去,阿娘你说是不是?”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笔一扔,抬抬手,道:“有趣,此事着实有趣得紧,好个内廷都在等待的好戏,你这一说似乎还真是如此。

那你抓紧去办,好好的把角儿给请过来,让咱们都跟着看看热闹,而后乐呵乐呵,哈哈……”

武则天哈哈大笑,心情非常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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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岳四郎来了!!!

洛水畔,杨柳依依,岳峰仰躺在椅子上,神情惬意舒坦,两位美婢如花、阿珍一左一右伺候着他。

院子里仆从们正在干活儿,太平给的仆从可都是聪明伶俐之人,岳峰稍微给他们讲解,他们的活儿便干得很漂亮,岳峰的“发明创造”便这般走上了快车道了。

这样的日子如果没有人打搅那真是赛神仙了,不过这才三天呢,太平小娘子似乎就按耐不住了。

别看如花、阿珍两个丫头气质不凡,颇有主意,太平一来,那浓浓的御姐范儿便直接将两人镇压了,两娇滴滴的美人儿变成了瑟瑟发抖,无法安放的小鹌鹑了。

岳峰瘪瘪嘴,抬抬手:“下去吧!备酒备菜,准备要大吃一番了!”

“岳四郎,你这日子过得惬意舒坦得紧啊!还真是乐不思蜀了么?”太平款款的走过来,坐在了岳峰旁边的交椅上,她依旧没有带面纱,姿容气质还是那般赏心悦目。

岳峰很得意那天自己问的那个问题,自此以后这个大唐公主来这里再也没有面纱遮脸了。

“这不都托公主殿下您的福么?赐我这般家仆美婢,我不在家里惬意几天,哪里有心思去入弘文馆办差啊!”岳峰淡淡的道。

太平的双眸渐渐的眯起来,她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道:“这两美婢如何?可还满意?”

“勉勉强强吧!活儿差了一些!”岳峰哈哈一笑,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道:“不能要求太高,毕竟小小年纪呢,生黄瓜也扎人呢!”

岳峰说罢,眯眼看向太平,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年长一点的!哈哈……”

太平瞳孔遽然一收,罕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来,她冰雪聪明,岂能听不出岳峰的调笑?

这小子心中不爽呢,这是他反击抗争的方式!太平嘿嘿一笑,道:“你躲得了弘文馆这一关么?你窝在洛水畔,天天和美婢把酒嬉闹便能让问题迎刃而解?”

岳峰嘻嘻一笑,道:“谁要躲弘文馆了?来人啊,如花,阿珍,给老爷我更衣,老爷要入宫办差去了!”

岳峰转身入室,一队璧人伺候他穿上了官袍,他也不顾已经过了午时了,上了自己的牛车便直奔紫微宫而去,一旁的太平看得有些傻眼,忍不住道:

“你不是让准备酒菜,大吃一番么?”

“那都是给殿下您准备的!这里现在您是主人,仆从丫鬟一应都是您府上过来的,何许我来相陪?”岳峰远远的喊道。

太平愕然,如花凑过来道:“殿下,您是否用膳?”

太平盯着两女,道:“如花?阿珍?四郎给你们俩更了名么?你俩知道此有何典故?”

“奴婢愚笨,着实不知道此名有什么典故!”如花和阿珍道,太平哼了哼,道:“一定有典故,哼,这姓岳的小儿坏得很,你们……”

太平公主欲言又止,她怎么可能用膳?心里哪怕馋得要死她也不能用膳了,宫里的那场戏她不能错过!她过来是请角儿的呢!

只是这个角儿不按常规行事,本来太平是让他明日无论如何得进宫,没想到岳峰立刻进宫入弘文馆,此时的弘文馆是何等模样呢?

……

弘文馆,听香阁,又是众才云集之日。

今日不同以往,上官婉儿天天将众才子邀约在弘文馆,没有乐子,没有趣味如何能留住这些整天应酬,花天酒地的高才?

这其实好理解,放在千年之后要留客主人也得备一桌麻将或者一副扑克呢!弘文馆是雅致之地,大唐的娱乐似马吊,相扑,蹴鞠皆不适合听香阁。

弘文馆听香阁那是才子云集,出名篇佳句的地方,因而众才云集便得办诗会,诗会上大家以文会友,其实根本目的便是文人之间互不服气,大家比一比,决一高下,同时也是趁此机会扬名立万,从而赢得天下的才名。

有诗会便得有彩头,虽然说弘文馆前来的各大才子皆是富贵之极,可是彩头也并非一定是钱财。其实,这等文会才子们以文会友,得了一些彩头,更重要的是云集在弘文馆的还有众多娇俏飒爽的宫廷女卫,能在美女面前出一下风头,露一下脸,这着实能让人面有荣光。

可是文会连续办三日,倘若没有花样的翻新,便有些索然无味了,不过,上官婉儿自有手段,像今日,上官婉儿便请来习艺馆一绝妙芳龄女子前来赴会。

规定但凡是今日文会能拔头筹者,便可以让此女侍奉执酒!

这一下便让文会的气氛火爆了,这等噱头于众文士来说是正中下怀,习艺馆的女子那能是一般女子?那可都是宫廷身份尊贵之女呢,有些女子还可能是后宫宫娥嫔妃,能让这等女子执酒侍奉,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男人的心思啊,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到不如偷不到,在场的才子个个都是花丛中老手,平日里大家娱乐嬉戏去那妓馆之中是习以为常之乐,偶尔兴头来了,还可以去那胡姬酒肆,领略一番异域风情,可是那些妓馆也好,酒肆也罢,那里面的女子岂能和宫中习艺馆中的女子能比?习艺馆中的女子于才子们而言,便个个都是高山仰止,几乎可以满足他们对女人的一切美好的想象……

而今天这女子,则更是不凡,虽然此女以白纱遮脸,可是举手投足的那般气质,还有那身段腰肢,让人见之便能忘俗。

这等女子出现在弘文馆中,这些风流才子们哪里能按捺得住?一时人人争先,个个热切,因而听香阁的气氛极其的热烈。

听香阁外面,丫鬟小蝶步履匆匆的进来,她并没有干扰才子们的雅兴,而是靠着廊边一溜小跑,径直走到了上官婉儿的身侧,附耳在低语了几句,上官婉儿眉头轻轻挑起,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众才子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到门口女卫赵莹倏然大喊一声:“来了,来了!真的来了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遭遇围攻了?

赵莹这一喊,将听香阁的气氛瞬间破坏了,众才子一个个还在竭力的表现呢,现在忽然被打断,大家都齐齐看向外面。

赵莹被大家注目,神色颇有些尴尬,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是岳四郎来了!”

“哄!”这话一说出口,现场掀起了一股躁动,这几天内廷都在议论猪和狗的事情,上官婉儿吃亏的事儿人尽皆知,弘文馆的众才子也有耳闻。很多人都等着看接下来的热闹呢,凭上官待诏的手段,她该如何出手整治不知死活的岳四郎,现在让大家恭候了这么久的一场戏竟然就要上演了么?

上官婉儿脸色很阴沉,按照她的想法,她将众才子笼络在弘文馆是想着早上岳峰前来当差,这些才子贵人们一拥而上,对其进行各种挑衅,而后推动矛盾激化,随即引爆岳峰的情绪,而后让岳峰滑落深不见底的深渊。

现在岳峰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到了,眼下这局面众才子正在斗文,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谁都不服谁,尤其今日有美人为噱头,更是让大家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现场气氛热烈,火药味也十足呢!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有心思去找岳峰的麻烦呢?

不得不说,上官婉儿现在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天天想办法将众学士、直学士归拢在弘文馆中,可是现在出现的局面却并不能让她完全如意。

就在上官婉儿心念转动间,岳四郎那熟悉的身姿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瞧这小伙儿,一袭青色官袍,头戴软脚官帽,腰缠玉带,脚踩皂靴,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现场可还有人不认得岳四郎,此时一见到岳峰的面貌,都忍不住从心底赞一声好小伙!岳峰昂然进了听香阁,而后径直走向上官婉儿,鞠躬行礼,不卑不亢的道:“下官岳四郎见过上官待诏!”

他拱手看向四方,道:“岳四郎见过各位弘文馆上官!”

学士员半千道:“汝便是弘文馆新任校书郎岳四郎么?汝何故三日不来点卯啊?”

岳峰不慌不忙的道:“上官待诏已经着人问过,下官这几日在家里清点公主府的赏赐,一晃三日已过,才恍然发现耽误了差事,这才匆匆赶过来。”

员半千又道:“公主府的赏赐需要清点三日么?是何等赏赐需你这般清点?”

岳峰淡淡一笑,道:“公主府的赏赐非金非玉,非钱粮油米,几个仆从倒也简单,偏偏有两名美婢最是麻烦,这三日我便被这两美婢所缠,故而误了差事,岳四郎甘愿罚俸!”

“哄!”全场一片哄笑,陈子昂最先忍不住直接笑喷了,宋之问,沈佺期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员半千的脸色古怪,瞪眼盯着岳峰道:

“兀那小儿,汝是消遣老夫么?”

“哄!”员半千这一说,又是惹得一通哄笑,而周围围观的众女卫则是满脸通红,很多人齐齐瞪向岳峰,真忍不住要骂一句“登徒子”。

大唐的风气虽然开放,士子之间甚至还有交换妾室和美婢的,但毕竟这里是宫廷,宫廷女卫的律令是非常严明的,岳峰这般戏谑消遣员半千,这分明就是冲着上官婉儿去了。

嚣张,这小子太嚣张了,这是要向上官待诏叫板,不认怂么?

上官婉儿冰雪聪明,岂能不明白岳峰的意思?岳峰这番话如此戏谑,分明就是故作惊人之言博人眼球,从而挑战她的权威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婉儿心念电转,目光环伺左右,此时弘文馆热闹得厉害了,瞧瞧这女卫一下涌进来数十人,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听香阁的门口,上官婉儿赫然看到了太平的影子,很显然太平已经来了,只是不想轻易现身而已。

另外还有人称苏模棱的苏味道,还有刚刚升任同平章事,成为宰相的傅游艺赫然也到了。

看到这一幕,上官婉儿心惊之余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和岳峰之间本来只是私人恩怨,却因为她在弘文馆的举动让此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好像整个紫微宫大家都十分关注此事一般。

此情此情,上官婉儿纵然盯着岳峰恨得只痒痒,她也不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当即她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十分平静,道:

“岳四郎,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来人,给岳校书郎看座!杨学士,你给岳四郎讲一讲今日文会要点规矩!”

岳峰忙道:“上官待诏,今日弘文馆才子云集,大家以文会友,岳某才疏学浅,恐贻笑方家了……”

刚刚被消遣的员半千冷笑一声道:“岳校书郎,汝既然是我弘文馆校书郎,那就得遵从馆中的规矩,今日众校书郎,直学士,学士都在,大家皆以文会友,何故尔便要推三阻四?还不快快坐下?”

其时有人给岳峰准备的坐席,面前却没有几案,仅仅就一条胡凳而已,显然弘文馆上下,大家都同仇敌忾,就是要整治岳峰呢!

杨炯神色冷漠,看向岳峰的神情充满了傲然的讥笑,道:“今日文会,眼下我们正在做命题诗,命题很宽泛简单,便是诗中需要以“山水”为题,要寄情于山水之中,眼下众才子正争相咏诗,岳校书郎是后来者,暂且可以先酝酿一番,稍后我等皆欲要见识岳校书郎之高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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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盯着杨炯,看这老小子一副死样,他真想骂一句mmp,岳峰再看这周围其他人,宋之问,沈佺期,还有几个校书郎,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所谓才子,一个个皆是一副幸灾落祸的样子。

岳峰就想问一句,他倒霉了这帮小儿是不是就一定能占到便宜?

他再偷偷的瞅了一眼上官婉儿,瞧上官婉儿的神色,一副超然的姿态,似乎眼前的场景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尤其是那傲人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岳峰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一嘴巴子,而后来一句:“你大爷的!皮鞭伺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岳峰作诗?【求订阅】

所谓众矢之的便是岳峰现在的处境了。

岳峰就是一只小蚂蚁,上官婉儿则是众星捧月的一尊神,此情此景,岳峰能有反击么?现在他不能够,规则定了,岳峰只需要顺从执行便可,这便是岳峰的无奈。

远处有两双眼睛在关注着他,躲在女卫中的岳娉婷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而太平的目光之中则颇有些玩味和揶揄。

岳娉婷在苦思哥哥该怎样才能度过难关,太平却在想母后欲要用婉儿来考一考岳峰,岳峰能不能过这一考?岳峰该怎么应付这个局面呢?

不得不说,岳峰拖了三天避敌锋芒的策略很对,可是有句话说得好,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呢!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就在这般的关注下,文会重新进行,眼下这个环节是命题诗的环节,杨炯规则说得很明白,诗需要以“山水”为题,寄情山水。

这样的题材可谓宽泛得很,实际上就是写山水诗,所谓寄情便是要表达作者自己的抱负啊,理想啊等等。

可是题材简单的诗要做好却不容易,当然对岳峰来说,这些全是未知领域,无字天书。他一特种兵出身,书读得倒不少,但是他读的书中绝对不包括有多少唐诗。

他能背诵的唐诗不超过二十首,其中几首还是宋词,所以他想走剽窃抄袭的套路装逼打脸也绝无可能,因而这个场合他只能认怂吃亏……

不过现场可都是才子高人,别人入弘文馆靠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本事,文会继续,立刻便有两名才子站起身来脱口而出,几首诗立刻引爆全场。

看着周围的喝彩声,看着几名才子踌躇满志的神情,岳峰恰才注意到上官婉儿身边赫然还端坐着一名女子。

看这女子,一袭红绫子的襦裙,上身穿着大唐女子最时髦的圆领衫配着浅色披肩,脸上罩着面纱,身形窈窕风流,眼眸灵动若水,不看面容,单看气质此女便是绝色佳丽无疑。

“今日的彩头谁能拔头筹,便可得此女侍奉执酒呢!”岳峰的耳边,听到有两个女卫在窃窃私语。

岳峰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难怪这众才子如此积极表现,敢情是为赢得一亲美人的芳泽呢!

一首首的诗作出来,反正以岳峰门外汉的鉴赏水平这些诗都高得不得了,而现场自有品鉴,像员半千甚至是苏味道偶尔都会品鉴几句,遇到颇为惊艳之作,上官婉儿竟然也会出一二言,现场的氛围渐渐的变得热烈,尤其是有佳作出来,立刻会被誊抄传阅,而后将誊抄之作放在上官婉儿面前的几案上。

但凡是能放在那上面的诗作,皆是今日公认的佳作,而今日文会的魁首,便需要从这些佳作中挑出来!

渐渐的,佳作越来越多,尤其到了后面,大咖纷纷出场了,轮到宋之问出场之时,这骚包的宫廷诗人一个甩头发的动作真让人想吐。

瞧他昂然而立,摇头晃脑念的诗:“归来物外情,负杖阅岩耕。

源水看花入,幽林采药行。

野人相问姓,山鸟自呼名。

去去独吾乐,无然愧此生。”

此诗一念完,全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坐为首座的上官婉儿赫然也站起身来,赞道:“宋学士此诗妙!”

山水诗寄情山水,立意也很高,有一种超然世俗的气质心态,着实是佳作!

宋之问很骚包的向四面拱手,道:“献丑,献丑,让方家见笑,见笑了!”他嘴上很客气,可喜上眉梢的那股得意劲儿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岳峰瞧着这一幕,只觉得滑稽可笑。

宋之问的诗作无疑掀起了一大高潮,气氛再上一个台阶,此时负责抄诗的童子将诗作抄出来,立刻引来了众多人疯抢。

而周围的众多女卫,大家也都把目光投向了宋之问,女人爱英雄也爱才子啊,宋之问真是高才。

然而很快便有人不服了,杨炯站起身来了,全场瞬间安静,杨炯的声名比之宋之问更高呢!

只见他念道:“三峡七百里,唯言巫峡长。

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

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

入夜分明见,无风波浪狂。

忠信吾所蹈,泛舟亦何伤。

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吕梁。

美人今何在,灵芝徒有芳。

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他这诗一出,全场又是一番震动,杨炯所擅长的并非山水诗,可是此诗却做得极好,三峡险峻峥嵘的风光跃然纸上,而且用美人来暗喻自己,将自己怀才不遇的窘迫和困境隐晦得表达得让人极其的动容。

刚才宋之问的那一首诗高来高去,超然世俗,杨炯这诗则是深入人心,接着又是同样的戏码,抄诗传诗,而后上官婉儿大赞。

接着陈子昂又站出来了,陈子昂有一首诗岳峰都能背诵,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牛人,一个只能背十首左右唐诗的人,能背诵《登幽州台歌》,陈子昂这首诗在唐诗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因此,陈子昂出马,诗作定然不会差,接下来又是同样的戏码上演!此时此刻,大咖纷纷出马,现场的气氛掀到了最高潮。

而就在所有大咖将各自的诗作完成之后,那该死的员半千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岳四郎,校书郎,今日文会命题诗最后一首便留给你了!你这一首一出,今日文会便可以算完整了,岳校书郎,您请吧!”

本来热闹喧嚣的听香阁瞬间安静下来,一下变得雅雀无声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岳峰,好个员半千,真是会择时机,此时此刻让岳峰压轴作诗,与其说是抬举岳峰,还不如说他是故意为之,其目的自然是要跪舔上官婉儿!

全场才子显然和员半千也是同样的心思,大家都开始起哄,而后一脸讥讽嘲笑的盯着岳峰,等着看岳峰出洋相呢!

还有那帮女卫,也是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冲着岳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真把岳峰当成是一只猴子一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岳峰的神作!

岳峰成为了一只被众人围观的猴子,这一幕场景各方人物都在盯着,到了这个关键点,岳峰已经被顶到了墙上,他堂堂的弘文馆校书郎不能作诗?不能作也得作,要不然今日众人便不让他全身而退。

这就是上官婉儿,一个在紫微宫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女人的实力,岳峰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大唐的所有才子,岳峰今日如何全身而退?

众目睽睽之下,岳峰从胡凳上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道:“岳某才疏学浅,作诗真是不擅长,诸位又何苦要逼我?”

员半千道:“今日文会,大家以文会友,各自水平自然也有高有低,岳校书郎乃弘文馆中人,不过作一首诗而已,何故要这般推三阻四?纵然汝之诗作差一些,我等也不会取笑,校书郎还有何疑耶?莫非是要让我等久候?”

岳峰一笑,道:“员学士既然这般说,岳某便献丑了!诸位大才子,诸位娘子,可都说好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鄙人才疏学浅,尤其是诗才不佳,诸位可不能取笑啊!”

岳峰说完,胸膛挺了挺,摆出一副要吟诗的架势,这一下所有人都凝神了,大家齐齐盯着他,想看看他究竟作什么诗。

岳峰环顾四周,清了一下嗓子,脱口道:“山下一群鹅!”

“呃……”

全场众人表情瞬间定格,岳峰这诗……这是什么诗?就在众人疑惑间,岳峰后面的三句诗也说出来了:“……嘘声赶落河、落河捉鹅医肚饿、吃完回家玩娘子……”

“好了,我的诗完毕了!”

全场安静了足足三四个呼吸,而后现场便如同是热浪一样炸开,“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岳峰作的诗么?

我的天……这……这……

“哈哈……”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陈子昂,陈子昂直接从坐席上滚到了地上,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立刻带动一片,周围早就忍不住的人也随即放荡形骸,哈哈大笑起来。

女卫们有些还没听明白,可是誊抄的人却已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岳峰大步上前,取笔直接将诗写下,女卫们有人冲上来把诗抢过去,只瞅一眼便扔了宣纸捧腹大笑起来。

“山水诗,好一首山水诗!”太平躲得老远一直没肯现身,担心惊着了众人呢,她看到誊抄过来的诗作,捂着肚子笑得生疼:“岳四郎这是要害死本宫,笑死本宫么?”

至此,全场再无一人能正常保持平静的姿态了,包括上官婉儿旁边的妙曼女子,女子低着头,想拼命的把笑给忍住,可是哪里忍得住啊!

她这一辈子见过无数诗作,其中自是良莠不齐,可是像岳峰这……这不是诗,这简直就是……就是谑笑之王作,瞧瞧那些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女卫们,现在一个个谁还顾得着形象,都捂着肚子笑岔了气了。

“娉婷,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出来,憋着会把身子憋坏的呢!”赵莹在岳娉婷后面压低声音告诫道。

岳娉婷已经憋得眼泪都出来了,作诗的可是她仲兄啊,她怎么能发笑呢?可是仲兄这诗作着实……着实让人忍不住笑啊,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大笑一场先……

最尴尬的要数上官婉儿了,作为这个局的做局者和掌控者,她做梦都没想到岳峰竟然作出这样一首诗出来,这首诗一出,她高冷的面孔真绷不住啊!

可是此情此景,这个场合,她绷不住也得绷,那真是辛苦啊!瞧瞧整个听香阁所有人都在笑,独她一人强自憋着实在太另类,这场面,大家都是在笑岳峰么?怎么看上去也像是在笑她呢!

听香阁已经是一片大乱了,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崩坏了,笑到地上打滚的抄书童子已经可以正常抄诗了,这童子一口气将岳峰的“诗作”抄了五遍,每一次他抄完都会被人秒顺走,而后又是一波大笑。

“肃静,肃静,诸位皆是我大唐高才,何故这般喧哗?肃静,肃静!”员半千开始维持秩序了,作为老年人,他的城府深一些。

只是同样作为老年人的傅游艺和苏味道却还是满脸通红,尤其是傅游艺,笑得弯腰岔气,咳嗽不止……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现场才勉强了恢复了正常,员半千红着脸清了清嗓子道:“好了,今日命题诗已然终了了,下面请待诏和姑娘钦定今日魁首!”

“魁首不魁首已然无妨了,今日能得‘山下一群鹅’的妙作,不虚此行了!”底下有才子窃窃私语。

“的确不虚此行,啧,啧,神作,绝对神作……有山有水,直抒胸臆……”

上官婉儿微微蹙眉,她目光投向岳峰,眼神复杂之极,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何要跟这么一家伙置气呢?

这家伙根本就是弥勒佛投胎下凡谑笑的呢,还有其才学不堪,粗鄙下流,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和这等人置气岂不是也自堕身份了?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中霎时觉得索然无味,眼睛投向身旁的人儿,道:“容华,你来定吧!”

身边的妙曼女子恭敬的行礼,款款的站起身来,她用面纱遮着脸,可是那一双灵动的双眸却似会说话一般,顾盼之间,便有一股别样的动人气质。

此时她成为了全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众才子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心中都会想今日文会谁是魁首呢?

文会魁首能得这般女子侍奉执酒,着实太让人羡慕了,兴许经过了此次接触之后,双方互有好感,接下来还能有更进一步的亲近发展呢!

才子风流,人之常情,尤其是面对绝色佳丽,那更是关乎面子和荣誉,最是要紧。

“奴家甘愿替岳校书郎执酒,还请校书郎勿要推辞嫌弃……”女子忽然开口道。

“哄!”女子这话说出来,本来平静的全场再一次炸开,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上官婉儿也惊呆了,她张大了嘴想说话,一时竟然也完全无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武则天的点评!

岳峰作的那是诗么?那真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啊,全场大笑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么?

大家笑便是最好的评判了,这女子竟然愿意给岳峰执酒?这么说来他岳峰还成了今日文会魁首了?

这个事情现场的才子会接受么?宋之问不答应啊,杨炯不答应啊,沈佺期不答应啊……

可是……再看其他的才子们,他们默然啊,究其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反正今日魁首和他们没干系,这女子再妙曼美丽,他们都没机会一亲芳泽,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岳峰占个便宜呢!

文人相轻啊,平日里京城的大才宋之问、沈佺期等走到哪里都是高才,其他的才子们都只能仰其鼻息,这些才子们表面上客客气气,心中其实不爽,各种羡慕嫉妒恨,却还不能表现出来,人性不自古便是如此呢?

至于岳峰,在众才子眼中他压根儿就不算是同类,恰好,宁愿便宜岳峰也最好不让宋之问他们其中一人嘚瑟,回头大家茶余饭后还能多一些谈资,偶尔还能借这件事好好的将宋之问等奚落嘲笑一番呢!

就这般,妙曼女子跪坐在了岳峰的旁边,她小意的给岳峰执酒,殷勤的在旁侍奉,那情形真是羡煞旁人。

岳峰端着酒杯微微皱眉,听香阁其他的才子们则都眼巴巴瞧着一幕,那些个心中不平的才子像宋之问,陈子昂等都已经拂袖而去了,唯留杨炯一人对岳峰是横眉冷对。

岳峰亲亲的品了一口酒,旁边的人儿娇声道:“岳郎君,此酒可还能入口?”

“呃……”岳峰一下愣住,旋即他脸色大变,一杯酒喝一半,洒落了一半,他回头看向这女子,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日在兵部的那邋遢小少年来……

这女子赫然……

女子目光流转,岳峰和其四目对视,而后他竟瞬间将目光挪移到了一旁,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女子那一日竟然没死?竟然从暗道中逃了出去?岳峰心中生出这个念头,心中觉得颇为欣慰。

可是转念他又想这女人原来是宫中的女子,就在习艺馆中么?

眼下的岳峰可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意和这等女子有太多纠葛,无疑,女子背后有人,杨氏兄妹绝非其表现出的这般,两人肯定是有大谋算的。

岳峰思忖自己和他们并非一路人,对方是一言不合就刺杀武则天的主儿,借助千年以后一句时髦的话他们就是一帮政治极端分子,岳峰和他们纠葛百害无利,一念及此,他的神色便渐渐变冷了。

他豁然站起身来,将酒杯置于几案之上,冷冷的道:“这酒着实寡淡如水,还不如汝家中自酿的绿蚁,酒不合味,人不投机,本人去矣!”

岳峰说完,竟然也拂袖而去,头都不回的就跑了,惹得全场又是大哗一片。瞧瞧这妙曼女子,众多才子皆对其趋之如骛,在岳峰眼中竟然被视为草芥,他凭什么这么嚣张?难道就凭他的那一首“山下一群鹅”的破诗么?

瞧瞧这妙曼女子,怔怔当场,如水的双眸瞬间变红,眼泪都出来了,哗啦哗啦止不住,她心中委屈呢……

听香阁的人一走而光,妙曼女子依旧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很是忧伤。

上官婉儿皱眉走过来道:“容华,那岳四郎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行为粗鄙的无赖小儿,你这是何故呢?你瞧瞧他那山下一群鹅……”

“噗嗤!”上官婉儿一提到“山下一群鹅”女孩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旋即眉宇间又变得深沉了。

她心中可清楚岳峰可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岳峰城府深得很,不仅武功深不可测,其才华见识也非同凡响。

那一次在兵部,岳峰对大兄的诗作文章了若指掌,背诵起来熟练无比,岂能是简单之辈?

那一日在西宫之中如果不是岳峰仗义出手,女孩儿哪里还有生路?可是她这些话哪里能说出来?她连最亲密的人也不能说呢,她只能将这事装在心里……

“他不理我肯定是认出我了!是担心我给他惹来麻烦么?还是担心我和他倘若有来往会惹来其他人怀疑?”女孩儿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心中还是很失落忧伤。

上官婉儿却也不再多说话,只是轻轻摇头,哂笑道:“今日诗会真出了一篇名诗,这山下一群鹅恐怕不日就要传遍整个神都了……”

……

“哈哈!”观风殿,正在埋头批奏折的武则天被太平公主一席话惹得哈哈大笑。

“好诗,哈哈,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下面两句还是什么啊?”

太平公主道:“落河捉鹅医肚饿、吃完回家玩娘子……”

武则天抚掌再笑:“精彩,真是精彩得让人笑破肚皮,哎呀呀,我这折子批不了了!这岳四郎我没见过,可活脱脱是个宝贝啊!此诗一出,弘文馆那还不精彩得很么?”

“可不是么?弘文馆完全乱了套,很多人笑得在地上打滚,恐怕他们作诗一辈子,却也没有见过这等神作呢!母后,您也觉得岳四郎这是神作么?”太平道。

“神作,神作!”武则天忍俊不禁,他顿了顿,道:“婉儿这一关他算是混过去了,经此一闹,婉儿也不会找他麻烦了!”

武则天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道:“是个聪明的人儿,智谋心计都很高,年纪轻轻行事沉稳知进退很了不起。难得那么多才子在场,他能把这等诗念出来,凭此一点就说明其心性超过常人极多……”

“女儿可不懂那些,女儿只觉得此人滑稽有趣之极,又还能擅长庖厨之技!母后说其智谋心计很高,想来也不会错,如若不然傅游艺也不会如此力推他!”太平道。

武则天点点头,道:“年轻人能办差会办差是好事,她既然能办差便没有枉费我让他当这个校书郎,你以后可以提点一下他,让他好生办差,朝廷之中需要能办差之人。

像狄国老这样的肱骨大臣多多益善,倘若鸾台凤阁有十个狄仁杰,何愁江山社稷不兴旺,何愁天下百姓不归心?”

太平笑道:“天下百姓江山社稷女儿不懂,只知道马上便是蹴鞠赛了,母后的内卫蹴鞠军回头可要挑战我府上的蹴鞠军呢,回头就不知道能赢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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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背靠大靠山!!

弘文馆的事情因为岳峰的一首《山下一群鹅》暂时揭过了,上官婉儿是个极其高傲的人,而岳峰通过这首诗所表现出来的才华水平着实让人不能直视,以上官婉儿的高傲个性她再继续找岳峰的茬子有何乐趣?

岳峰没有一味的用强,而是选择了示弱,自污声名,果然收到了效果。只是他不学无术的名声传出去了,满朝文武还有包括国子监的学子们茶余饭后都谈论此事,甚至有人把他和一字不识的监察御史侯思止相提并论呢!

好在岳峰对这些所谓的虚名并不在意,弘文馆的事情摆平之后,他一方面耐心等待狄仁杰那边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紧锣密鼓的布置规划蹴鞠比赛的事情。

关于蹴鞠的画报岳峰是总编,他在弘文馆中设了一处别院,傅游艺又专门给他找了几个帮手,岳峰把画报社的架子搭起来之后,报社有专门的采风,采风人负责去联络各蹴鞠队,挖掘蹴鞠队中的人物,事件尤其是故事。

采风之外还有专门的画师,画师负责描摹蹴鞠队关键人物的画相,另外还有主笔,校勘等等。

内容出来之后,岳峰又需要去外面让人刻板,刻板之后还要雕版,而后再印刷成画报,这个过程十分不简单。

大唐的刻板印刷实在费钱费工夫,也正因为印刷术的限制,导致岳峰的画报不能真像办报纸一般随意,因而岳峰只能做精品,每一册画报皆做成精益求精的特刊,印刷之后京城的顶级贵人免费赠送,可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甚至包括太原王氏这样的要得画报便得用银钱买了。

大唐印刷品价格不低,一份画报得买一贯钱,可饶是如此,岳峰印刷的第一期画报竟然卖了一千贯之多,刨除了各种高昂的成本之后,还有五百贯钱的盈余,这一笔巨款自然都在复盛号的账上。

复盛号掌柜是朱恩,太平是背后的大靠山,占股三成,朱恩占股三成,岳峰占股三成,另外傅游艺占股一成。

有了太平公主做靠山,朱恩的复盛号便毫无顾忌了,核心业务赌局也开展得如火如荼,关于蹴鞠的盘口现在已经成了神都贵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岳峰也留了心眼,在画报最珍贵的版面他专门给复盛号的赌局盘口做了推荐,这样的广告无疑收到了奇效。

随着几期画报的推出,神都贵人圈中蹴鞠立刻成为了极大的热门,画报这种新鲜事物对大唐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冲击都太大了。

尤其是画报中介绍的那些蹴鞠军中的英雄,他们的故事,还有他们栩栩如生英俊潇洒的画像,这活脱脱就是一千余年之后娱乐报的翻版,有了这份画报,再去看蹴鞠便拥有了更多的目的性,大唐追星的故事在酝酿发酵……

在这样的氛围下,复盛号的生意是越来越兴旺,岳峰的差事也越来越忙,傅游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京城的氛围越来越热烈。

在最热烈火爆的行形势下,第一场蹴鞠大赛终于在明堂外面盛大的广场之上拉开了帷幕,这一战是公主府对北衙禁军!

经过了一个月的策划,现在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刻了,这个“圣母临世,蹴鞠大赛”的效用究竟如何,第一战揭幕战便能见分晓了。

大清早,明堂外面便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了,按照岳峰的设计,临时将明堂广场改造成蹴鞠场的广场可以容纳上万人,今日竟然座无虚席,不夸张的说,今日的神都差不多是万人空巷。

在喧嚣中,在呐喊中,在热烈的气氛中,第一战便拉开了序幕,在贵宾区专门设有包房区,朝中需要三品以上的高官才有资格进入,这样的贵宾棚足有一百余个,可是今日竟然也全部坐满了,由此可见这一战受关注的程度。

而就在这蹴鞠场面,明堂之下,巨大的用灌木搭建拼图组成的四个字让人无法躲避,这四个字便是“圣母临世”。

这四个字最早是武承嗣给武则天献瑞的时候第一次写出来的,现在傅游艺借用这四个字,却也趁机攀上了武承嗣的关系,今日武承嗣便被其邀请过来,两人一起主持了蹴鞠的开始,而且武承嗣被邀请成为了今日蹴鞠赛的中人。

所谓中人便是裁判的角色,武承嗣身为堂堂的大唐左相,竟也如此投入到此事之中,由此可见这件事情背后存在的巨大的政治意义,不错,这是一场造势,为武则天登基进行的大造势……

这样的造势背后真正的推动者是岳峰,此时始作俑者却并不在此,岳峰一个人在弘文馆中,弘文馆的藏书浩如烟海,岳峰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外面的喧嚣和繁华他都知道,却被他完全拒之门外了。

此时的他有些能体会狄仁杰的痛苦了,历史上狄仁杰是成功避开了武则天的登基造势,因为他是李唐的臣子,纵然他知道大势不可逆,他也不愿意干劝进、干溜须拍马跪舔的戏码,武氏登基上位作为李唐臣子内心是痛苦的,狄仁杰亦是……

岳峰现在谈不上痛苦,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便是如此,凭岳峰个人的力量根本解决不了,但是他很不开心。他亲手炮制出了这么大一场戏,他内心却是无比的空虚,无比的失落……

今年是大唐的最后的一年了,明年的天下便是武周了,岳峰站在弘文阁的高处眺望远处的西宫,巍峨的西宫戒备森严,里面住着大唐的睿宗皇帝如同犯人一样被人看得死死的,不仅是他个人失去了人生自由,他的妃子,他的子女每个人都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之中。

岳峰脑子里浮现出李三郎的模样,他犹记得李三郎看向自己那殷切盼望还有期待的眼神,一个不足十龄的童子,他眼中的世界是多么的单纯简单?可是在李三郎的世界里,岳峰却是已经壮士,一名大英雄呢……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忽然热血激荡,他忽然想自己为何不去做一个壮士,做一个英雄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唐,甚至只是为了一个不足十龄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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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人偷|情?

岳峰从合宫县混进洛阳,他最初的动机便是希望能报仇,只要能报仇他就算是为此付出生命也无妨。

可是渐渐的,随着他和这个世界融入得越来越深,他的思想也在慢慢的改变,大唐是华夏历史上最富强,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朝代,中华民族在大唐一朝名扬天下,万国来朝。

岳峰知道千年之后那段中华民族的屈辱史,甚至到了岳峰出生之后一直到他长大成人,在很多国人的心中国外的月亮依旧比华夏圆,所以在岳峰的心中他是很能体会大唐荣耀来之不易的!

无疑,现在大唐走到一个岔路口,武氏的存在,让大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很多人为大唐担忧,很多人为大唐付出,很多人为大唐牺牲。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心中愈发的激荡澎湃,他忽然想清楚了自己应该要走的一条路,他要做一个大唐的英雄,他要像狄仁杰一样立志救大唐于危机之中。大唐现在的危机不止是内政方面,自太宗之后,中宗一朝大唐的国土达到了巅峰。

大唐的关内道所辖的疆域最北达到了结骨,骨利干的安加拉河附近,用千年以后的地图来看,便是包含了整个外蒙,而后自外蒙再往北数千公里,现在俄罗斯安加拉河以南,叶尼赛河以东全都是大唐的国土。大唐的为了守护这一块疆土,专门成立了安北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就建在千年以后外蒙以北俄罗斯的国土之上。

可是自中宗崩以后,北方的突厥便忽然变得不安分了,因为大唐内斗,突厥开始反击,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大唐北方国土已经缩水了三分之二还多,突厥兵锋已经直抵阴山了。

因而大唐的危机不止是内忧,还有外患,连薛怀义那样的人胸中都怀着志向,希望有朝一日能率兵北伐,去做那马上英雄,岳峰堂堂大唐男儿,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轰轰烈烈的英雄呢?

岳峰想到这里,整个人思虑瞬间变得通达通透,觉得自己宛若脱胎换骨了一般。他的心胸和视野瞬间变得无比开阔了,内心的迷茫和彷徨更是烟消云散……

一个人独处其实是一种修行,很多时候人的思想通达都需要独处而得来,岳峰接着又想到了武则天,想到了这个注定要名垂青史的女人。

武则天从一个感业寺的尼姑,一步步成长到今天,成为了执天下权柄的天后,甚至要马上要登基成为女皇,其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岳峰读史,对武则天最大的赞赏在于这个女人极其聪明,她发动了无数次行动来打击唐朝固有的世族,尤其是天下闻名的五姓七望,武则天皆打压之,打压世族的同时不拘一格的提拔人才,让那些非大家世族的子弟有机会能出人头地。甚至连平民子弟也有上升通道,比如眼下朝中如日中天的秋官侍郎周兴,御史中丞来俊臣,他们的出身都很卑贱。

武则天就凭这一招,迅速的积累了政治资本,几乎让她屡战屡胜,不夸张的说武则天就是一个善于发动群众的高手,历史在这方面对她的评价也极高,岳峰对此也不得不佩服。

华夏民族有详细历史记载三千年,武则天是唯一的女皇帝,这个女人是易于之辈?是简单之人么?

所以,尽管岳峰表面上痛恨狄仁杰的明哲保身,奸诈狡猾,可是内心深处他还是很赞同狄仁杰的,狄仁杰所行之策是迂回婉转,徐徐图之。历史上也证明狄仁杰所采取办法十分的正确,效果极佳。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狄仁杰的继承者们犯了很多错误,导致武则天一朝之后,大唐又经历了很多动荡和内耗,一直到唐明皇李隆基登基,大唐才又开启了开元盛世……

岳峰心念转动,思绪纷飞,他想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在弘文馆的书海之中踱步,偶尔取出一两册珍藏来认真仔细的读一番,他的心情越来越平静,内心越来越平和。

“嗯?”

忽然,岳峰恰在读书真投入之时,他隐隐听到前面似乎有人说话喧哗的声音。他不由得一惊,心想这功夫弘文馆中如何能有人?

今日可是明堂蹴鞠大赛之日,不仅弘文馆,甚至连朝廷六部,内宫宫娥太监们都齐齐去了明堂,岳峰正是趁着这个机会才来到这藏书之地呢!

他心中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慢慢往前靠过去,渐渐的他听到似乎是一男一女,只听那男的道:“婉儿,我的心难道您还不知道么?我可是一心喜欢你啊!你瞧瞧,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胭脂珍珠,可都是胡人和南洋行商手中的顶级货色呢……”

“不,不……武郎君,婉儿乃天后近侍,此一生只为侍奉天后,切不能破了规矩,更不可和男子……”岳峰倏然一惊,他竟然听到了上官婉儿的声音?

他不由得暗暗冷笑,心想这平日里瞧上去高傲无匹的上官待诏,敢情私底下也在这弘文馆中私会情郎呢!

岳峰前几日诗会被逼暴露了诗才天赋,岳峰心中对这女人一直不爽呢,恨大唐没有照相机,今日抓包倘若能拍几张照片,嘿嘿,手中有了这女人的把柄,以后看这小娘皮还敢跟他嚣张?

岳峰心中这样想,便存了看热闹的心思,那男的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泡上官婉儿,这口味着实不一般,牙口也好啊……

一念及此,岳峰偷偷的露头过来,他看到了一身形颀长的郎君,看这郎君,身形高大挺拔,长相着实不俗,而且赫然穿着紫袍,腰上缠着玉带,位尊人秀,这人……

上官婉儿刚才叫其武郎君,岳峰立刻想起来,此人不是武三思么?对了,一定是武三思,这家伙在历史上可算个种马级的风流人物,从今日这卖相看还真不错。此人现在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呢!

这时候,武三思打断了上官婉儿的话,一脸的坏笑道:“婉儿,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天后那是我的姑姑呢,我们两人好了,那规矩还算什么?我去求姑姑,以后你我不就能双宿双飞了么?”。m

第一百五十章 武三思被打!

武三思一脸的坏笑,瞧那模样就是个花丛中老手,对付女人的手段那真不是一般的高。

岳峰见识不凡,对武三思泡女的手段也佩服得紧,女人好胭脂好首饰珠宝,这厮早就准备妥当了,更重要的一点,泡女人需要脸皮厚,死缠烂打,瞧武三思这架势,那也轻车熟呢!

瞧着他封死了上官婉儿逃走的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坏了,平日里高傲冷静的上官婉儿此时变得无比的惶恐和慌张了,她拼命的想逃,可是却没有地方可以逃。

“婉儿,你就依了我吧,你放心,我以后会心疼你的,以后到了我府上,我尊你为夫人好不好?”武三思那个得意啊,瞧着眼前这女人,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

武三思是什么身份?他可是位高权重,而且背靠天后这棵大树,更重要的是他卖相极佳,一表人才,平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是在武三思心中上官婉儿这类女人滋味就是不同,他早就对上官婉儿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武三思准备去明堂看热闹,远远看到了上官婉儿往弘文馆这边过来了,他心中一动便跟了过来,没想到还真能成好事呢!

上官婉儿很惊慌,武三思却愈发觉得这是情趣,像这等机会千载难逢,他岂能放过?婉儿要躲正好,他立刻动手动脚,越是高傲难接近的女人,越是需要更用强一些。

对付这样的女人就如同驯烈马,得强势霸王硬上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事儿就办成了,以后保证这女人乖觉温顺得很!

武三思竟然动手了,上官婉儿终于吓得大叫了起来,可是她越叫武三思反而越兴奋,他哈哈大笑道:“婉儿,今天这里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敢用哦!这里就是你和我,天赐良机让你我成就好事,哈哈……

你放心,我会疼惜你的,你现在叫得凶,待会儿我让你叫得更凶,哈哈……”

武三思的兴致上来了,动作更大了,上官婉儿拼命的抵抗,她的内心极度恐惧,她拼命的甩头,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只可惜她失望了,周围没有人啊!

她使劲的挣扎,可是她毕竟只是个柔弱女子,虽然性格很强,但是身体哪里能比得上武三思这样的牛高马大的男人?一时形势岌岌可危。

她心中开始绝望了,内心的恐惧驱使着她疯狂的喊叫,恰在这时候,她瞳孔忽然像是聚焦到了一个人影。

看这人……似乎熟悉啊,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看清像是岳峰,当即便尖声喊道:“快救我,快救我啊……”

武三思嘿嘿的笑,上官婉儿越挣扎,越喊得凶,他越兴奋,他“哗啦”一下把自己身上罩的官袍都撕开了呢!

“别喊了,谁会来这里?就算有人来,谁敢坏我的好事?嘿嘿,我武三思想要得到的女人就一定能得到,谁也阻止不了这一点!”

武三思得意的道,他的语气极其的傲然嚣张,是啊,当今的天下谁敢得罪他武三思?

可是就在武三思最得意之时,他忽然感到眼前一花,而后他便觉得眼睛看不见东西了,敢情似有一披风从天而降将他的脑袋罩住了。

他心中一惊,双手并用便要将披风给掀开,然而他还没怎么动作呢,便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啪嗒!”他摔在了地上,只觉得肚子巨疼,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想去掀开脑袋上罩住的披风,下意识的却捂住了肚子。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只听到一通“噼噼啪啪”他的脸上身上被雨点一般的拳头砸中,拳头并没有太大的力量,可是打的部位都是要命的部位啊,疼得很啊!

武三思疼得是满地打滚,可是肚子被击中,一口气没有转过来,他嗓子里什么都喊不出来。

上官婉儿此时已经吓傻了,她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此时她再一次确认了动手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个“山下一群鹅”的岳峰。他今日怎么会在弘文馆呢?

岳峰这一通雨点般的拳头砸下去着实吓人,上官婉儿心中觉得痛快,又有些害怕,岳峰打的人可是武家的公子武三思了,倘若这事儿被人知道了,岳峰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呢!

岳峰把武三思暴打一顿,扭头就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上官婉儿一看岳峰跑了,她哪里还敢留,也顾不得衣衫不整,一溜烟跑了,可怜英俊潇洒的武三思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胸口的那口气理顺之后开始呼天喊地的叫人,这周围哪里有人啊!

再说了,他自己说得好,就算周围有人谁敢坏他的好事?他哀嚎了一番无人理会,只好自己扒开了罩在头上的披风,一瘸一拐的出了弘文馆。

看着弘文馆那高耸的牌匾,他恨得是咬牙切齿:“这事儿没完,等我知道是谁干的了,我非得要千刀万剐了他……”

此时的明堂外面,蹴鞠大赛打得如火如荼,太平公主这一方,今日太平公主心情大好,亲自披挂上阵,她的左右前后皆是府上豢养的一等一的蹴鞠高手。

在岳峰发行的最新一期的蹴鞠画报之中,太平公主府的几位蹴鞠高手被岳峰说成是太平四杰,这四个人个个身材魁梧高大,蹴鞠技艺一流。

太平对这“四杰”的名号非常喜欢,干脆下令给四人改了名字,姓李的改名“李杰”,姓赵的改名“赵杰”还有周杰和王杰,就靠这四个人,太平公主在蹴鞠场上把北衙蹴鞠军打得是落花流水。

但是北衙蹴鞠军中也有明星,他们的明星并非王孝杰,而是北衙卫中另有一高手名叫贺五郎,这个贺五郎不仅蹴鞠技艺高超,而且人也魁梧潇洒,得外号叫“玉面飞龙”,自然这个外号也是蹴鞠画报上刊登出来的!

周围的人彩声雷动,无数人疯狂的喊着场上的偶像和明星的名字,蹴鞠画报的出现让人们和蹴鞠场上的高手一下有了联系的纽带,这种观众知情互动所带来的轰动效果是惊人的!

今日的明堂是欢乐的海洋,而明堂上空的“圣母临世”这几个字更加的熠熠生辉……

第一百五十一章 婉儿撂挑子!

武则天今日并没有去明堂,但是对明堂极其的关注,薛怀义奔走在明堂和观风殿之间,把明堂外面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

尤其是那“圣母临世”四个字,那更是让这一次的蹴鞠大赛得到了无比的升华,武则天听在耳中,心情真是无比的愉悦,她感觉这一次蹴鞠大赛之后,她便可以进行下一项计划了,那就是出宫祭天。

大唐天子出宫祭天是惯例,一般而言祭天分为主祭,亚祭,终祭,天子乃主祭,太子或者皇后亚祭,最后太子或者皇后终祭。

武则天的地位一步步攀升,很多时候祭天这个仪式就是一个标志,这一次,她再一次祭天,准备将自己变成主祭,让李旦压祭,而后让太子成器终祭,这件事办成了,天下人人都会知道大唐的江山要改变颜色了,武则天登基最后的铺垫便做完了。

一想到这些,武则天心中便觉得舒坦惬意,一时对薛怀义更是欢心,恰好,今日观风殿无人,武则天就在观风殿暖阁里面和薛怀义狠狠的亲热了一番。

做那事儿环境不同,味道也不同,武则天以前都在寝宫见薛怀义,今日在观风殿暖阁一番云雨,滋味别有不同,两人都觉得刺激愉悦,事后两人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可正在情浓时,外面忽然传来哀嚎声:

“哎呦,哎呦……”

武则天眉头一挑,叱喝道:“何人在外面喧哗?”

此时外面的女卫都只是远远的拱卫着这边,半晌才有一名女卫进来,道:“天后,是武尚书……”

“三思么?何故喧哗嚎叫?让他进来我瞧瞧?”

武三思从外面走进来,进门便嚎头大哭,武则天一看自己侄儿的模样,我的乖乖,挺漂亮标致的一郎君赫然鼻青脸肿了,那模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武则天道。

“姑姑,我被人打了,姑姑要替我做主啊!”武三思道。

武则天讶然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打你啊?你说说是谁干的,姑姑一定替你粗这口恶气!”

“我……我……”武三思思忖半天,哪里知道是谁干的?事情的原委他也不好说,因为那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

武则天的脾气他知道,上官婉儿是武则天最宠信的女官,武三思真要动上官婉儿那必须得武则天首肯,否则武则天一怒,任谁也得遭殃了。

听武三思支支吾吾武则天便知道此事定然有隐情,一旁的薛怀义恰好过去安抚,武则天便道:“阿师,这件事你去查一查,查到了人再禀告给我,回头我再下旨严惩!”

薛怀义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武三思哼哼呀呀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瘸一拐的出了观风殿回去闭门养伤去了。

今天这事儿发生在内宫,又恰好是内宫防卫最松弛的时候,薛怀义本身又不是擅长查案之人,再说了这和尚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这事儿怎么能查得出结果来?

所以可以想见这事儿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以武三思的秉性,他岂能把这事儿放下?这事儿他记恨在心里了,而且暗中不断的托人去暗查,这是后话了……

……

明堂精彩的蹴鞠大赛散场了,被抽空的紫微宫人流立刻变得充盈起来,因为这场蹴鞠赛,宫里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的几乎全是和蹴鞠赛有关的事情。

为了观摩这场比赛,今日武则天身边的梅花内卫蹴鞠军都去现场进行了观摩,回来之后每个人都显得兴奋,议论纷纷,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走,我们去找上官待诏去!今日这蹴鞠赛太精彩了,尤其是公主府的‘太平四杰’真的了不起啊,他们的技艺和配合皆妙到毫巅,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着实还要差一筹啊!”赵莹道。

“是啊,我也感觉差了一筹!此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必须要尽快商议对策啊!”陈晓道。

她们这一商议,立刻嚷嚷着去找上官婉儿,一群人到了上官婉儿的居所,此时的上官婉儿已经重新了更了衣,她又一如既往的高傲冷漠,让人望之便觉得高山仰止。

可是此时此刻她内心真如她表现的那般从容么?实际上她现在怕得要死,今天的经历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梦魇,她现在想想都觉得瑟瑟发抖,她的小心肝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剧烈的跳动。

在她的人生中这样可怕的经历是第一次,她的心情岂能真的平静得了?

众女卫过来叽叽喳喳的议论蹴鞠,此时的她哪里有这等心事?当即她道:“赵莹,陈晓,还有娉婷你们都听着,近些日子我的事务繁忙,同时身体又似有些不适,因而蹴鞠军我暂时便不参与了!

我不为蹴鞠军首领,陈晓以后便是首领!尔等想要力争上游,便需要寻找名师高手,可惜此事我也帮不了尔等,一切便看尔等自己的造化了!”

“呃……”

一众女卫兴致勃勃而来,一听上官婉儿这话,全都懵掉了,上官待诏这是什么话?都这个光景了,上官待诏竟然撂挑子不干了?那内卫蹴鞠军还怎么比赛呢?

一时大家都面面相觑,几个人跃跃欲试想要问上官婉儿的原委,可是大家一看上官婉儿那严肃傲然的表情,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

就这般,上官婉儿也不在住所久留,转身直接走了,剩下一帮女卫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傻了眼。

“上官待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就撂挑子不干了呢?昨日她似乎还兴致勃勃,一个人训练蹴鞠练到很晚呢!”岳娉婷一脸迷茫的道,她年龄小,人最是简单单纯,平日里在女卫中人缘也极佳,大家都挺照顾她呢。

她这一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大家都苦思冥想此事的原委,就在这个时候,赵莹忽然“啊……”一声惊呼,道: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上官待诏一定是存了一个心思,她让我们好去请新的蹴鞠总管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婉儿心事?

赵莹这一惊呼立刻引起了大家注意,陈晓道:“赵莹,你说说上官待诏这究竟是怎么了?”

赵莹咂咂嘴道:“上官待诏今日一定去了明堂,见公主府蹴鞠军如此厉害心知不敌,故而才欲要退出内卫蹴鞠军……”

“赵莹,这不对吧,上官待诏性格坚定要强,岂能是轻易认输之辈?”

赵莹嘿嘿一笑道:“问题就在这里,上官待诏性子要强,本来我们内卫蹴鞠军有一个合适的蹴鞠大总管,此人傅游艺和姚崇都向她推荐过,你们知道此人是谁么?”

陈晓抚掌笑道:“此人我知道,那一日傅游艺在弘文馆荐人的时候我亦在呢!此人就是那‘山下一群鹅’的校书郎岳四郎。”

“哄!”一众女卫们都轰然笑起来,有人问道:“那岳四郎真擅蹴鞠么?恐怕未必比姚郎中厉害吧?”

赵莹呵呵一笑,她的目光四处逡巡一眼看到了岳娉婷,道:“哎呦,娉婷,你怎么小脸红扑扑的?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对了,岳四郎姓岳,你也姓岳,你们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呃……”岳娉婷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据她所知仲兄以前可不懂什么蹴鞠,莫非这几年仲兄有什么奇遇不成?

她看到自己的同伴把岳峰当成了笑柄她心中十分的不快却又无可奈何,一时她便道:“据那姚郎中说,岳四郎的蹴鞠之技比他强十倍呢!”

“对了,对了,还有公主殿下!”赵莹道:“据说公主殿下也给上官待诏推荐了此人!你们想想公主殿下是何等厉害的蹴鞠高手?连殿下都如此推崇此人,此人的蹴鞠之技可想而知了!”

陈晓道:“对了,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呢,这么说来我等要战胜公主府就一定要请岳四郎,对不对?”

赵莹道:“这就对了,显然上官待诏也是这般认为,可是她性子要强,因为其和岳四郎之间有龃龉,因而便宁愿退出蹴鞠军,也不愿意去请那岳四郎给咱们做总管呢!”

赵莹这一分析合情合理,大家都以为然,可是接下来大家怎么办呢?上官婉儿一直都是众人的首领呢!她撂挑子了,大家真就去请岳峰来担任蹴鞠大总管?这似乎又颇为不妥,毕竟谁也不知道上官婉儿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万一请了岳四郎之后,她又不高兴那该如何是好?

一时众女卫商议了一番皆没有结果,只要先怏怏的退了下去。

……

再说岳峰,他从弘文馆回到了洛水河畔的宅子里面丝毫没有刚刚殴打过武家子弟的紧张和忐忑,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暴打武三思,他只觉得心中爽快之极。

提到武家人岳峰心中那个恨啊,合宫县的事情就是因为武攸敏惹事才导致的,在岳峰心中早把武家当成了是自己的仇家。

面对仇家岳峰有机会报复他还会手软?今日这一顿暴打上官婉儿指定是不会乱说,这一来便只有天知地知了,就算武三思去查谅他也查不出多少线索来,再说了,武三思今日干的事儿着实龌龊,真要查起来,他恐怕也难以放开手脚。

回到了洛水河畔,岳峰开始准备食材,一会儿功夫,朱恩和强子还有陈逍遥以及王启等便兴致勃勃过来了!

今日蹴鞠比赛大获成功,他们都去观摩了现场,一个个皆觉得过瘾之极,强子和王启自己便是蹴鞠军中的一员,他们看这样的比赛有强烈的参与感。

而陈逍遥现在是白马寺的管事人,这一次白马寺也有蹴鞠军,他挂着蹴鞠军总管的名头,这等比赛看起来也兴趣极浓。

至于朱恩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复盛号”就是依托比赛才能挣钱,今日这一场蹴鞠赛,他就赚了差不多三千贯钱之多,这样一笔巨款只差把他直接要砸晕了。瞧他那咧嘴大笑的情形,已然是乐开了花。

大家一起往岳峰这边凑,全都不客气,看到满桌子的好酒好菜,立刻凑过来便大快朵颐。岳峰这里现在不一样了,以前他茕茕孑立,一个人形影相吊,可现在小院里不仅有十几个仆从,而且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女婢,真是羡煞旁人。

更加让人羡慕的是岳峰这里的仆从女婢皆是来自太平公主府,仅此一点,即使放在整个洛阳也能震慑很多权贵,所以,这一屋子兄弟,岳峰终究还是混得最有面儿的!

大家酒喝半酣,岳峰冲着朱恩招招手,两人一起凑到了僻静处,岳峰道:“怎么样?这些天是不是有些什么收获?”

朱恩点头道:“收获不少,所谓财帛动人心,复盛号的架子搭起来了,来我这里想要发财的达官贵人,各路权贵真不少。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对这些人一一做了记录安排,择需要的去结交熟络,眼下很多人都知道咱们复盛号背后是公主的靠山,公主府的姚老还专门去了两次撑场面,因而一应事务皆顺利得很,甚至有些权贵还主动登门欲要攀关系呢!”

岳峰点头道:“好,很好!这方面你小子最是擅长,记住要多长心眼,和气生财!要尽量的去拓宽自己的人脉和关系,这样混迹那么一两年,争取能做到在洛阳手眼通天,到了那一步你这个生意便算是做成了!”

朱恩一听岳峰这么说,心中真是激荡澎湃,他刚开始干这活儿一门心思的只是想去怎么发财挣钱。可是岳峰却告诉他做这门生意,攀上了公主府之后,他不仅可以挣钱,而且可以结交洛阳各路权贵,达官贵人,假以时日,他自己甚至能成为一方勋贵,成为洛阳城人人都不能小觑的一号人物。

朱恩按照岳峰的指点教导他略微尝试了一下,果然收效极大,这让他大喜过望同时又兴趣十足,办差事的劲头那是前所未有呢!

“对了,有没有什么人你觉得我得亲自去接触一下的?”岳峰道。

朱恩压低声音道:“你让我特别注意的那一拨人,其中有一人今日亏了钱!”

“谁?”

“此人姓候,似乎叫……”

“侯思止么?”

“对,对,就是此人!就是此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周兴的龌龊!

监察御史候思止在洛阳也是个名人,此人不识字却能做监察御史,其所依靠的自然是他那无底线的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手段。

这可是个能载入史册的人物,也是武唐最无耻,最让人恶心的小人,这样一个人的弱点赫然是好赌么?

岳峰脑子转过很多念头,他决定自己亲自会一会这个人,可是从哪里突破,以什么方式来见此人,岳峰一时却还无法思忖清楚。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岳峰像往常一样去弘文馆,今日馆中的气氛果然和昨日并未有多少不同。

弘文馆在紫微宫之中其实就相当于是图书馆一样的地方,平日里那些学士,直学士们大抵都不会光顾此地,真正需要在此当差也就是几个校书郎。所以,岳峰的差事其实很清闲惬意。

他像昨日一样去了藏书楼,远远地,他看到赫然有一白袍少女正在藏书阁中往外面频繁张望,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冲着女子一笑。少女立刻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

“仲……兄……”

“不是跟你说了么?无事不要来找我,怎么回事?”

白袍少女正是妹妹岳娉婷,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仲兄,不怕呢,我都看好了,今日这里没人!”

岳峰瞧着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不由得一软,道:“我们往里面走吧!我看你左顾右盼,心急火燎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岳娉婷道:“仲兄,汝真的极擅蹴鞠么?”

“呃……”岳峰愣了一下,心念电转,沉吟了一下道:“我自己的蹴鞠技艺不算太高,但是仲兄曾经拜了一蹴鞠高人为师,学了一套蹴鞠的秘术,此秘术效果极佳却是真的!”

岳娉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仲兄,我们内卫蹴鞠军现在遇到了莫大的困难,昨天上官待诏忽然要退出蹴鞠军,赵莹和陈晓她们说是因为上官待诏担心赢不了公主府故而退出!”

岳娉婷边说话边打量岳峰,瞧着岳峰表情没什么变化,她便凑近了一些,道:“我听说有好多人都向上官待诏举荐了仲兄你,上官待诏因为和你生了龃龉因而拒绝了!

可是现在她一瞧咱们内卫蹴鞠军的技艺不行,这不,心中已然后悔了!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落得下面子来?于是她索性便退出了内卫蹴鞠军,仲兄,您说是不是?”

岳峰愣了一下,“哈”一下笑出声来,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你这都是哪里听的这些小道消息啊?”

“才不是小道消息呢!赵莹和陈晓姐他们都那样说,他们能撒谎么?”岳娉婷道。

岳峰哑然失笑,他大抵知道上官婉儿为何忽然退出蹴鞠军,应该是那天弘文馆遭遇武三思的事情让她受到了惊吓,心情估摸受到了影响故而暂时退出。

至于妹妹所说的那个原因,岳峰几乎可以完全否定,上官婉儿性子要强,宁愿死撑也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内卫蹴鞠的事儿终究只是小事儿,无关乎大局,她会因为碍于和岳峰生龃龉便退出?

“娉婷,这么说来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难不成是要请我去给你们当蹴鞠大总管?”岳峰眉头一挑道。

岳娉婷摇摇头道:“才不敢呢!上官待诏退出了蹴鞠军,我们现在都没了主意!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仲兄,你究竟是不是蹴鞠好手,呵呵!”

岳娉婷嫣然一笑,模样天真无邪,岳峰心中一动,道:“你们的上官待诏最痛恨的恐怕便是我了,她才不会请我呢!”

岳峰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啊,我是不是蹴鞠好手并不重要,因为咱们不会有交集,回头你们就等着被公主府欺负吧,哈哈……”

岳峰哈哈一笑,岳娉婷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旋即又幽幽的道:“其实仲兄也并非是上官待诏最痛恨之人!待诏的性子高傲,她对谁都显得冷淡,她倘若真是痛恨仲兄,仲兄您现在只怕也不会过得这么轻松。”

岳峰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娉婷,那你说说上官待诏最痛恨之人是谁?”

岳娉婷像一只警觉的猫一般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才凑到岳峰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刑部侍郎周兴,那个人恶心得很,上官待诏最痛恨之呢!”

岳峰脸色瞬间一变,一提到周兴,岳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是这个家伙欲要对陛下不利,李旦现在陷入极度危险境地,周兴便是罗织罪名之人。而狄仁杰这一次要对付的人也是此人。上官婉儿为何讨厌此人呢?

岳峰正疑惑间,岳娉婷道:“这个周兴偷偷的喜欢着上官待诏,哼,此人不学无术,靠歪门邪道身居高位,上官待诏何许人也?如何会对这等人假以辞色?”

岳峰倒吸了一口气,他简直是被岳娉婷这几句话给惊呆了,周兴竟然暗中喜欢上官婉儿?这也太八卦了吧?

岳峰忽然觉得自己所读的唐史终究还是太单薄了,薄薄的一册史书实在是无法详录到整个唐朝的方方面面,唯有岳峰现在生活在这里,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和事,而这些人和事却是任何史料之上都不存在的。

岳峰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忽然一个灵感从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这个灵感一生,他的内心瞬间掀起波澜来,情绪再难遏制,当即便只想立刻把此事给办妥。

“娉婷,好了,弘文馆你也不要久留,仲兄也得去办差去了!记住了,以后咱们兄妹遥想照应,不到万不得已轻易别会面,要不然引起一些误会事情便很麻烦了,知道么?”岳峰道。

岳娉婷乖巧的点点头,道:“知道了!仲兄,你放心吧,我们蹴鞠军一定会努力呢!娉婷也一定会努力!”

岳峰一笑,道:“好,很好,咱们家的娉婷努力了,公主都得瑟瑟发抖,加油努力,打败公主殿下,回头仲兄便给你庆功好不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煽风点火!

复盛号落座在神都洛阳最繁华的东市大街,这是一间赌坊却有三层大楼,门楼子外面雕梁画栋,两尊大石狮子比洛州刺史府门口的更威武高大。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处酒肆,那个时候神都还没有“复盛号”,短短的几个月,这家赌坊变成了京城贵戚云集,百姓趋之若鹜的一等一的人气之地,不得不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最近火爆神都的蹴鞠大赛。

复盛号的大东家朱恩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端着驾子,斜眼看向眼前这位丑态百出的监察御史候思止,嘴角浮现出怪笑,道:

“候御史,我这里开门做生意那是童叟无欺,候御史啊,没有钱生意就没法做啊!这年头,别说是你这个御史了,就算是三品同平章事宰相登门,在我老朱这里,那也只认钱不能认人啊!”

侯思止连连点头,道:“朱掌柜说得对,我那点钱只是让您宽限几天,只宽限几天我定然就能给补上,求朱掌柜抬抬手。”

朱恩冷哼一声正要说话,恰在这时候门口大踏步走进来一人,朱恩豁然站起身来道:“哎呦,四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朱恩口中的四郎便是岳峰,岳峰一袭黑色官袍大踏步走进来,瞅了一眼侯思止,他微微皱眉,候思止也在打量他呢!

朱恩哈哈一笑,道:“候御史,这一位是岳四郎,咱们复盛号的大东家!”

“四郎,这位是御史候大人!”

朱恩给两人介绍,岳峰盯着候思止只是拱拱手道:“下官岳四郎见过候御史!”他口称下官,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骨子里那是傲气逼人。

候思止却是很吃他这一套,脸上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道:“岳……”他只说一个岳字,立刻就想起来岳四郎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上一次丘神绩要抓的不就是岳四郎么?

结果岳四郎没抓到,反而抓到了白马寺的一和尚,就因为那件事,丘神绩甚至在京城都不敢混了,灰溜溜的跑博州去当刺史去了。

京城关于“复盛号”的传说可多了,朱恩平日和宰相傅游艺关系极近,而公主府的姚老多次出现在这里,现在这个和白马寺关系紧密的岳四郎赫然也是东家之一,侯思止心中念头转动,哪里还敢摆御史的架子,立刻对岳峰更加的殷勤了。

岳峰则是不怎么理他,一屁股坐下去端起茶杯便喝水:“呸,呸,呸,这是什么玩意儿,要烫死老子么?”

岳峰将茶杯放下,脸色愈发的阴沉,朱恩忙道:“四郎,咋回事了?不是说去弘文馆当差了么?又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

岳峰没好气道:“可不是么?昨日弘文馆出大事儿了,你道是什么事儿?那武公子武尚书被人在弘文馆打了!嘿,据说打得狠啊,鼻青脸肿的,事情都捅到天后那里去了呢!”

“啊……有这样的事儿?”朱恩吃惊的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武公子?”

岳峰道:“就是不知道是谁打的,武尚书自己也没看清人!所以今日弘文馆那个不太平啊,人人自危!”

朱恩道:“难怪四郎你看上去心情不佳,敢情是摊上了这事儿了!对了,武公子去弘文馆去干什么呢?这……这似有些……”

岳峰嘿嘿一笑,道:“还能去干什么?自然是去找上官待诏了!宫里头谁都知道武尚书喜欢上官待诏,可有些风言风语呢!”

朱恩脸色一变,看了一眼侯思止,清了清嗓子道:“四郎,这些话咱不说,咱不说啊……”

岳峰一拍桌子道:“什么他娘的不说?要我说谁敢打武尚书?能打他之人,那定然都是色迷心窍之人!宫里头谁不知道谁啊,那秋官尚书三天两头借口进宫,见到上官待诏便两眼发直。

昨日有恰是明堂斗鞠的日子,嘿,宫里的人十之七八都去看热闹去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哎……别说了,说多了能烦死人!”

岳峰一摆手结束了话题,他瞟了一眼侯思止,道:“这位候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侯思止忙站起身来,朱恩当即把侯思止欠赌债的事情说了一番,侯思止忙道:“岳大人,看着你我同朝为官的份儿上,您给我宽限几日,宽限几日好不好?”

岳峰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看出来了,候大人你这个御史也干得不怎么如意!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有这个缘分,这点钱就算了!当咱们复盛号给你当见面礼了!以后有钱了再来翻本,我岳四郎再给你发财的机会,好不好?”

侯思止一听,大喜过望,当即对着岳峰便是一番肉麻的吹捧,说到最后面,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些,他才道:

“岳大人,你刚才说那周兴打武尚书的事情可当真?”

岳峰一挑眉道:“如果是我亲眼所见,那肯定是真的!现在不是没证据么,周兴那是秋官侍郎,那是能轻易动得了的人?

如果有证据,我早他妈告发了,现在好了,我们这帮弘文馆的小字辈跟着倒霉了,武尚书一怒,我们谁能抵挡得了啊!”

侯思止转动一双金鱼眼,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岳大人,今日侯某能认识岳大人真是天大的缘分,眼前时辰不早了,侯某也就不久留了!这边向大人和朱掌柜的告辞……”

岳峰大大咧咧的冲他拱了拱手,道:“行呢,去吧,去吧,改日再聚!”

侯思止退出了复盛号,脚下像生了风一般便跑,而岳峰和朱恩两人也偷偷的躲在格栅窗户后面瞅着他。

“找人跟上这老小子!”

侯思止离开没多久,便有伙计过来禀报:“这姓候的果然去了武府!”

岳峰一拍手,道:“果然,似他这等人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朱恩,今日活儿干得漂亮,赶明儿我再教你几招,现在我得先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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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元芳,你说的可是当真?”狄仁杰豁然而起,盯着眼前的李元芳,他的神色严肃,隐隐浮现出激动之色。

李元芳道:“千真万确,岳峰专门找到我郑重说了此事!岳峰这小儿可不是易于之辈,他既然已经在布局了,那肯定是想到了破局点。

此时此刻,我们就算去阻止他恐怕也不行,唯一能做的便是看能不能在其中窥得机会,从而一举扭转乾坤!”

狄仁杰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道:“最近的局面于我而言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现在神都的局面极其的微妙凶险,只要稍微有疏漏,就可能引起激变!”

“此时此刻,真不知道岳峰这一闹是福还是祸,这小儿,正如你所说,自己主见极强,现在就看他会如何动作了!”

李元芳道:“国老,要不要在下去警告他,让他别轻举妄动,避免坏了大事!”

狄仁杰摇摇头道:“此事走到这一步,于我们一方而言已经非常被动了!我狄仁杰办了一辈子案,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般被动窝囊过,我给天后承诺的期限快到了,案子却没有进展,既然如此,索性便让岳峰去闹一闹吧!”

狄仁杰这般说,心中却是纠结之极,他越来越能体会到武氏的真实意图了,李旦这个案子,周兴之所以如此热心,这背后恐怕也不简单。

陛下周围的都是李唐臣子,要保陛下平安这些李唐臣子会是什么态度?他们是要继续激烈对抗?还是愿意完全臣服于武则天,从而让江山社稷顺利的改变颜色?这可能是武则天真实的用心。

狄仁杰来办案,除了要查找案子的真相之外,关键是要平衡好各方关系,现在看来,案子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是他也是踟蹰不前,感觉异常的棘手。

“静观其变吧!元芳,密切关注西宫那边的动静,我们看看岳峰怎么破局!”狄仁杰道,他思忖再三,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岳峰怎么破局呢?以他的行事风格,自然不会按照常规出牌,所以接下来的局势必然会变得十分的精彩……

……

刑部侍郎周兴名气很臭,行事很毒辣,口碑也十分的差,可是人却生得很秀气,瞧其细皮白净,一表人才,乍一看活脱脱便是一名风流才子。

周兴出身寒门,大唐乃世族制社会,寒门士子要想出人头地难于登天,周兴的发迹完全是得益于武氏,武氏为争权坚定的从寒门和小姓家族之中拔擢人才,严厉的打压世族豪门,周兴便是武则天提拔的杰出人才之一。

周兴厉害的地方在于心狠手辣,无中生有,武则天想对付谁,周兴立刻便能领悟意图,很快便能给武则天的政敌罗织罪名,而后迅速果断的出手,其出手狠辣,干净利落,武则天用之十分的顺手,因而眼下的周兴乃朝中的红人。

和周兴相似之人则是御史中丞来俊臣,两人的共性皆是酷吏,可是却也有差别,来俊臣其人是一条疯狗,行事不分青红皂白,毫无底线,一切以达到目的为目标。

周兴相比来俊臣来说行事要虚伪一些,其人生得文静,其办案往往看上去滴水不漏,每每在他手中的惨案都有各种粉饰,看上去合情合理。关键是其言谈举止不似来俊臣那般庸俗恶心,每每在武则天面前也敢仗义执言,处处把自己当成是铮臣,忠臣呢!

武则天很宠他,他也几乎每隔几人就会觐见一次武则天,君臣相处十分融洽!今日周兴在观风殿待了小半个时辰,从殿中出来,他左顾右盼,似有些失魂落魄。

“嘻嘻!”一声轻笑响起,却是门口的一名女卫,这女卫周兴认识,不就是武则天十分信任和宠爱的梅花内卫岳娉婷么?

“娉婷姑娘有理了!”周兴彬彬有礼的道。

岳娉婷嘻嘻一笑道:“周侍郎要找上官待诏这里可没有哦,得去弘文馆呢!”周兴愣了一下,脸皮不由得微微一红,嘴上却道:“谢谢娉婷姑娘指点,周某感激不尽!”

周兴说完,立刻离开了观风殿,一颗心变得滚烫火热起来。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上官婉儿了,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着迷过。上官婉儿这个名字,周兴每天哪怕只是想一想,心中就按耐不住会变激动。

在他的眼中,上官婉儿便是天上仙子下了凡尘,他每一次来见武则天,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官婉儿一眼,他都觉得浑身舒坦,不得不说,他有些走火入魔了。

所以岳娉婷一说上官婉儿在弘文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奔弘文馆而去。弘文馆对周兴来说并不陌生,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呢,弘文馆藏书极多,周兴喜欢研究刑案司狱方面的古书,所以隔三差五会来此借阅典籍。

当然也不排除他来这里是想有机会能偶遇到上官婉儿,因为弘文馆实际的馆主便是上官婉儿,弘文馆的大学士,学士,直学士等都以上官婉儿为首,弘文馆的各种典籍编纂,诗会文会,上官婉儿也是主持者。

周兴在刑部的差事着实繁忙,最关键的是他本身的才学很平平,在才学方面出不了风头,这其实是他最引以为憾的一件事!

今日的弘文馆和平日似无差别,周兴进了弘文馆直奔藏书阁,而恰在藏书阁外面,他被一名办差的校书郎给拦住了:“来人通名!”

瞧这九品校书郎脸色似有些难看,其年龄似不大,可是脾气似乎大得很,周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鄙人刑部侍郎周兴,怎么?今日弘文馆不准进么?”

周兴微微仰着头,神色浮现出傲然之色,他抖了抖自己的官袍,那可是四品绯色长袍,大唐宰相才是三品官,所以四品官是很了不起的大官了呢!

因此周兴在对方面前有极强的优越感,他对面前的这个黑袍小官简直是一副藐视的姿态……

这黑袍校书郎是谁?自然就是守株待兔了好几天的岳峰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周兴今天还真主动找上门来了呢!。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暴打一顿!【求订阅】

岳峰打量着周兴,眼前这文质彬彬的帅气男子,一身的书生气,瞧上去比杨炯,宋之问更有卖相,此人赫然是臭名昭著的酷吏周兴?

“人不可貌相啊!周兴原来是这般模样,单从相貌来看其和来俊臣之流完全不同……”岳峰心中暗道,他面上不动神色,冷漠的道:

“周侍郎,你说对了,今日弘文馆不能进!”

“哦?”周兴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怒容,道:“怎么?弘文馆为何不让进?你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能代表弘文馆么?我是奉上官待诏之命前来的,你快快让开,本官要进去!”

岳峰冷冷的道:“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你奉谁之命也进不去!别说你乃侍郎了,就算宰相来也不让进!”

“嗬!”周兴一听岳峰这语气,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出身卑微,自从当权之后最忌讳别人不给他的面子,他认为那便是瞧不起他。

正因为他内心的脆弱敏感,所以这些年他是不断的炮制各种冤案,惨案,看到那些世族豪门的权贵一个个在他手下被整得像狗一样失去了尊严,他心中便觉得无比的快慰,便觉得十分的自豪有成就感。

正因为如此,周兴名头很大,在神都洛阳提到他的名字几乎能止小儿夜啼。今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弘文馆的一校书郎给藐视了。

“是吗?我今天非得进去不可呢?我告诉你,弘文馆我向来来去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没有人拦过我,连苏馆主和上官待诏都没敢拦我呢!”周兴冷冷的道,脸色已经十分不善了。

岳峰盯着他,道:“周侍郎,这么说来你天天都来弘文馆?这几天你都来了弘文馆了?”

周兴冷冷的道:“是又如何?我周某的行止还需要向你禀报么?”

岳峰干笑一声,道:“那好,周侍郎既然如此说,那对不住了,侍郎,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岳峰说完,一把拽住了周兴的袖子,不由分说拽着就要走,周兴大惊失色,勃然道:“大胆,你何故这般拽我?没有尊卑的东西,真是岂有此理,你信不信我一声号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岳峰冷冷的道:“周侍郎,是不是我大胆咱们到了地头你自然就知道了,还是跟我走吧!”

岳峰说完又用力,周兴也用力,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另外一只手挥手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给盖过去。

这一巴掌直接打到了岳峰脸上,岳峰勃然道:“哎呦,你还敢打人?”

周兴冷笑道:“我打的就是你,看你还知不知道尊卑,快快松手,否则我不客气!”

周兴一句“不客气”说罢,正要再抖威风,忽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脸颊一阵巨疼,岳峰一个巴掌给抽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过来,直接把他给打懵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岳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在大唐还有谁敢打他的耳光,而且此人只是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

周兴内心的怒火瞬间升腾翻滚,抬手就要反击,岳峰等的就是他还手,当即两人便直接开撕,陆铮也不用真功夫,两人拳来脚往,结果便是陆铮将周兴暴打了一顿。

弘文馆平日人很少,可是岳峰和周兴两人一打架,这阵仗有多大?他们的大声喧哗立刻引来了人过来看情况,大家一看岳峰竟然和刑部侍郎周兴开打了,这还了得?当即飞也似的去禀报上官婉儿去了。

话说上官婉儿自从经历了前几天弘文馆的那一件事之后,这一连几天她都没缓过劲来,晚上一睡觉便做噩梦,白天也是浑浑噩噩,那一天的事情她想想就觉得后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敢在观风殿多逗留,所以白天大都来弘文馆了,在弘文馆里面,她静心读书调养,几天下来,心神渐渐的在恢复。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侍女小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脸的惶急。

“什么事儿?”上官婉儿一颗心一下悬了起来,下意识站起身来道:“慢慢说,不要急!”

“打……打……打起来了!外面打起来了!”小蝶道。

“什么?怎么打了?谁打起来了?”上官婉儿脱口道,小蝶道:“是……是岳四郎,岳四郎和周侍郎打起来了!”

上官婉儿愣了愣,眉头不由得一挑,她对这两人都有些讨厌,这其中尤其是周兴,她最是厌恶,可是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呢?

上官婉儿思忖了片刻,道:“走,你在前面领路,我们去看看!”

上官婉儿赶到事发地点之时,这一场暴揍已经接近尾声了,瞧这场景哪里是打架?分明就是岳峰揍人嘛,瞧瞧周兴,被打得在地下翻滚,哭爹喊娘,那场景让瞧见了真是心神极度的愉悦。

再瞧岳峰呢,虽然发髻凌乱,可是其实没有受什么伤,很显然,这不是打架,而是岳峰在揍人,不知为什么,上官婉儿忽然觉得心情竟然不错。

“你们干什么?这弘文馆是清净之地,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何故在此斗殴打架?”上官婉儿道。

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周兴见到了上官婉儿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不顾一切的喊道:“待诏救我,待诏救命啊!”

岳峰则喊道:“别,待诏千万别过来,此人便是那欲要对待诏不利的登徒子!而且此人十分跋扈嚣张,我奉待诏之命拦住他,他不仅不听,反而还出手打人,我被逼无奈,只好还手,此事待诏您亲眼所见,是非曲直待诏心中也清楚。这事儿就算闹到天后和陛下那边,我岳峰也不怕,我岳峰也有理!”

岳峰扯着脖子嚷嚷道,瞧他那模样还真是一副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样子,而上官婉儿则是怔怔说不出话来。

她听岳峰的口气,这小子是扯了虎皮当大旗啊,她什么时候让岳峰守住弘文馆不让人进了?可是事已至此,她是弘文馆的主事人,岳峰是她的下属,从这个角度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得去遮掩,因而她是无论如何不方便揭破岳峰谎言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周兴百口莫辩!

弘文馆斗殴,两名官员一人乃刑部尚书,大名鼎鼎的玉面阎罗,酷吏周兴,另一方则是弘文馆九品校书郎,最近在宫中被取笑得最厉害的,外号“山下一群鹅”的岳峰。

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而且偏偏还在弘文馆起了冲突,直接打起来了,这真是能引起人无数的遐想啊,宫里直接炸了锅了。

这事儿自然没那么容易结束,周兴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能善罢甘休?当即他不顾自己遍体鳞伤,直接到观风殿武则天面前告状请旨了。

武则天也是大吃一惊,盯着周兴,瞧着周兴好好一个人忽然变了样儿,她一下没忍住竟然“噗”一下笑了出来,道:

“周侍郎,汝这是何故啊?怎么鼻青脸肿,如此不顾体面啊?”

周兴道:“恳求天后给微臣做主,弘文馆校书郎岳四郎以下犯上,微臣去弘文馆借阅典籍,此獠不分青红皂白便拽住微臣,狠下毒手,可怜微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此獠之敌?因而……因而……”

周兴实在是太委屈了,说到后面竟然泪流满面,大哭了起来。

武则天微微皱眉道:

“这个岳四郎虽然不擅长作诗,行事也有些鲁莽,可是并非喜欢好勇斗狠之人啊,今日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无缘无故的打你?”

周兴真是欲哭无泪了,今天这事儿他也想不通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他可是斯文人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呢!

岳峰算个什么东西?周兴真要对付他还用得着亲自动手么?他只需要随便给这家伙罗织一个罪名,回头抓起来往刑部大牢一关,十个岳峰也能被活活整死!

现在好了,两人这一架打完,周兴吃了大亏,武则天还不信岳峰会无故打人,周兴还能怎么说?

“来人啊,把岳四郎给朕带过来!”武则天道。

武则天这一说,立刻有人下去带人,因为此事影响太大,因而岳峰也不敢托大,早就在外面候着了,随时准备接受传召呢!

岳娉婷在前面领着路,她一脸的担忧,压低声音道:“仲兄,你……你这是为何?天后……天后都震怒了……”

岳峰轻轻的咳了咳,装作没听见一般,就这样他直接进了观风殿。

武则天的观风殿在紫微宫中不算最宏伟,可是自有一股宏大的气势,武则天端坐在榻上,居高临下,俯瞰下方,那股凛然的威严让人心中瞬间肃然。

岳峰还是第一次见武则天,远远的瞧着武氏便是一富态雍容的贵妇人,其一双眼睛很锐利,她的目光落在岳峰身上,充满了审视之意。

岳峰神色很从容,规规矩矩的给其行礼,心中却忍不住激荡澎湃,眼前的这个女人可就是历史上千古留名的武氏武则天啊!

“则天”二字是后人给其的称呼,来源于其尊号“则天圣皇帝”,关于武则天的人生着实有太多的传奇和争议了,这些传奇和争议会延续千年,千年之后武则天依旧是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武则天盯着岳峰,双目如刀,语气冷冷的道:“汝便是岳四郎?”

“微臣正是岳四郎!”

“汝可知罪?”

岳峰道:“请天后明示,四郎何罪之有?”

一旁的周兴见岳峰如此硬气,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当即脱口道:“岳四郎,你藐视上官,羞辱上官,殴打上官,竟然还妄言无罪?你……你之罪过,罪该万死!“

岳峰瞟了一眼周兴,神情异常的平静,他重新给武则天行礼,道:“天后,周侍郎所言不实,真实情况是周侍郎殴打微臣在先,下官迫不得已自卫在后!另外,微臣和周侍郎之争议另有隐情,就在前几日,礼部尚书武三思大人于我弘文馆遭袭,被人殴打致伤。

武尚书专程到弘文馆严肃查证,让我等密切注意近日前去弘文馆之人,微臣以为周侍郎行踪十分可疑,故而想请周侍郎前去跟我见一见武尚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谁曾想周侍郎却恼羞成怒,劈头盖脸便给微臣一个耳光。

微臣挨一耳光无妨,可是微臣却愈发觉得周侍郎可疑,因而拽住不让其离开,争执便发生了……”

岳峰侃侃而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的清楚,周兴瞪大了眼睛盯着岳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岳峰这是干什么?竟然把这件事扯到了武三思的身上去了?武三思前几日也在弘文馆被打了么?可是那和他周兴有什么关系呢?

一念及此,周兴勃然道:“岳四郎,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我周兴是何等身份,何等有教养之人,岂会对武尚书动手?”

岳峰冷笑一声,道:“周侍郎,你究竟是不是无辜之人,那得让武尚书问话之后才能确定,汝如此激动,心浮气躁,暴跳如雷,反而让人觉得汝做贼心虚……”

周兴气急反笑,道:“岳四郎,你何故断定我是可疑之人?汝……汝如何能这般血口喷人?”

岳峰道:“因为你昨日欲要找上官待诏!武尚书上一次遭袭击就是和上官待诏在一起,当日我等皆去了明堂观蹴鞠,弘文馆内外没有人,武尚书忽然遭袭击,因为事发突然,尚书并没有看见袭击之人。

周侍郎今日为何要见上官待诏?据我所知汝和上官待诏并无交情,也无来往,为何在这个时候非得要见上官待诏?仅此一点,吾便认为汝乃最大嫌疑之人……”

岳峰出言犀利,字字如刀,周兴睁大了眼睛被岳峰说得哑口无言了,而他的心中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武三思和上官婉儿在一起?他们两人为何会在一起呢?明堂蹴鞠那一天,宫中的确是没有人了,为何上官婉儿和武三思两人会齐齐出现在弘文馆,莫非两人有私情不成?

一念及此,周兴神色大变,内心瞬间紊乱了!他想通过言语回击岳峰,一时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竟然语无伦次……

此时武则天也神色动容,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微妙?一时她也陷入了沉思……。m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陷入死局!

周兴和岳峰在观风殿对垒,周兴竟然落入了绝对的下风,这一幕倘若有旁人在场,定然能震惊众人。

不得不说周兴被岳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的时候,他的心思又被上官婉儿和武三思之间的关系所影响,一时心神大乱,很难对岳峰形成有效的反击。

周兴是个极其冷酷的人,冷酷寡恩,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是他的特点,可是再强的人也有弱点,无疑,周兴的弱点便是上官婉儿。

岳峰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出击,周兴猝不及防,他焉能不落入下风?至此,岳峰的布局真正的拉开了帷幕,很快,监察御史侯思止便上书武则天,侯思止的上书之中,直接揭露周兴殴打武尚书,其意图是要谋反,请武氏一定要严查此事。

根据侯思止的上书,周兴之所以欲要对武三思动手,是因为武三思窥破了他的秘密,致使周兴恼羞成怒悍然动手,这一来,周兴想要抵赖都困难了,因为武三思指认了他是打人凶手了,堂堂的当朝尚书还会撒谎不成?

周兴从观风殿铩羽而归,刚刚回到刑部,便立刻收到了这个消息,一时他的心真是拔凉拔凉,至此他才明白,整件事原来是个圈套,而他已经完全堕入了这个圈套中。

现在周兴想要脱离圈套,他需要证明自己没有打过武三思,可是武三思一方认定了此事是他干的,他怎么可能轻易脱罪?

平日里周兴诬陷别人,采用的手段都是各种罗织罪名,而后屈打成招,或者是寻找挖掘所谓的“证人”,让“证人”来指认目标,从而将罗织的罪名坐实,让别人没有反击的机会。

现在,他自己也遭遇了这一套手段,而对他施展手段的乃侯思止也就是来俊臣一派酷吏,此情此景,他的心情真可想而知了。

周兴在刑部来回踱步,行坐不安,他脑子里就是想这件事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件事是岳峰在作怪,因为岳峰一个小小的九品官,看上去不足弱冠之年,明显乳臭未干的模样,他怎么能策划得出这么大一个阴谋?

所以周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是武三思的主使,武三思为什么要干这件事?周兴很快就找到了动机,那就是武三思也喜欢上官婉儿,而且已经对上官婉儿展开了很疯狂的追求了。

周兴想到这里,肠子像沾了灰一般难受,这时候,他的心腹刑部郎中叶寻青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周侍郎,事情很不妙啊!御史台针对您的折子据说很多啊,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您真是清白的,必须立刻上折子自辩啊,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您会越来越被动呢!”

周兴微微皱眉,盯着叶寻青道:“此事明显是武三思在针对我,我能怎么自辩?难不成我能证明打人的不是我么?”

叶寻青跺脚道:“如何不能证明?这件事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所谓清者自清呢!”

周兴摇头苦笑,叶寻青不懂其中的关窍,武三思既然忽然要对周兴出手,所谓打人就是个借口,两人是情敌,对付情敌武三思会手软?周兴纵然证明打人之事非他所谓,恐怕武三思还会想其他的办法呢!

……

观风殿,武则天的心情不错,薛怀义刚刚前来拜见她,两人谈了好一会关于蹴鞠的事情。

薛怀义道:“天后,马上的第二场蹴鞠赛乃是我们白马寺对垒内卫蹴鞠军呢!洒家瞧着内卫蹴鞠军近日似乎斗志受挫,只怕要前景不妙啊!”

武则天呵呵一笑,道:“薛师就这么有信心么?我瞧着情形应当不至于吧,白马寺强则强矣,可是我内卫蹴鞠军却也不是吃素的。咱们两强交手,谁胜谁负,鹿死谁手恐怕得交手之后才能见分晓吧!”

薛怀义道:“洒家的确信心十足,天后,洒家今日过来就是想请天后一起过去观战!”

“朕过去……合适么?”武则天环顾四周,看了看韦团儿,嘴上说不合适,其实却是跃跃欲试!

薛怀义和武则天结交很久,他还能不明白武则天的性格?眼见武则天心动,他忙道:“天后放心,一切洒家都安排妥当了,我让傅游艺专门安排了一个极其隐蔽之地,此地从明堂广场外面隔开,独立成一室,天后端坐此处,可以将蹴鞠场尽收眼底。

侍奉方面天后更可以放心,能入明堂广场之人都是经过缜密筛选的,而且我和陈晓也说过,内卫可以在周围环伺保护,绝对不会有人敢伤天后龙体!”

武则天畅快一笑,道:“阿师既然这样说,那好,朕也就去凑凑热闹去!”

武则天要出行,立刻便是一通忙碌,而明堂那边,今天又是人声鼎沸了!后宫内卫,在大唐人心中皆神秘无比,尤其是武则天当政以后,后宫内卫女子占据了绝大多数。

这帮女子内卫还有一个称号,人称“梅花内卫”,据说个个武艺高强,神出鬼没,就是因为有梅花内卫的存在,这些年武则天才能一直平安无虞呢!

今日那些无比神秘的梅花内卫组成了一支蹴鞠军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这帮女子一上场,立马便引来了超高的关注,她们的拥趸也瞬间爆增,一时人声鼎沸,彩声如潮。

相比起来白马寺的和尚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神都人对白马寺的印象皆不好,在朝堂之中稍有气节一点的官员对白马寺也是深恶痛绝,白马寺蹴鞠军和内卫蹴鞠军之间的比赛,大家自然全站在了内卫蹴鞠军这一边。

武则天到现场的时候,恰是喝彩最热烈的时候,广场之上云集上万人,如此多人一起呐喊喝彩,真是人声鼎沸,武则天本就是好出风头,好热闹之人,他看到明堂的场景如此热闹,一时胸怀打开,哈哈大笑道:

“好,很好!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啊!咦,内卫蹴鞠军如何没有看到婉儿啊?这丫头去哪里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见武则天!

武则天忽然问到上官婉儿,屋子里一下安静了,韦团儿沉吟了一下道:“回禀天后,婉儿这两天身子染恙,故而没有登场……”

武则天皱皱眉头,道:“去,把她叫过来见朕!”

上官婉儿今日也到了明堂广场,这两天她的心情着实很不平静,自从周兴被打之事发酵之后,她甚至都不敢面对武则天,因为很显然,岳峰在拿这件事做文章,这让她又恼火,又无奈!

上官婉儿不敢想象如果那一日弘文馆的事儿被武则天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内卫女官竟然和武氏子弟勾连,武则天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另外,周兴乃刑部侍郎,是外臣的身份,内卫女官勾结外臣,那更是莫大的罪过,武则天一怒,上官婉儿甚至可能大祸临头!

上官婉儿现在恨死岳峰了,本来那一日岳峰殴打武三思,将她从虎口中救出来,她心中还存了一点感激之心,可是现在,她不仅那点感激之心荡然无存了,而对岳峰的厌恶和恨意甚至攀上了新的高峰。

在她看来,岳峰纯粹是在利用她哗众取众,引人注意,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份,从而达到取得荣华富贵的目的,这种人真是可鄙可恨之极。

正因为岳峰的举动,让她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她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渡过难关。

“婉儿,快,跟我走,天后要你去见她呢!”韦团儿忽然出现了婉儿面前,上官婉儿大惊失色,当即她不敢怠慢,立刻跟着韦团儿身后直奔武则天所在的雅室之中。

武则天正和薛怀义说话,心情似是不错,上官婉儿规规矩矩的行礼,低眉顺眼的道:“婉儿见过天后!”

武则天瞟了一眼上官婉儿,微微蹙眉,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从鼻中发出一个声音:“嗯!”

上官婉儿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不敢落座,也不敢后退,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抿嘴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武则天道:“三思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没有伤到你吧?”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慌忙摇头道:“没,没有!天后,我……我……我……”她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却不知道怎么说话,武则天这一句话太犀利了,内涵太丰富了,似乎当日的情形其亲眼目睹了一般,上官婉儿忽然想到了岳峰,心想岳峰真的把那日的事情都告诉武则天了?

可是旋即她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当日岳峰打了武三思,这事儿如果捅出去,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神一下乱了,武则天轻轻颔首道:“婉儿,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干出格的事儿!我也了解我那个混蛋侄子,他尽干一些出格的事儿!那一日他没有伤你便好,倘若伤了你,我定然不会饶他!”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眼眶瞬间泛红,低头便垂泪,她道:“天后,婉儿何德何能,让您老如此关爱,婉儿……婉儿无以为报,下半辈子婉儿一定好生伺候您,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疏漏……”

武则天一笑,用手摸了摸上官婉儿的手背,道:“傻孩子,坐吧,一起随朕观蹴鞠!我们内卫蹴鞠军失了你这员大将,真是损失惨重,我怕陈晓肩负不起这份重担啊!”

上官婉儿抹掉了眼泪,认真的道:“陈晓的蹴鞠之技并不在婉儿之下……”

武则天抬手,道:“婉儿,你先别说,蹴鞠朕不擅长,所以朕便请一位高人前来指点,团儿,去,把岳四郎给朕叫过来,朕要让她来给朕讲一讲今日之蹴鞠大赛!”

上官婉儿一下怔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韦团儿立刻又出去找人,一会儿功夫,岳峰被叫了过来,岳峰正要行礼,武则天道:“这里并非朝堂,无需虚礼!今日这一场蹴鞠赛,以你的眼光来看,胜负如何?”

岳峰沉吟了一下,从眼下的气氛来看他觉得有些怪异,尤其是上官婉儿的脸色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一时他心中便有些打鼓,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妥当。

一旁的薛怀义大笑一声,道:“四郎,别那么紧张,你就实话实说!我保证天后不会怪罪于你!”

岳峰这才道:“回禀天后,今日这一战,双方各有优长,然而白马寺的胜算可能更大一些?”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这是为何啊?难不成白马寺的大师们蹴鞠技艺一定比我内卫蹴鞠军高?”

岳峰微微皱眉,心中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倘若按照千年以后的理念来看,内卫蹴鞠军全是一帮女人,女子和男子打,那不是找虐么?胜负还有什么悬念?

大唐女内卫都非寻常之辈,人人怀有武功在身,岳峰满打满算也只能将双方的身体素质放平,在同等身体素质的情况下,白马寺的战术素养更高,内卫蹴鞠军能不危险?

不过这些话他不能说,当即他沉吟了一下,瞟了一眼上官婉儿,便道:“内卫蹴鞠军上官待诏缺席,失了首领,此乃最大之不利,因而微臣认为内卫蹴鞠军胜算要小一些!”

“上官待诏刚才说了,说陈晓的蹴鞠技艺不在她之下,你这个说法能站着脚?”武则天好奇的道。

岳峰毫不犹豫道:“首领不止是要求蹴鞠技艺的高低,更重要的是关乎人心的归拢,关乎蹴鞠军的士气,首领失,人心散,士气堕,内卫蹴鞠军伤的是根本,又岂能只是小损失?”

武则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岳四郎此言,婉儿如何说啊!”

上官婉儿恨得牙痒痒,岳峰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指责她么?回头内卫蹴鞠军如果真的败了,她上官婉儿岂不是头等罪人了?

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敢那么说,只是道:“婉儿无话可说!岳……岳校书郎此言有理!”

武则天点头道:“难得啊,婉儿你能说出这句话,没枉费我疼你一场!内卫蹴鞠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你一个人撂挑子这算什么事儿?”

第一百六十章 突然发难!!!

武则天忽然对上官婉儿展开说教,说得上官婉儿满脸通红,简直是无地自容。

当日上官婉儿退出蹴鞠军只是因为她受到了武三思的侵犯,内心恐惧害怕,实在是难以去思忖其他的事情,因而便出言退出蹴鞠军,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想。

等她冷静下来思忖此事,隐隐有些后悔的时候,此事却又木已成舟了,她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如此高傲的她又岂能出尔反尔呢?因而这事就如此敲定了,她也不再想蹴鞠军的事儿了。

今日武则天这一番火辣辣的狠批,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上官婉儿真是羞愧无比,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而此时,蹴鞠大赛已经开场了,果然,一开场内卫蹴鞠军局势便落了下风,白马寺一方,和尚们士气如虹,白马寺蹴鞠军总管王启在旁边大声吆喝指挥,十几人构成的蹴鞠军大开大合,配合默契,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再看内卫蹴鞠军这一边,整军显得支离破碎,尤其是被对手先声夺人之后,阵脚竟然大乱,不过数盏茶的功夫,内卫蹴鞠军便呈现出败势。

房间里面异常的安静,落针都可以听见,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薛怀义,此时也收声了。他本以为白马寺蹴鞠军虽然强一些,但双方的交手应该会非常的焦灼,白马寺要赢也会是险胜,没料到双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这就有些尴尬了,内卫蹴鞠军某种意义上说代表的是武则天的颜面,现在她们被白马寺如此压制,这不是让天后脸上难看么?

上官婉儿脸色尤其难看,此情此景,她真是心如刀绞,她恨不得自己立刻能冲上去扭转颓势,可是武则天没说话,她又不敢妄动。

武氏的脸色倒是最平静,她静静的看着蹴鞠场,似乎对场上的角逐漠不关心,忽然,她扭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那一日究竟是谁打了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可是周兴么?”

“啊……”上官婉儿一下懵掉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蹴鞠呢,她的全副心神都被场上的蹴鞠所吸引,哪里会预料到在这个时候武则天会忽然发问?

武则天这一问可不同寻常,因为这意味着武则天在过问整个案情,甚至涉及到岳峰打周兴的事情。

这个时候上官婉儿才回过神来,敢情武则天把她叫过来,而后把岳峰也叫过来并非只是观蹴鞠,而是另有目的,一念及此,她的神经瞬间绷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当即她道:

“当……当日,我……我挣脱离开弘文馆,便听到武尚书在里面破口大骂,我……我心中着实害怕,不敢再去看事情的原委,径直便逃了回来。当时……当时我也不知道打人的是不是周兴……”上官婉儿道。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听闻武尚书已经指认周兴为凶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应无差错!”

武则天轻轻的哼了一声,目光投向岳峰,道:“岳四郎,你说说这个案子,你也觉得是周兴打了武尚书么?”

岳峰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掀起了强烈的不安,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被武则天一眼看透的错觉,岳峰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其似乎拥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岳峰所作的那些所谓布局,似乎被这女人一眼看透了。

一念及此,岳峰道:“回禀天后,微臣不能断定是周侍郎所为,从眼下的形势来看,非周侍郎所为的可能性更大!”

“哦?”武则天眉头轻轻一挑,眼睛盯着岳峰,道:“汝如何遽出此言?”

岳峰道:“天后,武尚书前几日遭打,当时自称并没有见到凶手,近日微臣和周侍郎生了龃龉,立刻就有御史问罪,而后还有武尚书的亲自指认,武尚书既然早就知道凶手乃周侍郎,为何今日才指认?因而微臣觉得周侍郎是凶手的可能性反而不大!”

“哈!”武则天一下来了兴趣,脸上严肃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她沉吟了一下,道:“那你何故要和周侍郎生龃龉?朕看得出来,这件事是你生事……”

岳峰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立刻后退一步,而后跪在地上,道:“天后圣明,微臣该死!微臣……微臣生事周侍郎,是因为微臣……微臣……痛恨此人,恨此人害陛下和三皇子……”

岳峰这话一说,全场皆惊,薛怀义也倒吸一口凉气,至于上官婉儿和韦团儿等则是张大了嘴巴,吓得脸色苍白。

我的天,岳峰这是要寻死么?竟然把这件事扯到了陛下和三皇子身上,公然承认自己和周兴生龃龉是因为三皇子,这胆子也太大了。

武则天却是一笑,而后又哈哈大笑,良久她笑容敛去,道:“给你一个机会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朕听着……”

岳峰跪在地上,立刻把自己和王启在羽林军的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把王孝杰的卑鄙无耻,以及当时他和王启两人命悬一线的处境说得是扣人心弦。

岳峰说的是以事实为基础的,经过他稍微的夸大,这样听起来不容人怀疑,显得特别真实,同时又把三皇子李三郎伸援手的事情,塑造得特别的高大。

岳峰说完这席话,道:“三皇子之恩乃救命之恩,当日在西宫,陛下牵连到了刺杀大案之中,陛下、太子以及众皇子皆陷入了惶惶之中,三皇子喜美食,常常光顾微臣的居所,其每每说及此案,皆以泪洗面。

微臣所见,皇子不过九龄童子而已,满腹的冤屈无处可言,竟然只能和微臣这等鄙薄之人言及。微臣心中着实感到恻然!

又念及这刺杀之案,虽然是大案要案,可是陛下和皇子以及天后却乃是嫡亲母子,祖孙,那周兴为一己之私,买通西宫太监,以西宫太监之言当成证词,用此行罗职诬告之事,蒙蔽天后,离间天后母子,祖孙之情。微臣心中着实恶之,当日见到周兴,便情不自禁,故而才有了龃龉,这便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一百六十一章 和武则天一赌!

岳峰侃侃而谈,竟然将自己和李三郎之间的交情和盘托出,而且毫不遮掩自己故意和周兴生龃龉的动机,真可谓是坦陈心迹,给人的感觉没有半分的遮掩。

武则天脸色阴晴不定,冷冷的道:“岳四郎,你可知道故意殴打朝廷四品高官该当何罪?周兴倘若依律治罪于你,你已经无可辩驳?”

岳峰道:“天后所言甚是,但是在天后面前微臣不敢撒谎,微臣对三皇子是忠,对天后也需要忠,周侍郎的事情微臣干了,情愿遭受惩罚,纵然死也无憾矣!”

武则天久久不语,过了很久,他叹了一口气道:“汝之言有理,旦儿于朕乃母子也,旦儿自幼便温孝谦恭,朕知道他不会害我!”

武则天说到此处,神色很是动容,似乎是在后悔自己听了谗言,岳峰却丝毫不敢放松,依旧低着头,他心中很清楚,武则天的所谓“动情”更多的是准备下台阶。

因为周兴和岳峰之间生了事儿之后,武三思那一方已经出手了,周兴俨然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周兴和来俊臣一脉的酷吏开始狗咬狗了,内部生了芥蒂,狄仁杰必然会利用这一点,迅速出手。

这一来,李旦的案子很快就能被狄仁杰证明为清白,没有了周兴的阻拦和干扰,狄仁杰甚至还能更进一步,要求武则天治罪于周兴,那样一来局面逆转,那并非武则天所希望的!

所以此时的武则天当机立断,准备了结了此案,这才有了这一番母子之情的流露……

岳峰知道这一点,因而不敢有丝毫得意,因为他之所以“坦陈”,就是给武则天一种错觉,那就是岳峰是个简单单纯之人,岳峰的这一次行动是偶然的,是孤立的,绝非是有狄仁杰在暗中作为推手。

还有一点,岳峰用“坦陈”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因为如果武则天真要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查周兴的案子,必然可以查出弘文馆打武三思的人绝非周兴,一旦那样,武则天很容易想到这件事可能是针对周兴一个圈套,如果是那样,周兴毫发无损,岳峰反而可能藏不住,那个时候,可就真要大祸临头了。

所以,岳峰“毫无保留”的坦陈,乍看不可思议,却是此时此刻最明智的选择。

但凡是强者都极其自负,武则天不仅是强者,而且性格最是容不得沙子,她最厌恶别人在她面前耍心机,因为她自己就是心机极其深沉之人。

所以岳峰这样的做法也恰好投其所好,让她有一种自己极具威严,任何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的成就感。

房间变得极度的安静,谁都不敢说话,连薛怀义也只用手不断的摸自己的光头,他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却也是迟迟开不了口。

而此时,蹴鞠场上形势告了一个段落,原来内卫蹴鞠军被打懵之后,他们申请暂时休整,蹴鞠比赛停下来了。

武则天微微蹙眉,瞟了一眼薛怀义道:“阿师,还真让你给料中了!内卫蹴鞠军还真不是白马寺蹴鞠军之敌啊,这一场比赛输得惨不忍睹啊!”

薛怀义干笑一声道:“天后,这……这只是内卫们大意了,其实双方真实实力在伯仲之间,白马寺能暂时领先也是侥幸!”

武则天轻轻的哼了一声,盯着岳峰道:“岳四郎,你起来吧!听说你擅蹴鞠,尤其是擅统领蹴鞠军,是耶非耶?”

岳峰道:“天后,岳四郎其他的才学的确普通平庸,唯独好蹴鞠,自问在蹴鞠上有几分心得!天后问微臣,微臣不敢藏拙!”

“哦?”武则天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道:“你还真不谦虚啊!刚刚你说的这番话,朕都听完了,思忖下来你的忠心值得肯定,可是你殴打四品要员,此时朕毕竟不能太过徇私,所以此事……”

岳峰微微一笑,道:“天后,微臣斗胆和天后赌一局,就眼下这个局面,微臣临时调教内卫蹴鞠军,只需一盏茶功夫,便能让局势扭转乾坤,让内卫蹴鞠军拿下这一战,不知道天后能不能和微臣赌?”

武则天讶然,扭头看向薛怀义,薛怀义哈一笑,道:“哈,岳四郎,你真是风大了不怕闪舌头啊,就眼下这个局面,你出马能扭转乾坤?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武则天笑吟吟的道:“阿师别急躁,所谓艺高人胆大,四郎既然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必然有自己的手段!好啊,四郎,朕准你了!你说让朕和你怎么赌?”

岳峰不卑不亢的道:“天后,如果微臣做到了此事,还请天后保我,周侍郎人称‘玉面阎罗’,心狠手辣,微臣官小位卑,落入他的手中,绝无生还之可能……”

武则天盯着岳峰,道:“那倘若你做不到呢?”

岳峰轻轻一笑,道:“一定能做到!倘若做不到,天后便可以治微臣的罪,周兴一定希望我能被治罪!”

武则天抚掌而笑,道:“好,你是个坦率果断之人!那你就试一试?婉儿,你领着岳四郎下去,把陈晓她们都召集起来,让她们统一听从岳四郎的号令!”

上官婉儿低头道:“是,天后!但是婉儿觉得此事可能……”

“怎么了?婉儿……你有什么话想说啊?”

上官婉儿清了清嗓子,道:“婉儿蹴鞠时日不短,自认为对蹴鞠颇有认知,蹴鞠之技绝非一朝一夕能遽然进益的,内卫蹴鞠军今日和白马寺蹴鞠军交手,双方实力颇为悬殊,以婉儿来看,恐怕天上的神仙也做不到在一盏茶功夫便扭转乾坤……”

武则天瞥了一眼岳峰,道:“岳四郎,上官待诏不看好你,你该如何说?”

岳峰道:“蹴鞠如同用兵,两军交战,并非一定是强者必胜,弱者必败。用兵讲奇正,讲天时地利人和,蹴鞠之玄妙,更是讲团结,讲战术,讲人心,讲天时,讲地利!

上官待诏只讲‘技’尔,微臣仅此便可看出其蹴鞠造诣堪堪入门,不足与高士语也……”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扭转乾坤!【求订阅】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心情似乎忽然之间变得非常的愉快舒心了!她道:“好一句不足与高士语,好,很好!朕喜欢四郎这般耿直之人!”

武则天高兴,上官婉儿脸色就难看了,本来上官婉儿刚刚听了岳峰一番侃侃而谈,对岳峰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岳峰和周兴生龃龉,不得不说,岳峰的勇气惊人,纵然是上官婉儿也觉得颇为佩服。

要知道周兴的名头实在太臭了,满朝文武连那些三品的宰相也不敢轻易开罪他,周兴竟然敢一言不合,直接狠揍他一顿,着实胆大。

更重要的是岳峰揍周兴赫然是为了三皇子和陛下,这更是让上官婉儿刮目相看,她本来痛恨岳峰,以为岳峰如此做派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同时趁机哗众取宠,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从而让自己能升官发财呢!

然而,岳峰刚刚这一句“不足和高士语”让上官婉儿对他刚刚生出的一丝好感瞬间崩散,她心中那么气啊,她上官婉儿多高傲之人?向来只有她瞧不起别人,哪里还有别人看不起她的?

岳峰这话无疑是刺伤了她,武则天一笑更让她觉得自己成了笑柄,因而领着岳峰前去找内卫蹴鞠军的时候,她是带有很强烈的情绪的!

到了地头,她将内卫们召集到了一起,因为刚刚遭遇了挫败,大家的情绪都非常低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上官婉儿道:

“你们不要低着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将统统听岳四郎的号令!如果接下来你们还没有起色,哼!回头后果会十分严重!”

众女齐齐抬头,她们才发现上官婉儿身后赫然还有一个人,岳四郎么?就是那个号称极厉害的蹴鞠高手?他这个时候来任蹴鞠军总管?

众女面面相觑,岳娉婷更是一脸的震惊,她盯着哥哥,几次掀动嘴唇却是欲言又止。今日这一场蹴鞠赛,真是把她都给打哭了,她……她真的渴望能扭转乾坤啊,可是哥哥能做到么?

岳峰迎着众女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用手指着武则天所在的方位,一字一句的道:“天后就在那边看着你们!你们刚刚的表现让天后大失所望,让她暴跳如雷,让她颜面丢尽!”

岳峰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大变,岳峰而后开始一个个狠批,他第一个骂的便是首领陈晓:“汝乃首领么?就汝那般浑浑噩噩也配成为首领?‘梅花内卫’如雷贯耳,可你这等首领,却是羞辱了这天大的名头!“

陈晓脸色通红,双目怒睁,盯着岳峰就要发飙,岳峰哈哈大笑,道:“怎么了?你不服么?不服待会儿上场的时候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别畏畏缩缩,别瞻前顾后,给我打出你们‘梅花内卫’的威风来……”

岳峰立刻看向赵莹,道:“还有你,我看你简直就是梦游,似你这等水准,也敢上蹴鞠场?”

岳峰一翻大骂,夹枪带棒,这一套手段自然是他当年训练新兵所采用的激将法,激将法的要点是处处说中别人的痛点,让其无地自容,同时又怒火中烧,心中不服气,有强烈的证明自己的欲望,这便是讲话的要点。

岳峰临时抱佛脚,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一支蹴鞠军,他只能从士气上让内卫蹴鞠军先扭转颓势,而后,岳峰再布置一套全新的战术。

这套战术便是岳峰和姚崇交流,连姚崇都惊叹赞赏的所谓蹴鞠新阵法,这阵法有用吗?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没用,可是岳峰为什么要用呢?因为岳峰要让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开上去和之前不同,让内卫蹴鞠军看上去脱胎换骨。

至于胜负的事情!白马寺一方的蹴鞠总管是王启,白马寺一方的首领是强子,只要岳峰一出现,双方按照约定的手势对上了号,立刻上演的便不是比赛了,而是一场演技一流的好戏了,岳峰焉能不胜?

岳峰又是骂人,又是传授战术的,上官婉儿也是个死脑筋,她就想看看岳峰怎么扭转乾坤,她听岳峰骂人,觉得岳峰出言着实恶毒刁毒,不留情面,很多内卫都被骂哭了。

可是当岳峰介绍所谓战术的时候,她却实在看不出其有什么高妙的地方,可能有些玄妙,可是这点玄妙能弥补这么大的差距么?

当岳峰把一套战术讲完,众女皆点头表示明白了,岳峰立刻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立刻上场,记住了,都给我拼起来,豁出命来拼!”

众女哪里敢怠慢,立刻打起精神,一个个都憋着一口气就往蹴鞠场上冲,看到这一幕,上官婉儿实在忍不住,道:“岳四郎,要不……要不……我也上场,给她们当首领去,那样……那样可能还有一点机会……”

岳峰冲她翻了一个白眼,道:“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你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就行,看着我是怎么指挥内卫蹴鞠军打垮白马寺的!”

“我……我……”上官婉儿真是一头碰得头破血流啊,岳峰说什么?说她上去是添乱?这简直是不可忍啊!

可是岳峰却不管她能否忍,岳峰已经跟在内卫蹴鞠军身后上场了,只见他站在场面,冲着场上的女卫们大喊大叫,同时手脚并用,情绪异常的亢奋激动,真像是指挥一支冲锋陷阵的军队作战一般。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开始了,一开场,内卫蹴鞠军的气势果然不一样了,内卫蹴鞠军经过一连串流畅的配合,很快由首领陈晓将蹴鞠球踢进了“风流眼”得了一分。

而后,白马寺一方流畅的反击,可是他们的首领却意外出现了失误,蹴鞠球被内卫蹴鞠军给抢夺了,内卫蹴鞠军凭借这一次机会打反击,竟然又有了一次流畅的配合,再得一分。

这一下,场面瞬间变得沸腾起来,场上的局面也因此风云突变,再看场边的岳峰,他依旧满脸通红的大喊大吼,可是那形象却似乎一下就高大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成为总管!!

一千余年以后有一句名言:“足球是圆的,球场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足球的魅力就在于其偶然性。这个道理连普通的球迷都能明白。

可是现在大唐的蹴鞠场,这些围观蹴鞠的百姓,贵人却不能懂这个道理,他们不知道蹴鞠双方的交锋不仅只是斗技,更重要的是要斗气势,斗配合,斗天时,斗地利,斗人和。因此,当他们看到内卫蹴鞠军忽然之间能扭转乾坤,他们内心的震惊和兴奋是莫可名状的!

今日在场观蹴鞠的贵人百姓,超过九成都是支持内卫蹴鞠军的,因而当内卫蹴鞠军打了一个漂亮球,喝彩声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响起,本来缺乏自信的内卫蹴鞠军一下便找到了感觉,士气迅速的逆转。

当一支蹴鞠军士气上来了,打了顺风仗,便一顺百顺,更何况还有岳峰在场边手舞足蹈的呐喊指挥?

不得不说,岳峰的举动让人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内卫蹴鞠军的脱胎换骨完全是因为他的超强指挥,因为就在之前,场上少岳峰这个人,内卫蹴鞠军就被打得惨不忍睹。

而现在场上多了岳峰,局面便迅速扭转,内卫蹴鞠军便打得风生水起了?这不是岳峰的功劳是谁的功劳?

此时武则天恰好看到这一幕,她整个人都乐了,忍不住抚掌笑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岳四郎不是自吹自擂,其是真的擅长蹴鞠呢!内卫蹴鞠军技艺没变,可是心气变了,战术变了,阵法变了,立刻就收到了奇效,岳四郎有一手,哈哈……”

武则天哈哈大笑,老怀大开,她骨子里就是个要强的人,内卫蹴鞠军是她的人,那一定要赢,如果输了,她心情便不能抒怀,这就是武则天的个性。

今天岳峰让内卫蹴鞠军扭转了乾坤,反败为胜了,武则天心情能不高兴?至于岳峰和她的那个赌局,那算什么事儿?周兴身为刑部侍郎,竟然觊觎内宫女官,她还没找其算账呢!要保岳峰那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保管周兴以后看到岳峰都得躲,他还敢找岳峰的麻烦?

此时上官婉儿就站在场边,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是真的!我的天,这怎么可能,他感觉现在的内卫蹴鞠军和之前的那支队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完全不像是一支蹴鞠军啊!岳峰这是怎么做到的?就靠他将大家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再说的那所谓的战术阵法么?

上官婉儿忍不住摇头,她根本就不相信那所谓的阵法有这样的威力,可是现实就在眼前,瞧岳峰在场地旁边疯狂的指挥,随着他的指挥,内卫蹴鞠军指哪里打哪里,简直是例不虚发呢!

这样的蹴鞠赛打得真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让观者都觉得有一种极其美妙的畅快感。再看内卫蹴鞠军的对手,白马寺蹴鞠军一方,之前的神气活现不见了,现在他们一个个被打得懵了头,可以说是阵法大乱了呢!

明堂外面,今日的气氛达到了巅峰高氵朝,内卫们展神威,让围观者大呼过瘾。甚至包括女卫们自己,之前的颓然沮丧也一扫而光了,瞧她们一个个笑靥如花的样子,完全改头换面了。

而最沮丧的则是场外某处贵宾包房里的朱恩了,看到这一幕他真是哀嚎了,我的天,这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啊!本来今天内卫蹴鞠军败了,他要赚得盆满钵满的,但是……但是……

“岳峰,你是跟钱有仇么?你这样做真是要害死人么?”朱恩忍不住哀嚎。

强子和王启两人则是淡定得很,尤其是强子,他知道岳峰既然抛头露面了,那必然是有原委的,他只需要好好配合就行了!

所以,今天这一场蹴鞠赛,固然是岳峰指挥有方,其核心原因还是得益于强子超高水平的“配合”,当然,这个秘密永远不能说出去,所以,岳峰头顶上的光环一下就不同寻常了。

“岳四郎,好啊!没想到内卫蹴鞠军还藏了这一手!”太平用手指着蹴鞠场,大声道:“岳四郎,回头咱们较量一番,本宫就不相信蹴鞠也不如你!”

“小蝶,你去问一问,是不是岳四郎成了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了?如果是的话,你立刻来报,本宫要和他约战!”

小蝶很快便打探到了消息,太平的兴致一下就飙起来了,而此时场上的蹴鞠赛已经结束了,结果没有悬念,内卫蹴鞠军扭转乾坤,获得了漂亮的胜利。

岳峰和上官婉儿再一次回到了武则天的面前,此时的武则天自然心情极好,她用手指着岳峰道:“好你个岳四郎,果然擅蹴鞠,这个赌局朕输了,你放心吧,今日的事情我已经跟阿师和团儿都统一了口径,谁也不能说出去,周兴也绝不敢找你的麻烦,此事就算朕保你了!”

岳峰立刻道:“微臣谢天后做保!”

武则天眯眼看向上官婉儿,哈哈一笑,道:“婉儿,如何啊?术业有专攻啊,今日这一战汝服不服?”

上官婉儿脸“唰”一下通红,此情此景她真的很尴尬,她本来是想看岳峰出洋相的,没想到岳峰还真是神了,竟然奇迹般的让内卫蹴鞠军将局面扭转了过来,上官婉儿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武则天问她服不服?她能说不服么?

“岳四郎!”

就在上官婉儿最尴尬的时候,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却是太平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太平用手指着岳峰道:

“哈,岳四郎,这一下你应该成了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了吧?那正好,你我正好可以斗一斗,内卫蹴鞠军和我府上的蹴鞠军斗一斗,你我好好较量一番,你敢不敢啊?”

武则天一看到太平,笑容更盛,还没等岳峰答话,她便道:“有何不敢啊?婉儿的目标便是要打败你呢!现在好了,有了四郎为助力,这一战必然精彩,朕很期待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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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万人劝进!

太平公主忽然横插一手,岳峰心头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他和太平斗鞠,双方各领一军,这本身就不对等公平。

岳峰所领的梅花内卫,这帮女子护卫功夫了得,可是蹴鞠水准着实显稚嫩,反观太平公主府的蹴鞠手,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双方的蹴鞠军怎么能比?

可是此时此刻,武则天和太平公主母子之间已经掐起来了,双方都是要强的人,彼此不服,岳峰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还能怂么?

一时,太平兴奋得很,武则天今日也老怀大开,唯独岳峰感到压力巨大,另外还有一个失落者便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苦练蹴鞠,一直都想着能率领内卫蹴鞠军在蹴鞠比赛之中力挫对手,可是今天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好似内卫蹴鞠军只需要一个岳峰便可以所向披靡,她上官婉儿根本无足轻重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让她很失落,很不自在,因为她觉得自己成了配角,在这一场热闹喧嚣的蹴鞠大赛之中,不需要她了……

“上官待诏,可否借一步说话?”岳峰冲着上官婉儿行礼,不卑不亢的道。

上官婉儿微微蹙眉,语气很冷的道:“岳四郎,你有什么事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岳峰清了清嗓子,道:“待诏既然如此说,那岳某也就不客气了!刚刚天后已经说了,让我全权负责内卫蹴鞠军的指挥演练。

不瞒待诏,我岳某是个很严肃的人,既然我当了这个总管,我便会严格用心,绝对不会因为蹴鞠军中有贵人便偏袒徇私,所以我丑话说在前面,倘若待诏觉得自己不能承受接下来严格的操练,不敢接受接下来面临的挑战,或者是放不下身段,担心在其他内卫面前丢脸丢丑,那待诏可得先斟酌好!预先可以考虑退出,此事便可作罢。

如若不然,待诏一旦入了蹴鞠军,回头又承受不住,再想用官威身份压人,那可休怪我岳四郎不吃您的那一套了,这件事就算闹到天后那里,我岳四郎也占道理,因为我是蹴鞠军大总管!”

“呃……”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没料到岳峰竟然跟她说这番话,岳峰是什么意思?小瞧她么?认为她不行么?

看看这周围,这么多人都在,太平在旁边看着,武则天、薛怀义也在旁边听着,她上官婉儿能够认怂?

一念及此,她忙道:“岳总管放心,我上官婉儿并非娇生惯养之辈,您有什么手段尽管上来,我一定配合!不仅我配合,我保证蹴鞠军都配合!”

“哈哈!”岳峰哈哈大笑,心情似乎忽然变好了,他顿了顿,道:“好,上官待诏快人快语我记下了!那这样吧,你继续是内卫蹴鞠军的首领,以后关于内卫蹴鞠军的人员管理,态度管理等等一应你来负责!

岳某作为总管,只管蹴鞠的各种演练,嘿嘿,记住了,只要你们按照岳某的方式训练,岳某可以保证在一个月之后的比赛之上,打垮任何一支蹴鞠军!”

岳峰夸下了海口,同时把最难的包袱甩给了上官婉儿。对岳峰来说,内卫蹴鞠军最难的一点恰不是蹴鞠,而是这帮娇滴滴,身份不一般的女卫,这帮女人个个皆是强人,她们能对岳峰心服口服么?

倘若岳峰当了这个总管,还需要天天对她们百般的呵护,那所谓的基本功训练,战术训练根本就没办法开展了,他的总管之位便形同虚设了。

所以,岳峰采用的策略是擒贼先擒王,他先把上官婉儿搞定,而后自然就搞定了整个内卫了,他对付上官婉儿的策略也很简单,用的也是很老一套的激将法!要强的女人其他的招儿都不好使,用激将法一用一个准。

上官婉儿冰雪聪明,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了,怎么回事?她都没答应回归蹴鞠军呢,现在怎么还成了岳峰的亲密助手了呢?

旋即,她幡然醒悟自己似乎中了岳峰的计了,岳峰这小儿真是狡诈无比,硬是在这个场合逼自己表态,现在木已成舟,后悔不及了!

武则天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微笑,深深的看了看岳峰几眼,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激赏之色,岳峰这个校书郎是她钦定的,下面因此有很多争议,甚至上官婉儿一度也对此有所不满。

可是现在看来,岳峰这个校书郎绝非等闲之辈,一个能在上官婉儿面前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并且能占据绝对上风的校书郎能是等闲?

岳峰搞定了上官婉儿,心情一阵愉悦,而就在此时,明堂广场之上的形势却又有了变化。

只见明堂之上刚刚观摩蹴鞠赛的众人并没有离去,这些人赫然齐齐列队,而后他们一起跪拜,在队伍之前,有人手捧劝进书,大声诵读。

瞧这手捧书之人,不是傅游艺又是谁?

傅游艺领头,身后跟着众多武则天的忠实追随者,而后面跟着参加今日蹴鞠的双方蹴鞠军,再后面便是神都的贵人百姓,这么一眼望过去,跪在地上劝进的足足有上万人之多。

上万人的规模一起跟着傅游艺念劝进表,这样的阵势之浩瀚,真让人叹为观止,岳峰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看呆了。

薛怀义见此情形,立刻跪拜下去,道:“天后,神都百万百姓翘首以盼,希望天后能君临天下,顺应天意,为天下百姓,为天下臣民谋福祉……”

薛怀义这一番话明显是事先便背诵好了,一番话念出来真是顺畅激昂,岳峰看到这一幕,心情简直是无法形容。

我的天,傅游艺和薛怀义两人简直无耻之尤,很显然今天的事情两人早就策划好了,就等着武则天来明堂呢!这个场合,岳峰竟然迎头碰上了,这实在是太尴尬,此时所有人都跪下去了,岳峰跟在上官婉儿身后,借着上官婉儿的掩护将身子蹲下去滥竽充数,此时此刻,他如此做无疑不合时宜,可是岳峰在这个场合,他实在是跪不下去,心中的那一关过不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则天的威慑!

一场声势浩大的劝进自然又是一次极大的试探,这样的劝进武则天自然拒绝,理由当然是天子圣德,无有过错,她武则天这一辈子能做天后足矣,君临天下那是万万不能!

武则天的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恐怕连三岁小孩儿也不相信了,可是就是这一套戏码需要反复的上演,每上演一次,武则天登基的阻力便减小一分,一直到最后文武百官都上表,天下的百姓都归心,在那种时候,武则天才能宣布登天子之位,而后改朝换代。

不得不说这一套虚伪的戏码代表的是中华的文化,比如武则天明明拒绝了薛怀义和傅游艺的劝进,但是回去之后,却在观风殿对傅游艺和薛怀义进行了极大的封赏。

傅游艺已经是同三品平章事了,武则天再赏他绢一千匹,钱一千贯,另外赐其“武”姓,从此以后傅游艺改名“武游艺”了,这个赏赐一出来,天下都明白了,武则天登基已经势在必行了。

因为一般来说只有天子赐臣随皇族姓,现在武则天以天后的身份给臣子赐姓“武”,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是赤裸裸的宣言了。

接下来,傅游艺肯定会把蹴鞠赛办得越来越红火,明堂广场上注定了还会有更加精彩的蹴鞠赛事……

……

观风殿,武则天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狄仁杰的忽然出招而受影响,钦差狄仁杰觐见禀报关于西宫遇刺案的相关案情。

根据狄仁杰的查证,西宫遇刺案乃活跃在大唐各地的神秘的‘暗宗’所为,和陛下李旦以及太子成器没有任何关联,至于刑部侍郎周兴针对陛下和太子的指正,狄仁杰皆进行了缜密严肃的查证,确定周兴是指鹿为马,伪造证据,欲要行诬告之事,狄仁杰要求将周兴捉拿,严惩其罪,昭告天下!

狄仁杰的忽然出招,让本来就有动荡迹象的朝堂变得更大动荡,狄仁杰的折子上去之后,朝中的诸多大臣皆附议,文昌阁宰相李昭德,鸾台侍中苏良嗣,刚刚病愈的凤阁内使岑长倩同时上书附议,同时附议的还有同三品平章事,范履冰,欧阳通,裴居道等,不夸的说,宰相的多数皆站在了狄仁杰这一边。

更不可思议的是武氏的臣子,御史言官们也皆上书要求严惩周兴,一夜之间周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个武则天最器重的刑部侍郎,陷入到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观风殿,周兴匍匐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此时此刻,他才感觉到局面的可怕,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面临的是四面楚歌的境地啊!

为什么会这样?

周兴思来想去,他觉得事情的根源还是那一天他去弘文馆和一个叫岳四郎的九品校书郎生了龃龉,他被暴揍一顿之后,糟糕的事情便接憧而至。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巨大的圈套,周兴一步错,便步步错,现在好了,满朝文武都针对他,西宫的案子他能办下去么?他想借助这个案子投武则天的好,明显变得不现实了。

“周兴,这么多折子都是弹劾你的,都是举报你的!你跟朕说实话,关于西宫的案子你究竟查到了什么?是不是真的证据确凿了?”武则天冷冷的道。

周兴抬起头来,他目光投在周围,低头道:“天后,微臣想和您私谈!”

武则天抬抬手,道:“你们都下去!”周围的女侍全部下去,大殿上只剩她和周兴两个人。

周兴哭丧着脸道:“天后,您要替我做主啊!这件事是个圈套,一个大圈套!弘文馆的岳四郎不是一般人,他就是这个圈套的谋划者,是他让周某遭了罪,而后……而后才……才给人可乘之机……”

武则天冷哼一声,道:“周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如实告诉我,西宫的案子你究竟是不是证据确凿?”

周兴愣了愣,盯着武则天,很久之后将头低下,道:“天后,我周兴是天后提携起来的,在微臣心中只效忠天后,天后便是微臣心中的圣人……”

武则天皱皱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嗯,你总算说了实话,这么说来狄仁杰没有冤枉你,对不对?”

周兴道:“狄仁杰之流,他们是打着办案的幌子,欲要和天后为敌啊!微臣乃天后提携的臣子,就算明知不敌,明知要败,也绝对不能退缩,也绝对要和狄仁杰之流死斗到底!”

武则天冷笑一声,道:“是吗?可是你为什么败了呢?你为什么没有死斗到底?”

周兴一下愣住,哑口无言,半晌他道:“微臣……微臣着实上了小人的当,被那岳四郎给害了,如若不然……”

“你给我住口!周兴小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底下觊觎我内宫女子。哼,如果不是这一点被人抓住了把柄,被人利用了,你会陷入今日这等悲惨境地?”武则天勃然道。

周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直挺挺的跪着,一颗心瞬间拔凉拔凉,他认为自己最隐私的秘密终于被武则天发现了,他无可反驳,不能反驳……

如果只是狄仁杰发难,周兴还有能力抵抗,可是狄仁杰发难的同时,武三思手底下的御史言官也发难了,甚至连同为酷吏的侯思止之流也在向他动手了,这一来,他根本没法抵挡。

“岳四郎,倘若我能躲过这一劫,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周兴在心中暗暗发誓,面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武则天哈一笑,道:“周兴,你脑子里还想着岳四郎是不是?朕告诉你,岳四郎打你是朕让他干的,他是朕的人!怎么?你不服么?你心中是不是还想着要去找他报仇啊!

好啊!朕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去找他,你们两角力一番,朕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你和他谁命硬,谁能活着来见朕,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周兴再一次懵逼了,他瞪大的眼睛,满脸都是惊骇之色,整个人再一次匍匐下去,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丝毫动弹,心中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分辨之心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跪地求饶?

唐枭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六章跪地求饶?周兴匍匐在地,一颗心拔凉拔凉!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痛恨,最想要报复的岳四郎赫然是武则天的人,他仔细一想,岳四郎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竟然敢无中生有,硬把他给狠揍一顿,背后没有依仗似乎还真不可能。

瞧瞧这一次的事情,周兴倒霉就从那一场挨揍开始,他被打一顿之后,侯思止鼻子比狗还灵,立刻扑上来撕咬,紧随其后,御史言官对周兴展开了围攻。接着便是狄仁杰出招,这一番夹击下来,周兴四面受敌哪里扛得住

不夸张的说,现在周兴已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了,如果武则天不死保他,他的事情全部翻出来,只配拉出去喂狗了,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天后救我!微臣对天后一直忠心耿耿,此次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辜负了天后的信任,恳求天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周兴痛哭流涕,不敢再把事情往岳峰身上扯了。

武则天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兴,嘴角微微的翘起来,显然对周兴这个态度颇为满意。

这就是武则天的御下之道,他把岳峰说成是自己人,一方面保了岳峰,更重要的是给周兴形成了巨大的威慑,让周兴感觉他干的事情,事无巨细,都逃不过武则天的耳目,现在的周兴除了跪地恳求武则天保他之外,再无他途。

“周兴,你是个聪明人!你要明白朕不能永远保你,这一次朕可以给你机会,可是下一次呢”武则天冷冷的道。

周兴道:“微臣只求有一次机会!”

“好!那这就是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记住好好办差,关于西宫的案子你可以收手了!”武则天道。

“是!微臣谨记天后的吩咐!”周兴道,武则天嘿嘿一笑道:“关于御史台的案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自己去找岳四郎吧,希望岳四郎能帮你度过这一次危机!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倘若敢觊觎我内宫女官,哼,我定然不能饶你!”

周兴吓得浑身一哆嗦,面如土色的抬起头来,求饶道:“天后,微臣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轻轻挥手道:“下去吧!办差去,今日的事情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周兴弓着背慢慢的退下,出了观风殿,他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这两年真是太得意忘形了,这一次只差一点就堕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武则天赶走了周兴,立刻召集众女官女卫入殿,又将太平公主也一并招入了殿中,道:“今日西宫的案子真相大白了,太平,你去请狄国老过来,而后让鸾台凤阁的几位大臣一并随着朕一起去西宫,旦儿这孩子受苦了,受委屈了,朕这个做母亲的也该过去瞧一瞧了……”

太平一听武则天这话,大喜过望,当即道:“女儿感谢母后隆恩,女儿这就去请狄国老!”

太平公主去请狄仁杰,鸾台凤阁那边,李昭德,岑文倩,苏良嗣等诸相也一并汇聚于观风殿,武则天乘着凤撵从观风殿出发直奔西宫,西宫这边李旦听闻母后前来,早就领着嫔妃以及皇子们齐齐在宫门口迎接。

武则天的撵车到了,李旦率领众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武则天从凤撵上下来,走到李旦身前,道:“身为天下之君,岂可轻易失态”

李旦道:“母后啊,上一次您来西宫险些遇难,皇儿心中一直惶恐,今日能得狄国老证得清白,皇儿心中着实高兴……”

他顿了顿,又道:“皇儿经历此事之后,遂觉得天下重担于皇儿肩上,皇儿不堪重负!因而皇儿恳请母后代皇儿行皇帝之道,顺从天意,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李旦说到最后,匍匐在地道:“皇儿李旦恳请退位……”

李旦这一表现,引起全场哗然,在场的武则天众心腹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大臣和宰相,则一个个都傻了眼,李昭德盯着跪地不起的李旦,心中忍不住哀叹,这就是李唐的君主么简直就是如同三岁孩童一般脆弱不堪……

武则天面色不变,盯着李旦良久,忽然一笑道:“皇上,你是天下人的陛下,岂能说退位就不干!快快起来吧,此地有这么多大臣在,休得胡言乱语!”

李旦不敢再说话,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武则天一个个打量李旦身后的众人,忽然道:“李三郎呢”

李旦愣了一下,扭头过去,李三郎从人群中站出来,规规矩矩的向武则天行跪礼,瞧他的年龄不大,但是虎头虎脑,举止不卑不亢,让人见之便有一种亲切感,武则天冲着他招招手,李三郎走到她身前,武则天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你曾经救过岳四郎的命”

李三郎盯着武则天,点点头道:“岳壮士在羽林军中遭人围攻,孙儿见其勇武不凡,又恨羽林军卑鄙无耻,便赶到了羽林军校场质问王孝杰,王孝杰自知理亏,不敢和孙儿辩论,岳壮士因而得救!”

武则天轻轻一笑,道:“好!这一次西宫的案子能洗清冤屈,你救的这位壮士立了功!”

李三郎道:“西宫的冤屈能洗清,关键是皇奶奶您英明,皇奶奶生了火眼金睛,辨明了是非,父皇和我等才能洗去冤屈,孙儿最该谢的还是皇奶奶……”

武则天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他看向李旦,道:“这个三郎啊,小小年纪,人却很练达,比你要强呢!”

李旦低头道:“母后,三郎性子野,只要没有冒犯母后便好了!”

武则天道:“你呀,就是见外了,我看三郎这样便好,这才像一家人!三郎,今日皇奶奶赐宴,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好不好”

李三郎拍手大叫好,身后的太平公主也是喜出望外,站出来冲着李旦道:“四哥,还不谢恩么”

李旦连忙率领众嫔妃跪地谢恩,这一幕场景只看得周围的臣子们唏嘘不已。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卑躬屈膝!

西宫阖家团圆的戏码岳峰并不知晓,然而,这件事能成却得益于他的果断和果敢,如果不是他利用周兴和武三思之间“情敌”的微妙,巧妙安排,而且果断引爆矛盾,周兴还不知要兴风作浪多久。

对武则天来说,只要李旦不是真要杀她,她心中便能放心,实际上她的几个儿子中,李旦的性子最弱,也是最不可能对她的皇位造成威胁的存在。这一次冰释前嫌之后,武则天称帝的阻力反而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对武则天来说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岳峰啊,我看你是疯了么?你知不知道这一场蹴鞠赛,你让我损失了两千贯之巨啊,损失巨大啊!我是欲哭无泪啊!”朱恩拽住岳峰的手,这小子只差是痛哭流涕。

一旁的强子看不惯,皱眉道:“姓朱的,你信不信我揍你!烂赌棍一个,输了活该!我强子最看不惯的便是你这等好吃懒做的王八蛋!”

朱恩冲着强子翻白眼,道:“我没跟你说话,你滚一边去!我和岳峰说话,碍着你了吗?”

强子豁然起身,朱恩道:“怎么了?还想打架啊!真跟在薛怀义屁股后面混了几天就当自己也牛气了是不是?我告诉你……”

强子一把抓住朱恩的脑袋,将他摁在了几案上,道:“你告诉我什么?你告诉我呀!”

“哎呀哇,哎呀啊,打死人了呀!救命哇,救命啊!”朱恩还是尖叫,岳峰冲着强子抬抬手,强子才将手松开。

朱恩恼羞成怒的盯着强子,却终究不敢放狠话了,岳峰道:“有时候输点钱,能得到的东西更多,这不值得吗?

你的赌场倘若只是敛财,哪里会摆出这么大阵仗?钱没赚可以再赚,明白么?”

朱恩道:“我明白着呢,故意闹着玩儿的!不像有些人,傻乎乎的,不分青红皂白……”

强子扭头道:“你说谁?”

朱恩连忙摆手道:“我……我没说你!”

“谅你也不敢,岳兄是不稀得揍你,你偏偏又是个贱种,不挨揍不知道好好说话!揍你一顿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哼!”

岳峰看到两人怼便觉得好笑,心情也愈发的舒坦了,他道:“今日这场蹴鞠赛,可以说是救了陛下和三皇子,你们说值不值?”

强子和朱恩齐齐愣住,朱恩道:“那……那把姓周的坑惨了对不对?”

岳峰点点头,朱恩道:“他妈的,这一千贯钱花得值啊!太值了!哈哈……舒坦,爽!”

岳峰道:“花钱在刀刃上不心疼,对了,不仅如此,这一次你赌场赚钱的那些人你都可以好好结交,放长线钓大鱼,这些事儿不需要我总来教你对不对?”

“知道了!对了,侯思止那老小子这次赚了一笔!回头咱们好好的会一会他,哼!”朱恩道。

岳峰点点头,心中瞬间转过很多念头,候思止是个意外惊喜,这是个一等一的小人,而对付这种小人以朱恩这个身份切入太合适了。

对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手段,侯思止此人以后还能有用,岳峰准备再和其接触一番,以备后用。

……

话说侯思止这一次赚了足足一百贯钱,心中那个欢喜啊,将所有的欠债还掉了,还剩下了不小的一笔,本来拮据的日子一下就过得舒坦潇洒了。

“候御史,这一次你走了狗屎运,哼,如果不是我岳四郎兄弟后面出马助那内卫蹴鞠军,估摸着你要亏得血本无归吧?”朱恩冷冷的道。

侯思止眉开眼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是啊,四郎兄弟真是我的福星,大福星啊!这一次多亏了他,对了,四郎兄弟今日在不在?我想做东请他好好的喝一顿,交他这个朋友!”

朱恩嘿嘿冷笑道:“候御史,你虽然名头大,只怕想要轻易结交我四郎兄弟却不容易,四郎兄弟现在是何等身份知道么?他乃内卫蹴鞠军大总管,上官待诏在他面前都俯首帖耳,哈哈,候御史,这顿饭不好请咯!”

侯思止愣了一下,脸色一变数变,他说岳峰是福星除了这一次赌球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上次岳峰说了周兴的事儿,侯思止把握住了机会,立刻把这事儿向武三思做了禀报,武三思对他刮目相看的同时,还赏了他十匹绢。

对侯思止来说,十匹绢现在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能凭此机会攀上武三思的高枝儿,这才是最宝贵呢!

现在朱恩把岳峰说得如此厉害,难不成这个小小的校书郎还真有自己不了解的神通?

就在侯思止懵逼的时候,朱恩脸一黑,道:“怎么了?你不信么?当我吹牛?”

侯思止忙摇头道:“不……不敢,不敢!我信,非常信!”

“这还差不多!”朱恩转怒为喜,凑到侯思止耳边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周兴你认识么?刑部的大官儿,报个名儿就能让京城关门闭户的人物,我岳兄弟把他打了!”

“打了?”侯思止睁大眼睛,他其实是故作惊讶,因为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满朝文武都在传,据说岳峰不仅把侯思止给打了,而且还打得不轻呢!

朱恩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鼓励,他哈哈一笑道:“不仅打了,而且还打得很惨!你道结果怎么着?”

侯思止道:“结果如何?岳兄弟是遇到麻烦了吧?”

“哈哈!”朱恩哈哈大笑,道:“麻烦?岳兄弟才没有麻烦呢!那周兴现在正在找我兄弟赔罪,你不信是不是?来,来,你跟我来!”

朱恩领着侯思止,两人推开了楼上的格栅窗户,朱恩复盛号的对面就是一间酒肆,酒肆的二楼恰是很安静隐蔽的上房,此时对面的上房也开着一扇窗,透过窗户侯思止能清楚的看到周兴正满脸推笑的捧着酒杯说着话,而再看他对面端坐之人,不是岳峰又是谁?

看到这一幕,侯思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了!周兴在他心中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在朝廷酷吏中能和来俊臣掰腕子的也就只有周兴了,现在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如此小心翼翼的给岳峰敬酒?那岳峰是什么角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左右逢源!

侯思止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由不得他不震惊啊,岳峰能有本事让周兴低头,其绝非一般人啊!莫非其是天后的耳目心腹?

一念及此,候思止脸色瞬间变了,心中再也不敢把岳峰当成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儿看了,朱恩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慢慢的将格栅窗户关上道:

“候御史,如何啊?我说得可有半句虚言?”

侯思止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道:“朱掌柜仗义,仗义啊!回头掌柜的一定要给我再引荐一下,我对岳大人是非常的敬仰,希望能和岳大人结交结识!”

朱恩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回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朱恩和侯思止在这边说得欢,酒楼里面,岳峰心中则是有些懵逼,他不知道武则天究竟和周兴说了一些什么,瞧周兴这神情,那种谨小慎微,客客气气,很显然摆出的是赔罪的架势。

岳峰心中不由得犯迷糊了,是他揍了别人,别人反过来向他赔罪?这算什么事儿呢?

周兴可不是一般人,此人心狠手辣,狡诈多谋,死在他手中的李唐忠良不知有多少,岳峰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此人的外面所迷惑,对此人一定要谨慎小心,丝毫大意就有可能被其抓住,结果可能会非常的凄惨。

“周侍郎,你太客气了!赔罪不敢当,我岳某不过是按规矩行事,也是奉命行事,老板要我怎么干,我便怎么干,其他的我不闻不问,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侍郎不要见怪!”岳峰不咸不淡的道。

岳峰这一说,周兴更是心中凛然,对武则天的恐惧他简直是深入骨髓,现在岳峰是按照武则天意志办事的人,岂能是一般的九品校书郎?

而岳峰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他说的这话模棱两可,本就想观察周兴的反应,他一看周兴的脸变得煞白,心中立刻有了底,他知道武则天没有食言,果然保了他。不仅保了他,可能还趁机敲打了周兴,如若不然周兴会如此这般客气的登门赔罪?

像周兴这样的人,性若豺狼,如果不是关系切肤之痛,他怎么可能会拉下面子登门赔罪?

岳峰心中有了底,便开始仔细思忖如何利用周兴慢慢的再布局,岳峰现在的根基毕竟太浅了,这一次他行事能成完全靠的电石火花的灵感,还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岳峰不可能永远都会有这样的运气,所以,他也需要巧妙的利用各种资源,将自己的根基夯牢固,慢慢的想办法构筑自己的人脉和关系。

今日这酒肆档次很高,周兴显然是诚心赔罪,也肯破费,岳峰和他干了几杯酒,房间里的气氛渐渐的热烈起来,岳峰道:

“周侍郎,你的出身天后专门给我说过,寒门子弟,能够脱颖而出,能够有所作为,能够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在我大唐立国以来,周侍郎是代表人物。

周侍郎能有今日地位,能有今日成就,固然是因为侍郎勤勉好学,但是天后的圣明却才是根本!倘若不是天后破格提携,谅才而用,不是岳某说风凉话,恐怕周侍郎如今依旧居于寒门之中,恐怕食不果腹也未能料定呢!”

岳峰这段话说得十分平淡,可是听在周兴耳中却如惊雷声响,因为周兴平常最忌讳的便是自己的出身,他出身寒门,就是因为出身太低微,因此才那么多年郁郁不得志。

后来他侥幸遇到了武则天,武则天对其破格提拔,才有了他今日显赫的地位。关于这一点他平常都闭口不谈,岳峰今日却一语道破天机,说中他的心坎,他会相信这些话真是出自岳峰之口?

岳峰太年轻了,而且据说除了善长蹴鞠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才华,在弘文馆的文会之上,据说其作了一首歪诗,开头第一句便是“山下一群鹅”,就凭岳峰所表现出的那点才华,他能说出这番犀利的话?

周兴一念及此,对岳峰反而刮目相看,因为这意味着岳峰这话极有可能是出自天后之口,他立刻道:“岳老弟,汝之言真是字字珠玉,让周某觉得振聋发聩啊,今日真是受教了,太受教了!”

岳峰嘿嘿一笑,道:“周侍郎,您别客气!其实岳某和侍郎的情况也十分相似,不瞒侍郎,岳某出身也卑微无比,天后说这番话,恰也是鼓励岳某,让岳某以周侍郎为榜样,努力办差,为朝廷为天后鞠躬尽瘁……”

周兴双眼一亮,道:“好,很好,人生难遇知己,今日和岳老弟竟然一见如故,以后在朝堂之上,你我当共同提携,努力奋进,力争上游!”

岳峰听周兴说出这番话来,他忍不住哑然失笑,他今天说的这些话纯粹是吓忽悠,没想到周兴竟然信以为真了,竟然一口一个岳老弟,而且还口口声声共同提携,一起奋进,这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狡猾狠辣的周侍郎么?

岳峰心中这么想,表面上却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周侍郎!这次你的确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这个麻烦你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走错了路!”

岳峰慢慢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得罪了武三思武尚书,嘿嘿……”

周兴瞳孔遽然一收,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他心想果然如此,武三思早就觊觎上官待诏了。

一念及此,他心若刀绞,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岳老弟,您这话说得我糊涂啊!我周某人只在刑部那一亩三分地谋差事,岂敢冒犯得罪武尚书?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岳峰哈哈大笑,道:“真有误会么?那就要看周侍郎自己怎么看了!我只能告诉周侍郎,上官婉儿这个女人瞧着挺水灵可爱,可那是带刺的玫瑰,碰是绝对不能碰的!

先别说这女人自己便不一般,就说武尚书对此也十分的敏锐!周侍郎啊,你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子么?你去弘文馆,便是一脚踏入了万劫不复之境,我拦住你我虽然生了龃龉,但是我至少救了你一命,这么说来,我对侍郎还真是没有恶意的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绝对震慑!!

岳峰侃侃而谈,周兴心中则是拔凉拔凉,他忽然意识到,他必须马上掐断心中对上官婉儿的所有幻想,因为这个女人……他配不上啊!

周兴现在虽然手握权柄,虽然身居高位,可是他拿什么和武三思抢女人?武三思的姑母是武则天,人家是文水武氏的子弟,在武则天新校订的《氏族志》中,文水武氏可是被列为第一等的士族。

他周兴算什么?寒门子弟一个,武则天现在用得着他,他便能手握权柄,等到有一天武则天用不着他了,他立马就会被放弃,所以,他其实就是武则天豢养的一条狗呢!

武则天养着他是因为需要他四处狂吠,武则天指哪里他就咬哪里,武则天想整哪个人,他便扑上去撕咬,一条狗如何能和主子争女人?

周兴内心被浓浓的自卑所占据,岳峰在一旁干了一壶酒,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周侍郎,你我今日倘若再往下说就是交浅言深了!行了,今日这酒菜不错,岳某也算是吃饱喝足,先行告辞了!”

岳峰说完转身就走,留周兴一个人还在痴痴发愣,等周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岳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周兴忍不住顿了顿足,后悔自己刚才失态,他估摸着岳峰对他的印象肯定不会太好,一时他愈发患得患失。

周兴扔了一贯钱踱步从酒肆出来,他刚迈出酒肆大门,迎面便看到对面的“复盛号”,岳峰此时正在复盛号的正堂里面端坐着,又一人儿正围着他满脸谄笑,团团转呢!

看着人儿不是侯思止又是谁?周兴虽然是酷吏,可是他从骨子里瞧不起侯思止那样的货色,瞧瞧侯思止的这副模样,真恨不得把头低到岳峰的腰际以下去,那副处处讨好,卑躬屈膝的奴才样儿,真是让人见之作呕。

可是周兴的注意力却在岳峰身上,瞧岳峰一脸的淡定,面对侯思止的恭维,微微仰着头,那副高傲的姿态,让周兴更是断定岳峰非常人,一时对岳峰更生了结交之心了。

岳峰的眼睛余光也看到了周兴,他佯做不知,踱步直接进了复盛号的内堂,侯思止跟着走进来,岳峰笑道:“候御史,听说你这一次发了一笔财啊!”

“托岳大人的福啊,侯某能赢点钱全凭岳大人的运筹帷幄,让内卫蹴鞠军反败为胜,如若不然,只怕我裤子都得当在朱掌柜这里了!”侯思止谄笑道。

岳峰冷笑一声,道:“是么?候御史好本事啊!我在弘文馆刚刚和周侍郎生龃龉,御史的折子立马就送到了凤阁鸾台之中,说到嗅觉敏锐,恐怕满朝文武无人能比得上御史您了!”

侯思止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是巧合,纯粹巧合!哈哈,我是瞎猫碰了死耗子了!巧合,呵呵……”

岳峰眉头一挑道:“是吗?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和周侍郎在弘文馆其实只是闹着玩儿呢!龃龉之事压根儿没有,哈哈……”

岳峰哈哈大笑,侯思止一脸的迷茫,岳峰慢慢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天后她老人家说的!你说我是真和他生龃龉,还是闹着玩儿呢?”

侯思止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岳峰这话意思很明白啊,岳峰在弘文馆打了人了,周兴为什么刚开始气势汹汹,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凭他的手段还治不了岳峰么?

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周兴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岳峰是天后的心腹,说不定弘文馆的事儿是天后安排的呢!周兴焉能不屈服?

周兴屈服了,天后给了他这个机会就说明天后没想弄死周兴,候思止虽然没读过书,脑子却灵光得很,当即便道:

“是闹着玩儿,侯某岂能不信?既然只是闹着玩儿,侯某回头就撤了折子,哈哈,闹着玩儿嘛,别伤和气啊!”

“别啊,候御史您想干什么别跟着我啊,您有大志向,我却只是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儿,您跟着我有啥前途?”岳峰说完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狂放自信。

恰在这时候,朱恩溜了进来,他瞟了一眼侯思止,欲言又止。

岳峰道:“有什么事儿不能说么?但说无妨,天塌不下来!”

朱恩道:“宫里来了消息,让你尽快进宫,说是蹴鞠军那边的差事不能拖,上官待诏过来递的话呢!”

岳峰眉头一挑,道:“什么差事那么急啊?我是大总管还是上官婉儿是大总管?今日我喝多了,不想进宫,给我传话回去,就说我明日清早进宫,今日要歇息了!”

岳峰说完,冲着侯思止一拱手,道:“候御史,你也去忙吧!今日挣了大钱了,回去好好犒劳庆贺一番,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般好运了,哈哈!”

岳峰长笑而去,候思止盯着岳峰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今日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新贵了,岳峰不就是新贵么?此人绝对会成为新贵呀!

朝堂之上现在什么叫新贵?周兴是新贵,来俊臣是新贵,傅游艺也是新贵!武则天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从贫民或者小姓人家中破格拔擢人才,这些人才统统都是新贵。

这样的新贵可不能小觑,足可以和传统世家大族一较高低,甚至比世家大族更胜一筹呢!侯思止现在依附来俊臣,他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把握好最佳的时机,因为侯思止找到来俊臣为靠山之时,来俊臣已经是御史中丞,手握重权了。

现在侯思止思忖,岳峰如今刚刚起步,倘若这个时候他能和岳峰走近,巴结上岳峰的关系,将来岳峰一旦腾飞崛起,他还不水涨船高么?

一念及此,他的心思更加活分了起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巴结好岳峰,这是他侯思止能否打破现在瓶颈,更上一层楼的关键了呢!

而岳峰装了一通逼之后,潇潇洒洒的离开了复盛号,心情也是无比的愉悦,今天他巧妙借助侯思止和周兴,将两个人都暂时稳住了,这一来岳峰在朝中的敌人至少遽减了很多,关键时候,他能办更多更重要的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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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太平来了!!

天气晴朗,旭日当空,洛水河畔,碧空如洗,极目远眺,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河畔的草甸子上,内卫蹴鞠军正在嬉戏玩耍,一枚蹴鞠球在草甸子上被传递跳跃,女卫们英姿飒爽,莺莺燕燕,好一派热闹的盛景。

草甸子旁边,岳峰指挥仆从和两个俏丽的丫头架起了烧烤的炉子,烤肉的香味袅袅,惹得很多女卫们都停下了脚下的动作,慢慢的往这边汇聚过来。

“哇,真香啊!羊肉竟然还有这般滋味哦,姐妹们,你们还等什么哦!”岳娉婷最先尝了一块肉,那美妙的滋味让她情不自禁的冲着场上正在蹴鞠的姐妹们大喊。

陈晓,赵莹等人早就禁不住诱惑了,齐齐舍了蹴鞠球往这般奔过来,岳峰嚷嚷道:“人人都有份儿啊,别挤着了,别烫着了啊,来了我这里就要吃好喝好,千万别客气啊!”

众女卫被岳峰准备的美食彻底的俘虏,而此时,却有一人凸显而出,此人便是还在草甸子上挥汗如雨的上官婉儿。

所有的女卫都在场面大快朵颐了,唯有上官婉儿一人依旧在场上挥汗如雨,赵莹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上官待诏还没入席呢!”

岳峰道:“上官待诏是首领,一应职责都和你们不同,赵莹等上官待诏入席,莫非是要取其首领而代之么?”

赵莹愣了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其他的女卫也都面面相觑,心想上官待诏作为首领的待遇莫非便是这般受虐?

瞧瞧今日这场面,其余人都在胡吃海喝,大快朵颐,唯上官待诏一人在草甸子上挥汗如雨,这便是首领的待遇么?

恐怕也就岳峰敢这般狠怼上官婉儿,一帮女卫们纵然看不下去,却也不敢在其中横插一杠子,要知道惹了上官婉儿那可是谁都承受不起啊。

众女大吃大喝不提,岳峰吃喝完毕,慢慢踱步走到草甸子中央,又是跺脚,又是拍手,喊道:“快,快,频率更快一点!”

“对,对!这就对了,保持,保持这个速度!”

岳峰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上官婉儿按照她的指挥不断的奔跑,速度时快时慢!终于,她实在是扛不住了,剧烈运动之后,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似要委顿下去,她弯着腰,弓着背,前胸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着气,岳峰冲着场外喊道:

“来两个人啊,扶上官待诏下去歇息!”

立刻来了一群人,众人簇拥着上官婉儿到了草甸子旁边,真是好一番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啊!

岳峰看到这一幕轻轻的笑了笑,而后背负双手,径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洛水岸边。

岳峰自从接手了内卫蹴鞠军总管的差事之后,他表面上轻松,其实暗地里却是绞尽了脑汁在提升内卫蹴鞠军的蹴鞠水平。

他很清楚这个差事不好干,蹴鞠虽是游戏,可是内卫蹴鞠军代表的是武则天的颜面,以武则天争强好胜,只能赢不能输的性子,岳峰倘若没把这差事办好,这女人立马翻脸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岳峰的内心绝对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随意,他看似随意的背后,把自己浑身解数都施展出来了。

按照足球的逻辑,决定一支球队实力的核心在于体能、技术、战术素养、身体等等几个要素。以大唐的实际来看,体内和身体对内卫来说皆是强项,内卫人人都有传承,因此她们的体能和身体都非常的强。

所以,内卫蹴鞠军的短板在配合和战术方面,十几个人在场上,岳峰必须培养她们的团队意识,让她们都配合的默契,而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战术训练,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和太平一争高下。

太平公主府上的蹴鞠手个个都是高手,单兵技能超群,岳峰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让内卫蹴鞠军实现对其的超越完全不可能,所以,岳峰需要另辟蹊径。

岳峰的另辟蹊径就是专门针对上官婉儿苦训,苦训上官婉儿一来是因为她和内卫们不同,她没有传承在身,平常文质彬彬,蹴鞠只练技术,体能很差,身体对抗更差,岳峰需要针对她专门苦练。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岳峰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其他的女卫人人都不自在,而后让她们在蹴鞠之时,每个人都能想到上官婉儿。

蹴鞠场上大家万众一心,齐齐都想着上官婉儿,那自然就能打出岳峰要求的战术配合,给上官婉儿首领最好的支援。

毕竟蹴鞠不同于足球,其最大的不同是蹴鞠是首领为首,双方拼抢蹴鞠球,最后只能由首领完成最后一击,所以,首领的位置十分的关键。

所有的蹴鞠战术都需要以首领为中心安排,岳峰因而故意将蹴鞠队员和上官婉儿区别对待,对蹴鞠队员似乎很松垮,而对上官婉儿则是使劲的压榨式的苦训,这种巨大的反差就是兵出奇招,从而让内卫蹴鞠军的战力在短时间内迅速的攀升。

岳峰看着洛水,从水中捡起一枚石头使劲的扔出去,石头在水面上掀起一道道的波澜,阳光下,水波荡漾,掩映出七彩的光芒来。

“哎呦,岳四郎,你可真悠闲!怎么?对上了我就这么有自信么?啧,啧,竟然将内卫都带出了宫来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雅兴哦!”冷不丁,岳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岳峰身子僵了一下,倏然扭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太平公主竟然亭亭站在了身后了。

岳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公主殿下微服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岳峰嘴上说罪过,脸上却笑嘻嘻的,哪里有赔罪的样子,太平轻轻哼了一声道:“岳四郎,我给你的仆从丫鬟,你自己不好好用,却尽让她们去伺候别人,本宫生气了!”

岳峰呵呵一笑,道:“后果很严重么?”

“后果当然严重么?”

“一头烤全羊能不能了结这个后果?”

太平公主本来板着脸,可是和岳峰说两句话她就端不住了,嫣然笑道:“你当我是猪啊,一个人能吃得下一头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婉儿整哭了!!

太平公主忽然造访,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尤其是大家瞧着天平公主和岳峰两人嘻嘻哈哈,宾主相谈甚欢,女卫们就觉得怪异,太平公主在享用着丰盛的烧烤宴席,上官婉儿却蜷缩在地上抽筋呢!这差别也太明显了吧?

话说上官婉儿在众女卫的帮助下,她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她狠狠的咬着牙关,尽管身体痛苦,却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她绝对不能在岳峰面前露怯!

瞧着岳峰在一旁和太平推杯换盏,她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岳峰却远远的冲着她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上官待诏,只要不练死,就往死里练!不是我小气啊,是上官待诏苦修之中,实在不宜进食。

待诏倘若歇息得差不多了,第二关已经准备好了,待诏继续啊!”

上官婉儿倏然站起身来,就要往草甸子上跑,赵莹一把拽住她道:“待诏,您千万别逞强啊……”

陈晓等众女也齐齐的规劝,他们一边苦劝上官婉儿,一边凑到岳峰这边求情。岳峰哈哈大笑,道:

“蹴鞠赛虽然只是游戏尔,可是天后却十分关注呢!你们没瞧着今日咱们的敌人已经来了,就坐在本总管的对面!尔等这般是为何啊?

我苦训上官待诏并非要害她,而是为了我们内卫蹴鞠军能将敌人和对手战而胜之,能够让内卫名声大噪,能够让天后脸上有光,难道尔等不希望如此么?”

众女齐齐无语,岳峰道:“别拽住上官待诏了,让她继续苦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婉儿只经过短暂的休整立刻披挂上阵,重新开始苦练,这一下内卫们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淡然了,连岳娉婷瞧着都有些不落忍了。

上官婉儿性子虽然要强,可其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哪里能承受这般苦虐?这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回头大家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太平微微蹙眉,道:“岳四郎,你是公报私仇么?”

岳峰连连摇头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岳某身为内卫蹴鞠军总管,自然要下苦工,如若不然,如何能赢公主呢?”

太平公主抚掌而笑,道:“岳四郎,莫非你这般就能赢我们公主府?哈哈,你也未免太小瞧公主府蹴鞠军了吧?”

“公主殿下,现在谈胜负都太早了!今日我这里既然备了好酒好肉,咱们先喝酒吃肉要紧,至于蹴鞠的事儿,咱们到了时候再见分晓,好不好?”

岳峰说完哈哈大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起来,看得众人纷纷侧目……

太平公主冲着岳峰伸出一根大拇指,道:“行,你够狠,敢如此整婉儿的神都怕也只有你了!好了,我也不久留了,借用你的话,咱们还是在蹴鞠场上见真章!”

太平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岳峰冲着她喊:“喂,别走啊,还有很多没吃完呢!这么好吃的美食,岂能白白浪费?”

……

夜,紫微宫,婉儿的居所。

一盏油灯亮着,丫鬟小蝶静静的端坐着垂着泪,上官婉儿白皙的双脚之上,那伤痕累累的血泡让她触目惊心。

她小心翼翼的给涂了药膏,上官婉儿却已经沉沉睡去了,小蝶再也忍不住,“哇”一下哭出声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遭这一份罪,那岳四郎真是个畜生,就该千刀万剐啊!”

小蝶哭声越来越大,哭哭滴滴把岳峰咒骂了一番,才慢慢的收拾东西,吹灭了油灯,蹑手蹑脚的出门。

黑暗中,本来闭眼熟睡的上官婉儿倏然的睁开了双眼,她睁开眼睛,抬头看天,黑夜中,她依稀能看到斗拱雕梁的斑斓之色。

此时此刻,她真的连脚指头都是僵的,动不了了。不知不觉,她双眼已经布满了泪水,视线渐渐的模糊,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再坚强的女人毕竟还是女人,上官婉儿想想自己的委屈,她真是……

她白天和岳峰斗了一天气,岳峰无论怎么苦虐她,她都咬紧牙关,因为他知道岳峰肯定是故意的,倘若她摆出了待诏的身份来压岳峰,必然要中岳峰的算计,岳峰这小子,学问没有多少,可是鬼点子着实多,上官婉儿才不上当呢!

就这样,上官婉儿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可是……上官婉儿今天的经历当年她在掖幽庭都没经历过呢!岳峰实在是太可恶了!

上官婉儿越想越气,忍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心中对岳峰的恨意已经攀升到了。

“岳峰小儿,你以后除非不落在姑奶奶我的手中,要不然今日我受到的苦,必要十倍奉还!”上官婉儿咬牙切齿的暗道。

上官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恰在此时,她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敢情是一众内卫过来看望她来了呢!

只听小蝶道:“小姐已经入睡了,几位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又听到赵莹她们不肯走,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又听陈晓道:“姐妹们,现在这个局面你们都看着了!倘若我们不能很好的领悟岳总管的蹴鞠阵法,上官待诏便得遭这样的罪!

岳总管说了,蹴鞠军首领为第一,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首领皆必须肩负其责任!所以你们大家吵吵闹闹没有用,去找岳总管理论更没有用……”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好好的团结,认真的领悟,只要我们将岳总管传给我们的阵法演练熟练,能够做到心有灵犀,到了蹴鞠场上便能给予上官待诏最大的支持,一旦如此,待诏便不能再面临这么大的困难了……”

“对,对,陈晓姐说得对!上官待诏的安危现在就系在我们身上,我们团结起来在蹴鞠场上抱团才是助上官待诏的最有力的手段,其他的手段皆无济于事呢!”

一群内卫叽叽喳喳,似乎很快便有了共识,只听陈晓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们找一间大殿刻苦领悟,抓紧演练,无论如何也要领悟到岳总管的阵法精髓……”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进宫面圣!!

内卫们来了又走,一会儿功夫又有人过来,却是内卫的女官徐首领,徐首领和小蝶说话,大抵也是问婉儿的形,小蝶同样的应对,徐首领到:

“天后十分关心这一次蹴鞠赛,因而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婉儿,婉儿如此辛劳,定然也能领悟天后的意思,我回头禀报天后,天后心中一定会觉得十分欣慰……”

徐首领走了,外面才终于安静下来,上官婉儿躺在上,困意却彻底的消失了,她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了很多事。狂沙文学网

徐首领说的这席话上官婉儿心中很清楚,她太了解武则天了,武则天的子极端的要强,所以她绝对不会容许内卫蹴鞠军败给公主府的!

正因为上官婉儿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很早的时候就在蹴鞠上下功夫,而最近她咬紧牙关的坚持,心中想的也是她把差事办到极致,让人无可挑剔,回头倘若内卫蹴鞠军战败了,她上官婉儿仁至义尽了,罪责就让岳峰一人承担去吧。

然而,她刚才仔细思忖了一下,隐隐感觉岳峰似乎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内卫蹴鞠军这帮内卫平常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很是难管,岳峰每天带着她们好吃好喝,每cāo)练也是很轻松随意,乍一看岳峰似乎并没有用心,现在上官婉儿忽然明白,岳峰的用心是用到了她上了呢!

岳峰只盯上官婉儿一人,反而激发了女卫们的斗志,让她们自发的抱团,而后自发的刻苦用功,岳峰的这一手段着实漂亮。

另外,岳峰死盯她上官婉儿,其实也是向武则天交代,武则天让徐首领前来打探况,倘若听闻上官婉儿的状况,她肯定会对岳峰大家赞赏,因为岳峰敢把上官婉儿都折腾成这般模样,他的用心可想而知……

上官婉儿是极其聪明之人,他这般仔细一思忖,立刻就明白了岳峰的用心,一时心真是复杂之极,暗骂岳峰狡猾诈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去想岳峰所传的这些蹴鞠技艺、阵法究竟能否派得上用场。

“岳峰是什么蹴鞠高手?纯粹是堆垒的谎言!这些子他天天让我干的这些事儿,哪一样和蹴鞠有关联的?这等人哪里能算是蹴鞠高手?就算他诈狡猾,就凭他的这般cāo)练,内卫蹴鞠军能赢太平公主府么?”上官婉儿对岳峰的蹴鞠技艺深深的怀疑。

然而,上官婉儿却又觉得岳峰这般行事,似乎也并非是一无是处,比如上官婉儿觉得自己现在观蹴鞠,目光比之前要犀利了很多,这似乎和学习了岳峰的战阵诀窍有一些关系……

“不管怎么样,姓岳的就是一个粗人,就是一个鲁莽之徒,就这种人最多也就只能一时猖狂,休想能一直得意!”上官婉儿心中终究还是给了岳峰一个很低的定义。

她翻转自己的子,只觉得浑疼痛难受,尤其是双足生疼最难忍受,她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涂药膏,感觉疼痛稍减再躺下去,困意才慢慢的袭来,一夜睡醒,第二天清晨小蝶便过来叫醒了她:

“姑娘,今您子骨儿染恙,便别去那蹴鞠场了吧?”

上官婉儿挣扎着爬起来,大声道:“快,快给我洗嗽更衣,能不去么?倘若不去那姓岳的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上,回头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

上官婉儿洗嗽完毕,换了一崭新的蹴鞠服风风火火的去了蹴鞠场,前面她都咬牙坚持过来了,岂能半途而废?上官婉儿的倔脾气上来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岳峰死磕到底呢……

……

观风,武则天刚刚批完折子在暖阁中小憩一会儿天色已然大亮了。

她醒来更衣洗嗽,重新上,老远薛怀义便笑哈哈的走了过来,武则天瞧着了郎,心大好,道:“阿师,这么一清早过来所为何事啊?”

薛怀义道:“天后,您上一次让我寻的异人我寻到了呢!此人自幼便怀异术,走遍大江南北颇有建树,天后需要异人,此人定能让天后满意!”

武则天一笑,道:“阿师有心了,既有异人,快快请上吧!”

武则天好异人,据说在其年幼之时,李淳风便光顾了一次文水武家,李淳风第一眼见到武则天便惊呼武则天乃帝王之相,将来富贵要登峰造极,此话当时狠狠的震动了文水武家,当时很多人觉得李淳风是看错了人,看走了眼,只到今大家才知道李淳风乃真异人也。

武则天入宫之后,笃信佛,又信道,还信巫术,曾经其用巫术的手段对付过后宫的嫔妃,而且其极其欣赏的一名一人明重俨据说便有很深的道法。

近武则天筹谋登基,最是想得异人之吉言,因而最近出入紫微宫的异人不在少数,今薛怀义又来献异人,正是投武则天所好呢!

薛怀义宣异人上,看此人,一袭袈裟,年岁不小,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有股子异人气势,他见到了武则天双手合十,一字一句的道:“贫僧弘十八见过天后!”

武则天愣了愣,错愕道:“弘十八?弘字辈?”武则天也知道白马寺和尚的辈分,弘字辈可是薛怀义弟子的辈分呢!

这弘十八自然就是陈逍遥了,自从上一次白马寺蹴鞠赛胜了军之后,他便收到了薛怀义的重用。这家伙本就是游方道士靠嘴皮子吃饭的主儿,薛怀义给了他机会,他还不好好抓住?

这几个月的功夫,他一方面把薛怀义给灌输成了痴迷蹴鞠的权贵,这给王启和强子铺了很好的路子,另一方面他自己把跑江湖的那一游方道士的本事给薛怀义一一展示,把薛怀义常常唬得一愣一愣的,将其惊为天人。

这不,武则天最近心事重重,似乎在很多事上踌躇难断,薛怀义便想到把陈逍遥请出来给武则天指点迷津,将其开导一番,陈逍遥这才有了机会进宫面圣!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召集群臣!!!

面对武则天的疑问陈逍遥早有准备,因而不慌不忙的道:“回禀天后,贫僧本是武当山道人,因机缘巧合习得《大云经》心中对薛师既感且佩,因而甘心入白马寺剃度为僧。

承蒙薛师不弃,赐贫僧‘弘’字辈分,得法号弘十八……”

陈逍遥侃侃而谈,大赞薛怀义和《大云经》,哄得武则天老怀大开。要知道《大云经》那可是薛怀义从浩瀚的佛经中寻找到的一部了不起的佛家经典,其中最让武则天称道之处便是这本经书中有关于女主天下的记载。

武则天大肆倡导《大云经》,其实就是让天下人都接受女主天下的事实,从而为她正式称帝做铺垫和准备呢!

陈逍遥投其所好,三言两语便说得武则天很高兴,当即便询问他一些关乎国运的事情,陈逍遥口若悬河,有问必答,处处都紧扣一句话,那便是“圣母临世”四个字,只说得武则天心情愈发愉快。

武则天又道:“朕听闻每逢大事必有大波折,因有波折才能成就大业,大师能不能算一算波折?所谓未雨绸缪,也能让人有所防备……”

“呃……”陈逍遥微微有点懵,今日他来见武则天,准备的全是奉承讨好的那一套呢!现在好了,武则天非得让他说不好听的,他一时半会儿怎么去想?

不过他毕竟是跑江湖的人物,虽然有些发懵,可是脑子转得很快,他迅速想到了一点,那便是最近王启和强子他们天天都在说的蹴鞠比赛的事情!他们两人在打赌,两人均不看好岳峰率领的内卫蹴鞠军,认为岳峰纵然极擅蹴鞠,要率领内卫蹴鞠军赢公主府只怕都难。

陈逍遥脑子转到这里,当即脱口便道:“波折岂能没有?今日神都蹴鞠成风,内卫中也有蹴鞠高手!一场蹴鞠看似游戏,其中未尝没有气运之争!

内卫蹴鞠军倘若能一帆风顺,连战连捷,那诸事便顺。反之,倘若内卫蹴鞠军屡屡遭遇挫折,天后您恐怕得未雨绸缪,做一些准备,如此这般,贫僧想应该便是唯一的变数了!”

武则天微微蹙眉,一旁的薛怀义却抚掌而笑,道:“弘十八啊,弘十八,你真是三句话也离不开蹴鞠!蹴鞠不过游戏尔,乃天下百姓为天后贺而已,如何关乎到什么气运之争?”

陈逍遥道:“薛师啊,所谓成也蹴鞠,可能败也蹴鞠啊!一场蹴鞠可以贺,也可以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反其道而行之来蛊惑人心,这未必不是波折啊!”

“呃……”薛怀义瞬间哑口无言,武则天则是眉头一挑道:“不错,弘十八师父果然是高人,今日朕受教了!来人啊,看赏!”

陈逍遥立刻跪地领赏,武则天出手大方,赏其黄金百两,另外又赐一枚入宫令牌,再赐散官将士郎,不夸张的说,陈逍遥这一次拍马屁之功,从此便享受朝廷命官待遇了,可以说一步登天了呢!

薛怀义领着陈逍遥出了大殿,武则天立刻召心腹亲信,则是内卫首领徐驰煌,武则天开口便问内卫蹴鞠军的事情。

果然徐驰煌便将上官婉儿的事情给武则天禀报,武则天抚掌笑道:“岳四郎果然办差用心,婉儿是朕的亲随,满朝文武皆惧她,岳四郎敢如此对她,还真是下了狠心了!倘若这一次内卫蹴鞠军真能赢,岳四郎当为头功!”

徐驰煌道:“启奏天后,最近神都蹴鞠愈演愈烈,微臣在暗中已经探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这一次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的大战,背后便有人暗中使坏,有人笃定内卫蹴鞠军必败,待到内卫兵败之时,其必然会有所举动。

眼下的蹴鞠赛倡导‘圣母临世’,倘若内卫蹴鞠军败了,再有人暗中作祟,回头必然要生变故,这一点天后您不得不防啊!”

武则天嘿嘿冷笑道:“你也看到了么?刚才弘十八大师也恰说到了这一波折。朕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朕也能感觉得到!总有人不死心,总有人见不得朕好,见不得江山社稷稳固安康,他们想闹事呢!”

徐驰煌低着头不敢说话了,因为眼下的光景,朝中的局势非常的敏感,武则天博弈交手的对象也没有易于之辈,在这种情况下,徐驰煌能做的是谨遵天后的旨意办事,其他多余的话是断然不能说的!

武则天站起身来,道:“传旨,着鸾台凤阁文昌台众相上殿,着狄仁杰上殿议事!”

武则天忽然将文昌台,鸾台凤阁诸官员全部请到了观风殿,将狄仁杰也一并请了过来,众臣向她见礼完毕,武则天道:

“众位爱卿,朕今日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事情,朕听说最近大家手头上的差事都比较多,朕挂念你们,关心你们,把你们请过来说说话,交交心!

最近神都什么最有趣,什么最火热?朕听说蹴鞠最火热,诸位爱卿,你们是否也好蹴鞠啊?”

武则天这一说,大殿之上的众臣面面相觑,文昌左相武承嗣一脸谄笑道:“回禀天后,臣好蹴鞠,近日蹴鞠赛臣皆有关注!”

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李昭德道:“右相也和臣一样,对此十分上心,每一期蹴鞠画报其皆认真读,一期不落!”

武承嗣挑了头,傅游艺立刻跳了出来,自然是恨不得将最近蹴鞠的火热给吹上天去,一连把凤阁苏良嗣以下的众多同三品一并都供了出来。

接着欧阳通又站出来,贾大隐又站出来,他们把岑长倩又招了出来,这样一串联,整个大殿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好哇,今日朕也听徐首领说蹴鞠的火热,说是连宰相也关注蹴鞠,神都三龄童子皆谈蹴鞠,朕还不信。

刚刚我和其打赌,想探一探虚实,故而把大家都召集了过来,嘿呀,这一赌朕竟然输了,幸亏我们只是小赌怡情,倘若压了大注下去,朕恐怕要血本无归了!诸卿你们说是不是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试探宰相!!

观风殿,十多名三品以上大员面面相觑,武则天哈哈大笑,说是小赌怡情,可是现场大家却谁都笑不出来。

武则天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把这么多大臣全部召集过来只是因为小赌怡情?她是个极其勤政的人,这一点她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其日理万机,时间何其宝贵,会因为一游戏就这么大张旗鼓么?

另外,在场这么多大臣,的确大家都关心蹴鞠,可是每个人都真是因为好蹴鞠而关注么?显然并非如此。神都的蹴鞠火热背后每个人都知道其原委,所谓蹴鞠是假,借蹴鞠之名造势是真,一轮又一轮的劝进,武则天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帝位,在这个时候,她和李唐老臣最后一战的时间到了!

武则天用小赌怡情来示警,告诫现场的某些人千万不要押注太大,否则可能会赔得血本无归,甚至连性命都葬送。现场都是老狐狸,大家岂能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见大家都不说话,武则天道:“既然大家都好蹴鞠!最近一场蹴鞠赛是何日啊?”

一旁的徐首领道:“最近一场蹴鞠赛就在今日,南衙禁军对垒内卫蹴鞠军,关注度很高呢!”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哦?今日还有我们内卫蹴鞠军的一场赛事?那好哇,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朕要犒劳诸位臣工,让诸位臣工随朕一起,咱们一起去观赏一下这一场蹴鞠大赛!”

武则天说完立刻命人准备凤撵,李昭德站出来道:“天后,蹴鞠虽好可毕竟只是游戏尔,今日我们众大臣倘若全去观蹴鞠,恐会荒废政事,于国于民皆是不利啊!”

武则天笑道:“李相勤政朕知道,可是有道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一场蹴鞠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这一个时辰的耽误,却换来我们一起同乐,朕觉得值得!此事朕钦定了,尔等都好蹴鞠,为何不领朕的情啊?”

武则天嘴上在笑,可是话语之中却带有毋庸置疑的意思,所有人不敢再反对,一时众人齐齐随着武则天去明堂广场。

今日的明堂广场果然又是座无虚席,武则天专门的观球别墅进一步扩建了,傅游艺提早就做好了准备,摆上了榻和几,众臣一一落座竟然还能绰绰有余!

蹴鞠赛还未开始,两军蹴鞠手还在蹴鞠场面戏耍,武则天环顾四周,道:“既然都是好蹴鞠之人,今日蹴鞠那也得有彩头才好!这样吧,你们每个人都选一军,而后我们一起押注,胜者分得败者之财,如何啊?”

武承嗣抚掌笑道:“好,天后,微臣选择内卫蹴鞠军赢,愿意押注黄金十两!”

“好!承嗣压了十两黄金,可还有人愿意押注啊?李昭德,你押注!”

李昭德道:“既然武相压了内卫,微臣便压南衙禁军了,至少给咱们南衙禁军一点信心嘛!微臣也压黄金十两!”

李昭德和武承嗣两人是死对头,他们两人卯上了,火药味一下就重了。他们两人一人是文昌左相,一人是右相,各自代表不同的利益。

武承嗣乃武后的侄儿,自然是紧抱武则天的大腿,事事都以武则天马首是瞻,他在朝中笼络的多是酷吏如周兴,来俊臣之流。

而在宰相群中,除了模棱两可的苏味道,另外还有贾大隐等极少数人之外,其他的人和武承嗣都不怎么对付。

大唐能入鸾台凤阁文昌台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这些人要么才华横溢,要么家世显赫,武承嗣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武则天这个姑母而已,真实本事着实让人瞧不起呢!

因此李昭德挺身而出和武承嗣对垒,立马响应者众,岑长倩和苏良嗣迅速响应,站在了南衙禁军一边,接着范履冰,欧阳通也都站在了李昭德一边,剩下只有傅游艺,宗秦客了。

他们两人倒是想表态,可是两人皆是新晋宰相,资历不够,他们纵然支持武承嗣,武承嗣一方也显得势单力薄。

苏味道两边不得罪,弃权不压,宗秦客也跟在后面居中而立,不偏不倚。

武则天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幕,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眼前的局面看似是蹴鞠押注,实际上却有政治站队的意思。

武承嗣自然是站在武则天一方,而李昭德显然是要站在对立面,宰相多半都站在了对立面,武则天的脸色哪里缓和得了?

“狄国老,今日你怎么没表态啊?”武则天看向了狄仁杰。老奸巨猾的狄仁杰一直也在冷眼旁观呢,武则天这一问,他呵呵一笑道:

“天后,我是看哪一方押注多,我便选择少的一方,倘若能赢,那便能以小博大,赚得更多不是?”

武则天哈哈大笑,对狄仁杰道:“狄国老果然精明,这么说来你是要压内卫么?”

狄仁杰搓了搓手道:“我看好内卫,奈何财力单薄,压不了黄金十两,这样吧,我压十贯钱如何?”

武则天道:“好你个狄仁杰,偷奸耍滑,上次大家都让你赢了,今日你又来哭穷,你让众爱卿说说,你是不是偷奸耍滑?”

武则天这一说,立刻大家都附和,狄仁杰苦着脸道:“天后啊,狄某离乡背井来京城,可比不得诸位宰相都出身豪门,京城过日子大不易,狄某一家那么多口全指着我的俸禄过日子,倘若赌输了钱,家人要饿肚子,那岂不是要闹大笑话,天后脸上也不光彩是不是?”

武则天哭笑不得,只好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就十两黄金么?朕借你了!你大胆去押注吧!”

狄仁杰眉开眼笑,道:“谢谢天后,狄某压内卫蹴鞠军必胜!哈哈,今日又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狄仁杰笑吟吟,喜滋滋,李昭德心中很不愉悦,冷冷的道:“狄国老别高兴得太早,胜负得看……”

狄仁杰话说一半,恰好场上的蹴鞠赛正式开始了,狄仁杰用手一指蹴鞠场道:“看,看,比赛已然开始,胜负之数很快见分晓,李相又何必如此操之过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蹴鞠大战!!

南衙禁军相比北衙而言人数多不少,北衙禁军在太宗和中宗时代其实都要强于南衙禁军很多。

但是自从武则天执掌权力之后,她处处借助南衙禁军的力量,南衙禁军之中几乎全是武则天的亲信,因而南衙重新崛起,南衙的实力反而比北衙要强很多。

今日这一战南衙对内卫客观的说南衙应该能占上风,这是京城大部分人的判断,京城的七支蹴鞠军,最强自然是公主府蹴鞠军,南衙蹴鞠军应该能排在第二位。

至于内卫蹴鞠军的排名,应该在四五位中流,所以两支军的差距应该不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让手底下的大臣们对赌,势必会让人联想到不久前白马寺对北衙蹴鞠军的那一场斗鞠,莫非今天还有奇迹么?

蹴鞠场上,内卫蹴鞠军首领上官婉儿神色严肃,她心中很清楚今日这一战的意义,这关乎的不止是一场游戏,更关乎到天后对她的信任!

天下人都可以当蹴鞠是游戏,可是对武则天来说这绝非游戏,这是武则天扫平障碍的强有力的手段,这种情况下,内卫蹴鞠军能轻易输么?

“陈晓,赵莹,你们保持住位置!按照演练的队形保持,关键时候记住侧翼安全,现在可以压上去了!”场外急促的喊声响起。

上官婉儿看到岳峰,她精神不由得震了一下,才发现已经开场了,蹴鞠球控制在自己一方,上官婉儿连忙往前冲占据有利的地形,而她的左边则是陈晓,右边是赵莹。

两女一左一右拱卫着她,保证她的安全!

“上官待诏,球来了!”

远处,岳娉婷飞起一脚,蹴鞠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直奔上官婉儿,上官婉儿连忙跳起来,准备奔向球的落点。

而此时南衙的蹴鞠手从两边压过来,护卫她的两人一人缠住一个,另外还有两个人则是绕过防护压到了上官婉儿身后。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她的步子迈开,蹴鞠球落地的刹那她立刻将球控制在脚下。

与此同时,敌人也从前面将她包围住了,上官婉儿眉头一挑,脚轻轻一挑,身形迅速晃动,前面的敌人一个不小心被她晃倒,而后她毫不犹豫的起脚,蹴鞠球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稳稳的飞向了“风流眼”,第一球应声命中了。

“哄!”广场之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上官婉儿只觉得自己人似乎飘到了云端上去了。

刚才的这一次厮杀真堪称酣畅淋漓,敌人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几乎就无法完成最后一击了,但是就在那毫厘之间,她惊险的找到了机会,果断出手,一击建功,着实太刺激了!

此时场面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更是让她觉得热血沸腾,这一次蹴鞠赛开赛以来,上官婉儿这是第一次参赛,此时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作为一支蹴鞠军的首领,在这样的大场合出场需要面临的压力以及能带来的欢乐愉悦。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纵横天下的将军一般,率领一支军队在敌营之中杀得兴起,最后的那一球便是直接取了敌将的首级……

这样的感觉太美妙了,上官婉儿内心无比的兴奋,浑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其时军中其他的蹴鞠手齐齐围拢过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赵莹喊道:“上官待诏,您的速度变得更快了,真如一道闪电,神了!”

“上官待诏威武!”岳娉婷喊了一声,立刻其他的蹴鞠手们齐齐高喊:“上官待诏威武!”

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道:“继续努力,再接再厉!我们一定要赢下这一战!”

众女还没来得及回馈,场边的岳峰已经在喊了:“快退,快退,对手要开球了!往回缩,防御好,各就各位!快,快!”

众女这才迅速的退开,按照岳峰给她们的战术训练列队盯人,上官婉儿一个人游走在前场,她远远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场边的岳峰。

此时的岳峰正在大喊大吼,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在他的指挥嘶吼下,内卫蹴鞠军的防御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这一瞬间上官婉儿心中泛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感受来。

她回想自己刚才和对手的交手,正如赵莹所说,她的能力强了很多,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和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进步的程度让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刚才如果没有这样的提升,她绝对不能把握好那一次机会,因为南衙军的实力着实很强……

“姓岳的总算不是一无是处,还算是有几分本事!”上官婉儿心中暗道,她想着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吃了苦,受的委屈,她一度简直要崩溃,可是现在却隐隐又觉得值得了。

这就好比饮一杯茶,刚开始觉得苦涩想吐,真喝到了肚子里面却是唇齿留香,还有回甘。苦尽甘来,这种感觉很美妙,甚至能让人觉得上瘾呢……

“哼,不过此事过后,也休想我低头,此人纵然有些许本事,可是其人冷酷无情,行事粗鲁乖张,着实没有君子之风!”上官婉儿心中又道,从内心深处她还是没有扭转对岳峰的看法。

主要是岳峰在弘文馆所作的那一首《山下一群鹅》着实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从那一刻起,岳峰在她的心中便是一个不学无术,狡猾奸诈,冷酷无情的投机者,现在岳峰虽然在蹴鞠上表现出了很厉害的天赋,可是蹴鞠终究只是游戏尔,太平公主府中豢养的蹴鞠手不知道有多少呢!

那些蹴鞠手个个也都是高手,可终究只是权贵豢养在家里博一笑的玩意儿罢了,这等货色,岂能入得了上官婉儿的法眼?

上官婉儿虽然也出身掖幽庭,可是目光向来极高,能入她眼的人凤毛麟角。像武三思这种样貌和家境皆顶尖的人物她尚且还觉得其平庸普通呢,更何况岳峰这种靠蹴鞠博宠的油滑奸诈之徒?

上官婉儿脑子里天马行空,而此时双方的交手也开始深入了,这一战注定了精彩异常……。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则天的逼迫!

南衙蹴鞠军和内卫蹴鞠军一战,双方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实力,南衙蹴鞠军在被人先声夺人的情况下并没有乱,他们的首领率领队员展开了犀利的反击,几次攻破了内卫蹴鞠军的营寨,攻下了“风流眼”得分。

而内卫蹴鞠军也毫不示弱,上官婉儿是彻底打出了感觉来了,有她在,内卫蹴鞠军宛若有了定海神针,上一场打白马寺的慌乱明显没有了,现在她们无比的自信,而且众志成城。

岳峰依旧在场面嘶喊,此时观众们都习惯了这一幕,很多人都饶有兴致的向岳峰投去了很多的目光,岳峰的名头也因此渐渐的为人所知,内卫蹴鞠军大总管岳四郎,凭此一点别人就不敢小瞧他这个青年呢!

岳峰对内卫蹴鞠军进行了严格的战术训练,而且充分的调动了内卫们自己的积极性,甚至这些女卫们晚上私下里都演练阵法。

然而,演练阵法和球场上高强度对抗之下的阵法运营终究还是两回事,所以,岳峰今日这一战面临的考验比想象的还要大。

好在岳峰努力指挥,场上的女卫们奋勇努力,阵法的运用刚开始生疏,渐渐的越来越熟练,威力自然也愈发凸显,在经过了一段时间拉锯战之后,内卫蹴鞠军的女卫们开始占据上风,这一幕让周围的观众一片哗然。

很多人以为内卫蹴鞠军可能会败,因为她们毕竟是女人,虽然她们都是高手,可是南衙军中的蹴鞠手又有几个是普通人?

现在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内卫蹴鞠军竟然占了上风,一时场面呐喊嘶吼声更加的疯狂热烈了,内卫蹴鞠军皆是英姿飒爽的女选手,人气居高不下,他们能获胜,周围的拥趸们自然高兴得很。

然而此时在神秘包房中观战的众位大臣们一个个却如坐针毡,房间里面,武则天坐在凤撵之上满脸推笑,她环顾左右,笑吟吟的道:

“诸位不要慌,蹴鞠最扣人心弦,最富有魅力之处便是变化无常,让人每时每刻都牵肠挂肚。眼下内卫虽然占了一点上风,但是胜负之数还难以预料,一切还需要等大战结束才能见分晓,所谓善败者不乱,诸位爱卿,尔等不能乱啊!”

武则天这话说出来,场面更是尴尬了,几个宰相已经开始用手帕抹汗了,李昭德面容复杂,嘴唇连连掀动似乎是在呓语,又似乎是在咒骂,今日这一赌八成他又要败了!

苍天无眼啊,为何如此不佑大唐?大唐的臣子连一次必胜的蹴鞠都无法等到胜利,莫非真是大唐的气数已尽,天意如此么?

好几个大臣心中如是想,心情固然是低落,另外十两黄金也着实不是小数目,他们纵然是宰相,输出去了也觉得十分的心疼啊!

他们郁闷沮丧,武承嗣则是另外一种心情了,眼看自己的老对手李昭德吃瘪,他心中别提多高兴了,他十分兴奋的凑到武则天身边,道:

“天后,内卫蹴鞠军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听说您钦点了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这位叫岳四郎的少年年纪轻轻,身怀绝技固然让人佩服,但是天后您用人惟才必然要被传为佳话。

以微臣来看,这一战内卫蹴鞠军之所以能战而胜之,岳四郎定然是关键人物,不知道微臣说的可否对?”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承嗣的悟性很高,不错,岳四郎很不错,朕心甚蔚啊!”她目光投向了李昭德道:“昭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内卫蹴鞠军上一战和白马寺交手,当时形势还岌岌可危,但是今天却是宛若脱胎换骨啊,你是文昌阁宰相,却也失算了哦!”

李昭德低头不语,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他不敢对武则天发火,目光却投向了一旁笑眯眯的狄仁杰,冷冷的道:

“狄国老竟然如此善赌,李某这些年倒是看走眼了,哼!”李昭德冷哼一声,将自己的不满完全表现出来了,狄仁杰笑眯眯的道:

“李相别生气,天后说了,未到最后一刻胜负还难断呢,所以此时您稍安勿躁,等见了分晓之后,说不定在下赔得血本无归呢!”

狄仁杰这一说,武则天又笑了起来,恰在此时,傅游艺道:“此时此刻,场上的局面已然没有变数了!内卫必胜无疑!”

傅游艺这一说,一锤定音,将李昭德一方的幻想彻底的打破了,瞧傅游艺那样子,神气活现,很显然,今日这样一切都在于他的策划,如果不是他推动,哪里有神都蹴鞠的热烈?

还有,今天建功者岳四郎也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如果不是他向武则天推荐,岳峰根本成就不了今天的位置呢!所以,他心中非常的骄傲。

而此时场上的局面果然如傅游艺所说的那般,胜负失去了悬念,南衙蹴鞠军最后甚至完全放弃了抵抗,直接提前退场了。

接着明堂广场立刻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内卫蹴鞠军的队员们个个如英雄凯旋一般被人追捧喝彩。

而此时的傅游艺却趁机溜了出去,他直奔外面的广场之上,而后手执笏板大声喊道:“圣母临世,臣傅游艺率领神都洛阳百万子民躬请天后荣登大宝,顺应天道,君临天下,为百姓谋福祉……”

傅游艺这一喊,他身后立马应者如潮,首先是双方的蹴鞠手们齐齐入场,而后跪在了地上重复傅游艺的话。

接着场面四周,所有的围观者也都齐齐跪下,上万人齐齐高呼劝进辞,那场面堪称是宏大……

武承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脑袋叩在地上,道:“天后啊!您听一听啊,外面可是万民的呼声!我神都万民齐齐希望天后您能顺应天时,为江山计,为百姓计,荣登大宝!”

武承嗣这一表演,再配合外面万众一心的场景,此时此刻,但凡是明堂内外的所有人,除了这屋子里还站着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跪下在劝进。

现在对几名宰相来说,最严酷的考验到了,他们该怎么表态?是不是有勇气断然拒绝?

第一百七十七章 臣不服!

武则天处心积虑将李昭德等宰相拉到明堂广场来,真的是为了蹴鞠么?显然并非如此,其用心其实就是对宰相们进行最后的摊牌,这个时候,就是双方摊牌的时候!

万民劝进的情形再一次上演,现在宰相们怎么表态呢?

所有人都跪着,唯有宰相们站着,外面万人在劝进,屋子里武承嗣匍匐在地在劝进,宰相们能够装聋作哑,继续将这件事拖下去么?很显然,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武则天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武承嗣身上,她抬眼看向外面,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全部跪下,场面异常安静,落针可闻,很显然大家都等着武则天的表态呢!

可武则天就是不说话,她就那样端坐着,给人巨大的压力。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候,狄仁杰冷喝一声:“天后在上,还不跪下?”

狄仁杰说完,第一个跪在了地上,紧随其后李昭德将头扭在一边也跪了下去,接着苏良嗣,岑长倩等皆纷纷下跪,当所有人全部跪下去,屋子里的气氛才略微缓和一些。

关键时刻狄仁杰的一声喝化解了尴尬,双方这一次碰撞试探没有走到不能挽回的余地,众宰相下跪,虽然口中没有说武承嗣的那一套劝进辞,但是姿态却表现出来了。

对众宰相来说,他们虽然亮了一个态度,却并没有说出他们心中最不愿意说的话,因而也算能遮掩过去,双方的这一次试探,彼此总算擦身而过了。

武则天见好就收,脸色浮现出笑容,道:“承嗣,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不懂事?大唐的天下是陛下的!陛下无过错,朕身为母后岂能将陛下的天下据为己有?此事断然没有可能,朕不会做这般出格的事情!”

武承嗣叩头在地,道:“天后啊,圣母临世此乃天意啊!最近天下各地皆有祥瑞,皆是为天后君临天下而生,天后倘若不顺应天意,恐……恐给我大唐兆亿子民带来莫大的灾祸啊!”

武则天摆摆手道:“好了,承嗣,此事休要再提了!朕断然不会君临天下!你们呀,头脑太简单,朕今年已经年过六旬,半截入土的人了,朕的决心是辅佐陛下将大唐的江山治理好,让百姓富足安康便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提了!”

武则天这样说,立刻便有太监出去向傅游艺他们示意,傅游艺率领万人劝进的戏码又上演了一次,他兴致勃勃再来觐见,武则天道:

“傅爱卿,今日的蹴鞠很好,真是精彩纷呈,朕很高兴,在场的众位大人也都看得十分的投入,好,非常好!”

傅游艺道:“天后,以后还有更精彩的蹴鞠赛会呈现,今日和内卫军交手的南衙禁军虽然强大,但是比之公主府的蹴鞠军还是差了不止一筹!以后倘若内卫军能和公主府蹴鞠军交手,那情形一定会更加的精彩!”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好,但愿如此!傅卿劳苦功高,来人啊,看赏!”立刻便有宫女太监将赏赐带了上来,却是绢一百匹,黄金百两,这等重赏让傅游艺激动得浑身只哆嗦。

他跪在地上道:“天后,武游艺何德何能,竟然得天后这等赏识和赏赐?武游艺叩谢天恩!”

武则天重赏傅游艺这又给出了一个大信号,她一方面表示自己对称帝毫无兴趣,另一方面却把组织万人劝进的傅游艺进行重赏,其用心纵然三岁孩童恐怕也能看明白呢!

傅游艺不过就在外面跪一下,便得如此大的赏赐,比刚才赌博所能赢的钱翻了十倍有余,武则天给予宰相的恩威并施也一并在此。

至此傅游艺可以说尽得荣宠了,上一次他已经被武则天赐姓“武”,所以他自称武游艺,似他这等一门心思只溜须拍马之徒也着实是宰相圈里的奇葩一朵了……

“李昭德,今日赌得服不服啊?”武则天道,目光投向李昭德!

李昭德沉吟了一下,道:“回禀天后,臣不敢不服!”

武则天看向苏良嗣,道:“良嗣,你服不服?”

苏良嗣道:“回禀天后,臣不能不服!”

武则天傲然一笑,目光投向了岑长倩,道:“长倩,你服不服?”

岑长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回禀天后,臣不服!”

“哄!”岑长倩这话一说,引起一片哗然,众人齐齐看向他,只见岑长倩昂起头来,道:“天后,以臣观之,南衙军虽然强,可是他们在内卫面前未必能放开手脚!今日之败,非败在蹴鞠技艺之上,而是败在偶然之上!因而微臣不服!”

武则天盯着岑长倩,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狄仁杰也将眉头皱了起来,此时此刻,大家都紧张到了极点。

武则天的性格在场谁不知道?岑长倩竟然敢公然站出来挑战她的权威,敢把“不服”两个字说出口,武则天会手软么?

这些年武氏手中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岑长倩纵然身为宰相,武则天还不敢杀他么?

岑长倩的叔父乃岑文本,岑文本是唐太宗的宰相,深受太宗器重。因此岑家也算是宰相门第,无论在长安还是在神都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然而,岑家能比得过当年的长孙家么?岑长倩能比得过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太宗时期便立于朝廷的肱骨大臣么?这些人都一一死在了武氏之手,岑长倩这是自寻死路么?

“哈哈!”武则天忽然哈哈大笑,道:“岑爱卿实诚,好,非常好!朕喜欢实诚的人!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再赌一局如何?

眼下京城中最受关注的一场蹴鞠赛乃公主府对内卫蹴鞠军之赛,我们就以这一场蹴鞠赛为标的,诸位爱卿,岑长倩,汝敢赌么?”

岑长倩喊出不服二字,心中便生了必死之心了,武则天现在没有发飙对付他,而是出言让他再来挑战,他哪里会犹豫,当即道:“好,微臣愿意再赌!微臣将身家性命都压在公主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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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大的赌局!

岑长倩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公主府蹴鞠军身上,又引起一片哗然。

在场众人大家不由得被他的勇气所折服,岑氏子弟,忠良之后,果然不同寻常啊……

武则天淡淡的笑笑,眼神之中闪过一道狠辣之色旋即又隐去,道:“朕说过了,小赌怡情,岑爱卿是不是押注太大了?倘若输了,那可是要让国失一栋梁啊!”

李昭德道:“岑相是一时激动故而戏言而已,微臣也想再赌一赌还是以十两黄金为赌注!”

岑长倩开了黄腔,惹了武则天心生杀机,李昭德连忙上来将这股势头摁下去,如若不然,今天真让岑长倩将节奏带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了。

李昭德在鸾台凤阁中的威信也极高,他说了话,其他的宰相也皆变得冷静,当即苏良嗣等又纷纷押注,自然是压了公主府。

而武承嗣等几人自然要和其对立,还是压内卫蹴鞠军,双方这一次押注,火药味明显比刚才攀升了很多,因为双方都知道,武则天今天克制了,但是她不会永远克制,而下一次蹴鞠赛便是武则天给现场众臣的最后摊牌时间!

所以,公主府和内卫蹴鞠军之战早已经超越了蹴鞠比赛的范畴,武则天把自己扫平最后障碍的时机放在了那一场蹴鞠赛,这是她果决果敢作出的决断!

等大家下注完毕,武则天睥睨四周,道:“诸位爱卿,既然这样事情便定了!等到了蹴鞠之日,朕再请各位爱卿观战……对了,对今日之赌,众爱卿谁还有异议没有?”

狄仁杰挺身而出,道:“天后,臣还想给天后一个建议!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狄国老见外了,狄国老老臣谋国,您的建议我一定要洗耳恭听!”武则天微笑道。

狄仁杰道:“臣私下里听闻陛下正在给公主物色驸马人选,据臣对公主的了解,这驸马恐怕不好选,所以臣提议,公主和天后您也可以一赌!

就以这一场蹴鞠来赌,倘若公主府能战而胜之,陛下驸马人选得由公主自己选定,反之,倘若公主府败了,驸马人选则由陛下您来钦定,公主不能反对,臣这个提议陛下以为如何?”

“哄!”

狄仁杰这话一说,全场哗然,狄仁杰竟然把这一场蹴鞠比赛还和公主选驸马挂钩了,这实在是太异想天开,简直就是突发奇想……

然而很快大家就领悟到了狄仁杰的意图,狄仁杰意图很明白,那就是避免公主府私下里放水给内卫蹴鞠军。

太平公主和驸马薛绍的事情神都人人都知道,她们夫妻感情甚笃,是武则天棒打鸳鸯,把薛绍给处斩了,因为这件事情太平公主和武则天之前的矛盾甚至激化,母女之间很是斗了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倘若要给太平公主钦点驸马,太平公主必然反感,母女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再一次激化。

正好,母女两人也可以开一个赌局,用蹴鞠来定胜负,太平公主倘若能赢,武则天不干涉此事,太平公主倘若输了,那驸马人选太平不得反对!

此时此刻,恰好太平公主堪堪进门,而狄仁杰刚才说的这番话她也恰好听到了,她的脸色变得极其的复杂。

她盯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母后一直在给自己物色驸马么?为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太平心中浮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恐惧所包裹,“驸马”二字现在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伤她太深了,她根本就没有从薛绍的事情中走出来,她怎么可能接受武则天的乱点鸳鸯谱?

而此时此刻,武则天也被狄仁杰给将住了,她恰好也看向了太平,母女两人四目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之中看到了某种坚定。

过了好久,武则天长吐一口气,道:“好!狄国老既然料定朕不敢赌,朕今日偏不信邪,这个赌局朕接受了!太平,你敢赌么?”

太平公主脱口道:“我赌,有什么不敢赌的!放眼整个大唐,还没有人能胜我公主府!我自然要赌!”

武则天点头道:“太平,你我一言为定,这一赌关乎到你自己的终生大事,却也不是小赌怡情了!”

武则天睥睨四方,道:“朕事先便说过,我们观蹴鞠当小赌怡情,可是诸位爱卿却总有人赌性大发,岑爱卿,朕希望你能好运!

太平,朕更希望你也能好运!朕是个公正的人,今日我们君臣之间约了此赌局,我希望在结局未分晓之前,尔等皆不要外传,此等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多叮咛,个中的厉害爱卿们比我更清楚!”

众大臣皆唯唯低头,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今天已经一败涂地了。可是武则天依旧没有准备放过他们,武则天的意思是要他们也要像武承嗣,傅游艺一样跪地劝进。

武则天要当皇帝,这个心思路人皆知,可是这个女人却不愿意失去体面,她不仅要让万民劝进,而且还要让自己的大臣们三叩九拜,而后她才会千呼万唤的站出来。

显然,今天这个局面她还不满意,所以她约定了最后摊牌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恐怕再出一个岑长倩,结果就要人头落地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武则天一旦动杀机,那杀伐决断是绝对不会犹豫含糊的!

武则天给了大家的机会,如果大家一直不下台阶,嘿嘿,就休要怪她辣手无情了。

此时此刻,刚刚打完一场的岳峰根本就不知道在明堂广场的硕大的包房之中,一个天大的赌局已经押注了,这个赌局和他的关系千丝万缕。

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之战究竟谁胜谁败?这一场蹴鞠赛的意义早已经升华,而岳峰却是这一场比赛中最为关键的人物……

不夸张的说,一场蹴鞠极有可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甚至是生命,而身在局中的岳峰现在却还一无所知,但是随着这件事的发酵,肯定会有巨大的压力向他席卷而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官升七品!

秋天来了,洛水畔的草甸子依旧是一片深绿,天气很好,天空很高,极目眺望,视线无比的辽阔。

岳峰就坐在草甸子上面,旁边美婢在煮茶,仆从们在准备美食,平常喜欢光顾他这里的一帮死党全都不在,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远山,享受难得的秋意。

内卫蹴鞠军大胜南衙蹴鞠军,武则天大喜,重赏功臣,岳峰是头号功臣自然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岳峰得到的第一个赏赐是升官,他本来是九品的校书郎,武则天直接将岳峰升为了七品承奉郎,承奉郎是七品上品衔,毫不夸张的说,岳峰一下升官了无数级。

大唐的官难当,宰相才是三品,假如是放在明朝或者清朝,七品官其实应该是五品官了,岳峰小小年纪,还没有年满二十,便有了这样的职级,着实让人震惊。

岳峰没有想到自己跟着傅游艺靠投机取巧升了官了,岳峰升了七品官之后,职田翻了几倍,相应的府邸宅子的规制也要大几倍,官袍也从青袍变成了绿色官袍,总之一应待遇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除升官之外,岳峰还被赏了黄金三十两,另外绢五十匹,这笔钱如果全买粮食,足足能将面前的整个草甸子全部堆满。

在别人眼中,岳峰现在是少年得意,但是岳峰心中却并没有想象的舒服,因为他知道自己升官可不是靠本事,纯粹是因为投机取巧。

不知不觉,傅游艺的劝进大戏中岳峰成为了其中关键角色了,要知道岳峰可是心向李唐啊,现在好了,在天下人眼中,他这个武氏座下红人的身份已经坐实了……

“喂,岳四郎,你一个人发呆发傻什么啊?”冷不丁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岳峰扭头过来便看到了太平。

太平今日并没有穿宫装,而是穿着浅绿色的襦裙,上身抹胸很低,露出一大块洁白如玉的皮肤,那样扫过一眼,便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思。

洛阳之花的美在骄阳之下真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一般,让人炫目迷醉,岳峰却倒还好,道:“我道今日我这里为何如此寂静呢,王启,强子他们都没有过来,原来是殿下要过来,他们替殿下让路了呢!”

太平款款走到岳峰面前,道:“知道本宫来了,你还不参见,小心我抽了你的懒筋儿!”

岳峰忙站起身来道:“下官岳四郎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光临洛水,真是让这里草木生辉……”

太平咯咯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别惺惺作态,这一次你风光十足,小小年纪便成了七品官儿,不知惹来多少人羡慕呢!

以后本宫来你这里都要小心了,省得别人说本宫是在高攀岳大人哦!”

岳峰道:“那最好了,我这里的羊肉,牛肉,各种瓜果菜蔬美食真得救了!它们全得感谢殿下,我提前念一声阿弥陀佛……”

太平被岳峰的话逗得更是大笑起来,她道:“不过你也不要得意!下一次内卫蹴鞠军遇上了我公主府,必然遭遇惨败!”

太平公主眯眼盯着岳峰,伸出手指点了点岳峰的脸上道:“你是斗不过我的!咯咯……”

岳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似乎不太适应这女人的亲昵,他敏锐的感觉到今天的太平似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出来,这让他心中生出疑惑来。

其时如花,阿珍两女将美食奉了上来,太平公主立刻被美食吸引,丢下了岳峰大快朵颐去了。

岳峰慢慢踱步坐在了她的对面,道:“公主殿下您可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想来殿下应该是苦练蹴鞠,岳某这一次恐怕还真得甘拜下风!”

太平摇摇头道:“我说过了,你我斗鞠你不出场,本宫也不出场,你我各率一军决一高低,呵呵,我一定能赢你!”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轻轻一笑,太平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今日我过来便是向你下战书的!这一次我一定要赢,而你一定要输!”

太平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岳峰,看得岳峰浑身不自在,一脸都是懵逼!一旁的如花见此情形,在旁边低声道:

“老爷,这一次公主殿下和天后有一赌,就是以这一次蹴鞠胜负为赌,如果天后内卫军赢了,天后将会给公主殿下钦点驸马。

反之,如果公主殿下赢了,驸马的事情便由殿下自己来决定,天后再不理会此事!这一赌公主殿下必须……”

“死丫头,谁让你多嘴的?真是毫无尊卑!”太平公主嗔道,目光中尽是怒意,脸颊却染上了一抹红霞。

大唐女子纵然再大方,论及这等事情也会觉得羞涩,公主面前毕竟是有岳峰这个大男人呢!

岳峰一下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天呐!因为一场蹴鞠赛,竟然牵连到了太平公主的下半辈子幸福了么?

岳峰隐隐想起历史上的记载,貌似太平公主在薛绍死了没多久还真就改嫁了,好像是嫁给了武氏子弟中的某人,岳峰一时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

史书记载的这一次下嫁貌似其乐融融,现在看来只怕未必如此,太平公主似乎对此颇有抵触。

一念及此,岳峰“哈”一下笑出来,道:“殿下,看来这一场蹴鞠关乎殿下的终身大事呀,那内卫蹴鞠军还真不能输了,我们倘若输了,岂不是咱们公主殿下要嫁不出去了?”

太平公主愕然无语,她直愣愣的盯着岳峰,睁大的眼睛道:“你……你……你……”她一脸说了三个“你”字,后面的话她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了。

太平公主听闻武则天在给她选驸马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惊骇欲绝,她无论如何也绝不愿意让武则天去给她定终身……因为……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没有走出抑郁的阴影,所以她一定要抗争,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场比赛。

在此之前她来找岳峰,本想换一点同情呢,现在倒好,这家伙简直没有一点同情心……

第一百八十章 吻了公主?

岳峰看着太平公主满脸涨红,横眉冷目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荡,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太诱人,洛阳之花的魅力但凡是男人都很难抵挡。

然而岳峰很快又冷静了,心想这个女人可是不能碰的,岳峰可不想成为像薛怀义,张昌宗一类的玩物和面首,岳峰心中这一条底线很明白,在岳峰的人生观中无论是男女,都需要活得有尊严,身为堂堂男儿,成为女人的面首玩物,就算这个女人是仙女下凡,岳峰也断然不会答应。

所以太平公主虽然美,但是岳峰却对其没有歪心思,至于努力成为驸马的事情,那更是完全扯淡,因为在世族制如此森严的大唐,能成为公主驸马之人必然要出自最顶尖的世族,仅此一点,眼前这个女人就不是岳峰觊觎的。

岳峰念头通达,所以情绪很稳定,对所谓太平和武则天之间的赌局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正常。

可是太平公主却不一样,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岳峰的没心没肺让她很恼火,当即横眉冷目的道:“岳四郎,你这人真要和本宫作对么?哼,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真让本宫失望透顶!”

岳峰哈哈大笑,道:“公主殿下何故如此说?有道是男大大婚,女大当嫁,此乃天经地义!陛下给公主钦点驸马,往小了说是为公主一生幸福思虑,往大了说更是关乎大唐的社稷和体面。这等大事,岳四郎能够出一份力,这是我的无上荣耀,公主何故会失望呢?”

“呃……”太平公主竟然被岳峰说的哑口无言,她顿了顿,道:“反正我就不想让母后给我钦点驸马!”

岳峰道:“莫非公主还想一辈子不嫁人么?”

太平公主盯着岳峰,微微的扬起脖子,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幽幽的道:“本宫嫁娶之事劳你费心么?”

岳峰道:“殿下今日挑战上门了,你我蹴鞠定胜负,蹴鞠又关乎这么一个大赌局,殿下究竟是要向微臣表达什么呢?莫非殿下对自己府上的蹴鞠军没有信心?今日特来求岳某放水么?”

太平公主勃然道:“谁说本宫没有信心?神都人人皆知我公主府的蹴鞠队实力第一!本宫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一战你必败,本宫必胜!哈哈……”

太平公主忽然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道:“母后昨日赏了你,因为你赢了!下一战你败在了我的手上,以母后的性格其必然要震怒,到时候你还有今日这般好运?回头只怕要吃不着兜着走了!”

太平公主说到此处,似乎已经认定岳峰必败,她骄傲的哼了一下,道:“本宫很想看看你吃瘪狼狈的模样,真高兴呀,我终于可以看到了!”

岳峰瘪瘪嘴,摇头道:“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对这一战岳某也信心十足!”

太平公主盯着岳峰,忽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她倏然将身子靠近岳峰,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岳峰只觉得自己鼻端嗅到了一股沁人的香味,而后那如花一样的大美人儿就和他只在咫尺之间了。

大唐开放仅此一点便可见一斑,而对岳峰来说,他纵然是两世为人,这一世却还活脱脱处男一枚,对这样的阵仗还真有些犯怵。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太平公主伸手抓住了肩头,而后女人嫣然一笑,如同鲜花怒放,那一抹雍容高贵的气质,几乎让岳峰不能把持:

“如果本宫赢了,本宫选你为驸马如何啊?”太平公主轻声道,她的脸几乎贴到了岳峰的脸上,说话吐出的热气就哈在了岳峰的脸上,暖暖的,带着一丝丝酥麻,那滋味难以用言语表达。

岳峰内心狠狠的震了一下,此情此景,但凡是个男人恐怕很难抵御这样的诱惑,岳峰就算是个极度理性的人,可是他首先是个男人啊,而且是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呢!

大唐女人开放,比岳峰所处的那个时代还开放么?岳峰可不是柳下惠,也没有柳下惠那本事,面对太平的极限挑战,岳峰狠狠的往前凑了一下,两人的嘴唇就这样吻在了一起。

“唔”岳峰感受到红唇的温润软糯,那种滋味真是无比的迷人,太平公主则是“呀”一声,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去,她瞪大眼睛盯着岳峰,满脸通红,那又羞又恼的模样,和刚才的含情脉脉已然判若两人。

很显然,太平的大胆是纸老虎,她是当岳峰是雏儿呢,想展露一下自己的御姐范儿,狠狠的欺负调戏一样岳峰,谁知岳峰可没那么好欺负,送上门来的便宜他能拒绝么?他没那个自制力啊!

此时的天平显然还没有史书记载的那般堕落,薛绍新丧,她还没有被武则天逼到那一步,她虽然在洛阳拥有十几个府邸,其中豢养了无数才子优伶,可实际上她还从未让薛绍以外的男子碰过她……

岳峰实在是太大胆了,简直是胆大妄为,他竟敢……

太平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完全是酥麻的,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的惊雷给击中了一般,身子完全僵硬,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了。

现在她再想想这个场景便忍不住脸红,可是隐隐却又有一丝回味,总之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那种心情真是复杂之极。

“哈哈!”岳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捂住了肚子,太平公主立刻感到脸上挂不住,怒声道:“岳四郎,你笑什么笑?你……你给我住口!”

岳峰道:“公主殿下,我笑你这般胆小,竟然还想‘老牛吃嫩草’,怎么着?被吓着了么?”

“呃……”太平公主一下被岳峰给问住了,她心想自己胆小么?好像还真有些胆小。还有,什么……老牛吃嫩草?这话什么意思?

太平公主显然没听过“老牛吃嫩草”这话,可是她何等冰雪聪明,只把这话反复咀嚼几句,便迅速领悟到了这话的意思了,一时脸色大变,这一次她真要疯了,岳峰这小儿欺人太甚……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老牛吃嫩草?

太平公主被岳峰的一句“老牛吃嫩草”给激怒了,她不管不顾,像疯了一般向岳峰扑过来。

岳峰见这阵仗哪里敢正面相扛?连忙遁走逃跑,两人便在草甸子上追跑打闹起来,这草甸子上可还有如花两个侍女呢,还有一帮仆从呢!两个主子闹起来,他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去帮谁了。

岳峰便逃边喊“救命”,还不忘取笑太平公主要“老牛吃嫩草”,当然,他也没忘记故意让天平公主打到了无关痛痒的几下,慢慢的舒一舒她心中的怒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平总算是跑累了,“呼哧,呼哧”喘气,那模样却更显得娇艳性感,那股风情,极尽撩拨。

岳峰盯着她,完全是欣赏的眼神,太平却扛不住了,瞪眼道:“盯什么盯?哼,和你这等无赖儿没什么好说的,咱们还是蹴鞠场上决高下,分胜负!”

太平说完,拂袖便走,远处一直在密切关注这边草甸子情形的随从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齐齐的拱卫着她上了马车,而后迅速的远去。

太平公主走了,好吃好喝的却还有很多,岳峰一个人坐下来,搬着一坛绿蚁酒喝起来。

她的心情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轻松,尤其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下喝酒的时候,因为他想到了天平公主的人生可能真的是个悲剧人生。

以太平的性子,她和薛绍的感情极深,此时她是断然不能接受武则天给她择新驸马的,可是以武则天的强势,她会在意太平的感受么?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能判断,武则天强势给她选了驸马,太平逆反心理作祟……

岳峰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史料,貌似武则天给太平公主选的武氏子弟,其本身家中已经有了妻子,武则天硬是将其妻子先杀了,而后再让其娶太平,不得不说,这个史料的记录恐怕不能排除,太平因为逆反心理,故意从武氏子弟中选了一个这么一个人……

当一个人完全绝望的时候,任人宰割无法反击的时候,很容易性格变得扭曲,很显然,太平的悲剧就在于她的性格渐渐的变得扭曲。

当她体会到了身为一个弱女子的无奈,她于是开始变得崇尚权力,为了缓和和武则天关系,让武则天给予她更多的权力,她甚至还亲自替武则天物色面首。

张昌宗就是太平献给武则天的面首,武则天因此对天平公主更加的宠信,太平公主手中的权柄渐渐的愈来愈大,甚至她一度还想着要像武则天一样,也想要君临天下呢!

而太平的结局自然很凄惨,最终她是死在了玄宗的手中,死得让人拍手叫好,岳峰很难将史书上记载的那个太平和眼前他刚刚接触的这个因为岳峰出格举动便又恼又羞的太平联系到一起。

无疑,倘若太平公主真的按照历史的轨迹变成了历史记载的那般,这绝对是个悲剧……

岳峰有能力改变这个悲剧么?岳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无能为力,除非……内卫蹴鞠军败给了太平公主府的蹴鞠军……

岳峰心中生出了这个念头,便忽然觉得绿蚁酒有些索然无味了,他忽然似乎能够体会到今天太平前来的那种复杂的心情了。

这个女人性子也很要强,可是她又实在怕输,更无奈的是她的这种复杂的心境无人可以交流,岳峰轻轻摇头,他对太平的印象不错,这个女人就像一张白纸一般,也许未来白纸会蒙尘,可是现在却洁白如玉,让人心动和怜惜……

“嗤,喝酒了便毫无警觉心了!你这等练武真不怕丢了传承么?”冷冷的,一个声音从岳峰的背后响起。

岳峰浑身一僵,环顾四周他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如花和阿珍早都回避了,草甸子上也渐渐有了凉意,远处的太阳不再高悬,只剩下一抹如血的残阳了。

岳峰一拍桌子,豁然转身,他人在中途便感觉有一股力量向他压过来,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子迅速往后倒,一拳堪堪从他的面门打过去,倘若他慢一步便要被击中。

岳峰身子倒在草甸子上,一个翻滚,而后便是后旋连环腿,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草甸子上两个人迅速战成一团。

“咦!”对手显然有些吃惊岳峰的敏捷和速度,当然,岳峰拳脚的力量也第一次展露了出来,让人绝对不能小觑。

双方拳来脚往转眼打了十多个回合,“嘭”一声,岳峰一个疏忽被打中了一拳,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草甸子上。

岳峰吃了个狗啃食,一嘴都是草,他“呸”“呸”将嘴里的草吐出来,旋即再一跃而起,喝道:“再来!”

“别了,岳峰,我可没工夫和你多纠缠!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找你,你要真想打,回头我抽夜晚的时间再来找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元芳,李元芳穿着短衫,看上去像是个打短工的农夫一般,很显然他这般做是故意遮人耳目,而他一般都是晚上才来找岳峰,今天白天便来了,很显然他应该是有比较紧急的事情。

岳峰想到这一点便不再坚持,一屁股坐在了交椅上,来了一个慵懒的躺姿,道:“说罢,又是什么事情找我!”

李元芳盯着岳峰,道:“狄国老说了,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内卫蹴鞠军对公主府蹴鞠军,你只能胜,不能败!一定不能败!绝对不能败!”

岳峰的身子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上像装了弹簧一般,他扯着脖子道:“为什么?他狄仁杰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他老小子当我是天神下凡么?我……我……我能保证内卫蹴鞠军一定能胜?要不你让他来干这个蹴鞠军总管,我看他怎么胜?”

岳峰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与其说他是生狄仁杰的气,还不如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太平公主的悲剧似乎真的失去了助力,在眼下这恢弘的大局之中,他岳峰其实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平的沧桑!!

岳峰发飙了,他破口大骂,李元芳并不气恼,而是端坐在岳峰亲手制作的交椅上,好整以暇,品起了岳峰的美酒来。

“李元芳,你要不要脸啊!我跟你说话呢,你是什么态度啊?”岳峰有些恼羞成怒。

李元芳轻轻一笑,道:“岳四郎,狄大人让你必胜,那自然是希望你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到!如果你输了,可能是无数人头落地,这些全是宰相的人头!”

岳峰愣了愣,道:“他吓唬谁呢?宰相人头关我什么事儿?我……我一个小小的蹴鞠总管,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事儿么?”

李元芳道:“坐下吧,听我说其中的厉害,听完了你再骂吧!”

李元芳指了指另外一把椅子,岳峰一屁股坐下去,李元芳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大口酒,才慢慢把赌局的事情给岳峰娓娓道出。

岳峰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没有料到在一场蹴鞠赛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了武则天和朝廷中枢文昌阁,鸾台和凤阁之间的角逐和角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武则天用这种方式向李唐老臣摊牌,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着实太厉害,这样的手段高明之极,真让人由衷的折服啊。

岳峰微微皱眉,沉吟良久道:“既然是赌局,倘若我让内卫蹴鞠军输了,那岂不是还能助力李相他们赌赢?那一来,武氏还如何摊牌?”

李元芳摇摇头,道:“如果是这样,以天后的性子,她会断然下定决心,将敢于挑战她的所有人果断处决!这其中的微妙,你年轻看不懂,可是狄国老却很清楚!

天下大势,怏怏如大河奔腾,一场蹴鞠不过就是游戏尔,岳四郎,你真以为一场蹴鞠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如果你那样想,只会害人害己……”

岳峰哑口无言,他浑身的汗毛却瞬间树立了起来,他感觉武则天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把蹴鞠当成摊牌的手段乍一看是赌,而且是她胜率很低的赌博,其实真是如此么?

所谓的蹴鞠就是她的一个幌子而已,如果内卫蹴鞠军能赢,宰相们认赌服输,她以德服人。

如果蹴鞠不能赢,宰相们想扭转乾坤,她便用杀戮告诉天下,敢三番五次忤逆她的人,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才是武则天的杀伐决断……

“我明白了,乍看蹴鞠胜负决定一切,其实,蹴鞠胜负什么都决定不了!对不对?”岳峰道。

李元芳点头道:“对,也不对!蹴鞠胜了,天后还能有最后的耐心。蹴鞠败了,太后最后的耐心都会失去,这将是天大的灾祸,所以,狄大人才说一定要胜!这是大人对您的期望,也是大人对您的请求!”

岳峰微微的闭上双目,内心忽然泛起莫名的痛苦来,他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太平公主,他感觉自己刚才真的太荒谬了,竟然觉得自己能通过一场蹴鞠比赛的胜负来帮到这个女人。

武则天既然是立于了不败之地,她怎么会因为一场蹴鞠赛来让自己陷入被动?任由太平公主去自己主宰婚姻?

所以,蹴鞠赛的胜败和太平未来没有关系,毫无关系,认为这两者有关系的人唯有像岳峰这种幼稚的人,还有像太平这样简单单纯的人。狄仁杰这样的老狐狸早就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所以,他给岳峰的要求是一定要胜!

……

马车在青石板上慢慢的前行,太平端坐在车中,她掀起了一点点车帘,眼睛看着外面,看着远方,脑子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像是痴了一般。

“殿下,岳四郎这个人非一般人,他的出身太低,心气又太高,公主殿下,以后您还是得少来洛水畔啊!”姚钧忽然开口道。

“啊……”太平如梦初醒,脸色不由得一红,现出尴尬之色,道:“岳四郎么?他……他其实不错!”

太平公主嘴里说着不错,脑海中又浮现出这小子大胆的一幕,两人那一次亲密的触碰现在她想来还火辣辣的发烫。

她还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岳四郎的情形,这家伙从暗道中出来被抓住,是个胆大妄为却又绝对与众不同的家伙。就是那一次之后,太平公主似乎找到了能说话的人,渐渐的,她一步步从抑郁的阴影中走出来。

有时候,太平一个人待在公主府,心中便想着那些事儿,尤其是想着岳峰提的那些问题以及两人在一起经历的那些点滴,她自然的便会笑起来,心情会因此变好。

无疑,岳四郎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和太平以前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同,他的样子有些像薛绍,不对,似乎他比薛绍长得更要有菱角一些。

而其行为做事,言谈举止则和薛绍又不同,他比薛绍更跳脱,更大胆,更聪明,更有趣,更能让太平感到快乐舒心……

太平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姚钧又道:“岳四郎出身卑微,就算他再好,也绝对成不了太平公主府的驸马!”

“啊……”太平惊呼一声,扭头看向姚钧道:“姚叔,您说什么呢?谁是驸马啊?岳四郎么?哈哈,你真是要让本宫笑死么?”

太平哈哈笑起来,姚钧的神色却丝毫不变,更没有笑,他顿了顿,继续道:“岳四郎的性子看似戏谑,可是绝对的刚烈,他永远不会成为薛怀义之流,因而公主您也别想和其有私!所以,我的建议是此人公主以后最好别见了,老奴这般说是替公主着想……”

太平公主的笑容戛然而止,直愣愣的盯着姚钧,她嘴唇掀动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渐渐的,她的情绪开始变化,变得低落,变得沉默,脸色越发的阴沉,神情开始抑郁……

一声长叹,姚钧轻轻摇头,他抱紧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令月多情,少年郎绝好,倘若两人皆是民间男女,堪称珠帘合璧,奈何令月乃皇家公主,岂能委身于寻常人家?”姚钧心中念头转动,而后他抬手将车帘全部放了下来。

放下了车帘之后,外面的世界完全被隔绝开去,太平公主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巴掌大的一片小天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动了杀心?

夜已深,王家后山的密室中却灯火通明,密室中有三个人,杨炯兄妹和王丘山。

王丘山是神都的名人,作为太原王氏在神都的当家人,王丘山本应风光无限,可实际上王丘山现在形如商贾,无论从其样貌还是仪态皆和五姓七望大家族的当家人的形象相差极大。因而其在神都的名望也很低,甚至连同为五姓七望的某些当家人也不愿意和其来往。

可是现在的王丘山脸色却非常严肃,他端坐在榻上,语气颇为强硬的道:“杨兄,几个月之前,同样在此处,你说过以后在京城的一应事务全部听我的安排。时间不过过去区区几个月,今天你就食言了么?”

杨炯脸一红,道:“王……王长老,不是……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武氏用蹴鞠为赌局,对赌的双方乃众多李唐宰相和她自己,倘若宰相能赢,武氏的面子必然大大的损伤,李唐士气必然大涨,所以,此时此刻,我们一定要保证公主府能赢!”

杨炯顿了顿,继续道:“据我所知,内卫蹴鞠军之所以屡战屡胜,并非那帮女卫们蹴鞠技艺多高,而是因为岳四郎那小儿擅长蹴鞠,此人被武氏网罗成为其爪牙,为虎作伥,因而才让内卫蹴鞠军屡战屡胜。”

“啊……”一旁的杨荣华脸色一变,惊呼出声,她旋即意识到不妥又连忙捂住了嘴。

杨炯没理会妹妹的试探,继续道:“如今之计,我们只需要解决岳四郎便能让内卫蹴鞠军群龙无首,到时候嘿嘿,必然让武氏颜面丢尽,狠狠的挫掉这老妖婆的威风!”

杨荣华脸色瞬间大变,脱口道:“阿兄,不可……”杨荣华着实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兄长竟然要去杀死岳峰,岳峰……岳峰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杨荣华这一喊,杨炯眉头一挑道:“荣华,你何故也不依为兄啊?莫非为兄这么做不对么?为兄可是一心为了我李唐的江山,为了社稷不至于旁落啊!”

“我……我……我……”杨荣华又急又无奈,这事儿她能怎么说?她能把岳峰是她救命恩人的事情说出来么?显然这个场合十分不妥当,可是……杨炯要杀岳峰,这可如何是好?

杨荣华一时失去了主意只好将目光投向了王丘山,王丘山嘿嘿冷笑道:“杨炯,你当武氏是三岁小儿么?她会把篡权夺位的事情寄托在一场蹴鞠比赛之上?

所谓蹴鞠比赛,那不过是她的一块遮羞布而已,倘若蹴鞠能蒙混过关,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倘若生了变数,这老妖婆杀人的手段还少么?

以我的眼光来看,恐怕她将这所有的宰相全部杀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杨炯道:“哼,武氏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能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挠武氏成事。这一次倘若内卫蹴鞠军能再赢,武氏的气焰要更嚣张,回头我等还有再出手的机会么?”

王丘山叹了一口气,道:“杨兄啊,你的妹子容华比你都明白道理一些!我等暗宗行事,从来就不能光靠打打杀杀,如果打打杀杀能成事,我们暗宗早就反了武氏,举兵勤王了,还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苟且行事么?

天下的事情,唯一忍字,这是宗主说的!杨兄何故这么快就忘记了?”

杨炯冷笑一声,道:“王丘山,这事儿你不干我杨炯自己干!岳四郎这小儿,我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了,这次有这个机会,我不将其除掉更待何时?”

杨炯说罢豁然站起身来,冲着王丘山抱拳道:“王长老,回头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杨荣华道:“大兄,你……你为何一定要这般冲动?将私人恩怨凌驾于暗宗的大计之上?”

杨炯瞪了杨荣华一眼道:“你好好在习艺馆待着,大兄的事儿你休得要管,等大事成了之后你自然便能明白大兄的苦心!”

杨炯拂袖而去,杨荣华急得额头冒汗,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道:“王长老,您何故不拦着大兄?他……他这是要闯祸啊!”

王丘山长叹一口气,道:“真不知道宗主看中了你大兄什么优长,竟然将他派遣到了神都,我暗宗弟子恐要全部葬送到他手中啊!”

“容华,刚才的事儿你也瞧见了,以你大兄的性子我岂能拦得住?为今之计只能让他先吃一点亏,而后再徐徐劝说吧!”

杨荣华瞪大了眼睛,道:“可是……可是……”她狠狠跺了跺脚,只能甩头便走。

杨炯对岳峰生了杀心,岳峰却丝毫没有察觉,兴许是因为赌局的缘故,这几天宫中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了。

众内卫甚至包括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岳娉婷近几天都变得严肃寡言了,首领上官婉儿则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她处处都和岳峰较着劲儿,现在她不仅对岳峰的安排言听计从,而且私下里该给自己继续加码,恨不得日夜都扑在蹴鞠上面。

在她的带动下,内卫蹴鞠军群策群力,训练的热情高涨,哪里还有岳峰什么事儿?她们自己便把一天应该完成的任务妥妥当当的完成,这一来岳峰反而悠闲无事了!

岳峰现在在宫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他虽然成了七品官,可是承奉郎是散官并没有实职,岳峰的实职还是校书郎,还是在弘文馆办差。

作为内卫蹴鞠军的总管,内卫蹴鞠军的高涨热情已经让他完全无事可做了,整天在宫里晃荡也着实太惹眼,于是他只能到弘文馆中读书消磨时光,日子竟也过得自在。

这一日,岳峰又到了弘文馆,藏书楼里面寂静无人,其实大部分时间这里都是不对外开放的,因而除了岳峰这种自家人之外,外人也不能进来。

岳峰一人能独享这么大一座图书馆,也着实是一件幸事,他有时候会想,倘若能把家里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给带过来,一个捏腰捶背,一个红袖添香,你才是真惬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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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今天还真有美女么?”岳峰想着红袖添香的事情,转过一道书架,赫然便看到了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就在他身前不远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要打打杀杀??

弘文馆中有女子,多数时候应是上官婉儿,因为这个女人着实太好读书,才学也极高,放在一千余年之后其便是顶级学霸一类的人物。

可是眼前这女子却不是上官婉儿,这女子一袭白袍,亭亭玉立,宛若出水的芙蓉一般,单容貌来看,女子绝不在婉儿和太平之下,却比二人要更年轻。

更难得的是气质竟然也不遑多让,就那样站着,宛若神妃仙子一般,任何男人见之,都会怦然心动。

可是这任何男人却不包括岳峰,岳峰第一眼看到这女人是惊艳,可是旋即他脸色便变了,他身子一闪,毫不留恋,转身就跑。

女子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很愕然岳峰的举动,她眉头一挑,终究没有忍住,喊道:“你跑什么?”

岳峰根本不管,脚下反而跑得更卖力了,女子一拍书架,身子腾空而起,但见她轻身如燕,两个起落便跳到了岳峰的前面,而后一把抓住岳峰的官袍……

岳峰逃不了,挣不脱,环顾四周又怕有人来,他只好身子一软,慢慢往下委顿,道:“饶了我吧,我叫你女侠好不好?你饶我一遭好不好?我的生命很宝贵,还不想就那么白白的去送死,你高抬贵手行不行?”

女人盯着岳峰,忽然展颜笑起来,道:“岳四郎,你不是挺硬气的么?怎么现在这么贪生怕死,哀声求饶了?你抬起头来,你抬起头来看看我……你看我有那么可怕么?”

岳峰将头死死的埋着道:“不看,不看了!我们不认识,你这人打打杀杀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拉着别人和你一起死那实在是太无良了……”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薄怒,叱喝道:“让你抬起头来!”岳峰惊诧于对方的突然发飙,终于抬起头来了,女人又道:“看着我,别贼眉鼠眼倒处乱瞅!”

岳峰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看这女人,不是杨炯的妹妹又是谁?对于一个豁出命去刺杀武则天的危险人物,岳峰是真不敢太接近。

这个女人逃遁之后没有死,现在又入宫来了,其用心如何还用说?这样的女人比蛇蝎还危险,岳峰不敢和其有任何瓜葛。

岳峰有些不明白,瞧这女孩年纪轻轻,如此漂亮,真是如花一样的年华,这等美好的韶华,纵然心中有化不开的仇恨,何必如此走极端?

在岳峰看来,用这么一条年轻的生命去换武则天那样一个老妇人着实划不来,对这样的极端手段,岳峰是十分反感和抵触,所以对眼前的女子岳峰十分的警惕。

“你就这么怕我么?我长得很可怕么?你仔细看着我,告诉我,本姑娘哪里可怕了?”杨荣华双手插着小蛮腰,横眉冷目,说话想打机关枪。

岳峰抱拳行礼道:“不,不,小娘子生得是如花似玉,一等一的样貌气质,一点也不难看,美得很!”

杨荣华轻轻的哼了一声,道:“那你躲什么躲?怎么见着我就躲?”

岳峰道:“小娘子啊,你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自己心里没底么?躲你当然是怕死啊,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呢!行了,你既然这般费心思找到我,肯定是有事儿,摊牌吧,什么事儿找我?我丑话说在前头,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不干,你去找别人去!”

杨荣华盯着岳峰,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她终于想明白岳峰怕什么了。这家伙一定认为自己现在在习艺馆还是刺客的身份呢,岳峰当她是头号危险人物了。

不过想想岳峰的这种思维也没什么毛病,毕竟杨荣华干过那样的事儿,那件事她自己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后怕得很,这也让她觉得自己的大兄很多想法着实不靠谱,京城的事情还真得听王长老的筹划安排。

“行了,岳四郎,不杀人!以后都不杀人了!上次的事情是事出有因,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

不过上次也的确多亏了你,要不然……要不然我肯定死定了,不仅我死,我大兄也活不了,所以我们兄妹都得感谢你!”杨荣华真诚的道。

岳峰狐疑的看着她,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岳峰道:“嗯,那一天的事情你我就当从未有发生吧!好不好?所谓感谢的话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提!”

杨荣华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我省得呢!”杨荣华说完,轻轻一笑:“不过,你今天还能作一首诗么?就‘山下一群鹅’的那种?”

岳峰一笑,杨荣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这一笑气氛缓和多了。岳峰也终于感觉眼前这女孩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不似是没脑子的冷血杀手,对其的戒备心缓和了不少。

“今天不行,今天没灵感,另外,我现在身上重任在肩,精神绷得很紧,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得佳作?”岳峰笑眯眯的道。

杨荣华本来已经收敛了笑容,一听岳峰如此大言不惭,又忍不住笑起来,她笑的样子很是肆无忌惮,和那一天在弘文馆和上官婉儿坐一起那端庄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对岳峰来说,这女人不是个杀人狂便好,这般大笑一番,大抵能确定她是一个心智健康,热情洋溢的女人,应该不至于再一次去自寻死路,行那极端之事,岳峰心中悬起的一颗石头也慢慢落下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岳峰道:“小娘子,今日你在这里守株待兔肯定是有事儿吧?你我别光顾闲聊,还是谈正事要紧!”

杨荣华这才收敛了笑容,凑到岳峰身边道:“我跟你讲,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大兄要想办法要杀死你!你可千万要小心……”

“啥?杀……杀我么?你大兄?杨炯?“岳峰语气很是震惊,“为什么?”

“弄了半天,刚以为没事儿呢,怎么又打打杀杀了?”岳峰一颗心又悬起来了,心想自己遭遇了这兄妹俩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两人在历史记载中可都是才华横溢,才高八斗的才子才女呢,怎么真实的情况则是这两个家伙都是杀手了呢?岳峰第一次觉得史书不能尽信,有些内容很扯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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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刺杀!

杨荣华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岳峰讲清楚了,岳峰蹙眉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道:

“你为什么通风报信?那样你的大兄会有危险呢,知道么?”

“我……”杨荣华一下愣住,半晌怔怔说不出话来,道:“那……那你也会有危险啊!你救了我,我……我总不能让你被我大兄杀死!”

杨荣华顿了顿,又道:“其实大兄的思虑着实太简单,屡屡出错,这一次恐怕又要陷入难局了!”

岳峰盯着杨荣华道:“这么说来除了你们兄妹之外,还有其他人和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啊……”杨荣华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连连摇头道:“你不要问了,问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好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得立刻离开了!

总之你自己要小心,还有,我以后不会再行那天那种蠢事了,我会在习艺馆一直待着,以后……以后……”

杨荣华想说以后岳峰有事儿可以找她,可是她终究是女子,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她却也很难说出这等露骨暧昧的话来。

看着杨荣华如谪仙一般的人影飘然走远,岳峰脑子里却很难将这么美丽的女子和那一日在兵部看到的那个小少年联想到一起。

杨家有女子,天性能百变,杨荣华着实就是个百变小娘子!

杨荣华给岳峰示警,其用心不坏,只是就凭杨炯的手段要杀岳峰,岳峰自己都觉得好笑。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杨炯比诗才着实可以,可是干刺客的勾当他太业余。

用他的业余对上岳峰的专业,结果会如何呢?答案不言而喻了,所以岳峰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个事儿。

一日办差完毕,岳峰像往常一样出了紫微宫,直奔洛水河畔的府邸,他坐在牛车上,双腿盘膝打坐,没过多久便物我两忘……

“嗯?”

岳峰忽然心中一动,警兆乍生,他忽然感到不对劲,周围似乎有杀机。他没有任何犹豫,掀开车帘,身子一晃就躲到了牛车的下面。

与此同时,周围的十字巷上忽然冒出十几个人来,这些人弯弓搭箭,“嗖,嗖,嗖”飞矢齐齐射向牛车,弯弓劲弩,牛车的车壁根本不能挡,不过顷刻功夫,牛车便被强大的冲击力撕裂。

黑衣人尤不放手,齐齐从上面跳下来直奔牛车而来,他们抽出了明晃晃的弯刀,来的速度如风一样快捷,看这些人的身手,哪里是业余杀手?分明就是专业杀手!

岳峰暗暗叫苦,暗骂自己大意了,杨炯自己不能杀人,他可以指使别人干啊,一个敢在京城刺杀武则天的组织,岂能是普通的组织?

此时此刻,岳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为今之计,他只能放手一搏拼了!

岳峰心中刚刚动过这个念头,忽然只听到周围一声口哨响起,紧接着便听到十字街上传来了整齐有力的马蹄声,一队英姿飒爽的长袍女骑士如旋风一般从街头冲过来。

这些女骑士都穿着青袍,罩着披风,握着长剑,她们来的速度极快,比这帮黑衣杀手的速度要快无数倍。

一群黑衣杀手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他们扭过头来,举起弯刀甚至来不及出手,女骑士便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下一刻,女骑士手中的长剑便抹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十几个黑衣人根本没有一个人有反击的机会,旋即被屠杀殆尽,竟然一个活口也没留。

所有人杀光,街面上的行人早已经如鸟兽散,不见踪影,街道两边的店铺此时也吓得关门闭户,十字街上鬼影俱无了。

“梅花内卫丁字队拜见岳大人,我等奉天后之命保岳大人周全,没想到刺杀如此突然,我等差一点来迟,请岳大人治罪!”为首的黑衣女子行礼大声道。

岳峰有些狼狈的从牛车下面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真是觉得自己太没有警觉了,还亏得自称自己是专业的呢!武则天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竟然懵然不知,不得不说,他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杀手应该是杨炯安排的,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炯的杀手还没来得及和岳峰交上手,宫中的梅花内卫已经出手,看这一群女子的出手干净利落,每个人都是顶尖的高手,岳峰心中不由得凛然。

他忽然想到自己天天教的那些弟子,像赵莹,陈晓甚至还有自己的妹妹岳娉婷,其实和眼前的这些女子并无区别,他心中便觉得十分的别扭。

梅花内卫很神秘,也许外人能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岳峰如是想。因为凭他的经验和能力,有人能一直跟踪他,此人必然是顶尖高手,而且此人定然是梅花内卫中人,在岳峰看来,像陈晓,赵莹之辈应该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梅花内卫中还有隐藏的高人,武则天亲自培养的这一帮暗卫果然名不虚传,岳峰今日算是对这个组织有了重新的认识。

“谢谢众位娘子相救!”岳峰抱拳回礼,“这些刺客啊,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是不是我现在的府邸也不安全了?”

“岳大人放心,您最近都由我们护卫,我们可以保证您绝对安全,不管是什么人想害您,我们都能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岳峰轻轻点头,他的目光却在四周逡巡,就在四周,一定有酒肆,一定有制高点,一定有人……

岳峰的目光锁定了一个位置,但是他很快就挪移开去了,因为那个位置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李元芳。

岳峰真有一种冲动,把李元芳的行藏给喊破,如此一来,这小子恐怕跳大河也洗不清嫌疑了,狄仁杰这老家伙也保证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岳峰终究还是没干出那样的事儿,因为他知道,李元芳跟着他肯定也是狄仁杰的意思,这老小子也怕岳峰被人暗算杀死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罗织罪名!!

酒肆的格栅窗户是关着的,格栅窗户糊的草纸上有一个很小的孔,透过那个小孔可以看到外面十字街的情形。

可是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杨炯却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了,他脸色苍白,一只手忍不住发抖。

“谋算终究差了一步,那老妖婆竟然安插了梅花内卫在此獠身边,这……这如何是好?”杨炯如坐针毡,心惊胆颤。

他很庆幸自己躲在了这里没有露面,否则他现在也必然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他想想就觉得后怕。

现在怎么办?杨炯站起身来,却又坐了下去,因为他的双腿在发颤,真的走不动道啊!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杨炯内心的恐惧才慢慢的驱散,他装作平常人一样从酒肆出来,走上了十字大街,他的神情笃定,一如之前大才子风范尽显。

可是有心人却还是能看出,他的脸色终究还是太白,他的步子迈得比平常要大很多,他镇定的表面下,是无法掩盖的仓皇失措……

神都十字街的刺杀案因为是桃花内卫参与的,因而很快就传到了紫微宫,也很快就传遍了神都的朝野。

武则天在观风殿听到了禀报,大为震怒,道:“岳四郎遇刺,是何故耶?无非是因为蹴鞠尔,有人认为杀死了岳四郎内卫蹴鞠军便会迅速瓦解崩溃,此等用心,昭然若揭,岂能瞒得过朕?”

武则天这话吼出来,来俊臣,周兴等立刻撺掇手底下的人开始行动了,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把刺杀的事情搞大,把刺杀岳峰的性质升华,本来是一场蹴鞠赛的胜负,可是周兴却迅速上奏,称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刺杀天后不成,便想着刺杀天后的近臣,以此来扰乱神都,从而蛊惑人心,行造反之事。

来俊臣手底下的一帮酷吏则是揪住薛绍以前的一脉人马,称这一次刺杀岳峰的刺客,是要凭此阻挠蹴鞠,从而阻挠公主大婚,扰乱宫中秩序。

来俊臣折子一上去,武则天立马下令扑杀薛家人。原来薛家人也是皇亲国戚,薛绍的母亲还是公主,处理薛绍的时候,因为武则天遇到了一些阻力,尤其是薛绍的父母其中有人是公主的身份,她没有做到赶尽杀绝,将薛家流放到剑南去了,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好了,有了来俊臣这个折子,她便可以打开杀戒了,武则天从京城遣人带着她的旨意直奔剑南道,将薛家上下流放之人,包括公主在内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来俊臣一折凑效,他立刻又换了说法,称这一次遇刺案是有宰相主使,主使之人便是文昌右相李昭德,其意图自然是指李昭德有意蛊惑文昌阁,鸾台凤阁诸位肱骨大臣造反,欲要坏社稷江山。

来俊臣这样的折子启奏上去,朝野一片大哗,周兴一边也揪住造反这一条,把目标却锁定到了岑长倩身上,岑长倩是内使,这个位置相当于中书令,那也是正宰相的位子。

根据周兴的说法,岑长倩早有反意,其在上一场蹴鞠之时便和天后多有顶撞,处处不服。这一次他更是孤注一掷,押注公主府,所以他将岳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而派人想将岳峰杀之,从而行造反之实。

周兴和来俊臣向疯狗一样扑向了宰相阵营,神都震动,宫中震动,神都真是风声鹤唳,形势遽然紧张了起来。

而此时的始作俑者岳峰呢?他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被武则天安排在家休沐三天,三天不用去办差,而这三天他家里是什么情形呢?

“老爷,这是御史候大人给您送过来的一枚老山参,说是送给您补身子用的呢!”

“老爷,刑部周侍郎又派人给你送礼物来了,这一次是一品阁的点心,让老爷您多吃多补,千万要养好身子。

“老爷,鸿胪寺皮大人今日给您送来了……”

如花和阿珍两女叽叽喳喳,在岳峰耳边念着礼单,岳峰连连摆手才止住她们的话头。此时此刻,岳峰的内心真实复杂之极。

看看这送礼的一帮官员,全是酷吏之流,什么侯思止,周兴,另外还有索元礼,要不就是什么鸿胪寺,大理寺等等岳峰有过一面之缘,却没有深交之人。这些人全都当岳峰是武则天座下的大红人了呢!

瞧瞧现在的朝廷,李元芳已经来了三次了,这一次刺杀已经掀起的波澜简直就是惊涛骇浪,武则天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动手,这一次她显然是要借题发挥,更加紧锣密鼓的为自己登基做最后的斗争了。

此时此刻,蹴鞠的重要性甚至已经被削弱了,因为倘若来俊臣和周兴一彪人对宰相们的诬告能够罗织坐实,宰相全完蛋,李唐臣子又将遭遇血洗。到那个时候,武则天用杀戮鲜血告诉天下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只怕以她的威风,直接就登基称帝了。

岳峰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看看她的手段,分明是早就料到岳峰这一环节可能会有事儿,事先就布置好了护卫……

岳峰更觉得可怕的是,当时梅花内卫来的时候,岳峰的牛车已经被射成了筛子,如果岳峰真是不会武功之人,当场他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岳峰忽然想到,也许自己的死无葬生之地其实也在武则天的安排中,因为倘若岳峰能死,这件事的性质会更严重,武则天的怒火可以倾泻得更彻底。

看看她动薛家的手段,毫不犹豫,一言便杀之,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个由头而已。而岳峰倘若被刺客杀死了,武则天暴怒之下,至少可以先把李昭德宰相之位扒下来再说。

至于李昭德等人死不死那是后话,至少得来个贬谪流放,至于岑长倩,其影响力比李昭德略微弱一筹,武则天则可以直接斩杀……

现在,岳峰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活着,似乎还真妨碍了武则天排除异己的步伐了!一念及此,岳峰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躺在床上也做噩梦睡不安稳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狄仁杰进宫!

狄府,李元芳跪在狄仁杰面前,道:“刺客的事情是卑职失职了,当时梅花内卫忽然出现,卑职根本不敢久留,只能迅速撤离,事后经过了这几天的探查,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很显然,对手非等闲之辈!卑职办事不力,请大人治罪!”

狄仁杰用手捋了捋自己下颌下的胡须,道:“此事在意料之中,神都向来鱼龙混杂,一直就存在隐藏势力,嘿,这一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杀人不成反而让天后有了动手的由头,神都风雨欲来啊!”

“元芳,你起来吧!此事突然,你一人单枪匹马难以和他们对抗,不能怪你!”狄仁杰道。

李元芳郁闷的站起身来道:“近几日前去岳四郎府上的全是侯思止,周兴等之流,岳四郎俨然成为了天后近臣了!”

狄仁杰嘿嘿一笑,道:“好,如此便好!岳四郎聪明伶俐,可堪大用,眼下这个局面虽然风雨飘摇,可是因为这件事让其进一步得到天后的信任,却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李元芳道:“可是这件事该怎么收场?现在神都风声鹤唳,宰相们都陷入了麻烦之中,李相,岑相和大人您的交情不浅,大人可有良策来帮他们破局?”

狄仁杰轻轻摇头,道:“有句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后要治他们罪,纵然再好的良策也无用。不过,天后的意图其实也很明白,此事到了这一步,李昭德和岑长倩表态的时候到了!

大势怏怏,明堂已经立起来了,天后要迈出下一步已经不能阻挡!于狄某而言,天后登九五既然不能挡,何苦螳臂当车?李唐的江山不止是天后一人之争,纵然天后登了九五,等她百年之后,李唐的江山可能依旧存在,何苦执拗于一时得失?”

李元芳默然无语,狄仁杰的用心他自然明白,可是狄仁杰的这般用心能理解的人却很少,因而狄仁杰现在势孤。不过李元芳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狄仁杰不断的努力,支持他的人会越来越多。但是眼下这个难局却不能舒缓,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狄仁杰的心情显然也很沉重,他叹了一口气,道:“为今之计,狄某只能进宫参见天后,而后再行定夺了!来人啊,备车,我要进宫!”

紫微宫,观风殿,这几日进出大殿的人比平日多了很多,武则天虽然年逾六旬,可是精力充沛,政务上的事情她从未有懈怠,今年江南道大旱,武则天这几日为赈灾的事情操心犯愁。

谋反的事情还在发酵,但是政务的事情武则天却依旧不放松,宰相们个个都提心吊胆,但是手头上的差事却又不能放下。

这恰恰体现了武则天斗争手段的高妙,武则天手段狠辣,杀人无数,可是她心中非常清楚,她纵然再强势,却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所以,她处处勤政,为国为民施政十分的开明。

从高宗时代,武则天和宰相之间的斗争就从来没有停过,宰相阵营一直就是她强大的对手,最早她对付宰相的手段是启用“北门学士”。实际上就是在宰相群体之外,自己重新组建一套谋臣班子,从而将很多决策指令饶过宰相机构,达到自己的目的。

后来武则天对宰相班子又采用一套新的策略,那就是频繁走马换将,唐朝的宰相人数众多,一般文昌阁,鸾台凤阁三个部门中,至少有七八个都手握权柄,各司其职,皆是宰相之位。

武则天便频繁更换其中的某些人,增加宰相班子的流动性。而且她最擅长采用的策略是启用那些资历相对较低的人入相,这就是所谓破格提拔人才,不拘一格降人才。

武则天打破世家权阀的垄断,从小姓甚至寒门中拔擢人才,这些人才自然对其感恩戴德,因而武则天对朝局的掌控一步步加强,一直成为摄政太后,皇帝被他软禁在了西宫之内,形同坐牢一般,她已经是实际上的女帝了。

现在这一群宰相,包括李昭德,岑长倩,苏良嗣在内的人,其实都是武则天拔擢的,他们对武则天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因而在施政方面,彼此配合和默契。

但是,武则天要废帝登基,行千古未有之事,要动摇李唐江山的根基,对现任大部分宰相来说,他们却是难以接受的,因而武则天才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在此之前,她已经处决处理了好几个人了。

现在,武则天更是划定了最后的摊牌时间,她手底下网罗的酷吏爪牙开始遵照她的意思在行动,强大的压力已经压了下去,因而宫里的气氛也必然很紧张。

这几日侍奉在武则天身边的是韦团儿,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武则天身后,压低声音道:“天后,狄国老前来求见!”

武则天本来在批折子,一听狄仁杰来求见,她微微挑眉,将折子放下,道:“快快有请!”

狄仁杰踏步上殿,规规矩矩行礼,道:“微臣狄仁杰参见天后!”

武则天站起身来,摆摆手道:“狄国老免礼,今日狄国老一直在家里养病,今日为何忽然进宫了?是不是向朕来讨差事了?”

狄仁杰道:“微臣听闻最近江南大旱,心中着实忧心,倘若天后真能让狄某去江南,狄某保证妥善解决江南的事情,不辜负天后的信任,不辜负百姓的拥戴!”

武则天哈哈一笑,道:“狄国老,你暂时就留在神都养病吧,江南的事情朕已经让苏味道担任钦差前去替朕赈灾了。说起来,江南的事儿也不算是大事儿,京城还有更大的事儿,神都最近刺客频现,百姓不安,朝野震惊,这些刺客他们都是冲着朕来的呀,他们都是想要朕的性命啊!”

武则天摆摆手,冷笑一声道:“狄国老,你是办案的高手,你说说现在京城哪些人想要朕的性命?朕就这么遭他们嫉恨,遭他们痛恨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后摊牌!

武则天向狄仁杰犀利发问,狄仁杰呵呵一笑,道:“天后息怒,但凡是能人必遭忌,天后摄政天下,为国为民,我大唐亿兆子民无不佩服,有一小撮人欲要对天后不利,这也并不奇怪,只有庸碌之辈才无人惦记!

还有,这一次刺客针对的乃岳四郎,岳四郎擅鞠招祸,这印了微臣之所说啊!”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狄国老善言,朕本来心情愤怒,听你这一席话心情舒坦多了!

不过,国老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刺客刺杀岳四郎,岳四郎固然是因为蹴鞠招祸,更重要的还是针对朕来的!朕器重他,提拔他,有些人便觉得朕是专权,便觉得心情不愉悦,嘿嘿,明面上他们不敢对朕怎么样,暗中他们可敢使坏呢!”

狄仁杰道:“天后,微臣以为天下的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现在李相和岑相皆陷入危机之中,以微臣的眼光来看,凭李相和岑相的心机城府,他们是绝对不会行刺杀之事的!天后何故不放心他们?”

武则天微微皱眉,道:“国老为何说得这般笃定?莫非今日国老前来是要替两人作保么?”

狄仁杰摇头道:“天后误会了,微臣身份低微,岂能给宰相作保?微臣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情,这样人心中也应该期盼着内卫蹴鞠军能赢下公主府蹴鞠军,原因无他,倘若内卫军赢了,李相和岑相两人还能有走下梯子的机会,倘若内卫军输了,嘿嘿,不是微臣小瞧他们,他们恐怕真要走上岔路,走错方向,那样可能真就万劫不复了!”

武则天眼中精芒一闪,盯着狄仁杰,狄仁杰这番话已经说得十分露骨直白了。很明显,狄仁杰看穿了武则天的用心,而且他这番表态也大抵表示了他的态度。

狄仁杰之前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可是今天这番话狄仁杰所表现出的积极态度让武则天感到很振奋,狄国老是支持她称帝的呢!

一念及此,武则天十分欣喜,道:“我一直说啊,咱们大唐倘若有十个狄国老,大唐从此无忧矣,只可惜国老明理,偏偏是宰相糊涂,他们倘若能明理,何至于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狄仁杰道:“天后,微臣愿意去见一见李相和岑相,向他们剖陈心迹,可是微臣又担心天后您有所顾虑,因而今天特意来请旨,恳求天后恩准此事!”

武则天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她真是心花怒放!狄仁杰去见李昭德,岑长倩过来向她请旨,这意思不就是给她当说客去的么?

现在武则天和宰相集团之间的矛盾就集中在宰相们接受不了她称帝的事情,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斗了已经七八年了,武则天废了李显之后,她就是摄政太后了。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武则天就有了称帝之心。

奈何一个女人想要称帝谈何容易?武则天面临巨大的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不屈不挠,和宰相们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一直斗到现在,宰相阵营中这帮死脑筋李唐读书人还不表态。

武则天对此其实也很恼火,她不断的试探,反复的用计,宰相阵营他杀了一波又一波,贬了一波又一波,自他摄政以来,当国宰相的臣子就多达三十出头。这么多人大浪淘沙,让武则天意识到靠杀戮对付中下层的人能行得通。

可到了宰相这个位置上,这些读书人靠杀那一套不行,读书人有时候脾气犟起来,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们不怕死起来,武则天越杀他们越来劲,武则天真是束手无策。

就比如这一次,武则天虽然上了手段,目的是要对宰相阵营动手,可是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因为这些宰相除了不支持她称帝之外,其他的政务配合都极好,都是国之栋梁,都是能臣干将。

武则天逼不得已真要动手,她能够让来俊臣,让周兴这些人上到宰相的位置么?武承嗣现在是左相,这是武则天钦点的,可是武则天自己也清楚这个侄子根本不行,无法干大事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武则天不能保证下一波宰相,这些读书人脑子就能转过弯儿来,能够全力以赴支持她,说不定回头她又要杀一波……

说句心里话,武则天对这种杀戮已经很厌倦了!她爱权力,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但是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把这个国家治理好,让百姓富足安康,让大唐强盛富饶,她自己将来也能名垂青史……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倘若不是一个女人的话,早就已经称帝登基了!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寂寞啊,天下之大,兆亿人口,却没有一个人能懂她的苦心。

所以,当狄仁杰说要请旨的时候,她的心思是无比高兴愉快的,她神采飞扬的道:“国老,朕准了!你去和李昭德他们说,告诉他们就算是他们真的是幕后主使,只要他们自己承认,只要他们光明磊落,朕赦免他们!

朕依旧拜他们为宰相,我们君臣之间依旧可以和睦相处,可以给万民造福!”

武则天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霾,狄仁杰眼看这个机会,他忙道:“天后,此时此刻微臣不建议刑部和御史台肆意传谣,闹得满城风雨,风声鹤唳。还请天后能理解微臣的用心!”

狄仁杰既然要去当说客,武则天倘若继续让来俊臣和周兴等人肆意乱咬,倒处抓人罗织罪名,这不是相当于用刀顶着宰相们的喉咙么?在这种情况下,狄仁杰的说客还有什么诚意呢?所以狄仁杰希望能缓和局面,希望武则天能够认识到双方和则两利,斗则两败的现实情况。

武则天大气的一挥手,道:“此事简单,朕立刻下旨让周兴和来俊臣他们暂时收兵,在内卫军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交手之前,京城保持稳定安定!

说句心里话,朕真的有些累了,一天日理万机,政务堆积成山,真不希望和他们撕破君臣脸面啊!国老能懂我,他们也能懂我耶?”

第一百八十九章 岳峰暴露了?

狄仁杰离开了观风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武则天最后的那一席话,意思表达得很露骨了,那就是她必然要登基称帝,这件事毋庸置疑,无论是谁敢在这件事上给她制造阻力,她绝对翻脸不认人,这就是武则天的底线。

其实,对此狄仁杰早就知道,心知肚明,可是今天从武则天口中说出来,他心中还是非常的难过。

李唐的江山啊,高祖太宗倘若在天有灵,他们会答应女主天下么?武则天女主天下之后,江山是不是会改变颜色?高祖,太宗的子孙还能得到传承么?狄仁杰自问自己是李唐的臣子,现在却不得不去支持武则天,这不止是虚与委蛇,而是眼下的大唐,要保持稳定,武则天称帝是唯一选择。

这是为江山计,为百姓计,为天下计,可是狄仁杰这样的心思,别人能懂么?

狄仁杰奉旨游说,自然大大方方,他第一站拜访李昭德。

李昭德乃文昌右相,在官员中影响极大,威信极高,其是明经进士入仕,最早从县尉开始做起,经历州府而后任夏官侍郎(兵部),所以其文武双全,狄仁杰和其是旧识,两人共事了多年。

李昭德的府邸可不比狄仁杰府邸那么寒碜,身为宰相,李昭德府邸大门直接建在坊墙之上,也就是当街开门,门口两尊大青石狮子,进了正门,有一射之地的广阔地域,此地设有茶水,是供觐见宰相候场的地方。

不过今日这里门庭冷落,谁也不会在这个当口来见李昭德,因而狄仁杰被守门的老阍人放进来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奔向了李昭德的书房。

李昭德正在书房读书呢,他一听狄仁杰登门了,来不及更衣,直接穿上了木屐快步出了书房,冲着狄仁杰大喊:“狄国老今日匆匆前来,莫非是要当说客耶?”

李昭德轻飘飘一句话,一语道破当下的局面,狄仁杰走到他面前,捶胸顿足,道:“昭德兄只需一句话便将天下局势说透九分,狄某今日前来做何耶?只是狄某有一事不明,昭德兄心中既然如此明白,为何不彰显宰相之力,将此事遮掩过去?”

李昭德冷笑一声,道:“遮掩二字你用得妙,用得神,只是此事能掩耳盗铃么?你我皆是李唐的臣子,皆应当为李唐尽忠,李唐飞灰湮灭,你我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你我皆是半截入土之人了,一旦百年之后,你我有何脸面赴九泉之下见陛下和太宗?所以,昭德甘愿赴死,唯一死尔,李昭德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狄仁杰道:“死也有重于泰山之死,亦有轻于鸿毛之死,昭德兄倘若因为今日之事而死,死于周兴、来俊臣这等酷吏之手,着实污了名头,兄能甘心么?”

李昭德微微皱眉,轻轻摇头道:“此事我能抉择么?李某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中了!对了,国老既然来了我府上,看来岑相那边也应该去了吧,岑相难不成也被狄相说服了么?”

狄仁杰摇摇头,道:“狄某首先便是来昭德兄这里,原因无他,因为狄某倘若不能说服昭德兄,其他几位某也不用去了,此事败矣!”

狄仁杰顿了顿,道:“李唐的江山要传下去任重道远,眼下无疑是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难!

但是,狄某认为此也许是个机会,昭德兄,天后今年也是六旬之人了,比狄某年龄也小不了多少,其还有几度春秋?

狄某从未听闻皇位传承不传子孙,反倒传子侄外戚之辈的!昭德兄,你我二人如果能同心协力,为此事尽力才是天大的要事,如果不然,任由武氏竖子兴风作浪,翻云覆雨,我大唐才是真无翻身之日了!”

李昭德一下愣住,盯着狄仁杰半晌说不出话来。狄仁杰这番话可以说推心置腹,意思也说得很明白,那就是武则天称帝没关系,因为武则天之后天子未必就姓武,武则天百年之后传位很大可能性会传给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这不还是李唐的江山么?

而这其中的关键则在于李唐的忠臣不能死绝,李唐江山的匡扶不能走寻常路,倘若李昭德现在白白送了性命,并且带着李唐的忠臣一同完蛋了,狄仁杰一人势单力薄,他能够完成这个伟业么?

李昭德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开始沉吟不语,狄仁杰见其心动,当即道:“狄某以为,眼下只要我们能保住庐陵王,未来便可期啊!狄某为此已经筹谋了数年,奈何一个人势单力薄,难以有成,倘若能有人助力,吾道不孤,天下的事情还大有可为呢!”

“昭德兄,此时此刻,你还有何犹豫不决?你我同心协力,将此事办妥,纵然老死,却也能有颜面见陛下见太宗了!”

李昭德嘿一笑,道:“狄国老能说服我,也能说服岑相否?岑相性刚烈,恐怕不会听国老这番话,回头事恐不能成啊!”

狄仁杰哈哈一笑,道:“天下的事情讲志同道合四个字,昭德兄信得过狄某,你我同谋便是志同道合!昭德兄倘若不信狄某,狄某可以用一人来表明狄某之心迹!”

狄仁杰凑到李昭德身边,压低声音道:“当下内卫蹴鞠军蹴鞠总管岳四郎,此人其实是狄某的门生,狄某有此门生,昭德兄还怀疑狄某是在用言语诓你么?”

李昭德一下愣住,脸色一变数变,道:“就是此人遇刺,而后才引发这许多乌烟瘴气的么?”

狄仁杰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人,此人现在混迹在宫廷之中,交游之人多是侯思止,周兴等等之徒。此等人可以大用,将来可以为我李唐江山复立立汗马功劳!似这等门生,狄某也还有安排培养,狄某这般做,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等到时机成熟,我们振臂一呼,而后李唐复国能成啊!”

李昭德盯着狄仁杰,忽然哈哈大笑道:“狄国老,你说这岳四郎是汝之门生,可有何凭信?”

第一百九十章 蹴鞠定生死!!

狄仁杰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将岳峰这个名字告诉了李昭德,而李昭德则问他要凭信,狄仁杰一下犯难了。

实际上岳峰还真算不上狄仁杰的门生,两人的“合作”可以说是阴差阳错,现在岳峰能为狄仁杰所用是真的,但是狄仁杰也不知道这家伙将来会不会生变故。

至于凭信那就更没有了,狄仁杰和岳峰两人甚至都没有彼此照过面,更没有说过话,他哪里能有东西证明岳峰是他的门生?

狄仁杰沉吟了一下,道:“昭德兄,你难道不信我?”

李昭德嘿嘿一笑,道:“当今世道,谁可信耶?既然岳四郎是汝之门生,那好,咱们不是有蹴鞠赌局么?如果内卫蹴鞠军能赢,我李昭德便信你,你我以后便是一路人。

如若不然,此事恕李昭德难以答应,回头我慷慨赴死!”

狄仁杰大惊失色,道:“这如何使得?蹴鞠只是游戏尔,昭德兄岂能如此儿戏?”

李昭德冷笑道:“狄国老莫非对自己的门生如此没有信心?还是汝这门生攀上了高枝后,已经不听狄国老之命了?”

狄仁杰跺脚道:“蹴鞠那是双方之争,非一人之力能左右!公主府的蹴鞠技艺神都第一,人尽皆知,岳四郎一人之力如何能扭转乾坤?”

李昭德摇头道:“蹴鞠之术如同用兵,虽然大多数情况是强必胜弱,然而也不乏有以弱胜强的例子!”

狄仁杰道:“纵然有胜算,可是昭德兄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决策压在一次蹴鞠比赛之上?这等安排,岂不是如儿戏一般?”

李昭德摇头道:“狄国老您无需再说,此事我已经决断!所谓儿戏,其实也非儿戏,纵然是儿戏,人生一世又何尝不是一场戏耶?

李昭德的选择就交给上天吧,此事全凭天意!”

李昭德如此说狄仁杰无言以对了,当即他道:“岑相那边狄某也想去,昭德兄可有高见?”

李昭德笑道:“我遣一童子去请岑相来府上,你我同心协力将其说服,还是按照我的规矩,一切交给天意,交给这该死的蹴鞠比赛吧!”

李昭德如此说,狄仁杰竟然无法反驳,他心中知道,岑长倩比李昭德要固执一百倍,灵活开明的李昭德都如此难对付,他单枪匹马去说服岑长倩基本没有可能性。

于是他只能按照李昭德的安排将岑长倩请过来,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岑长倩勉强接受了这个天意抉择。

至于后面的苏良嗣等,狄仁杰已经不敢去见了,因为他担心李昭德还故技重施。如果所有人都把蹴鞠当天意,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包括狄仁杰在内,他都觉得这一次内卫蹴鞠军的胜机渺茫,因为内卫蹴鞠军的实力和公主府不在一个层面上,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太平公主一定会全力以赴,因为这件事也关乎到她自己的利益。而偏偏把驸马的事情和蹴鞠挂钩,恰是狄仁杰向武则天提出来的,现在想来,狄仁杰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不应当了,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狄仁杰一直觉得蹴鞠只是游戏,武则天利用这个游戏来遮掩,从而实现自己的目标。可是在这遮掩的表象之下,武则天可以随时翻脸,撕掉这一层遮羞布,从而让一切回归原点。

所以在狄仁杰的心中,他从来就没有觉得一场蹴鞠比赛的胜负有多重要,因为在他看来,大势怏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在大势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狄仁杰今天不得不修正自己的看法了,因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一场蹴鞠比赛就事关重大,这一场比赛的胜负,将要决定两位宰相的命运,甚至是两个世家数百口人的命运……

李昭德说得好,人生如戏,天大的事情李昭德难以决断,他交给天意,交给蹴鞠游戏来定。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倘若李昭德不是陷入到了极端无助之中,陷入到了完全束手无策之下,他又如何会如此儿戏?

狄仁杰的心情非常的沉重,他现在最想去见的人就是岳峰,他想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岳峰,让岳峰知道他的一场蹴鞠赛会关系到怎么样的大事。

可是偏偏他又不能去见岳峰,因为岳峰这一枚隐藏的棋子他绝对不能轻易让其暴露的,他之所以把岳峰的名字告诉李昭德,除了他向李昭德展示自己的诚意之外,他还知道李昭德是无论如何不会将此事外泄的!

狄仁杰反复思忖,反复斟酌考虑,最后他确定将这一切告诉武则天,他是奉旨办差,差事办成怎样了,他回头禀报也是天经地义的!

狄仁杰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他自己不能见岳峰,不能给岳峰压力,那就让武则天去干这事儿。以武则天的手段和能力,她还不能让岳峰全力以赴么?

狄仁杰怀着这样的心思将此事向武则天一一禀报,武则天拍案而起,道:“好,很好!李昭德和岑长倩既然这样选择,朕就支持他!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朕也相信天意,那就交给天意来裁决吧!”

“呃……”狄仁杰哑口无言,他敏锐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想说点什么,武则天却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将此事外传。既然是天意,那就得保住秘密,尤其是不能让蹴鞠双方知道此事,否则天意便不再是天意了!”

武则天道:“狄国老,朕笃信佛教,佛家讲缘法,朕也信缘法!其实天意何尝不是一种缘法?李昭德和岑长倩皆是能臣,皆是干吏,可他们却都有反心。

行,只要他们浪子回头,朕既往不咎,我们还是君臣,朕和他们的君臣之缘法还未断绝!

可是,倘若他们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要和朕为敌,要和江山社稷为敌,朕也就只能顺从天意了!君臣缘分已尽,一切都是多余,我相信狄国老能懂!”

狄仁杰听得嘴巴都张大了,心中一万头草泥马掠过,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犯的错太大了,武则天虽然雄才大略,但终究还是个女人啊……女人是最信天命……

第一百九十一章 婉儿露破绽

夜幕下的紫微宫幽深神秘,婉儿的居所仅仅只是靠近西宫的一个小小的院落,暖阁中仅仅能放一张小床,还有一张几上一直点燃的宫灯。

婉儿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宫灯,黑夜中,万籁俱寂,小蝶在外面和徐首领说着话,徐首领慢慢进到暖阁中,婉儿欲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其用手制止。

“待诏,您千万别动!这些日子苦了您了!早知蹴鞠得这么遭罪,当初就该让天后别让你参与,现在好了,这些天你吃的苦啊,内卫们瞧着都觉得心疼哦!”徐首领道,她年岁颇长,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让人觉得分外感动。

上官婉儿轻轻笑笑,摇摇头道:“其实蹴鞠挺好,岳四郎那等人都知道‘梅花香从寒处来’的道理,我苦一点,大家都苦一点又算什么事儿?”

徐首领一笑,道:“就知道上官待诏是要强的人,这一次蹴鞠比赛我一定压你们赢!”

上官婉儿又是一笑道:“首领,您晚上来我这里定然是有事儿吧?您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婉儿能办一定办,不能办想办法也给您办妥,好不好?”

徐首领微微愣了一下,尴尬一笑,道:“待诏,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今日在观风殿,我亲眼目睹了狄国老和天后的会面,心情便久久无法平静,夜晚难以入眠,便想着和待诏说几句话!”

“哦?狄国老养兵在家,今日竟然来见天后了么?”上官婉儿道。

徐首领轻叹一口气,道:“待诏啊,最近的京城风起云涌,宫中更是风声鹤唳,这种情况下,满朝文武人人自危,狄国老就算真有病恐怕也难以安心养病了!”

上官婉儿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她和徐驰煌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密切,徐驰煌是武则天的心腹,两人言及这些敏感问题她不能不警惕小心。

徐首领叹了一会儿气,道:“咱们几个宰相都把自己的命压在了这场蹴鞠之上,待诏可知道么?”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徐首领为何如此说?婉儿对此着实不知,还望首领能直言……”

徐驰煌当即便把狄仁杰见武则天请旨当说客,而后狄仁杰游说李昭德等得到的反馈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惊得脸都白了,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道:“这……这……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李昭德,岑长倩等几个宰相上官婉儿最是熟悉,平日里他们和上官婉儿接触打交道的次数也很多,上官婉儿从他们身上所学不少,平常都以师礼来敬之。

现在他们竟然把自己的性命压在了接下来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的一场蹴鞠比赛之上,这……这太难以置信了。

徐驰煌道:“待诏,你不要激动,听我细细跟您说!李相和岑相都讲天意,蹴鞠胜败不正是天意么?天后又笃信佛法,佛法中讲缘分,蹴鞠胜败不也是缘法么?因而,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的蹴鞠战便成了一场关乎命运之战,嘿,这着实让人想不到啊!”

上官婉儿直愣愣的盯着宫灯,良久她道:“首领,婉儿明白您的意思了!首领放心,李相,岑相皆是大家君子,皆是国之栋梁,婉儿待他们当吾师,这一次蹴鞠比赛婉儿一定会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希望能将公主府蹴鞠军战而胜之!”

上官婉儿这番话说出来,脸上的愁容却再也化不开了。她一直当蹴鞠只是游戏,纵然参加蹴鞠也是因为性子要强使然。

另外她还知道一点,那就是武则天的性子一样的要强,只要是斗鞠,内卫蹴鞠军一定不能丢脸,如若不然天后必然不会高兴,因而婉儿苦练蹴鞠,亲自上阵,凭此她欲要进一步稳固自己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

可是现在上官婉儿却觉得内心无比的沉重,因为她想到一场蹴鞠赛要关乎几名宰相的性命,还有,她之前还听过武则天早就把这场蹴鞠当成是最后摊牌的时机,回头肯定还有更多的意想不到的变故,倘若内卫蹴鞠军败了……

徐驰煌道:“上官待诏,您早点休息,我此行便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此事告诉了你,我心中便觉得舒坦了很多,我先行告退了!”

徐驰煌说完,慢慢退下,上官婉儿盯着宫灯,整个人都痴了,她甚至都忘记了招呼小蝶送客了。

徐驰煌走了,上官婉儿哪里还能睡得着?躺在床上眼睛睁大像铜铃一般,她脑海中思绪纷飞想到了很多人和事。

她尤其想到了自己上官家的事情,上官家当年也是宰相之家啊,婉儿的祖父上官仪乃高宗座下的红人,当时就是因为得罪了天后获罪,从而全家被杀,婉儿也因此被没入了掖幽庭。

在掖幽庭中,上官婉儿从小便不服输,一直忍辱负重兢兢业业,直到她被武则天发掘培养,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她能走到今天,有今日的地位她的付出也是巨大的!

这其中有她自己努力的因素,也有气运使然,还有她幸能的遇到了师长对她点拨提携。如果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掖幽庭那样的地方,上官婉儿现在再去看自己当年的同龄人,很多人已经在屈辱中死去了,没有死的大部分也变成行尸走肉了,她看到这些人就会想到自己,常常因此不寒而栗。

所以,她睡觉的时候多数时候都点一盏宫灯,因为她经常半夜会在噩梦中惊醒,惊醒之后倘若是一片漆黑她便会恐惧害怕,而后再也不能入眠了!

就像今天这样,她现在思绪完全乱了,她发现自己对眼前的一切完全无能为力,她很恐惧,很无助,因为她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而此时此刻,她至少还有一盏宫灯相伴,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照亮的也只有巴掌大一块天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受到追捧!!!

清晨,岳峰又进宫办差了,弘文馆的藏书楼已经成了岳峰每天必定光顾之地,没办法,身为蹴鞠军的总管,手底下的人着实太拼太卖力了,岳峰临场指挥只能增加她们的心理压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岳峰索性天天在弘文馆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宫中紧张的气氛弥漫,虽然武则天下了封口令,但是在小范围内关于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的这一场比赛胜负意义早已经传开,内卫现在紧张到了极点,上官婉儿天天刻苦钻研蹴鞠,完全没在武则天身边办差了。

岳峰身为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他倘若在宫里四处游荡必然会遭人非议,这种情况下,岳峰躲在藏书楼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今天岳峰感觉弘文馆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弘文馆的人似乎不少啊!一众学士,直学士似乎都到听香阁去了,岳峰也被小蝶请到了听香阁,说是上官待诏今日要办文会呢!

岳峰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这个当口了,上官婉儿是唱的哪一出,为何忽然要办文会呢?

听香阁,员半千,陈子昂,沈佺期,宋之问等人早就来了,陈峤也来了!而岳峰的目光却落在了杨炯的身上。

杨炯看上去形容颇为颓废,目光闪烁,不敢和岳峰对视,一看就是心虚的样子。岳峰暗暗冷笑,最近这几天,岳峰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天盯死这家伙,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发现他的秘密。

杨炯兄妹后面还有高人,他们在京城隐藏着一股不小的力量,岳峰的计划是找到这股力量,而后再想办法如何运用这股力量。

眼下刺杀案还在发酵,杨炯一定还处在紧张中,他背后的势力肯定也还在紧张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很难露出马脚。但是岳峰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一点点的失去耐心,只要岳峰一直盯着,这家伙迟早会露底,而在此之前,两人必然是敌对的关系,岳峰要想尽办法来恶心他。

“岳大人来了,快看座!”弘文馆校书郎,也是岳峰的同僚沈观十分小意的招呼岳峰,几名才子皆纷纷起立迎接他。

岳峰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籍籍无名之辈了,他擅蹴鞠之名已经传遍了神都,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岳峰现在乃天后面前的红人,侯思止,周兴等等当红之人皆和其过从甚密。

宫中终究是个名利场,现在谁还敢轻易小觑他?纵然心中看不起他,面上也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流露。

再说了,岳峰现在已经是七品官了,而且是七品上的官阶,比在座的几名直学士官级还高呢,大家岂能不客气?

宋之问和沈佺期两人也很热情的笑脸相迎,两人都是宫廷诗人,除了卖弄文墨之外,剩下的事儿就是溜须拍马,所以相对来说他们世故很多。

陈子昂就骄傲多了,他端坐在塌上根本不起身,高昂着头像骄傲的大白鹅一般。再看杨炯呢,他则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是想躲着岳峰呢!

岳峰嘿嘿一笑就不放过他,凑上去道:“哎呦,杨炯大人,最近可又有什么新作啊?昨日面圣,圣上问及蹴鞠之妙,想着能找几位高才以‘蹴鞠’为题作文作诗,当时岳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学士!杨学士,回头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作几篇大作出来,好不好?”

岳峰说到此处哈哈大笑,杨炯却是满脸通红,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岳峰是在挖苦他,他杨炯作的几篇跪舔武则天的文章现在在神都已经流传开来了,以前和杨炯关系不错的很多清流才子,现在都不和他来往了。

其中最极端的典型便是姚崇,姚崇提到杨炯就咬牙切齿,这个当年被认为极具风骨,令人佩服的大才子,现在已经声名扫地了。

杨炯尴尬,肠子像沾了灰一般难过,他对岳峰真是恨到了极点,真恨不得把岳峰一口咬死。可是此情此景,他却什么也不敢做。

一场刺杀的失败,暗宗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让武则天身边的那些酷吏抓住了机会,差点把一帮宰相的命都给葬送了!另外,暗宗在京城的杀手损失了十名精英,这十个人可都是暗宗培养了多年的好手,可以说损失惨重。

杨炯是这一次行动失败的直接责任人,宗主已经命令将他的长老之位褫夺,倘若他再有不尊号令之行为,将要被扫出宗门。很显然,宗中的大佬动怒了,杨炯此时才明白王丘山那个老家伙,看上去笑眯眯的样子,可是真是杀人不见血!

本来杨炯初来乍到,两人应该配合行事,杨炯有很多过激或者不恰当的地方,王丘山应该利用自己的权利坚决制止,可是这老小子表面上制止,其实言辞中反而有很多刺激挑拨之言,杨炯连续犯错两次,长老之位被褫夺,从此以后王丘山在神都又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失去了制衡了。

杨炯在官场上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因而才被贬斥到了江南道,现在他在暗宗的明争暗斗之中,再一次坠落到低谷,所以这些天他真有自杀的冲动。

他失意,岳峰则得意,此情此景和当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岳峰刚刚来弘文馆的时候,他在听香阁就是笑柄,所有人都想着看他出丑呢!

可是今天呢,杨炯却成为了笑柄,这里是以文会友之地,可是杨炯的“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硬是被岳峰的“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给比下去了,人情冷暖,趋炎附势仅此就可窥得清清楚楚。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小蝶姑娘的声音:“上官待诏到了!”

这一句话救了杨炯,当即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齐齐的看向了外面,大家都站起身来,岳峰也站起身来,远远的,他看到了上官婉儿。

看到这女人第一眼,岳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瞧着女人不对劲啊,眼眶周围黑黑的一圈,这是晚上没睡觉么?

唐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文会交锋!!

弘文馆的文会诗会都定期举行,上官婉儿从来没有缺席或者懈怠过,大唐重文,武则天尤其重文,弘文馆乃纳天下大才之处,因而对此更是重视。

不过今日的文会却不是上官婉儿原计划要办的,清晨她临时接到武则天的旨意,让她到弘文馆,很显然,武则天是在用另外的方式支援内卫蹴鞠军,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最近大家的弦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了,武则天似乎窥到了这一点,才有了这一道旨意。

只是此时此刻,上官婉儿的心思哪里在文会上?坐在听香阁,瞧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员半千等几名学士主导,她宛若行尸走肉。

上官婉儿心不在焉,文会气氛便不会太好,还有,平日里喜欢参加文会的那些女卫们,竟然一人都没来,这也让众才子们颇为失望,一时更无斗志。

反倒是因为岳峰在场,几名才子围绕着他请教蹴鞠,却显得被诗会更让人关注一些。毕竟最近神都最热烈,最受吹捧的便是蹴鞠。

蹴鞠的七支军,背后都有顶级势力的支持,不仅如此,针对这七支军还有专门的画报介绍,吹捧!而对成年人来说最有吸引力的还是赌局,围绕着蹴鞠比赛各种赌局层出不穷,不夸张的说现在神都赌鞠之人节节攀升,在场的这帮才子平日里本就无所事事,整日里就是喝酒行乐,有了赌鞠这种刺激有趣的事情,他们岂能不参与。

要赌鞠需要专业的技能,需要研究斗鞠的精巧,更重要的是还要有内幕的消息。而像岳峰现在的身份乃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这样的人哪怕只说片言只语,都极有可能是价值千金呢,这不,有心人谁不想多和岳峰说几句话?

上官婉儿在文会上乃行尸走肉,可是她对岳峰的关心却是打起了精神,真是十二分的关心,昨天一宿失眠,她辗转反侧一晚也想不到如何才能赢公主府。

太平公主天性便好玩,神都人人皆知,在神都蹴鞠还只是少数贵族热衷于此的时候,太平公主便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她有公主的身份,有花不完的钱财,但凡神都有蹴鞠高手,必然第一时间被其网罗,所以公主府蹴鞠军的强大绝非其他任何一支蹴鞠军能比。

在过去的这么多场蹴鞠比赛中,公主府每一次都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相比起来,内卫蹴鞠军虽然也都击败了对手,但是一直都磕磕绊绊,双方的实力着实不能同日而语啊!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了一条绝路之上,当初她下决心要挑战公主府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纯粹是好胜之心作祟,可现在……这个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她必须要成功,这实在是……

上官婉儿心情糟糕,可是她瞧着岳峰却是谈笑风生,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红光满脸,她心中那个气啊!

什么叫小人得志,岳峰就是小人得志,本来无才无德之徒,因为蹴鞠拍马劝进而被天后赏识,竟然被赐了七品官了。

瞧他现在的模样,俨然当自己是朝中红人了呢,对接下来这场蹴鞠比赛的胜负,他还有什么在意的呢?

在上官婉儿看来,岳峰这种人无论如何也是理解不了宰相性命悬于这一场比赛是一种怎样的压力,就算他知道此事了,只怕也不会有太多的压力,说不定还幸灾乐祸呢!

瞧瞧岳峰平常交往的那些人,周兴之流,侯思止之流,还有索元礼之流,这些人全是豺狼之徒,上官婉儿心中越想越失望,越看岳峰她心情越糟糕。

本来岳峰对她苦训,她感到自己进步迅速,因此对岳峰的态度有了一点改观,可是今天这点改观全部灰飞烟灭了,岳峰在她心中的印象更差了。

“诸位,今日是文会,是诗会,不是蹴鞠之会!和文会诗会无关之人,无关之事一律先退下!”上官婉儿忽然大声道,她豁然站起身来,眼睛盯着岳峰,言下之意就是要岳峰退呢!

岳峰愕然,全场哗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婉儿竟然突然发飙了,大家都慑于上官婉儿的威风不敢轻举妄动,岳峰却一笑道:

“上官待诏差矣,蹴鞠怎会和文会无关?天后曾经说过,文会可以以‘蹴鞠’为题,今日恰逢其会,岳某正和大家交流此选题呢!”

上官婉儿一听岳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她见过无耻之徒,可是像岳峰这等无耻之徒她以前真没见过。

在明堂溜须拍马,跪地劝进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在弘文馆来继续搞那一套,让弘文馆成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地,这哪里还是文会呢?

上官婉儿心情实在是太糟糕,当即就要翻脸,岳峰哈哈一笑,抢在她前面道:“上官待诏,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内卫蹴鞠军的首领,我是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你我二人任何时候都得同心协力,共同为我内卫蹴鞠军而战,共同捍卫内卫蹴鞠军的荣誉!

今日文会的事情,你我纵然有认知偏差,可是终究能契合,上官待诏,你说是不是?”

岳峰抢先发难,竟然气势十足,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的心性岂能被人如此质问?可是旋即,她仔细品一品岳峰的话,却是浑身一激灵,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岳峰这是警告了,警告她的言行出格了!上官婉儿的身份是天后最亲密之人,是上官待诏,她在任何时候都必须紧跟武则天,怎么能够对蹴鞠,对以蹴鞠为题的文会表现出这种态度来?

她的一个态度,便决定弘文馆所有才子的态度!这件事一旦被武则天知道,以武则天的敏锐和多疑的性格,她会怎么看待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颗心拔凉拔凉,她忽然又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徐驰煌见她,和她说那番话是不是一种试探?是不是来自天后的试探?

如果真是试探,上官婉儿昨晚的举动实在是太失态了,她怎么能表现出自己倾向于宰相的心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 婉儿的绝望!!

上官婉儿是个谨慎的人,这么多年她之所以能屹立不倒,能够备受武则天信任,就是靠谨慎小心,处处用心。

徐驰煌昨天的那点事儿,倘若放在以前她断然不会犯错误,因为以她的聪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的蹊跷?

可是最近上官婉儿着实太累了,她满腹心神都投到了蹴鞠之上,智商和平常不在一个层面上,以至于昨天应对失误,现在想来她……

徐驰煌昨天来见她,今天武则天清晨便有旨意让她来弘文馆主持文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昨天徐驰煌连夜已经把上官婉儿的情形给武则天做了禀报了,武则天已经知道上官婉儿的心态了!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中真是凉透了,她太了解武则天这个人了,武则天的多疑和用心有时候让人叹为观止。武则天忽然让上官婉儿来弘文馆这是让她松弛么?可以理解让她放松,看也可以理解为放逐啊……

上官婉儿还记得她刚刚在武则天身边办差的时候,那个时候太子还是李贤,而高宗还在,上官婉儿也才十三岁,那已经是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李贤少年英武,颇为有为。

高宗对李贤甚为喜爱,常常让李贤监国,李贤和众宰相经常能打成一片,真可以说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华。

李贤有作为势必让武则天的权利被大大削弱,因而武则天心中对其很不满,母子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当时武则天是怎么对李贤发动进攻的?

上官婉儿至今还记得武则天首先给李贤送了两本书,一本是《孝经》,另外一本叫《少阳正范》,这两本书一本是教如何做太子的,另外一本则是教人如何孝顺的!

武则天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就是告诉李贤,李贤是既没把太子做好,也没把儿子做好,得多读《孝经》和《少阳正范》呢!

当年的上官婉儿还是青涩的少女,哪里能懂武则天此用意背后的意思?她还只当武则天这是关心太子的学业,因而送太子书让其用心学习呢!

她当时很奇怪,自从这件事办了之后,武则天便开始对李贤疯狂的动手,朝中李贤的势力被他清洗一空,李贤也被贬谪到了江南道。

李贤被贬这还不算,武则天对其尤还不放心,她又派遣了丘神绩千里奔袭,将李贤鸩杀,彻底的绝了后患才把这件事完全了结。

当年的事情,上官婉儿还记得很清楚,而送书的事情,她一直到二十岁才领悟其中的深意和玄妙。

眼下正是斗鞠紧锣密鼓的时候,无论是公主府还是内卫蹴鞠军双方都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蹴鞠上面,为什么武则天会忽然下一道旨意让上官婉儿主持弘文馆文会……

……

文会结束了,上官婉儿却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漫无目的的出了弘文馆直奔蹴鞠场,远远的,她看到了岳峰!

岳峰被众多女卫围在中间,只见岳峰口若悬河的道:“各位娘子,你们道咱们生活的这世界是怎样的世界?话说自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其实分了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

咱们今日我便说一个东胜胜州的故事……”

“话说在东海之上有一国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

“……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

岳峰这一开言,赫然是在说书,这说开篇便稀奇古怪,一众女卫们立刻被其吸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听得是瞠目结舌。

上官婉儿起初没怎么听,她的心思很乱,可是眼见众女卫皆鸦雀无声,听得那叫认真仔细,她微微凝神,立刻便听出了一点滋味来。

只见岳峰说那猴子:“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祖师喝令:“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那里修什么道果……”

却是天生石猴,拜师学艺,修得各种绝技,其中赫然有那七十二般变化……”

大唐之时,文娱多么匮乏啊,大唐子民多信鬼神。岳峰把故事编得如此精彩,神乎其神,一时听者能不沦陷?

别说是一帮女卫平日没听过这等精彩的故事,上官婉儿博览群书,她也没听过这种故事啊,不得不承认,这故事着实太有趣了,上官婉儿本来满腹心思,可是听着听着竟然也深陷其中,竟然不能自拔了。

就这般,众人一起听岳峰说故事,一听竟然是两个时辰,一直到岳峰说道孙猴子手持金箍棒打到了天庭之上,要和那四大天王决一高低,岳峰才倏然住口,道:

“好了,今日我们便说这些,还有更精彩的在后面,改天我们再说好不好?接下来我们再把阵法演练一番,眼下毕竟还是斗鞠要紧,娘子们说是不是?”

众女卫听得如痴如醉,乍然没得听了,一个个都显得很沮丧。不过岳峰让大家训练蹴鞠却又无可厚非,一时大家都迅速打起精神来了。

岳峰道:“今日我们再训练二十次阵法,倘若全部没有疏漏,我便立刻讲下回故事,孙悟空大闹天宫啊!小娘子们说好不好?”

岳峰这话说出口,所有的女卫都大喜过望,赵莹高兴跳了起来,道:“好,我们一定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要犯错!”

她这一喊,应着如云,岳娉婷则满脸都是红光,刚才的故事她听得可仔细了,相比的故事的精彩,她更有一种自豪感,因为这故事可是她仲兄讲的呢!谁说仲兄不学无术?仲兄不仅会蹴鞠,而且还读了很多书,要不然怎么能讲出这么精彩的故事来呢?

“上官待诏,你不必和她们合练,我们单独小灶啊!”岳峰将目光投向上官婉儿,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女人是丢魂了么?怎么这副模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骂婉儿!

岳峰对上官婉儿开小灶,自然是看到了这个女人的不对劲。

这女人平常灵动精明,处处尽在掌握,可今天瞧上去是怎么回事呢?看上去木讷痴呆,脸色苍白,明显是六神无主之状,看来这女人是内心崩溃啊,岳峰着实有骂娘的冲动。

昨天晚上狄仁杰让李元芳来洛水畔,说是有几个宰相把自己的命都压在了这场蹴鞠比赛之上,说是一切凭天意来决断,岳峰对此完全无言以对。

李昭德,岑长倩,苏良嗣等等这帮人,他们其实都是被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因为高宗死的时候,留给新皇李显的宰相班子早就被武则天全部清洗,一个不留了!

武则天把所有人都换了一遍,提拔的自然都是自己看好,而且双方政治理念和思路契合之人,所以李昭德等人可名副其实都是天后派的臣子。

然而,读书人就是矫情,武则天只要不称帝,他们对武则天个个忠心耿耿,行为做事也没有任何反叛的迹象,但是,他们就是反对武则天称帝。武则天要当皇帝,他们就不愿意了,哪怕武则天现在已经和皇帝没有区别了,他们也愿意自欺欺人,现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武则天最后的通牒下来了,这几个大宰相竟然要把决断交给所谓的天意?

一场蹴鞠比赛的胜败便是天意么?岳峰对此嗤之以鼻,可是他却偏偏不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一时真是郁闷之极。现在看来,上官婉儿六神无主,莫非也被此事影响了?

“上官待诏,我瞧你双眼无神,目光呆滞,浑浑噩噩,这是怎么回事啊?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了?

你是咱们蹴鞠军的首领,如果你崩溃了,咱们这场比赛还怎么打?恐怕没有战便要输了吧?”岳峰道。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她很想反唇相讥,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着实六神无主,真是各种思绪交织,让她濒临崩溃。

当即她道:“岳四郎,蹴鞠的事儿请你放心,你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我这边可以保证无虞!”

岳峰豁然道:“你能保证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看啊,你是被人给唬住了,是不是那几个宰相要死要活的事儿啊?

我说那几个宰相就是在扯淡,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了,他们心中早就跪地求饶了,面子上却偏还要来这套矫情的掩耳盗铃的把戏!

什么她娘的天意?那就是这帮老家伙自欺欺人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竟然说什么天意就在蹴鞠比赛之上,老子就是把这场比赛打输了,我看这几个老家伙个个都去死么?只怕也未见得吧?”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被岳峰这席话给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岳峰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官婉儿知道此事是因为徐首领的传递消息,岳峰一个小小的七品官,靠溜须拍马上位的人,他的消息怎么也这么灵通?

还有,岳峰这是什么态度?大唐的宰相个个德高望重,皆是大家最为尊崇之人,在他口中竟然全被称为老东西?还有,字里行间对宰相皆是羞辱之词,这等人真是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上官婉儿心中怒火升腾,当即道:“岳四郎,我告诉你,你休得血口喷人对诸位宰相不敬,要不然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岳峰冷笑道:“什么叫我不敬他们?那你说说我说的这番话有没有道理?他们是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说他们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这话我敢当着他们的面来说!”

“你……你……你……”上官婉儿满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气得狠了,她用手指着岳峰,浑身都气得发抖了。

岳峰哈哈大笑,抚掌道:“嗯,上官待诏还算有股子气势,不错,不错!能有这股气势,咱们蹴鞠比赛还能有一战!记住,保持住你现在的气势,对敌人咬牙切齿,敢于用一切手段来出手对敌,这一点非常重要!”

“呃……”上官婉儿被岳峰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一时内心怪异之极,她要再发火却又乱了心绪了,一时尴尬得很。

岳峰道:“我希望待诏能记住,这个时候很多人可能都是别有用心的!所以千万不要胡乱听别人的话,更不好胡乱的向别人表露多少心迹!

我们蹴鞠比赛,其实就是一场游戏尔,什么是游戏,游戏便是胜故可喜,败亦欣然,别被其他的事情所左右,这年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非人力能改变的!

就像眼下的所谓宰相之命运,所谓李唐之江山,还有所谓天后之登基,这些事情都能通过蹴鞠来定么?这简直就是笑话,荒唐的笑话,天下人信这些鬼话,我岳峰也不相信,哈哈……”

上官婉儿听着岳峰的大笑,听着岳峰这席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岳峰对这件事竟然能有这等认知,无疑,岳峰的话听起来和很奇怪,甚至有些粗鲁,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两件事都是人力不可更改?真是粗俗得很呢!

可是,岳峰的话很粗,道理却是十分的明了犀利,上官婉儿仔细思忖,竟然心中有豁然开朗之感,这个感觉让她既震惊又感到羞愧。

想她上官婉儿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她何曾把岳峰看在眼里过?可是瞧瞧人家岳峰的见识和气度,竟然硬生生的将她给比下去了,上官婉儿心中真是羞愧得狠呢!

上官婉儿心中转过这些念头,蓦然想到昨天的事情,很明显,徐首领表面上是想找人倾诉内心的事情,可实际上其恐怕还有更深的用心。

上官婉儿生在宫廷中,对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是太熟悉了,内宫的风云诡诈,常常让人防不胜防,上官婉儿一向谨慎小心,没想到这一次却着了道儿了,险些将自己给整崩溃了,如果是那样,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鲜明对比!

姚崇已经好多日子没有去兵部点卯了,他这个兵部郎中现在被借到了公主府,成了太平公主身边的大总管。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的心情一直不稳,蹴鞠似乎也没有往日那种快乐的感觉了!在姚崇对蹴鞠的认识中,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竟然能因为擅蹴鞠而飞黄腾达的,可是最近岳峰却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岳峰有什么才学?可是人家现在乃弘文馆校书郎,在弘文馆的文会上,岳峰作诗一首,名为《山下一群鹅》,这诗早就在神都广为流传了,似岳峰这等不堪之才,本来应该要沦为众人的笑柄。

然而岳峰却很快又升官了,升为了七品官,姚崇少年天才,兢兢业业混到了三十出头,品级也不过比岳峰高一品而已。岳峰靠什么升官?人家别无本事,就是擅蹴鞠!

岳峰擅蹴鞠,京城的蹴鞠也大热,姚崇通过细致的了解,赫然发现神都的整个蹴鞠大局,竟然都是出自岳峰的计谋,这完全刷新了姚崇对蹴鞠的认识,一个小小的蹴鞠球,玩到了这样的境界,玩到了举国关注,玩到了让堂堂的太平公主都紧张得夜不能寐,甚至还能决定宰相的生死,决定公主的嫁娶呢!

兴许正是因为这场比赛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姚崇总是缺乏自信,尽管他确信眼下的公主府蹴鞠军已经臻至巅峰水平,可是他也不能确保这一战一定能赢了,所以,他现在也是压力极大,真是愁白了头了。

“小崇子,你说咱们能赢吗?你说此时此刻,内卫蹴鞠军在干啥?岳四郎那小儿在干啥?本宫想去打听一下!”太平忽然对姚崇道。

姚崇嘿嘿一笑,道:“殿下,我觉得岳四郎此时应该也十分惶惶吧?毕竟这场蹴鞠比赛事关重大,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压力应该也难以做到从容……”

太平冷笑一声,道:“是吗?你这么笃定么?我找个人过来问问,姚叔,我让您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姚钧慢慢的踱步过来,行礼道:“殿下,老奴打探清楚了,岳四郎这几日每日逍遥自在,竟然在紫微宫里面给内卫们眉飞色舞的说书,而且一说有时候还一个多时辰!

每日差事了了之后,回到家里也是狐朋狗友一大堆,吃喝玩乐,酒色财气全沾了,真可谓是破罐子破摔啊……”

太平公主愕然,旋即她哈一下笑出声来,而后用手指着姚崇道:“小崇子,听到没?你听到没?人家比你我逍遥自在,胸有成竹呢!什么叫事关重大,天大的事儿在那小儿身上那都像不是事儿!嘿嘿,你也是自小痴迷蹴鞠之人,怎么你和人家的差别就这么大?人家逍遥自在,你却是心神不宁,六神无主呢?”

姚崇满脸通红,心中震惊又是惭愧,震惊是惊讶于岳峰的豁达和大心脏,都到了这个境地了,这小子竟然还天天说书?而且每天回去还召集一帮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亏他能吃得进去!惭愧则是他堂堂的兵部郎中竟然被岳峰这小子给比下去了!

太平公主似乎也很郁闷,她道:“好啊,这小子真行,我们天天累死累活的,他倒好,竟然每日逍遥自在,他就这么笃定能胜我么?”

姚崇忙道:“公主此言差矣,刚才叔说得好,岳四郎这哪里是内心笃定啊,分明就是自知不敌,决定破罐子破摔了呢!”

太平公主眉头轻轻一挑,道:“是吗?那我问你小崇子,你怎么看岳四郎这个人?你眼中这家伙就是个靠蹴鞠当官,一无是处,只知道溜须拍马之徒么?”

“呃……”姚崇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怎么看岳峰?首先他肯定不会高看岳峰,因为姚崇本身是个非常高傲之人,放眼整个大唐,能入他法眼之人都如凤毛麟角。

他骨子里痛恨小人,因而朝中像周兴,来俊臣,侯思止,索元礼这些酷吏,他对其都深恶痛绝,无时无刻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掌权,而后将这些家伙给连根拔除,一一除去。

还有像傅游艺之流,他从骨子里也觉得厌恶,可是很奇怪,他从来都没有厌恶过岳峰,他自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岳峰在世人眼中和傅游艺有什么区别?甚至很多人觉得傅游艺人家至少还是个明经科的进士,岳峰是个什么?完全什么都不是啊!

但是姚崇就是对岳峰恨不起来,岳峰看似荒诞不羁,却似乎总有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存在。姚崇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崇拜岳峰的蹴鞠之技,因而对人失去了客观的评判?

“很难说啊殿下,岳四郎这个人有些看不透!是个难以把握之人!”姚崇道。

天平公主轻轻一笑,道:“你还有点眼光,这些年在兵部没有白厮混!不瞒你说,岳四郎这个人,就连本宫也有些看不透!本宫总觉得此人不寻常,你想想,此人之前籍籍无名,怎么忽然之间就拥有这么高的蹴鞠技艺?

神都的蹴鞠高手,你我二人不知道的绝无仅有,那岳四郎师从何人啊?这个人似乎真是从地缝里面蹦出来的一般,忽然之间就出现在了神都,忽然之间就扬名了,哈哈,世人眼光多浅薄,又岂能完全看得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姚崇愣了愣,他对太平公主这几句话太认同了,他沉吟了半晌,道:“殿下,您说此人是不是和那传说中的暗宗有关系?”

太平公主摇头道:“暗宗那就是一群只知道在地下挖洞的耗子,瞧瞧岳四郎,人家表面低调,其实行事高调得很!你瞧瞧人家不过十八岁,便被母后封了七品官,小崇子,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干什么?你还在国子监读书吧?一门心思的还在想中进士的事儿呢!”

姚崇愣了愣,心中更是唏嘘感叹,然而旋即,他将话锋一转,道:“殿下,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将此子战而胜之!我们一定要让他沉沙折戟,到了那个时候,他究竟是龙是蛇,咱们定然能见分晓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选驸马!

蹴鞠场上,斗鞠的双方角逐激烈,姚崇在场边指挥,他似乎已经学到了岳峰干蹴鞠大总管的精髓,也是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一点也不符合他兵部郎中的儒将气质。

太平公主坐在场边观战,她的神情变幻不定,脑子里天马行空,很多念头交织在了一起。

刚刚和姚崇闲扯了一会儿关于岳四郎的事情,太平公主现在脑子里面便忍不住去思忖琢磨这个人。

岳四郎显然不是一般人,这家伙是个杀手,而且极有可能和金吾卫诸多将领被刺杀身亡有密切的关系。

然而这小子和傅游艺又是旧识,关键他还认识狄仁杰!狄仁杰似乎对这小子也有所掌握,两人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

而太平公主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和岳峰认识接触的这些事情,太平自诩聪明不凡,却处处在岳峰面前落于下风,岳峰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些问题能轻而易举的把他给绕进去。

还有,岳峰能够制作很多见所未见的新事物,能够将绿蚁酒酿制得很好喝,还有那诱人的美食,太平公主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流口水。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太平公主脑海中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一时想得有些痴了,她忽然又想到那一天的事情,太平对岳峰恶作剧反而被其反将了一军,那一刻这家伙根本就不像只有十八岁的青年,太平现在想起那一幕都会觉得脸红,忍不住暗骂岳峰一句呢!

无疑,岳峰外在所表现出来的并非真正的他,至少太平能感觉得出来,这小子别看出身低微,别看靠蹴鞠上位,可是其骨子里的那股骄傲甚至比姚崇更甚。

姚崇的出身也低,上官婉儿也出身于掖幽庭,可他们的高傲更多的会让人觉得其是过于在意自己的身份,但是岳峰的骄傲则完全不是,那种感觉让太平觉得太平和他在一起就是平等的存在,这种感觉太平之前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曾有过。

大唐太平公主,武则天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谁在她面前有骄傲的资本?就连薛绍也是太平自己选定看中了,而后武则天才准了这门亲事,薛家也算是豪门大族,可是薛绍在太平面前还不是恭谨客气得很?

但是太平从岳峰身上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恭敬客气,刚开始太平很恼,可是慢慢的她反而觉得很好,因此她和岳峰见一次面,她的心情便会好很久,她能从忧郁之中走出来,岳峰是真的功不可没呢!

“本宫就不信赢不了你,这一次蹴鞠比赛,本宫一定要赢你!”太平公主内心暗暗的发誓,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赢下这一战。

一想到蹴鞠比赛,太平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武则天!她觉得自从父皇死后,母后是越来越强势,越来越霸道了!

薛绍死了,如果父皇还活着,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而现在,母后又要将她重新嫁出去,如果父皇在,太平觉得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最近宫里各种小道消息在满天飞,这让太平心中非常的恐慌,她不敢想象,倘若母后真要强势的给她钦点新驸马,她会出现怎样激烈的抗争,结果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无论如何,这一战不能败!”太平公主将拳头握紧,使劲的给自己鼓劲!这一战她不会亲自上场,她要和岳峰公平为战,两人都以总管的身份出场,彼此角力,决一高下!

……

观风殿,武则天染了风寒,大殿内外,众多侍女太监,人人噤若寒蝉,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

太医沈南璆从暖阁出来,神色古井不波,韦团儿凑上去道:“沈太医,天后的身子骨儿……”

沈南璆淡然的摆摆手,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无妨!”

韦团儿还待再问话,沈南璆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恰在这时候,武则天从暖阁中传话,要见凤阁侍郎宗秦客。

宗秦客匆匆入殿直接去了暖阁之中,暖阁里面,武则天似乎是刚刚睡醒,睡眼朦胧,精神却还不错,满脸现潮红之色。

韦团儿跟在宗秦客后面给武则天奉茶,隐隐听到武则天道:“秦客,你果然才学不俗,这几个字朕很满意也很喜欢,好,很好!”

宗秦客道:“天后过奖了,秦客也是根据天后的指示而生出了启发,从而才得以灵光乍现,能得这几个字,这全是天后之功!”

“哈哈!”武则天爽朗一笑,道:“好了,秦客,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朕就是你的姨母,朕和你之间何故这么生分?朕提拔你,一是你的才干,二是你的身份。不瞒你说,朕常常觉得孤单啊,天后这个位子不好坐,大唐的江山不好治理,朕为此绞尽脑汁却常常不能尽如人意,哎,有时候想想真有些心灰意冷啊!”

宗秦客忙跪地行礼,口称如此万万不行,君臣之间万不能失去礼仪。武则天对他的表现倒是颇为满意,宗秦客不恃宠生骄,这一点尤为让她满意,她于是不再绕圈子了,直接道:

“好了,秦客,别那么紧张!今日朕叫你过来不为其他的事情,就为朕的家事!朕这些年最疼爱的女儿便是太平了,关于太平的事情,朕反复思忖,觉得一定要尽早再给她重新物色一户人家,朕对不起她,不能永远让别人看笑话不是?公主得有驸马啊!

秦客,你说一说,放眼我大唐朝,可被朕选为驸马之人能是谁?谁有这个福分能得我之太平?”

宗秦客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听武则天这话,心神巨震,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而此时刚刚给武则天送完茶水,准备躬身后退的韦团儿心中则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武则天准备给太平选驸马,这个消息如果放出去,明天洛阳便会立刻沸腾,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世家大族的子弟会蠢蠢欲动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敲定驸马?

武则天约了宗秦客商议选驸马的事情,这是个重要的信号,这说明武则天已经下定决心要解决太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京城极受关注,几乎所有的世家大族对此都十分的上心。

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仅仅这一个身份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更何况太平公主美艳绝伦,有洛阳之花的美誉,世家子弟能娶得这位公主,必然能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因而谁不希望这样的好事砸到自己的头上?

韦团儿心中再也难以平静了,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她真想再继续听下去,奈何武则天已经下令让无关人等统统退下,暖阁之中只剩武则天和宗秦客两人。

宗秦客为人沉稳,面对这个问题他第一感觉很棘手,沉吟了一下道:“驸马人选外臣不好妄言!但是薛绍的教训很深刻,薛绍之罪在于薛家,公主的新任驸马断然不能出现这等事情,如若不然,对公主是巨大的伤害,对皇家的威信亦是巨大的损害!”

武则天暗暗点头,道:“秦客说得很对,说到了朕的心坎上了!令月是朕对不起她,因而这个驸马人选朕一定要仔细斟酌,一定要在诸多豪门子弟之中择优选一人。秦客啊,你是朕的亲人,朕也当你为心腹肱骨,你说说,在神都的诸多子弟中,你最看重谁?”

宗秦客眉头皱了起来,这个问题他怎么回答?根本没办法回答啊,公主选驸马的事情,天后和公主之间据说分歧极大,宗秦客思忖自己倘若乱点鸳鸯谱,此事一旦传入公主的耳中,以公主的脾气必然要忏怒于他,到时候他宗秦客岂不是内外不是人?

一念及此,宗秦客道:“天后,微臣十分惭愧啊!这些年我们家是小姓,难以融入神都豪门贵族之中。秦客兄弟为人又孤僻,神都才俊秦客竟然无人熟悉。关于驸马人选,非同小可,秦客非不敢说也,而是着实对此一无所知,因而不能说也!”

武则天微微蹙眉,沉吟良久,道:“在宰相中,大隐是个交游广阔之人,来人啊,传贾大隐!”

宰相贾大隐从凤阁急匆匆的来观风殿,走到殿外他瞅见了韦团儿便凑过来道:“天后急招,小娘子可知所为何事么?”

韦团儿此时心中正痒痒,因为她着实想知道暖阁中武则天和宗秦客商议之事的情形呢,当即她道:“应是大事!贾相可千万别忘记了武相的叮咛嘱托!”

贾大隐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韦团儿,心中不由得一凛。他和武家武承嗣之间的亲密接触也不过是近几天的事情,韦团儿竟然这么快便知晓了此事?

贾大隐瞬间明白,韦团儿这个天后的近臣,恐怕早就和武家有了关联了,一念及此,他当即不再说话,径直低头上殿。

被太监带到了暖阁,见宗秦客正在陪武则天说话,他连忙行礼,武则天抬手道:“好了,大隐,今日请你来便是借你的交游广阔!我和秦客正在议论公主择婿的事情,秦客说公主择婿需谨慎小心,万不能重蹈薛家的覆辙,朕深以为然,大隐啊,你说说在神都之中,有何家子弟能入得了眼耶?”

贾大隐愕然,旋即他心中一动,涌现出一股狂喜来!他刚刚倒向武家,一直还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呢!现在……这么快就有了如此机会么?

当即他轻轻一笑,道:“天后,宗侍郎老臣谋国,所言极是,微臣亦十分认同。要不重蹈薛家覆辙,乍一看很难,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纵然是五姓七望却也未必能靠得住!

不过,天后您如此为难,主要是因为您是骑马找马!以微臣来看,公主府驸马应该在武家子弟中挑选,如此这般,不仅可以万无一失,而且必能保证薛绍之事绝对不会再有,天后以为如何?”

武则天一下愣住,宗秦客也直接懵了,太平公主的夫婿从武家子弟中挑选?贾大隐这个思路着实不容易让人想到,可是这话一说出来,便让人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武则天心疼太平,担心太平出嫁后受委屈,又担心女儿所托非人,更害怕又遇上薛家的事情,对此她真是左右为难,最近绞尽脑汁却一直都没有想到最为妥当的办法。

贾大隐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倘若武则天从自己武家子弟中择一佳婿,诸多顾虑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而且武家和李家结成了亲家,从此亲上加亲,凭此也可以堵住那帮李唐老臣之口。武则天姓武,在她的心中对武家的子侄也的确是颇为偏爱,她一方面对自己的女儿喜爱,一方面偏爱武家子侄,倘若这两者能结为夫妻,那岂不是最好?

一念及此,武则天抚掌大笑,道:“好,很好!大隐不愧有宰相之才,你这一句话说到了关键点!朕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武家也有好儿郎呢!

大隐,我武家儿郎中才俊极多,眼下最为突出的便是承嗣和三思,这两人配太平皆可!秦客,你也不是外人,身上也流着咱们自家人的血,你说说,你最看重哪一人?”

宗秦客呵呵一笑,老奸巨猾的道:“天后,武家子弟皆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既然如此,对天后您来说也必然是手心手背皆是肉,索性可以让公主殿下自己挑选,亦可以让武家诸多才俊们多多表现,瞧一瞧谁最能博得殿下的欢心,这将来说不定还能传为佳话呢!”

宗秦客自然不会得罪人,他提出的这个策略却堪堪说中了武则天的心思,当即武则天道:“很好,秦客也是宰相之才!既然是这样,这件事就定了!尔等先行退下,记住了,此事在近几日千万不要外传,等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的蹴鞠比赛之后,朕再下旨,到时候再让神都传出一佳话来!”

武则天心情大好,似乎风寒之疾也痊愈了,可是武则天欲要择婿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此时早已经飞出了紫微宫了!!

第二百章 轩然大波!

神都,武三思府邸,武三思在堂上来回踱步,不断的搓手,客位之上端坐着一人,此人赫然是内卫首领徐驰煌。

此时的徐驰煌已经没有了平常的古道热肠了,她神色冷漠,语气冷漠,道:“武尚书,上官婉儿这个女人的确是有把柄在我的手上,倘若你欲要动手,你我联手便能将此女扳倒!只要她失宠了,武尚书欲要得一女子那还不手到擒来?现在一切在于武尚书的决断!”

武三思皱眉道:“徐首领,婉儿此人心思缜密,非常的小心谨慎,没有想到这一次她却在你面前露了底,徐首领就这么确信就凭此事,婉儿便能倒台?”

徐驰煌冷笑一声道:“上官婉儿等否倒台,一是因为有这件事,另外,关键还是这一次蹴鞠比赛,内卫蹴鞠军必要败于公主府蹴鞠军之手,到了那个时候,天后必然震怒。

上官婉儿心中挂念着那帮老臣,绝对要犯天后的忌讳,到那个时候,天后一怒,恐怕谁也保不住她!”

徐驰煌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有武尚书在暗中使劲儿,天后最是喜欢你!这事儿一定能办妥,回头武尚书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徐驰煌侃侃而谈,说得武三思双眼之中闪精芒,他自从在弘文馆遭挫败之后,心中对上官婉儿是又爱又恨,爱则是这女人着实合他的胃口,他是真的喜欢。而恨则是,弘文馆那一次让他丢了面子,而且还挨了揍,他和上官婉儿的关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让他咬牙切齿。

他仔细思忖,觉得靠光明正大的手段恐怕很难赢得上官婉儿的芳心了,于是他便想到利用内宫的争斗,先把上官婉儿给扳倒,让这个女人丢了权力,回头再瞧这女人是不是还是那般骄傲霸道?

他和徐驰煌可谓是一拍即合,两人各取所需,徐驰煌现在虽然是内卫首领,可是武则天只把她当狗使唤,平常不怎么搭理她,遇到了脏活累活,需要卖命的时候,徐驰煌才有机会出马露脸。

相比起来,徐驰煌隐藏在幕后,远远比不得上官婉儿那般风光,瞧瞧上官婉儿,在内宫之中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别说是内宫的宫女太监,就算是内卫们瞧着她也个个噤若寒蝉。

不止于内宫,外廷的臣子也十分追捧上官婉儿,平常上官婉儿出入于鸾台凤阁,机会和宰相们平起平坐,这等尊崇,谁不渴望?

徐驰煌自问自己才华不比上官婉儿有稍差,而且她在内宫生存了这么多年,功劳比上官婉儿不知高多少。

当年武则天还在争皇后的时候,徐驰煌就是武则天身边的丫头了,武则天能扳倒王皇后,能够战胜萧淑妃,徐驰煌是功不可没的!她有这样的底子,怎么会安心被上官婉儿比下去?

“尚书大人,德子回来了,似乎有重要的消息禀报!”外堂忽然传来了管家梁实的声音,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摆手道:“让他进来!”

从门口进来一中年男子,看此人形容猥琐,五短身材,瞧上去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这家伙凑到武三思的面前,武三思凑耳过去,他嘀嘀咕咕给武三思说了几句话。

武三思脸色大变,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他双眼瞬间绽出慑人的精芒来:“这……这事儿当真么?”

德子压低声音道:“此事千真万确,消息不止是我们知道,恐怕京城一等一的世家豪门都应该知晓了!”

武三思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让管家给你十两黄金,记住好好干,只要立功了,本公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德子灰兴冲冲的下去领赏了,武三思冲着徐驰煌道:“徐首领,稍微晚些时候,我安排人给您送绢二百匹,黄金一百两到府中,你可万万莫要推辞!”

徐驰煌愕然,道:“武尚书,莫非汝已经有了决断?”

武三思摇摇头道:“此事要从长计议啊!刚刚我收到了消息,汝知道天后欲要行何事儿么?”

徐驰煌道:“莫非天后已经决定要行登基大典么?”

武三思哈一笑,道:“才不是呢!天后登基的事情现在已经天下皆知,这算是什么消息?本公刚刚收到了消息,天后是要给太平公主择婿了,徐首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事?”

武三思显然有些兴奋,他用力的搓了搓手,昂然抬头道:“而且天后的意思是希望在我们武氏子弟中择贤良子弟迎娶公主,哈……这件事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

“啊……”徐驰煌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旋即她明白了武三思为什么给她重赏了,此时此刻,情况发生变化了,武三思不愿意在上官婉儿这边再花心思了,他一门心思准备去争驸马呢!

一念及此,徐驰煌心中既失落又恼火,为了对付上官婉儿,她处心积虑准备了好长的时间,终于逮住了上官婉儿的一个把柄,她本来想着利用这个把柄,而后借助武三思的力量对上官婉儿忽然发难,而后一击成功呢!

现在事情已经万事俱备了,武三思这边忽然变卦了,她心情哪里能好得了?武三思赏她,她是缺那点钱儿的主么?

武三思赏了徐驰煌,当即便端茶送客了,他才没心思去管这女人心中如何想呢,对武三思来说,现在他遇到了天大的机会,倘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意味着人生将迈上新的巅峰……

而此时武承嗣的府邸,情形和这边也相差无几,武三思想争取的机会,武承嗣又如何不想争取?武承嗣现在已经是文昌左相了,一旦武则天称帝,武承嗣便是宰相的首领,而如果他能再进一步娶了太平公主,放眼整个天下,还有什么人有资格和他争宠?

武承嗣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他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给武则天登基铺平道路,这完全都是野心作祟,而现在,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放过?

第二百零一章 宫闱秘闻!

武家武三思和武承嗣是堂兄弟,两人眼下都身居高位,都备受武则天宠信,其实彼此的关系并不完全融洽,都只是表面上和气,暗地里微妙得很呢!

武家本是小姓,最早崛起是因为武则天之父武士彟傍上了唐高祖李渊,从而让武家崛起为并州大家。

而武家真正成为顶尖的权阀豪门,还得益于武则天登了天后之位,武则天重修《氏族志》,硬是将武家排到了天下豪族五姓七望前面,武家凭此声名大涨,俨然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族。

然而,武家虽然权势显赫,可是毕竟底蕴不足,而且武氏家族内斗早就有传统,武则天的两个堂兄还有两个亲兄弟都死得很惨,而且他们全是被武则天弄死的!

从这个角度说,武承嗣和武三思和武则天是有杀父之仇的,然而这两个家伙却对武则天毫无芥蒂,不仅不找武则天报仇,反而对其是百般的阿谀奉承,讨得了武则天的欢心,他们也终于受到了重用。

相比武三思来说,武承嗣现在无疑走到了前面,武承嗣有左相的身份,他利用这个身份网罗了朝中很多酷吏,在御史台,在地方个州府他皆有布局,其中让武则天最为喜爱的那一块刻有“圣母临世”字样的天授神石就是武承嗣的杰作。

而现在武承嗣又将傅游艺收到了麾下,这一来,最近神都最为火爆,火热的蹴鞠比赛也和他的关系密切了,因此武承嗣现在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武承嗣的府邸,谋士云集,谋士张横道:“武相,这个驸马的人选倘若真要在武氏子弟中遴选,相比起来,武相和武尚书二人几率最大,你们互相都有优势,也各有劣势,可能有一争啊!”

武承嗣淡淡一笑,道:“武氏子弟皆是天后的子侄辈,我们大家同气连枝,彼此团结为第一要!三思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吾不如也,如果公主殿下能选定三思,本相也很高兴!”

“不可,万万不可啊!”另一名谋士徐守一大声道:“武相,这件事看似是选驸马,事情背后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武相您想,天后马上登基在即,天后登基必然改元改国号,大唐不复存在,那天后百年之后,天下该怎么传位呢?

武相啊,天后乃武氏之陛下,传位自当给姓武的子孙,此时此刻,天后以武氏子弟嫁女,这背后难保没有这般考量,武相啊,别的事情可以让,可是这天下的大事绝对不能让啊!”

武承嗣一下愣住,众谋士也是一片哗然,徐守一这话真是让人豁然开朗,武则天登基之后,太子之争必然激烈,而武氏诸子弟都极有可能角逐太子,在这种情况下,太平公主的驸马当然能在太子之争中占据先机,这个道理在场的谁能不明白?”

武承嗣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对他来说,他早就预谋此事了。现在既然驸马之位还关乎到太子,那没得说的,这个驸马他一定要全力去争。

一时众谋士纷纷的开始思忖对策,现在武承嗣最大的对手不是别人,就是堂兄弟武三思。武三思生得风流俊朗,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儿,太平公主好美男,太平的第一任驸马薛绍便是京城一等一的公子,武三思绝对最中合太平公主的意思。

武承嗣的长相很普通了,而且他的年龄也偏大了,就这一个劣势便让他很吃亏,一时众谋士反复思忖,竟然也想不到对策来。

武承嗣心中烦闷,抬抬手道:“各位先生,尔等议论了半天也皆乏了,要不大家先退下吧,我自己再斟酌一番,回头再找各位先生商议!”

众人谋士退下之后,张横却转头又来求见他,武承嗣让张横过来,劈头道:“张先生,何故去而复还?”

张横一笑,道:“张横有一计,可以保管武尚书不能和相爷争,不知道相爷想不想听我此计?”

武承嗣正在为这事儿烦恼,一听张横有妙计,精神一下就兴奋起来了,当即连忙道:“张兄有计,计将安出?”

张横嘿嘿一笑,道:“武相,此计我可以出,只是某这些年一心所求者乃出人头地也!横希望武相能成全!”

武承嗣哈哈大笑,道:“张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张兄现在已经有了八品官衔,本相让你随在身边,不过是想用兄之智而已!兄既然想要为官,那还不简单?回头我便给兄办妥此事,一定让兄能补到实缺!

对了,洛阳县恰就有出缺,就让兄暂居洛阳县丞如何?”

张横大喜过望,洛阳县就在神都之中,这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张横能去这里办差,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他岂能不允许?当即他再不藏私,道:

“武相,武尚书其人早就心有所属,他一直对上官待诏十分动心。上一次其在弘文馆中,甚至还欲要对上官待诏行不轨之事,此事知之者极众,我们只需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武相您想想,天后岂能不震怒?

天后震怒,武尚书在事实面前也绝对不敢妄言,这一来,天后还能看中武尚书么?武尚书被天后所恶,相爷您便是不二之选了,您说是不是如此?”

武承嗣微微沉吟了一下,立刻拍掌称赞道:“张兄真乃大才也,此计真是妙,好,既然张兄能出这计谋,也必然能让这计谋兑现,本相便将此事托付于你好不好?”

张横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相爷,明日我便让神都人人皆知此事!”

张横告别的武承嗣,立刻组织手底下的人四处开始造谣,洛阳神都,消息灵通之处某过于御史台,御史台得到了消息,立刻就能传遍六部九寺,而后鸾台凤阁门下省,最后内宫皆都能知道谣言。

关于武三思和上官婉儿之间情事的谣言,这该是多么劲爆?真是一夜之间,便满城风雨,神都连三岁的孩童,皆知道内宫之中出了宫闱秘闻了。

第二百零二章 武则天召见!

话说武三思昨晚也一直在筹谋驸马的事情,然而大清早他便收到了手底下人的报信,称京城有人已经把他和上官婉儿之间的事情给捅出去了。

尤其是上次弘文馆的事情,大家已经认定武三思就是欲要对上官婉儿霸王硬上弓,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能得逞反而被打了,而且还被打得很惨呢!

另外,谣言中还有很多关于武三思如何结交内卫的事情,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他欲要得上官婉儿芳心的这一事实。

“这是污蔑,这是有人在暗中使坏,真是人心可诛!”武三思暴跳如雷,气得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此时此刻,出现这等谣言对他来说太不利了,本来他和身边的谋士们商议了一个晚上,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凭自己的手段一定能赢得太平公主的芳心,从而得以抱得美人归,可是现在忽然出了这种事儿,他真是措手不及啊!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补救?

武三思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成为驸马的机会,他现在必须想应对之策,管家梁实平常是他最倚重之人,关键时候充当他的狗头军师。

梁实道:“尚书您不要惊慌,这个谣言虽然厉害,但是还不至于让尚书您完全失去机会,此时此刻,我们应该两步走,第一步是暗中打探这谣言的来源,然后再想办法将对手处置。

第二步,则是尚书您一定要得到天后的信任,像上官婉儿这种事儿,放在别人的眼中甚至放在公主的眼中,恐怕都觉得这是大事儿,可是在天后那儿,这算什么事儿?

天后择婿,选的是忠诚,选的是才干,选的是能否为天后排忧解难!尚书如果能把这些做好,天后欢心,此事还能不成么?”

武三思阴沉着脸点点头道:“梁管家说得对,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和要害,不过第一步不用走了,嘿嘿,此时此刻,能做到这一点同时需要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我那位堂兄之外,还能有谁?

武承嗣啊,武承嗣,你已经贵为宰相了,竟然还要这般跟我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些年我武三思也没有干吃白饭呢!”

梁实道:“武尚书,您和武相的路子完全不同,武相处处勤政,把自己当成了宰相之才,他虽然被天后赏识,可难免失去了亲切!

可是您不同,您对天后处处以子侄之心待之,经常示之的乃赤子之心,于天后而言,她老人家心中其实更是喜欢你呢!

这一次驸马之争,公主一定不会占据主导,关键还是看天后的意思。相比起来您在天后心中一定比武相更合适,这一点毋庸置疑!”

梁实侃侃而谈,将本来有些心灰意懒的武三思又说得有有些心动了,忽然,武三思顿了一下,道:“不好,本尚书差点忘记了一件事!眼下我们还有一个关键点需要抓住,这个关键点便是立刻要进行的这一场蹴鞠比赛!

内卫蹴鞠军对公主府蹴鞠军,这一战倘若公主府赢了,那便是大不妙!按照公主和天后的赌局,天后岂不是……”

武三思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道:“梁实啊,你刚才说的这些道理的确对,可是此事需要天后掌握局面才行,如果是公主亲自挑选驸马,我和公主之间之前并无接触,恐怕……恐怕本尚书不利啊……”

梁实道:“关于这一战,京城早已经传开了,各种消息满天飞,但是有一点,此战关键人物乃内卫蹴鞠军总管岳四郎,此人相传蹴鞠技艺出神入化,号称是姚崇唯一自认为不如的蹴鞠高手。

武尚书,如果你想知道此战的胜负,何不找此人?”

梁实顿了顿,又道:“按照我们的计策,像岳四郎这等人正是尚书您应该拉拢的对象,我观这个岳四郎非同一般,绝对不是简单的靠蹴鞠上位的不学无术之徒,此人能得天后如此信任,而且小小年纪便能驾驭内卫蹴鞠军这样一帮极其难以对付的女卫,岂能是普通人?”

武三思轻轻点头,道:“不错,胜败既然就看这一战,这个岳四郎便是个关键人物,本尚书一定要见,而且也一定要用!”

武三思当机立断,决定亲自见一见岳峰,趁机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不仅这一次有用,而且将来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此时的岳峰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他很清楚,像这样的比赛之前,一般都会有谣言,这样的事情在一千多年之后的足球比赛之上,经常都会发生。

所以,岳峰在开赛前三天便找武则天请旨,将众女卫关在了弘文馆后面的蹴鞠场上,完全与外界隔绝,不得不说,岳峰的这个策略实在是太明智了。

因为就在这两天,神都忽然之间便生出了无数的谣言来,这些谣言中最炙手可热的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太平公主择婿将在武氏子弟之中遴选,第二件事便是礼部尚书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有私情,两人还曾经在弘文馆幽会,武三思还因此遭到了伤害。

就这两件事在神都发酵,几乎将神都掀了一个底儿朝天,而这些所有的谣言,对内卫蹴鞠军都是绝缘的,这其中关键当事人上官婉儿现在完全都被蒙在鼓里。天大的事情,皆要等蹴鞠大赛之后再谈,眼下对内卫蹴鞠军所有的队员来说,第一要务便是这一场万众瞩目,引发了无数议论和关乎很多人生死存亡的蹴鞠比赛。

内卫蹴鞠军对公主府蹴鞠军,双方究竟谁胜谁负?这是一场比赛,更是一场摊牌,因为这场比赛之后,这一次“圣母临世”的蹴鞠比赛便落下了帷幕了。

而这场比赛之后,武则天称帝的一切铺垫也将完成,大唐改朝换代的时候就要到了,到时候这天下必然翻天覆地,一个新的时代立刻就要到来……

就在这个时候,岳峰得到了来自武则天的传召,韦团儿亲自来找岳峰,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天后召见,不得拖延……

第二百零三章 挡箭牌!

观风殿,气氛很诡异,武则天端坐在凤榻之上,脸色十分的阴沉。神都谣言四起,让她心中十分的不愉快,因为这些谣言背后不知有多少别具用心之人在蹦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武则天不能容忍有人破坏她的大计呢!

岳峰跟在韦团儿身后走进殿中,他向武则天行礼道:“岳四郎参见天后!”

武则天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他道:“岳四郎,朕曾听人说过,蹴鞠如同打仗,擅蹴鞠者必然能知兵。以前朕对这个说法颇为怀疑,可是今日朕却以为此言中肯,蹴鞠非简单游戏尔!”

武则天顿了顿,道:“两支蹴鞠军对垒,便如同是两军交战,双方斗智斗勇不止是在蹴鞠场上,汝三天之前请旨让内卫蹴鞠军全部封闭,不与外界接触,现在看来果然是极高的谋略!岳四郎,你的表现让朕很高兴,很欣慰!”

岳峰愣了愣,他被武则天这番话夸得有些发懵,武则天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忽然之间夸人了呢?

面对武则天突然起来的夸奖,岳峰心中没有一点儿兴奋,相反,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岳峰念头转动的时候,便听到殿外传来一片喧哗,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惊呼声,随即便看到了太平公主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殿中。

看到了太平公主,岳峰便觉得不妙了,再看太平公主的模样,那是怒发冲冠,横眉冷目啊!

武则天神色却不变,反而笑道:“令月,瞧你这气色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人冒犯你了?倘若真有人冒犯你,你跟朕说,朕一定帮你出气!”

太平公主盯着武则天,忽然“哇”一下哭出声来,大声道:“母后,您纵然有千般要求,儿臣都支持你,可是儿臣绝不嫁于武氏,绝不嫁!”

“呃……”武则天显然没料到太平公主会如此直白的说话,太平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绝不嫁给武氏?难不成武家入不了她的法眼么?

毫不忌讳的说,太平公主这话对武氏的轻蔑极其明显,要知道武则天也是武家人啊,而且她最在意别人对武家说三道四,因为文水武氏以前的确就是个小姓,如果不是武则天的父亲政治投机傍上了唐高祖李渊,后来武则天崛起成为了大唐的天后,武家怎么可能能成为一等世家?

现在太平公主看不起武家,无疑是触到了武则天的逆鳞,当即她脸色便立刻阴沉了,叱喝道:“疯丫头,胡言乱语!嫁不嫁的事情,这得谨遵父母之命!还有,我武家乃氏族志第一世家,怎么?武家儿郎还配不上你么?”

李令月哪里是武则天的对手?她虽然绝顶聪明,但是聪明是智商。放在一千年以后的说法,便是这女人智商决定,可是情商实在太低,这才一句话呢便让武则天暴怒!

岳峰一看情形不对劲啊,这娘俩吵架他在这里掺和什么?他当即想要告退却逮不住机会呢,再看太平公主。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可是被武则天一通发飙,她的气焰立马便委顿了,武则天将其破口大骂了一顿,骂得其嚎头大哭。

恰在这时候,武则天话锋一转,看向岳峰道:“岳四郎今天也在这里,马上便是蹴鞠比赛了!朕说出的话没有戏言,说到必然做到!你看看人家岳四郎,多么的胸有成竹啊?

再看看你自己,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你真以为自己能赢定么?”

太平公主止住哭声才发现岳峰竟然在殿上,她豁然扭头看向岳峰,目光犀利如刀。岳峰一看这事儿不妙,这女人在武则天面上吃了憋,受了委屈,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的时候,瞧她那眼神是要拿自己当出气筒么?

一念及此,岳峰忙道:“殿下您别动怒,咱们这一战天下关注,普普通通的一场蹴鞠比赛,背后竟然牵扯到了数不清的利益。因为事关重大,在我们交手之前,必然会有谣言滋生!

其实就算谣言,对我们双方都是均等的,眼下我们内卫蹴鞠军也被谣言困扰!”

太平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武则天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道:“令月,你看看咱们内卫蹴鞠军的气象,再看看你,朕没有理由相信你能赢这一战啊!

武则天顿了顿,道:“朕说过的话,一定言出必践,所以,在蹴鞠比赛见分晓之前,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令月,你说是不是?”

太平公主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和武则天之间是有赌约的,按照赌约她的婚事需要通过这一场蹴鞠来定,倘若她蹴鞠败了,那就要认赌服输,一切听从武则天的安排,反之,她倘若能战而胜之,那她的婚事便可以自己做主,不用遵照武则天的意思。

太平公主本来谨记这个赌约,可是这两天外面的传言实在是太疯狂了,疯狂到她无法忍受,她以为武则天已经变卦了,欲要强行给她找武氏子弟为驸马呢!所以她才一时冲动冲上了观风殿来论理,现在……

“岳四郎,本宫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太平公主大声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十分的不善,盯着岳峰,让岳峰觉得浑身发毛:

“对了,此时此刻,你不备战,为何在这观风殿?”

岳峰道:“回禀公主,蒙天后传召,四郎不能不来,不敢不来。想来天后也十分关心我们内卫蹴鞠军的战备,也想探个究竟!”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令月啊,不是我说你啊,你看看人家岳四郎的备战,三天之前他就把内卫蹴鞠军的所有蹴鞠手全部封闭到了西宫旁边的宅院中,外面的各种传言完全被隔绝,相比起来,你们的差事就办得太粗糙了,用心不够,败亡之兆!

好在蹴鞠只是游戏尔,并非真的你死我活之战,这一次就算败了也无伤大雅,但是教训一定要吸取,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令月啊,朕这番话说得十分的诚恳了,你可一定要听进去啊!”

第二百零四章 斗志昂扬!

岳峰终于明白今天武则天传召他所为何事了,他本来以为马上蹴鞠比赛在即,武则天是要给他加油打气呢,毕竟这一战万众瞩目,事关重大。

可是现在看来岳峰想得有些多了,武则天传召他不过是要拿他当挡箭牌,对付气势汹汹,心态崩溃的太平公主。

当然,武则天再一次强调蹴鞠定胜负这一点,一方面是要暂时缓解太平公主的情绪,另一方面也是要为将来埋下伏笔。

果然,经过了她这番操作,太平公主来势汹汹,可是攻势很快被化解,结果是这个女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冲着岳峰放了几句狠话,而后甩头便走,武则天这边则是如释重负,看得出来,作为母亲她对太平公主的关心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而母女两人斗智斗勇,武则天则占据绝对的上风。

只是,岳峰忽然想武则天如此笃定强调蹴鞠定胜负,她就一定笃定内卫蹴鞠军能赢?还是武则天在用这种方式在向岳峰施压,让岳峰一定要赢这场比赛?

站在武则天的角度,内卫蹴鞠军赢很重要,因为武则天凭此一赢,可以顺利成章的主持太平公主的婚事,另外,岳峰这一赢,让李昭德和岑长倩的那个所谓尊崇天意的选择变成现实,可以缓解武则天最后摊牌可能遇到的阻力。

最后一点,内卫是武则天的嫡系,梅花内卫的每个人都是武则天亲自挑选的,所以内卫蹴鞠军其实代表天后之军,天后之军赢公主府天经地义,要不然太平公主比内卫还厉害,岂不是喧宾夺主么?

只是,蹴鞠的事情变数很多,岳峰纵然心中有信心,可是哪里能有绝对的把握?球是圆的,什么都可能发生,胜负的事情中充满了太多的偶然因素。

岳峰心中如此想,便愈发很纳闷,凭她对武则天的了解,这个老女人行事绝对不会那么草率,她一定有自己的安排计划,她一定会用缜密的手段把控局面。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忽然一寒,他蓦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场比赛的胜负从一开始,武则天就已经定了,她怎么能定?

这事看似不可能,实际上对一个掌权者来说,做到这一点太简单了,就以公主府来论,公主府上的那些奴仆丫鬟,恐怕有很多都是武则天的眼线,同理,太平公主所招揽的那些所谓蹴鞠高手,只怕其中大部分也都是武则天的安排。

即使没有武则天的安排,武则天随便摆布,便能将他们收服,让他们俯首帖耳。这就是权力的力量,这也是武则天能如此有底气的原因。

岳峰想到这一点,心情倏然间变得糟糕透了,那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真是日了狗了,原来所谓的蹴鞠比赛,所谓的两军对垒,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就是假的!蹴鞠是游戏,武则天运用这个游戏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蹴鞠就变成了工具。

岳峰也好,还是上官婉儿等等这些人,全都是武则天手中的棋子,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切尽在掌握中,而像太平公主,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太单纯,也许此时她心中还对蹴鞠比赛抱有很高的期望吧。

她期望着能堂堂正正的战胜岳峰,而后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她要凭此获得自由,让自己完全摆脱武则天的束缚和掌控。

岳峰忽然之间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因为岳峰现在已经看透了,太平所有的期望都是泡沫,看似可以实现,其实却是咫尺天涯……

岳峰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权力运作的可怕,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亲眼看到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的手段和心机,他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失落和沮丧,他堂堂的七尺男儿,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呢?

薛怀义,以及以后的张昌宗等大好的男儿,是这个女人手中的玩物。岳峰对这样的人生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可是现在他看自己,自己现在处的角色比薛怀义又光鲜多少?还不一样被武则天掌握,玩弄于鼓掌之间?

岳峰离开了观风殿,脑子里面思绪纷飞,他的心情固然糟糕到了极点,可是渐渐的,他内心却又有一股**在慢慢的升腾。

他之前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事情只是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慢慢一步步的去夯实自己的基础,而后兄弟们同心协力,让大仇得报。岳峰的仇人是哪些人?首先丘神绩肯定是头号仇人,丘神绩背后还有诸武,诱发合宫县大变的根本祸害是武氏子弟,强子的仇人也是武氏子弟,所以,武氏子弟也是岳峰兄弟们报仇的对象。

他一直想着报仇,感觉压力很大,并没有想其他的事情。

可是现在,今天,岳峰忽然想到自己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一趟,为什么只能那么卑微的活着,为什么只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把时间往回拨弄四十年,那个时候武则天还不只是一个卑微的跪在唐太宗面前瑟瑟发抖的可怜女人?

可就是这个女人,经过了四十年的拼搏和奋斗,她一步步的走向了大唐的权利巅峰,现在成为了大唐最有权势之人,而且马上要改朝换代,登基称帝,成为中华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岳峰读过历史,知道武则天之后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岳峰心想这样一个女人,在绝境中都能攀爬挣扎一路走来,变得越来越强大,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么?

岳峰心中的傲气瞬间被激发了起来,他忽然之间感受到内心生出了强大的斗志出来。所谓报仇的事情以前看起来是天大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却也变得小了!

岳峰想,自己现在应该把握这个契机,摆脱现在的身份,逐步的融入到大唐的权利架构中去,慢慢的,一点点的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源,而后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

第二百零五章 蹴鞠必胜?

神都万众瞩目的蹴鞠比赛终于临近了,神都欢腾,明堂之外早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

为了建造明堂,武则天顷了举国之力,今天,又有这样一场盛会,一时间整个神都的百姓都被允许前来奔赴这场盛会。

百姓太多,明堂广场不能容纳,大家就围着明堂广场聚集,所以,围绕着明堂为中心,人潮似海,水泄不通。

广场之上,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员,各路王公贵族,世家豪门皆在场。连被禁锢在西宫,不得肆意乱跑的儿皇帝李旦今日都率领皇后还有众子嗣来观战来了。不夸张的说,这一场蹴鞠比赛,惊动了神都所有的人。

关于这场蹴鞠比赛牵扯到的背后故事,早已经充分的发酵了,民间都在议论诸如公主赌约的事情,对岳峰来说,他的名头自然也因此水涨船高,他本来只是籍籍无名之徒,现在他成了神都一等一的名人。

狄仁杰今日早就到了现场,他虽然有国老之称,可是一直没有授予实职,因此他并没有三品宰相才能拥有的包房待遇,而是和其他的官僚的一起,聚集在了蹴鞠场的东边席位。

李元芳依旧坚守岗位,忠心耿耿的护卫着他,这样的场面有些乱,好在现在的时辰还早,来的人并不多,李元芳还能和狄仁杰多交流。

“你又去见他了么?都跟你说了,这个时候勿要去惊扰他,胜负之数在于天定,宰相都讲天意,天后也讲缘法,我们怎么能对其过于苛求?”狄仁杰淡淡的道,看他的神色古井不波,无比的镇定,李元芳在一旁看着,心中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道:“大人,您就不问一下这一次我有什么收获吗?”

狄仁杰一笑,道:“你想说的不用我问,你不说的,纵然我问也显得多此一举了让你为难,我听了也未必舒心,索性便不问了!”

李元芳凑到狄仁杰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一次四郎竟然说内卫蹴鞠军胜定,此胜不会有任何变数,大人,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真当自己是蹴鞠之神么?他说赢就赢?

他也不看看双方的实力悬殊,从实力而言,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相差不止一筹,这一点神都人人皆知,连三岁孩童都能看出这一点呢!岳四郎竟然……竟然口出狂言,他……真是丧心病狂了!”

“哦?”狄仁杰眉头一挑,豁然扭头看向李元芳,而后,他轻轻一笑,说出三个字:“知道了!”

“呃……”李元芳懵住了,他本以为狄仁杰一定会问很多话,问岳四郎为什么如此笃定,问内卫蹴鞠军是如何演练战阵等等云云。

可是狄仁杰竟然一句话都没问,就说三个字便罢了么?他嘴唇掀动,欲言又止,他仔细看狄仁杰,只见狄仁杰神情真是无比的淡定,仿佛刚才两人就没有谈话一般。

过了好久,狄仁杰道:“你信不信岳四郎的话?”

李元芳道:“不信,我完全不信,我觉得这小儿越来越不靠谱,完全不靠谱……”

“你和岳四郎接触的时日不短了,他说过谎话?他哪一次不靠谱了?”狄仁杰淡淡的道。

“呃……”李元芳又懵逼了,他想想岳峰这个人,似乎还真没打过诳语,很多事情岳峰能办到就能,不能办到就不能,绝对没有拖泥带水过。只是李元芳着实不相信岳峰能笃定内卫蹴鞠胜定的话,因此他先入为主,对岳峰持否定态度了。现在被狄仁杰一语问住,他竟然无言以对。

狄仁杰又道:“身上带了金子没有?趁现在还有时间,把手中的钱都押了。最近你家里不是又添了一大胖小子么?你的俸禄虽然不少,但是养一大家子还是稍显紧张,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从赌坊里面能挣点钱养家糊口,却也是应该去做呢!”

“啊……”李元芳这一下是真的震惊了,因为狄仁杰这话的意思是他完全相信岳峰,而且是无条件的相信,这一老一少两个家伙是打的什么隔空哑谜呢?

李元芳可以不信任岳峰,可是他对狄仁杰的佩服可是五体投地,狄仁杰说的话他能不信么?一时他心中还真的活动了起来,现在的赌场押注很简单,赌局正在火热开盘呢,李元芳转身过去到前面便可以立刻押注了,只要他压中了,蹴鞠比赛之后他便能兑现赌注。

如果真有一局必赢不输的赌注在眼前,这样的诱惑的确很难抵挡,狄仁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知道你身上还有俩钱,全压了,真要赔了,回头我补给你好不好?”

李元芳道:“那……那大人您稍等,我……我真的去押了啊!”李元芳说完,转身就跑,去押注去了。

狄仁杰眯眼看着李元芳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表面上是在笑李元芳的迫不及待,可是他内心深处却是在笑岳峰此子的悟性,很显然,岳峰已经看穿了这场蹴鞠比赛的本质了,能做到这一点太难能可贵。

实际上狄仁杰最早也被迷惑了,他听闻李昭德要把自己的命运压在蹴鞠比赛之上的时候,他完全是懵的,可是他后来回去之后仔细斟酌,他想明白了,武则天和李昭德两人是打哑谜呢!

李昭德是绝对支持武则天的,只是他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那一层遮羞布扯不下来,这不才先让狄仁杰登门游说,游说不成还来了一个天意来定生死,并且用这个把岑长倩也拉到了一起。

狄仁杰当时还很紧张,去找武则天,可武则天却说佛家随缘,表现淡定得很。狄仁杰现在想来,那真是太好笑了,狄仁杰悟透看穿都不易,岳峰竟然也能看穿,这一份悟性和能力让狄仁杰太兴奋太高兴了,狄仁杰现在笃定岳峰真是可造之才,现在他还处在最有利的位置,如果能够好生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李唐的一大助力!

第二百零六章 见武三思!!!

狄仁杰能看清今日这场比赛的本质,岳峰也能领悟到,但是不代表其他的人能看明白。

倘若所有人都能看明白这个局,武则天就不能算有多厉害了,她也未必能走到今日的位置。

所以,官场之上的博弈,其实是高智商的游戏,像狄仁杰这样狡猾如狐的老家伙,天生就是阴谋诡计的高手,当然,李昭德也绝对不是省油灯,相比起来岳峰则嫩了很多,岳峰能领悟,完全是因为武则天画蛇添足,让他当了一次挡箭牌,他近距离的看了一次武则天母女角力,而后忽然悟到,并非像狄仁杰那般,早就看明白了一切。

傅游艺现在就很紧张,马上要开场了,他心急火燎的找到岳峰,道:“四郎,今日这一战你可一定要顶住,知道么?无论如何一定要赢!咱们的胜败便在此一举了!”

岳峰看到傅游艺满头大汗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他笑嘻嘻的道:“傅相您何必这么紧张呢?天后不是说了么?一切讲缘法,蹴鞠的胜败之数在天意啊!”

傅游艺一听岳峰这话,脑门上的汗更细密了,他简直是捶胸顿足的道:“岳四郎啊,都这个时候了,你……嘿!”

傅游艺真是犹豫纠结得很,因为他一直以为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匪浅呢!对此他深信不疑,因为他亲眼所见。

所以,他真的担心岳峰会犯错,岳峰这小子自寻死路也就罢了,倘若牵连到他便不好了!

“四郎,现在有个机会,武三思武尚书想要见你,这可是天后一族一等一的贵人,不知有多少人想得这个机会而不能,你看……”傅游艺道。

岳峰愣了一下,眉头一挑,心想武三思么?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那天在弘文馆的事情,岳峰当时蒙着他脑袋一通暴揍,真是酣畅淋漓得很啊!

如果是以前,傅游艺抛出这个问题,岳峰必然会反感,因为对武三思他是真的反感。可是这两天他受到了刺激,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之后,他的思想已经完全改变了。

官场之上的事情,情商为第一,武三思这等身份的人,能有机会见面一定要见,两人面上笑嘻嘻,可以背后捅刀子嘛,何必表现得愤世嫉俗,让人一眼就看穿?那种毫无城府之人,注定只能是官场上的失败者……

“傅相啊,您真是我的大恩人!这么大的好事儿竟然都不忘记我,四郎谢谢您了,真的谢谢您了!”岳峰忙道,对傅游艺是分外的客气。

傅游艺一听岳峰这话,心花怒放,他就怕岳峰不愿意去见武三思让他丢面子呢,没想到岳峰脑子还真灵光,有了机会他一点也不放过。

当即傅游艺拽住岳峰便直奔场边的一处“包房”,走在路上他道:“四郎,你我的关系满朝皆知,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对你有利的事儿我一定会努力帮你争取,可是能不能成事儿则要看你自己,明白么?”

岳峰连连点头,心中却像傅游艺这老小子,靠着投机上位,可是终究水准差了一点,武则天登基之后,在宰相阵营之中傅游艺的心机智谋哪里是李昭德等一帮老狐狸的对手?

另外,想要对付傅游艺的可不止是李昭德等人,像来俊臣之流也对其虎视眈眈,结果傅游艺便是被算计,落入到来俊臣的手中,死得很惨。

岳峰现在和傅游艺走得近,至少在别人眼中两人走得近,岳峰觉得现在是时候扭转这个局面了,在这个时候能遇到武三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武三思端坐在塌上,但从人才长相来说,这位武家的公子着实不俗,身高体健,一表人才,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但是岳峰看到他那张脸,就有一股想笑的冲动,因为他曾经狠狠的揍过这张脸,他强忍着笑容道:“下官岳四郎见过武尚书!”

武三思竟然没有矜持,笑哈哈的站起身来道:“岳四郎,你真是好大的名头啊!本公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今日你我能见上面,本尚书心中欢心得很!”

武三思从塌上站起身来,走到岳峰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十分亲热的领着他落座,岳峰被这一幕震得有些懵,武三思道:“今日蹴鞠赛,内卫蹴鞠军能赢?”

岳峰道:“武尚书放心,内卫蹴鞠是未来的天子之军,岂能败?”

武三思愣了一下,抚掌大笑,道:“妙,真妙,四郎,你真是很合本尚书的脾胃啊!有你这句话,本尚书心中舒坦得很,希望真如你所言,内卫蹴鞠军能大胜这一局!”

岳峰连连点头,他有一个特长,那就是演技很高,他刻意对付武三思,自然要在演技上下功夫,一方面,岳峰让武三思感觉诚恳热情,另外又让武三思不觉得其是在谄媚巴结,这个尺度十分的关键。

岳峰能感觉出来,武三思对其有拉拢的意思,岳峰暂时还不能明白自己有多少拉拢的意义,但是对武三思的好意,岳峰压根没想拒绝。

岳峰心中已经清楚,他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便不能迂腐拘泥,而应该要敢于与魔共舞,岳峰现在能攀上武三思的关系,便能淡化掉傅游艺那边的牵连。

而且一旦武则天称帝之后,武家马上便会迎来一次大的跃进,武三思会被封王,此时此刻,岳峰又有什么必要将此人拒之千里之外?

岳峰两世为人,见识和谈吐皆不同于大唐一般才子,他又刻意用心为之,所以和武三思又一番交谈下来,更是让武三思觉得其很对脾胃,一时心中更喜欢了。

其实武三思能登上尚书的高位,并不是因为他本事有多高,只是占了”武“字的便宜,相比狄仁杰那样的老狐狸,武三思实在太嫩了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岳峰才有可乘之机,只是眼看着岳峰不过除此和武三思接触,双方便相谈甚欢,一旁的傅游艺心中太不是滋味。

他傅游艺已经是同三品的宰相了,武三思对他还是不理不睬呢!怎么岳峰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反而能让武三思如此折节相交?

第二百零七章 调侃元芳!

岳峰和武三思第一次见面,两人那真是相谈甚欢啊!看得一旁的傅游艺又是发懵,又是妒忌。

其实,岳峰脑子里也是懵的!他敏锐的感觉到武三思这小子有些不对劲儿,在他的认知中,武家子弟个个傲气冲天,武承嗣和武三思皆是武家子弟中被顶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他们竟然这般平易近人了?

当然,岳峰心中有疑惑,面上是绝对不露声色的,他和武三思虚与委蛇,相谈甚欢,那架势真是一见如故。

武三思如此热情原因其实不复杂,因为眼下对他来说面临武承嗣的威胁太大了,他急需拉拢人才,岳峰是天后面前的红人,又是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他能够用得上。

另外,武三思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看人特别在意外表,像傅游艺这种年过六旬的糟老头子,看上去就一脸猥琐样,他自然看不上。可是岳峰则不同,岳峰身高体健,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所以武三思对岳峰的第一观感很好。

另外,岳峰的谈吐又合他的脾胃,武三思十分关心今日蹴鞠比赛的胜负,他很希望内卫蹴鞠军能赢,而岳峰又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让他信心大增,心情愉悦,自然便越发热情了。

如果是平常,双方一定还会进一步沟通,可是今日不同寻常,岳峰有重任在肩,两人聊了一会儿他便提出告辞,武三思道:“四郎,这一场大戏落幕了,回头本尚书要找你好好聚一聚,也向你学一学蹴鞠,我们国子监的蹴鞠军这一次表现不佳,回头还要请你帮忙指点一番,到时候你千万别推辞!”

岳峰笑道:“尚书放心,能替尚书办差岳某很荣幸,此间事了,我定然登门拜访尚书!”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你去忙吧,今天本尚书一定会从头到尾观摩这一场大战!”武三思呵呵笑道。

岳峰从武三思那里出来,瞅着傅游艺的脸色有些阴沉,他道:“傅相,武尚书乃性情中人,倘若能迎合他的脾气,咱们能搭上这条线便是绝好的事情,以后我们至少多一条路不是?”

岳峰这话一说,傅游艺的脸色稍缓和,听岳峰这话把两人绑在了一起,他转念一想岳峰能和武三思相交,对他来说也大有好处,一时心头的不爽也就淡了。

岳峰不愿意和傅游艺多废话,当即便道:“傅相,蹴鞠赛近在咫尺,我得先去办差了,回头再来向相爷请教!”

傅游艺忙摆手道:“快去,快去,这乃天大的事情,片刻也耽误不得,忙着把差办好才是头等大事!”

岳峰转头回到了自己的休息间,时辰还早,内卫队员们现在已经去场上放松热身去了,岳峰就一个人呆着,此时外面人声鼎沸,可是他的内心却心如止水,安静得很。

他甚至都不想这么快出去了,因为对一场没有开赛便能知道结局的蹴鞠比赛,他的存在其实并没有意义。

“喂,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出去啊?”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岳峰一下愣住,扭头看到面前冒出了一张脸,不是李元芳又是谁?

“啊?”岳峰一个起身,惊得后退一步,道:“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简直是胡闹吧!你……”

岳峰不得不惊讶李元芳的出现,因为岳峰和狄仁杰之间的隐秘联络那是绝对要守口如瓶不能暴露的,而李元芳是两人之间的联络者,这个时候他来找岳峰倘若被人看见了,那势必会造成很多不好的影响。

李元芳神色也很囧,显然他亦知道自己冒失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放心,放心,刚才我潜进来绝对隐蔽,神不知鬼不觉,绝对没人看见。”

“你有什么事儿?”岳峰打断他的胸有成竹,李元芳讪讪笑笑道:“那个……四郎,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定然能赢啊?”

岳峰盯着他,感觉李元芳今天不对劲,平常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汉子,今日怎么变得像娘们一样磨磨唧唧了?看这幅模样,畏畏缩缩的,着实让人皱眉。

“没有啊,有什么信心,不是全凭天意么?我一直都说蹴鞠球是圆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胜败得看天意……”岳峰道。

“啊?”李元芳脸色剧变,捶胸顿足道:“你……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前天还不是说一定能赢,没有变数么?”

岳峰嘿嘿一笑,生出恶作剧心思来,道:“前天是前天,眼下局面又有了新变故,公主府又有新高手,因此现在的情况又难以确定了。”

李元芳盯着岳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的道:“完了,完了,我把四两金子全压了,完了……”

“呃……”这下轮到岳峰懵了,闹了半天,李元芳这家伙冒天大的险摸到这个地方来,竟然就是问这么一句话?他在赌坊压了钱,心中没有底,来找信心来了呢!

“哈哈!”岳峰真忍不住哈哈大笑,堂堂的狄国老身边的第一红人,放眼神都也算是一号人物的李元芳,竟然……竟然被四两黄金的赌局所困,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

看李元芳一脸痛苦的样子,岳峰心中又生了主意,道:“李元芳,话虽然那么说,但是倘若我全力以赴,我们的胜机还是很大的!”

“那还犹豫什么?马上全力以赴啊!快快全力以赴!”李元芳道,那一副惶急的样子,恨不得把岳峰推到外面去。

岳峰摇摇头道:“不行啊,我现在被一难题所困住了!心神很乱,这样吧李元芳,我把这事儿告诉你,你回去找狄仁杰问一问,让他帮我解一解,如果这个难题解了,我才能全力以赴!”

“呃……”李元芳真急得嘴里要冒烟了,他顿足道:“你……你都这个时候了,你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

岳峰冷笑一声,道:“你帮不帮忙?你如果不干,我们今天必败,真的必败。这一败,至少你的几两黄金是没了喽!”

第二百零八章 正式开打!

岳峰显然是故意捉弄李元芳,可是李元芳没看出来啊,他信以为真呢!

现在火烧眉毛了,岳峰竟然要撂挑子,那岂不是……

“岳四郎,你说说是什么事儿乱了你的心思,快快跟我说,我立刻去找狄国老!”李元芳道。

岳峰心中暗暗好笑,当即沉吟了一下便把武三思的事儿给李元芳说了一遍,他道:“眼下武三思为什么忽然向我如此示好?说句心里话我心中着实没有底,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战究竟要不要赢?怎么打赢?反正就是压力极大!”

李元芳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你等着啊,我去去马上就来!”

李元芳说完,身形一闪就走了,此时外面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李元芳却如幽灵一般潜到了狄仁杰身边,他压低声音道:“狄国老,不好了,岳峰……岳峰那边生变了!”

狄仁杰愕然,李元芳当即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和岳峰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把岳峰和武三思的事情说了出来,狄仁杰皱眉骂道:

“你呀,这是什么时候了呀?竟然敢私自去见四郎?你真是天大的胆子,倘若被人见到了,还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来!”

“呃……”李元芳被狄仁杰劈头盖脸骂得满脸通红,却不敢有丝毫辩解,的确他的行为太冒失了,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担心自己押注的那几两黄金,对一个从来没有赌博的人来说,几两黄金的赌注着实太疯狂,太让人牵肠挂肚了。再说了,李元芳艺高胆大,有绝对的把握行踪不会暴露,故而才去和岳峰见面。

但是,他的行为无疑是不恰当的,被狄仁杰臭骂是他自找的,完全是活该被骂呢!

遭了一通大骂之后,李元芳捏捏诺诺的道:“大人,元芳知道错了,可是此事还需要大人给我一个答复啊,岳四郎还等着大人给回复呢!事已至此,大人,您看……”

狄仁杰恨不得站起身来给李元芳一个嘴巴子,李元芳平常是个伶俐的人儿,怎么今天他就看不出这是岳四郎小子在使坏呢!

岳四郎这是要让李元芳主动在狄仁杰面前招认自己犯错呢,李元芳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这人与人之间的智商有时候怎么就能有那么大的差距哦!

瞧着李元芳那模样,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狄仁杰哼了哼道:“你告诉他,就说武家并非铁板一块,武氏堂兄弟之前争得厉害呢!让他好好在这上面动脑筋!”

李元芳点头道:“好,我这就立马去告诉他!”

李元芳来去如风,又到了岳峰的休息室将狄仁杰的话转达,岳峰一下愣住,他本来真只是想捉弄一下李元芳,没想到这个问题经过狄仁杰一点拨,还真让岳峰有豁然开朗之感。

对了,武家兄弟有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两人虽然都姓武,可彼此只是堂兄弟。这一次武则天要嫁女,两人必然都希望把握这个机会,最近京城各种谣言四起,其中就有关于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有私情的谣言,很显然这谣言的背后必然存在推手!

一念及此,岳峰对武三思之所以态度热情便有了颇为明白的理解了,敢情武三思现在也面临压力和麻烦呢!武家子弟内部不和,彼此掣肘,这的确能给人巨大的想象空间。

岳峰不是一直想要报仇么?可是武家势力太大,他们兄弟这等小虾米如何能够挑战武家呢?可是现在,岳峰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利用武家内部的纷争,让他们彼此狗咬狗,只要掌控得当,定然能有收获。

岳峰越来越意识到在大唐的世界武力其实是越来越不重要了,真正的高手斗的是智慧,就像武则天那样,这个老女人真是一步步设谋,将大局导向对她有利的方向,这其中的翻云覆雨,着实让人叹为观止,同时又受益匪浅。

“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思平定了没有?”李元芳紧张兮兮的盯着岳峰,小心翼翼的道,岳峰哈哈一笑,道:

“嗯,现在好一点了!对了,你刚才回去没有挨骂么?狄老头脾气这么好了?竟然不骂人了?”

李元芳脸一红道:“岂能没挨骂?可是挨骂也得帮你把事儿办妥啊!你现在很重要,因为你的心态决定接下来这一战的胜负,这一战关乎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呢!”

岳峰哈哈大笑,道:“我看你是关心你那几两黄金吧,哼,就知道糊弄我,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李元芳嘿嘿一笑,道:“那几两黄金的确是我的顾虑,呵呵,哈哈……”李元芳呵呵傻笑,岳峰的心情也忽然之间好了许多。

“好了,马上开打了,不和你闲扯了!我要去办差了哦!”岳峰站起身来走出休息室,此时外面已经人声鼎沸了,双方的蹴鞠手们都齐齐汇聚在了蹴鞠场上。

看看明堂高耸,明堂广场四周,欢呼声,呐喊声,气氛极其的热烈火爆。不夸张的说,这一场蹴鞠比赛乃万众瞩目,此时的武则天已经召集了文武官员就位了,大家对即将要到来的这一战也是翘首以盼。

岳峰的出现无疑让现场掀起了一股旋风,因为他被认为是内卫蹴鞠军的关键人物,今日和他对垒的乃公主府,太平公主和他直接交手对垒,高手过招,究竟谁胜谁负?

内卫蹴鞠军从来就不缺乏狂热的追随者,岳峰向各路追随者们拱手为礼,周围的欢呼声似乎愈发的热烈了。遥遥的,太平公主今日穿着一袭白色的劲装,看上去很干练利落,她的容颜依旧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举手投足之间那股雍容的气质特别引入注目。

她似乎很不满周围人给岳峰喝彩,她嘴角微微的翘起,冲着岳峰挥了挥拳头,这是她宣战的信号,而岳峰根本就不敢去看她,因为岳峰不忍去破坏太平内心的憧憬,那样对她来说太残酷了,人生一世,倘若心中没了梦,没有了憧憬,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百零九章 占尽上风!

武则天今天的气色真是很棒,她很早就将文武大臣们召集到了明堂,今天她直接在明堂中选择了一座大殿,她自己端坐在殿上,文武众臣们分列两侧,从这里看蹴鞠有点远,但是同时也把喧嚣隔绝了。

每一位大臣面前都有几案,上面放着点心,果脯,美酒,大殿中檀香袅袅,这里俨然是丰盛的宴席。

大部分人面前的点心和美食都没有动过,因为大家都牵肠挂肚,关心着这一场比赛的胜负。在这种情况下,武则天的坦然自若无疑让很多人都为之折服,天后一介女流,面对这种局面比所有人都要自信从容啊!

武氏子弟中武三思和武承嗣在现场,酷吏中来俊臣,周兴在现场。宰相中李昭德,岑长倩,苏良嗣,傅游艺,欧阳通,贾大隐,宗秦客等等都在现场。另外还有薛怀义,还有刚刚被请来的狄仁杰,还有后宫的嫔妃,还有大将军李孝逸,反正朝堂之上的各种派系的人马都汇聚齐了。

蹴鞠已经开始了,比赛一开始,场上的局面便非常的激烈刺激。双方都是顶尖的蹴鞠军,高手过招,精彩纷呈,激烈无比。

不得不说,像这样激烈的蹴鞠比赛在场的众人以前都未有见过,此情此景之下,在一场蹴鞠赛关乎如此多人命运的背景下,这样的蹴鞠赛尤其扣人心弦。

场上,蹴鞠手们都在各自施展绝技,内卫蹴鞠军一方,上官婉儿为首领,只见她的队伍浑然如同一体,彼此配合极其的默契,蹴鞠球到任何队员的脚下都绝对不粘丝毫,球在队员脚下传递,流畅如同行云流水。

再看公主府这边,公主府这边的高手技艺高超,蹴鞠球在他们的脚下如同杂耍一般,其首领并非公主,而是四杰中的“李杰”,太平公主府的蹴鞠“四杰”是蹴鞠画报中给取的绰号,太平公主干脆给这四个人改了名字。

李杰的技艺极高,身边还有高手配合,因而公主府蹴鞠军的战力之强绝对让任何对手胆寒。

双方交手了一盏茶的功夫,各有攻守,竟然谁都没能成功得分,但是场面的精彩程度却足以让所有人大呼过瘾,感到震撼。

太平公主是今天的蹴鞠总管,她站在场面大声呼喊,瞧她的模样比其自己在场上还要激动紧张。相比起来,以前一直喜欢大喊大叫,甚至手舞足蹈的岳峰倒显得很冷静,他将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场面表现得很儒雅潇洒。

“公主府占据上风了!李杰开始进攻了,李杰将蹴鞠球捅向了风流眼,进了,进了,公主府拔得了头筹!”

“哄!”人群齐齐轰动了,呐喊声,尖叫声,呼啸声瞬间升腾而起,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蹴鞠场给淹没。

明堂之中,观战的众多大臣们都忍不住站起身来,连武则天在内大家都觉得内心被狠狠的震动了一下,这和局势无关,和蹴鞠有关。蹴鞠带给人的激情和热血此时点燃的全场,这样的热情又让每个人都受到了感染。

公主府的蹴鞠手们疯狂的庆祝,太平公主笑逐颜开,此时的她笑靥如花,那兴奋激动的样子,让人着实难忘,岳峰很感叹这个世界没有数码相机,否则他可以记录下这一刻为永恒。

“岳四郎,你要加油啊!你可以败,但是别败得太惨了,倘若太惨了本宫不知道怎么哄你开心!哈哈,本宫可不擅长这个领域哦!”太平公主冲着岳峰大声嚷嚷,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岳峰忍不住用微笑来应对。

仅仅就是一个微笑而已,因为接下来马上又继续比赛了,比赛依旧精彩,双方角逐还是那么激烈,先丢一分的内卫蹴鞠军并没有慌张,上官婉儿率领众女卫们展开了犀利的反击。

“内卫蹴鞠军进宫了,上官待诏出招了,哎呦,进了,进了,得分了!”

仅仅过去一盏茶功夫不到,内卫蹴鞠军便迅速的反击得分,双方打平了,这一次德丰又掀起了现场的**,呼啸的喊声排山倒海,现场被迅速的点燃了。

明堂之中,武则天忍不住拍手称好,和她一样拍手的还有武三思还有武承嗣等,武三思凑到了她的面前道:

“天后,三思从小到大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是像今天这么精彩绝伦的蹴鞠比赛之前真的从未见过!我以前就听说内卫蹴鞠军的总管岳四郎是个高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回头三思想把这个高人请到国子监去给咱们的蹴鞠军指点一番,天后,您可千万要恩准啊!”

武则天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啊,鬼点子多,尽打姑姑的主意!好,如果今天的比赛赢了,姑姑恩准了!”

武三思抚掌而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天后放心,今天一定能赢,岳四郎据说还没有败绩呢!”

武三思凑过来拍马屁,恰好拍到了武则天痒处,两人这一唱一和既是君臣的融洽,又有姑侄的亲情,惹得一旁的武承嗣十分的羡慕。

相比武三思而言,武承嗣就是在这方面略逊一筹,他忍不住看向蹴鞠场,蹴鞠场边的岳四郎很是惹眼,他的心思不由得活分了起来,也开始琢磨想着这岳四郎是否可以好好拉拢一番?

武承嗣沉吟了一下,也想学武三思过来拍一拍武则天的马屁,恰在此时,却听武则天道:“都给我认真的观蹴鞠,好好的看仔细,蹴鞠之胜负关键在哪里,尔等都知道么?”

武承嗣被武则天一语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接懵了,武三思道:“回禀天后,蹴鞠胜负之关键在于选将,欲治兵者先选将,天后您选的岳四郎便是猛将,得此猛将,天后焉能不胜?”

武则天笑道:“就你伶牙俐齿,我问的是诸位呢,承嗣,你说说吧?”

武承嗣本也是草包一个,他仓促之间哪里能组织好语言,他沉吟了一下,道:“蹴鞠之胜负固然关乎技艺,可是天意却也至少占一半!”

第二百一十章 登基迫不及待!

武则天忽然扯开了话题让大家议论蹴鞠胜负之关键,她当然不是随意而为。

武承嗣的这个回答勉强中和她的意思,但是她还没有善罢甘休,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宰相群。

此时众宰相也被扣人心弦的蹴鞠比赛所吸引,每个人都十二分的专注,他的内心随着场上局面的变化而起伏,现在武则天忽然抛出了这个话题,无疑打破了这个局面。

“昭德,你说说?你是德高望重之人,当有不凡的见识吧?”

李昭德道:“微臣不懂蹴鞠,可是从今日局面来看,内卫蹴鞠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他们的技艺无疑要弱于对手,可是众内卫们同心协力,配合默契,首领上官待诏对众蹴鞠手的掌握如臂使指,这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这说明只要团结一心,便能弥补技艺之不足,内卫蹴鞠军让人赞叹!”

“好,好!”武则天大声叫好,用力拍手道:“昭德能说这番话出来,不愧是宰相之才,朕很欣慰!”

武则天看向岑长倩道:“长倩,你也说说?”

岑长倩低头道:“微臣驽钝,无话可说!只能说生死有命,蹴鞠之胜败全在一念之间!”

武则天微微皱眉,脸色有些不愉,她抬抬手道:“你们……”

她还只说“你们”二字,外面又炸了,呼啸声,呐喊声,彻底的将她的声音给淹没了,大家齐齐看向蹴鞠场,发现又有一方得分了,这一次得分的赫然是内卫蹴鞠军。

上官婉儿如同冷静的杀手一般,一计冷静的施射,蹴鞠球直接中了风流眼。内卫蹴鞠军竟然占据了上风。

武则天又是抚掌而笑,道:“婉儿真帅才也!巾帼不让须眉!”她称赞上官婉儿,一旁的武三思正要拍马屁,脸上却浮现出尴尬之色。

上官婉儿和他之间的谣言最近发酵得厉害,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这件事,他的目标已经转移了,一门心思想成为太平公主的驸马呢!

武承嗣却把握住了机会,凑过来道:“上官待诏真是天后您的肱骨之臣,关键时刻能建奇功,让人折服。三思,你说是不是?”

武三思气得只翻白眼,他装聋作哑的指向场边,道:“现在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有定论呢!”

武三思刚刚说定论两个字,场上的局面又风云再起,内卫蹴鞠军似乎一下掌握了主动权,士气大为飙升了,他们趁着对手的不备,竟然将蹴鞠球反抢成功了。

这一下,可以说是打了公主府蹴鞠军一个措手不及,但见蹴鞠球在内卫们脚下传递,上官婉儿在众多女卫的保护下忽然穿插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

而后,她顺利拿到了蹴鞠球,接着便是她的个人表演,只见她的速度忽然提速,如同风驰电掣一般,球像是黏在了他的脚下似的!

对手的阵法已经乱了,几个蹴鞠手想要封堵他却已经来不及了,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把蹴鞠球直接带到了风流眼,而后轻轻一下,得分!

“哄!”场上直接炸了,内卫蹴鞠军接连得分,竟然把比分的差距直接拉开了!之前很多人都觉得公主府的蹴鞠军一定能占据上风,然而,双方交手之后,虽然刚开始公主府蹴鞠军有优势,但是很快优势便被化解了。

内卫蹴鞠军用极其流畅的团队配合,打出了精彩绝伦的比赛,现在双方拉开了差距,内卫蹴鞠军的士气更是暴涨了……

场边的太平公主完全懵掉了,她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亲自打造的蹴鞠军怎么会失利呢?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甘心,当即她开始在场面狂喊,她开始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指挥之上,蹴鞠手们按照她的指挥再战,然而,局面却不受她控制的一点点的滑向了深渊。

内卫蹴鞠军越打越顺,越打越流畅,他们刚开始还有些生疏,还有些自信不足,但是很快,他们就充满了自信,有了自信之后的内卫蹴鞠军实在太可怕了。公主府蹴鞠军竟然被压着打,被压得是毫无脾气了!

场面但凡是稍微懂蹴鞠的人都看出来了,场上胜负的天平已经往内卫蹴鞠军这边倾斜了。任何太平公主怎么指挥,如何调度,却也无可奈何,无力扭转乾坤了……

“哈哈!”明堂中,武则天笑声分外的轻松愉快,武三思又凑过去拍马屁了,武三思现在不夸婉儿,尽夸岳峰,把岳峰吹得神乎其神。

而他吹岳峰也是假的,关键是为了强调武则天慧眼识人,今天的蹴鞠比赛谁的功劳最大,当然不用问,天后是最大功劳者!

武则天的心情本就很好,被武三思这样一吹捧,她心情更是大好!她目光扫过了几位宰相,看到李昭德和岑长倩脸色阴沉的样子,她就觉得通体舒坦。

“狄国老,你躲在后面干什么?今天的赌局你老可又要赢了!朕没想到刚直不阿,清正严明的狄仁杰,原来还是博彩的高手啊!”武则天道。

狄仁杰忙站出来摆手道:“天后太过奖了,微臣不敢当高手二字,现在比赛还没有终止,因而鹿死谁手还有变数,狄某不能表现得太轻浮!”

武则天道:“国老就是谨慎,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般谨慎,今日我们君臣同殿,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咱们君臣同乐!朕说过了小赌怡情,国老你是个明白聪明人,能懂得朕这句话,朕很高兴,哈哈!”

武则天哈哈大笑,得意之色几乎是溢于言表,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在掌握中,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愉快了。

武则天是个崇尚权力的人,对权力的痴迷到了极点,什么是权力?眼下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即是品尝权力滋味最好的时候。

武则天就想问问今天在场的所有人,还有谁不服的?如果还有不服者,她武则天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推恩不行,便要动屠刀了。

时间紧迫啊,武则天已经六十一岁高龄了,她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平耍赖!

武则天掌控局面,明堂的气氛无比的活跃,同时又无比的沉闷。

一方面,武三思,武承嗣以及来俊臣这帮人轮流凑上来溜须拍马,各种歌功颂德肉麻的话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把武则天哄得是开怀大笑。

而另一方面则是宰相阵营中,以李昭德和岑长倩为首的众人,这一次他们败了,难免!其实看看现在的宰相阵营,像傅游艺,宗秦客,贾大隐,武承嗣等这些人,他们个个都是武则天的心腹了。

武则天在不知不觉间,将宰相阵营之中安插了各种自己的人,可是尴尬的地方在于,这几号人和李昭德他们的对垒,双方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武则天要找几条狗容易,可是要找李昭德这等栋梁难啊!

所以在武则天的心中,她对这帮宰相是又爱又恨,爱则是这些宰相个个都是栋梁,对江山社稷来说,他们都能独挡一面,是武则天的好帮手。

而恨则是这帮人全是死脑筋,对她称帝的事情极其的抵触,武则天为了让他们接受称帝的事实,她已经做了太多的铺垫了,到今天,她已经决定不再铺垫,摊牌的时候到了。

按照规定,蹴鞠定胜负,今天内卫蹴鞠军在不利的局面下扭转乾坤,将对手战而胜之,这就是天意,上天站在武则天这一边,按照约定,李昭德应该遵从天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则天的心中是越来越笃定了,因为场上的局面越拉越开了,落入下风的公主府蹴鞠军完全失去了方寸,相比起来,内卫蹴鞠军则是越战越勇,双方此消彼长,很快比分就拉开了,对垒失去了悬念。内卫蹴鞠军胜定!

傅游艺凑到武则天身边,道:“天后,今日这一战到现在为止精华已经尽了,各位宰相的小赌怡情见分晓了!”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小赌怡情好啊,昭德,今日这一赌你又输了。如何,可否心服口服?”

李昭德满脸通红,双手抱拳跪地道:“微臣能力不及,心服口服!微臣愿赌服输!”李昭德这话说完,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武则天看向岑长倩道:“长倩,你呢?”

岑长倩嘴唇掀动,脸色苍白,他的目光飘忽不定,看上去极度的痛苦,他学着李昭德的模样单膝跪下去,头埋在地上,想和李昭德说同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苏良嗣等也皆跪下,对武则天表示心服口服,武则天看到众多宰相齐齐下跪,每个人都称服,她真是心花怒放。君臣之间,有很多事情不能说透,就像现在这样,武则天发问,表面上是问赌局,可实际上只是赌局那么简单么?

武则天不过是借赌局来逼着宰相们表态而已,今天,所有人都跪下了,放眼这明堂之中,再没有反对她的人了。

武则天慢慢的站起身来,她环顾四周,武承嗣等一帮马屁精见此情形,哪里还能站立?一时也都纷纷跪下,口中道:“天后圣明,臣等心服口服!”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道:“诸位爱卿,你们个个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你们人人皆是江山社稷的栋梁之才!朕今日高兴啊,因为你们都能明白朕的苦心了!朕经常说,蹴鞠乃游戏尔,我们通过蹴鞠之游戏,让君臣同乐,今日,朕看到了你们的反馈,心中十分欣慰高兴!”

武则天这话一说,全场更是肃然,武三思和武承嗣等立马又是一番歌功颂德,而此时傅游艺则是悄悄的溜出去,恰好,外面的蹴鞠比赛结束了,按照安排的剧本,接下来便是劝进的好戏了。

今天在场的人数以万计,这么大的场面,大家再来一次大劝进,而后文武百官再劝进,接着还有皇帝李旦甘心退位让贤,愿意遵武则天称帝,这出戏码便推到了巅峰**了。

武则天对此显然也心领神会,所以她选择在这个时间站起身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接受他万千子民的朝拜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面已经成定局的时候,蹴鞠场上忽然之间风云激变,只见太平公主忽然冲到了场上,大声道:

“今天这一战不算数,今天这一战应该是我和岳四郎之间的决战!我和他都没有在场上,这一战不能算数!”

“岳四郎,你我各自领一军,各自为首领,我们就在此地再战一场,一战定胜负,你敢不敢?”太平公主朗声道。

她将自己一方所有的蹴鞠队员都喊到自己的周围,根本不让他们退场,不仅如此,她还将内卫蹴鞠军包括上官婉儿在内的所有队员全部围住了,大家都不能下场。

她不服!

所有人都服了,可是太平公主不服,她不仅不服,而且还要再战,她向岳峰约战,并且要立刻开战!

全场一片大哗,所有人都惊呆了,傅游艺本来准备好了行头,欲要引导万民劝进呢!太平公主忽然跳出来唱这一出,将他的安排全部打乱了,一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堂之上,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武则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后面的戏码接不上来,她就成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存在了。

她满是笑容的脸上瞬间变得阴沉,叱喝道:“太平太胡闹了!她是要反么?”

武则天这话一说,吓得满殿的大臣齐齐匍匐在地,在武则天的治理之下,最阴森恐怖的字便是“反”字,造反就等同于死,武则天现在说太平公主要反,这还得了?这说明老婆子心中竟然生了杀机了。

狄仁杰道:“天后,公主性情中人,绝非故意为之。让微臣过去劝劝她!”

武则天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下,正要答应狄仁杰,岑长倩却忽然道:“天后,微臣以为公主所言在理,公主府的蹴鞠军没有公主在,何以成军?内卫蹴鞠军倘若真厉害,为何不敢接受公主的挑战?

岳四郎其人号称蹴鞠顶尖高手,莫非只会纸上谈兵,不能上场实战么?微臣倒想看看,其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战公主!

场面忽然之间乱了,太平公主在蹴鞠场上不服输,要公然挑战岳峰,全场无人能劝阻,傅游艺事先安排设计的那一套全部排不上用场了。

而在明堂之中,岑长倩则也忽然发难,这一下将本来武则天掌控的局面全搅乱了。武则天的心情可想而知。

武承嗣勃然道:“真是岂有此理,胜负已经定了岂能再赛一场?这简直是荒谬,公主殿下心思单纯倒也罢了,可是身为宰相竟然也以此起哄,那真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其用心了!”

岑长倩冷笑道:“天后都说过了,蹴鞠乃游戏尔,既然是游戏,连公主殿下不服便自然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公主殿下的要求合情合理,她不过是想和内卫蹴鞠军真正的高手对垒而已,难不成内卫蹴鞠军怕输么?”

岑长倩这话一说,引起一片哗然,狄仁杰眉头拧在了一起,忍不住长叹一声。岑长倩终究还是走远了,他完全是借题发挥,要让武则天下不了台呢!此时此刻,这种关键的时候岑长倩如此作为,以武则天睚眦必报的性格,岑长宰相至少是做不了了。

场面已经乱了,面对公主的挑战,内卫蹴鞠军一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关键是在场的谁也没有见过岳峰真正上过蹴鞠场,平常岳峰都是充当总管一类的角色,担任的是总管,他亲自上场能行吗?

现场岳娉婷就急得很,因为她印象中的仲兄并不是蹴鞠高手,她问过岳峰关于蹴鞠的事儿,岳峰的回答是他跟随高人学了两年,学到了很多阵法精髓,至于自己的蹴鞠水平……

岳娉婷作为蹴鞠手,她非常清楚蹴鞠的技艺绝非一朝一夕能提高的,岳峰半路出家,水平纵然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倘若和太平公主面对面各率一军,只怕悬得很,一时她忙道:

“公主殿下,岳……岳大人是我们的总管,总管并不上场的,您……您何故一定要约战总管?”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道:“我今日就是要挑战总管,总管对总管,我的挑战公平公正,任谁也不能说我欺负人!今天这一战,最后定胜负便是我和岳四郎之战!”

太平公主一锤定音,她身为公主,就是这么蛮横霸道,现场谁敢不服?瞧瞧太平公主那满罩杀机的脸,谁在这个时候倘若敢挑衅她,这女人真能愤起杀人呢!

岳峰的脑子也懵的,他觉得太平这女人简直是疯了,她纵然再受武则天宠爱,武则天也绝对不能容忍今天这样的事情,太平这是在破坏武则天登基大事呢!

此时此刻岳峰能怎么办?他不敢擅自做主啊!因为整个局面已经失控了,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哪里有能力扭转乾坤?所以他只能闭嘴不语,因为他反对也不行,看太平公主这模样,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岳峰可不想这个时候往其爪子上凑呢!

此时此刻,考验的便是武则天了,武则天紧紧的握着手,脸上的杀机浮现,按照她的脾气,真要大开杀戒。可是此时此刻,这么多人,外面还有几万百姓,她能够开杀戒么?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因为局面失控了,她的权威遭到了挑战,她也不知道岳四郎究竟有多少本事,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必须要亮明态度,这个态度需要展示她的从容大度,展示她的博大胸怀,因为在这种场合,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气度上输掉,这关乎的是体面问题。

对她来说,失去了体面就算得到了皇位那也是天下的笑柄,那就是大灾难。

“哈哈!”武则天忽然哈哈笑起来,她的心思转动就在一瞬间,前一刻还暴起要杀人,现在却春回大地,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武则天环顾四周,道:“太平这丫头,的确是有些胡闹了!不过,她既然如此坚持,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年轻人啊,性子实在是急躁,城府也太浅。三思,你去给我传话岳四郎,就说朕说的,让他好好率军,战而胜之!”

武三思如梦初醒,忙领命而去,武则天笑着环顾四周,对身边的李昭德道:“昭德,年轻人该受点委屈挫折!诸位爱卿,你们都坐吧,今日的蹴鞠比赛真是精彩纷呈,好,那我们继续观战!”

武则天关键时候表现出了极强的定力,她果决果断的做出了决定,而后迅速的将局面稳定住了!这个时候武三思带着她的旨意到了场上,围观的群众们听到天后的旨意是让岳峰迎战,所有人都高声欢呼起来。

刚才的这一场蹴鞠比赛着实太精彩了,大家都还没有看够呢,现在还有更精彩的一场比赛等着大家,大家岂能不高兴?

而且接下来的这一场比赛噱头更足,那便是太平公主亲自出马,她的对手则是来历神秘,据说蹴鞠技艺极高的岳四郎,这一战谁胜谁负?

岳峰得了旨意,那自然没的说,只好亲自下场,众女卫们则是人人心中打鼓。她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岳峰蹴鞠呢!

尤其是上官婉儿,她的心思缜密,今日的凶险她岂能不知道?现在闹成了这一步,岳峰的能力成为了胜负的关键,如果岳峰掉了链子,今天功亏一篑,天后必然暴怒,到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本来她不怎么爱搭理岳峰,此时也忍不住凑过来道:“岳四郎,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岳峰摆摆手,道:“你一边休息去!陈晓,我取代上官待诏刚才的位置,都听好了,节奏可以快一些,不用像照顾上官待诏一般可以照顾我!

公主殿下要挑战,我们速战速决,争取用一刻功夫将她们打垮击溃!”

“呃……”上官婉儿碰了一个钉子,气得眼睛冒绿光,岳峰这家伙,不吹牛会死么?他只用一刻功夫便能将太平公主打败?真当太平公主是纸糊的么?上官婉儿很想反唇相讥,可是又担心伤了士气,只好忍气吞声,内心却是不爽到了极点。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再次败北!!

太平公主耍赖,一场全新的蹴鞠比赛又要拉开帷幕了,作为首领的双方,两人在蹴鞠场的正中央对峙。

太平公主目光死死的盯着岳峰,眼神中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岳峰知道,这个女人想赢,她必须要赢。

甚至如果这周围无人的话,这个女人说不定会出言相求让岳峰放她一马。

然而,岳峰心中非常的冷静,他知道今天自己必须赢,如若不然,武则天的怒火没有人能承受得住,结果将是腥风血雨。

太平公主结局是注定的,岳峰怎么改变得了?至于太平公主自己的努力,那更是无济于事,这就是她身为一个皇族女子的宿命……

“岳峰,我……我不会输的!”太平公主半晌说出一句话来,岳峰没有看她,他嘴唇紧抿着,此时蹴鞠比赛开始了,第一个球开球。

岳峰如闪电一般卡过去,太平公主不敢落后,两人同时冲过去,岳峰速度堪堪便快那么一丁点,而后蹴鞠球便落到了他的脚下。

周围的对手迅速围过来,岳峰将球轻轻一挑,蹴鞠球便飞向了陈晓。接下来内卫蹴鞠军招牌的战阵拉开帷幕,球在传递,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最后球再一次落在了岳峰的脚下,岳峰的速度如风,球就像黏在他脚下一般,他风驰电掣的冲到得分区,轻轻一捅,球便进了风流眼。

“哄!”观众们此时才回过神来,而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无论是否懂蹴鞠的人,此时都看明白了,岳峰的蹴鞠技艺俨然是登峰造极。

什么叫干净利落,这就是干净利落,什么要实力碾压,这便是实力碾压!岳峰太强了,强得需要让人抬头仰望。

就这一个球便击溃了对手的斗志,太平公主也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天下还冒出了这么一个蹴鞠高手来了?她堂堂的公主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

站在场边的上官婉儿和姚崇两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上官婉儿,她是满脸通红,刚才她还嘀咕说岳峰是吹牛呢!现在岳峰用经典的案例给她上了一课,教她怎么才算是蹴鞠。

上官婉儿自问自己对岳峰战阵的理解已经十分深刻了,而且内卫蹴鞠军在她的率领下所表现出的战力,她也十分满意了。

然而,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看了岳峰刚才的实战演练,她才知道自己和人家比那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岳峰实在是太厉害,太强大了……

不仅他个人强大,而是整个战阵在他的运转调动之下,变化莫测,却又如水银泻地一般,无懈可击!

“不甘心,再来第二球!”太平公主简直要崩溃了,可是她依旧不甘心,她还要再来。

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很快就失去了悬念,岳峰如天神下凡,无人可以抵抗。他的强不止是个人,而是内卫蹴鞠军宛若个个都脱胎换骨,岳峰说用一刻功夫打垮对手。实际上只用三个球的功夫,局面便崩溃了。

实际上这样的对垒是没有悬念的,因为岳峰的对手心智早就崩溃了,太平公主一个人怎么能强行的扭转乾坤呢?

此时的岳峰,更不可能怜香惜玉,一招得势之后便毫不放松,攻势如同暴风骤雨,一刻功夫,内卫蹴鞠军已经得了六分,而对手一分没有得到。这样的局面演变成了屠杀,胜负失去了悬念。

“都给我住手,都给我停!”太平公主忽然大吼一声,交战的双方立刻打不下去了,此时此刻再看太平公主,只见她双眼通红,眼眶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用手指着自己一方的蹴鞠手,怒吼道:“你们,你们所有人……都给滚,全部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公主府的众蹴鞠手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噤若寒蝉,他们都是一群老爷们儿,可是在太平的威风之下,他们沦为了瑟瑟发抖的小鹌鹑,那处境不忍直视。

太平公主尤不解恨,上去用脚一一的将他们踹翻,她怒了,崩溃了,发疯了!岳峰见此情形,立刻给内卫门使眼色,众女卫会意纷纷准备撤退。

太平公主却倏然扭头过来喝道:“让你们走了吗?岳四郎……你……”太平公主如旋风一般冲到岳峰面前,她用手指着岳峰,良久,她道:“你真就这般心硬如铁吗?”

岳峰微微皱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太平公主会发飙甚至动手,他甚至想过挨这个女人几下,可他没有想到太平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他竟然无言以对,他脑子里又想起那一天的情形来,那一天的事情虽然只是一个恶作剧,可是太平公主的单纯简单,在那个恶作剧中却体现得淋漓尽致。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是个公主,可是她其实很简单,也很可怜,很无奈,很孤独,很无助……

只是岳峰能怎么办呢?岳峰太渺小了,他根本扭转不了任何东西。所以,对现在的岳峰来说,哪怕是一丁点的同情那都是奢侈的!

他很想用一句话安慰一下太平,可是此时此刻,他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深深的看了太平一眼,将这个女人的容貌哀怨都记在了脑海之中,而后他决然转身,道:“公主殿下,胜负此时再也没有异议了!我们内卫蹴鞠军终究是赢家!”

岳峰说完,转身就走,太平公主嚎头大哭起来,冲着岳峰的背影喊道:“岳四郎,你给我站住,站住!”

岳峰怎么可能站住?他头都不回,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太平公主完全崩溃了,她整个人委顿到了地上,低头痛哭起来。

而此时的傅游艺已经重新找回了感觉,在他的指挥下,无数百姓纷纷跪地叩头,而后傅游艺再一次率领数万百姓上表劝进,明堂之外,广场之上,黑压压全是跪地劝进之人。

甚至在广场外面,在视线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跪着的人,歌功颂德之声如潮水一般滚滚而来,将明堂包裹在其中,将武则天捧到了云端之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血洗!!

武则天站起身来了,今天的事情虽然经历了一个波折,但是结果还是令她满意。

现在的武则天被所有人拱卫在了中间,她眼之所见,见到的全是臣服。百姓臣服,文武官员臣服,李唐宗室臣服,还有最难对付的宰相也皆臣服。

武则天奋斗了四十年,在太后的位置上也待了近十年,终于扫平了所有的障碍,现在全天下人都劝进,都要求她登基称帝。

李旦在几个儿子的簇拥下跪在她的面前,这个她最柔弱的儿子刚才声泪俱下的向她倾诉了衷肠,跪地请求母亲称帝,君临天下,称此乃天意,武则天称帝便是顺天意而为之。

李旦自从登基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上过一天朝就是个傀儡,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需要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站出来给武则天捧场。

武则天心中得意啊,刚才太平公主生波折的事情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她需要的是顺应天意么?

不!武则天还嫌不够体面,她还要再等,她要等大臣们三叩四请,反复的劝进,那样她再顺应天意才是真正的体面。

当即她把李旦扶起来,道:“皇儿,莫要这等没有志气,汝自登基以来没有大错,岂能轻易便言退位?母后老了,虽然辅佐皇儿还行,但是岂能自己登基称帝?

行了,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朕意已决,绝不登基称帝!”

“天后啊!天意不可违啊!”武承嗣脸红脖子的粗的喊道。

他这一喊,其他的溜须拍马之徒齐齐大喊,武三思是礼部尚书,道:“天后,天意可求,之前神都有天授神图,此图天下人皆知。天后何不祭祀洛水,从而将此图诏告天下?”

武则天瞟了一眼武三思,目光中浮现出赞赏之色,对这个侄儿她太满意了!今天这个场合不是顺应天意的好场合,武则天选择推辞。

那下一个场合便很关键了,武三思脑子灵光,把那“圣母临世”的事儿搬了出来,让武则天再搞一个活动,那便是祭祀洛水。

武则天最喜欢这等场合,回头天后率领文武百官,率领神都的达官贵人一起去洛水之滨,拜洛水得天授神图,而后再三叩四请,那个时候武则天再亲自给洛水献祭,而后让李旦亚献。

忙完这一切,她再顺理成章的宣布顺应天意,登基称帝,随即改国号,年号,分封四方,大赦天下!

武三思对上武则天的眼神,知道自己遂了其意思了,一时高兴得浑身发抖,心中立刻开始谋划祭祀洛水的事情了。

而武则天呢,他拒绝了大家的好意之后呢,接下来便是要将所有的隐患都要一一的清除掉。

蹴鞠比赛落下了帷幕,喧嚣过后,神都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了。然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的暗流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当天晚上,御史中丞来俊臣上书天后,称其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宰相岑长倩意图谋反,欲要对天后不利,并且在家中早就豢养了死士,准备随时兴兵!

武则天下旨,让其逮捕岑长倩,将岑长倩下入到了大理石的大牢之中,由来俊臣负责办此案。

岑长倩之后,周兴上书举报苏良嗣谋反,并且也举出了实证,武则天下令将苏良嗣下狱,随即第二天便下旨,贬斥苏良嗣为剑南道利州刺史,堂堂的宰相被赶出了神都,去遥远的巴蜀之地办差去了。

接着,范冰履,裴居道一同被贬,接着,武则天又下旨召格元辅,李峤,姚璹为相,其中姚璹拜为纳言(侍中),格元辅和李峤则授予平三品平章事……

武则天动手的速度非常的快,而且出手果决果断,犀利无比。岑长倩自寻死路,那是没的说,武则天肯定要拿他开刀,因为武则天绝对不能容忍岑长倩挑战她的威严。

而苏良嗣和范冰履等几人,他们虽然没有公开反对武则天,但是他们依旧没有亮明态度,武则天最后摊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们失去了机会,武则天毫不犹豫将他们干掉,掐灭最后的不稳定因素。

相比起来,李昭德则是躲过了一劫,这得益于关键时候他终于扯下了遮羞布,答应了和狄仁杰一同曲线救国,诓扶李唐。

武则天求同存异,只要不反对她的人,她都可以用,而只要反对她的人,那无论其才华多高,武则天绝对毫不犹豫灭之,这就是一代女皇的霸气和强势。

宰相的清洗还没有结束,岑长倩在大理寺只审了三天,来俊臣便禀报岑长倩造反属实,武则天下令将其斩立决,将岑家举家抄家,男的送往岭南道,剑南道冲军,女的一律没入掖幽庭。

一门两宰相的岑家至此彻底的衰败,从大家族中抹去了姓氏了!

这样的消息在神都传开,神都震动,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有所行动的势力纷纷低了头,武则天的狠辣铁血让无数人胆寒了。

而在这所有的清洗之中,武则天还有一道专门的旨意也在神都被热议,那就是武则天赐岳峰为蹴鞠郎,俸禄两百担,职田六百亩。这个旨意下来,神都哗然。

因为在大唐的官僚体系中,还从来没有蹴鞠郎这么一个官,蹴鞠郎究竟是什么品级呢?看俸禄两百担,职田六百亩,这可是五品官的俸禄啊!难道蹴鞠郎是五品官?

一时,神都热议,众说纷纭,而岳峰立功,天后亲自授官的事情再一次传遍了神都,此时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岳四郎不简单,此人可是武则天座下一等一的红人呢!

岳峰的声名大噪,洛水河畔的门庭便不再之局限于王启、强子等一帮兄弟了。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岳峰现在地位水涨船高,如鱼得水,各路向其示好,欲要结交甚至巴结他的牛鬼蛇神们都上门来了。

对岳峰来说,洛水畔的宅子他已经没法住了,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了哪怕是一片安静的净土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上门报仇!!

公主府,老管家姚钧已经连续三晚没有合眼了,苦苦熬了三天,今天终于等到了天后。

天后到了公主府,姚钧并没有放松心情,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太平从小到大二十余年,还从未有过像这一次这般激烈反抗的,他真不知道这一次该怎么收场。

实际上,今天的局面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因为天后发怒了!怒不可遏,当姚均匆匆的去正殿上领旨的时候,他看到了公主正坐在地上痛哭。看她的模样,脸上淤青触目惊心,吓得姚钧慌忙跪在了地上。

武则天的脸色极其的阴沉,她目光扫向姚钧,冷冷的道:“你们姚家这些年,朕待你们不薄。可是你们替朕养的这个女儿啊,养到了不忠不孝之境地,竟然连母后的话也敢不听,连朕的旨意也敢违背,这难道就是你们姚家这些年对皇家,对朕的回报么?”

姚钧吓得当即匍匐在地,道:“天后息怒,公主殿下是一时糊涂犯了错,恳求天后宽恕,奴才保证一定将公主好好的规劝,让殿下很快能捱过这一道坎儿!”

姚钧顿了顿又道:“回禀天后,殿下这几年日子过得苦,有时候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性情上自然会有些波折,但是请陛下放心,奴才一定悉心给公主宽心,让他能领会到天后的苦心!”

姚钧表现得十分不卑不亢,武则天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实际上事情过了这么多天,武则天的怒气已经变淡了,再加上最近的事情又一切进展顺利,武则天对太平的责备也不如之前那么激烈了。

今天母女两人哪怕是生了激烈的矛盾,武则天一巴掌下去,现在心中的火气也去了七八分。

毕竟母女连心,而且武则天也的确对太平很宠爱,瞧着天平这般模样,天天以泪洗面她心中也不忍,当即道:

“姚钧,你能知道这一点便好!记住了,只要能劝住太平,我给你们姚家记功!这些年姚家已经不比当年了,以前你们是小姓,难以有多大的出息和作为,可是自从朕主政之后,姚家人才辈出,姚璹现在已经是宰相了,姚崇也是年轻一辈颇有作为的佼佼者,连姚云生这些年在地方的差事也越办越妥,假以时日还能为朕所大用。所以,你们姚家应该明白朕的苦心,也应该能帮朕劝得妥这个女儿!”

武则天这等说,姚钧立刻匍匐在地,道:“我姚氏一门从未敢忘记天后圣德!我姚氏子弟对天后绝对忠心耿耿!”

武则天淡淡一笑,摆摆手,环顾左右道:“走吧,让太平好好反省,倘若再出了疏漏,尔等将和太平同罪!”

公主府的奴仆丫鬟齐齐跪下送走武则天,其他的丫鬟仆从却不敢轻易伺候公主,武则天固然难伺候,可是太平公主的脾气也绝对不和蔼。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谁敢轻易的惹公主不快?

姚钧小心翼翼的凑到太平身边,他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的陪着太平泪流满脸,太平公主哭了一会儿,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她豁然抬头看向姚钧道:

“姚叔,您为何也这般哭哭啼啼?”

姚钧道:“老奴三天未曾合眼,心中就是忐忑担心殿下您身子骨儿承受不住!今日天后来了,老奴想啊,天后既然一锤定音,事情便尘埃落定了!

以殿下的身份而言,断然不可能没有驸马,天后老人家也是苦心啊!而今的京城,如果说富贵大气,无有一族能比得上武家。

武家子弟多才俊,殿下可以任意挑之,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太平公主勃然道:“别提此事了!别提此事了!”姚钧连忙住口,太平公主眼睛盯着姚钧道:“姚叔,你说一说这些年本宫待您如何?您是不是一定能对本宫忠心耿耿?”

姚钧脸色一变,道:“殿下您这是哪儿的话?我姚家能有今日全是托公主的福,我姚家上上下下都是公主殿下您的奴才啊!公主但有所命,老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太平公主点头道:“那好,现在我要去找那岳四郎报仇!你能不能召集一彪人马于我一同前去?”

“呃……”姚钧一下愣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本以为太平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会消停下来,没想到她竟然忽然要喊打喊杀,找一彪人马去向岳四郎报仇?

“殿下啊!此事断然不能怪岳四郎呀,他身为内卫蹴鞠军总管,岂能不拼死用命,所谓各为其主……”姚钧道。

他话说一半便被太平生硬的打断,道:“本宫就要怪他又怎么了?此事一切责任就在岳四郎,倘若不是岳四郎,本宫何至于落入现在这般?

姚叔,那岳四郎真是个了不起的厉害人物,我堂堂的公主殿下也不能惹么?还是姚叔你也像他们一样,心中根本就没把本宫当回事儿,本宫的话完全不管用了?”

姚钧脸色变得苍白,哪里还敢废话?他心中清楚这位姑***做派,她要干什么事儿那就一定要干,任何人也阻拦不了。

看看今天这场面,普天之下谁敢和天后对抗?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小祖宗有这么大的胆子了,一念及此,姚钧只能给岳峰祈福了,谁让这小子没事惹了这么一祖宗了呢?

当即太平公主把身边的宫女全部叫了过来化妆更衣,而后领着姚钧找过来的一彪人马,浩浩汤汤直奔洛水河畔而去。

太平找岳峰的麻烦自然是微服出行,岳峰这几日正是不厌其烦的时候,最后他干脆找到了傅游艺,傅游艺最近可是红得发紫,当上了宰相,而且被赐予了“武”姓,他的人生可以说攀上了巅峰。

到了宰相的位子上他越来越觉得培植势力的重要了,瞧瞧朝廷之上,武承嗣也好,还是李昭德也罢,他们谁是孤家寡人?要想在朝堂上把握权力,就必须要培植一帮属于自己的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岳峰自然成为了傅游艺最看中的帮手了,岳峰现在备受关注,他一方面很高兴,因为这说明岳峰现在人气很高,另一方面他又很担心,那便是担心岳峰另谋高就,毕竟连武三思对岳峰都十分感兴趣呢!

在他这种矛盾的心态下面,岳峰提出来想要安静安静,不受别人干扰,他自然是满心欢喜,当即便着人把岳峰居所周围全部给清理,但凡是要见岳峰的人,都得要经过一番流程方才能如愿,这般岳峰才终于谋求到了一些安生。

京城轰轰烈烈的蹴鞠比赛已然结束了,岳峰的差事办完了,武则天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蹴鞠之上,京城权贵们的重心也不自然的出现了转移。追名逐利的继续变换着花样讨武氏欢心,而刚直不阿之臣子继续被强势的清洗,像狄仁杰等一帮倒向了武则天的李唐臣子,此时他们内心也在经受着巨大的煎熬。

毕竟,李唐的江山要易主了,圣母临人,永昌帝业这八字之中所包含的野心变得不能阻挡,无可遏制了……

岳峰没有实职,不需要参与任何的差事,他的官阶也不高,无需要去随时随地的追捧武则天,因而,他可以安安静静的空虚寂寞,可以安安静静的惆怅徘徊。

“轰!”

一声巨响响起,岳峰微微皱眉,从正堂出来,他便看到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围栏正门被人轰然推到了。

一彪人马气势汹汹的在尘土飞扬的背景中冲了出来,为首之人一袭青衣,头戴儒生帽,手握折扇,星眉朗目,岳峰微微愣了一下,便听他一声叱喝,道:“把他给我围起来,给我抓住了!”

紧随其后,一彪人马将岳峰团团围住,岳峰无可反抗便被人揪住了,岳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殿下,您今天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啊……”青衣人微微愕然,他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这般装束,竟然一个照面间便露馅了。其实,太平来之前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伤痕,她已经费了很大的功夫改头换面了。

她不仅将面容改变了很多,而且故意把嗓音压得听低,听上去说话和男人一模一样,然而她自以为很彻底的改头换面,岳峰一眼便将其看穿了!

不过她仅仅愣了一下,便立刻道:“你认错人了!谁是公主?这里就没有公主?兄弟们,这小子欺负了我妹妹,没什么说的?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公主一说喊打,下面的人哪里敢犹豫?这一帮人可都是姚钧找的能打的家丁,平常这些人也都是好勇斗狠的角色,今天跟着公主一起来打人,他们兴奋得很,一时众人蜂拥而上,直扑岳峰。

岳峰面对众人围攻,拳头如雨点般的砸过来,他怡然无惧,只见他双手被人暗住,硬生生的受了这帮人一通拳打脚踢,竟然没有还手。

公主瞟了岳峰一眼,微微犹豫了一下,可是旋即又是咬牙,道:“再打,给我使劲打,给我往死里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化干戈!

岳峰受了一通拳打脚踢,尤见对手们不退,当即他冷笑一声,道:“各位,某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让你们三分,倘若再不知进退,岳某可不客气了!”

太平公主本来有些犹豫,因为岳峰不反抗,她心中泛起了那么一丝不忍,现在听岳峰这么说,她大声道:“还能叫板呢,你们还不往死里打?”

一帮跟班随从大感面上无光,一时更是激昂用力了,岳峰冷哼一声,从丹田中吼出一声:“啊!”这一声吼,如同惊雷乍现,强大的力量从丹田爆发出来,两名按住他手臂的随从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岳峰的手上传递过来,他们根本无法抵抗,直接被弹飞。

岳峰腾出了双手,面对砸过来的拳头,他以拳对拳,拳头在空中对垒,只听到几声惨叫,几名好勇斗狠的家伙便吃了大亏。

岳峰何许人也,他本来就是难得的高手,后来又得了太原王家的传承,日日苦修苦练,其修为已经登堂入室了,面对这帮泼皮组成的打手,他还不是轻松应对?

这也是姚钧刻意用心了,他挑选的这帮能打的家丁,一个个看上去都凶神恶煞,其实全是外强中干之徒,真正的高手他哪里敢让公主带出来?

这不,这帮好勇斗狠的家伙本以为岳峰是软柿子,现在岳峰突然爆发了,他们被岳峰一通反击,打得哭爹喊娘,那些奸诈狡猾之徒心知不知岳峰的对手,当即也都装成了受伤的模样,纷纷撕心裂肺的狂喊,而后滚到了地上。

岳峰面对这帮人如同虎入羊群,一通拳打脚踢,便把他们全都解决,打完收工了。太平公主带着这四五十号人气势汹汹而来,本来她很有底气呢,现在岳峰一通反击便全部解决了,她直愣愣的盯着岳峰,一时都懵了。

旋即,她大感脸上无光,冲着随从们狂吼:“你们给我打啊,往死你给我打啊,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禁打,你们不打,回头我统统让你们去死!”

太平公主放了狠话,几个随从又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岳峰上去一人几脚全部踢飞,其他的人哪里还敢来?一个个纷纷的倒在地上装死去了。

岳峰哈哈一笑,道:“公主殿下,真要打你自己过来打,我保证不还手!”

太平公主将手中的折扇扔掉,大叫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她说完,竟然真冲了上来,对着岳峰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岳峰果然不还手。

只是太平公主虽然颇有些力气,大抵属于女子运动健将一级的水准,倘若岳峰只是以前的小身板可能扛不住,但是现在他拥有传承在身,内功运转,浑身如铁似钢,太平公主的这帮拳打脚踢虽然生猛,但是哪里能伤及到岳峰分毫?

反而太平公主自己打了一阵,感觉手疼脚疼,她心中本来是一肚子气,一肚子火,现在拳打脚踢一番,也充分得到了释放,拳脚的力气也渐渐变小了。

只是刚才用力过猛的后遗症还是凸显了出来,尤其是手上疼得厉害,她瞧着岳峰,想着自己所受到了种种委屈,各种情绪从心底涌上来,竟然“哇”一声,竟然又鸣鸣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她的一帮随从泼皮却看出来了,他们要对付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公主府的敌人呢,瞧公主那模样,两人分明关系紧密得很。

这帮家丁泼皮中不乏有喜欢蹴鞠者,他们已经认出岳峰的身份,当即更是知道岳峰和公主之间的微妙关系,这帮家伙欺软怕硬,关键时候用他们是指望不上,但是他们的眼力和机灵劲儿那绝对不同凡俗,他们眼见岳峰和公主又打又哭又闹,这哪里是仇人打架,分明是……

一时他们纷纷瞧瞧撤退,岳峰的小院儿里面,一会儿功夫就只剩太平公主和岳峰两人了。

太平公主哭了一番,抬头看岳峰心中又生恨意,忍不住冲上去想再打岳峰几拳,可是一拳打上去,岳峰毫无感觉,她却疼得嗷嗷只叫。

岳峰见此情形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太平公主瞪着岳峰道:“你没心没肺,有那么好笑么?本宫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岳峰道:“公主殿下,您依旧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天下人皆知道你的名头,你锦衣玉食,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我觉得你比很多人都要好很多,比如我,我现在就无所事事,每天守着这一块空地发愣发呆,我觉得自己才是可怜凄惨之人!”

太平公主愕然,旋即怒道:“活该,谁让你那般不留情,你以为蹴鞠赢了我公主府你就真能一飞冲天么?你就真能脱胎换骨么?现在怎么样?蹴鞠之后,你便成了弃子了,再无作用了吧?”

岳峰道:“殿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老是想不明白蹴鞠比赛背后的逻辑?你我这一战从一开始你就必然是败的!因为天后需要你败!

你想想吧,你手底下的蹴鞠手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个个都是神都你千挑万选的好手,这么多好手凑在一起,会打不过内卫蹴鞠军么?

他们不是打不过,而是不能打过,所以,你无论怎么打,无论怎么不服,这个事实都是注定的!因为这一场蹴鞠背后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天后不会容忍这些事情有任何一件出现差错……”

太平公主盯着岳峰,怔怔说不出话来,她愣了半天道:“你的意思是说母后早已经买通了我府上的蹴鞠手,他们……他们已经约定好了?这一战……这一战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岳峰哈哈大笑道:“凭天后的手段,她需要刻意的去买通么?公主府上到你,下到最低的奴才丫鬟,哪一个人敢拂逆她的意思?你的奴才首先得是天后的奴才,你网罗的每个人,他们都和天后有缜密的关系,所以,胜败看似精彩刺激,看似偶然的背后是必然。所以公主殿下,我岳四郎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说得再直白一点,我就是一块遮羞布,什么蹴鞠郎,那都是扯淡的!凭真本事,内卫蹴鞠军不是公主府的对手!”

太平公主惊呆了,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岳峰的这席话彻底颠覆了她对整件事的认知。同时也让她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这几天她一直在生气,一直在较劲。一方面是因为她败了赌局,另一方面她对这个过程接受不了,她怎么能败呢?她的蹴鞠军从来没有败过,为什么打不过岳四郎仓促率领的内卫蹴鞠军?

还有,岳四郎这小子真就这么不近人情么?明知道这一场失败对她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可是一旦双方交手,他还是那么的狠,简直是毫不留情,这让太平公主觉得自己亏把岳四郎当成心腹朋友,岳四郎却没有任何的回馈……

现在,岳峰把一切完全掀开了,太平公主才倏然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太平公主所抱有的期望从来就是虚无缥缈的,母后早就把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那所谓的希望不过是武则天留给她的一点念想而已……

太平公主忍不住又低头垂泪,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心,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了母后的安排,因为天下人都逃不过母后的算计安排,更何况她一个寡居的公主?

“岳四郎,你还是没心没肺,既然你早知道此事,为什么你一直不说?你就没把我当自己人!”太平公主道。

岳峰哈哈一笑,道:“公主殿下,岳某什么时候和您是自己人了?你我一直都是走在不同的路上,曾经还是对手,未曾是自己人吧?”

“呃……”太平公主竟然被岳峰怼得哑口无言,岳峰轻轻一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殿下您可以想开一些,你和天后之间的所谓矛盾,无非就是出嫁找驸马的事情!

天后如此这般为你安排,原本没有过错。而对于您来说,女大当嫁不是理所应当的么?真不知道殿下您为何要这般抵触!”

太平公主眉头一挑,勃然道:“你懂什么?本宫死也不嫁武家子。他们武家要篡我李家江山还不罢休,竟然还要我也嫁过去?他们这般霸道,本宫便偏不遂他们的心意,纵然死也不遂他们心意!”

岳峰愕然,脸色大变,太平公主这话说得着实太露骨了,这话倘若被武则天听到,这狠毒的老女人真能杀人呢!

岳峰环顾四周,还好这里偏僻,周围无人,如若不然,岳峰还可能跟着要惹一身骚!要知道太平公主和武则天之间毕竟是母女关系,人家血浓于水。可是岳峰算个什么玩意儿?如果此事传出去,回头那些监察御史不敢得罪公主,反而说公主这番话出自岳峰的教唆,岳峰的性命真就保不住了!

太平公主瞧着岳峰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道:“怎么了?就这般被吓破胆了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给公主治病!!

太平公主出言讥讽,岳峰并没有觉得内心有什么惭愧,但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问题女人着实有必要给治一治了。

岳峰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中太平公主究竟是怎样蜕变的,但是很显然,对一个心理问题突出的女人来说,这般念头长期不通达,憋闷着,迟早会变态。很显然,历史上记载的太平公主如此的不堪,其也必然经历了一个痛苦的蜕变过程。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盯着太平公主道:“殿下,虽然您是天后的女儿,可是倘若您刚才的话被天后听到,恐怕纵然她宠爱你,只怕也饶不了你!”

太平公主道:“我都不怕死了,不想活了,饶不过我又何妨?反正我们李唐的宗室也没几个人了,我纵然死了,到了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岳峰点头道:“殿下的豪情让人佩服,只是您死容易,您死之后,还有陛下怎么办?庐陵王怎么办?还有李三郎怎么办?是不是从此以后,李唐的江山真就灰飞烟灭了?

殿下啊,天后老人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了,纵然登基称帝其又有多少春秋鼎盛的时光?天后百年之后,李唐的宗室如果都死光了,这天下如何还有机会?

殿下您现在身居这个位置,备受天后宠爱,就应该要利用好自己的身份,倘若殿下能保住李三郎,未来也给李唐留了一线香火,留了一丝机会!”

岳峰顿了顿,又道:“殿下,当下天后登基已然不能阻挡,李唐国祚暂时恐怕要被取而代之。然而据我来看,觉得这天下的李唐臣子并没有死绝,而且也死不绝!

太后乃千古之奇人,乃圣母临世,那是天意。可是天后之下么?就凭诸武子孙的本事也能够一直永昌么?倘若像殿下这种身份的李唐公主真自暴自弃了,他们说不定就能永昌。

可倘若并非如此,殿下能够以大局为重,能够为李唐江山思虑,天下的事情便不能定论,李唐的江山将来有可能还是李唐的江山……”

岳峰洋洋洒洒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出来,这一下轮到太平公主震惊了,她一直觉得岳峰很神秘,难以捉摸,她笃定岳峰一定有来历。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岳峰能有多高的才华,实际上,岳峰也并没有走才华的路子,他的《山下一群鹅》的诗作传遍了神都,仅从这一首诗来看,岳峰无论如何也不是出自什么名家大族子弟。

再看岳峰寻常和傅游艺等人厮混在一起,靠蹴鞠得到母后的赏识而后入朝为官,这一条路子也不像是寻常才子应该走的路子。

所以太平公主心中,岳峰从来只是个有趣、能让她宽心快乐的人,压根没想过岳峰还能有多高的本事,能够真正和朝中的那些精英大人们一较高低。

可是现在,今天,岳峰说出的这番话,那岂能是普通庸碌之辈能说出来的?别说是一般才子了,就算是鸾台凤阁之中,文昌台之上,能有这等见识和见地之人也绝对不多。

更重要的是,太平公主本来心如死灰,心中有一股气怎么也得不到释放,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和武则天对抗到底了。

可是现在她听了岳峰这席话之后,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念头有所转变,不得不说,岳峰触及到了她最柔软的地方,说到了她最在意的事情。

现在李唐的宗室大都被清洗了,太平本来有四个哥哥,现在也只剩下两个了。庐陵王李哲被废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担惊受怕,担心自己会步太子李贤的后尘,也被母后一并诛杀。

至于李旦从当上皇帝那一天起,他就被幽禁在西宫之中,很多次,他都差点被杀,最让太平公主印象深刻的就是不久之前的那一场刺杀风波。当时李旦以及众皇子都岌岌可危,当时还是岳峰在关键时候出了力,这件事才最终被平息。

太平公主思忖,等母后登基之后,接下来必然是夺嫡之争,武家子弟现在纷纷得势了,一个个蛮横霸道,他们会放过迫害两位哥哥的机会么?到时候庐陵王和李旦必然面临更加凶险的境地。

太平公主本来是绝顶聪明之人,她不过一时倔强失去了理智,从而对事情失去了客观的判断,现在被岳峰一下拉了回来,她的智商立刻重新回归了。

她瞬间明白了母后为什么让她嫁给武氏子弟,母后明显是偏袒武家,从而让太平公主也一并和其一样完全成为武家人。

太平成为了武家人,武家就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武则天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至于李唐的皇子,还有其他的宗室成员,这些人迟早是要被清理的。武则天纵然不清理,未来只要武家其他人能登上皇位,李唐宗室之人就绝对逃不掉……

太平如果是武家的女人,无论有多少风波,她便都能逃掉了……

太平脑海中思绪纷飞,各种念头交织,心情真是复杂之极。良久,她瞥了一眼岳峰,抚掌道:“岳四郎,纵然你是老狐狸,今天也暴露了吧?你果然来历神秘,而且图谋不轨,哼,回头本宫要向天后禀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母后把你的老底全给掀出来……”

岳峰淡淡一笑,脸上已然没有畏惧之色了,太平的性情他已然非常清楚,不止是因为他自己的接触,还有狄仁杰和太平公主之间曾经有过紧密的合作,那个时候,正是因为这样的合作,才保证了李旦父子能一直活到今天呢!

所以,岳峰对太平公主很放心,他不担心这个女人会真的捅他一刀,太平皱眉道:“怎么了?你就这么自信么?”

岳峰微微一笑道:“一点也不自信呢!殿下高高在上,岳某为鱼肉而已!殿下真要我死,一个念头便能置我于死地!”

太平很霸气的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本宫如此厉害,为何还处处要和本宫作对?难道你真的不怕死?还是以为本宫每一次都能宽恕你?”

岳峰道:“和殿下作对岳某可承担不起,岳某内心深处都希望殿下能越活越好,甚至还期盼殿下能早日找到驸马,从而再也没有烦恼……”

太平脸“唰”一下通红,豁然道:“你这小儿,人小鬼大,脑子里想的事情坏得很!哼,不过,倘若你我能成为一路人的话,本宫倒可以暂时饶恕你!你现在告诉我,你我是一路人么?”

“呃……”岳峰扫了一眼太平,见她的神情无比的严肃认真,他知道如果自己要再否定此事,这女人翻脸的速度绝对很快,当即他轻轻一笑道:

“好!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路人!公主但凡有事儿皆可以找我,但是能不能办好差事岳某难以保证。”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她纵然是女扮男装,这一笑也倾国倾城,将其魅力展露得淋漓尽致,岳峰看得有些呆住了……

岳峰不知道自己今天和公主的交流,究竟能给太平带来一些什么!岳峰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很伟大,更没有以为自己的介入,会真的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但是,很多事情,当岳峰走到了这一步,他却也无法冷漠到眼睁睁的看着像花一样美丽的太平公主就那样滑落到无尽的深渊之中去……

当然,现在的太平依旧可能滑落深渊,可是就算是那样,岳峰内心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毕竟,以他所出的位置,能够做到的也仅有这一点而已!

太平公主的心情似乎忽然之间就多云转晴了,她慢慢站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道:“不得不说,我到了你这里之后,便觉得心情舒坦了好多!好了,现在我肚子饿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岳峰哈哈一笑,道:“我早就说过,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万一真有过不去的心结,一顿美食必然能搞定!殿下您稍等,我立刻让人安排,咱们大快朵颐,大吃一顿,所有的烦恼便会随风飘去……”

岳峰嘴上哈哈大笑,其实他的心情未必比太平公主好多少,公主锦衣玉食有烦恼,岳峰正当是武则天座下的红人亦有烦恼,芸芸众生,谁能没有烦恼呢?就连武则天此时此刻,她已经坐拥天下了,依旧还被烦恼所束缚呢。

所以很多时候,发昏当不了死,该享受人生的时候绝对不能有耽搁。只是最近岳峰一个人闲居无聊,强子那帮狐朋狗友们则是人人都有差事在身,今日太平公主能前来,两人经过了一番争执冲突,最后化干戈为玉帛,再瓮上一壶美酒,享用着岳峰精心烹制的美食,两个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人,彼此竟然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太平公主如此抗争,如此倔强,她所想的无非就是“自由”二字。在岳峰的心底,他何尝不将这两个字看得极重?

在这个世界,没有权力何来自由?没有权柄,何来尊严,岳峰厌恶自己被人当棋子的感觉,他平静的外表下面,隐藏着的是野心的萌芽……

第二百一十八章 婉儿的反击!

酒是岳峰私酿的绿蚁酒,太平公主和岳峰两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竟然喝得大醉一场。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公主府中,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静静的躺着,外面很安静,隐隐能听到两个丫鬟在窃窃私语。

“画眉,殿下估计快醒了,你还不快去叫姚管家?”

“嘘,姚管家稍后自然会来!殿下近日心情郁结,天后十分挂念,每日姚管家都得进宫,你可记住了,一定要管住嘴,倘若此事被公主知道了,咱们就完蛋了……”

太平公主微微皱眉,倘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天以前,她必然要当场炸锅。在她的眼中,如何能容忍沙砾?

可是今天太平公主已经脱胎换骨,完全蜕变了。和岳峰的一席谈话让她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像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是啊,太平公主发现自己从小到大,身边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摆脱过母后的掌控,只要是公主府的人和事,在母后那边就不会有秘密,姚钧对太平公主忠心耿耿,可是他更忠心于武则天。

至于公主府中太平费尽心机请来的那些所谓的蹴鞠高手,这些人能帮太平赢任何一场斗鞠,可是当面对内卫蹴鞠军的时候,他们只能失败,因为他们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太平,而是武则天。

太平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抗争,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之前想得有多么天真,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从薛绍死以后,她身边分明有很多人,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无比的孤独,因为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和她站在一起的,她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可是走到哪里也孤家寡人。

太平思绪纷飞,脑海中又浮现出岳峰的影子来,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岳峰的存在是如此的弥足珍贵,至少她现在心中很清楚,岳峰和她已然是一路人了……

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一颗心却渐渐的变得冷漠,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母后一样去追逐权力,去培植亲信,去企图掌握一切。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个弱女子是永远无法自由的,唯有掌握权力,手中握住权柄,才能有资格去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母后不就是那样一步步走过来的么?

太平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她要彻头彻尾的改变的自己,从此以后她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她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观风殿,武则天批了奏折之后,精神有些萎靡,徐驰煌在一旁候着,轻轻的给她盖上了一方锦被。

“嗯?”武则天微微惊了一下,倏然睁开眼睛,徐驰煌道:“天后您太累了,刚才睡着了!”

武则天挑了挑眉毛,道:“婉儿呢?她怎么没在了?”

徐驰煌道:“天后,婉儿刚才也累了,估摸着是下去歇息去了!让我来伺候您……”

“哦……”武则天轻轻嗯了一声,恰在这时候,外面亭亭进来一个人,看此人一袭女官服饰,面容清秀文静,不是上官婉儿又是谁?

上官婉儿慢慢踱步进来,压低声音道:“天后,太平公主进宫来了,听说天后您连日劳累,专门给您送了乌鸡汤过来,说是自己亲手熬的呢!”

武则天“啊……”一下惊呼出声,旋即大喜过望,道:“哎呦,这丫头啊!今日个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么?快,快,快让这丫头给朕进来啊!”

上官婉儿连忙让身边的宫女出去传话,一会儿功夫太平公主果然拎着食篮款款走了进来,她冲着武则天行礼,道:

“母后,女儿不孝,这些日子尽给母后您添乱了!这几日女儿在家里闭门思过,渐渐的也明白了母后您的苦心,心中惭愧之极!

听婉儿说母后今日十分繁忙,日理万机,便担心您老身子骨儿吃不消,这不便煨了一点汤过来给您老尝尝。

乌鸡煨汤,这还是那岳四郎小儿的手艺,这个家伙除了蹴鞠着实厉害之外,其庖厨之技也让人叹为观止,真是一绝,母后您尝尝这汤,可还合您老的胃口么?”

太平公主不过和武则天两天未见面,便完全换了一个人,武则天心中既惊讶又高兴,她对太平的心疼是真心疼,一方面太平是她一手养大,自小便亲。更重要的是天平的性子和她也颇为相像,武则天看到太平的时候,有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久而久之,心中便愈发离不开这个丫头了。

最近因为驸马的事情她和太平之间生了龃龉,她表面上强硬强势,可是心中着实为此事揪心,现在看到太平公主竟然一切都想通,想透彻了,她心中哪里能不高兴?

当即道:“太平的东西,母后无论怎样都喜欢!快,让人准备一套碗筷,我们分而食之!”

武则天着实太高兴,竟然要将太平公主送的汤和他人分享,当即太平道:“婉儿,这两天着实谢谢你了,没有你给我苦口婆心的开导,我无论如何也明白不了母后的苦心!”

婉儿微微皱眉,道:“公主殿下太客气了,婉儿是天后身边的女官,瞧着天后日日为殿下的事儿忧愁,婉儿心中也不是滋味啊!公主殿下还是悟性极高,关键是孝心极强,如若不然,真是冥顽不灵之人,婉儿就算说得再多,那也无济于事啊!”

武则天愣了愣,哈哈大笑,道:“原来一切都是婉儿之功,哎呦!婉儿真是朕的贴心丫头,这几日朕还错怪你,觉得你比往日懒散了呢!原来你竟然去替朕管太平的事儿了,快,快,你也有一份,我们一起品一品太平的手艺!”

当即一瓮鸡汤分而食之,却只有武则天,上官婉儿和太平三个人,徐驰煌站在一旁,如同丫鬟奴仆一般,已然被武则天完全忽视了。

徐驰煌的脸色极其的阴沉,她本以为上官婉儿如此长时间没有在武则天身边办差了,武则天必然要对其疏远了,没有想到上官婉儿刚刚回来,便很快扭转了不利的局面。

婉儿有开导太平之功,徐驰煌拿什么跟她比呢?远处的韦团儿看到这一幕,眼神中也非常的失望,她和徐驰煌之间暗中有了默契,想着把婉儿掀翻了,然后两人好取而代之了,没有想到现在反而让婉儿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徐首领,内卫的一帮丫头在外面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把中书省的大臣们都吵得头晕了,你还不去管管去?”上官婉儿不经意的道。

徐驰煌忙低头行礼,道:“天后,微臣告退了!”

徐驰煌走了,鸡汤也喝得差不多了,太平又陪武则天说了一会儿话,便站起身来道:“母后,今日您日理万机,事务繁多,女儿便不打扰您了!您自己保重好身体,千万别过度劳累坏了身体,那样便太不值当了!”

武则天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朕再赏你一个院子,就在洛水河畔,离那岳四郎的院子不远。你不是喜欢到那小子那里混吃混喝么?朕现在遂你的心意了!”

太平公主装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立刻跪地谢恩,得了赏赐之后高高兴兴走了!

她一走,武则天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敛去,道:“婉儿,太平这丫头我了解,她脑子里一根筋,你是怎么说服她的呢?”

上官婉儿道:“天后,我们都忽略了一些事情,那便是天后和公主母子之间其实早就生了误会。因为误会,公主便着实生了脾气,她的性子又要强,这不就生了龃龉么?

天后有所不知,您的本意是要在武家子弟中择一合适子弟给公主殿下赔为婿。却有人给公主殿下传话,说是天后您欲要将武尚书配于公主为婿。

天后您想,公主殿下心中最在意的薛绍,此人虽然乃叛贼,可是毕竟两人同为夫妻,武尚书亲手抓了薛绍此其一,其二,据说薛绍和武尚书在幼年之时便颇有过节,其是一对死敌。

公主殿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驸马,这个谣言传出去,公主殿下只能是陛下故意为之,是需要辱她呢!这不,便生了龃龉了……”

上官婉儿顿了顿,道:“为了武尚书的事情,殿下甚至还编造了各种谣言在京城散布,连婉儿也牵扯到了谣言之中,倘若不是公主殿下昨日主动和婉儿说起,婉儿至今也还蒙在鼓里呢!”

武则天的脸色渐渐的阴沉,她斜眼看向上官婉儿道:“造谣之人其心可诛,此等之人,乃大逆不道之徒,朕岂能留得?

婉儿,你知道此人是谁么?告诉朕,朕一定严惩!”

上官婉儿道:“天后,婉儿最近一直都在蹴鞠,没有在您面前侍奉,很多事情都完全不知,公主殿下又守口如瓶,因而婉儿着实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事情究竟是如何,婉儿着实不敢乱说,也完全不知道,还请天后您用心明察……”

武则天哼了哼,一手抓住婉儿的胳膊道:“有些人痴心妄想,以为可以取你而代之,想来此事和此也不无关联……”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两女合谋!

上官婉儿自从遭了一次暗算,她便知道自己身边面临巨大的危险,她无时不刻都在想如何清除这一场危机。

恰在这时候,太平找上门来,两个女人本来就颇有交情,而且两人都拥有极高的智商,恰好太平准备培植自己的势力,也需要上官婉儿的帮助,上官婉儿则正是要找契机,两人一拍即合,便有了今日这一场戏码。

通过这一番戏码,太平和武则天的关系重修于好,而上官婉儿也找到了反击的良机,武则天一句话便尘埃落定了,上官婉儿依旧是武则天身边的第一红人,在观风殿中,她的地位不可取代。

武则天自己是在残酷宫闱争斗中成长起来的,她太了解宫闱中争斗的戏码了,自从上官婉儿一心蹴鞠之后,她身边的几个人便想着法子讨她欢心,徐驰煌,韦团儿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尤其是徐驰煌,看上去老持沉着,可是三言两句便会扯到武三思身上去。

而且不止一次的把武三思和上官婉儿的关系给点破,她这般看似不经意的老练,放在武则天眼中真如同三岁孩童一般幼稚可笑。

……

徐驰煌从观风殿出来,心中的火气着实没地方撒,她在观风殿伺候了这么久,上官婉儿一回来便将她挤了出来,这算是什么事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蹄子真是岂有此理,真当我徐驰煌不发威便是病猫么?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徐驰煌咬牙切齿的暗道。

她和武三思之间早有默契了,那便是武三思要得上官婉儿,得把上官婉儿从待诏的位子上拉下来,本来这事儿早就可行,谁料到半途会出武则天招驸马的这件事儿呢?

如果不是这件事,两人早就一拍即合开始行动了,可是现在徐驰煌决定了,纵然没有武则天为助力,她也不等了,她当机立断,准备迅速行动,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上官婉儿给拉下来。

“徐首领,您请了!”冷不丁,一个尖利的嗓音响起,徐驰煌微微愣了一下,倏然扭头,看到一名内宫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向她走过来。

太监身后跟着两名女卫,这太监不是别人,恰是观风殿伺候的大太监令狐耶,至于两名女卫,徐驰煌竟然陌生得很,当即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可是女卫的首领,宫中她不认识的女卫那是什么身份?这两人是“影子”女卫么?

武则天身边的防卫森严,除了普通女卫之外,还有最神秘的一彪人,这帮人便是所谓的“影子”女卫,这些人鲜少出面,全是陌生面孔,而他们一旦出面,往往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令狐公公,您找我所为何事?”徐驰煌道,令狐耶皮笑肉不笑的道:“咱家可不找您,是两位娘子要找你!徐首领,咱家只是提醒一下你,千万别想着有其他的念想,天后的意思便是这样,我只是传达一下而已!”

徐驰煌脸色一变,她真没听明白令狐耶的意思,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能否听明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两名影子女卫已经如风一般扑了上来,将她完全控制住,而后驾着她,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直奔向宫城之外。

徐驰煌脸色大变,忍不住喊道:“尔等为何要抓我,徐某犯了什么事儿了?徐某……徐某要面见天后……”

徐驰煌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渐渐的这些念头全部化为了恐慌,她知道自己恐怕要完蛋了!只是她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个地方出了疏漏!

一会儿,她便被带到了紫微宫之外,带出了京城,带到了洛水河畔的一处杨柳依依的河岸边。河岸边很安静,寂静无声,然而,却标杆笔直的站着很多黑衣劲装的汉子,这些人全是陌生的面孔,徐驰煌心中更是惊惶失措。

终于,她看到了一顶轿子,看这轿子富丽堂皇,如同武则天的凤撵一般,她心中不由得想,这轿中人是天后么?

她心中刚刚动这个念头,轿子上便慢慢踱步走下一个人来,瞧这人,不是上官婉儿又是谁?

此时此刻她看到上官婉儿,真如同见到了鬼一样,她瞪大眼睛盯着上官婉儿,道:“婉儿,怎么……怎么是你?”

上官婉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徐首领,婉儿自入宫的时候便认识你,当年你在内卫之中如此的有名,如此的漂亮,婉儿曾今一度把你当成榜样呢!

这些年婉儿侥幸能得到天后的赏识,得以在天后身边办差,说句心里话,婉儿脾气不好,经常喜欢对身边的人动怒,甚至连鸾台凤阁的大臣婉儿常常也会冒犯。

但是婉儿自问这些年从来没有敢得罪过徐首领,对您我一向尊崇,从来没有任何伺候不周之处,婉儿就问首领一句,首领为何就一定不能放过婉儿?一定要置婉儿于死地?”

徐驰煌哑口无言,完全被婉儿怼得无话可说了,她能说什么呢?上官婉儿这些话句句都是实话,让她不能辩驳,她沉吟了很久,道:

“上官待诏,这真是误会,大误会啊!我……我怎么敢对待诏不利呢?在我的心中待诏一直都是我最为尊崇的对象。

这是个误会,这一切都是韦团儿那贱婢从中作祟,上官待诏,请你相信我,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我去找韦团儿,我们一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一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徐驰煌完全语无伦次了,此情此景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拼命的嫁祸他人,拼命的哀声求饶。

上官婉儿轻轻摇头,幽幽的道:“本来你的这些辩解都可以,我从来不是一个绝情之人,可是,现在你把这个辩解的时间弄错了,我能为之奈何呢?”

上官婉儿说完,长叹一声,冲着两名女卫摆摆手,两名女卫再也不犹豫,抓起了徐驰煌,直接推向了洛水。

徐驰煌此时终于明白今天自己死定了,上官婉儿的出现不过是要在她面前展现一下胜利者的姿态而已,当即,她完全绝望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上官婉儿却没有回头,径直掀开了轿帘,一步踏了进去,轿子之中赫然还有太平公主在座。

看看现在的太平公主,她一袭宫装,看上去雍容富贵,她脸上挂着那一抹淡淡的笑容,笑容尽是兴奋之色:“婉儿,徐驰煌除掉了,你的心腹大患也没有了!这个徐驰煌啊,其早就和武三思勾结在一起,武三思这个人,品性极其低劣,他对婉儿你垂诞三尺不能得,便想到和徐驰煌勾结,徐驰煌让你在母后面前失宠,从而你不再有自保能力。

武三思惧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母后身边的红人,倘若你没有了这个身份,你区区一弱女子,他要摆弄你还不是一念之间?”

上官婉儿不卑不亢的道:“公主殿下,这一次婉儿谢谢您了!殿下放心,婉儿不是不识抬举之人,殿下以后但有吩咐,婉儿一定遵照办妥,绝对不会推辞!”

太平抚掌而笑,道:“婉儿你真是太见外了,你和本宫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事儿不就是本宫的事儿么?

眼下本宫的处境你也知道,岌岌可危,难以自保。想来想去,本宫终究不是母后的对手,也不能和其为敌。这不,以后本宫再也不会那般犯傻了,只希望婉儿能多给本宫指点迷津,让本宫不至于陷入迷途……”

太平公主这番话说出来可谓是非常的诚恳,神色中没有半分虚伪之色,上官婉儿心中颇为感动,道:“殿下的苦婉儿能知道,婉儿也常常替殿下感到忧虑呢!

殿下能明白这些道理,婉儿打心眼里为您高兴!只是如何和天后相处,婉儿的发自和公主的发自难以雷同,毕竟我等身份不同!

不过婉儿倒可以给公主您推荐一人,此人也是李唐的宗亲,此人便是‘千金公主’……公主何不向她学一学?”

“千金?”太平公主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出极其厌恶之色,千金公主的大名神都谁不知道?这个公主可是唐高祖的女儿,可是此女却对武则天极尽巴结之能事。

武则天现在最宠信的面首薛怀义,最早便是千金公主给引荐的!武则天为了称帝,大肆清洗李唐宗室,李唐宗室几乎被武则天给清洗一空,千金公主为了保命,竟然跪在武则天面前叩请武则天收其为义女。

千金公主乃高祖之女,武则天乃中宗之皇后,两人相差了两辈,可是这个女人却能颠倒乾坤,硬是拜了武则天为义母,可想而知此人是何等的厚颜无耻。太平公主怎能对这等人有好感?

不过,很快太平公主神色便恢复正常了,因为她知道婉儿这般说定然有其道理!

“好了,我的好婉儿!正事办完了,接下来我们去放松放松!你看到前面没有,那边就是岳四郎的居所了,咱们过去找他,狠狠的宰他一顿吃的,好不好?”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二百二十章 太平示爱??

岳峰的居所相比以前富丽堂皇很多,也充盈了很多。毕竟岳峰现在已经不是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儿了。

他的蹴鞠郎虽然没有准确的官衔,可是俸禄比照五品官在发放,自然宅邸也要以此为标准新建,宅邸内的仆从丫鬟也渐渐的多起来,再加上立了大门,大门外面还矗立这两尊石狮子,则更有了官宦之家的气象。

进了岳峰的院子,里面的陈设布局让人眼前一亮,大唐的建筑都是大而方,大唐的院落也是简洁直接,鲜少有多少蜿蜒曲折。

可是岳峰新建的这院子则不同,进门便是照壁,进门之后便是一眼能见的园林,园林之中假山停榭,三步便是一景,这等匠心设计着实让人太震惊了。

上官婉儿可是满腹经纶的才女,以她的欣赏水准看到这等宅邸,心神的震动难以用言语表达,用惊艳两字来形容她的震撼毫不夸张!

不错,的确就是惊艳,上官婉儿没有想到岳峰的宅邸竟然布置得如此婉约美丽,尤其是院子里的那一泓清泉,蜿蜒曲折流淌在假山亭榭之间,这哪里是神都的盛景?分明像是到了江南小桥流水的人家……

这是岳峰刚刚迁过来的宅子,太平公主上一次攻打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未布置得这般妥帖,当时她的注意力也没有在宅院之中,今天忽然造访,只觉得前后差距太大,宛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一时她也极其震惊,道:

“好哇,好个岳四郎,整天宅在家里竟然又搬弄出了这么一处有趣的院落,啧,啧,这等院落还真不同寻常,本宫喜欢……”

太平公主左顾右盼,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一般,一众仆从见到了她,纷纷遁走禀报岳峰。此时的岳峰正在葡萄藤下吊床之上晃悠呢!

这葡萄藤可是稀罕玩意儿,此物是从镇西都护府那边辗转运过来的,神都中只有胡人能卖这等稀罕藤本植物。岳峰买了两根,栽了快一年涨势喜人,不过看上去还不能遮阴避暑。

不过岳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迫不及待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一张吊床,吊床做好,他躺在上面晃悠,那姿态好不悠闲。

下人们禀报称公主殿下驾到,他也毫不惊慌,只冲着里面喊道:“如花,阿珍,准备烧烤架子来,白吃白喝,蹭吃蹭喝的又上门了!”

岳峰这一喊,太平公主横眉冷目的道:“好个岳四郎,你这是跟谁说话呢?本宫可以饶恕你,可是你当我身边的人也能饶恕你么?回头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岳峰这才看清敢情太平公主旁边还有人,这不,还真有人,不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么?

上官婉儿神色颇为尴尬,她和岳峰之间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在内卫蹴鞠军的时候,大家便知道这一点,倘若是平常上官婉儿怎么可能登岳峰的家门?今天完全是太平公主怂恿她才过来,双方一照面,她自然免不了尴尬。

岳峰看到了上官婉儿心中也十分奇怪,这个女人不是整天围绕着武则天么?怎么今日能有机会出宫呢?而且她还有雅兴和太平公主一起光临自己的府邸?

岳峰心中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一笑道:“欢迎,欢迎,鄙人这里庙小,能迎来两位贵客,实在是难能可贵!”

太平公主嘿嘿一笑道:“说到本宫的时候,便是蹭吃蹭喝的,见到了上官待诏便立马变脸了,似是上官待诏一来,让你这里的草木都生辉了?”

岳峰大笑道:“还是殿下用词精确,草木生辉着实不错,上官待诏可是我大唐一等一的大才女,她能光临我这简陋的小花园,回头我这里的景色都要上一个层次,这不是草木生辉又是什么?”

岳峰和太平公主相互调笑,因为两人彼此太熟悉,所以双方毫无拘谨。岳峰很惊讶太平的变化,前不久她杀上门来,带着家丁打手,那个时候还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

这才过去几天,再看今日的太平,则是谈笑风生,挥洒自如,哪里还有当日的激动和失态?

岳峰不得不感叹女人这种生物的适应性的确很强,如果岳峰知道眼前的两个女人刚刚干了一出杀人沉河的大事儿,估计他更会对眼前的两名女子刮目相看了……

岳峰和太平随意,一旁的上官婉儿内心却是惊讶莫名,她根本没有想到岳峰竟然和太平之间会如此的熟悉,在她的记忆中,两人不是一直都敌对么?双方为了斗鞠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呢,在斗鞠场上,太平公主的表现至今还历历在目,上官婉儿无法把那一切和眼前的场景联系起来……

岳峰这里的美食太平也轻车熟路,除了烧烤之外,岳峰又发明创造了很多煎炸烹炒的菜肴,尤其是红烧的技艺在岳峰寻找到了蔗糖之后,现在更是臻至完美。

大唐那个年代,纵然是贞观之治,普通百姓寻常也不过是吃得饱罢了,而官员的日常生活,甚至包括皇族的生活其实也都相对简朴简单。

大唐风土,豪迈富饶,但是绝对没有对食物有精益求精的研究,像蔗糖这种稀罕玩意儿,谁能想到其竟然是绝好的美食调料?

尤其是红烧肉的鲜香的滋味,因为有了蔗糖才更能让人迷醉!岳峰小试牛刀,便整治出上官婉儿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未能见过,吃过的美食。

以前上官婉儿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品味过岳峰的手艺,今天这一品便完全沦陷了,一如她身边的太平公主一般?

太平好酒,喝了酒之后她便喜欢说话,她用手指着岳峰,道:“岳四郎,本宫的日子不好过,婉儿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呢!这不婉儿最近忙于蹴鞠,疏于在母后面前伺候了么?宫中便已然有了人痴心妄想,想着要将婉儿取而代之!

咯咯,说来可笑,那等愚蠢之人又怎能是婉儿之敌?今日我和婉儿已经将其除之,此人现在早已经坠入洛水中喂鱼去了……”

太平这一说,上官婉儿脸色剧变,下意识她站起身来,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掀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平公主竟然如此口无遮拦,在这等场合毫不忌讳的谈论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万一隔墙有耳,或者是岳峰要图谋不轨,回头必然要引起可怕的祸端,这个隐患实在太大了。

上官婉儿紧张,太平却一把将她的手拽住,她微醺醉意的指着岳峰,道:“岳四郎,一路人!知道么?他和咱们一样,是一路人……”

上官婉儿完全无语了,她心中的惊讶则攀升到了顶点,岳峰是一路人?他是哪一路的人?

在上官婉儿心中,她一直都只当岳峰是靠溜须拍马上位的投机者,所以从骨子里她就瞧不起岳峰,两人一起合作,完成了一场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蹴鞠比赛,在这个过程中她对岳峰的印象有些改观,不过也仅此而已。

岳峰的蹴鞠之技强则强矣,可是蹴鞠再强,其人品,其才学,其家境种种皆是让人唾弃,以上官婉儿的眼界,她怎么可能瞧得起这等人?

但是今天太平给了她太多惊讶和震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岳峰和太平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密切,甚至太平会在岳峰面前会毫不忌讳这么禁忌的话题。

就在上官婉儿迷糊间,太平公主的酒话再一次攀升了,只见她用手指着岳四郎,道:“婉儿,他,岳四郎!你看到这家伙没有!本宫告诉你,倘若母后让我自己挑选驸马,我便挑选他为我的驸马,知道么?他……他为我的驸马呀!”

岳峰本来端坐着,一听太平公主这话,他下意识的从椅子上弹身而起,而上官婉儿脸上的表情则完全凝固了,随即她看向岳峰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奇怪……

她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太平公主说岳峰是一路人的意思!敢情太平和姓岳的之间原来早就有私情了?

大唐风土,这等事情极其寻常,公主府养面首,甚至太后养面首那都广为人接受了,太平公主寡居在家,找个相好的又算什么事儿?

只是……上官婉儿对岳峰的印象再一次跌到了谷底,毕竟,一个堂堂的男儿倘若沦为富贵人家妇人女子的面首,那的确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像岳峰这般,有手有脚之人,为了能攀附上位,沦为太平的情人面首,这等人着实……

上官婉儿脸色变得阴沉,岳峰的脸色也同样阴沉得很,他很恼火太平这个女人信口胡说,他很清楚,太平这就是胡说,这女人是故意的!

因为他了解太平的酒量,这女人喝这点酒还不至于醉成这般模样……

岳峰再看上官婉儿的神情,心中大抵知道这女人估摸着想歪了,岳峰心中郁闷得很,太平信口雌黄,说的尽都是没有的事儿,岳峰这锅背得也太冤枉了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遇到牛人?

太平信口胡说,岳峰背了黑锅,上官婉儿“豁然开朗”,一时场面便有趣了,尤其是上官婉儿的神情最是耐人寻味。

岳峰可以大大方方的解释,但是他转念想了想,何必呢?太平想过过嘴瘾何不成全她?还有,上官婉儿反正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不爽,岳峰更没有必要在意她的目光。

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清者自清,岳峰对此豁达得很,陪着上官婉儿和太平喝了酒,而后岳峰将两人送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平凑到岳峰的面前,醉醺醺的盯着他,岳峰嘿嘿一笑道:

“殿下,你别一直惦记老牛吃嫩草的事儿了,天后不都为您挑了驸马了吗?有了驸马还想老牛吃嫩草?”

“呃……”太平公主一下愣住,她本就是装醉呢,可是岳峰这话一出口,让她着实装不下去了!老牛吃嫩草的意思她早已经彻底理解,这是岳峰再说她老

古今中外,任何女人恐怕都会痛恨别人说她老,更何况是太平公主这等貌美如花的女人?一时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脚踢向了岳峰。

岳峰哈哈大笑,飘然退开,道:“殿下,忠言逆耳,您可一定要听进去啊!哈哈……”岳峰大笑着进了自家大门,太平横眉冷目,而上官婉儿则是满脸的愕然!

她一时还没明白什么叫“老牛吃嫩草”,不过她终究是冰雪聪明之人,看到太平那一副暴跳抓狂的模样,再仔细品一品岳峰这话,她忽然之间明白了此言的内含,一时竟然也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婉儿,你笑什么?你倘若和岳四郎站在一起,也是一条老牛!”太平公主怒道,上官婉儿脸一红,连忙扭过头去。他心中很震惊陆铮的胆子,同时又明白可能自己的判断似乎有些偏差。

太平公主似乎对岳四郎着实颇有好感,但是岳四郎一句不愿意被“老牛吃嫩草”,这话真是有内涵有态度,就这五个字,足以颠覆上官婉儿对岳峰的固有认知。

岳峰送走了两女,回到了家里无事继续喝酒,一个人喝到最后竟然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些日子岳峰每天几乎都是这样,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在如花和阿珍两女的伺候下,岳峰洗嗽完毕,他忽然想出去转转,目光便锁定在了朱恩的“复盛号”,朱恩这小子,通过“复盛号”挣了大把的钱,起初这家伙很飘飘然,在神都城里一掷千金,逍遥快活。

岳峰和强子两人逮着他狠狠的教训了一番之后,他才醒悟过来,却是把银子都花到了结交三教九流之上,暗中培植势力,走的路子和强子还有岳峰截然不同。

“复盛号”,朱恩见到了岳峰,他忍不住调侃道:“老大,都这么多日子没有见您了,您可出现了呀!今日个咱们兄弟一定得整几盅!”

他慢慢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天后不日将赴洛水祭拜,声势浩大,其中又有商机。复盛号现在不止是蹴鞠,还有相扑,马球等等一应赌局皆兴旺了起来。

天后拜洛水,这应该是最后的一道关口了,蹴鞠已然分出了高下,相扑,马球等等却还有潜力可挖!

公主殿下已经递了消息给我,让我好好准备,一定别忘记捞一大笔!”

朱恩顿了顿,冲着岳峰伸出一枚大拇指,道:“老大,现在我才明白老大的高明,您把公主殿下拉过来入股真是太高明了。咱们复盛号兴盛之后,那红眼的人可不少呢!这不,咱们有姚管家撑腰,谁也没能把我们奈何!

哈哈,就算是武家的子弟想要动我们,现在他们也不敢了呢!”

岳峰眉头一挑,脸上杀机浮现道:“武家子弟真对我们有打算?还是你自己的臆测?”

朱恩道:“怎么是臆测么?而是真有其事,武家的武攸宜便着人使过坏,后来被我叫人给怼回去了!双方还起了冲突呢!

起初那帮家伙嚣张得很,后来我找了姚管家,让姚管家出面把几个挑事的给狠揍了,他们知道我们乃公主府的背景,才立马认怂!”

岳峰点点头,道:“这样吧,这个月我该得的那一份,你分一半给公主府送过去!还有一半……回头你托人送给武三思,你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

“武三思?为什么?凭什么?”朱恩扯着脖子道,提到武家人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他恨不得将武家人一个个全咔嚓掉,他哪里甘心把复盛号赚的钱送给武家子弟?

岳峰冷冷一笑,道:“朱恩啊,你我兄弟这点斤两实在是太轻了,哪里是武家的对手?再说,武家必然还要水涨船高,以后我们怎么对付武家?”

“怎么对付?”

岳峰压低声音道:“我们让他们自己内面斗,窝里斗,狗咬狗,你说说这个办法好不好?”

朱恩愣了愣,抚掌而笑,道:“好,好,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妥,回头必然让这笔钱做上大用。只是公主府那边,殿下本来就富足,您为何还给她送钱?”

岳峰一笑道:“这年头,谁还嫌钱多么?很多事情都需要钱呢!”岳峰对太平公主十分熟悉,他知道这个公主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比,平常的吃穿用度也无比的奢华,堪称纸醉金迷。

可是那都是表象,倘若太平真想干一点什么事儿,想要培植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她根本还没有那个实力。

瞧瞧最近神都的事情,武则天要祭拜洛水,太平公主积极捧场,一方面太平这是和武则天修复关系,让武则天对其另眼相看。另外一方面,她也是想积攒资源,从而为自己以后的势力培植奠定基础。

而岳峰现在还不能有那般心思,因此他手中拿着太多钱也无用,索性便一起给了太平公主,希望能让太平和复盛号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一些!

“朱恩,还有一件事!我想找个机会见一见姚钧,回头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岳峰道。

朱恩点头道:“这好说,姚管家是个十分随和的人,我和他的关系也处得相当不错了,这样吧,回头我便约他,咱们一同喝几杯!”

朱恩说干就干,当即就要准备去约人,恰在这时候,外面的掌柜猫着腰走进来,道:“东家,那个姓张的小子还是没有钱啊,他可欠了一百贯钱了!再这样欠下去,我们已经承担不起了呀!”

朱恩挑眉道:“他还想来骗钱么?狗日的,这小子是调戏我啊,没得说的,这一次老子剁他一只手!”

朱恩说完,招呼左右,领着一彪人马气势汹汹的出去,岳峰立刻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呼天喊地的嚎叫声。

对朱恩的这些手段岳峰保持绝对的沉默,朱恩开的是博彩行,接触最多的全是三教九流中人,和这些人打交道可不能用对付才子官员的办法来操作。所以,朱恩的这套手段岳峰不能干涉。

从这件事来看,定然是某个烂赌棍输了钱想翻本,结果越输越多,指定要通过一套非常的手段对其压迫要钱了。

岳峰这般想着,便听着外面哭爹喊娘的声音响起:“朱掌柜啊,我保证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我这一次能赢,一定能赢!这一次赢了我一定还钱,而且双倍的还钱……”

“妈的,你小子当我是猪脑子么?就凭你这小子的这手段也想赢钱,做梦去吧!”朱恩怒道,“给我打一顿再说,先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别啊,朱掌柜,您别打了!我认错行不行?我求饶行不行?我张同休错了,给你跪地求饶了……”

朱恩瞧着眼前这小子那副怂样,心中更是火气,眼前这小子之所以能欠这么些钱,就是他太能伪装了,以至于朱恩一直相信他。

现在他才明白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戏精,全靠那一副看上去柔弱的身子,还有那精湛的演技,这不,今日又来骗钱来了,朱恩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机立断,决定要动真格!

“慢着!”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朱恩一回头看到了岳峰:“老大,这事儿让你受惊了,对不住了!”

岳峰摆摆手,冲着一帮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你们事儿了!”

岳峰盯着眼前这瑟瑟发抖的儒生,看这儒生,年龄约莫三旬,人才不凡,岳峰在看他,对方也在打量岳峰,两人四目对视良久,岳峰哈哈一笑,道:

“敢问兄弟是张同休?”

张姓男子一脸迷茫,点头道:“正是,正是,敢问大人如何称呼,同休……同休眼拙,不知道大人身份……”

“哈哈!”岳峰哈哈一笑,道:“鄙人岳四郎,是个蹴鞠之人。张兄如此好赌鞠,定然也是同道中人!朱掌柜,给我一个面子,这位张兄欠的钱我来还。另外你帮我在隔壁酒肆订一桌饭,我和张兄好好的聚一聚……”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名鼎鼎张昌宗!

岳峰和朱恩是多年的兄弟,岳峰一说话朱恩自然便能心领神会。

他虽然心中犯嘀咕,不知道朱恩为什么忽然对这烂赌棍,大骗子这般大方,但是他还是无条件的选择相信朱恩,立刻把事情办妥了。

张同休则完全是一头雾水了,不知道这个贵人为什么忽然对他如此大方,一时心中既惊喜又是忐忑。

惊喜是他欠了这么多钱,现在一分钱不用还了,忐忑则是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还不知道贵人会有什么要求呢!

岳峰邀张同休一通吃饭,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酒席上岳峰道:“张兄,岳四郎的名号你没听过对不对?没关系,张兄你别紧张,你我今日既然碰上了,便是缘分,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办什么事儿!”

岳四郎顿了顿,又道:“这年头啊,谁还没有一个落难的时候?今日落难不代表一辈子都落难,张兄是读书人,也是斯文人,以后遇到了困难尽管来找我,混迹于博彩坊之内则是过于自贱身份了,丢了读书人的体面,那是莫大的不妥啊!”

岳峰这一说,张同休愣了一下,忍不住热泪盈眶,激动得浑身发抖。其实他在复盛号拿了钱,的确是有一部分赌了,但是那只是很少一部分钱,他用来掩人耳目而已。他大部分钱都拿回了家,甚至有时候赢了钱他也拿回家花掉了,债务一直没有偿还!所以朱恩才如此恼火。

现在岳峰对他的行为毫不在意,而且还让他以后有事儿尽管去找他,这让他非常的感动,才终于明白岳峰是真没有所求,就是想帮他呢!

他流着泪道:“岳大人,您是咱们张家的恩人啊!不瞒大人,同休兄弟一共四人,盖因家道中落,我们兄弟四人皆落魄,正如岳大人所说,读书人应该是体面人!

同休乃兄长,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同休着实不愿意看到兄弟们丢了体面,这不才想着来复盛号这边诓一些钱财,只是……只是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倘若不是岳大人仗义,今日只怕同休这条命都要保不住了!”

张同休这席话说得极其的诚恳,也非常的动情,岳峰则是哈哈大笑,心想果然他们一家兄弟四人呢!

张同休这个名字历史上知道的人不多,可是倘若说到他的弟弟,恐怕但凡是翻过唐史的人都知道,其弟弟便是大名鼎鼎的张昌宗和张易之。

这两个人可都是神都鼎鼎大名的美少年,后来都成为了武则天的面首,武则天和薛怀义之间生了情变,便是因为这两个人!

岳峰今天偶然遇到了张同休,这个时候他自然很有兴趣,先给予他一些礼遇。至于岳峰是不是有能力改变历史,他压根儿不敢那么想。

从眼前的形势来看,张氏兄弟如今肯定还在落魄之中,岳峰先知先觉,甚至可以想办法先将此二人给除掉。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武则天的性情便是如此,她在宫中耐不住寂寞,必然还会找其他的人,没有张昌宗必然还有李昌宗,王昌宗呢!从这个角度思虑问题,岳峰根本不会考虑干涉此事。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最后岳峰把张同休送到了门口,两人才郑重告别,临别之时,岳峰还赠了他五两黄金。张同休高高兴兴的回家,回到家门口,张易之和张昌宗三兄弟面泪流满脸的飞奔了出来,三人齐齐嚎哭。

张同休道:“昌宗,尔等何故这般大哭!”

“大兄,我们兄弟这些年能有今日,全仗大兄对我等呵护,大兄今日去赴死我等兄弟竟然不知,真是何等不堪,何等不敬啊……”

张同休愣了一下,道:“三位弟弟,尔等为何说这番言语?”

张昌宗道:“大兄莫要瞒我等了,复盛号的几名汉子已经来过了,关于大兄的事情我等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本来我和二位弟弟商议,准备齐齐去复盛号和兄一同承担罪责,大兄这是何故安然无恙的回来耶?”

张同休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捶胸顿足道:“这个复盛号,真是豺狼啊!”他这一说,张昌宗三兄弟只当张同休真已经陷入了绝境,一时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张同休道:“二郎,三郎,四郎,尔等别哭了,尔等听我说,今日大兄安然无恙了!那复盛号再也不会惹你大兄了,他们也不敢惹了呢!”

张同休这一说,张昌宗兄弟连忙收住了哭声,当即张同休便将遇到岳四郎的前前后后经过给他们和盘托出。

张昌宗生得俊美无比,平常也好蹴鞠,一听岳四郎之名,当即拍手道:“大兄真乃荣幸之至啊,岳四郎乃我大唐第一蹴鞠手,天后册封其为蹴鞠郎呢!想来他一定是把大兄当成是蹴鞠知己了,这才助大兄呢!”

张同休一脸惭愧道:“昌宗聪颖,见识广博,大兄见识短浅,如此名人竟然不认识,真是徒丢颜面啊!”

他正色道:“不过,君子当诚恳待人,岳大人面前我坦陈了心迹,把家中情况给他一一禀报,你们道他怎么说?

岳大人说长兄如父,原本也是难得,以后倘若大兄再有困难,可以随时去寻他,他定然鼎力相助!”

张同休将岳峰赐予的黄金拿出来,给几位弟弟看,道:“尔等看看,这是岳大人临别馈赠,我们家道中落,这些年兄弟受尽了冷落,这一次能得岳大人这样的恩人相助,我等可万勿忘记,他日倘若有机会,定然要报此恩!”

张同休这一说,张昌宗几兄弟皆点头,几兄弟回到家里面,欢天喜地不提。而稍微晚些时候,一辆浅红色的马车停在了张府之外,马车之上施施然走下一妖艳女子,这女子进入张府,张昌宗迎出来,道:“喜姑娘,您可有何贵干么?”

那叫喜姑娘的女子直勾勾的盯着张昌宗那若潘安般的面容,一对桃花眼中泛起轻浮之色,她道:“昌宗,喜娘这里有一场富贵,昌宗可愿意跟着喜娘去取?”

张昌宗愣了一下,忍不住惊呼一声道:“喜娘是说那件事能成么?”

喜娘咯咯的笑,道:“看你这猴急的样儿,喜娘出马什么事儿不成的?我跟你说,这一次喜娘找的人可不一般,此乃千金公主,乃我大唐公主之尊,昌宗如果能有机会得千金公主青睐,把公主给伺候好了,还怕没有富贵?”

“嘘……”张昌宗连忙压低声音,将喜娘拉到了一边,道:“喜娘,此事不要大声吆喝,我大兄和弟弟们皆在,倘若被他们所知,恐不好!”

喜娘十分轻薄的用手指戳了戳张昌宗的额头,动作十分的亲昵,张昌宗竟然也不反感,似乎对这等亲昵习以为常。

原来这喜娘平常就是个皮条客,京城之中,贵族女子很多,有些贵族女子年龄长了,丈夫去世闺中寂寞难忍,大唐风俗开化,很多女人私下底都豢养面首,有些则是欲求美少年贪得一晌欢愉,张昌宗生得貌美,家道中落又别无其他的谋生手段。

他眼看着大兄张同休苦苦维持家业,心中也不落忍,所以暗中早就和喜娘勾连,频繁的去干那侍奉贵人的勾当。

只是一直以来,喜娘没有找到什么大家贵族,因而张昌宗也未能有稳定的靠山和生活来源,今天喜娘过来称其找到了一名大唐公主为主顾,张昌宗心中哪里能不高兴?

当即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甚至都没有回去和兄弟们道别,便跟着喜娘两人直接去了那千金公主府。

大唐千金公主,其人是高祖之女,现在年龄已经近七旬之年了,此人在历史上名气很大,武则天第一个面首薛怀义便是千金公主进献的!

因此这老妪也是个豪放的妇人,每日都得有俊美男子为伴,真是极尽享乐,纸醉金迷!

武则天诛杀李唐宗室的时候,千金公主担心自己受到牵连,竟然求见武则天,跪在其面前要拜武则天为义母,一近七旬妇人要拜六旬女人为义母,这真是天下奇闻,连见多识广,经历了无数人拍马屁的武则天都看不下去,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武则天当然是饶了千金公主,其实武则天真不能把李唐宗室都杀光。因为,她还需要李唐宗室替她站台,替她捧场呢!

当皇帝什么最重要?体面自然是第一重要,武则天一方面大肆诛杀李唐宗室,另一方面像千金公主这样的李唐宗室她又大肆的封赏,还是那句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李唐宗室能顺应武则天,武则天高兴都来不及呢,又哪里会举起屠刀杀人?

张昌宗跟着喜娘入千金公主府,这小子人本就生得俊美,而且聪明伶俐,更难得的是他经验丰富,日日琢磨取悦女人之道。

到千金公主面前他不过小试牛刀,便让老妇人觉得大为舒心,当即便将张昌宗留在了公主府之中,张昌宗一夜之间便摆脱了落魄的境遇,手中掌握到了稳定的饭票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岳峰出招!

张昌宗兄弟的后续岳峰并不知晓,他在复盛号偶遇了张同休,便趁机结个善缘而已,压根儿没想过以后等张昌宗兄弟得势了,再讨回多少好处。

岳峰心中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其他的都是虚假的,唯有实力是真实的!自己没有本事,指望别人能成么?

就算张昌宗兄弟他们靠着给武则天做面首,从普通落魄书生一跃成为朝堂一等一的红人,可结果还不是免不了被人杀死,永远被唾弃唾骂么?

天下的男人,但凡是稍有志向之人,谁甘心去像张昌宗那般堕落成女人的玩物面首?所以,岳峰的骨子里面对张氏兄弟是完全瞧不上的,只是岳峰深知圆融之道,因而不至于交恶于他们,从而给自己招无端之灾祸。

岳峰早就知道姚家和太平公主府之间的关系紧密,而太平公主眼下的当家人姚钧更是掌控大局的人,岳峰今日是第一次见姚钧。

姚钧看上去形容清癯,不似是仆从,俨然像是个老学究一般。而其谈吐也十分不俗,学识之渊博,见识之广,绝非一般的儒生能比。

对这样的人岳峰向来都怀有十分崇敬之心,绝对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两人见礼之后,岳峰坐下,姚钧微笑道:

“四郎眼下乃神都名人啊,老朽虽然不擅蹴鞠,可是对四郎的蹴鞠技艺也是分外的佩服!我公主府的蹴鞠军本来是神都第一,可是内卫蹴鞠军却能在四郎您的率领下反败为胜,仅此一点便足以说明四郎不是凡俗!”

岳峰眯眼盯着姚钧,淡淡的道:“姚老,这一场蹴鞠比赛,胜负之数早就定了!别人不清楚,难不成你我还不清楚么?天后的大事才是真正的大事,区区蹴鞠的胜负又岂能违背天后的意思?”

姚钧微微愣了一下,表情中泛起一丝不自然之色,道:“四郎这话说得深奥,老朽年纪大了,一时感觉难以理解啊!”

岳峰哈哈一笑,道:“这有何深奥呢?姚老这般聪明之人,纵然再深奥的话题恐怕也难不倒你,只怕是姚老您是故作不知,难得糊涂啊!”

岳峰顿了顿,又道:“岳某人别的优长没有,唯有一点我自问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凭岳某的本事要赢公主府那是绝无可能,真正让内卫蹴鞠军赢公主府的不是岳某……”

岳峰凑到姚钧面前,压低声音道:“而是姚老,姚老,你说是不是?”

姚钧脸色剧变,倏然站起身来,道:“岳大人,这个世界上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有句话说得好……”

岳峰打断他的话道:“姚老是想说‘过慧者易夭’么?哈哈,岳某年纪的确不大,可是早年找人算过,并不是早夭之相,今日我找姚老也并非是要出惊人之语,只是我想和姚老开诚布公,谈一谈事情!”

岳峰道:“姚老,这些事情我以前也并不知道,恰好昨天公主来洛水畔喝酒,殿下喝得大醉了,便是无话不说,说你乃她最信任之人,可是结果你却是日日进宫,公主府大小事情,姚老事无巨细,都禀报给天后听闻!

我劝慰公主说姚老这般做是一片忠心,可是回头我自己想想,倘若这等事儿出现在自己身上,只怕我也得毛骨悚然,彻夜不能眠啊!”

姚钧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可是他却不敢反击,因为他不知道岳峰究竟还有什么牌。本来今日他前来心情很轻松,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把岳峰当回事。

一个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小年轻,不过是有些小手段而已,这样的人算什么东西?值得他姚钧动多少念头么?倘若姚钧愿意,他随便一个念头便能将其碾死呢!

可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两人这才说几句话,姚钧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哪里是一般人,真是字字句句皆是诛心之言,让姚钧猝不及防,一时竟然感到难以招架呢!

“岳大人,您说了这么多,姚某着实不知道大人的意思,大人您有什么话请明说,无需要绕弯子!”姚钧道。

岳峰轻轻一笑,道:“姚老,您别急,我今天和您谈一谈,主要是想问您,倘若公主殿下真铁了心,想要将全府上下清洗一番,姚家恐怕首先得遭遇灭顶之灾!

这么多年了,姚家依托公主府,公主殿下对姚家也是十分的依赖,可是当这种依赖到了完全失去信任了,殿下心中难免会有他的想法,可能其还会为此感到为难!

岳某是外人,对这些事情实在给不了建议,这不,便请姚老说说话,看看姚老的意思!”

姚钧一笑,眼睛盯着岳峰道:“岳大人和殿下是什么关系?听你之言,殿下是完全被你蛊惑了,你可知道蛊惑殿下行不当之事情,倘若此时被天后知道了,纵然你乃天后座下的红人,只怕……”

“哈哈!”岳峰哈哈大笑,道:“姚老啊,人年纪大了,脑子想的事儿恐怕就和普通人不同了,公主殿下岂能是我等能蛊惑的?

实话告诉姚老,岳某能够和公主殿下同为一路人,只因为我们彼此都有同一颗心,这一颗心便是对李唐皇族的虔诚忠心!这是个基础,失去了这个基础,你以为我有资格在这里和姚老说话么?”

岳峰顿了顿,继续道:“当下的局面不用我说,姚老定然能够判断。天后继往开来,她登基称帝乃顺应天意,然而天后之下呢?江山社稷是李唐的江山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江山?此事只怕目前还不能定论!

公主对此忧心,作为李唐的臣子,岳某对此也忧心!就不知道姚老对此是不是也能忧心?抑或是姚老早就心中有了其他的主子,对此已然另有他图了?”

姚钧愣了愣,几乎是一瞬间,他额头上的冷汗便涔涔而下,岳峰这席话说得直白啊,这番话是直接向他摊牌!

如果姚钧不是一路人,不是李唐的臣子,那没有说的,只怕他今天很难回到公主府了!岳峰能做到这一点,凭他一人之力能行么?很显然,背后必然有太平公主的支持……

过了很久,姚钧笑了笑,他已经满是皱褶的脸上,那笑容宛若孩童一般天真:“老天有眼,殿下终于长大了,很好,很好啊!”

姚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道:“岳大人,姚钧老了,以后的世界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能管的了,江山代有才认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今日问我,我只能说自己老朽不堪,至于姚家的事情,姚家有年轻的一代,姚崇您也认识,他是谁的臣子?咱们是不是李唐的忠臣,嘴皮子耍得再好无济于事,得要看实际行动,要观其言,看其行呢!”

岳峰一笑,道:“能得您这句话便好!殿下能安心,岳某也能安心!其实,今日和姚老您见面,全是凭我一人之意愿行事,此和殿下无关!

或有人言,殿下和岳某是死敌,其人言肯定谬之千里,又或有人言,说岳某和殿下有私,那更是无稽之谈!

今日岳某告知姚老,岳某和公主的关系便是一路人之关系,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公主殿下亲口说的!所以,姚老勿怪,既然是一路人,我便有义务和资格帮公主说一些她想说却不能说的话,有时候还要去做一些她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

所以今天的事情,如果有得罪和冒犯的地方,还请姚老您不要见怪!”

岳峰这番话说出来,真是不卑不亢,傻子都能听出来,太平公主欲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公主府上下,太平已经不信任任何人。

现在姚钧需要亮态度,如果他是一路人,那自然好说。之前的事情一律可以不提,大家同心协力,共同成就事业便好。

要不然,姚钧虽然德高望重,虽然跟随公主几十年,那也免不了要被扫地出门的命运,因为公主绝对不会再容忍姚钧像以前那样行事……

通过这一次谈话,姚钧安了心,作出了选择,更重要的是在他眼中,对岳峰的观感已经完全改变了:“此子着实不凡,年未及弱冠,行事却千锤百炼一般老辣,真是分外的难得……

公主能得这么大一助力,未来的事业大有可为……”

一念及此,姚钧心中不由得激荡澎湃,他们姚家自然心向李唐,这一点从姚崇更能看出来!

姚钧城府深,平常绝对不显露自己的情绪和态度,但是他对公主嫁给武家子弟这件事是怀有深深忧虑的。很显然,太后心中向着武家呢!

现在,公主能忽然醒悟过来,而且迅速果断找到志同道合之人,这让姚钧内心大振,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

公主心向李唐,姚钧纵然肝脑涂地也必然要替公主效力,而在武则天那边,则要百般遮掩,从此以后公主府将脱胎换骨,再也不会是往日那般,完全没有秘密,那样何能成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则天称帝?

武则天拜洛,其根源在武承嗣献的那个祥瑞,祥瑞是凿石为文,上面镌刻“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字,涂以赤色,而献祥瑞之人名字叫唐同泰,其人名字也不凡,唐同泰称祥瑞得自洛水,武则天当时大喜。

这事儿还是上半年的事儿,武则天当时搁置此事静待时机,现在半年过去了,神都关于她登基称帝的热度一浪高过一浪,眼下时机已然成熟了。

武则天当即下敕拜洛受图,这个意思就是她准备接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这八个字了,在此之前,她下旨将这石头封为“天授圣图”,把洛水命为“永昌之水”。

她登上明堂,朝百官,自己加尊圣母神皇,而后将献图的唐同泰等一律加封,而后命天下刺史皆进京,命文武百官,宗室外戚全部随从她一同拜洛。

岳峰也接到了旨意,武则天要求他随行于文武百官之中,另外,嗣皇帝李旦,太子成器,太平公主李令月等一律随行。

内外文武百官,四夷酋长,也都扈驾,沿途鸾卫仪仗,各种雅乐,稀奇珍宝全部成列出来。

武则天的凤撵从紫微宫出来,旌旗铺天盖地,足有数万人马按照严谨的规矩逐队前行,此时的洛水畔,早就设立了祭坛,武则天身着盛装登上祭坛,祭坛周围有无数的宫娥彩女将她簇拥在中间。

看武则天头戴冕毓,身服衮袍,这一身装束俨然是九五之尊之龙袍,她的身后跟着李旦,还有太子成器。

祭坛的外围,文武百官和夷狄酋长齐齐跪拜,岳峰处在最外围,所居的位置相对较低,他抬头看着这极尽隆重夸张的一幕,心中暗暗感叹这个女人的厉害。

权力的滋味啊,此时便能让人感到其巨大的魔力,此时的武则天,她站在最高处,环顾四周,天下皆服,无有不归心者,此情此景,便是那仙人佛祖恐怕也未见得有这般排场呢!

武则天在祭台上第一个参拜,紧随其后是李旦,而后是成器太子,然后便是宣祝官献上祭祠,接着便是天授神石呈现,随即便是漫天声浪的喝彩声,祝贺声,参拜声,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参拜洛水的神灵。

这一番隆重的祭祀之后,武则天走下了祭台和民同乐,洛水畔早有了相扑,早有了马球,早有了斗鸡走狗,各种游戏琳琅满目。另外还有仙乐齐鸣,丝竹之声,号角之响,真是琳琅满目,万民同庆。

一通与民同乐之后,武则天又巡幸洛水,洛水上结三层画舫龙舟,金碧辉煌,武则天登上龙舟,而后四周的文武百官,百姓们开始再一次劝进,这一次劝进比之前都要诚恳隆重,文武百官,宰相高官,李氏宗族,四夷酋长,轮番的劝进。

接着李旦和太子成器又跪地劝进,似乎武则天不当皇帝,那真就是逆天而行一般,到了这一步,武则天居高临下,环顾四周,心情那是无比的愉悦。

今日的洛水碧绿蔚蓝,天空之中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极目远眺,烟波浩渺,宇宙无极,武则天哈哈大笑,道:

“既然天下人皆有此心,朕便顺天命,登基为帝……”

武则天这一说,当即洛水两岸,足有数万人齐齐跪下,每个人都口称天子,口称万岁,一时气氛达到了最**。

武则天洛水称帝,接着便移位明堂登基,武则天下制改尊周正,易唐为周,旗帜改赤,大赦天下,改元天授。

群臣献表加封尊号,称为神圣皇帝,嗣皇帝李旦降为皇嗣,赐姓武氏,改名武旦,太子成器为皇太孙,亦改名武成器。大唐江山从此改朝换代,称为了大周江山了。

而这个过程只不过区区半天而已,半天时间,江山便改变了颜色,武则天倘若真是下定决心要推辞,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连最讨厌她,痛恨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不能扭转乾坤了,这个时候武则天登基称帝真是易如反掌……

五天之后,武则天又下旨废了李唐七庙,改立武氏七庙于神都,武则天自称乃周文王之后,因此封周文王为始祖文皇帝,一直往下封了十几代,而后他将自己的父亲封为太祖皇帝,武氏诸多子弟全部封王。

其中武承嗣封魏王,武三思封梁王,武攸宁为建昌王,其他的武氏子弟也都封了郡王。李唐一方,不得沾恩,只有太平公主一人例外,其赐姓武氏,加封食邑三千户。

几天之内,天下便不同了,大唐变成了大周朝,武氏子弟一飞冲天,成为了让人仰望的存在。

洛水畔,岳峰的宅邸,今日王启,强子,朱恩等几兄弟齐齐汇聚于此,大家一起喝酒吃肉,气氛却未见有丝毫的欢愉喜悦。

强子一口气干了三碗酒,而后醉意熏熏的道:“岳老大,我已经想好了,不想在洛阳继续厮混了,准备去相州去,哪怕是做一军中小卒也无悔!神都此地,纵然荣华富贵,我亦觉得内心煎熬空虚!”

岳峰皱皱眉头,朱恩沉默不语,三个人的小秘密只能彼此心知肚明,现在神都武氏称帝,武家子弟个个水涨船高,其权势之大已经不是岳峰等三人能挑战得了。

报仇之期寥寥,强子在这里待得憋屈,想出去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暂时远离神都也无可厚非。

王启并不知道到三人的血海深仇,却对强子的果断决定无比的羡慕,当即他一拍手道:“强子,我真的羡慕你啊!其实我也早就想去北地,哪怕是做一军曹也好过现在在神都这般混吃等死!”

岳峰道:“强子,你想去相州可有门路?”

强子点头道:“薛怀义自武氏登基以后,心气更是不同以往了,一直蠢蠢欲动,想去北地为战呢!我摸清了他的心思,便向他建言,表示我亦想奔赴北方征战,并且提出想提前去相州,为将来薛怀义出兵作铺垫!薛怀义已经应允,凭他的能力给我安排去相州当没有问题!”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也好,去了相州之后,记住别省钱财,在军中唯有仗义疏财才能交得到朋友!”

强子认真点头,明白岳峰这席话都是肺腑之言,当即喝酒的气氛更显得沉闷了,以前几兄弟经常在一起喝酒吃肉,虽然偶尔大家也会谈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可是现在强子忽然要走,朱恩虽然能挣钱,但是也已经深陷到了神都权贵之中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王启也依旧怀才不遇,他的出身成了他晋升阶梯之上最大的阻碍,在这个年头,血统有时候就是原罪。王启是五姓七望的子孙,而五姓七望又是武则天的敌人。武则天是太后的时候,天下理论上还不是他的,五姓七望的处境还没有那么糟糕。

现在武则天称帝,武氏子弟皆被封王,眼下的五姓七望立刻成为了过街的老鼠。因为但凡是要忠君的官吏,谁会没事儿提拔王家人?就连薛怀义现在对王启也十分的冷淡,王启在军中的日子堪称度日如年。

至于岳峰呢,他之前的确风光了一次,不过随着蹴鞠比赛的结束,他得了一个蹴鞠郎之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前途方面,岳峰完全没有着落呢!

所以,不夸张的说,现在几兄弟大家都处在比较迷茫的时候,情绪都比较低落,因而大家借酒消愁,一个个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丫鬟阿珍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岳峰愕然,接着浑身一激灵,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此时此刻,宫里怎么会来人?

就在岳峰纳闷的时候,一名内廷太监大腹便便的进了中门,岳峰连忙出去迎接,这太监不是别人,恰是西宫大太监令狐耶呢!

岳峰连忙行礼道:“令狐公公驾临,岳某有失远迎了!”

令狐耶看着岳峰,鼻端微微嗅了嗅,忍不住捶胸顿足道:“哎呦,四郎!你这……这是喝酒了啊!快,快去沐浴更衣,陛下下旨着你立刻进宫去!”

岳峰还没反应过来,丫鬟阿珍和如花两人已经指挥人开始忙碌了,岳峰冲了一个澡酒意淡了七分,再用茶涑口更衣,忙完一切,岳峰再出来的时候,令狐耶瞧着他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岳峰道:“令狐公公,不知道天后急招岳某所谓何事?”岳峰说话间,不带烟火气息的塞了一锭黄金过去,令狐耶将黄金收入袖中,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

“今日宫中陛下欢喜,公主殿下也一并在呢!想来是四郎有技艺在身,这不才请你快进宫去呢!”

岳峰一颗心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跟着令狐耶一同进宫,直奔紫微宫御花园,此时御花园里面莺莺燕燕,真是好不热闹。

原来今日武则天是设宴在宴宾客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举荐岳峰!!

武则天设宴,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一左一右环伺在她的身边,他们两人之下,武氏诸王,另外还有朝臣李昭德,姚璹,欧阳通,宗秦客还有狄仁杰等皆在列。

岳峰的身份自然还入不了这等席位,令狐耶也没有带他入席,而是小蝶姑娘在外面等着他。

“公主殿下向陛下献言,称岳大人擅烹饪,陛下兴致很高,想品尝一下大人的手艺,这不,一应都给您准备好了,只需要您亲自操刀便可!”小蝶道。

岳峰愕然无语,他才明白敢情武则天设宴缺一厨子,让岳峰来给大家当厨子呢!

岳峰心中略微有些郁闷,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能反对,只能跟着小蝶到了御花园旁边的一处庖厨间中,进去之后岳峰才发现这里摆放的物品竟然都是岳峰创造发明的那一套行头。

烧烤炉上炉火已经旺盛了,另外还有炒锅炉子,另外辣子,孜然,茴香等配料竟然也都准备妥当,真可谓是一应俱全。

看到这些东西,岳峰便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从公主府搬过来的!李令月这个女人为了这一宴席还真是下了功夫了!

当即岳峰也不管太平究竟所谋的是什么事儿,立刻沉下心来开始把自己平常压箱底的几道菜肴给做了出来……

而此时的宴席之上,气氛比较活跃,尤其是武氏子弟,一个个皆都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

因为武则天刚刚放出了话来,她要再嫁公主,而驸马的人选则是从武氏子弟之中挑选。这不,现场所有的武氏子弟皆有机会,公主现在又正在当下,他们岂能不表现?

武氏子弟表现不能直接冲着公主去,所以武则天成为了大家争相争取的目标,武则天看着自己的这帮子侄们,心中十分的满意。

相比起来,众多大臣宰相则要矜持很多,宰相们都不怎么说话,即使偶尔说几句话也是彼此的寒暄,此景此景,场面有些奇怪。

妙曼的宫女在席间穿梭,又有一道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来了,这菜肴却是用一根竹签穿着,似是羊肉,却散发出一股寻常羊肉没有的香味儿。

大家看着这一道菜肴,都面面相觑,武则天回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难不成这便是那岳四郎的手艺么?”

上官婉儿道:“不错,婉儿曾经也吃过这菜肴,母皇您品一品看看如何?”

武则天用手拈起竹签,吃法倒是对了,她慢慢的用牙齿撕咬了一小块羊肉,羊肉入口,香味瞬间的爆开,那种外焦内嫩的爽感,让武则天几乎停不下来,一道菜吃完,她依旧意犹未尽。

“好,非常好!没有想到啊,朕没有想到岳四郎还有这等优长,不错,非常的不错!朕很高兴!”武则天道。

她抬抬手,环顾四周道:“各位爱卿,尔等面前这道菜肴可不一般,此菜肴可是蹴鞠郎岳四郎亲手烹饪,尔等尝一尝可否味美耶?”

大家于是都尝这道菜,烤羊肉的滋味着实美味,一时大家都交口称赞,连带那一帮沉默寡言的宰相吃了东西,都纷纷交头接耳,不得不说,大唐的烹饪中还未有过这样的技艺,连胡人也未曾有这等手艺呢,岳峰的烧烤专利眼下还没有被扩散开去。

看到这一幕,太平心中颇为得意,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遥遥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狄仁杰。狄仁杰刚好把一串烤肉吃完,他抹了抹嘴,站起身来道:

“陛下,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则天一笑,道:“狄国老有话但说无妨,朕一定认真听,一定洗耳恭听呢!”

狄仁杰道:“微臣今日听到朝中有各种谣言,大抵都是和岳四郎有关,据说朝中有臣子竟然向陛下举荐,举荐岳四郎为洛阳令!

微臣以为,岳四郎既然是蹴鞠郎,那不过只是嬉笑娱乐罢了,洛阳令乃关乎江山社稷的关键位置,是需要替天子代牧一方的要职,岳四郎什么身份?他岂能担任这等要职?”

“哄!”狄仁杰这话一说,全场一片哗然,大家都面面相觑,心想岳峰为洛阳令?这究竟是谁的举荐呢?

自武则天改朝换代之后,诸武的力量得到了空前的加强,朝堂之上的势力平衡隐隐有些被打破了。以前强大无比的宰相体系,现在处在了下风,大唐宰相的权力中,其中有最重要的权利便是委任官员。

大唐宰相体系由文昌阁,鸾台凤阁三个部门构成,三个部门各司其职,任何政令委任大抵都要在三个部门之中走一遍,在这种情况下,宰相阵营只要团结,足可以对皇权都造成很大的制衡呢!

最近武承嗣,武三思等被封王,他们在各方面培植势力的速度也加快了,因而和其他宰相们的冲突也日渐变得激烈起来。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和宰相的第一轮交锋已经拉开了帷幕。

其中洛阳令的人选恰是最近双方交锋的重点,武氏武三思和武承嗣都有属意的人选,而宰相阵营中李昭德等也有自己的人选。

洛阳令几乎是大家必然需要争的位置,原因无他,因为这个位置着实太重要了。洛州下面一共有八个县,其中洛阳县便是神都所在的这块地盘,洛阳令管的恰是神都洛阳的事务。所以,洛阳令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因为其一手掌握京城的近百万的子民和资源,这个位子往往特别的敏感。

武氏子弟争洛阳令,一方面是要赢得实质性的好处,另一方面也无需表露出最难看的吃相,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官职本身不大,他们获得胜利的希望颇大,正因为这些种种的原因,武氏子弟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呢!

狄仁杰在这个时候忽然发惊人之语,说有人提议让岳四郎任洛阳令,一下又把这个角逐激烈的问题个扯出来了。

武则天微微皱眉,道:“狄国老您是从哪里听闻了这些讯息啊?不瞒您,这样的消息连朕都不知道呢!”

李昭德哈哈大笑,道:“陛下,您幸亏不知道,倘若知道了恐怕也要笑掉大牙。岳四郎其人,不学无术,就靠蹴鞠得陛下青睐,此等人倘若成为了洛阳令,恐怕百姓要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江山社稷威严也会因此蒙尘!”

武则天微微皱眉,对李昭德的这话显然不舒服,她都没说让岳峰担任洛阳令呢,说自己没听过这事儿呢,李昭德这话什么意思?是要强迫自己不能用人么?

一念及此,她心中隐隐就有一股火气,她转念再想到岳峰这个人,岳峰行事十分的成熟老到,而且悟性极高,这样的人武则天从骨子里本就比较赏识。

只是大唐的人才太多了,岳峰毕竟不是武则天的亲信嫡系,另外,最近这段时间武则天日日都在思索登基改元的事情,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岳峰?

然而,现在,今天,她忽然想到了岳峰,不由得心中一动,她环顾四周,看向诸武子弟,道:“尔等之中谁举荐了岳峰任洛阳令?给朕说一说,让朕听一听?”

全场鸦雀无声,就在大家以为无人能回答的时候,武三思忽然挺身而出,道:“回禀陛下,三思举荐岳峰出任洛阳令!陛下有所不知,岳峰此人真乃奇人也!其不仅是蹴鞠高手,而且才学极高,足可以替天子牧一方百姓。

武三思其实和岳峰不过一面之缘而已,双方谈不上了解,但是眼前的这一块蛋糕,武三思仔细思忖,无论是武氏和宰相阵营之间谁赢了,估摸着和他武三思都没有太大的事儿!

因为他武三思选定的人注定上不了位,武家子弟武承嗣现在掌控了大部分资源,哪里轮得到武三思的亲信上位?

既然如此,现在狄仁杰恰又提到了岳峰,武三思立马想到这个岳峰和他之前相谈甚欢,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再看今日这宴席,本来平平淡淡,却忽然多了一道很有趣味的菜肴,而做这个提议之人便是太平公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太平公主早就和岳四郎认识,而且她还品尝过岳峰的烹饪呢!

武三思现在脑子里还是想能抱得美人归,此时推荐岳峰说不定还能投美人所好!

武三思当即把岳峰一通猛夸,武三思虽然志大才疏,可是别的本事真不行,一张嘴皮子是真利索。

武三思夸岳峰什么?自然是夸蹴鞠非游戏,而牵扯到各种谋略智慧云云,至于李昭德说岳峰无才,武三思更是嗤之以鼻,他大肆吹捧武则天破格提拔人才的惊人之举。

大唐的人才可不是那些整天之乎也者的书生,有很多治国能臣也没有进士的出身,岳峰年纪轻轻,手段谋略如此之高,正是社稷需要用人之时,他岂能不用?

武三思这一通吹捧让武则天心情极好,而武三思这一举动也必然遭到了宰相的激烈反对。宰相们言辞激烈,其他的武氏子弟看不下去了,都纷纷挺身而出,连武承嗣都表态大赞岳峰,双方竟然在这个问题上直接干起来了,宴席之上瞬间充满了火药味儿……

第二百二十六章 被轻视了!

宴席之上忽然生了纷争,宰相阵营和武家子弟之间各执一词,岳峰一下成为了大家争议的焦点。

武氏子弟大都是草包,他们的脑子很简单,但凡是宰相们反对的,他们一定要支持!本来武氏子弟中各有盘算,大家都不怎么团结。

关于洛阳令的人选上,武承嗣,武三思甚至武攸宁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呢!然而现在,李昭德,狄仁杰他们公然跳出来要在洛阳令的人选上占据主导地位,这哪里能行?

而宰相阵营更没得说了,但凡是鸾台凤阁之中的人,除了傅游艺这种投机者以外,其他的可都是进士名门的出身,而岳峰出身低微,又不学无术,因为善长蹴鞠靠溜须拍马窃据高位,这等人岂能成为洛阳令?

一时宰相们也都惹毛了,站出来和武家打擂台,此时此刻谁当洛阳令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这一场争论不能输,宰相们输了,那是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而对武氏来说,他们倘若输了,代表武氏家族被人压制了,那是绝对不可忍受的!

武则天微微皱眉,神色有些恼火,她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赏武氏,所以她的心思是绝对偏向武氏这一方的!

尤其是李昭德等几个宰相对岳峰进行的各种言语攻击,只把岳峰说成是三岁无知小儿一般,这尤其让她反感,因为她和岳峰接触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对岳峰的印象不错。

岳峰绝对不是寻常莽汉,其言谈举止,其手段谋略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其不过弱冠之年,倘若担任洛阳令的确显得年轻了一些,差事不一定能办得好,但是假以时日,能够有人略微指点,其一定能办好差事。

武则天心中这般想着,便琢磨眼下朝中的局面,自她登基之后,朝廷之上的气氛和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

宰相们换了一大波,新上任的宰相虽然忠诚度没有问题,但是对武氏子弟的偏见却非常的深,这让武则心中很是不愉快。

因为武氏现在是皇族,之前的那些宰相们能对李唐宗室如此忠心耿耿,为什么现在他们就不能对武氏忠心?

当年唐高祖登基称帝的时候,大隋的很多臣子不依旧也能做大唐的忠臣么?现在这帮宰相能不能成为武周的忠臣?

武则天觉得十分有必要加强自己武家的权威,尤其是武氏子弟的政治主张,武则天一方面要把关,更重要的是要好好的扶持,一定要让武氏子弟尽快的成长起来,让他们有实力撑起皇族的颜面。

一念及此,武则天不动声色的道:“婉儿,岳四郎今日既然就在此处,你去将他叫过来,朕想见见他!”

上官婉儿微微愣了一下,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叫人!”

上官婉儿冰雪聪明,而且悟性极高,从武则天的言语中他就大抵明白了其意图。在上官婉儿看来,真对此感到很反感。

瞧瞧今天这场面,是谁在力荐岳峰?武家的武三思呢!岳峰还真是长袖善舞,极其的擅于巴结权贵,竟然不声不响和武三思之间搭上了关系,此人为了能当官也真是拼得厉害呢!

这样的行为在上官婉儿的眼中无疑是要遭唾弃的,武家的诸位王爷,不过是跟着天后水涨船高,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已,武氏诸王骨子里面其实不学无术,今天他们齐齐和宰相们叫板,倘若他们赢了,对大周来说真是太大的灾祸了。

而岳峰也很意外武则天在这个时候会召见他,他压低声音道:“上官待诏,陛下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上官婉儿轻轻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还需要去询问别人么?哼!”

岳峰碰了一个钉子,心中不由得十分疑惑,不过面上的表情却轻松得很,上官婉儿心中更是不爽,岳峰一笑道:“上官待诏脸色愈难看,岳某便知道此事绝对不是坏事!因为倘若是坏事,上官待诏恐怕得笑靥如花,神清气爽了!”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竟然无言以对,看到女人的模样,岳峰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当即哈哈大笑,甩开袖子,昂然直奔宴席现场。

宴席是露天的,武则天坐在龙榻之上,穿着燕居常服,看上去威风凛凛。武则天身旁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穿着红色的宫装,唇红齿白,美艳如花,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就落在了岳峰的身上,让岳峰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出席宴席的皆是一等一的大臣和权贵,岳峰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武氏诸王和鸾台凤阁的诸位宰相,看上去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十有八九应该是双方人马起了争执!

岳峰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便对局面有了这么多判断,当即低着头径直走到武则天面前,规规矩矩行礼,道:“微臣岳四郎参见陛下!”

武则天笑吟吟的抬手道:“岳爱卿免礼,爱卿不仅善于蹴鞠,而且竟然还擅庖厨之技,今日小试牛刀,让大家都赞口不绝,朕觉得十分难得。

今日有人跟朕说,说岳四郎只擅长蹴鞠,朕以为不然,庖厨之技便是例子!岳四郎,你说说,除了庖厨之技,汝还有什么所长?”

岳峰心中转过很多念头,不知道武则天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当即他沉吟了好大一会儿,试探的道:“回禀陛下,岳某自幼读书,一门心思的想考进士,他日能为陛下效力,能为百姓立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念想没有断,因而从来未敢在学业上有稍忘!”

“哄!”周围一片嘈杂,无数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岳峰这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他一个蹴鞠郎,大家公认的不学无术之徒,现在竟然一张口便说自己在学业上从未懈怠,这是要打谁的脸?

武则天也是一脸惊愕,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很好!年轻人能有这等志向着实不俗,是啊,但凡是读书人,当立为国为民之志,四郎自幼便有这等志向很不错!

今日朕欲要给予你一官职,让你能实现多年之夙愿,不知道四郎能否担起这般责任来?”

岳峰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天上要掉馅饼了么?岳峰最近这些时日,一直都在琢磨想自己的前途未来的事儿呢!

蹴鞠的事情基本干完了,即使再有安排和规划,都无需他自己亲自参与了,岳峰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朱恩,让朱恩去贯彻办理便可以,不用他自己亲力亲为了。

岳峰心中琢磨的就是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靠蹴鞠投机取巧的上位了,当上了官儿,可是这个官儿能算数么?

岳峰可读过历史,知道这一类官儿很多时候就是撒个欢而已,真正能有作为的少之又少,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例子便是傅游艺,傅游艺靠劝进溜须拍马上位,可是其当上宰相之后,很快就不行了,结果被人陷害,遭谗言诬告而死,历史上对其评价极底。

这样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才不配位,德也不配位,终究要摔跟头,再说了,武则天当初看中傅游艺,不过是因为傅游艺恰恰挠到了武则天的痒处,武则天需要傅游艺帮她张罗,为其造势,因而傅游艺纵然有些瑕疵,有些不中合规矩的地方,武则天也能容忍。

然而等武则天登基称帝之后,傅游艺几乎成了废人了,在那种情况下,傅游艺倘若没有新手段,挖掘不到新的价值,他焉能久居高位?

岳峰被认为是傅游艺的人,蹴鞠比赛的热度过去了,岳峰这个蹴鞠郎还有多少价值呢?

岳峰几乎没有犹豫,当即道:“回禀陛下,微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和期待,微臣一定能替陛下排忧解难,能替百姓造福……”

“哼!”一声冷哼响起,李昭德豁然从榻上站起身来,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尔不到弱冠之年,竟然也敢自称好学?既然如此好学,尔为何没有入国子监,为何没能考中进士科?”

李昭德冲着武则天行礼道:“陛下,微臣以为我大唐不能轻易授官,倘若所授之官才不配位,恐怕非百姓之福,非社稷之幸,于陛下的威信也大有损伤!”

李昭德这一说,格元辅立刻附和道:“蹴鞠郎岳四郎擅长蹴鞠我等皆知道,其擅长庖厨之技,我等也都知晓了!可是其才学究竟如何,恐怕我等皆都存疑啊!

我对岳四郎才学之了解,是通过一首《山下一群鹅》知道的,莫非四郎自幼学经史子集,学诗词歌赋,所作的诗作皆是《山下一群鹅》这等佳作么?”

格元辅为人刚正,脾气也十分火爆,所以一说话那股气势便相当的咄咄逼人,矛头直接指向了岳峰的才学问题,两位宰相同时发飙了,场面遽然变得紧张,岳峰此时也大抵明白现场气氛如此怪异的原因在哪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放马过来吧!

岳峰很吃惊,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现场角力双方争论的焦点,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就在岳峰疑惑间,武三思站起身来道:“要让四郎入国子监还不容易么?本王便管着国子监呢,明日本王便给四郎一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格元辅你有何话可说?”

武三思这话一说,更是将宰相阵营的众多宰相给刺激了,武三思这说的是人话吗?大周的国子监乃全国最高学府,何其神圣?到了武三思口中,国子监的监生竟然可以随便给人,就如同送出青菜豆腐一般随意,这简直是亵渎读书人。

格元辅道:“武尚书,大周的国子监可是陛下的国子监,关乎江山社稷,不是什么人想入国子监皆能的!”

格元辅看向凤阁侍郎李峤道:“李侍郎,汝乃前国子监祭酒,你来考一考这个岳四郎,倘若他真有才学,那无话可说,陛下慧眼识人,我等皆心服口服。可倘若其乃不学无术之徒,那便是有人企图蒙蔽陛下,这授官的事情断然不行!”

格元辅这话一说,等于把李峤又扯到了他们的阵营之中,不得不说,眼下的局面进一步升级了。格元辅亮出了宰相能接受的方案,那便是除非岳峰的才学能得到宰相的认同,如若不然,纵然武则天也不要想把官位轻易的与之岳峰。

不得不说,格元辅的胆子很大,他是刚刚被提拔为同三品平章事的,可是其火爆脾气竟然比左相和右相更加的厉害,径直冲在最前面对付武家。

武家现在也都红了眼了,武承嗣道:“格元辅,尔等好大的胆子,难不成陛下还管不了天下的人和事儿么?抑或是陛下的事情还要你格元辅点头才能成事?”

武承嗣恼羞成怒,言辞格外的犀利,直接捅格元辅的软肋,格元辅脸通红,扯着脖子就要再说话,奸诈的狄仁杰抢先道:

“魏王此言差矣,我等皆是为了大周江山社稷思量,格相尤其如此!陛下登基之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这是大喜事儿。

然而,陛下登基之后倘若不能继续为国为民思虑,反而遭小人进谗肆意委任官员,这势必会让大周的亿兆子民失心,所谓民心难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等皆是为江山社稷思量!”狄仁杰这一说,直接把格元辅的激动情绪给压下去了。

关键时候,狄仁杰很清楚,今天的事儿只能就是论事,绝对不能把事情拔高,对立的双方只能是武氏子弟和宰相阵营,要让武则天居中调停,充当判官的角色,这一来武则天才不会反感此事,以后朝廷之上宰相阵营的势力才会得到保持!

果然狄仁杰这一说,武则天陷入了沉吟,她心中虽然不高兴,可是却也不能过于拉偏架了,他深深的看了狄仁杰等人一眼,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些子侄们虽然忠心耿耿,可是说到谋略手段和眼前的这帮宰相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现在就落入了被动境地。武则天该怎么化解今日这局面呢?

她哈哈一笑,看向太平和身边的婉儿,道:“太平,你说说该怎么办?宰相们所言合理,还是诸位武氏王爷所言合理?”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道:“儿臣觉得咱们宰相中难道人人都以为该如此么?就没有异议者?本宫问一问啊,傅相,你说说此事该如何来断?”

太平公主点了傅游艺出列,傅游艺道:“回禀殿下,微臣以为区区一洛阳令,陛下一言九鼎足矣!有人要在这件事情上作梗,与其说是替陛下把关,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扬名,微臣以为毫无必要!”

傅游艺这话矛头直指格元辅,让格元辅气得浑身发抖,他瞪大眼睛盯着傅游艺,嘴唇掀动,只差要开骂,太平公主哈哈大笑,道:“宗秦客,你说一说此时该当如何?”

宗秦客城府极深,他和武则天之间本是亲戚关系,但是平常从来不对人说这一层关系,今天被太平点了名,他硬着头皮站出来咳嗽了一声,道:“微臣以陛下之命是从!”

太平公主又问贾大隐,贾大隐本就是武则天的嫡系,对武则天绝对忠心耿耿,当即也和宗秦客一般表态,太平公主笑得更是欢愉,道:

“如此看来,鸾台凤阁之中也未必能有定论呢!”

鸾台凤阁的众多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皆作声不得,太平公主点的这几个人,都是武则天的心腹嫡系,在宰相阵营之中属于异类的存在。

宰相阵营中还有武承嗣,他更代表了武氏,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眼下的宰相队伍已经出现分裂了,他们要想在朝廷之上成事变得很不容易。

看到这一幕,武则天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毕竟,太平不过小试牛刀便让宰相阵营分裂,这让她心情很好,至少说明她还能掌控局面。

“婉儿,你说说此时如何办?”

上官婉儿道:“陛下,婉儿完全没有主意,不过刚刚公主殿下和我私语,说宰相固然各有主见,恐怕武氏诸多子弟中也必然想法不尽然雷同。

公主殿下说了,倘若武氏子弟中人人皆雷同如一,这等子弟有何前途?公主殿下私下里还是喜欢能仗义执言,能持中守正之人!”

上官婉儿这一说,全场大哗,尤其是武氏子弟的阵营中,一个个皆脸色大变。要知道今天这场宴席,对武氏子弟来说,他们千方百计想干的事情便是欲要吸引公主的关注呢!

因为陛下已经放出话来了,要在武氏子弟的阵营之中择一品性样貌俱佳的子弟为驸马,今天大家都玩命的表现呢!

现在上官婉儿竟然说太平公主和她私下里说了武氏子弟的事情,这岂能不让人激动?一时诸多武氏子弟的心思立刻活分了起来。

很多人都会将目光投向公主的方向,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人称“洛阳之花”,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公主,那真如同是仙女下凡一般美貌,武氏子弟大都见过世面,而且他们也绝对不缺女人,可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和公主殿下比?

看到公主殿下的模样,他们觉得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真个个都是蒲柳之姿,公主殿下巧笑倩兮,便足够将他们的魂儿勾走。

“陛下,微臣觉得格元辅说得也颇有道理!”第一个跳出来的赫然是武懿宗,为了表现他的独立特行,他竟然出言支持格元辅了。

“格相老持沉着,的确是为了江山计,更是为了陛下计。洛阳令官儿虽然不大,但是关系十分重大,倘若其人能力不堪,不能胜任,恐怕让陛下跟着失面子呢!”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岳峰道:“岳四郎擅蹴鞠,那是靠比赛打出了的,其擅庖厨,那是我们刚刚吃出来的!倘若四郎真有才,让李峤考验一番,又有什么不可呢?”

武懿宗这话说出来,引来一阵哄笑,武则天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龙榻,暗暗摇头。此时此刻,武氏子弟真是不争气啊,竟然被太平和婉儿两个女人戏弄,武懿宗这话说出来,不相当于把武氏子弟团结一致的局面给打破了么?

但凡是两军对垒,最怕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怕己方的人忽然倒戈,很显然武懿宗今天便当了一会猪队友了!

不过,武则天也并未表现出多愤怒,因为武懿宗的表现足以说明武氏子弟对太平公主是的确上心了,他们为了能获得太平的芳心,一个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甚至甘心让武氏内部分裂,也不惜博公主欢心呢!

本来相持的局面,让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两人这一搅和,无论是宰相阵营还是武氏子弟阵营内部都有了分歧,刚才双方严重对立,剑拔弩张的局面反而得到了缓和了。

主动权现在全部回到了武则天的手中,武则天对这样的局面倒不是很反感,她朗声道:“道理越辩越明,大家能各抒己见,这很不错!格元辅不枉朕提携你,你有宰相之才!”

格元辅愣了愣,连忙低头谢恩,额头上冷汗直冒,今天他壮着胆子顶撞武则天,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严惩的准备的,现在武则天不仅没有罚他,反而夸他,这反而让他觉得心中惶恐无比。

不得不说武则天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对权谋手段的运用着实炉火纯青,她夸了一句格元辅,才将目光投向岳峰道:

“岳四郎,你听了这么半天,大抵也应该听明白了!朕想委以重任于你,只可惜有人却生了异议,现在李峤就在那边,你可否让李峤考一考你?”

岳峰道:“陛下放心,微臣岳四郎乃陛下提携之人,定然不会让陛下脸上无光!格相既然要考一考,微臣岂能推辞?

微臣相信,纵然格相亲自来考,微臣也定然能轻松过关,断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上掉了大馅饼!

武则天哈哈大笑,心情真是惬意之极,她根本没想到岳峰今天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刚才说出那番话,原本想着岳峰能够顺坡下驴,今天这事儿便了了,以后武则天再逮着机会给岳峰一些补偿,权当弥补他今天受的委屈。

现在好了,岳峰竟然慨然迎战,其表现出的自信和从容,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笃定感,这让武则天高兴得很。

武则天高兴,其他的人则是惊讶,尤其是上官婉儿,她刚才心中十分得意呢!她小试牛刀,便让武家子弟内部分裂,从而把岳峰的事情给搅黄了,她觉得自己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她幸灾乐祸着呢!

让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岳峰竟然没有顺坡下驴,而且还直接向格元辅叫板了,他敢接受来自格元辅的考验么?

上官婉儿有些懵,因为她知道岳峰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倘若岳峰真有才学,他如何需要借助蹴鞠这样的手段来讨武则天欢心,从而得以受宠?

要知道但凡是有才学之人,无不是清高之辈,谁会像岳峰这般以溜须拍马为荣?还有,岳峰在弘文馆的那首诗,现在神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山下一群鹅》的诗作让岳峰的名头几乎和不识字的御史侯思止并驾齐驱呢!就这么一个角色,竟然敢向格元辅叫板?

格元辅也惊讶得很,不过旋即他又大喜过望,心想岳峰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正好他可以借此机会让这小子好好涨涨记性,让他知道读书人不可轻辱,当即他道:

“好,岳四郎你放心,今日有这么多人在,陛下自己又是大家,我也绝对不刁难你!我就按照明经科的水准来考你,倘若你能顺利通过,那我格元辅心服口服,绝对不会对陛下的授官有异议!”

大唐科举分为两种,一种是明经科,一种是进士科,相比起来明经科要简单很多,主要只是考儒家经典,而后便是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等等,一般只要熟读四书五经,明经科考中没有问题。

而进士科则不然,进士科一共只取二十人,考进士科需要考诗词歌赋,另外还有政论,这些都需要对经典有很深的理解,死记硬背绝对不行的!有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通过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明经科和进士科之间相差巨大。格元辅说只按明经科考岳峰,很显然他有绝对的自信!

武则天道:“好,朕也准了!格元辅,你是老进士了,在朝廷也算是一号人物,今日我看看你怎么出题!”

格元辅当即谢恩,而后将矛头指向了岳峰,他的第一道题便是针对《论语》出题,却竟然是考论语的上下句。他说上句,岳峰说下句。

这等题目对岳峰哪里有难度?别说论语岳峰前世就能背诵,就算他没有读过,他最近赋闲在家,也一直在用功读书呢!

最近他对前途颇为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是真下了决心准备考个明经科呢!

岳峰倘若真没有下过功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取其辱呢?所以,岳峰也毫不客气,将自己肚子里学的东西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

两人一问一答,从论语很快转移到《大学》、《中庸》、《左传》、《诗经》,格元辅学识的确不俗,他越问越快,可是无论他怎么问,岳峰竟然对答如流,虽然这样的问题对现场的任何人而言都没有难度,但是毕竟在众多人的印象中,岳峰可是不学无术之徒,靠的是溜须拍马上位的!

还有,岳峰之前那首《山下一群鹅》的歪诗的确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大家都把他和侯思止之流划上等号了,现在岳峰竟然熟读四书五经,这哪里是侯思止之流能比的?

要知道大唐贞观时代可比不上明朝年间,从隋朝开始,其实是少数民族南下入主了天下,李渊的血统也是北方少数民族的血统,大唐江山打下来之后,至今只有几十年的光景,一直并不太平,因而读书人远远比不上明朝文人治国年代那般普遍。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科举制度远远比不上明朝那般健全,因而读书人并不多,初通文墨便为官的人也不少,所以岳峰这样的能将四书五经通读,倒背如流之人就已经足够算是读书人了!

可是现在格元辅有些抓狂了,他第一类问题没有难住岳峰,立刻开始第二轮的问题,第二轮便是释义。岳峰虽然能背诵四书五经,可是他能够理解其精髓?

四书五经的释义比背诵要难度大很多,从古到今四书的解读都不同,到了宋明年间,理学兴起,程朱两人更是把四书的理解完全扭曲,让其成为了封建统治的核心工具。

对这些历史演变岳峰可不陌生,但是今天他并没有刻意卖弄,只把眼下大唐的四书集注记载的注解融为一炉,当成自己的理解一一回答格元辅的问题。

这一下全场大惊失色,岳峰不仅能通读经史子集,而且还能释义,知其然还能知其所以然,这等才学足可以过明经科了,格元辅实在是问不下去了,可是他脸上却又挂不住,正要问策论呢,武三思哈哈大笑,道:

“格元辅,本王劝你还是不用问了,再问下去倘若问出了一个进士来,今日陛下的赐宴恐怕要成为我大周朝的一大佳话了,哈哈!”武三思哈哈大笑,对格元辅是极尽嘲讽呢!

此时的武三思真是得意之极,因为今天第一个挺岳峰的便是他,让岳峰进入国子监的也是他,当时众多宰相对他群起而攻之,那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模样,让武三思很恼火,恨不得当场发飙和他们撕破脸呢!

现在好了,武三思忍了那口气,岳峰站出来实力帮他打脸来了,岳峰的表现真是太漂亮了,简直是“啪”、“啪”的打脸,看看格元辅那副猪肝色的脸,武三思简直是心花怒放。

格元辅脸色难看得很,他也不知道岳峰怎么能有这般厉害,他只能认为岳峰以前一直是刻意低调,是静待机会从而要一鸣惊人,这小儿年纪轻轻,其城府竟然如此之深啊!

一旁的狄仁杰似乎很替格元辅抱不平,他勃然道:“岳峰既然有这等才华,其在弘文馆中何故作出那等诗作来?这明显和其才学不符!”

狄仁杰向武则天行礼,道:“陛下,岳峰此人心思狡诈,恐有很深的图谋,臣以为不能大用!”

武三思哈哈大笑,道:“狄国老这番话真让人笑掉大牙,弘文馆的诗作也能当真么?那完全是四郎在故意为之,博…博……”

武三思说了两个博字,目光看向了上官婉儿,这个女人他曾经为其魂牵梦萦,朝思暮想就想着能将此女据为己有啊,可是……

武三思现在的心中只有太平公主了,在这个问题上他绝对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一念及此,他道:“四郎故意为之,是为博上官待诏一笑尔,可怜某些人看不懂其中的关窍,还以为是四郎无才,那等人才是真正的肤浅可笑呢!”

武三思这话一说,全场雅雀无声,上官婉儿则是“啊……”惊呼一声,闹了一个大红脸,心中是又羞又气。今天岳峰实力打脸,格元辅固然难堪,上官婉儿也觉得难堪!

上官婉儿甚至觉得岳峰是打了她的脸呢,其明明就是一个溜须拍马,不学无术之徒,其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而且读书还下了功夫,还能中明经科了,上官婉儿觉得自己被岳峰完全戏弄了,当即忍不住脱口道:

“莫非真如梁王所说,岳四郎你还擅于诗词歌赋?今日这里人不少,你何不让大家见识一番?”

岳峰刚刚和格元辅对答完毕,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没料到上官婉儿会在这时候忽然向他发飙,他心中不由得反感这女人的多事,当即皮笑肉不笑的道:

“诗词的事情还是等上官待诏下一次邀请吧!今日不论诗词,只论江山社稷,只论替陛下排忧解难!”

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心情是真好,岳峰一鸣惊人,这说明她没有看错人。通过岳峰这一下,她狠狠的打击了宰相们嚣张的气焰,于她来说这样的事情不仅能让其心情爽快,而且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利于她在以后的博弈中占据绝对的主动!

另外,岳峰这一下也替他的武氏子弟涨了脸,以后这帮家伙谁还敢武氏子弟胡乱行事,任人唯亲?今天被打脸的这一幕,足以让武氏子弟扬眉吐气呢!

“岳四郎果然才学不凡,有格元辅亲自考校,那没有说的!朕赐岳四郎明经进士!特许入籍国子监!”武则天道。

武则天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岳峰得了一个好的出身,而且还有了国子监的身份,不得不说,这真是天上掉了馅饼。

岳峰被这么大一馅饼砸中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当即叩头谢恩!!!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戏弄婉儿!!

岳峰解决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身份问题,一个是前途问题,岳峰有了明经科进士和国子监监生的身份,以后谁还敢质疑他的出身不正?

第二个问题岳峰本来靠蹴鞠上位,武则天封他为蹴鞠郎,这明显是个散官,有官无职,岳峰欲要为自己找前途其实很难,但是今天武则天一道旨意,岳峰被拜为洛阳令,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什么叫天上掉馅饼,岳峰今天就被天上掉馅饼给砸中了。但是这件事真的那么简单么?很显然,事情看似匪夷所思,背后其实有高人在策划,而策划这一切的高人便是狄仁杰。

狄仁杰利用武氏子弟的弱点,而后又利用宰相和武氏子弟之间的矛盾,最后还利用武则天袒护武氏子弟的心态,硬是巧施妙计,神奇的把岳峰推上了位。在这个过程中,还不止他一人发力,李昭德对其心思洞若观火,也在旁边敲了边鼓,这不事情就成了呢!

武氏子弟们一个个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了,武则天也十分高兴,觉得岳峰给她涨了脸,殊不知这一切其实都在老狐狸的算计之中。

洛阳令是七品官,唐朝的七品官相当于明清朝的五品官,而关键是洛阳令的位子太特殊了,其管辖的范围就是神都之内,因而这个位置十分的关键。

当然,洛阳令只管民事,军事防备等等不归洛阳令管,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位置也并不是各方势力非争不可的势力,狄仁杰选择了这个位置,无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岳峰毕竟还年轻,能够在这种位置上好好锻炼磨砺,假以时日,于他的成长绝对是非常有利的!

武则天一言九鼎,接下来宴席继续,岳峰被武则天赐了席位,宴席散了之后,她又专门单独和岳峰见了面,其实武则天心中也十分担心岳峰能否胜任这个位置,生怕岳峰捅了篓子,差事办不好,从而让她跟着丢面子呢,因而她问道:

“岳爱卿,似你这般年纪轻轻便能居洛阳令之位着实让很多人羡慕!为官不比蹴鞠,需要造福一方百姓,汝可心中有主意?”

岳峰道:“回禀陛下,四郎自幼便是苦出身,见惯人间冷暖,知道人情世故。为官之道需要人情练达,又需要时刻不忘陛下之恩,时刻不忘我大周之律法,持中守正却又不古板,圆融却又不奸猾,微臣自忖能够做到,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岳峰这话一说,武则天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道:“四郎果然是聪慧之才也,孺子可教。朕观汝颇有谋略城府,但对汝能否干好洛阳令并未有足够信心,但是现在听汝这一言,朕无忧矣!

下去吧,好好办差,汝自己说了出身贫苦,倘若不是在我大周朝,汝哪里能有这等际遇?我大周朝拔擢人才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汝倘若能办好差事,朕还能再提拔你!”

武则天对岳峰的观感大好,忍不住大赞了岳峰几句,上官婉儿一直立在她的后面,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老僧入定一般,可是她心中未免鄙夷。

岳峰能熟读四书五经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她还是没有改变对岳峰的看法,在她眼中,岳峰根本就是个溜须拍马之徒呢!至于才学,读几本四书五经也算才学么?其不过是为了凭此上位当官而已呢!

岳峰在武则天这里顺利过关,出了观风殿,去弘文馆把自己的差事给交了,弘文馆的众多同僚纷纷围拢过来向他祝贺呢!

连带宋之问,沈佺期都十分客气的找他寒暄,要知道平常两人各有差事,其实在弘文馆的时候并不多,很显然,今天他们两人是刻意在此等候,目的便是和岳峰能说上几句话。

岳峰对他们都客客气气,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自傲之意,实际上陆铮也没有自傲的资本啊,瞧瞧弘文馆中的这些同僚,哪一个不是名垂青史的人物呢?如果要比才学,陆铮跟人家提鞋都不配呢!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人都将岳峰簇拥在中间,一个个眼神之中皆是羡慕之色,此时的岳峰无疑是受人追捧的,原因无他,因为岳峰现在已经是洛阳令了,真正的替天子牧一方百姓呢!

但凡是才子读书人,谁心中没有梦想?谁不想有朝一日能替天子牧一方?可是现在他们依旧只能窝在弘文馆中吟诗作赋,无病呻吟,此时的他们对岳峰是无比羡慕的!

除此之外,岳峰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再看看他们,虽然有才子之名,可是在陛下眼中他们算什么?根本就入不了陛下的法眼呢!

趋炎附势自古有之,岳峰对此也只能感叹,在弘文馆他是最不学无术之人,而现在却反而成了众人羡慕追捧的对象了,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汗颜。

而恰在此时,上官婉儿心中郁闷过来弘文馆散心,她看到这一幕,心中愈发堵得慌,作为弘文馆名义上的头面人物,上官婉儿实在忍不住了,当即叱喝道:

“尔等不去办差,无所事事聚于此地所为何事啊?”

上官婉儿这一怒,却并没有让大家如鸟兽散,宋文问笑吟吟的道:“上官待诏有所不知,今日是岳大人大喜的日子,他刚刚得到旨意,欲要离开我弘文馆去任洛阳令,我等同僚皆为他高兴,准备设宴庆贺呢!”

宋文问说到此处,将手中的折扇一展,美滋滋的道:“岳大人深藏不露,其实才高八斗,我等之前不识岳大人之高才,多有冒犯,至今思之才觉得肤浅浅薄,说起来着实汗颜啊……”

“呃……”上官婉儿彻底无语了,她简直想吐,宋之问可是大才子啊,怎么能这般无耻呢?怎么能这般毫无羞耻的去拍岳峰的马屁?

更让上官婉儿无耻的还在后面,沈佺期立马在旁边附和,另外还有几名校书郎也一并附和,大家的态度十分一致,那便是对岳峰一致追捧。

上官婉儿听着这些话,脸都气绿了,岳峰眯眼看着这个女人,他当然知道这女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当即哈哈一笑,道:

“上官待诏,说起来你我也算是同僚一场,您是我的上司,今日要不也一并和我们同乐如何?”

上官婉儿狠狠的瞪了岳峰一眼,她看得分明,岳峰说这话的时候那笑容中着实充满了讥诮,他是故意要叫板呢!上官婉儿心中那个气啊,可是此时此刻她又不能失了风度,丢了分寸,当即道:

“尔等还是自行去吧,我有差事在身,不便同往!”

岳峰哈哈一笑,道:“那上官待诏您请自便,我等便先去喝酒取乐了,哈哈……”

岳峰哈哈大笑,宋之问等才子皆簇拥着他,一众人大大咧咧,肆无忌惮的出了弘文馆,径直去喝花酒,找乐子去了,瞧岳峰趾高气昂的模样,哪里把上官婉儿放在眼里?

上官婉儿真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她是心情郁闷才过来弘文馆的,现在她心中更是添堵了,那感觉真是难受得很呢!

而岳峰此时的心情和她完全相反,岳峰是真惬意得很,说他小人得志也好,还是扬眉吐气也罢,反正今天他能跟宋之问,沈佺期等一帮名垂青史的人物一起喝花酒,受到他们的追捧,他感觉十分好。

当然,真正让他感觉好的还是人生看到了未来和希望,能够从蹴鞠郎的身份实现华丽的转身,成为有权有职的洛阳令,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变,能有这样的华丽转身,岳峰的心情能不好么?

在岳峰心中,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掌握到更多的资源,拥有更强的能力,一方面,他身怀大仇,需要报仇雪恨。另外一方面,也是他心系李唐,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为李唐复国出一份力量。

无疑,对岳峰来说他现在走上了正确的轨道了,一晃岳峰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两年了,经过了两年的摔打,挫折,经过了两年的磨砺,磨难,现在终于见到了彩虹,岳峰内心是很有信心的!

这一夜,岳峰喝了不少酒,喝得酩酊大醉。这是他穿越大唐以来,到眼下大周朝这么长时间,他最放荡形骸的一次,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啊……

第二天岳峰回到家里,王启,强子,朱恩等纷纷前来登门,很明显,他们也听到消息了。最激动的是朱恩,他道:

“啧,啧,老大,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称呼你其他的名号了,就叫你老大了!我朱恩这一辈子就做你的小弟,安安分分,踏踏实实,绝无二心。洛阳令啊,弱冠之年的洛阳令,这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喽!”

强子和王启两人对岳峰也是十分的羡慕,尤其是王启,他道:“强子和朱恩服你,我王启对你也心服口服了!我作为太原王氏的高门子弟,竟然比不上你岳峰这样一个寒门子弟,难怪大唐会亡,大周会兴啊,这其中的道理让人不得不去反思,不得不佩服!!”

第二百三十章 冤家路窄!!

王启依旧留在右卫军中,强子去相州的行程已经确定了,朱恩的生意还准备要往南扩向江南,往西扩向长安。

而岳峰呢,他的时间更紧迫,他要迅速的去走马上任,担任洛阳令呢!

又是一场酩酊大醉,这一次是兄弟几人各诉衷肠,除了王启之外,岳峰等三人都是从合宫县而来,三个人都是一穷二白的出身,他们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混到神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被逼的,倘若三人不是身怀大仇,何曾会如此拼死冒险?说不定此时三人依旧还在合宫县衙之中干小吏呢,岳峰也不一定会和傅游艺走那么近,他和傅游艺几乎是沆瀣一气目的就是出人头地,从而掌握更多的资源和权力。

三人都喝醉了,心中皆唏嘘感叹,岳峰有时候想想也许这就是真实的人生吧。人生的旅途之中,总有太多的无奈,可是付出之后,有时候却又不能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送走了三人之后,李元芳又光顾了,他此来带来了狄仁杰的密信,岳峰从信中才知道,自己能到洛阳令的位置上,赫然是老狐狸暗中策划安排好久的事情。

狄仁杰在信中告诉岳峰关于洛阳县的详细情况,洛阳县是大县,现在一共有两个县丞,三个县尉,另外还有一个主薄,一名司曹,四名捕头,六房书吏八十余人,三班衙役有一百多人。

饶是岳峰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样庞大的机构给吓了一跳,区区一个县,有品级的官员包括岳峰在内一共八人之多,吏员足有两百多人。还不包括下面算不上吏员的武侯等人,洛阳县比合宫县多了三倍人,名副其实是京县啊!

在狄仁杰的信中,他并没有详细的告诉岳峰该如何为官,但是岳峰读了这封信之后,却也大体领悟到了洛阳县的不同寻常之处。

尤其是对洛阳县的几个官员,他只看一眼,就惊出了一声冷汗,第一个官员是左县丞魏元忠。

魏元忠是个什么人物啊,此人早年可是武则天的心腹嫡系,武则天曾经用他对付过政敌长孙无忌呢,后来徐敬业叛乱的时候,魏元忠又立了大功劳,所以此人能文能武,是宰相之才。现在这个人竟然是洛阳的县丞?

第二个人则是县尉魏生明,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岳峰几乎要一头栽倒,魏生明这可是老冤家了,在这种情况下岳峰和魏生明碰头,那意味着什么?可能岳峰要纸包不住火,身份得泄露了!

这还没结束,还第三个人,此人便是洛阳县主薄杨炯,这又是让岳峰眼珠子都要滚出来的一个名字。杨炯不是在弘文馆么?怎么现在又厮混到洛阳县任主薄去了?岳峰甚至都怀疑,他的这个洛阳令其实武则天给他安排的一次重大的考验呢!

他还没有走马上任呢,现在就遇到了这么多难以逾越的困难,这还让他怎么去办差?

不得不说,狄仁杰的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如果岳峰事先没有准备,仓促之间一下碰到这三个人,他一定得方寸大乱不可!

“国老说了,考验很严峻,挑战非同寻常,不过,只要你沉着冷静,能好好的想办法,这些困难都不算什么!”李元芳道。

岳峰冷笑一声道:“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是说得轻巧!魏元忠我就不说了,此人我不熟,可是魏生明这人着实讨厌得很,这家伙是怎么阴差阳错,混到了京城来了呢?”

“还有杨炯,这个臭脾气书生现在成了洛阳县的主薄了,嘿嘿,想到这个人,我真就……”岳峰一拳打在交椅上,真觉得蛋疼。

李元芳道:“魏生明这个人本来被贬斥到了北地,可是其人溜须拍马的本事着实厉害,攀上了来俊臣,来俊臣费了很大的心机将他调回了京城,国老说要对付此人得用侯思止!”

岳峰瞳孔一收,道:“侯思止,这是个什么说法?”

李元芳道:“据说这小子有把柄在侯思止的手中,嘿嘿,如果你能抓住他的把柄,还怕他回过头来咬你么?”

岳峰皱了皱眉头,对李元芳的这一席话很不以为然,用把柄要挟别人本就是十分卑鄙的行为,小人可以做,真正要成大事的人这么做其实后患无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岳峰绝对魏生明那样的人不值得自己和他搏命,岳峰这有用之身将来还有大用场呢……

不过岳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得靠他自己去办妥,狄仁杰能够在这个时候写信过来告之已经仁至义尽了,岳峰还能苛求狄仁杰能帮他化解危机么?

……

魏生明穿着青色的官袍,小心翼翼的进入酒肆之中,他时刻都告诫自己,这里是神都洛阳,万不可大意,纵然这酒肆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呢!

想想他为官的经历,本来在合宫县的时候他便自忖前途无量,然而谁料到合宫县忽然会遭遇一场大灾难?武攸敏因为合宫县而死,全县上下无一人能逃脱那一场风波,魏生明当时吓破了胆,逃到了京城,却依旧被揪出来,他使尽了手段,结果还是没有逃过被流放的命运。

这一次他能够重回京城,可以说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以他十分在意眼下的机会,在京城为官大不易,需要处处小心谨慎,步步如履薄冰啊!

酒肆里面人很多,魏生明避开了人多的第一楼径直上到了二层,能上二层楼的顾客一般都比较有身份,因而这里也安静很多。

魏生明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招呼小二上了一壶茶,而后又上了一些点心,他不动茶杯,更不动点心,就那样盘膝坐着,闭目养神,宛若老僧入定了一般。

“咚咚咚!”桌面被人用力的敲了几下,魏生明倏然睁开眼睛,他一看来人的模样似面生,当即道:“这位小哥……啊……”

他只说出小哥两个字,接着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眼前的这人……岳二郎?

岳峰岳二郎,当初在合宫县和他就是死对头,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魏生明脸色倏然变了,脸上没来由的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岳峰眯着眼睛盯着他,一笑道:“魏大人,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别来无恙?”

“你……”光看相貌,魏生明还有些不敢肯定,可是岳峰一说话,他便能确定眼前此人绝对就是当日合宫县的岳峰岳二郎无疑。

下意识他站起身来,岳峰压压手道:“别这么紧张,你我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魏生明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道:“姓岳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当日武攸敏之死一直没有定论,嘿嘿,当初我就断定此事一定是你干的!

因为你有那个胆子,更重要的是武攸敏死后,你逃得最快,而且逃了之后便不见了踪影。这个案子虽然过去了两年,但是我相信武家一定会对案子的真想有兴趣,嘿嘿,小子,今天既然碰上了我魏某,你就休想逃了!”

岳峰愕然,旋即哈哈笑起来,道:“魏大人啊,你瞧我的模样是欲要逃的样子么?我看魏大人才像是要逃的样子哦,要不然你站起身来干什么?”

岳峰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魏生明的对面,好整以暇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拿起一块点心慢慢的品尝了一小口,自始至终,魏生明都盯着他。

岳峰道:“坐吧魏大人!你真要抓我眼下也不是时机,就凭你的那点三脚猫,在这里动手只怕也只能自取其辱!”

魏生明脸一红,道:“哼,你休得太猖狂,魏某人可不是吓大的呢!你既然今日被我碰上了,你还想逃得了么?”

魏生明脸上的狠辣之意更甚,看到岳峰他真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啊,当初在合宫县如果不是岳峰坏事,他魏生明何至于落入那等被动境地?

没有武攸敏的事情,魏生明也有把握压制傅游艺,说不定此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就是他魏生明了呢!

魏生明这一次回京之后,他曾经远远的看了一眼傅游艺,此时的傅游艺一袭紫袍,腰上挂着银鱼袋,足蹬宰相长靴,手拿笏板,那板眼架势哪里还是当初合宫县小主薄的样子?

人家现在贵为凤阁侍郎同三品平章事了,在他魏生明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个传黑袍官服的九品小县尉呢,两人如何能比得了

魏生明口中虽然不敢有抱怨,可是心中极度不平衡,极度妒忌是必然的,可是放眼京城,他有再多的情绪也无处能释放。

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岳峰,这不就找到的情绪的释放口了么?没得说的,魏生明今天要和岳峰新仇旧帐一起算,一念及此,魏生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要翻脸!

岳峰将魏生明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一种猫戏老鼠的惬意感!

第二百三十一章 魏生明怂了!!

话说魏生明当机立断就要撕破脸,岳峰洞若观火,对其举动可谓是完全掌握,就在魏生明要摔杯的时候,岳峰忽然道:

“魏大人,别冲动,今日你来这酒肆不是为了等人么?你瞧瞧那边,你等的人不是已经来了?”

魏生明瞅了一眼酒肆外面,果然看到了客人到了外面,话说他等的人是谁呢?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酷吏侯思止了!

侯思止埋着头进来酒肆一直上了二楼,魏生明立刻变了脸,满脸推笑,点头哈腰的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候御史,您可来了!一直等着您老来呢!”

侯思止也在笑,而且笑得十分的灿烂,这让魏生明觉得无比的兴奋,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候御史可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之前魏生明和其打交道,那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对方生气,那样他真的不能承受呢!

今天瞧侯御史竟然这般和气了,他心情无比的舒畅,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侯思止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殷勤,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对他完全无视了。

亏魏生明点头哈腰,摆出了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竟然完全落空了。侯思止绕过了他,径直往后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魏生明立刻回头,看到惊掉他下巴的一幕,只见侯思止满脸推笑,十分殷勤的凑到了岳峰身边,道:“岳大人,侯某来迟了,着实罪大恶极,回头我一定自罚,绝对自罚!”

岳峰哈哈一笑,道:“候大人来得好啊,你如果再不来,我和这位魏大人可能就要兵戎相见了!”

侯思止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扭头看向魏生明道:“生明,这一位是岳大人,怎么?你们之间存在什么误会不成?”

魏生明瞪大了眼睛,嘴巴里能塞进一个大鸭蛋,他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什么情况?岳……岳大人?岳二郎竟然也当官了?而且瞧侯思止的这番姿态,这小子当的官还不小?

就在他疑惑间,岳峰哈哈大笑道:“误会,可能真是误会吧!我和魏大人很快也就算是同僚了,今日能借这个机会先认识一下魏大人也不错,很好,很好啊!”

侯思止道:“生明,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参见岳大人?我可告诉你,岳大人就是新任的洛阳令!”

“轰!”魏生明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这怎么可能?岳峰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岳四郎?最近京城岳四郎名头很大,据说是天后座下的第一红人。

此人善长蹴鞠,靠蹴鞠上位,这一次天后又让其担任洛阳令,这般恩宠简直是前所未有呢!魏生明做梦都想不到所谓的岳四郎竟然就是岳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魏生明彻底凌乱了,他感觉这个世界完全疯了,岳峰的底细他可清楚得很,因为岳峰服力役的时候,他是合宫县的县尉,他管的就是这一溜子事儿呢!

岳峰出身在普通农家,不过就是一田舍儿罢了,他怎么会懂得蹴鞠?就凭这一点,魏生明就从来没有想过大名鼎鼎的蹴鞠郎岳四郎和岳峰会有什么关系。

可是今天,现在,侯思止却告诉他,这里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人,可以想象他内心的震撼和不可思议了。

场面一下就尴尬起来了,刚才魏生明还准备要摔杯翻脸呢,现在他怎么翻脸?岳峰马上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了,此其一。

其二,魏生明必须依仗的人是侯思止,可是侯思止在岳峰面前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是点头哈腰,在这种情况下,魏生明敢对岳峰翻脸么?

魏生明一瞬间明白了,他和岳峰完全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了,岳峰现在的实力要弄死他着实太容易了。

岳峰哈哈一笑,道:“都坐吧,魏大人,你也坐!过去的事情咱们一律不提了,因为那些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楚!

我今天来找候御史就是为了我这个新差事而来,魏大人,你我以后乃同僚,我希望你我能合作默契,这对洛阳百姓是好事,对江山社稷来说更是好事,你说是不是?”

魏生明内心真实复杂之极,可是此情此景他哪里还敢再龇牙咧嘴,唯有连连点头称是道:“是好事,的确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哈哈!”岳峰哈哈大笑,侯思止道:“岳大人真是礼贤下士,区区洛阳令其实让大人屈才了,可惜这是梁王的意思,如若不然,我定然上书给陛下,让陛下至少授你一司马,这才能匹配您的身份呢!”

侯思止其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岳峰是什么身份?岳峰一方面是武则天座下的红人,另外这一次他能上位也是梁王武三思的力挺,他和武氏的关系十分密切。

仅此一点侯思止就得罪不起,更何况岳峰和太平公主府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侯思止纵然是一条疯狗,他也不得不挑一挑对手,岳峰他不敢得罪,所以他便拼命的巴结讨好呢!

侯思止这个姿态,魏生明看在眼里,旋即也渐渐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尤其是当侯思止说到梁王的时候,他浑身一机灵。

梁王武三思现在好大的名头,竟然是他亲自举荐岳峰上位的?就凭这一条信息,魏生明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魏生明不过是抓住岳峰可能杀死了武攸敏这一条要和其翻脸,可是现在岳峰和武家的关系紧密得很,武家会相信魏生明的一面之词?说不定那屎盆子回头还会扣在魏生明自己头上呢!

魏生明虽然狠,但是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孬种,当即学着侯思止的模样点头哈腰,道:“岳大人,生明之前多有冒犯,着实对不起!太对不起了!请大人放心,以后生明一定不在犯同样的错误,一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办好差事,唯大人马首是瞻!”

魏生明低头表态,侯思止愣了一下,他可不明白原委呢,一听魏生明还真有冒犯岳峰的事情,一时心头不由得大为光火。

他脸色一阴,回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盖在了魏生明的脸上,只听“啪”一声,魏生明被他这一个嘴巴子给闪的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一个圈。

别看侯思止是御史的身份,其实他是莽汉出身,当初靠告密得武则天赏识之后,武则天本来是要封他为游击将军的呢!

游击将军那可是武将呢,侯思止能干这个差事足以说明其身手不俗,这一巴掌他根本没有保留,十分厚实的盖在了魏生明的脸上。

魏生明用手捂着脸,瞪大了眼睛,简直是惊呆了,侯思止却骂道:“狗东西,竟然敢冒犯岳大人真是找死!今天给你一个嘴巴子让你涨涨记性,回头倘若再敢犯,老子废了你!”

侯思止说罢,脸上浮现出狠辣之色,那是真正杀人的劲儿看得魏生明心惊胆战!

此时酒肆之上可不止他们三人,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魏生明真是又羞愧又恐惧,更多的则是屈辱,在侯思止面前,他真就活得像一条狗一般,就算是一条狗,主人家也未必会一言不合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巴掌招呼吧!

“好了,别大惊小怪了,就一点小事儿而已不值一提!”岳峰淡淡的道,他眯眼盯着魏生明,神色中尽是玩味之色:

“以后打人的事儿可不要再随便乱来!我洛阳县衙的官,无论大小都是我罩着的!候大人,你说呢?”

侯思止愣了愣,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明白,明白了!岳大人真是好义气,洛阳县的各级官吏跟着您真是他们莫大的福分。生明,还不快谢过岳大人!”

魏生明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夺了,他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魏生明谢过岳大人!”

岳峰慢慢凑到他面前,眼睛盯着他的脸,伸手将他扶起来,一字一句的道:“洛阳县的差事大不易,你我都要珍惜这一份差事,所以,你我一定要精诚团结,用心合作,这对你和我皆有好处。

我这个人啊,脾性你应该了解几分,对志同道合之人想来宽宏大量,就算对方有瑕疵我亦能容忍。可是倘若是敌人,是对手,岳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也绝对不含糊!魏大人,你相信否?”

魏生明一颗心瞬间往下沉,额头上冷汗噌一下冒了出来,岳峰这话威胁的意思太明显了,简单的说岳峰的意思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魏生明倘若真和他一条心,那一切都好说,他岳峰也不用和魏生明算旧账。

如若不然,倘若魏生明要生二心,他岳峰也绝对不是一个温柔懦弱之人,他岳峰出手那绝对刚猛无匹。

魏生明想着在合宫县,岳峰有可能是策划杀死武攸敏的凶手,他此时就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一个田舍儿就敢一言不合暴起杀权贵,现在岳峰已经是洛阳令了,这天下还有他不敢干的事儿么?

相比起来岳峰的狠辣,魏生明可能还真只能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走马上任!!

酒桌上推杯换盏,魏生明如坐针毡,而侯思止和岳峰两人却相谈甚欢。

侯思止是个狠角色,真小人,其人平日里就靠刺探别人的隐私,寻找自己的把柄而后告密寻求立功,他对所谓的朋友亲戚,伦理道德完全不顾,可以说是百无禁忌。

岳峰很清楚如何对付这样的人,对付侯思止,那就要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侯思止是恶人,岳峰又是善男信女?

在侯思止的心中,岳峰的后台背景是太平公主,是武三思,还有甚至是武则天,侯思止就算敢怼天怼地,他敢对这三人有丝毫非分之想?所以,他在岳峰面前绝对的恭敬客气,瞧他的模样,完全就像一条哈巴狗。

这就是小人的特点,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定要比他强,比他狠,什么以德服人,以理服人那一套都是对牛弹琴。

一顿酒后,岳峰送走了侯思止,再一次直面魏生明,此时的魏生明乖觉老实了,不敢再造次。

岳峰淡淡一笑,道:“魏大人,你我算是旧识,这年头在神都为官大不易,倘若你我携手共进,我保你前途无量,倘若你我各自心怀鬼胎,嘿嘿……”

岳峰嘿嘿一笑,后面话就不说了,魏生明听得遍体生寒,魏生明最早对岳峰生敌意,就是秦厉云的死,那一次魏生明就知道岳峰绝对是个狠角色。

后来魏生明和傅游艺在合宫县衙里面斗法,岳峰一次又一次阻挠他,一直到武攸敏被杀,魏生明现在都认为武攸敏就是死在岳峰的手中。所以,魏生明毫不怀疑如果情况不对,岳峰一定会除掉他。

岳峰语气变得缓和,道:“魏大人,你可知道朱恩现在在干什么?”

魏生明愣了愣,一脸的茫然,岳峰嘻嘻一笑道:“朱恩这小子啊,现在也当官了,虽然只是一个小散官,可是他执掌着复盛号这么大的生意,公主府在他的复盛号中都占了三成利,哈哈,在我们几兄弟之中,他是土财主!”

“啊……”魏生明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近神都最火爆的商号便是复盛号,因为这个商号不仅背景强大,而且主营的还是赌场的业务。魏生明都不止一次的光顾过这里呢!

现在岳峰告诉他复盛号的东家赫然是朱恩?就是那个和岳峰一样出身田舍儿的武侯?

岳峰幽幽的道:“还有强子你就更不会陌生了!强子现在在右卫军中,乃薛师的心腹嫡系,不日将会赴任相州,担任相州参军!我们几兄弟,他从了军,志向最大啊!”

魏生明完全麻木了,强子就是那个当街杀人的小子,也是个浪荡子出身,现在竟然混成了薛师的亲信,当时合宫县的三个的田舍儿,现在个个出人头地,魏生明这个合宫县尉呢,现在还是县尉,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岳峰将声音倏然拔高,道:“所以啊,只要魏大人能够记得当年咱们同僚的香火情,仕途上的事儿都好说!这年头在神都倘若不抱团,嘿嘿,那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魏大人是聪明人,肯定会作出聪明的选择,你说是不是?哈哈!”

岳峰哈哈大笑,魏生明当即道:“岳大人放心,以后我魏生明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绝对忠于大人!”

魏生明是个聪明人,岳峰对付他是软硬两手,一方面赤裸裸的威胁他,另一方面则是打了一个巴掌又摸摸他,典型是大棒加胡萝卜的手段,这一手果然百试不爽。

魏生明不就想当官么?现在岳峰给他机会,让他认识到岳峰现在的实力。魏生明的脑子怎么可能转不过弯来呢?

搞定了魏生明,岳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最担心的便是魏生明,这个家伙够狠,而且知道岳峰的底细,万一捅了篓子,岳峰可就完蛋了。

当然,目前做到这一步也是权宜之计,岳峰很清楚自己和魏生明不是一路人,先把魏生明稳住,后面再徐徐图之,魏生明此人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而已。

……

洛阳县衙就在永兴坊,整个洛阳县下辖三十五个坊,这些坊包括武氏武承嗣宅邸,武三思宅邸,宰相李昭德宅邸,另外还有格元辅等等一大批朝廷重臣都在这三十五个坊的范围之内。

除了紫微宫之外,神都繁华之处基本就是这三十五个坊了,所以不夸张的说,洛阳县管辖着近百万的百姓,这些百姓中甚至包括有许多蛮夷之人。胡人,高丽人,新罗人,东夷人,所以洛阳令这个位置备受瞩目。

今天是新任洛阳令岳四郎走马上任的日子,县丞张横和魏元忠率领着一众官员衙役们大清早的就守候在衙门口。

约莫辰时初刻,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县衙门口,岳峰穿着七品的绿色官袍,威风凛凛的从轿子上下来,身边跟着两个青衣的随从,从随从的衣着来看,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张横连忙快步迎上去,魏元忠跟在后面,两人向岳峰行礼:“下官魏元忠,张横见过岳大人!”

岳峰忙回礼,呵呵笑得十分和气,他眼睛扫向后面,众县尉们齐齐行礼问好,唯有主薄杨炯孤高得很,情形有些尴尬,他将头扭在一边,动作十分的僵硬。岳峰对此装作没看到,他一一和大家回礼,道:

“岳某初来乍到,还希望各位同僚们多多帮扶,多多提携啊!”

岳峰这般说着话,而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到了衙门之中,踏入了县衙,左边是六房书吏办公的地方,这一眼望过去规整严谨,比之合宫县的条件不知要好多少。

三班衙役这边呢,也是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可以说让人感到肃然不凡。

洛阳管辖百万人口,是父母官,寻常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得管呢,因而这几百号人养着绝对不是吃闲饭的!比如今天因为要迎接岳峰这个新官上任,很多事情都暂时压着,可以看到县衙外面人影绰绰,百姓们都在候着呢!

岳峰摆手道:“各位,大家都各司其职办差去吧!我岳某初来乍到,尔等以前干什么差事,现在依旧干什么差事,都好生办差!”

岳峰将身边的同僚给轰走了,自己跟着师爷陈杰到了洛阳令的廨舍中休息,岳峰哪里来的师爷呢?其实,一般的县令都是自己请的师爷,师爷就是助理,参谋的意思。

但是岳峰一时半会儿哪里请人去?这种情况官场上也很常见,因此官方一般也可以安排一名师爷,陈杰就是官方安排给岳峰的。

看其年龄约莫四旬,陈氏在神都并非大族,瞧其谨小慎微的样子,岳峰对这个人选还算比较满意。

“岳县尊,您今日第一天走马上任,得给大家立一立规矩,在您上任之前,县丞魏元忠把持着局面,县衙上下都以他为尊,县尊您来了,这个规矩得改了!”陈杰小意的道。

岳峰微微蹙眉,摇摇头道:“魏元忠大人年高德勋,有宰相之才,我当拜他为师呢!暂时不急,回头再说,本官向来喜欢人尽其用。陛下叮嘱了本官,让本官不急着办差,而是先多看,再多听,而后方可施政!”

“县尊大人果然高,陈某思虑太草率了,着实汗颜!”陈杰忙赔罪,岳峰摆摆手道:“陈师爷,您其实说得很好,本官回头一定多向您请教,那个……今日因为本官走马上任第一天,起得太早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些乏了,想先在廨舍小憩一会儿,回头我有空了,一定请教啊,好不好?”

陈杰连忙告辞出去,岳峰真闭目养神的躺下了,他对陈杰并没有什么隐瞒,实际上他走马上任之初就是没想有什么动作。洛阳令是个备受人瞩目的位置,在岳峰走马上任之前,这个位置已经空悬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衙门的事务并没有堆积,说明整个县衙运转正常,在这种情况下岳峰走马上任,只怕又很多人都等着看岳峰出洋相呢!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岳峰的名声不太好,很多人都把岳峰当成了是武氏诸王一派的人。要知道这么多年,大唐朝中宰相掌权,下面的各级官吏的最高目标便是能入鸾台凤阁文昌台,在这种体制下,相权是不容易被削弱的!

武氏诸王虽然势大,但是目前要撼动大唐立国以来几十年根深蒂固的相权并不易。岳峰这个官倘若当不好,必然遭群起攻之,岳峰可不想出那样的风头。

狄仁杰说得好,洛阳为官大不易,让岳峰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时刻不忘三思而后行。

“岳县尊,魏县丞过来拜访您了!”外面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道,岳峰“啊……”一声惊呼,豁然站起身来,他心想这么快魏元忠就来了么?他是来干什么的呢?

岳峰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笑容,道:“快,快快有请!陈师爷,去把我刚刚带来的好茶冲一壶,我要请魏县丞喝茶!”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斗法!!

大唐的茶叶滋味复杂,因为茶中一般都放了很多的香料,魏元忠端起了茶杯,细细的品了品茶的滋味,断定此茶应该是出自江南,是一等一的好货色,应是贡茶无疑。

品着茶透过盘旋缭绕的水雾,魏元忠眯眼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心中在细细琢磨岳峰刚才说的话。

岳峰道:“魏县丞,眼下的县衙事务暂时都不宜有什么变动,明日我坐堂的时候,县丞依旧还是如寻常一般替我发号施令。

魏县丞啊,您是老臣子,年高德劭,岳某是后进,当多向您学习。再说了,百姓拥护您老,也不能没有您老,是不是?”

岳峰这番话说得比较诚恳,可是魏元忠真那么容易相信他么?他不由得琢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把到手的权利拱手让给别人的?不得不说,魏元忠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还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呢!

但是岳峰着实说得诚恳,让人觉得他的意思便是毋庸置疑,魏元忠也不得不思量,更不好轻易的推辞。

毕竟能够重任在肩,能够掌握权力这是县尊岳峰给他的尊重,魏元忠贸然拒绝会不会被岳峰当成了把柄呢?因为岳峰可不是一般人,他背后的靠山可是武则天和武氏诸王呢!

魏元忠本来居庙堂之高,怎么被贬谪的呢?原因就是出在武氏子弟身上,因而魏元忠对岳峰本是十分警惕的!

“魏县丞,洛阳又是神都,洛阳为官大不易。魏县丞倘若遇到了事情,遭遇到了阻力,你我同心协力一起共渡难关,我相信在神都地面上,我岳四郎还是有几分面子的!魏县丞有智谋,你我一起定然能把洛阳这一方天地给陛下管好!”岳峰又道,这一次他的措辞稍微改变了一点,大抵是让魏元忠和他一起同心协力,把两人说成一个整体,这倒是让魏元忠心思活分了很多。

当即他道:“县尊大人,元忠便暂时不推辞了!不过还请县尊大人尽快的熟悉公务,等时机成熟,元忠唯县尊大人马首是瞻!”

岳峰哈哈大笑,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点头道:“好,好,魏县丞真是快人快语,甚合我的脾胃,很好,很好啊!”

岳峰打着哈哈,心中却根本不相信魏元忠的鬼扯,魏元忠这个人在历史上本事很高,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可是其人品性着实不怎么样。他第一个特点就是热衷权力,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第二个特点就是趋炎附势,他很早就依附于武则天,为了巴结武则天,他一度出卖了很多李唐的忠臣,不夸张的说,他能平步青云,就是踩着李唐臣子的尸体上位的!

对这样一个人,岳峰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不过,面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流露丝毫的!就这般两人喝着茶,聊着天,相谈甚欢。可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恐怕会有想法,这种各怀鬼胎的感觉很怪异,尤其对岳峰来说。

岳峰虽然两世为人,可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在阴谋诡计上能够斗过眼前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年过半百的老头,所以,要对付这样一个大咖,岳峰只能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

那就是岳峰知道魏元忠其人,魏元忠却不了解岳峰究竟有多少本事,多少底牌。这是岳峰的优势,他决定好好的利用这个优势!

魏元忠告辞离去之后,立刻又有来报,却是右县丞张横来了!

张横年过四旬,模样生得不错,看上去书生意气很足,他抱拳向岳峰行礼道:“张横见过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啊,张某以前在左相府的时候可就听过大人的名头了。大人是蹴鞠奇才,蹴鞠又如同用兵,张某以为大人会成为一代名将,会替天子征战一方,却没有想到大人今日竟成为洛阳令了,张横很荣幸能和大人为同僚!”

张横谋士出身,嘴皮子利索得很,三言两语就亮出了自己的背景乃武承嗣,岳峰只是笑。因为瞧张横这模样,应该他这个右县丞当得不怎么如意。

其实,就算岳峰没见张横,他大抵也能想象到这个局面,魏元忠是什么人?他和张横平起平坐,会把权力让给张横?

张横幸亏还有点背景,要不然只怕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岳峰想到这里,哈哈一笑,道:“张大人来了正好,刚刚魏大人过来,我询问他在咱们县衙附近能不能建一蹴鞠场,我准备从咱们县衙里面挑一些好手组成一支蹴鞠队,平常大家一起玩一玩,说不定咱们还真能玩出明堂来呢!

你来了好,魏大人日理万机忙得很,这个事儿我委派给你来做,我相信张大人一定能办好吧?”

“呃……”张横一下愣住,真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他今天来找岳峰,是想着能让岳峰快速的把县衙的事务给管起来,从而给魏元忠一个下马威,狠狠的杀一杀那老小子的锐气。

其实,换个思路来看,张横就是想借助岳峰来对付魏元忠,把岳峰当成枪使,他来的时候都想好了,所以他首先就抬出了武承嗣的背景。

岳峰不是武三思推荐上位的么?两人同为武氏门下的官员,在这种情况理应相互协同一起来对付他人,岳峰不能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可他万万没想到岳峰竟然一开口就是要在县衙建蹴鞠场,这个洛阳令根本就不是来当官来的,人家是要逍遥自在蹴鞠来了!敢情岳四郎还真就是个蹴鞠郎,草包一个,这那里是干活办差的?

关键是岳峰提出要搞蹴鞠场张横还不能顶撞,因为岳峰是县令呢,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能不听岳峰的安排?

另外,两人都是武氏门下的官员,倘若岳峰刚刚走马上任,两人就搞得不团结,这让外人怎么看?张横想利用岳峰,现在被岳峰倒打一耙,他真是欲哭无泪了!

岳峰似乎并没有看到张横表情的苦楚,当即便给张横安排部署,全是关于蹴鞠场的事情,什么蹴鞠场一定要用黄土夯实,而后用桐油再加上石碾子反复锤炼,一直要让桐油全部沁入到黄泥之中,下雨天的时候在上面走路脚不沾泥,蹴鞠场便算是勉强妥当了。

张横心中一万头草泥马掠过,面上却还不能流露丝毫,还得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那模样真是好笑得很。

最后岳峰道:“张县丞,你放心,此事倘若你能办妥,以后县衙里的大事儿好事我都交给你办。刚刚我和魏县丞也说了,县衙里的大小事务我要仰仗的唯有你和他二人!所以,你们二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不用担心我会厚此薄彼,我一定会一碗水端平呢!”

张横连连点头道:“是,是,岳首尊公正公平张某早就知道,张某一定不负首尊的重托,一定把差事办好!”

张横心中在滴血啊,可是岳峰这话又让他隐隐看到了一点希望。他是看明白了,岳峰就是个草包纨绔,根本不能指望他能干好这个洛阳令。

现在的局势也不会变,洛阳县衙的权柄还会在魏元忠的手上,岳峰整天逍遥快活,不会管事儿。但是,岳峰虽然不管事儿,但是毕竟他的官阶高一等,倘若张横能讨好他,岳峰给张横说一句话,那比张横自己光着膀子和魏元忠斗有力量多了。

张横甚至可以再利用岳峰,让岳峰和魏元忠交恶,毕竟纨绔子弟的性子是我行我素的!只要挑拨离间得当,岳峰一旦和魏元忠生了龃龉,事情真就好办了!

魏元忠虽然厉害,这老家伙智计再高了,可是他要对付岳峰只怕也不轻松。毕竟岳峰的背景摆在那里,别的不说,就说岳峰是陛下钦点的县尊这一点,魏元忠要撼动他都不是一句话一件事儿那么简单的!

张横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可是他转身离开岳峰廨舍的时候,心情很快就糟糕透了!他张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到了四十岁才靠巴结武承嗣得到一个县丞的位置。可是岳峰不过弱冠之年,真可谓是乳臭未干,再看他的做派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蹴鞠走马,这等纨绔之徒赫然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世道还有规矩么?还有伦常么?

张横“呸”吐了一口痰,心中窝的那股气着实找不到地方撒了,冷不丁,一个声音从他后面响起:“张县丞,难不成到县尊大人那边喝茶嘴里沾了茶叶么?这一吐可吓坏了不少人咯!”

张横一下愣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倏然回头,看到魏元忠那老东西像幽灵一样的站在他的后面,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此时此刻,他真是拔凉拔凉,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幸亏没有乱说话,倘若刚才不小心出了不当之言,只怕魏元忠立马就能把此事捅到岳峰那里去,那一来,他张横还怎么在洛阳县衙中混下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县尊要拆台???

一晃眼,岳峰到了洛阳县衙已经三四天了,他每天清晨都会坐堂办差,而和他一同坐堂的便是左县丞魏元忠。

岳峰基本不说什么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魏元忠协调安排,县衙里的大小事务一应由魏元忠来调度。

很多时候甚至岳峰都不会把一日的事务听完,半途就会撂挑子走人,常常是一入廨舍便是好半天,相比其他对坐堂办差的不上心,岳峰对县衙后院兴建蹴鞠场的事儿倒是分外的上心。

几乎每一天他都亲自去一趟,指挥一帮办差的人该如何挖基,如何运土,如何夯土等等。因为蹴鞠场的事情,最近县衙后面一片凌乱,尘土飞扬。蹴鞠郎出身的县令就是不一般,别的事儿都可以不管,得先搞个蹴鞠场再说。

对此自然反对者众多,但是县衙里面岳峰最大,谁好公然反对?再说了,就算有人反对能起作用么?谁能阻止岳峰继续这般胡闹?

所以,这样的反对势必会通过各种渠道往上汇聚,慢慢的汇聚到文昌阁,鸾台凤阁之中,宰相们得到了这些讯息却也不好马上反馈给武则天,于是又通过御史台的御史上奏折再递送到武则天面前。

这个过程看上去很复杂,可是对岳峰来说这样的复杂过程其实蕴含着巨大的危险,但是,岳峰似乎对此全然不知,一点也不在乎。

县衙里面的气氛因此而有些怪异,主薄杨炯心情惬意得很,他是不得志啊,在县衙里面谁都不拿他当回事。但是他看到岳峰这窝囊劲儿,心中却没来由的感到高兴:

“就凭岳四郎这种做派,恐怕在洛阳令上三月都待不住。笑柄啊,真是天大的笑柄,岳四郎就是一不学无术的蹴鞠郎,这等货色也能为县令?真是沐猴而冠!”

杨炯口无遮拦,倒处宣扬自己对岳峰的态度,其在洛阳县衙之中没人理会,可是在读书人中影响力还是颇大的!而且他尤其喜欢喝花酒,有他的宣传,岳峰的名声想好都不容易。

……

当然,岳峰也不是完全无所事事,有时候也有惊人之举,比如这一天,司曹谭焱满腹疑惑的被岳峰请到了县尊廨舍之中,谭焱在县衙是个老好人,八面玲珑,手眼非常的宽,瞧他的样子见谁都笑眯眯的,人又生得白白胖胖,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特别的和气。

他规规矩矩的向岳峰行礼,道:“县尊大人,您老有何吩咐?”

岳峰淡淡的道:“这些日子我在县衙里吃住,嘴里淡出鸟来了!咱们县衙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谭大人,兄弟们没有吃饱饭,哪里来的力气办差啊?这可不行啊!”

“呃……”谭焱额头上冒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衙门里的吃喝拉撒这可都是有规矩的,从来都是那么办的,县令说吃喝不好,这怎么办?

“大人,您放心,回头我一定叮嘱厨子给您好好安排,一定不再让大人失望!”谭焱小心翼翼的措辞道。

岳峰一摆手,道:“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们县衙几百号兄弟的问题!吃不好,穿不暖,如何能办差?这样吧,最近伙食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亲自来安排布置,回头我就亲自办这事儿!”

谭焱愣了愣,整个人都惊呆了,心想你一县令不去好好的坐堂办差,把手中的权利拱手让给了县丞去管,倒是要在和他一个司曹官来争权,这算是什么事儿?

可是县令要亲自管这事儿,谭焱能反对么?他敢反对?所以,他心中纵然有些不愉快,想骂娘,面上却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岳峰道:

“那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立刻就去瞧瞧咱们的庖厨们!”

……

洛阳县衙就从这一天忽然变得热闹了,无论是六房书吏还是三班衙役们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几天的好事儿。

“啧,啧,我入县衙整整二十年了,还没有吃过这等滋味的午膳,真是有鱼有肉而且滋味鲜香,着实让人回味无穷!咱们这岳县令啊,我看行!”

“不错,老邱啊,今日我真是多吃了一大碗馎饦啊,羊肉的味道太香了,以前姓谭的管事儿咱们肉星子都看不到,现在顿顿羊肉,这能比么?岳县令才是真正关心我等的好官啊!”

大家都在议论吃的喝的,县衙里平常伙食差,岳峰接手只有两天,好家伙县衙就炸开锅了,不止是当官的赞口不绝,县衙里的文吏衙役们也都交口称赞,老百姓的脑回路就这么简单,岳峰把伙食搞起来了,大家便都觉得县令是好官了。至于县令是不是坐堂办差,对这帮衙役文吏来说关他们何事?

“嘘,我跟哥儿们说啊,据说县令还说了,以后每人每月还要发两条鱼,五斤豕肉,这家伙,以前可没有这等好处哟!”

“还不止如此,县尊大人还说了,倘若谁能踊跃入蹴鞠队,一月俸禄加一贯钱!我告诉你们,以前不通蹴鞠不重要,关键是要被大人选中,选中便多一贯俸禄,这等事儿你们可别不要小瞧了!”

……

各种议论,都是关于岳峰的,岳峰干的事儿其实简单得很,套用千年以后的一句话就是解决单位职工的福利待遇。

当领导的第一要干什么?就是要团结群众,团结群众的有效手段便是解群众的燃眉之急,一个单位有数百下属,首先要把这一帮子人给伺候好,搞好他们的福利待遇。

所谓福利待遇无非就是平常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小老百姓还图什么呢?不就图给柴米油盐,吃喝拉撒么?

岳峰把握住了这一点,小试牛刀,果然便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本来前段时间县衙里对岳峰的评价都是一片负面,这才过去两天,大家对岳峰的态度便忽然转弯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这样的好县令哪里去找啊,有了这个县令大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而且还能明目张胆的斗鸡走狗,玩儿得好的还能得赏钱,谁敢说岳峰不好,他们真能跟谁急呢!

这不,岳峰每天来衙门,大家对他的笑容明显多了,甚至有些衙役书吏们绕着道都会绕过了给岳峰见礼问早,因为大家都想多在岳峰面前露脸,露脸越多意味着以后有好处的时候,可能会最早被岳峰想到呢!

当然,有人高兴便有人郁闷,现在最郁闷的便是谭焱了,作为县衙里最小的官儿,其实谭焱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县衙的很多钱从他手中过,总会沾点油水不是?可是最近他不仅油水没有了,反而成了县衙上下众人唾弃的对象,原因无他,因为自从他没管事儿之后,县衙里的吃喝玩乐的事儿上了一个大台阶,大家怎么看谭焱?

谁不说谭焱这小子太黑了?以前不知昧了县衙多少钱,谭焱对此真是欲哭无泪,他可以对天发誓,天地良心啊!他谭焱沾了一些油水是不错,可是现在县衙里的吃喝,那哪里可能靠朝廷的那点钱办到的?

岳峰和那复盛号联络了,复盛号负责赞助牛羊油米,这才有了天天大家的大鱼大肉。复盛号这般慷慨也没有亏,因为县衙里几百号人,最近都往复盛号跑,输的钱岂能只有这些牛羊油米那么多?

他妈的奸商复盛号,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成就了岳县尊的好口碑,谭焱觉得自己真冤枉死了。

“魏县丞,您评评理,说句公道话好不好?县尊大人这是打我的脸啊,他这是拆我的台,让我在县衙里没有办法立足啊!”谭焱道,他是嚎头大哭呢!

魏元忠眉头拧成了一团,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不阴不阳的道:“谭焱啊,既然县衙里待不下去了,那就要尽快的去找门路,这年头差事紧得很,倘若不未雨绸缪,这里一旦生变了,可就只能赋闲在家了!”

“呃……”谭焱被魏元忠这话怼得心头火起,当即道:“魏元忠,您可不能这样啊!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这么几年我在衙门的事儿哪一件不是和你站在一起的?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我告诉你,姓岳的不简单,他今日能用这一手弄死我,明日说不定就能让你倒霉,哼!”

魏元忠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狠狠的盯了谭焱一眼,心中无比的失望。谭焱是个有能力的人,可是情绪着实太失态了,已经乱了方寸了,对这样一个人,魏元忠会死保么?

魏元忠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辣之色,道:“谭大人今日是喝醉了,县尊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行吧,你既然要公平公正,我就着急我们全县衙的文吏衙役们,大家一起来给你一个公道好不好?”

谭焱张大了嘴,连忙摆手道:“不,不!”

魏元忠一拍几案,暴起道:“怎么了?刚才还不是理直气壮么?怎么这么快就怂了?我告诉你,你自己没办好差能怪谁?县尊大人把差事办好了,让县衙上下人心归附,你不思己过,反而怪县尊大人真是岂有此理,你这等无耻之徒,今日我魏元忠和你割袍断交!!”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武则天设套!!

魏元忠和谭焱割袍断交,谭焱彻底懵逼了,放眼县衙,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以前他掌权的时候,县衙里的大小事务,油米钱粮,甚至是俸禄都需要过他手的时候,他走到哪里别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两个县丞都下功夫拉拢他。

可是现在呢!放眼县衙上下谁还鸟他?谁把他当回事?

谭焱心中真是绝望无比,他不由得想他谭焱今日的倒霉事,赶明儿还不知谁倒霉呢!魏元忠这个老东西真以为自己就一直能稳坐钓鱼台?

谭焱并不傻子,实际上他聪明得很,最近的事情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岳峰不似是纨绔子弟的随性而为,更像是处心积虑故意为之。

旁观者对此看不清楚,谭焱作为当事人,他对这些事儿太熟悉了,别看县衙里的那些小事儿,乍看不起眼的小事真正要安排得妥妥当当,顺顺溜溜并不容易。

可是瞧岳峰的手段,县衙的吃喝拉撒这些事儿,事无巨细他都考虑得十分得周到,安排得无比的妥当,谭焱自忖有些细节他也做不到岳峰这般妥帖呢!

他忽然想到,如果岳峰真不是纨绔,而是故意要扮猪吃老虎,回头县衙里其他的人都要一一被他收拾,那……

谭焱这个念头一动,心中一下就舒坦了,他谭焱有什么想不通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从九品下的司曹而已,岳峰从他头上开刀那是给他面子呢!

只要他谭焱好好配合,任劳任怨,岳峰将来不一定会为难他这种小角色。如果谭焱此时在幡然醒悟,配合岳峰来办差,岳峰将来终究要用人,他谭焱还愁不能重新执掌权柄?

谭焱这么一想,豁然开朗了,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屁颠屁颠去找岳峰献殷勤去了呢!

……

紫微宫,观风殿,武则天自从登基以后,朝政就十分的繁忙。

这些年大唐消耗很大,无论是人力消耗还是财力消耗,比之太宗和中宗初年都要大很多,武则天为了登基,为了当女皇帝,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现在,这些问题暴露出来,需要她重新去弥补。

武则天是个要强的人,政治上很敏锐,看事情也相当的透彻。很多问题她早就知道,然而因为皇权的需要她选择了装糊涂甚至漠视,现在,她已经君临天下了,她是迫切的想让自己的大周朝威风起来,至少不能比李唐王朝差!

“还有些什么折子啊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些折子,就没有一点新鲜的东西么?”武则天道,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中透露出疲惫。

上官婉儿低着头,将一份份的折子拿开,的确如武则天所说,折子至少有八成是没有用处的,全是武氏诸王和宰相们争论吵架的折子。

每天上官婉儿要从这些折子中挑出武则天需要批阅的折子,工作其实并不轻松。韦团儿也伺候在旁边,上官婉儿翻折子,韦团儿小意的道:

“陛下您累了,要不先歇息一下,奴婢去请沈太医给您揉揉肩?捶捶背?”

武则天眉头皱了皱,上官婉儿却瞟了韦团儿一眼,这个小东西又在坏事儿了。最近一段时间,薛怀义在白马寺迷恋上了蹴鞠练兵,进宫来找武则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武则天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那方面的需求却是非常的旺盛,一时哪里受得了?这不,幸亏有太医沈南璆,沈太医潇洒风流,而且精擅房中术,和武则天勾上之后,武则天对其很满意,这些天每天沈太医都会来,有时候一天还来几次。

可是,武则天虽然需求旺盛,但也并非完全放松,就像现在这个时辰,她是必然要批折子了,韦团儿在这个时候要请沈太医,不是动歪心思是什么?

上官婉儿心中对韦团儿不满,面上却不流露丝毫,她看到了一份折子是御史上书陛下,恳求陛下尽快赐婚太平公主的折子,看上折子的人王庆之,此人不就是武氏门下的走狗么?

上官婉儿皱了皱眉头,连忙翻到下一个折子,却发现一连七八分奏折竟然全是关于此事的,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这个事儿终于还是拖不下去了,关于公主殿下驸马的事情已经立马要见分晓了。

“怎么?婉儿,还没有什么折子么?”

上官婉儿“啊……”一声惊呼,慌乱之间她脱口道:“有,有……有一份折子是御史王求礼参洛阳令岳峰不务正业,不管政务,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的!”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哦?岳四郎不务正业么?怎么,洛阳最近有什么消息?”

上官婉儿道:“消息倒是没有,但是岳峰身为洛阳令,不务正业,不管政务的事情在京城已经传开了,前几日鸾台凤阁之中也都在议论此事,姚璹对此十分恼火,说是要面见陛下立陈岳四郎之过呢!”

武则天一笑,道:“姚璹么?你传他过来,传李昭德,承嗣他们都过来!”

上官婉儿立刻出去,鸾台凤阁的众多官员被传到了观风殿,武则天道:“今天朕收到了不少的折子,这些折子都是关乎洛阳令岳四郎的!折子既然已经到了我这里,尔等应该也都看过,上面有没有票拟我暂且不问。今日我们就来议一议这件事!”

武则天话一落音,冲在最前面的又是格元辅,格元辅大声道:“微臣有话要讲!据微臣亲自考证得知,岳峰此子到了洛阳令上之后,完全不管县里的事务,而是将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县丞魏元忠打理。

而他自己则是天天热衷于大兴土木,大建蹴鞠场,好好的洛阳县衙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全县上下无论官员还是小吏皆是怨声载道。似这等无能佞臣,陛下应该立刻将其清除,从而正我大周朝之规矩!”

格元辅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很显然他很记仇呢,上一次他和岳峰之间生了冲突的事情,他现在还不能释然。

格元辅一说,立刻应者云集,很多人竟然都知道此事,而且对格元辅的提议皆支持!武承嗣今天竟然也没有帮岳峰说话,选择了沉默,瞧他的模样宛若老僧入定一般,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呢!

武则天忽然一笑道:“真难为你们了,这么多宰相齐齐关心一个小小的洛阳令,有趣,有趣啊!诸位都是宰相之才,朝中的事情事无巨细,尔等竟能面面俱到!“

武则天这话一说,大家神色瞬间都变得尴尬莫名,这样的话典型武则天风格。武则天行事,倘若她是在夸人,往往并不意味着是好事儿。

比如当年徐敬业造反的时候,骆宾王写了一封了不得檄文,当时这篇檄文矛头直指武则天,把武则天说得极其不堪,禽兽不如。

武则天看了这檄文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大赞骆宾王之才,而且对身边的众宰相道像骆宾王这样的高才不能用之,是你们宰相的失职啊!

就她这一句话,当时便镇住了所有人,本来人心浮躁动荡的局面瞬间得到了控制,而武则天枭雄的风格在那个时候就被人所知。

就像今日这情形,武则天夸众宰相,任谁都听得出来她在说反话呢!可是事已至此,宰相们能把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么?关键是能收得回来吗?

上官婉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想岳峰在洛阳令任上如此不堪,难不成格元辅他们还撒谎不成?那肯定是真人真事了。

既然是真人真事,岳峰那的确太不堪了,这样的人陛下还袒护么?不得不说,上官婉儿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就在她思忖的时候,武则天不慌不忙的道:“格元辅,你的话只是一面之词,我还得听一听其他人的看法!来人啊,请代善!”

代善太监低着头,慢慢的走进来跪在武则天面前,武则天道:“朕这些天让你每天都打探洛阳县的消息,尤其关注新任洛阳令岳四郎的举动,怎么样?你可有回馈?”

太监代善,以前是西宫太监,自从那一次误会化解之后,他便进了紫微宫当差来了。面对武则天的询问,他规规矩矩的道:

“回禀陛下,老奴这些天一直在关注洛阳县,洛阳令岳四郎走马上任之后,洛阳县的政令畅通,并无有滞涩之处。

岳四郎这些天每天都在着力于和县衙书吏,衙役们疏通关系,不过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岳四郎便已经大获成功,现在在洛阳县衙里面,上到县丞,县尉,下到最低级的刀笔吏,皂吏,大家对岳县尊无不交口称赞,人人都说好!”

“大胆!”武则天勃然变色,道:“代善,你可知道你这些话是在欺瞒我们在场的诸位?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该是怎样的下场?”

代善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匍匐在地,道:“回禀陛下,老奴敢以性命担保刚才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谎言,我甘愿立刻赴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太平婚事!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笑得是肆无忌惮,笑得是长身而起而后又弯了腰,她用手指着代善,而后目光看向格元辅等人道:

“你们听到没有?代善说了,他倘若有半句谎言,愿意立刻赴死!你们之中谁站出来把代善给押下去,推到菜市口斩首去?”

众宰相面面相觑,个个作声不得,武则天道:“怎么了?格元辅,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和代善完全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现在如何不理直气壮的把代善给押下去,将他斩首了?”

格元辅“呃……”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武则天又道:“怎么了?难不成代善说的是真的?这么说来,你格元辅刚才说了假话,是要欺君?”

格元辅一听武则天这话,吓得慌忙下跪,道:“陛下,不,不,微臣刚才所说也字字句句是真,绝无有假!”

武则天又笑了,道:“那这就有趣了,两个人说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局面来,朕究竟该听你的还是该听代善的?尔等双方各执一词,差距如此之大,代善是个太监,不理朝政可以理解,格元辅你身为宰相,难不成你也是这般因个人好恶行事的么?”

李昭德眼看格元辅被问得无言以对了,他忙道:“陛下,格元辅说的对,代善说得错,据微臣所知,岳峰到洛阳令的位子上之后的确无所作为,至于代善说洛阳县衙上下对其十分拥护,其实是岳四郎在暗地里天天给县衙几百号人大鱼大肉的伺候。

又联络了复盛号给县衙里的官吏撒钱呢!似他这等做派,更是荒诞无稽,虽然能得人心,不过是暂时偶得而已,长久下去对洛阳县政务百害而无益!

所以,岳四郎的做派就如同是饮鸩止渴,必然不得长久呢!”

李昭德这一说,格元辅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附和,武则天嘿嘿一笑,道:“朕问你,洛阳县的政务是否有荒废?格元辅,你说!”

“呃……这……这暂时没有听说政务有荒废!”

“朕再问你,洛阳县岳四郎的种种做派可否违背了我大周律令?倘若是违背了律令,你给我说说是违背了那一条?”

“呃……大周律令中并没有哪一条被违背,可是……可是岳四郎……”

武则天一抬手,将面前的几案掀翻,勃然道:“还有什么可是的?尔等身为宰相,每天有多少大事需要你们去关心,需要你们去理顺。

可是尔等天天干什么?这么多宰相扎堆去关心一个小小的洛阳令,人家走马上任之后既没有荒废政务,又没有违背律令,尔等是哪里来的道理要朕将其严肃查办?尔等真当我大周律令就是个摆设吗?”

武则天忽然发飙,观风殿中人人色变,众臣齐齐低头不敢再说话了。此时谁都明白了,今天这个局面其实就是个圈套,是武则天早就安排好的!

武则天就是利用洛阳令岳四郎这件事要对宰相们发飙,很显然,最近政务上的事情,武则天对他们很不满,平常找不到机会骂人,今天借题发挥,宰相们今天理亏,只能低头服软,一个个内心拔凉拔凉。

武则天尤为不罢休,她顿了顿继续道:“尔等的心也太急了吧?岳四郎刚刚走马上任不过十余天而已,就算从你们中间朕随便选一人去干洛阳令,十余天也未必就一定能稳得住阵脚。

短短的十余天,尔等就如此妄言,朕说你们这宰相当得着实让人脸红,让人汗颜!朕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脸红否?汗颜否?”

武则天这番话更是诛心之言,格元辅道:“陛下,元辅糊涂了,微臣的确在这件事情上带了个人好恶在其中,没有完全中性的看待此事,的确陛下说得对,区区半月光景实在不能说明什么事儿,微臣错了!”

“哎呦!”武则天神色缓和了很多,点头道:“这不容易啊,格元辅这头犟驴也能认错,嗯,这倒让朕对你刮目相看了,好,今天你也给大家做了表率,以后我们大周的宰相都当有格元辅的心胸气度!”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尔等好生办差,朕当你们是肱骨,当你们是我大周的栋梁之才!朕坚信我们君臣同心,一定能将我大周变得更加富饶,更加的强大……”

武则天帝王手段运用得淋漓尽致,打了众人一个耳光,她立马又拉了回来,这一番表演真是精彩绝伦。

将众宰相对付完毕,瞧着宰相们一个个改头换面,摩拳擦掌的模样,武则天心情极好。他瞟了一眼上官婉儿道:“婉儿,今日的事儿你都看到了,你以为如何?”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唇,她心中当然郁闷。岳峰是个什么做派她太清楚了,这家伙肯定又耍了花枪了,可是那些歪门邪道也能成事么?如果不是陛下袒护他,今天他必然完蛋了。

一念及此,她道:“陛下,婉儿认为格元辅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岳四郎着实太胡闹了,他……”

武则天皱皱眉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摇头道:“婉儿啊,我这些年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办差,第一看中的就是你的聪慧,什么事情你都能举一反三,都能融会贯通。

可是最近你退步得很厉害啊,岳四郎的事情真那么简单么?如果岳四郎刚刚走马上任,便立刻大刀阔斧,你想过没有会有什么结果?

张横就不用说了,单单就说魏元忠此人,此人是什么性情婉儿你不清楚?所以,朕听了代善的禀报心中十分的欣慰,岳四郎不是其表现的那么不学无术,他这个蹴鞠郎孺子可教,前途无量!

他懂得徐徐图之,知道虚与委蛇,还能曲线救国正面不行便迂回想办法。年纪轻轻有这样的城府心机很了不起了,如果能再摔打磨砺一番,足可以独当一面!”

上官婉儿完全愣住,她是又羞愧又震惊,羞愧自然是来自武则天的批评,上官婉儿自问自己真的没有之前的那种敏锐了么?她思忖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还真是呢……

而她震惊则是武则天对岳峰的评价竟然那么高?岳峰有那么厉害么?就凭岳峰,他干这些事情的背后会有如此深刻的考量?上官婉儿有些接受不了,她不太相信啊……

“好了,婉儿,朕知道你和岳四郎之间也有些误会!这事儿朕就不怪你了!咱们说一说正事儿吧,最近折子很多,尤其是关于太平的折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太平也该要嫁人了,这个驸马的人选该定了。婉儿,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朕说心里话,在我武氏子弟中,你最看好哪一位?”武则天道,她的目光柔和,显得十分的诚恳。

可是这话落入上官婉儿的耳中则是如惊雷一般,这问题太敏感了,她怎么敢回答?她沉吟了一下,道:“陛下,此事婉儿觉得应该和公主商量,公主最近改变很大,知道陛下是疼她,因而处处都维护陛下呢!

恰好,眼下是个机会,陛下可以和殿下一起把这事儿敲定,到时候陛下您满意,公主殿下也满意,岂不是美哉?”

“好你个婉儿,你就是滑头!”武则天笑骂道,她嘴上骂人,心中却并未生气。她知道婉儿的难处,对婉儿的这般回答也能理解。

她的真实意图也并非是要上官婉儿帮她出主意,她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能皆大欢喜那当然是好啊!就怕……哎,我这个丫头哦,性子实在是……头疼,有时候都觉得头疼!”

武则天话锋一转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朕观你和太平之间的关系很亲密,很多时候她宁愿亲近你,这件事关乎到太平一辈子的事儿,朕希望你能多上心!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打探到太平心思,朕只能拜托你了!”

上官婉儿忙道:“陛下您太言重了,这本就是婉儿分内之事儿呢!公主能有好的归宿,我们都跟着高兴,这是天大的好事!”

上官婉儿表面上兴致勃勃,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太平公主的性子随武则天,那也是极其难对付!上官婉儿领的这个差事那可真不轻松!

太平公主已经无数次和上官婉儿说过,他很厌恶武氏诸王,现在武则天却非得要在武家子弟中给太平挑驸马,这个矛盾几乎就不能调和。

上官婉儿自问自己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扭转这件事啊!可是武则天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天大的麻烦给先应下来再说了!

武则天见婉儿如此爽快,心情瞬间大好,她抚掌道:“还是婉儿最贴朕的心啊!婉儿啊,这件事你倘若能办好,朕将来也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女大当婚啊,婉儿也大了,也要嫁人啊!”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满脸通红,城府深如她也瞬间凌乱,嫁人么?她……她可从来就没有敢想过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四郎为驸马??

公主府,上官婉儿和太平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笑吟吟的说着话,气氛看上去十分的融洽。

可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上官婉儿笑意融融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十分焦灼的心,太平何许人也,岂能看不穿她的心思,当即道:“婉儿,你就别憋着了,说罢,究竟什么事儿?我告诉你,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别隐瞒我!”

上官婉儿道:“我岂敢隐瞒您?殿下,今天我就是给您通风报信来了!驸马的事儿捂不住了,最近朝廷上收到的折子越来越多,陛下已经知晓了,昨日她专门找个问过这事儿呢!”

太平公主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去,上官婉儿看得有些不落忍,道:“公主殿下,事已至此,您还是早做准备,武氏子弟中也不乏有优秀的良才,你倘若能择……”

“在本宫眼中,武氏子弟中就没有良才!”太平公主道,她眉头一挑,斜眼看向上官婉儿道:“我宁愿选岳四郎为我的驸马,也不愿意选了武氏子弟……”

“啊……”上官婉儿惊呼出声,她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真是惊呆了。太平公主真是口不择言,实在是大胆,太大胆了呀!

太平公主却我行我素的道:“本宫实话实说而已,岳四郎这小子吃亏就在出身太差,如若不然,本宫还真要了他!本宫真看上了他,就算是母后也拗不过我!”

上官婉儿吓得花容失色道:“千万别,公主殿下,您倘若真这般胡闹,那就害人害己了!您固然要和陛下交恶,恐怕那岳四郎回头也免不了被陛下嫉恨,只怕……只怕也不得好活!”

太平公主眯眼盯着上官婉儿,嘻嘻一笑道:“怎么了?你舍不得岳四郎么?这么紧张激动?”

“我?”上官婉儿用手指了指自己,满脸通红的道:“公主殿下您胡说什么呢?婉儿何等身份,岂能看上岳四郎?”

太平抚掌笑道:“我倒觉得你们很般配,你和他都出身于掖幽庭中,而且你才高八斗,那岳四郎……哈哈,本宫这辈子认识的人够多了,可是能合脾胃的凤毛麟角,岳四郎是最合本宫脾性的人。

婉儿,倘若哪一天母后要赐婚给你,我一定把岳四郎让给你!”

上官婉儿窘迫无比,忙摆手道:“公主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婉儿……婉儿……”她一连说两个婉儿,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满脸发烫,又羞又恼。尤其是恼,她心想岳四郎是个什么人物?不过就是善长蹴鞠而已,公主殿下喜欢的人大抵都是这般没正形,看上去就歪门邪道的那种,真正正途之人绝难入其法眼。

可是她上官婉儿可不是那样的脾性呢,她上官婉儿心中的如意郎君,那首先得玉树临风,而后得才高八度,岳四郎无论哪一方面都契合不了。

太平公主大笑,笑得弯了腰,道:“婉儿啊,婉儿,你也有今天么?我看你分明对岳四郎有意了,要不然怎么脸这么红呢!回头我告诉母后,就说让我嫁人可以,你也要一起嫁。

我嫁给武氏子弟,你就嫁给岳四郎,你我一起大婚,哈哈……”

上官婉儿惊呆了,吓得浑身发抖,这话倘若是其他人说的,她定然不会在意。可是太平公主是个什么主儿她太清楚了,这女人那是说干就干,什么事儿都敢干的主儿啊!

太平倘若真这么干,上官婉儿已经不敢想象后果了……

太平瞧着上官婉儿都要哭出来了,她嘻嘻一笑道:“好了,好了,婉儿,本宫不戏弄你了,这都是没有的事儿呢!岳四郎是本宫瞧上的人,岂能轻易的拱手送给你?你就算想本宫也不愿意呢!”

太平公主这般说,说得理直气壮,上官婉儿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一肚子狐疑,她隐隐听到某种小道消息,大抵是说公主殿下和岳四郎之间关系匪浅,两人极有可能有染呢!

本来上官婉儿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在她看来岳四郎着实配不上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能看上岳峰哪一点呢?

可是今天太平公主亲口说出这番话,似乎又印证了这个传言,一时上官婉儿对岳峰愈发看低了,难怪说岳峰这么被维护,敢情背后还有这般原委!莫非连陛下也知道此事?要不然为什么陛下也如此维护他呢!

“婉儿,你脑子里别胡思乱想了,你想的那些都是歪的!岳四郎啊,和你一样,出身卑微,可是骨子里的性子却高傲得很!本宫屡屡让他犯错,他就是不上钩,真是气煞人了!哼,本宫将来有机会报复他的,一定有机会!”太平公主道。

上官婉儿连忙收敛心思,不敢再胡思乱想,当即她道:“殿下,今天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殿下您还是早早部署安排,我相信陛下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位如意郎君的!”

太平公主道:“嗯,你说这番话看来要走了,行,你差事在身,身不由己本宫就不送你了!”

太平目送上官婉儿的人影消失,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她的神色变得无比的阴沉,低着头,一会儿功夫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她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肆意的发泄,或者是把丫鬟仆从叫过来大骂一顿,而是慢慢的变得冷静,最后擦干了眼泪,整个人恢复了正常。

她早就蜕变成长了,在无比的绝望中,她知道了哭和闹那都是弱者的行径,她太平要想活得有自己的尊严,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需要不断的去攫取到属于自己的权利。

“殿下,您现在方便么?”姚钧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道。

太平道:“怎么了?千金那边来了人?”

姚钧道:“千金公主亲自来了!”

太平“啊……”一声,立刻站起身来,道:“快有请!”太平公主在大厅宴客,千金公主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进来,瞧这个年近七旬的女人,穿着一身艳丽的宫装,脸上涂着粉,腮红胭脂妆容很浓,一眼看上去就像那恶鬼一般,真是难看得很。

太平公主强忍着不适正要说话,千金公主却跨步走进来,规规矩矩的向太平行礼,道:“太平妹妹,已然有些日子没瞧着您了,您今日瞧上去愈发年轻漂亮了!放眼咱们神都,要说漂亮妹妹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呀!”

千金公主年纪大了,可是依旧伶牙俐齿,谈吐不俗,本来她是比太平大三辈的人,可是现在她却亲切的叫太平为妹妹,那番亲昵劲儿,着实让人作呕。

倘若这一次太平不是有求于人,她定然已经下令把这老女人给轰出去了,可是……哎……

“太平妹妹,您最近烦恼很多,恰好本宫最擅长替人驱散烦恼!妹妹放心,千金一定不让你失望!”千金公主道。

天平点头道:“千金啊,你既然知道本宫的事儿,本宫就不多说了!母后的脾性您知道,她就是那般刚硬,本宫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她呢!”

千金公主咯咯一笑,道:“陛下乃巾帼胜须弥,是我等女子中最为出类拔萃之陛下。如何伺候好陛下,这本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太平妹妹您一定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啊!

陛下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怎么能让陛下舒心,这中间也有诀窍呢!”

太平公主道:“千金,这真是本宫请你的原委,千金您拜陛下为义母,陛下的性情您最吃得透,本宫这么跟你说罢,倘若这件事你能办好,回头本宫一定给你天大的好处,本宫说到做到,绝对不食言!”

“哎呦,妹妹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妹妹的事儿那就是千金的事儿,妹妹放心,千金已经有了主意了!”千金公主顿了顿,忽然凑到太平耳边道:

“薛师已经不堪用了,陛下心中烦闷得紧,这不,千金一直都在酝酿如何替陛下排忧解难,恰好,天遂人愿,最近千金得了一妙人儿。此人只是双十之龄,千金可以保证,倘若陛下能见到此子,必然会欢心愉悦!

陛下心情愉悦宽心了,天大的事儿到她老人家的嘴里又算是什么事儿呢?完全就不算是事儿呢!”

千金说完哈哈大笑,她这一笑露出那一张黑嘴,嘴里的牙都要掉光了,竟然还那般放浪,太平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千金的意思她听明白了,说句心里话对此她很抵触,很反感,甚至她对薛怀义都非常的反感!

可是千金公主话说得如此笃定,太平又不能不去思考时机利益。眼下对她来说,要真正想掌握到权力,她别无其他的办法,只能紧紧的跟随武则天。

武则天能够给她很多,她想得到的一切武则天都能给,所以,对太平来说,她能怎么选择?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和母亲的距离一下拉远了,无比的遥远,她的心情瞬间沉落下去,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低潮之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遭遇恶霸!!

永兴坊的大街比较拥挤,约莫清晨时分,街上便行人如织,热闹了起来。洛阳县衙后门出来,跨过两道街有一家特别有风味的馎饦店——五娘记。

这店旁边就是一家胡饼店,岳峰最近每天都过来转一转,有一种前世出门吃早点的感觉,馎饦店的老板娘面容姣好,约莫二十四五岁,手脚麻利,待人热情。

她有一个儿子,约莫也就十岁上下,长得胖呼呼的,每天客人多的时候,这小家伙便会出来帮衬,他端着那一大碗馎饦小心翼翼的样子,着实憨态可掬,让人异常的喜欢。

岳峰的两个随从,如花和阿珍都扮上了男装,岳峰也穿着便装,三个翩翩公子出来吃馎饦,倒是很惹人眼。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如花笑吟吟的对小胖孩儿道,小胖孩儿撅着嘴道:“俺姓杜,单名一个威字,可不是小家伙呢!”

小胖孩儿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惹人笑,周围有人便笑道:“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不是小家伙是什么?”

小胖儿满脸通红欲要辩解,她老娘就瞪他一眼道:“阿威,还不到后面拿了书篮去候先生那边念书去?”

杜威连忙吐吐舌头,道:“娘,还差一个时辰的光景呢,稍过一会儿俺再去!”

看得出来,杜威年纪不大,可是十分的懂事,看到老娘一个人辛苦,总是十分热心的过来帮忙。

岳峰和如花他们来了许多次了,今天是第一次听到这小孩儿的名字,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思忖,因为他知道老板娘人称“杜五娘”,儿子叫杜威,儿随母姓在大唐可不常见!

一般来说,就算是孤儿寡母,一般也会随父姓,眼下这一对母子莫非并非大唐人?岳峰转过这个念头,心中一下就活分了起来。

最近他闲暇之余一直在研究大唐全图,这一研究可了不得,他才知道眼下的大唐可不是千年之后的那个国家,那个时候国土只有960万平方公里。现在的大唐比那个时候要大很多。

在一千多年之后的文明世界,国家依旧还有那么多民族,还有那么多不同的风俗,就不要论现在的大唐了,岳峰有时候会忽然想去远方的世界看看去,体验一下大唐边关的风情。

就像眼前的这对母子似的,他们不是洛阳土生土长的人,他们可能来自于无尽的远方呢,而在这个时代,他们迁徙数千里甚至上万里,又需要经历怎样的艰辛?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敢情是几个身穿红色劲装的衙役一窝蜂的从外面涌了进来。

为首的衙役生得凶神恶煞,一双眼睛睁大如铜铃一般,只听他喊道:“让开啊,让开啊,给爷爷们让开!”

他这一吼,本来吃馎饦的人纷纷避让,那架势真是混子霸王驾临一般,腾出了一张桌子,这小子一屁股坐下去,道:“快,快给爷上馎饦!”

杜五娘不敢怠慢,连忙亲自把馎饦准备好端了上来,将馎饦放在了此人面前,正要离开,却被这小子一手拽住的衣袖,笑嘻嘻的道:

“哎呦,小娘子这么快就走了么?爷好不容易来吃一次东西,就不陪陪爷?”

杜五娘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僵硬,弱弱的道:“几位官爷,五娘还要给其他的人准备馎饦,这……这实在是抽不开身!”

“哈哈!”这汉子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倘若能抽开身了,就能陪爷了是不是?那好,爷晚上过来,你回头可要好好的陪一陪爷哦!”

“哄!”他这一说,一众随从们齐齐大笑,而后各自都说出一些污言秽语来,杜五娘一时无地自容了!

杜威忽然挺身而出,喝道:“各位官爷,咱们家是做生意的,我娘可不陪客人吃东西。倘若尔等真要找乐子,隔壁坊有不少地方可供你们去取乐呢!”

那汉子笑容一敛,盯着杜威,冷冷的道:“小杂种年纪小小,竟然懂得不少啊!爷看来是你娘教得好,老子就喜欢这种,嘿嘿!”

他嘿嘿一笑,豁然站起身来道:“哥儿几个,先把无关人等给清出去,今日个本捕头替衙门办差,这馎饦店坑了客人此其一,其二,馎饦店欠了衙门里的税钱三十贯此其二,把门给我关喽!”

这汉子说关门,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杀气腾腾,身边的一帮衙门个个凶神恶煞的就要赶人,一帮客人被赶得如鸟兽散。

杜五娘大惊失色,道:“官爷冤枉啊,五娘向来都诚实经营,合理合法,每个月该交的税银一文不差,如何还会欠衙门三十贯钱?这是断然不可能呢!”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么?官爷说你欠了税银就欠了,爷也只是奉命办差而已!”

汉子顿了顿又道:“不过小娘子放心,只要小娘子上道,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以后衣食无忧,何苦这般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干这等营生。哈哈……”

这汉子显然不怀好意,一双眼睛尽在女人身上来回逡巡,此情此景很明显这几个衙门过来就是闹事的,绝非一时兴起而作恶。

岳峰暗暗皱眉,心中对此也猜出了**分,想这周围正处繁华要道,杜五娘的馎饦店生意又异常火爆,必然会遭人妒忌。

最主要的是杜五娘是孤儿寡母两人,可以说是势单力薄,同时又是外人,在神都没有任何根基,别人要欺负他们很容易,这几个衙役虽然不算多大的官,但是作为一方地头蛇,要灭了杜五娘那还不小意思?

这里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立刻吸引了很多人远远的围观,而杜五娘则吓得脸色苍白,花容失色了,杜威连忙凑到了母亲身边,将母亲挡在身后,冲着几名衙役道:

“尔等是血口喷人,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怎么样,我和娘是不会屈服的,大不了去衙门里打官司去!”

为首的衙役白眼一翻,勃然道:“小杂种,还真学了几个字啊!不过就你们孤儿寡母去衙门打官司?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官司!”

汉子说完,上前一步就把杜威抓住,杜威不过十龄童子,哪里是大汉的对手,不可这小子着实狠得很,被大汉抓住了不仅怡然无惧,竟然一扭头狠狠的一口咬中了大汉的虎口。

第二百三十九章 往死里打!!!

杜威年纪不大,只是十龄童子,可是脾气却无比的刚烈,胆子大得很,他一口咬中衙役的虎口,那大汉“哎呦”一声吃痛,手一松,这小胖子便顺势溜走了。

这壮汉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脸上浮现出极强的杀机,他怒吼道:“把那小子给我抓住,给我先揍一顿,往死里打!”

杜五娘知道惹了大祸了,吓得花容失色,当即道:“官爷住手,官爷住手啊……”

大汉冲到杜五娘的面前,一手拽住了她的手,道:“你这浪货,爷给脸不要脸,老子回头把你带到衙门关几天回头我再看看你还有几分硬气?”

局面完全失控,这一幕真就是欺男霸女,或有人问,贞观年间,京城之中不是可以夜不闭户么?怎么会出现这种欺男霸女的情形?

其实,根本原因在于杜五娘的身份太卑微,她甚至都不是大唐登基在册的子民,大唐和大周都是氏族志社会,氏族志社会的特点就是社会等级非常的森严。

在等级森严的社会中,低等人真就如同奴隶仆从一般,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另外,看这捕头的架势,就知道其背后定然有靠山,稍有背景之人要对付杜五娘这样的贱民,那真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毕竟是封建社会啊,纨绔子弟,地方恶霸欺男霸女的事儿从来就不新鲜,所以周围的人虽然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义愤填膺之人,此情此景却无人敢仗义执言。敢怒不敢言就是现在他们的真实写照。

“慢着,都给我先住手!”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不大,可是却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这话一说,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说话之人。

自然,说话之人就是岳峰了!

面对如此多人的注目,岳峰心中有些无奈,本来他还想再等一等,看一看事态进一步的发展,毕竟,他已经感觉到这件事不似表面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原委。

但是他能沉住气,如花和阿珍两人脾气比他火爆多了,两人站起身来横眉冷目,看架势是要动手呢!

这一对女子啊,美则美矣,然而岳峰见她们第一眼就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公主府派来的两个丫鬟,能是一般的人么?平常别看她们伺候岳峰无微不至,看上去温柔可人,可现在一旦受到了外界的刺激,这立马就换了一个人,情绪控制不住就要发飙。

岳峰总不能等她们先发飙啊,要不然他怎么当老爷呢?所以,只能在两人冲动之前,把场面给喝住。

岳峰慢慢站起身来,目光看向衙役,道:“尔叫什么名字啊?”岳峰盯着为首的衙役,这几人是洛阳县衙的衙役,洛阳县衙人不少,足足有几百人,岳峰不怎么认识。

不过最近岳峰名头很大,县衙上下对他都赞誉一片,岳峰相信这人一定能认识自己!

可是,现实情况证明岳峰似乎有些自做多情了,这凶悍汉子双眼一翻,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小杂种管闲事?爷告诉你,这闲事你管不了!他妈的,不知死活的东西,立刻跪地叩三个头而后滚出去,今天的事儿就算了,要不然,哼!”

岳峰一下愣住,脸上还有些挂不住啊,他这个县尊可不是第一天上任,下面的人竟然还不认识他?

一念及此,岳峰脸色变得铁青,冷冷的道:“怎么了?你连名字都没有么?或者是不敢报名啊?”

大汉哈哈大笑,环顾左右,对身边的衙役道:”哎呦,听到了么?这小子说我不敢报名字!行,老子今天报个名字,老子叫王一发,洛阳县衙的捕头是也,怎么样?听过老子的名头没有?”

“哗!”全场一片哗然,陆铮对这个名字无感,可是围观的百姓却人人都知道这个名字,王一发在这一带人称王一霸,可以说此人黑白两道通吃,无恶不作。

至于其背景,那更是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说他是武相府上出来的人,现在洛阳的上流社会中提到武家都人人色变,更不用说是市井之中了。

王一发咧嘴狂笑,显然对周围人的反应十分的满意,他咧着嘴瞪着岳峰,洋洋得意的道:“小子,知道爷的名字了么?老子王一发就是这条街的老大,狗日的!别说是你,就算是洛阳令在老子面前那也得规规矩矩,服服帖帖!”

“嗬!”岳峰本没有那么大的怒气,不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一混混么?在特种兵出身的岳峰眼中,这等货色都不能入流,对洛阳县来说,这样的货色也就是小虾米。岳峰要对付这等人,无需要动太多的脑子,只需要利用自己洛阳令的身份,稍微想点办法便能让这小子吃不消呢!!

可是……这小子吹牛也着实吹得太过了,这牛皮吹到这地步了真是不能忍啊!岳峰念头一动,当即道:

“王一发,好,很好!这样吧,我借用你刚才的那句话吧,你现在跪在地上给我叩三个头,而后叫我三声爷爷,今日这事儿就算了了!如若不然,今天你走不了,我保证打得你连你妈也不认识!”

“哄!”岳峰这话一说,场面瞬间爆开了,一下变得无比精彩了!刚才大家看到岳峰文质彬彬,看上去十分弱小,大家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呢!

毕竟对方是官差,所谓民不与官斗啊,岳峰穿着便服,大家都只当其是普通读书人,读书人性子刚直,好打抱不平,这一下其惹到了王一发这个霸王,那可怎生是好?

让大家万万没料到的是岳峰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可是言辞却是大出乎众人的意料,王一发嚣张跋扈,岳峰更嚣张跋扈,竟然让王一发跪下磕头,而且还要叫他三声爷爷,此事才作罢?

这实在是太劲爆了,不用说,这年轻人来历不凡啊,够硬气,够有种,今天这戏有得看了!大家做梦都希望看王一发踢铁板,平常这家伙无恶不作,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倘若能有一个高人狠狠的教训一下此獠,老百姓心中自然是无比喜闻乐见呢!

王一发也一下怔住了,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十分夸张,十分癫狂,他用手指着岳峰道:“原来来者不善啊!行,我王一发最是识抬举,我这就来给你下跪了!”

王一发说完,他身子瞬间冲向岳峰,他壮硕的身子像一头肥猪一般向岳峰碾压过去,很显然此獠是要向岳峰出手呢!

他身子冲到岳峰近前,脸上浮现出狞笑之色,道:“小子,看好了,看爷爷怎么给你下跪啊!”

王一发说完,抬起膝盖就要往岳峰面前顶过去,他这一手可谓是非常的阴险,眼看岳峰就要吃亏了,岳峰没有动手,却听到两声娇叱,岳峰一左一右,如花和阿珍两女竟然同时抬起了脚。

两人一出手就表现出了不同凡响的身手,两脚踢在王一发身上,王一发肥硕如猪的身子竟然倒飞了出去,而后狠狠的摔在地上,一时竟然难爬起来。

“哎呦!”王一发惨叫一声,他疼得如同野兽一样嚎叫,遭了这一击,他彻底失去理智了!双眼变得通红,怒火攻心,狂吼道:“给我打死这狗杂种,给我打,往死里打!”

王一发急怒攻心,歇斯底里,可是围观的老百姓对这一幕却是感到无比的舒适,竟然不由自主的喝彩起来,王一发太臭名昭著了,大家都痛恨他呢,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他挨打更让人兴奋的事儿?

其他的衙役们不敢怠慢,立刻往岳峰冲过去,如花两女刚刚动手还没活动开来,正好,他们一通活动,拳打脚踢,把一帮衙役打得一个个哭爹喊娘!

王一发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当即吼道:“小子,你等着,有你倒霉的时候,很快你就要倒霉了!哼,我保管你得意一时,后悔一生!”

岳峰微微蹙眉,斯条慢理的走到王一发的身前,忽然一笑,淡淡的道:“没有想到你还会说几句特有趣的话,得意一时,后悔一生?有趣,那好,既然得意了,那就要更得意一些!”

岳峰说完,一抬脚,一脚直接踩在了王一发的大脸之上,这一踩之力何其了得?王一发的鼻子被当场踩破了,他整个往后翻滚,嘴里发出恐怖的嚎叫声,真就如同是杀猪一般。

岳峰的职业决定了他总能找到人身上最合适的部位,岳峰要整人打人,最让人痛苦的地方就是鼻子,岳峰这一脚的给王一发带来的痛苦,比断其一条手臂给他带来的痛苦更恐怖。

关键是岳峰还没想过住手,他揉身而上,又是一脚踩过去,此时的岳峰已经没有心思再挑选地方了,就是一通乱踩,王一发被打得连滚带爬的惨叫,那一幕让围观者极其的舒服。喝彩声更是激烈了,甚至有人大胆的喊:“打得好,郎君这是为民除害!”

第二百四十章 再遭打脸!!

岳峰一通狂揍,围观者固然心神愉悦,岳峰自己也感觉非常的舒服呢!这一番暴揍之后,他再吐了一口唾沫,道:“滚!”

这一声“滚”字如春雷绽放,那股子气势真是让邪恶战栗,一帮衙役吓得连忙将王一发扶起来,而后一瘸一拐的在众人的注目下逃之夭夭。

众人哄笑,兴高采烈的喝彩,而岳峰此时受到的关注则一下攀上了顶峰,众人纷纷围拢过来,杜五娘凑过来,手上拉着杜威,这女人盯着岳峰,双腿一软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岳峰面前,她哭泣的道:“这位恩人,今日之事五娘谢过恩人,如若不然,阿威……阿威恐怕要吃大亏!”

杜威胖胖的脸上尽是好奇,五娘道:“阿威,还不跪下来谢恩人?”

杜威忙学着母亲的样子跪下来,可是一双眼睛依旧在岳峰面上逡巡,很显然,他对岳峰的身手能力无比的好奇。

岳峰将杜五娘扶起来,道:“恩人不敢,五娘的馎饦味道绝好,在这一带口碑也好,今日恰逢其会见有人无中生有的闹事,举手之劳帮一下,不值得谢!”

岳峰这般说,人群中立刻有人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快快离开吧!王一霸在这一带乃大恶霸,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这一去肯定会叫人过来。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等他们来了,只怕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是啊,五娘,你也带着阿威快点离开吧!馎饦店现在顾不上了,先保命要紧。能够保住有用之身,回头什么事儿不能做?五娘,你还是别犹豫了吧!”

杜五娘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她的确不是洛阳人,她从北方到了洛阳之后,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开起这一家馎饦店呢。

最早的时候她靠给人做针线活补贴家用,等到有一点积蓄之后她开始在路边上临时摆摊点给人做胡饼和馎饦,等到再积攒了一些钱之后,才把这家店开起来。这一路的艰辛困难只有她自己知晓,开了这家店,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挣钱让儿子有机会多读书,读了书将来能入大周为官那便是最好!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要化为泡影了,她的馎饦店已经开不下去了,就这样一走,她能去哪里?她走到哪里还不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我们不走,等他们来了,大不了我们和他们拼了!”杜威扯着脖子道,他拽住母亲的手,眼神之中流露出倔强之色,岳峰心中一惊,从这个小孩儿的眼神之中,他竟然看到了一股决然无匹的气势,这个小儿年纪小小,竟然有这等决然之心,着实不同寻常。

岳峰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爱才之意,当即道:“各位街坊邻居,各位父老乡亲,大家放心,我既然管了今天这件事就一定要管到底!五娘在这里的馎饦店不仅不会搬走,而且还要越做越大,我保证今天的这事儿一定能了结,而且了结的结果是那些个恶霸流氓再也不敢来惹事。

我告诉各位邻居,对付恶人需要用狠辣的手段,他们倘若胆敢再来惹事,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一直打到他们心服口服为止!”

岳峰这一说,可以说是将这件事完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五娘道:“恩人,万万不可!这王一发不是一般人,恩人断然不可因为我们母子而惹上这么大的敌人。倘若恩人因此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母子纵然肝脑涂地也无法报您的恩德了!”

岳峰到了这一步,肯定不会再有任何退缩的可能了,当即道:“五娘放心,待会儿我一定让你看一场大戏!”

岳峰这么说,远处就听到了吆喝声,好家伙,只见不远处的衙役们鲜衣怒马,竟然黑压压的一片直往这边飞奔过来。

在衙役阵营之中,王一发最是引人注目,因为这家伙满脸淤青,鼻子部位用一块白布包着,那狼狈的样子就像是一条掉了毛的哈巴狗。

这帮人跑过来,纷纷下马,将周围的街道全部围住,而后王一发便领着一名鹰钩鼻的汉子往馎饦店跑过来,看这汉子,一袭黑袍官服,给人的感觉无比的阴柔冷漠,像是阎罗王一般,气质森然。

“这是魏县尉,魏阎王啊!”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这一下这公子遇到麻烦了,这魏阎王杀人不见血,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而且这家伙行事不分青红皂白,一言不合就敢暴起杀人呢,这公子再厉害,能够一人斗过这么些人?”

“是啊,这些人据说后台背景都是武家人,武家人现在在神都谁人敢撼动?这公子恐怕也有些背景,只是再强大的背景在武家面前算什么?那都只有被踩死的命呢!”

很显然围观的老百姓无一人看好岳峰,大家都替岳峰捏一把冷汗,显然王一发也是这般认为的。他虽然面目全非了,模样骇人得很,可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狼狈了,转而变得趾高气扬,又神气活现起来。

“魏头儿,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小子打人的!”王一发领着县尉大人,一路直奔到岳峰面前,用手指着岳峰的脸,凶狠狠的道。

瞧他那模样,如果恨意能杀人,岳峰恐怕已经被他杀一千遍,一万遍了。话说这魏阎王是谁呢?自然是魏生明。

原来魏生明这一次到洛阳县担任县令之后,虽然比之前谨慎了很多,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对上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是对老百姓的手段却是更加的残忍残酷。他管辖的地方,动辄便是喊打喊杀,通过铁血的手段治理百姓,因而久而久之,其又有了魏阎罗之名。

而王一发背后的后台便是魏生明,其实王一发另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其是御史王庆之的侄子,这王庆之是何许人也?此人是武承嗣的心腹肱骨,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却十分受器重,是那种能随时随地都面见武承嗣的人物。

魏生明因而对王一发另眼相看,其目的当然是想结交王庆之,结交了王庆之之后,魏生明说不定能高攀武家,一旦攀上了武家的关系,他还能不平步青云?

魏生明跟在王一发的后面他一眼看到了岳峰,整个人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一下动不了了。我的天,王一发是疯了么?怎么……怎么……

撇开魏生明对岳峰的心理阴影不算,单单岳峰现在是洛阳令这个身份,他魏生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下犯上么?

更何况岳峰的来历背景,那更是魏生明不敢想象的!自从岳峰上一次和他交谈之后,他心中一直就七上八下,他专门又暗中打探了关于岳峰的关系,他越打探越畏惧,甚至还有人说岳峰极有可能和太平公主有一腿,两人关系暧昧呢!

魏生明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彻底放弃了再反击的念头。魏生明这条命还想一直活下去,一直活到老死呢!他如果一根筋的非要和岳峰为敌,恐怕要早夭,绝对活不长久!

王一发可不知道魏生明已经懵逼了,他回头看向魏生明,再一次用手指着岳峰,道:“魏县尉,就是这个小杂种,县尉,没什么好说的,把这小杂种先往死了打,打死……”

王一发刚刚说“死”这个字,魏生明忽然凑上去,一抬手“啪”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王一发遽然遭这一击,措手不及,直接被打懵了!

魏生明尤为不过瘾,竟然左右开弓,狠狠的再闪了其几个耳光,王一发直接被打得跪在了地上,魏生明这才毕恭毕敬的向岳峰行大礼道:

“下官魏生明见过县尊大人!县尊大人,今日的事情全是魏某御下不严,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治罪啊!”

魏生明说完,脑袋低着那模样无比的诚恳。而现在则完全炸开了,老百姓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瞧岳峰的模样,约莫也就二十岁的样子,文质彬彬,分明就是个读书人的模样。这样的公子哥儿在神都太多了,尤其是在崇文坊那边,绝对一抓就是一大把呢!

可是眼前的这弱冠青年,赫然官拜洛阳令,是大家的父母官了!

“原来是岳县尊,啧,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岳县尊果然年轻,而且果然敢仗义执言,为百姓发声……”

有人知道岳峰之名,叫出了岳县尊的称呼,岳峰则是微微皱眉,有些厌恶魏生明把他的身份叫破,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道:

“魏县尉,你们得罪的可不是我,而是咱们大周善良的百姓!陛下经常告诉我们,要谦虚谨慎,要为民造福,嘿嘿,好哇,咱们洛阳县就在天子眼皮底下,尔等就是这般为民造福的么?”

“王一发罪不可恕!今日既然恰逢其会遇到了,来人啊,给我打一百大板,不打得皮开肉绽,不能收手!”岳峰冷冷的道,他这话说出来,言辞刚硬之极,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出风头!!!

此时的五娘记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今日对这一带的街坊邻居们来说真是大好的日子啊!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的恶霸王一霸今天踢到铁板了,这小子有眼无珠,瞎了眼,竟然连新上任的洛阳令都不认识,这不,现在可惨了!

岳峰一声令下,要打板子,身为洛阳令,他一言九鼎,谁敢反对?魏生明屁都不敢放一个,当即给衙役们使眼色,王一发就被按在了地上,两名健壮的衙役上来,抡起板子就往屁股上抽。

这些衙役都是魏生明的心腹,对魏生明的眼色领悟非常到位,魏生明给他们发的指令便是得重重的打,他们哪里敢自作聪明?

这一通板子打下来,王一发可惨了,真像是杀猪一般撕心裂肺的惨叫,喊到后面声音都喊哑了!

魏生明冷眼旁观,他一直都盯着岳峰的表情呢,看着岳峰神情丝毫不变,心中忐忑得很!

他和岳峰可不是第一天认识,岳峰的狠辣他早就知道,当初在合宫县的时候,他魏生明之所以倒霉,岳峰扮演了关键角色。现在到了京城,岳峰的地位和以前不能同日而语了,他不仅是武则天座下的红人,而且据说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还极其紧密。

这一次岳峰出任洛阳令,还是梁王武三思的亲自举荐,魏生明在他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再说了,现在县衙里面的局面很微妙,魏元忠这个老东西奸诈狡猾,把县衙里的大小事务抓得很近。而魏生明又是和张横结盟的人,张横能力不够,在县衙里面威望根本比不上魏元忠,在这种情况下,魏生明倘若得罪了岳峰,岳峰身为洛阳令,分分钟就能联合魏元忠对他动手,后果真不堪设想。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决定舍弃王一发,至于王一发叔父王庆之那边,他回头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岳峰身上不就能了事了么?

一百板子打完,王一发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那种惨状,周围的百姓看在眼中直觉得大为解气,大家看向岳峰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这是清官,是好官啊!洛阳县有这样的县令,这是洛阳百姓之福啊,有很多老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老泪纵横,已经忍不住下拜道:

“草民参见岳县令,岳县令能秉公执法,能为民除害真是我等洛阳的父母官啊!”

有老人带头,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一时百姓们都纷纷下拜,对岳峰是极尽的赞赏。杜五娘母子更是跪在了地上,像鸡啄米似的叩头,今日对她们来说真是劫后余生。倘若不是岳峰帮他们,他们以后日子都没得过了,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危机呢!

岳峰将母子两人扶起来,用手指着五娘对身边的魏生明道:“魏大人,这一家馎饦店,以后我会经常来吃,倘若哪一天我见不到这家店了,嘿嘿,休怪本官翻脸不认人,本官今日可以打残王一发,改明儿也就能打死你魏生明!”

魏生明脸色大变,忙道:“县尊大人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今日的事情,这件事我一定会严查,以后更会约束下属,绝对不再让他们胡作非为,惹是生非!”

魏生明说这番话的姿态摆得非常的低,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围观的群众感到内心惬意舒坦得很。魏生明有“魏阎王”的称号,平常在这几条街谁不认识他?

平常瞧着此人那都是眼高于顶,趾高气昂的,老百姓没有人敢和其对视,可是瞧瞧现在这小子,战战兢兢,像一条被打残的狗一般,哪里还有以前的嚣张气焰?

岳峰环顾四周,这才冲着围观的百姓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街坊邻居,鄙人岳四郎,乃新任洛阳令。

今日我们县衙的捕快王一发当街欺凌百姓,被本官当场撞上了,那没什么好说的!严惩不贷,本官不管其有什么背景,不管其有多少后台,倘若此獠敢欺辱百姓,本官绝不姑息!”

“哄!”众人齐齐叫好,很多人都忍不住喝彩鼓掌,一时众人对岳峰的观感更好了。老百姓的心思其实就是那么简单,他们对好官坏官的评判也非常的朴实。岳峰能够给百姓说话,能够让街坊邻居们不受欺负,这就是好官。

今日岳峰严惩王一发真是大快人心,他也可以说狠狠的出了一把大风头,再加上岳峰的口才绝佳,一番话说出来,还能不让围观者掌声雷动?

岳峰顿了顿,又道:“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以后我就住在县衙里面,以后你们倘若还遇到像王一发这样的恶霸,你们就可以径直去县衙里面找我!像这样的事情,本官发现一人处理一人,发现一次严惩一次,绝对不姑息!”

“岳县尊真是清官啊,岳县尊真是我洛阳的父母官啊!”有一名老者十分激动的道,众人立刻附和,一时岳峰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的围拢在中间,跟在岳峰身后的如花和阿珍两个丫鬟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挺起胸膛来,觉得分外的自豪呢!

王一发被打了,这个消息哪里捂得住?很快县衙里面就把这件事传开了,当时的情形被传得神乎其神,大抵都是王一发当时如何横行霸道,如何欺辱百姓,而后县尊岳大人忽然出现,大打出手亲自教训王一发……

王一发后来又把魏生明找过去,魏生明被坑得要死,结果王一发硬是被打了一百板子,据说腿都打残了呢!

……

魏元忠在书房里面磨墨习字,写的是大楷,大字难写,需要屏气凝神,师爷梁泉义急匆匆进门,魏元忠眉头凝起来,把笔放下了,这一幅字也就废了!

“大人,刚刚传来了消息,县尊大人大打出手,打了王一发!魏生明平日里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连大人您他都敢冒犯,可是这一次他竟然忍气吞声,没有说半个‘不’字,此事在衙门里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此事呢!”梁泉义道。

魏元忠轻轻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还有么?”

“呃……”梁泉义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张横明显有些慌张,刚才似乎往县尊大人的廨舍方向去了!”

“嗯!”魏元忠轻轻的点头,并没有说多少话,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道:“你以为这件事如何?”

梁泉义道:“我以为大人可以通过这件事,尽快的对张横动手。张横此獠恨大人不死,可是此人的背景一直都深厚,大人也对其忌惮,现在机会来了,大人何不借这个机会将此人除掉,以后……”

“好了!”魏元忠轻轻抬手,打断了师爷的话道:“张横和本官偶尔的确会有些口角,但是我们都是同僚,彼此并没有深仇大恨!今日这事儿发生了,能怪张横吗?那是王一发自己惹了祸,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县衙从上到下都不光彩,这个时候本官如何能落井下石?”

“呃……”梁泉义直接懵逼了,魏元忠这是讲的什么话呀,这是讲的真话么?我的天?什么时候魏元忠这么客气了?

在他记忆中,魏元忠和张横之间那是死斗,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魏元忠通过极其厉害的手段掌握了主动,慢慢的把县衙大部分的权柄掌握到了手中,县衙里面魏元忠唯一不能完全掌控的人便只剩下县尉魏生明了。

魏元忠只需要对魏生明动手,全县上下他就再没有敌人了,这种情况下,魏元忠竟然不动手?而且一张口还说什么大家乃同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话?

梁泉义跟随魏元忠有些年头了,他知道自己的老爷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这么说,其用心必然很深呢!

魏元忠瞟了他一眼,道:“泉义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很多方面都没有长进!你想想本官再怎么干也就是个县丞而已,再想想我之前,陛下都将我当成心腹肱骨,朝廷大殿之上也有本官的一席之地。

我现在就算当了这个洛阳令,本官能有昔日的荣光,能够恢复以前的光鲜么?那是断然不可能滴!”

梁泉义微微愕然,听魏元忠这么一说,他心中似乎有了一点领悟。可是他这点领悟却微妙得很,他根本就抓不住关键点在什么地方?

魏元忠他想的是什么?他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如果魏元忠对洛阳县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他为什么会如此用心的揽权?甚至和张横还斗得不死不休?

梁泉义脑子里天马行空,正在沉思的时候,魏元忠忽然道:“泉义,其他的事我们不用细细追究了,本官就问你一句话,那就是在你的眼中,这个岳四郎如何?此人真是不学无术,纨绔胡闹的小子么?”

梁泉义道:“岳大人应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毕竟年轻啊,年轻人性情冲动,行事直接,很多事情根本不会去细细思忖,因而惹的祸也不小,这一次恐怕对咱们县衙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虎要斗!!!

梁泉义给了岳峰一个他认为十分中肯的评价,他这个评价应该很客观了,因为他觉得岳峰的确很聪明,而且也很有前途,不是草包。

但是岳峰毕竟年轻,而且经历的事情少,这样的年轻人性格必然冲动,做事常常也不顾后果,从而自然而然的会惹事生非捅篓子,这样一个人担任洛阳令,对洛阳县衙来说是福不是祸。

可是魏元忠并没有给予他赞赏,而是依旧端坐着,神情古井不波,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道:“岳四郎和普通年轻人不同,此人出身于掖幽庭之中,那可是个如同人间地狱一般地方!

泉义啊,你不要小瞧年轻人,比如现在天后身边的年轻人上官婉儿,你觉得此女如何啊?是不是也太年轻了?”

“啊……”梁泉义忍不住惊呼一声,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的精彩,他道:“魏大人,您……您怎么提到了上官待诏了?上官待诏乃是奇女子,其心思城府比之大人也不弱啊!此女……难得,实在是太难得,天后慧眼识人,选此女为左膀右臂,着实让人赞叹!”

魏元忠冷笑一声,道:“那就是了,岳四郎也是出身掖幽庭,和上官婉儿并没有什么差别!汝为何就料定岳四郎是年轻气盛,而不是故意为之?”

梁泉义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元忠说的是什么话?他竟然把岳峰和上官婉儿相提并论?我的天,这两个人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相隔何止千里之遥?他们能比得了么?

魏元忠瞟了一眼梁泉义,轻轻的摇头,而后扯开了话题道:“好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吧!我们现在就说说眼下的事情。我魏元忠被朝廷贬斥,可以说是从天堂下到了地狱,你以为朝廷不知道我魏元忠这号人?还是天后不知道魏某的才华和能力?”

他顿了顿,又道:“我为洛阳县丞,就算是再有作为,再有政绩,在天后眼中,魏某人还是当年的那个人,能有何用?终究还是老死在任上,不会有任何结果!

相反,如果我为了一点点权力,而把人逼上了绝路,狗急能跳墙,万一反让别人算计,自己可能要落得更凄惨的下场,我已经年过半百了,还有那个必要否?”

梁泉义点头道:“听大人一席话,泉义茅塞顿开!”

魏元忠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一头雾水吧,还茅塞顿开!去吧,去吧,衙门里的事情你多听,多看,少说,少言!”

魏元忠稳坐钓鱼台,张横却是坐不住了,张横现在最为倚重的人便是魏生明了,魏生明手底下的捕快王一发是最好用,用得最顺手的,这家伙现在被岳峰给废掉了,张横倘若再没有行动,他可能会面临很凄惨的下场。

张横这个县丞当得窝囊啊,本来他走马上任的时候是想着能手握大权,扬眉吐气,好好的干一番事业的!可是魏元忠这个老东西奸诈狡猾,当头就给了他一棒,让他这个想法成为泡影。

他使尽浑身解数,结果魏元忠还是魔高一丈,硬是把他给压住,张横心中苦啊!如果他再丢掉了魏生明,他就可以打道回府,这个县丞不用当了。

“县尊大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那王一发有眼无珠,其实王一发平常办差十分用心,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办了不少大案,老百姓对其也颇为爱戴!

昨日一定是他被猪油蒙了心,这个家伙连您都不认识,他……他……活该遭您惩处,张某今日前来可是拍了胸脯对您保证,对县尊大人的惩处我一定支持,绝对支持!”张横道,姿态无比的诚恳。

岳峰盯着张横,似笑非笑,道:“张县丞,这是区区小事,本官知道此事和你绝无关系,和相府也绝对不可能会有关联!但是……”

岳峰凑到张横耳边,压低声音道:“但是此事经不起查啊,刚才师爷跟我说了,王一发可是劣迹斑斑。今日我杀了他的威风,明日肯定就有成百上千人要登衙门来击鼓鸣冤,你知道本官是初来乍到,对县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坐堂审案的事情都是魏县丞在做,张县丞了,这善后的事情本县实在是爱莫能助!”

张横一下愣住,岳峰这番话说出来他竟然无言以对,他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是啊,岳峰和他张横没有仇啊,这一次王一发倒霉,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搞清楚了,是王一发自己找死啊!

这小子连新任县尊大人都不认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骂岳峰“小杂种”,仅此一点,岳峰就算活活打死他,回头王家前来找碴子也不一定能占到上风呢!

这件事过去了,岳峰人也打了,气也出了,他还会关心这事儿干什么?至于岳峰还进一步深挖此事,要将这把火烧掉张横身上,那几乎不可能!

岳峰不是一个贪权的人,他到了县衙之后并没有急于的要掌权,而县衙中对岳峰掌权阻力最大的人是魏元忠,他连魏元忠都能忍,会忍不了他张横?

所以,对张横来说,他现在必须先要考虑魏元忠可能会对他发难,这才是难题啊!

“好了,张县丞,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回头你自己去处理便可以了!”岳峰道,他话锋一转,哈哈一笑,道:“对了!张县丞给我督导搞的这蹴鞠场着实不错,本县很满意,哈哈,非常满意!好,很好啊!”

张横一阵头疼,都这个时候了,他哪里有心思去讨论什么蹴鞠的事儿,他得先想办法化解眼下的危机呢!

一念及此,他哪里还愿意久留,当即便找了一个托词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廨舍中,魏生明早就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生明啊!你是怎么搞的啊,你手底下的几个人为什么连县尊大人都不认识?王一发这一次简直……简直……”

魏生明道:“刚刚从医馆那边过来,一发这一次只是皮肉之伤,养一阵应该还能养好!今天的事儿啊……一言难尽,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收了别人的钱,要去帮人家把那卖馎饦的女人给轰走!

本来这也是小事儿,姓胡的掌柜知道杜五娘的根底,是万无一失的事儿,谁知道……谁知道岳峰撞上了,岳峰年轻气盛,手底下又尽是能打的人,他还不吃亏?”

张横脸色阴沉,忽然道:“对了,听说岳峰身边的两个人其实是女人,就两个女人把王一发一帮人都打垮了?”

魏生明点点头道:“千真万确,当时我亲眼所见啊!这两个女人……”魏生明凑到张横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张大人,我事后让人去查这两个女人,您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么?”

“什么来历?莫非是草莽出身?或者是来自契丹突厥?”

魏生明摇头道:“哪里可能?这么娇滴滴的两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异族女子?这两个人女人啊,竟然来自太平公主府!是公主赐给岳四郎的丫鬟……”

“啊?”张横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都弹身而起,他睁大了眼睛道:“我的乖乖……这事儿……这事儿现在该怎么办啊!”

魏生明道:“大人不是刚刚去了县尊大人那边么?县尊大人怎么说?”

张横拍手道:“县尊大人和我同源同枝,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根本不是要对付我!这个小子啊,背景虽然扎实,可是眼皮浅,根基城府也浅,根本不值一提!刚才他说了,此事他不会深究,到此为止。

可是,这件事对魏元忠来说就不一样了啊,他可以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你想想魏元忠这家伙,他会放过这次机会么?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张横顿了顿又道:“昨日在街上岳峰是不是放了豪言壮语,说但凡是老百姓有什么委屈,受了什么欺负都可以登门喊冤?

你看着吧,接下来一段时间,登门喊冤的必然一波接一波,你的那些手下啊,尤其是王一发,他犯的事儿只有这一件么?

你想过没有,这些人只要敢告,魏元忠就借这件事对我们动手,我们能招架得住么?回头你我都可能被姓魏的玩儿死呢!”

魏生明一下愣住,道:“那……那眼下已经这样了,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该去找魏元忠?”

张横勃然道:“找魏元忠?这个老东西会把我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这个老杂毛,恨不得我们死无葬生之地,那样他就可以独揽大权,他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这个时候去找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张横咬了咬牙,道:“现在我们只能主动出击,魏元忠也并非是完人,这老小子区区县丞,竟然替县尊发号施令,我们就以这事儿为契机,明日齐齐向他发难!

我姓张的不相信这老东西就能一直这般越俎代庖,现在这潭水已经搅浑了,接下来我们干脆再搅乱一些,回头老百姓来喊冤告状,我们就跟他们讲,说县衙里县尊大人被人架空了,虽然有心帮百姓,奈何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表忠心了!

张横洋洋洒洒,侃侃而谈,说得真是口吐白沫啊,可是这席话听到魏生明耳中真是目瞪口呆,他完全是惊呆了。

岳峰是什么人张横不知道,可是魏生明却清清楚楚啊,岳峰是纨绔子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魏生明听到这话简直想笑,同时他又深深的震惊于岳峰的心机和城府。

很显然,岳峰是故意为之,而他这么做现在显然达到了很好的效果,张横马上要对魏元忠发难,其实就是要帮岳峰快速的掌握县衙里面的权利,张横一动,魏元忠岂能无动于衷?这老小子必然要反击,这一来两人各自都有招数,斗起来必然精彩得很。

可他们两人斗得越精彩,斗得越狠,对岳峰来说不是正好么?他恰好可以坐收渔利呢,一念及此,魏生明心中对岳峰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岳峰年纪轻轻,从合宫县到神都之后只短短一年多便一飞冲天,走到了今天这位置了。

这家伙的心机城府,谋算手段着实厉害得很,张横出自宰相府,曾经是武承嗣的谋士,本身就是个阴谋诡计的高手。而魏元忠就更不用说了,其就是靠诡计多端才得到武则天的信任。

当初武则天在长安和大臣们斗法的时候,曾经势单力薄,尤其是裴行俭掌军的时候,武则天要南下洛阳,连仪仗护卫都凑不齐呢。

当时武则天无人可用,便找到了魏元忠,魏元忠想了一条计策,那便是到天牢中将关内一带的强盗头子给请了出来,而后让此人护卫武则天从长安到洛阳。

沿途果然没有遭遇任何危险,魏元忠这一手歪门邪道让武则天对其的才华有了全新的认识,因此接下来他一直官运亨通,甚至差点就当了宰相呢!

然而这么一个精于诡道的老狐狸,现在竟然也落入到了岳峰的算计之中,岳峰的厉害真是……

“生明,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好不好?是否可行?”张横看向魏生明道。

魏生明点头道:“张县丞果然智计不凡,这样的本事魏某万万学不会,大人放心,只要您有要求,您随时传召我,魏生明必然为您马首是瞻!”

魏生明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要吐了,张横却哈哈一笑,十分得意的道:“生明,以后用计设谋的事情有我,而需要动武用强的时候则是你的擅长,你我一文一武,珠帘合璧,将来洛阳城还不是你和我说了算?哈哈……”

魏生明连连点头,胃口更是一阵翻滚,他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张横会那么蠢,今天他才真的感觉到张横实在是太愚蠢了,真是蠢货啊,大蠢货呢!

从张横的廨舍里出来,魏生明心情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此时此刻,他不能不为自己谋了。

很显然,他现在得找靠山了,张横不可靠,魏元忠也未必可靠。他能去找岳峰么?岳峰现在最渴望什么呢?

魏生明知道,他如果去见岳峰倘若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岳峰鸟都不会鸟他,一念及此,他绞尽脑汁的思考,他究竟拿什么来和岳峰谈?

他足足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点,他想到岳峰一定十分关心魏元忠,魏元忠这个老家伙本事大得很呢,岳峰该如何从这老家伙手中一点点把权力夺回来?难不成就靠张横么?

魏生明能看出张横的愚蠢,岳峰会看不出来么?

……

岳峰刚刚蹴鞠完毕,浑身是汗,回到廨舍之中,看到魏生明毕恭毕敬的候着,他微微愣了一下,立刻笑道:“哎呦,魏大人,今日怎么登我的门了?可有事需要找我?”

魏生明毕恭毕敬,现在他可不敢再把当年的那股傲气和戾气再多流露一丝出来,他时刻告诫自己,那就是他和岳峰两人现在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了,他倘若还惦记合宫县的事情,岳峰真要弄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县尊大人,今日生明过来是向您禀报那一天王一发的事情!昨日张横找到了我,说是要率先发难魏元忠,让魏元忠快点交权给县尊,很显然,他是要搅乱局面,从而让魏元忠顾此失彼,不知道县尊大人对此如何看?”魏生明道。

岳峰冷笑一声,道:“魏大人来找我,当然需要魏大人给我解析啊,岳某只好蹴鞠,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心中也没有想过多少县衙的事情,哈哈……”

魏生明碰了一个软钉子,他心中却没有丝毫不满,他沉吟了一下道:“县尊大人,在您来之前,县衙里面魏元忠早就独揽大权了!可是张横却也一直没有出局,县衙里面我和张横两人被认为是魏元忠的死对头,双方时常会生冲突,有时候还闹得不可开交!

表面上,似乎魏元忠对我和张横有些没有办法,可是实际上我心中清楚,魏元忠他是故意为之,他倘若要灭张横早就灭了,他留着张横,给自己留个对手,不得不说,这其中的滋味耐人寻味,我之所以和张横走那么近,也恰恰是看中了这一点!

县尊大人知道,自从合宫县的事情之后,我便毫无根基了,要在神都站稳脚跟太不易了,我只能投机取巧,利用自己看到的这一点从而靠拢张横,张横现在很信服我,这也是我在县衙里面能生存苟活的根本!”

魏生明这番话可以说是掏了心窝子了,他很清楚,在岳峰面前他倘若不拿出一点干货,岳峰根本就不会鸟他,所以他也没什么保留的,把所有的宝都压上去了!“

果然岳峰微微皱眉,神情有了一丝动容,魏生明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励一般,当即又道:”魏元忠是个聪明人,大人您想啊,这家伙以前是天后身边的红人啊,差点就当了宰相的人物。

他今日沦为洛阳县丞,可以说是虎落平阳,也可以说是落魄落难。似他这样的人,斗垮了对手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还能指望靠当官为民就平步青云么?这不可能啊!“

魏生明慢慢进入状态了,他顿了顿足继续道:“所以他不会除掉张横,因为除了一个张横还会有新人来,回头他又要折腾一番,那样对他来说没有必要!

这个老东西有野心,野心勃勃,他之所以被贬是遭酷吏告发,差点一命呜呼,现在天下的酷吏都归了武氏家族,大人您想想,魏元忠如果要东山再起,他几乎没有另外的路可以走,此獠只能靠武家,这中间的局面实在是微妙啊!真是一言难尽……”

岳峰这一次真动容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魏生明,很震惊这家伙的心机和城府。魏生明看上去是个英俊潇洒的儒生,其实骨子里狠毒无比,岳峰以前没想过这老小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机城府,今日他长见识了。

魏元忠在县衙里面要干什么?他把张横压得死死的,这是显示自己的能力,秀自己的肌肉啊!

可是魏元忠凭此便能和武家化干戈为玉帛么?这老小子是怎么用心的呢?岳峰心中转过很多念头,一时却无法想通其中的关窍。

魏生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此事我也想了很久,一直都想不明白,可是有一次我忽然明白了!那就是最近的驸马之争,通过这一次驸马之争,生明明白,武家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岳峰一巴掌拍在了几案上,豁然站起身来,魏生明这话简直是一拳击中了关键要害了,让岳峰忽然之间就豁然开朗了。

魏元忠和武家敌对,其核心对手是武承嗣,他得罪了武承嗣,两人水火不能容。但是,武承嗣那边他化解不了恩怨,他完全可以转而投武三思啊!

现在朝廷的局面很微妙了,最近的一次争驸马,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的矛盾便凸显得相当厉害了。接下来这一波风波之后,还有更大的风波,那就是武承嗣和武三思甚至包括其他的武氏自己,他们都想要夺嫡争储呢!

现在是武周的天下,他们都姓“武”,不用说,很快他们就会斗起来,而且还斗得十分的激烈,两武相都,对魏元忠来说不就有了机会东山再起了么?

魏元忠狠怼武承嗣,武三思将来必然欢心,魏元忠凭此就可以重新找到一条向上爬的阶梯,这个老东西,算计还真是远,算路还真是深呢!

岳峰思绪纷飞,想明白这一套之后内心忍不住心潮澎湃,不得不说,魏生明今天过来是雪中送炭来了,魏生明今天带来的讯息简直价值千金,岳峰有了这样的信息,便能准确的窥到魏元忠的心思,这个老东西很难对付,但是只要抓住了此人的弱点,岳峰还是有办法呢!

魏元忠的弱点当然就是求官心切,野心勃勃。在这个问题上,岳峰可以大做文章。另外,岳峰还想到,他可以借助魏元忠这个人,让武氏内部的斗争更加激华,这对岳峰的意义也是十分巨大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岳峰下药了!

武氏家族是个很奇葩的家族,这个家族本来只是太原的小姓,既然是小姓,其格局当然就大不了,实际上家族内部窝里斗是常态。

比如武则天小时候就受尽了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的欺辱,另外武家的两个堂兄对武则天母女也是百般的欺负,结果武则天掌权之后,将自己两个亲哥哥武元爽和武元庆给发配贬斥到了边疆。

至于那两个堂兄,他直接设了一条毒计,让中宗将两人砍头,可想而知,武则天当初是有多么恨自己的武家的人。

现在武氏兄弟能够攀上武则天,主要是武三思,武承嗣这些侄子辈的擅于拍马屁,另外客观上武则天也需要他们,一个强大的武氏家族是武则天掌权天下的必须和底气。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武氏子弟之前貌似团结,那是因为武氏的崛起面临李唐宗室和宰相们强大的压力,一旦宰相阵营和李唐宗室的势力被压下去之后,他们还会团结么?

很显然,岳峰对此十分的怀疑,实际上现在朝廷的矛盾已经悄然在发生变化,武则天登基之后,李唐宗室和李唐臣子们的势力都已经式微了,这个时候武家子弟之间的矛盾凸显。

这一次公主驸马的事情,武承嗣便暗算了武三思,武三思背后肯定十分恼火,如果在这其中再有人煽风点火,两人的矛盾肯定会进一步激化。

还有,驸马之事过后,接下来还有夺嫡争储的事情,这件事会让武家更加的分裂,毕竟皇位只有一个,再说皇家无父子,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只是堂兄弟而已,他们怎么可能是一条心。

更何况武家的草包很多,除了目前表现突出的两人之外,还有武懿宗,武攸宜,他们必然也怀有野心,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家内部的分裂必然会越来越加剧。

岳峰想到这一点忽然感到振奋,因为他体会到了魏元忠的意图,魏元忠要干的事情其实第一要让武家分裂,因为只有分裂了他魏元忠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人倘若还是沆瀣一气,他魏元忠哪里有什么机会?唯有当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成了仇人,彼此不死不休了,魏元忠的价值才能凸显,因为魏元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拜武承嗣所赐,武三思就一定会对他这样的人感兴趣。

而倘若魏元忠自己再进一步主动一些,攀上武三思的可能性就没有悬念,既然如此,岳峰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岳峰也希望武家快速分裂,因为现在的武家倘若是铁板一块,岳峰和强子几兄弟怎么有机会复仇?唯有让武家内斗,让他们彼此狗咬狗,岳峰才能找到武家的弱点,从而迅速出击,得到好处呢!

但是,如何搞乱武家的关系,岳峰一直想不到办法,现在有了魏元忠,他完全可以用这个老家伙作掩护呢!

……

洛阳县衙里面气氛颇有些怪异,这几天击鼓鸣冤的人很多,喊冤的矛头全都指向王一发和魏生明,他们到堂下告状,希望县尊大人能帮他们找回公道。

魏元忠天天面对这些问题,饶是他手段很高,有时候也黔驴技穷,便免不了要去找张横沟通一番。

张横这一次不比以往,魏元忠似乎想息事宁人,但是张横却是强硬得很,他竟然跳出来在县衙里面嚷嚷说魏元忠在县衙里面越俎代庖,要抢县尊之权,他鼓动自己身边的一帮人四处煽风点火造谣,搞得魏元忠很尴尬,很恼火!

魏元忠在堂上坐得不安稳,便跑到后院的廨舍之中找岳峰,进门劈头就道:“县尊大人啊,县衙里的事儿魏某实在是管不了了!

现在县衙里面有那么一股子人煽阴风,点鬼火,硬说我魏元忠是越俎代庖,是抢夺县尊之权,魏某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等指责,今日请县尊大人一定出山主持县衙里的大局,要不然,咱们县衙里面的大小事务真就要乱套了。”

魏元忠一脸的诚恳,岳峰心中只能冷笑,魏元忠乍看是来交权的,实际上他是撂挑子叫板来了!

交权和叫板之间的差别很微小,什么是交权呢?魏元忠什么时候把县衙里他掌控的各种资源都原封不动的交给岳峰,同时将县衙里面几个县尉,主薄都叫过来,逐一给岳峰介绍交代,这是交权。

像现在这般,空着手过来,进门就抱怨,言辞之间摆出一副县衙要停摆的姿态,这就是叫板呢,这等姿态哪里瞒得过岳峰。

岳峰哈哈大笑,指了指椅子道:“坐吧,魏县丞,看把你气成啥样了!张县尉也是狗急跳墙了,王一发这个王八蛋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竟然被我给当头撞上了,你说我岳某既然替陛下牧一方,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不,我就当场发飙了,直接打了这小子,哈哈!这小子被打废了,张横也被打疯了,你说有不有趣?”

魏元忠哑口无言,对岳峰这种姿态他能说什么呢?两人驴唇不对马嘴,他魏元忠要撂挑子,岳峰却说前几日自己大展神威,出风头露脸的事儿,这能说到一起去么?

岳峰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行了,魏县丞你就别生气了,这多大的事儿呢?这几天我没去坐堂,辛苦你了!但是我也没有闲着,这不蹴鞠场给弄好了嘛,我在紧锣密鼓的挑选蹴鞠手,咱们洛阳县的蹴鞠队得迅速组建起来!

我跟你讲啊,梁王殿下跟我约定了,就在这个月,他们国子监的蹴鞠军要来我们这里,我们斗鞠一场,哈哈!

当然,这样的斗鞠不是真斗,斗鞠第二,友情第一。梁王殿下和我是朋友,这个事情我得用心办,一定要办好!”

魏元忠瞳孔遽然一收,脸色一变数变,岳峰装作没有看见其表情,继续道:“魏大人的本事本官知道,当年可是要当宰相的人物,现在在我们洛阳县当一个县丞是大材小用了!

但是我就不同了,岳某以前没当过官儿,能有今天全是因为蹴鞠有功,得到了陛下的信任,陛下破例提拔我来干这个洛阳令!

来这前我就想好了,我自己没有多少本事就一定要尊重前辈,尊重像魏大人这样厉害的长辈,你们可以帮我,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洛阳这一片天地怎么管不好?陛下一定也能满意,魏大人您说是不是?”

岳峰这番话可是“掏心窝子”了,魏元忠听在耳中十分受用,关键是他现在的心思已经被“梁王”这两个字吸引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魏元忠一直苦思冥想如何能接近武三思,一直找不到办法,现在好了,岳峰竟然能轻轻松松办成这件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魏元忠道:“岳大人胸怀宽广,魏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放心,魏某从此以后唯您马首是瞻。眼下的这点困难,我一定想办法来处理,断然不会让这些风波干扰到县尊大人您的大事!”

岳峰哈哈大笑,道:“魏大人,我哪里有什么大事儿?我别无所长,就是擅蹴鞠而已!对了,我听说最近上门喊冤的人很多,都是和那王一发和魏生明有关系的?

魏大人啊,那王一发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我看他的板子虽然挨了,但是还不够。他妈的,张横也是的,仗着自己是左相的门生,怂恿手下胡作非为,我等既然是洛阳的父母官,对这样的事情一定要管,不能不管!”

魏元忠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一定要管,我一定严管!其实县尊大人有所不知,这个王一发还有一点背景,那就是此人的伯父是御史王庆之,王庆之又是武相府下的门生,这不,这小子才那么嚣张跋扈呢!”

岳峰“嗬”干笑一声,道:“好小子,他娘的我管他什么王庆之还是张庆之,老子还怕他?左相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人不敢惹左相,老子岳峰不怕!

我告诉你,现在梁王和魏王不是一条心,老子是梁王的人。上一次魏王阴梁王的事情,老子还没找他们的茬子呢!现在就他妈一个王庆之也敢在老子洛阳令面前人五人六?”

岳峰一拍桌子,用手指着魏元忠道:“魏大人,你去办,给我严办!捅了篓子你就说是我干的!妈的,早就想出这口恶气呢!今天机会来了,正好,老子把这口气给撒出去,回头再去禀报给梁王,我相信梁王一定会高兴,哈哈……”

岳峰哈哈大笑,魏元忠神色依旧没有变,但是他却也是心花怒放了。岳峰要严办王庆之的事情,那是好事儿啊,岳峰要讨好武三思,这不正好让魏元忠有机会露脸么?

多年的政治生涯让魏元忠瞬间意识到他等到了很久的机会就要来了,当即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整个人都似乎年轻了十岁一般。

岳峰道:“魏大人,这样吧,明天我亲自坐堂审案,当然案子还是你来审,我在旁边认真听,认真学习……”

第二百四十五章 暴打狂徒!

洛阳县衙,正堂之上庄严的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字“明镜高悬”,岳峰就坐在匾额下面,一左一右坐着左右县丞,再旁边坐着几名县尉。

衙役们手握杀威棒,分列两侧,堂上的气氛庄严肃穆,而堂外面呢,永兴坊的百姓几乎都聚齐了,真是内三层,外三层呢!

人群中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只听有人道:“那就是县尊大人么?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此人其貌不扬,是不是真是个清官,能替六郎做主啊!”

“切,你当日是没有在五娘记见过县尊大人的威风呢,县尊大人在五娘记智斗魏阎王,暴打王霸王的现场,啧,啧,那真是大快人心,让人拍案叫绝啊!”

“是啊,当时我也在现场呢,听了县尊大人的话,真是热血沸腾,什么叫好官,县尊大人才是真好官,倘若我们大周的官儿都能和岳大人一样,我们大周的百姓还有什么可以忧虑的?”

“……”百姓议论纷纷,很显然,今天之所以聚集了这么多百姓,就是因为县尊岳峰亲自坐堂审案了。

前几天县衙门口击鼓鸣冤的人很多,可是审案的两个县丞根本就是顾左右而言他,遇到了案情便推脱,要不就是隔靴搔痒,让原告提供这个,提供那个,刚开始围观的群众还很期待,但是很快大家就失望了。

县衙还是以前的县衙,但是到县衙里面讨公道,那根本就不可能!

“哼,什么县尊,这个姓岳的据说连权力都摸不到边,被人完全架空了呢!他能干什么事儿?就算他坐在堂上也就是个傀儡而已!”

“对啊,上一次在五娘记姓岳的倒是硬气得很,说的话挺带劲儿的,说什么大家有委屈到县衙击鼓鸣冤,他替大家做主。现在大家都击鼓鸣冤了啊,可是他这些天干什么去了呢?脸都不敢露,今天他总算是坐堂来了,他这是来凑数来的吧?”

百姓之中有人期待,自然也有人不信,一时双方还争吵了起来,这让外面变得更加喧嚣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喊:“来了,来了,六郎来了!”

众人应声望过去,看到远处急匆匆赶过来一穿着短褂,年龄约莫三旬的五短身材的汉子,这汉子脸色铁青,十分严肃,抿着嘴唇,径直都到县衙门口的打鼓旁边,拿起鼓锤便击鼓。

击鼓鸣冤,衙役们齐齐大喊:“升堂!”

“击鼓之人,还不快入堂呈上你的冤情?”门口的门子大声道,叫六郎的汉子这才扔下了鼓锤,走到县衙正堂门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一头扎进去。

到了县衙正堂,他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而后道:“草民黄六郎有冤情呈报!”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一块白绢布举过头顶,负责审案魏元忠道:“呈上来!”

白绢是状纸,上面写的是冤情,原来黄六郎以前是个货郎,就在这大街上挑担子卖货呢,他有一个媳妇名为郭秀和他一起生活。

谁知王一发看中了郭秀的美貌,便佯称能帮郭秀到王庆之府邸找一份差事,夫妻俩一听王家名头大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家呢!郭秀能到那里面做工,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于是夫妻俩千恩万谢答应下来。

谁知王一发根本就没让郭秀去做工,而是直接将郭秀给霸占了,黄六郎丢了妻子,心中不服去找王一发论理反而被打,他货郎的活儿也干不了了,因为王一发见他一次要打他一次,周围十几个坊他的货担子不能出头,黄六郎被逼得走投无路,投了两次河倘若不是乡亲们相救,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投河没死,听闻新任洛阳令岳峰是个大清官,街坊邻居们都鼓励他来击鼓鸣冤,另外有识字的书生专门无偿给他写状纸,他便前来告状。

今天他是第三天来了,前两天他都没成功,魏元忠总用各种理由搪塞他,今天倘若还不成功,他便决心不再告状了,他下定决心,这一次如果不成,他就找机会潜入王府,趁王一发正在养伤,他趁机和他拼命算了。

状纸看完了,魏元忠道:“堂下黄六郎,你这状纸上所记载之事可否真实?”

黄六郎道:“回禀上官,这上面的事情每一件都真实确凿,堂外有很多街坊邻居,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王一发夺我妻子,害我走投无路,甚至还想要除我而后快,这件事人尽皆知,今日黄六郎请青天大人为我做主,替我讨回公道!”

魏元忠点点头,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岳峰,而后饶过岳峰看向了另一侧的张横,张横冷笑一声,魏元忠道:“张大人何故发笑啊?”

张横道:“我自笑我的,当然是笑天下可笑之人啊!”

魏元忠双目中精芒一闪,皮笑肉不笑的道:“张大人,这个案子您怎么看?”

张横道:“魏大人不是手段高明么?我今日就是来看魏大人办案的呢!魏大人,您请吧!”

魏元忠哈哈一笑,道:“既然这样,我便却之不恭了!”魏元忠说完,脸上笑容瞬间敛去,从面前抓出了一支令箭,将令箭拿在手中往地下一扔,道:

“来人啊,马上去缉拿王一发上堂!”

“喏!”立刻有衙役上前接令,这帮衙役都是魏元忠的心腹,和魏生明手底下的人不是一波,他们只听魏元忠的命令。

魏元忠要拿人,这一下场面就精彩了,今天这个开场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啊,衙役们风驰电掣的出门去了,一会儿功夫便回来了,却没有带来王一发。

跟着衙役过来的是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看着老者,容貌清癯,衣着考究,举手投足之间上位者的气势十足,虽然身边跟着衙役,可是他背负双手,神色傲然,睥睨四方,骄傲之极。

人群中有人道:“这……这不是王一发啊,这是……”

“此人是王庆元王员外啊,这可是咱们永兴坊头一号人物呢!”

永兴坊大部分人都认识此人,此人是王家王庆之的亲哥哥,也是王一发的大伯父,以前也在朝廷为官,而且做过刺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最近他才回乡,目前王家的家主便是他在担任,人称王员外,可是说是永兴坊最有面子的人之一。

王庆元做过四品的刺史,身上的那股气度当然不是常人能比,他大踏步入堂也不拜,只是冷冷的道:

“尔等是谁在审案,我侄儿王一发被打才几天?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命都要丢了,尔等还欲要让他上堂,嘿嘿,我倒要问问,你们这官儿是怎么当的?我王家没有主动上门找你们,你们真以为咱王家好欺负?”

王庆元在公堂之上昂然而语,气势逼人,堂中一片嘈杂,县丞张横脸色十分尴尬,忙站起身来道:“王……王大人,这是个误会,今日的事情……”

“啪!”魏元忠猛然一拍惊堂木,怒吼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咆哮?”

魏元忠这一吼,如同狮子吼一般,真可谓是中气十足,震慑四方,连张横也被他给震慑住了。

魏元忠用手指着王庆元冷冷的道:“堂下何人,和被告之间是什么关系,快快呈报上来?”

王庆元愣了愣,面上实在是挂不住,忍不住狞笑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王名庆元,王一发是我的侄子,怎么了?汝当如何?”

魏元忠冷冷的道:“王一发强抢民女,欺压货郎,现在原告告上衙门,根据本官的多方取证,此事认证物证俱在,你是否可以替他认罪?”

王庆元哈哈大笑,内心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他用手指着魏元忠道:“一区区八品小官儿,也竟然敢审我?真是沐猴而冠,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王庆元在办案审案的时候,你还他妈是个奴才呢!”

王庆元这一吼,为官群众中有人发笑,却是王家也有子弟在这边观看,他们看到王庆元如此霸气,一个个都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深觉得很有容焉。

张横又站起身来,道:“王刺史,王大人,今日的事情着实误会,我等哪里……”

魏元忠一拍惊堂木,怒目等着张横道:“张横,公堂之上岂容你肆意乱攀交情?”

魏元忠用手指着王庆元,道:“本官秉公执法,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也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今日既然是替人出堂,那就得听本官的!本官让你认罪你就得认罪,否则,哼!”

王庆元一跺脚道:“否则怎么着?你他妈这小小的县衙我王家打个喷嚏就能给你扫平喽,你还敢怎么着?”

王庆元上前一步,等着魏元忠,竟然是想开打的架势呢!魏元忠冷笑一声,抓住面前的令箭,扔出去喝道:

“来人啊,将此獠抓住,将这等咆哮公堂的狂徒先打二十大板!”

“哗!”魏元忠这话一说,全场一片大乱,不仅是围观的群众瞬间炸成了一锅粥,衙役们一个个也懵逼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丢尽了脸!

魏元忠何许人也?他混到这么一把年纪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王庆元在他面前摆资格真是笑话。

魏元忠昨日和岳峰聊了一番之后,心中无比的鼓舞,他决定狠狠的把王家的气焰先杀下去,而后彻底将自己的能力给展露出来,为岳峰讨武三思欢心创造条件!

魏元忠已经想好了,岳峰现在是个宝,这个宝一来可以给他当挡箭牌,遇到了事情,得罪了权贵有洛阳令顶着,他不用担责任。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魏元忠可以利用岳峰接近武三思,甚至魏元忠有绝对的把握能得到武三思的赏识。

魏元忠心中很清楚,他要东山再起,无论如何绕不开武家,他得罪武承嗣,和其手下的酷吏交恶,唯有武三思能够让他重返巅峰。

有武三思的力挺,魏元忠和武则天打交道几十年,对武则天的脾气了若指掌,他对重新获得圣宠也十分有把握,那样他将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今天魏元忠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拿王一发这个案子发威,倒霉的王庆元,撞到了他的枪口之上,魏元忠岂能饶他?

全场喧哗,衙门们懵逼,可是魏元忠的令箭扔到了地上,谁敢抗命?这就是魏元忠对衙役们的掌控了,在洛阳县衙这一亩三分地,那是魏元忠的天下,别说是王庆元过来,就算是他正当红的弟弟王庆之过来,那也不顶用。

众衙役迅速扑上去,将大喊大叫的王庆元拖到大堂外面,抡起板子便打,王庆元简直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板子打在屁股上是实实在在的疼啊!

“哎呦!”王庆元一声惨叫,他性子却是刚烈得很,竟然继续破口大骂,他一开骂,魏元忠在堂上吼道:

“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得他低头认罪为止!”

衙役们的手上的板子更用力了,再几板子下去,王庆元这把老骨头就喊不动了,只能呻吟惨叫了。

二十板子打完,王庆元彻底蔫儿了,耷拉着脑袋,发髻完全凌乱,那模样真是骇人得很,哪里还有刚才来的时候那般趾高气扬,神气活现?

围观群众看到这一幕无不指指点点,有人低声道:“怎么样?我就说岳县尊坐堂便不一样吧!您瞧瞧县尊大人多硬气!王员外都敢打,这才是厉害呢!”

“的确厉害,可是明明魏县丞下令的,为什么说是岳县尊硬气?”

“切,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魏元忠那老小子奸诈得很,平常都是个怂货,只知道卖嘴皮子,你们想想,倘若不是县尊大人硬气,就凭魏元忠那德行,他敢打王庆元的板子?”

这一议论,让周围的人人点头,很显然魏元忠在老百姓心中口碑着实不咋地,和岳峰根本比不了呢!

王庆元被重新带上了大唐,瞧那模样已经如同一条死狗了,张横已经无法忍耐了,他跳脚指着魏元忠的鼻子大吼道:

“魏元忠,你要干什么?你是要造反么?你……你……你……”

魏元忠冷笑一声,道:“张大人,你的情绪不要失控,这里是县尊大人坐镇,县尊大人头上的匾额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字,今日的案子,证据确凿,王一发罪有应得!

而王庆元替代自己的侄子到庭,明知侄子有罪却拒不认罪,而且咆哮公堂,蔑视官员,这等行为按照我大周律就该打杀威棒,我打他二十大板子合情合理,此案就算是拿到陛下面前,我魏元忠也不怕!”

魏元忠咄咄逼人,张横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他看向岳峰,岳峰却已经站起身来,昂然走到了大堂之外,魏元忠扔了令箭,喝道:“来人啊,现将王庆元押入大牢给我好好关着,一定要关严实了!回头什么时候被告来认罪,什么时候他才能放出去!

哼!”

魏元忠冷哼一声,抬手道:“好了,今天的案子到此为止,原告黄六郎请你放心,你的冤情本官已经知道了,本官保证让你的沉冤得雪!”

黄六郎立刻跪地叩头,他对魏元忠磕了几个头,而后又对岳峰磕了几个头。此时的岳峰正背负双手,站在衙门口,外面挤满了百姓,百姓们看着他走出门来,纷纷让开一条路,大家的目光全部都投在他身上。

岳峰冲着四方拱手,终于说出了他今日坐堂以来的第一句话:“本官替陛下牧一方百姓,说话绝对算数,对百姓的承诺,绝对践行!”

“哄!”百姓们齐齐轰动,无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六郎今天的案子很简单,案情也十分的清晰,这样的案子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人敢办,就是因为大家都慑于王家的威风。

可是现在,岳峰果决果敢的办案,他坐镇之下,让那“明镜高悬”的匾额熠熠生辉,洛阳有此父母官,真是百姓之福呢!

这件事立刻传开去,很快整个永兴坊父老乡亲都知道了,接着继续往外传,一天之内京城人都知道了此事。

然而,此事会这么容易结束么?很显然,事情这才刚刚开始呢!王庆之从宫里回到府上,张横第一时间登门拜访他,此时的王庆之脸色极其的难看,他盯着张横道:

“张横,你这个县丞当得实在是窝囊啊,在堂上一句话都说不了?我王家这一次脸都丢尽了,我的大哥已经过了五旬之年,今天竟然遭这等羞辱,而且当时你就在面前,难不成这个岳四郎真就这般霸道么?”

张横忙道:“事情不是如此,岳县尊现在完全掌不了权,现在洛阳县衙的权利完全被魏元忠那厮掌控了,魏元忠因为得罪武相才贬官的,因此他对武相的敌意和仇恨极深,但凡是和武相有关系的人他都要下狠手。

王大人,您可是武相的心腹肱骨,魏元忠岂能不对您恨之入骨?这老小子不敢对你动手,可是王员外和王一发两人,他们可是有把柄在此獠手中,此獠今天咬人一口,真是入木三分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案子做实!!

相比岳峰,张横无疑很恨魏元忠,因为自从他到洛阳之后,魏元忠就一直压他一头,将他欺负得灰头灰脸。

所以和王庆之诉苦的时候,他将矛头全部指向了魏元忠,在他看来,最近衙门里发生的事情一定是魏元忠作怪,至于岳四郎能有什么主意?他整天就只知道蹴鞠,哪里知道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权谋争斗?

在张横内心他只想挤走魏元忠,他还生怕岳峰在洛阳令上干不长呢!只要岳峰在洛阳令上,他张横才有机会像魏元忠一样掌握大权,到了那个时候,洛阳他跺一跺脚都能抖三抖,左相还能不对他刮目相看?

王庆之脸色无比的阴沉,冷冷的道:“魏元忠这个老东西他是吃了豹子胆了么?他敢这般对付我们王家?”

张横冷冷的道:“魏元忠那厮狡猾奸诈得很,今日审案的时候,他把岳四郎捧在主座之上,他自己坐在旁边,其实整个案子都是他在审,那岳四郎不过就是露个脸而已!魏元忠的如意算盘是捅了篓子让岳四郎被黑锅,嘿嘿,此人真是好深的用心啊!”

王庆之脸色阴沉,背负双手来回在大厅里面踱步,他的心思不比张横,张横喜欢意气用事,王庆之则是比他要精明谨慎得得多。

魏元忠可不是个好相与,对这家伙的历史王庆之了解得很,此人当初不过是个七品官的时候便被武则天赏识重用,他的手段可想而知了。

这一次魏元忠既然瞄准了王家,他肯定手中有东西,王庆之首先想到的是自保,他沉吟良久,忽然转身喝道:“管家!”

王府管家谭谦毕恭毕敬的从外面走进来,王庆之冷冷的道:“一发找的那个姓郭的女人还在府上?”

谭谦道:“五公子对这个女人分外宠爱,并没有安排她在府上,而是在庆余坊找了一处院落安置,每日那边都有七八人轮流守着,让此女不得出门……”

王庆之一拍桌子,道:“这个叛逆,真是丢了王家的脸!你去把这个姓郭的女人给办了!让她永远消失,记住了,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如若不然……”

王庆之面色一寒,眼神之中杀机一闪而逝,谭谦忙低头道:“好,我立刻去办!”

谭谦得到了王庆之的指令,不敢怠慢,立刻领着人就去办事儿,王庆之是个果决狠辣的人物,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去找武承嗣,而是立刻除掉郭秀,让魏元忠这个案子无法办成铁案,回头王家再找魏元忠纠缠,就算不仗势压人,也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但是王庆之能想到的事情,魏元忠何许人也?他哪里能想不到?其实,魏元忠对王家的事情,对县衙上下所有的事情他都了若指掌。

比如张横,魏生明的把柄,他暗中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他可以不把张横和魏生明逼上绝路,让洛阳县衙看上去不是他魏元忠一手遮天,但是倘若有一天他真要动手了,他的敌人和对手绝对不能有还手的机会。

魏元忠早就派人暗中盯着王家了,王庆之让管家谭谦带着人从府里出来直奔庆余坊的时候,他立刻安排人从后面跟着,等着谭谦找到了郭秀的住处,正要杀人断绝后患的时候,洛阳县的衙役们轰然破门而入,将包括谭谦在内的人全部缉拿,而后把他们全部带到了洛阳县衙之中,关进了大牢,至于郭秀则让其和黄六郎见面,夫妻两人重逢,抱头痛哭,街坊邻居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对县衙是一片的赞誉。

魏元忠暂时也没把郭秀放出去,而是安排他们夫妻暂时住在县衙后院,县衙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

王庆之安排谭谦出去办事儿,在家里等着消息呢,可是谭谦一去竟然如泥牛入海没有了消息,他连忙让人打探消息,家丁来报却是谭谦被县衙给抓走了,被关进了县衙大牢。

王庆之一时手脚冰凉,忍不住捶胸顿足道:“魏元忠这个老东西……我一时大意,上了他的当了!”

张横见此情形,也知道不妙,当即道:“王大人,事已至此,现在此事已经纸包不住火了,我们只能去找左相,让左相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王庆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张横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等什么呢?再等下去,王一发就完蛋了!”

王庆之幽幽的道:“王家出了王一发这么一个不肖子,他就算死了也是活该,能怪得了谁?大周有大周的律法,倘若一发真犯了大周的律法,我王庆之岂能保得住他?”

张横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中瞬间明白,王庆之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和王一发完全切割,他要将自己的亲侄子给弃掉了!此人的心性如此果决狠辣,也难怪武承嗣会看重他,这一点张横自忖不如。

王庆之道:“魏元忠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他便会引而不发,嘿嘿,他想用这个事儿来要挟我,我王庆之岂能被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所累?”

……

魏元忠一通漂亮的组合拳把事儿都办妥了,黄六郎和郭秀重逢,王一发虽然在养伤,但是也被强行抓到监牢里面关了起来,这个案子便几乎成了铁案。

这个案子办成功,洛阳令岳峰的名声暴涨,老百姓可不认魏元忠,因为魏元忠在洛阳县这么几年啥案子都没办过,岳峰刚刚到洛阳县没几天就办了王一发的案子,这功劳当然要记在岳峰的头上。

魏元忠费了这么多心思,名声被岳峰得了,他心中对此不仅不忧,反而很喜闻乐见,在他看来,他干了事儿,能有岳峰这个冤大头来顶包,这真是绝好的事情呢!所以两人是各取所需,只是对岳峰来说,他现在得想办法和武三思搭上关系。

上一次他和武三思见面,武三思热情的很,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岳峰能保证武三思还能那般热情么?

至于洛阳县衙蹴鞠军和国子监蹴鞠军斗鞠的事情那也完全是岳峰杜撰,他的目的是忽悠魏元忠呢!魏元忠现在把差事办了,岳峰不能不把这事儿兑现啊,要不然这老小子以后不好驾驭啊!

岳峰现在想法很明确,一方面他要利用魏元忠,另一方面他也要利用张横,只有把这两方面都利用好了,武氏兄弟的裂痕才会越来越大,只有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的矛盾激发凸显那才是最好的。

岳峰反复思忖,他最终又选定了侯思止,侯思止此人野心勃勃,心狠毒辣,是个极其冷酷的角色。他通过告密上位之后,迅速的成为了来俊臣的爪牙,但是此人的野心绝对不止于一个御史。

在之前他就找过武三思,那个时候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的关系还颇为紧密,兄弟两人联手对付李唐臣子,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岳峰要利用侯思止还没有领悟这种微妙的时候发力。

可是岳峰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引诱侯思止上钩,这个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更不是傻子,倘若不巧妙设计,他不会轻易被岳峰当强使呢!

“陈师爷,你去把张县丞给我请过来!”岳峰道。

师爷陈杰忙去请人,一会儿功夫张横便来了,见到岳峰他便道:“县尊大人啊,咱们洛阳县可不能这么蛮干,莽干啊!王一发是王庆之的亲侄子,王庆之可是魏王殿下的心腹亲信呀!魏元忠和魏王有仇,恨魏王当初抓住了他的罪证,将他贬斥,现在这老东西是拉着我们跟他一起和魏王为敌,回头魏王一旦责备下来,县尊大人可是首当其冲啊!”

岳峰“嘿”一声,道:“张县丞,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啊!此事我也觉得不妥,可是魏县丞也有他的想法,他拿出梁王来说事儿,我岳某能有今天,那可是梁王对我的提携啊,我也不敢得罪梁王啊!”

张横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事儿背后还有武三思的影子?一念及此,他心中立刻活分了起来,可是面上却道:“胡说八道!梁王和魏王兄弟情深,他怎么会让魏县丞干这等事情?这是魏元忠在瞎扯!我跟你说,魏元忠此人心机深沉,奸诈狡猾,县尊您不能不防啊!”

岳峰摆摆手,道:“张县丞,你知道我初来乍到,县衙上下的事情我两眼一抹黑,哪里能搞得清楚?我只能依靠魏县丞和张县丞二人,你们二人乃我的心腹肱骨!

这样吧,张县丞您现在说个办法出来,我岳峰保证一碗水端平,绝对不偏私偏袒谁,这样好不好?”

张横愕然无语,岳峰这话可以说推心置腹了,可是张横一时哪里能有办法?他和魏元忠不是一个层面,两人在县衙里面斗法他一直处于下风,如若不然,他何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岳峰道:“这样吧,今日你去我府上,我邀约了几个朋友,御史侯思止也在,回头把生明也叫上,我们一同吃酒,说不定张县丞到时候能想出良策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太平的要求???

紫微宫,观风殿,武则天近日心情无比的愉悦,千金公主给武则天又送了一个好面首,张昌宗不仅人生得可人,那方面的能力也是相当的强,年轻懂事,伺候人的本事一流。

武则天只将其留在宫中待几晚,便觉得自己得到了人生极乐,当即大赏千金公主,封其为安定公主。而张昌宗则被封为云麾将军,左千牛中郎将。

武则天喜欢封自己的面首为将军,想来这也是她独特的嗜好,估摸着是面首们在床第之间着实有将军的风范,让武则天领略到了将军的雄风。

张昌宗这件事关联最大的人还有太平公主,因为千金公主干这事儿是太平公主在背后安排的!千金公主和太平公主结为了姐妹,自然不能隐瞒太平的这番“孝心”,武则天一时老怀大开,对自己这个女儿真是满意之极。

千金公主趁热打铁,向武则天道:“陛下,太平妹妹可是个苦心人儿,她对陛下的心思那是百般的关心,可偏偏性子又倔又犟,这不,为了婚事的问题和陛下之间还生了一些误会,千金心思单纯,就想母女之前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哦!”

武则天叹了一口气,道:“安定啊,朕让太平娶我武家儿郎,着实便想着不要再出薛绍的那档子事儿!薛家难道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么?他们可是累受皇族恩德啊,但是他们不似恩德,反而要造反啊!朕能徇私枉法么?”

千金公主道:“陛下管着江山社稷,常常身不由己,其实我和太平也说了很多话,交了心呢!太平妹妹心头好那岳四郎,陛下您还别说,那岳四郎可有几分男儿的气概,太平妹妹存了心思也正常,呵呵……

说起来太平妹妹还是太年轻,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武氏子弟中才干卓绝者不知几何,还比那岳四郎差了么?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这才和陛下您生了一点龃龉呢!”

千金公主侃侃而谈,可以说对武则天推心置腹,两人相谈并没有避着外人,正在一旁替武则天誊抄奏折的上官婉儿一听这话,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心中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来。

上官婉儿上一次和天平公主交谈的时候,太平就提到了岳四郎,当时上官婉儿虽然吃惊,但是以为太平只是因为抵触武则天的安排,从而故意说气话,或者是一时兴致,想找岳峰撒个欢而已。

可是现在听千金这么一说,太平是因为岳四郎才不愿意在武家挑选驸马,我的天!这……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脑子完全凌乱了,那岳四郎何德何能啊,怎么就能得到太平公主的青睐?上官婉儿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哦?”武则天眉头一挑,瞪大眼睛盯着千金公主,足足愣了好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安定啊,安定,你今日和朕这席话作用真是太大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太平这丫头啊,虽然我们母女连心,可是对她我总有那么一点不能完全看透,敢情这丫头心思在这里呢!岳四郎倒是个有趣的年轻人,不过出身掖幽庭,如何能成为驸马?这事儿今日你我在这里说说就成了,到外面去可千万别说,一是坏太平的名声,二是可能给岳四郎也会带去灾祸!”

“省得呢陛下,女儿省得!”千金公主眉开眼笑,得到了武则天的赞赏,她更带劲了,道:“陛下其实可以让公主自己在武家子弟中择一满意者,武家子弟人才辈出,陛下能看中喜欢的,未必公主会喜欢!再说了,武家子弟对陛下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又何必非得钦点某人?”

武则天沉吟你片刻道:“嗯,你说的有理,朕和太平各自退一步,此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武则天环顾四周,忽然道:“团儿,让团儿去请太平过来吧!”

韦团儿领命直奔公主府,太平公主急匆匆的入宫到观风殿,千金不敢久留,找了一个借口告辞,两人在殿外面碰到了。

太平道:“千金,母皇陛下今日急招我所为何事?”

千金公主道:“太平妹妹,陛下心情今日极好,趁这个机会你还是自己在武氏子弟中挑一人,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尽力了,如若不然,回头陛下恼了,那恐怕……恐怕更难了……”

太平脸色一变,立刻扭头进入观风殿中,武则天果然心情极好,看到了太平过来,他冲着太平招招手道:

“太平,快来,今日朕和安定说了很多事儿!嘿,我武家的儿郎难不成还比不上那岳四郎不成?那岳四郎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擅蹴鞠而已,擅庖厨而已,其出身低微,如何能成为我儿驸马?

太平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偶尔胡闹一会朕可以视而不见,可是关键大事儿上,你可不能让母后为难,母后今日找你来,便是听千金的建议,让你自己在我武氏子弟中挑一人,你喜欢谁便挑谁,朕不强迫你,好不好?”

太平直愣愣说不出话来,她很想说整个武氏子弟她都看不上,可是她知道自己一旦说这话,武则天必然暴怒,现在的太平已经不比以前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之后,她已经慢慢蜕变,变得成熟了。

她不能顶撞武则天,于是便低着头,眼泪哗啦啦的流,就是不说话。看到这一幕,谁还敢继续留下来?一时众女卫女官们齐齐都退出了大殿……

武则天的性子十分的霸道,可是霸道的人往往吃软不吃硬,看到太平这般流泪,她心中不由得一软,道:“太平啊,朕是为了你好,你是朕的心头肉啊,朕为你在武家子弟中挑一驸马,以后这一辈子都可以高枕无忧!”

太平抬头看着武则天嘴唇掀动,沉吟良久道:“那岳四郎倘若不是出身掖幽庭,女儿倘若想召他为驸马,母后能否中意?”

武则天愣了一下,一笑,道:“太平啊,我皇族的驸马,必须要是世家大族之子,岳氏本就是小姓,岳氏男儿如何能成为我大周公主的驸马?”

太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低着头,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抬头道:“母皇,您既然听了千金的话,女儿也不隐瞒您!女儿的确对岳四郎颇为有意,母后既然不应允,女儿也不能强求!”

武则天哈哈一笑,道:“好,很好!太平今日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你长大了,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太平苦笑一下,一咬牙道:“母皇,女儿要嫁驸马,首先有个不情之请,那岳四郎是掖幽庭的出身,婉儿也是掖幽庭的出身,他们岂不是天作地合乃是一对?母皇先将两人赐婚,婉儿是太平最为要好的姐妹,岳四郎成了婉儿的郎君,女儿无论如何也不应对婉儿的郎君有何非分之想,女儿断了这个念想,便……便不会再纠结此事。

这件事后,女儿一定尊崇母亲的旨意,会在武氏子弟之中挑一品性才华俱佳之人为驸马……”

武则天一下懵掉了,她盯着太平公主看了很久,几次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心想自己这个女儿啊,还真是简单单纯之极!先是为薛绍所困,现在竟然被那岳四郎所困了?

其实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看穿了能算什么事儿?偏偏太平长这么大的也窥不破那点事儿,武则天真是摇头。

“婉儿朕还真舍不得,她的才华绝高,而且其出身也不是岳四郎能比……”武则天道。

太平道:“婉儿跟随母皇已经有些年了,她的年岁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母后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

再说了,婉儿和岳四郎之间也未必要马上就成婚,那岳四郎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洛阳令,只怕配婉儿还有不如,母后可以等一等再将此事公之于众。”

武则天长叹一口气,道:“好,好,朕真是怕了你了!这件事朕依你好不好?”

太平公主抚掌而笑道:“母皇君无戏言,那此事便立刻敲定,越快越好!婉儿就在宫里,岳四郎此时在宫外,母皇召他进宫,赐婚于二人,太平心中便再无挂念矣!”

太平公主这话一说,武则天哪里能拒绝?武则天最近心情的确极好,除了那张昌宗的确伺候得好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像张昌宗这般体贴的可人,竟然是太平公主给她安排送过来的,这让她非常欣慰。

所以她心中对太平的看法已经比以前更好了,女儿这般体贴,武则天便愿意让太平耍耍性子。

太平不是有情郎忘不了么?武则天将这情郎赐婚了,这事儿不就了了?虽然在武则天心中,他是真有些舍不得上官婉儿,但是相比起母女的情谊,失去一个婉儿不算个什么。

再说婉儿的确跟随他有些年头了,给婉儿一个归宿原也应该,当即武则天立刻下令,让人去宫外召岳峰入宫,而上官婉儿则立刻被叫到了观风殿中,武则天是个果断的人,心中有了决断,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陛下召见!!!

岳峰请了侯思止,另外还有魏生明加上张横几人一同喝酒,岳峰请的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特点,那便是此三人皆是武氏门下走狗。

但是细细品一品,这三人又各自有差别,侯思止投靠的是来俊臣,他想攀上武承嗣够不着,却够着了武三思,隔三差五往武三思那边传递消息呢!

而张横则是地地道道武承嗣的人,虽然在武承嗣的众多谋士中他太普通平庸,但是他身上烙印却更改不了,至于魏生明则是一门心思的想高攀武家,但是却从来不知道门在哪里,在他的脑子里,压根儿还不能分辨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的微妙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岳峰将三人聚在一起,场面自然很有趣。

张横在酒席上矛头就指向魏元忠,尤其喝了酒之后,他口无遮拦,道:“王庆之那是一般的人么?那是左相的心腹肱骨啊!左相要利用他干大事儿呢!现在魏元忠竟然要对王家动手,他的目的是干什么?其用心极其阴险!”

侯思止道:“张兄,最近的确有很多事情,尤其是公主选驸马的事情着实牵动人心,左相成为驸马的希望极大,莫非王庆之还能在这方面出力么?”

张横嘿嘿冷笑,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岳峰咧嘴一笑,道:“驸马算个什么?那只是小事儿!现在不是大唐了,而是武周了,武氏天子之下,谁为皇嗣?王庆之身为御史,身居要职,而且极善于揣摩陛下的心思,左相用他可是用对人了!”

岳峰这话一说,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每个人脸色都变了,张横沉吟了半晌,摆手道:“这话题先不说,先别说!”

岳峰道:“张县丞,事已至此,王庆之受到了牵连应该是不能避免!但是此事我看还没到最糟糕的程度。

毕竟魏元忠现在还没有把事情倒做绝,王一发是王一发,王庆之是王庆之,两人之间虽然有些关联,但是关联不深!

此案到此为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张县丞,眼下对我来说蹴鞠还是第一大事,梁王的蹴鞠军早就要和我们斗鞠了,我们县衙蹴鞠军目前实力还不够,得日日练,天天练,不能放松啊!”

张横冷哼一声道:“我谅魏元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哼!”张横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自傲,他顿了顿,又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魏元忠这个老东西,他凭什么在我们面前人五人六?他凭什么打着县尊您的幌子,公报私仇,处处对左相发难?

今日候大人也在,候大人是朝中的御史,我们把事情反馈给您,您回头一定要参此獠一本,哼,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侯思止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侯某和那魏元忠也不对付得很。这个姓魏的仗着自己是前朝的老臣子,嚣张跋扈,竟然不把来中丞放在眼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他能活着,那都是来中丞发了慈悲了,要不然,哼!”

岳峰道:“行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张县丞多在县衙里面发挥作用,魏县尉你要配合张县丞,你们两人珠帘合璧能替我省很多事儿!”

魏生明忙诚惶诚恐的道:“县尊放心,生明从来就识得轻重,一直对张县丞尊重有加,绝对唯他马首是瞻!”

魏生明惶恐,一方面是做戏,主要还是发自内心,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岳峰似乎在下一盘大棋,可怜张横自诩谋士出身,竟然被岳峰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这等货色,倘若不是有武承嗣为靠山,他怎么可能在官场上混迹到今天?

魏生明对张横愈发瞧不起,心中却坚定了无论如何要绑死岳峰的决心,他以前就知道岳峰不是等闲之辈,可是最近县衙里发生的事儿,让他更领悟到了岳峰的可怕。

他冷眼旁观,看着岳峰的表演,他自忖倘若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岳峰的底细,只怕也要被岳峰耍得团团转。

一顿饭大家皆吃得满意,张横发了一通牢骚,得到岳峰一番安慰心情好多了。侯思止则是拍着胸脯向张横保证,回头一定想办法帮整魏元忠,他侯思止就以善长整人出名,他说话那能有假?

至于魏生明他的思路愈发清晰,信心更加坚定,他现在甘心给岳峰当一张牌,关键时候岳峰可以用之。

酒席过后,侯思止告辞回去,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宅邸,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直奔武三思的府邸而去。

武三思刚刚下朝,最近他心事重重,在朝中他被武承嗣狠狠压了一头,无法抬起头来。这一次公主驸马之争,他又遭了别人暗算,一开局就落入了下风,他苦思冥想要找扭转乾坤之策,一时却不能得妙计,心情真是郁闷透了。

侯思止在客厅候着喝茶,武三思踱步走过去,侯思止立马站起身来,十分夸张的跪在地上道:“微臣侯思止见过梁王千岁!梁王殿下,思止今日有重要情况向你禀报!”

武三思一屁股坐了下去,无精打采的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我听着呢!”

侯思止道:“御史王庆之竟然上书陛下,欲要陛下废李立武,立左相为皇嗣!梁王殿下,您说此时是不是大事儿?”

武三思一下从榻上弹身而起,脸色一变数变,脱口道:“你……你说得当真?此事你是如何得之?”

侯思止道:“梁王别急,听我慢慢给您禀报!此时其实我是从洛阳县知晓的!洛阳令如今是岳四郎,鄙人和四郎有旧,昨日一起吃酒……”

侯思止便昨日吃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武三思,武三思一听洛阳县有人抓住了王庆之的把柄,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王庆之的屁股原来不干净呢!哼!”

武三思冷哼一声,他画风一转道:“岳四郎倒是能干啊,在洛阳令上没给本王丢脸!行,本王回头就去找他!”

侯思止忙赔笑道:“昨日岳四郎提起王爷便是交口称赞,还说王爷的国子监蹴鞠军和他们合宫县衙蹴鞠军将来还能斗一场呢!

四郎是个斗鞠好手,王爷您也好斗鞠,两人有这个爱好,就算过从甚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王爷您说是不是?”

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斗鞠好,斗鞠好啊!”

武三思被封王之后,他对岳峰的印象其实就有些淡了,武三思的身份每天能遇到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之前他对岳峰客气,甚至阴差阳错还力荐岳峰上位洛阳令,当时都是形势逼人,由不得他不那么干,其实他心中压根儿就没把岳峰当自己人。

至于他之前说的向岳峰请教蹴鞠,他更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岳四郎备受武则天宠爱,可是武三思岂能在意他这个身份?岳峰还不够资格让武三思在他身上倾注太多的心血。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岳峰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两人之前相谈甚欢,从而主动登门找武三思,十有八九会无功而返,甚至碰壁碰钉子都有可能。

但是岳峰却选择利用侯思止,偏偏侯思止立功心切,急于想要在武三思面前表现,便夸大其词,把事情说得极度危机,似乎那王庆之真有能力决定皇嗣一般。

武三思最近被武承嗣压制得太厉害了,可以说是被全盘压制,对这个堂兄武三思的不满也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侯思止的这些话让他内心的不满全部爆发出来。

“王庆之是不是?这个狗东西竟然背着我搞小动作,当我是傻子么?老子就拿你开刀,回头看看武承嗣还有多少脸面去争皇嗣!”武三思心中暗道,这一颗种子在他心中埋下必然会生根发芽。

而此时的岳峰却已经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安排而得意了,因为他在县衙忽然收到手下禀告,宫里的令狐公公来了。

岳峰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遽然一沉,心想这个太监来干什么?他连忙迎出去,令狐公公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口,道:“岳四郎,咱家可是一通好找啊,总算找到你了!什么也别问了,跟咱家进宫去吧,陛下传召让你进宫面圣!”

岳峰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心想自己一个小小的洛阳令,为什么武则天忽然传召自己?莫非是因为王庆之案?还是因为魏元忠?

岳峰非常清楚魏元忠和武则天之间的关系,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魏元忠和武则天是患难之交,当初武则天最困难的时候,魏元忠给她助力不少。

可是恰恰是这种关系,让岳峰不敢大意,因为古往今来的帝王干的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勾当,魏元忠之前的功劳说不定就是武则天现在心中的忌讳呢!

“令狐公公,可否告知陛下召我所为何事啊?”岳峰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道,他顺势又给对方塞了一大块金叶子。

第二百五十章 陛下赐婚!!!

令狐太监今天的神色有些古怪,岳峰给他的金子他毫不手软的笑纳,但是对岳峰的询问,他却是讳莫如深,一句话也不说。

岳峰心中着实郁闷,却又不能将送出去的金子讨要回来,于是便满腹心思的跟着令狐太监一起进了紫微宫。

此时的紫微宫观风殿中,武则天、太平公主还有上官婉儿三人在一起,武则天更衣换了燕居服,她和太平公主母女相谈甚欢,上官婉儿感到气氛有些怪异,当即便搬起那厚厚的一摞折子,武则天忙压压手道:“婉儿,忙碌了一整天累了吧!快把差事放下来,朕有事情和你说!”

上官婉儿放下了差事,低眉顺眼的走到武则天的近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陛下,您请吩咐!”

上官婉儿眉眼低垂,因为她觉得事情像是有些不太妙,因为太平公主在一旁冲着她挤眉弄眼,那模样姿态明显是有事儿呢!

武则天盯着上官婉儿,过了好久才道:“婉儿啊,你小的时候就很聪慧,朕就很喜欢你!在众多女官之中,你能脱颖而出,并不是朕偏私,而是你的确才华出众!说起来,朕有些对不住啊,你跟朕这么多年,朕应该要为你考虑了!”

上官婉儿愣了愣,忙跪下道:“陛下,您千万别这么说,婉儿是罪臣之女,能蒙陛下垂青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岂敢有丝毫的抱怨?陛下啊,婉儿愿意这一辈子都伺候您!”

武则天哈哈一笑,用手指着婉儿看向太平道:“太平你瞧瞧,婉儿真亲朕啊!不过越是跟朕亲,朕就越不能让你委屈!朕今日想好了,准备给你赐一场姻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婉儿啊,你说是不是?”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张大了嘴巴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武则天要给她赐婚?

下意识她就有些慌张,因为这样的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不敢奢望自己这一辈子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至于说如意郎君的事情,上官婉儿博览群书,对书中描绘的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也是无比的向往,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倘若真要嫁人,该嫁给怎么样的郎君。在上官婉儿心中,七步成诗的曹子建,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周瑜,那等大才子,大英雄才是让人魂牵梦萦的人呢!

现在武则天忽然要给她赐婚,这样的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上官婉儿瞬间乱了方寸,整个人都痴了。

太平道:“婉儿,你怎么了?陛下要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你还不谢恩么?”

太平公主这一喊,上官婉儿才如梦初醒,她“噗通”一下跪下去,整个人匍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谢恩的话来。

武则天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任由婉儿消化这个消息,过了很久,上官婉儿的神色才略微平静一些,她毕竟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不是等闲的女子,她知道武则天既然说了话,那定然是不能更改。

上官婉儿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就是武则天会选谁来赐婚?看到一旁太平公主眉飞色舞的样子,她心念转动,不由得思忖武则天是不是要将自己赐给李旦?

武则天登基称帝,李旦降为了皇嗣,可是他这个皇嗣却稳定不了,李旦身边的几个女人都被武则天已经先后除掉了此其一。其二是现在武承嗣,武三思等来势汹汹,最近上书劝武则天废李旦的折子越来越多。

武周的江山,岂能用李家人为皇嗣?武则天的皇位当然应该传给武家人,武则天在这个问题上也很懵圈,目前十分犹豫,一直没有表态。

在这种情况下,太平公主为了巩固李旦的地位,向武则天讨价还价,让上官婉儿成为李旦的女人,这种可能性极大。

上官婉儿想到这里,内心觉得很失落,却又无可奈何。她很清楚皇族的无情,上官婉儿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反抗的余地,哪怕她骨子里不喜欢李旦,因为李旦窝囊软弱,根本就不是人君之相,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选择接受!

“婉儿,你就不想知道朕要给你赐怎么样一门婚事么?”武则天幽幽的道。

上官婉儿道:“陛下,婉儿是陛下的人,陛下无论怎么安排,婉儿都接受,婉儿谢过陛下!”

武则天哈一下笑起来,这就是武则天的性格,她极度要强,极度霸道,最喜欢的就是对她温顺的人,而最讨厌的当然是和她对着干,不听她招呼的人!

婉儿表现出的温顺的姿态让她很满意,当即道:“好婉儿,太平,你看看人家婉儿,她就不像你那般讨价还价!哎,说起来朕还真舍不得呢!朕失一婉儿,便失了一条臂膀!”

太平咯咯笑道:“陛下,您可不能这样啊!君无戏言,我看婉儿心中真高兴呢,您倘若忽然收回了旨意,只怕……只怕婉儿要伤心了呢!”

武则天摇头道:“你这丫头,朕什么时候收回过旨意!”就在武则天和太平说话的当口,令狐太监快步走进来,道:“回禀陛下,洛阳令岳四郎带到了!”

武则天一拍手道:“快,让他进来!”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心中不由得想这个时候武则天要见岳四郎干什么?莫非公主的附加条件中还和岳四郎有关?

上官婉儿现在知道了,太平公主竟然对岳四郎偏爱得很,竟然因为岳四郎而抵触武家子弟,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不由得想武则天会怎么对付岳四郎这小子,她却没想到武则天会在这时候召见他。

岳峰穿着官服,迈着小碎步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进入观风殿,他规规矩矩的行礼,目不斜视,道:“微臣岳四郎见过陛下!”

武则天上下打量岳峰,心中暗暗点头,岳峰走马上任洛阳令,这才没多久的光景,看其姿态气度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武则天作为女人,看人喜欢看样貌威严,仪态不凡的官员,岳峰以前蹴鞠的时候别人很容易忽视他的仪态,可是今天岳峰和以前变化很大,在殿上立着,人如标枪一般笔直,无论是样貌还是仪态,皆是上上之选。

武则天端详了岳峰半晌,太平公主也在仔细打量他,母女两人盯着一个小男人看,岳峰只觉得心里发毛,可偏偏他面上却还不能流露出丝毫尴尬,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上官婉儿本来匍匐在地上,看到半天没动静她也忍不住抬起眼皮斜睨了几眼厅中的情形,心中更是疑惑了。

时间就这样宛若静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武则天哈一下缓过劲儿来,道:“好!很好,四郎啊,你这个洛阳令干得不错!朕心甚慰!”

岳峰总算松了一口气,道:“谢陛下夸赞,微臣刚刚走马上任,还未能完全掌控局面,但是微臣有信心一定能办好这份差事,一定不让陛下丢脸!”

武则天点点头道:“很好,你有这份自信我很高兴,但是今天来朕不想和你谈差事的事儿!朕提携了你,看中你,今日便想给你更大的恩典!朕知道你马上及冠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无父母在堂,婚事朕便给你做主了!

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上官待诏乃朕的心腹肱骨之女官,其不仅才华绝伦,而且美貌也是世间少有,朕将她赐予你为妻,你们珠联璧合,岳四郎,这可是朕给你天大的恩德,还不快快谢恩?”

“啊?”

岳峰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武则天这是……这是……乱点鸳鸯谱吗?给自己赐婚,而且是把上官婉儿赐给他,这也太玄幻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岳峰的脑子完全凌乱了,因为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历史上也没有这种事情啊!历史上上官婉儿最后成了皇妃,而后和韦后一起搞宫斗,死于权谋之中。

现在……历史改变了,岳峰第一次感觉到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历史完全走偏了方向……

而上官婉儿的震惊更是甚于岳峰十倍,她做梦都没想到武则天给她挑选的郎君赫然是岳峰,她骨子里最厌恶的就是岳峰,武则天这是要惩罚她么?

上官婉儿一颗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岳峰却道:“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微臣……微臣万万不能娶上官待诏!”

武则天“嗯”了一声,眉头一挑,声音忽然拔高道:“怎么了?汝还要抗旨么?难不成我身边最得宠的女官还配不上你?”

“呃……”岳峰额头上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皇上金口玉言,容不得他反对啊,可是……可是岳峰内心对此真感觉怪异之极。

他和上官婉儿就不是一类人啊,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和谐过,上官婉儿固然是瞧不起岳峰,岳峰打心眼里也不喜欢上官婉儿这种眼睛长在天上的女人,两人不对付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太平驾临?

岳峰的灵魂毕竟是来自后世文明世界,在择偶方面他对武则天这种赐婚的方式骨子里还是很抵制的。

可关键是武则天赐婚的对象太扯淡,上官婉儿这女人两人不对付,这要一旦结婚了,那还了得?小日子可能没法好好过啊!

岳峰心念电转,虽然他知道抗旨是万万不行,但是他还是想搞清楚武则天这么干的动机,是不是上官婉儿犯了什么错了?武则天要惩罚她?

上官婉儿那可是武则天座下的第一红人,这个女人可是让鸾台凤阁的宰相都不得不客气恭敬的存在,相比起来岳峰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两人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岳峰心中这么想,当即便忍不住道:“回禀陛下,微臣并非要抗旨,微臣只是想自己还年幼,未曾想找年长之女为妻!”

岳峰这一说,观风殿瞬间安静下来,太平公主,武则天还有上官婉儿三人皆懵了。岳峰这是什么话?他敢情是嫌弃上官婉儿太老了?

我的天……上官婉儿才华多高,人生得多美貌漂亮,这等女子不知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别说是岳峰了,就算是比武氏子弟恐怕对上官婉儿也是趋之如骛呢!岳峰竟然……

上官婉儿本来也是想要跳出来抗旨的,可是一听岳峰这话,真是鼻子都气歪了,她真是恨不得上来给岳峰一记耳光。

至于太平和武则天两人,表情更是精彩之极,要知道太平和上官婉儿两人可是同岁了,岳峰嫌弃上官婉儿老,是不是他心中也把太平公主当成了一个老女人呢?

至于武则天,他本是太宗的才人呢,后来因为被高宗喜欢才得以平步青云,从一个普通的女人成为了高宗的皇后,而从年龄上来说,她比高宗也大好几岁呢!

高宗当年也没有嫌弃武则天老,岳峰今天竟然嫌弃上官婉儿老,真是岂有此理!

女人这种动物从古到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进化,就比如现在,三个女人对岳峰都很不满,三人可谓是同仇敌忾。

武则天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冷冷的道:“好个岳四郎,真是岂有此理,朕把婉儿许给你,可谓是给了你天大的恩赐,汝竟然不知好歹,朕真是不能容忍!”

太平在一旁道:“岳四郎,你还不快快给婉儿赔罪?哼,你倘若不赔罪,今天你休想平平安安的出这观风殿!”

岳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关键时刻岳峰的情商捅了篓子,当即他连忙对上官婉儿行礼道:“上官待诏,岳峰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上官婉儿迅速扭头过去,这种事儿上官婉儿岂能接受赔罪?岳峰连忙向武则天赔罪,武则天倒是好说话很多,她道:

“你既然赔罪了,朕便暂且放过你,你给我听好了,朕赐你这门婚事,但是暂时你们不能成婚,这算是朕对你的惩罚!

候着吧,岳四郎,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的办差,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要不然你拿什么娶婉儿,你拿什么得到婉儿对你真心?”

武则天侃侃而谈,神色却彻底缓和了,她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一副长辈的姿态,岳峰听得额头上直冒汗,面对陛下的教训他能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心中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他简直不能想象的突然,岳峰都不知道今天这事儿弄成这样了将来会怎么收场,他瞟了一眼上官婉儿,这个女人的情绪比他更糟糕,很显然上官婉儿此时真是心如死灰,情绪十分的低落。

见到这情形,岳峰心中忽然想自己娶个女人,对方眼高于顶,从来就瞧不起自己,这样的女人娶回家那岂不是悲哀得很?一念及此,岳峰的心也是拔凉拔凉,情绪也陷入了极度低落之中。

……

一夜的翻来覆去,上官婉儿哪里能睡得着啊!虽然武则天最后表示此事暂时不会公开,但是赐婚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陛下金口玉言,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

上官婉儿从现在开始她就有了婚约在身了,而且这个婚约是陛下钦赐,容不得她反悔,更不能生任何变故。

上官婉儿整个晚上脑子里就只有一个人,此人便是岳峰。她和岳峰打的交道可多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和岳峰会存在交集,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瞧上过这个人!

岳峰无才,不学无术此其一,其二岳峰三观不正,不是君子之风,而是小人之行,这也是上官婉儿很不齿的!

现在这样一个人,将来要成为她的郎君?一念及此,她肠子就像沾了灰一般不好受,她想过抗争,抵抗,可是怎么可能呢?在武则天的强权面前,她脆弱得如同一只蚂蚁,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

一夜未眠,第二天她无心办差了,干脆向武则天告假了,告假窝在家里着实难受,她一咬牙直接出了宫,她也没带随从,径直直奔洛水河畔,她要去面见一下岳峰。

岳峰呢!本来他忙得很,每天都要去县衙里办差,可是昨晚也没休息好,早上起来无精打采,干脆闭目养神在院子里躺下了,刚刚如花和阿珍伺候他吃了早餐,恰是犯困的时候,他一时竟然沉沉的睡去。

“公子,公子,上官待诏来了!”如花的声音很低,但是很急促,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叫醒岳峰。

“吾!”岳峰哼了一声,转了一个身又重新沉沉睡去。

如花急得团团转,可是他作为侍女能怎么办?他总不能直接把岳峰给拍醒吧,上官婉儿今天可是带着情绪来的呢,她昨晚一宿没睡,今天看到岳峰竟然睡得如此惬意舒坦,她心中那个气啊,这简直不能忍啊!

“你先下去吧!”上官婉儿冷冷的道,如花忙行礼退下,上官婉儿踱步走到岳峰近前,忽然一抬手打在了岳峰的手臂上。

“啊……”岳峰被这一下打得有点疼,困意舒缓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瞳孔聚焦赫然看到上官婉儿竟然横眉冷目的站在自己身前,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下意识他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他掐了一下自己,明显感觉生疼啊,这不是做梦呢,而是实实在在这女人真登门了!

“上官待诏,下官不知道上官待诏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岳峰忙推笑道:“如花,阿珍,贵客驾临,还不快快上茶?”

岳峰热情的安排上官婉儿落座,而后安排侍女上茶,忙得不亦乐乎,上官婉儿的神色却依旧冰冷,就如同是一座冰山一般。

岳峰坐在她的对面,道:“不知道上官待诏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岳峰尽量小心的措辞,表面上岳峰似乎很客气,可是他言语之间的这种客气恰是一种疏远,这就是所谓的外热内冷。

上官婉儿对岳峰是给脸子看,那是真冷,而岳峰呢,他能和女流之辈一般见识么?所以他是表面上热情,客气,骨子里疏远呢,什么狗屁上官待诏,岳峰还真不怎么稀罕,岳峰要干的事儿靠上官婉儿就能成?那根本就不可能!

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岳峰是什么情绪她能不知晓?当即她哼了一声道:“你无需惺惺作态,今天我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记住陛下的话。

陛下说了,你我之间的事儿暂时是秘密,我希望你谨记陛下的叮嘱,如若不然惹了杀身之祸,嘿嘿,回头就悔之晚矣了!”

岳峰笑容一敛,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压低声音陪笑道:“上官待诏放心,我记着呢!又不算是什么光彩事儿,没事儿谁拿出来显摆?”

上官婉儿心中膈应得很,岳峰的这种态度无疑让她很恼火,她狠狠的瞪了岳峰一眼,正要发飙,岳峰又满脸推笑的道:

“上官待诏,您别生气,岳某就是个粗人,有时候说话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倘若有得罪的地方,您一定要见谅!

您是天后身边的大红人儿,跟我一般计较那掉了您的价,您说是不是?”

岳峰这一说,上官婉儿发飙也不是,不发怒也不舒坦,真是进退失据,好不难受。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上官婉儿觉得自己今天脑子发热跑来找岳峰真是一个错误,巨大的错误。

似岳峰这种人两人有什么谈的?难不成还指望岳峰能脱胎换骨么?上官婉儿一念及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

“行了,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走了!”上官婉儿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长笑:

“咯咯,婉儿,今日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哦!你和岳四郎是钦赐的一对情侣,倘若你不在这里,本宫要叨扰岳四郎岂不是还不方便了?”

未语先笑,太平公主的风格太鲜明了,上官婉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时竟然动弹不得,太平公主怎么会来?她……她要干什么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待诏慢走??

上官婉儿出宫找岳峰本就是鬼使神差,因为自从赐婚之后,她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呢!

她就想找岳峰发泄一番,至少她要找岳峰问个明白,那就是赐婚在岳峰这边究竟是如何思忖的!

本来,她这样的举动并不合适,毕竟两人是陛下钦赐的婚约,两人有婚约在身,上官婉儿这般私自登岳峰的家门,那不是私会情郎了?

大唐的风气虽然开放,但是上官婉儿作为未嫁女子,这样的举动也堪称是大胆豪放。上官婉儿完全是一时气急,根本就没有去考虑后果,等现在太平公主一出现,场面就立刻尴尬了。

太平公主来了,三个人坐在岳峰的小院里面,上官婉儿真是如坐针毡,岳峰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只摇头,他目光投向太平公主道:

“公主殿下,您今日过来究竟所为何事?不会只是来瞧一瞧我和上官待诏吧?”

上官婉儿身子颤抖了一下,脸“唰”一下变得通红,眼睛却狠狠的瞪了岳峰一眼,岳峰这话显然让她更尴尬了。

太平咯咯一笑,道:“怎么了?你们两人成双成对了,就把本宫这个做好人的给抛九霄云外去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倘若不是本宫,你们能够成双成对么?做梦去吧!”

“啊……”岳峰脸色大变,他瞪大眼睛盯着太平,道:“公主……你……你……”岳峰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次赐婚背后竟然是太平在作祟,这女人她是安的什么心思呢?

岳峰着实无法猜透这女人的心思啊。

上官婉儿心中也无比震惊,可是她看到岳峰夸张的表情,她选择了沉默。太平又是一笑,道:“陛下要给本宫赐婚,反正本宫这一辈子就那样了,当然便想看到其他有情人能成眷属,这不,陛下对你们二人的赐婚便是门当户对,是不是?”

太平公主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有些癫狂,她用手指着岳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岳四郎,还处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如果没有本宫,你能娶到上官待诏这样如花似玉,同时又才高绝伦的女官么?

有了上官待诏,你更有机会得到陛下的信任,将来更有机会能平步青云,成为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你出身于掖幽庭之中,能有这样的际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岳峰直愣愣无话可说,上官婉儿则是满脸通红,无比的沉默。岳峰出身掖幽庭,她上官婉儿也出身掖幽庭,正因为如此,两人的身份在别人眼中便是低微的!

出身低微,便是鱼肉,只能任由别人摆布,这便是当今的世道。上官婉儿纵然才高八斗,纵然被称为是武则天身边的第一人也逃不过去。

太平公主眉眼转动,瞟了一眼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也别觉得委屈!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本宫又如何?本宫乃太平公主,被人称为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可是这些年本宫过的日子你是清楚的,尤其是薛郎去了之后,本宫何曾过了一天舒坦舒心的日子?”

太平公主说到此处,神色变得无比的复杂,道:“所以,我们都一样,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左右!有时候只能认命!”

太平这一说,全场雅雀无声,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岳峰终于有些明白太平的心思了,这个女人自己心中不舒坦,她便也想让别人跟着分享一下这种不舒坦。她便乱点鸳鸯谱?

岳峰被太平的这种逻辑给弄懵掉了,此时此刻,阿珍和如花两人端上了烹饪好的美食,太平吃得大快朵颐,岳峰却根本一丁点也吃不下去。

上官婉儿也食不知味,两人彼此沉默,却反而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般微妙和不可思议。

就像岳峰和上官婉儿两人,他们两人完全是对立甚至对抗的双方,这一次被武则天生拉硬拽的赐婚,两人想过抗争没有?应该都想过!

可是奇妙的却是两人在横眉冷对之后,彼此的心境却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经过了太平公主的这一闹,双方竟然都觉得关系还近了一分!

上官婉儿瞟了一眼岳峰,虽然对岳峰还是很不满,但是却感觉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而岳峰也看向了上官婉儿,亦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没有以前那般傲气凛然了。

其实仔细想想,无论是岳峰自己还是上官婉儿,两人能走到今天都各有际遇,谁都不曾容易过,而且两人谁都还要继续走下去。

至少岳峰不会满足于现状的状况,他还有野心,他还要报仇,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呢!

岳峰心中思绪纷飞,渐渐的豁然开朗了。他忽然觉得武则天的这个婚约其实并没有多少大不了的!也并不值得自己去抵触甚至生气。

因为对岳峰来说,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在手头的差事上,在洛阳令这个位置上。岳峰当上洛阳令以后,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掌控局面,但是他已经迈出了坚实的步伐,正一步步的往前走。

眼下相比婚约的事情,王庆之的案子更重要,岳峰已经筹划的这盘大棋能不能顺利的往前推进?会不会一不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伤及到自身呢?

岳峰反复思忖,对此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把握,因为他面对的对手都太强了,魏元忠,武氏子弟,甚至王庆之之流皆不是易于之辈,岳峰只需要走错一步便有可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岳四郎?”

岳峰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喊,他“啊……”一声如梦初醒,才发现他竟然和上官婉儿两人一起走了很远,从岳峰的洛水河畔都到了洛阳熙熙攘攘的大街的十字路口。

两人都各有心思,两人皆彼此沉默,上官婉儿先回过神来,她这一叫出口,两人彼此再一次面对,气氛却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了。

岳峰一笑,化解了尴尬,冲着上官婉儿摆摆手道:“上官待诏一路慢行!岳某便不再相送了!再见,哈哈……”

岳峰最后哈哈一声,潇洒转身,不再回头,消失在了上官婉儿的视线之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武三思登门!

赐婚风波并没有在岳峰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这件事其实就是太平公主的一次超级任性而已,这一次赐婚未来究竟能不能成,谁能知道?

武则天暂时不愿意放走上官婉儿,而岳峰和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也一直不对付,而且对岳峰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并没有在个人婚事上面。

摆在他面前的当务之急,是他要干好这个洛阳令,他不仅要站稳脚跟,而且要有所作为,要干出明堂来!

魏元忠对王庆之的案子已经几乎办成了铁案了,这个案子中,岳峰利用魏元忠作为掩护,目的是分化武家。而魏元忠几乎也是同样的目的,对魏元忠来说,只有武家分化,他才有生机,他才能东山再起!

所以,两人的这一次契合,双方拥有共同利益,对岳峰来说,他也趁机在东都百姓之中树立起了良好的形象。

洛阳县衙,岳峰在廨舍中再见魏元忠,瞧魏元忠今日的样子明显不同往常,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岳峰初来乍到的时候,他压根儿看不上眼,他表面热情,骨子里面冷得很。

可是现在他的神情明显真诚了很多,这一次对付王庆之,魏元忠可以说是毫不手软。一方面,他总算对武承嗣出了一口恶气,而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他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下一步,他明显看到东山再起的契机了!

魏元忠的契机就在岳峰的身上,这是他对岳峰态度转变最根本的原因,一个小小的洛阳县,掌握这点权力固然重要,但这么一个小地方还是满足不了他魏元忠的勃勃野心!

“魏大人,王庆之这个案子现在关键点已经凸显了!这个案子怎么办?能不能更进一步,还是只能到此为止?”岳峰十分坦率的问道。

魏元忠笑眯眯的道:“县尊大人想进到什么程度其实都可以!王庆之这些年屁股并不干净,王一发恶贯满盈固然不用说,王庆之倘若想完全和王一发切割,呵呵,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魏元忠语气轻松,虽然他知道王庆之十有**要和王一发切割,他心中也不慌,这说明他手上还有牌!

岳峰哈哈大笑,道:“魏县丞真是高人,岳某打心眼里佩服!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午时左右,梁王殿下要来我们县衙巡视!咱们县衙内内外外可得要给我收拾干净妥当,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魏元忠一下愣住,心中极度的震惊,他心想岳峰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梁王武三思亲自来洛阳县衙这么一座小庙?

魏元忠哪里知道岳峰为了布这个局,早就做了很多安排,他动用了侯思止,又调动了张横,武三思此时心急火燎得很呢!

魏元忠从岳峰这里领了差事,当即哪里敢大意?立刻将县衙一百多衙役全部召集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将县衙里面收拾得纤尘不染,午时光景,果然武三思的轿撵到了洛阳县衙的门口。

岳峰率领魏元忠,张横,以及众县尉,主薄以及一应衙役书吏们齐齐迎接,武三思心中本想自己这身份光顾一县衙,是不是不太贴切妥当呢!

可是看到岳峰这般阵仗,他那一丝疑惑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武三思正是用人之际,急需要快速的构筑组建自己的势力,洛阳县不比普通的地方,岳峰更不是普通人,一念及此,他的心思一下就热乎起来。

他从轿撵上走下来,心情无比的畅快,大踏步的就走向了岳峰,还别说,武三思这家伙智商虽然不高,办差事虽然草包,但是长相气度的确不俗。

武家子弟歪瓜裂枣很多,武三思是个异类,他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别的不提,就看他这长相,便能唬很多人呢!

岳峰对武三思印象极差,那是因为岳峰两世为人,读了史书先知先觉,而生活在武周的这些人,包括魏元忠在内,他们哪里知晓武三思的深浅?

而此时的武三思眼中也完全没有他们,他径直走到岳峰面前,哈哈大笑道:“快别多礼了,四郎,你我之间用得着这般礼仪么?”

岳峰非常谨慎的道:“梁王殿下,如今您的身份不一样了,礼数万万不能废啊!今日您亲自驾临我们洛阳县衙,县衙上下从小吏到下官,大家都觉得很振奋!您瞧瞧,大家都来了!”

武三思更是高兴,他自诩风流潇洒,平常最好面子,走到哪里恨不得别人能黄土铺地,净水泼街,岳峰今天的安排显然合他的脾胃。

当即他和岳峰并肩进了县衙,第一件事自然去参观岳峰刚刚新建的蹴鞠场,看了蹴鞠场之后,他大为喜欢,道:“四郎,本王推荐您出任洛阳令到时候,总有那么一撮老顽固和本王唱对台戏,结果嘿嘿,四郎你在洛阳令上干得很好,我听说洛阳百姓对你是交口称赞,哈哈……”

武三思哈哈一笑,他这一句话内涵不少,第一他要告诉岳峰,岳峰能当上洛阳令,那是他的功劳呢!

另外,岳峰被洛阳百姓交口称赞的案子就是武三思今日此行的目的,他身为王爷,不好直接提这个案子,便只能稍微点拨一下,希望岳峰能主动提起。

岳峰对此自然是洞若观火,但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梁王殿下惭愧啊!下官自从当上洛阳令以来,对洛阳的局面并未能完全掌控!说起来还是底子太单薄了,第一没有靠山,第二我以前就是一个蹴鞠郎,本身才学也嫌不足!但是,我心中却知道这个差事我一定要干好,倘若我这个差事没办好,一是对不起陛下,二是对不起公主殿下,三是对不起梁王殿下您!”

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眼中的瞳孔不由得遽然收缩,岳峰提到“太平公主”的刹那,他眼神之中明显浮现出狂热之色。

武三思自恃风流倜傥,最是贪恋女色,以前他对太平公主不敢动心思,可是最近公主从武氏子弟中挑选驸马的风越刮越急,他的心思便活分了起来,他本来信心十足的,可是武承嗣在暗中爆出了关于他的很多黑幕,这些黑幕浮出水面,让他大丢面子,几乎要失去机会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激烈交锋!!

武三思心中很恨啊,他和武承嗣之间的裂痕通过这件事急遽的放大。这也是他以梁王的身份,会来洛阳县和岳峰这般相谈甚欢的原因。

他向岳峰示好,岳峰也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岳峰说自己没有靠山,却一下就摆出了两大靠山来,第一靠山自然是武则天,他的洛阳令就是武则天钦点的!

第二靠山就是公主殿下,关于公主殿下和岳峰之间的关系,京城很多都知道!公主好蹴鞠,岳峰又是顶尖的蹴鞠高手,太平公主对岳峰另眼相看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呢!

武三思和岳峰说着话,身后的官员们都隔得远远的,武三思的身份尊贵,他眼中只有岳峰,其他的人谁敢靠近?

因而岳峰和他之间的对话也不虞让别人听到,武三思的一切表情被岳峰尽收眼底,当即话锋一转道:“梁王殿下,最近洛阳出了一件事儿,有一件重要的案子牵扯到了朝中的监察御史王庆之!王庆之又是魏王殿下的心腹亲信,这个案子当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关键时刻还是我下了决心,另外魏元忠也敢于立功,目前已经把王庆之的侄子王一发下了大牢,梁王殿下,这个案子咱们虽然办了,但是心中却惶恐得很!您和魏王是兄弟,你们兄弟情深,此事我今日跟您禀报,还求您给予指点啊!”

武三思淡淡一笑,道:“四郎啊,大周的律法森严,王子犯法和庶民也同罪,王庆之算个东西?他敢胡作非为,你有什么不能治之的?”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梁王这一句话给我吃了定心丸!梁王殿下,此案主要是魏县丞侦办!具体案情如何,我让魏县丞给您汇报!

魏县丞殿下肯定不陌生,此人就是因为得罪了魏王殿下才被贬斥!殿下,您看我这般安排是否方便?”

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点头道:“好,这个人我听过,是个人才!姓魏的被贬斥那还是大唐的时候,现在已经是武周朝了,气象早就不同了,魏县丞这样的人倘若真能改过自新,真能重新做人,我大武朝完全可以对其既往不咎……”

武三思说到这里,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那些事儿不急,本王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今日本王将咱们国子监的蹴鞠军给带过来了,这里蹴鞠场也有,让双方切磋一番?”

岳峰一笑,道:“王爷有命,那自然没有不从之理,不过我县衙的蹴鞠军刚刚建起来,他们的水准都不足,只怕要让王爷笑话了!”

武三思道:“那更好,我们今日倘若能赢,必然洛阳震动,咱们陛下钦赐的蹴鞠郎竟然败在了我国子监蹴鞠军之手,我国子监的学子们必然要名躁四方了!”

岳峰道:“如果是那样敢情最好,下官甚至我洛阳县衙都功德无量了呢!”

武三思和岳峰一唱一和,气氛非常的融洽,接下来便是蹴鞠赛了,其实无论是岳峰还是武三思,心思都不在蹴鞠上,蹴鞠只是个幌子,也是一个掩饰而已!

有了蹴鞠这个幌子和掩饰,武三思便能更进一步的去就王庆之的案子做文章了呢!

岳峰抽空找到了魏元忠,道:“魏县丞,关于王庆之的案子,我已经给殿下禀报了!殿下本来想让我来办好此案,但是岳某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便向他举荐了您!稍后殿下要你去和其见面,魏县丞啊,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争取能够把这个案子给办好,让我们洛阳县衙扬威!”

魏元忠心花怒放,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目标这么快就能达到,他本来以为还需要好一番折腾的呢,一时他对岳峰的观感更是不错,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不已!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一方面魏元忠去见武三思,当然这样的见面很隐蔽,大抵是武三思和岳峰亲密的去廨舍休息,而恰在这时候,身为县丞的魏元忠去岳峰的廨舍禀报差事,双方恰逢其会,武三思便和魏元忠又了第一次接触。

而岳峰却抽身而退,并没有参与此事,他刚刚从廨舍出来,迎头就撞上了张横,张横的神色极其难看,见到岳峰便诉苦道:“县尊大人,今日梁王殿下来我们县衙,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儿,可是县尊大人为何让魏元忠去见殿下?

魏元忠此人居心叵测,他倘若见了梁王殿下,必然要挑拨离间,回头恐怕要惹出大事儿来!”

岳峰道:“张县丞,梁王殿下主动询问王庆之案,岳某对此案完全不了解,根本没办法禀报啊!

王爷面前岳某不敢撒谎,只能告诉他关于王庆之的案子是魏县丞在办,这不,魏县丞恰好又到了我的廨舍中禀报案情,两人阴差阳错碰上了,岳某能怎么办?也毫无办法啊!”

张横一听岳峰这话,气得真是捶胸顿足,道:“魏元忠此人……此人真是罪该万死,倘若因为他的挑拨离间惹出了大祸,我……我张横一定和他没完!”

“张县丞消消气,哎,可惜此事我爱莫能助!”岳峰淡淡的道:“我虽然为洛阳令,可是县衙上下的很多事儿我都不了解,也办不好!这样吧,回头我让你也办一部分案子,让你和魏县丞各自都能替我分忧,这一来你们的矛盾应该便会少一些!”

岳峰这话一说,本来脸色难看的张横神色立刻就变了,双眼发出了火热的光芒,岳峰这是要给他权力了呢!

县衙的局面一直被魏元忠给掌控住,在岳峰没来之前,张横只能依靠魏生明两人抱团苟延残喘,在和魏元忠的斗法中,他彻底的失败,处境被动得很。

现在岳峰承诺让他能掌握一部分权力,这让他看到了曙光,魏元忠是厉害,可是岳峰毕竟有县尊的身份,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岳峰和张横两人能够携手,纵然是魏元忠恐怕也再也做不到只手遮天了。

张横只要能把控到相当的资源,他就有能力反制,哼,魏元忠的帐,他完全可以慢慢的和他算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危言耸听!

岳峰的廨舍并不大,魏元忠规规矩矩的向武三思行礼,礼毕,他道:“梁王殿下,您将要大祸临头了,对此您自己可知晓?”

武三思微微皱眉,眯眼盯着眼前的魏元忠,对魏元忠此人他当然早就知道,魏元忠跟随武则天出生入死的时候,他武三思还在边关流放着呢!

魏元忠是个厉害的人物毋庸置疑,另外,魏元忠得罪武承嗣,从而遭酷吏们陷害被贬,武三思倘若不是和武承嗣之间关系生了裂痕,他断然不会见魏元忠的!

饶是如此,武三思也不愿意公开和魏元忠见面,因为毕竟现在武氏兄弟在外人看来都十分的团结,武三思不希望自己和武承嗣之间的矛盾公开化,因为那样一旦被武则天知道了,两人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呢!

因而面对魏元忠的夸张询问,武承嗣只是道:“不知道阁下说的是什么灾祸?这年头危言耸听的人太多,本王不能完全相信啊!”

魏元忠哈哈一笑道:“梁王殿下,近日太平公主驸马的事情就要见分晓了!据我所知,太平公主驸马的人选和梁王只怕无缘,不知道我这个判断是不是正确?”

武三思脸色一阴,心情瞬间糟糕到了极点,魏元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武三思最近最郁闷的地方就在这件事上,魏元忠不是揭他的伤疤么?

“魏县丞,本王询问的是关于王庆之的案子,你何须说这些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再说了,公主驸马人选必然在我武氏子弟中,只要我武氏子弟能成为驸马,我也觉得无上的荣幸,我们兄弟都会弹冠相庆!”武三思冷冷的道。

魏元忠点头道:“那敢情好,梁王殿下的兄弟情义让我佩服得很!不过殿下可知道?这选驸马的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意思?

陛下已经有意要废掉李唐的皇嗣,改立武家的子孙为皇嗣,殿下认为还有比太平公主驸马更适合成为皇嗣的人选么?

梁王殿下和驸马失之交臂,失去的恐怕不只是驸马的身份,很有可能还要丢掉本来梁王殿下您有机会角逐的我武周江山啊!”

魏元忠这话一说,目光灼灼的盯着武三思,武三思愣了一下,“啊……”惊呼出声。公主驸马丢了,他会很失落,因为他贪恋美色,同时他也贪恋权势!

很显然,谁能成为太平公主的驸马,不仅能抱得美人归,权势方面也必然会得到进一步的攀升。

然而武三思万万没有想到,驸马的人选甚至可能关乎到皇嗣的归属,如果是这样,他武三思真就太冤了。

武三思脑子中转过无数的念头,心想:“难怪武承嗣吃相如此难看,原来他早就看中这一点,武承嗣身为宰相,身边的谋士众多,另外,还有众多官员都是其附庸,其势力本王暂时还比不了!

不过,本王也可以想办法把自己的实力增强,双方可能迟早要撕破脸,武三思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能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魏元忠查验观色,将武三思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失时机的道:“梁王殿下,此情此景对殿下来说切忌冲动,所谓凡事有谋则立,目前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

武三思盯着魏元忠,道:“魏县丞难道还有什么高招么?”

魏元忠道:“殿下,元忠可以明确的告诉您一点,那就是魏王可以让梁王您失去机会!魏某人也有绝对的能力让魏王也失去机会!

当下的武氏子弟中,能和两位王爷相争的人很少,魏某可以保证魏王成不了驸马,您瞧瞧,一旦这个局面出现,驸马成为皇嗣的可能就要大打折扣!梁王殿下可认同我这番话?”

武三思脸色又是一变,不得不说魏元忠的话着实有道理,如果武承嗣娶了太平公主,恐怕皇嗣真就是他了,武三思还拿什么和其比呢?

但是如果驸马旁落,武三思没成,武承嗣也没有成,两人就可以联合起来压制驸马,皇嗣之争鹿死谁手就有了变数了,生了变数,武三思便有更多的机会拉长战线了!

武三思道:“说来说去还是王庆之的案子对不对?王庆之案子爆发,能够伤及到魏王?”

魏元忠道:“回禀王爷,王庆之可不是普通人,最近陛下频频收到要易嗣的奏折,这些奏折就是王庆之一手推动和安排的!王庆之此人不仅自己好投机钻营,而且手底下还有很多厉害的好手!

如果王庆之将这些资源都调动起来,恐怕局面对魏王来说便越来越顺利!既然这样,王庆之这个人就留不得,得想办法除掉此人!”

武三思微微皱眉,道:“魏县丞,这件事本王交给你做,你能做得好么?”

魏元忠道:“杀人可是犯大周律令的,魏元忠本就是戴罪之身,这样的事情可万万不敢去干!再说了,王庆之此人手段很高,不好对付,如果抓不住他的实锤把柄,只怕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他咬一口,那就糟糕透了!”

武三思哈哈大笑,心中很是不爽,魏元忠说这话着实有趣,他绕这么大的圈子,终于说到了关键点上来了,可是却忽然撂挑子了!

魏元忠的意图恐怕三岁小孩都能明白,那就是武三思得给他好处,给他身份,要不然,他魏元忠什么都得不到,他这么干图什么呢?

可是武三思虽然是个草包,但是他毕竟耳濡目染,见过了不少的权谋手段,魏元忠的这一套倘若面对武承嗣,或者其他的人他很可能能成。

但是武三思是典型的志大才疏,而且城府不深,喜欢意气用事,魏元忠这样直接的向他提要求,提条件,让他心中生出反感来。

他转念一想,魏元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么?看把他能得,夸夸其谈得很,对这样的货色自己何必表现得太急?自己越是急,这家伙可能越要狮子大开口,哼!

一念及此,武三思慢慢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不为难你了!行了,案情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儿了,你下去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岳峰出手?

武三思一个人在廨舍中来回踱步,他的心情很糟糕,人很焦虑。魏元忠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痛处、痒处,让他如坐针毡,让他难以决断。

魏元忠显然是有目的的,武三思对这一点瞧得很清楚,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暂时不想和武承嗣彻底撕破脸,对魏元忠此人,他根本不信任啊!

岳峰推门进来,压低声音道:“梁王殿下,您和魏大人之间谈得可好?”

“啊……”武三思如梦惊醒,忙点头道:“好,蛮好!魏县丞很老练,办案很扎实!哈哈……”

武三思最后哈哈一笑的神色很尴尬,岳峰道:“梁王殿下,其实魏县丞也是挺难滴,他被贬到县丞的位子上,一直心有不甘,想力争上游呢!”

武三思冷笑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本王不太喜欢太厉害的人,四郎啊!在本王心中,四郎是最合脾胃的,你说说本王现在该如何?”

岳峰道:“殿下,下官觉得殿下不可意气用事。魏县丞有能力,殿下便可以用他的能力!这年头,以殿下的身份要给魏元忠一点好处,那还不是轻松便能实现?魏元忠能替殿下办好事,殿下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好处呢?”

武三思皱了皱眉,点点头道:“这样吧,你是洛阳令,有些差事我交给你来办,办好了,我可以给姓魏的一点机会!我信任你,相信你一定能办好!”

“呃……这……”

岳峰心念电转,他压根儿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收获,他本来以为武三思和魏元忠之间已经谈妥,两人直接勾搭上了,这正是岳峰的用意。

他万万没想到武三思竟然对魏元忠如此警惕,特意的绕了一个弯儿,让岳峰去掌握局面,这无疑给了岳峰很大的机会!

岳峰心中很惊讶兴奋,但是面上却不动丝毫的声色,反而皱眉道:“殿下您的信任岳某着实感谢,可是不怕家丑外扬,我这个洛阳令刚刚走马上任,眼下对洛阳县衙的掌控很弱,洛阳县衙的大小事务都是由魏元忠和张横在管,所以这件事王爷交给我,我怕办不妥!”

武三思道:“这样没事儿,你让魏元忠去办,我谅这老小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样!你还能趁此机会站稳脚跟,把洛阳令的利益给铮过来,你说是不是?

你告诉姓魏的,他如果能办好,我让他进国子监,李峤刚刚去了鸾台,国子监祭酒虚位以待,就看姓魏但能否有本事了!”

岳峰惊呆了,武三思一开口就是国子监祭酒的高位,魏元忠倘若能听到这个消息,那还不拼死用命?

可是岳峰转念一想,倘若真让魏元忠把王庆之给办了,是不是就一定好?这是否符合岳峰的利益?

很显然,这样不符合岳峰的利益,岳峰的目的是要让武氏兄弟彻底分裂,双方的裂痕变得不可调和!王庆之案子看似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一个王庆之根本伤不了武承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通过这个案子,岳峰捞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他不能让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

一念及此,岳峰便找到魏元忠,把武三思的话原原本本给他说了一番,魏元忠听得激动得很,可是心中又有些失落。

武三思不和他直接讲这些,这说明武三思对他还不够信任,现在魏元忠要行事,得通过岳峰绕过弯儿,这实在是别扭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魏元忠一想想国子监祭酒的位子,他的心又一下热乎了起来,那可是他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位子呢!

岳峰道:“魏县丞,差事你要办好,其他的事儿你就无需担心。眼下县衙里的一些案子,我想着能给张横也分一些,要不然我这个县尊不能一碗水端平,就会很被动!在这个问题上,你得要配合我!”

魏元忠一听岳峰这么说,还以为岳峰现在是要借这个机会收回一点权力了,那不用说,魏元忠现在有求于人,他只能应允,当即他道:“县尊大人您说的哪里话?这些事儿县尊大人随便安排即可,魏某只是您的属官,您的安排魏某必然服从,不敢有异议!”

岳峰道:“魏县丞你不要多心,这个局面对咱们来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张横毕竟是武相的人,现在王庆之也是武相的人,对我来说,倘若把武相得罪得太狠了,后续能好果子吃么?

梁王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的意思我不能违背,但是我也不能因为梁王殿下而把自己置身到极度危险的境地,魏县丞您能明白?”

魏元忠愣了一下,哈哈一笑点头道:“明白,明白,咱们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搞不好真要两头受气。”

魏元忠心中的一丝不快多烟消云散了,在县衙的事情上,他给张横分一杯羹没有什么,无伤大雅,因为整个大局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关键是最重要的一点,在魏元忠的眼中,小小的洛阳县衙的那点权力太不值一提,他魏元忠可是宰相之才,他的野心岂是一个小小的洛阳县衙能装得了的呢?

对魏元忠来说,他现在的目标是王庆之,搞垮王庆之,通过王庆之将武承嗣的污点给爆出来,让武承嗣彻底的失去角逐驸马的机会,这是魏元忠的目标。

魏元忠现在考虑的是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的裂痕究竟是否够大,另外,魏元忠还要考虑自己一定要得到武三思的更多信任,从而让其能上武三思的车,从而为他以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魏大人,今日咱们就说到这里,你的差事抓紧办,需要本县帮忙的地方你不要客气,本县向您学习着呢!”岳峰微笑着道,言辞十分的诚恳。

魏元忠胸膛一挺,道:“好说,好说,县尊大人放心,差事我魏元忠一定能办好!一定让殿下满意,哈哈!”

魏元忠这一声笑可以说中气十足,也显示出其信心十足。这更坚定了岳峰的判断,那就是魏元忠手中绝对有东西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特殊之癖?

魏元忠这老小子手中有东西,但是此人心思狡诈,是绝对的难以对付,岳峰不能判断接下来他会如何出手,是不是会继续揪着王庆之的案子不放?

按照一般的逻辑,魏元忠此时应该是趁热打铁,岳峰也这样判断,因而他决定暂时先不动,先看看情况而后再徐徐图之。

岳峰的策略很清晰,那就是借力打力,分化拉拢,座山观虎斗,另一方面他还要谨慎小心,避免引火烧身!

县丞张横再一次登王庆之之门,这一次他的底气足了很多,岳峰在县衙里面进行了权力的重新整肃,张横以前斗不过魏元忠,方方面面的权利被限制得死死的,可是最近这个情况得到了改变,岳峰力挺张横,让张横在县衙里面的影响力攀升了不少。

再说了,张横和魏生明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密,有魏生明这把刀,张横现在决定要挑战魏元忠的权威。

挑战不容易,这一点张横也清楚,张横用的策略也绝非是蛮横无脑的横冲直闯,他想的办法便是将王庆之拉下水,而后王庆之再能将这件事禀报给武承嗣。武承嗣这个人张横太了解了,此人最是看重面子,他能容忍魏元忠向他发起报复么?再说了,对武承嗣来说,眼下正处在关键时刻,无论是公主挑驸马的事情还是夺嫡争储的事情,都十分关键,在这种情况下,武承嗣绝对不会容许有人来坏事呢!

王庆之眉头深皱,道:“张县丞啊,我王家行事从来都以大局为重,我已经表态了,关于王一发的案子,我坚信洛阳县衙能秉公办理,倘若王一发真有错,那是他自己罪有应得,我王家岂能让县衙徇私?这传出去不仅让我王家蒙尘,也让魏王殿下面上无光,你说是不是?”

张横嘿嘿一笑道:“庆之啊,我的王御史啊!你的心思我懂,你是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是你想过没有,魏元忠那就是一条疯狗,他这般攀咬王家,对王一发发难,其本意真是为了对王家不利么?”

张横顿了顿足道:“前天梁王殿下来了县衙,表面上他是过来和县尊大人切磋蹴鞠的!可实际上他密会了魏元忠达两个时辰之久,凭我对魏元忠的了解,他肯定是接到什么新指令了,瞧他从昨天开始那趾高气扬的姿态,哎呦喂,您是没看到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要不然您可能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张横慢慢凑到王庆之面前,声音压低,道:“王御史,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树欲静而风不止,魏元忠已经放出话来,说御史您好**,私下里嗜好独特,这个事儿正要捅出去了,王御史您想隐忍不坏大局,恐怕回头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王庆之瞳孔遽然一收,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惊慌之色,旋即又被一抹杀机所取代,而后他用手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目光看向张横道:

“张县丞,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怎么干?你是想把这件事捅到殿下那边去么?”

张横道:“王御史,你我相识多年,不瞒御史,我在洛阳县衙里面被魏元忠压制,日子不好过!而魏王那边,我也人微言轻,有些话说出来魏王殿下不一定会听!

可是王御史您不同啊,您是魏王殿下的心腹亲信,关键时候您的一句话顶我们百句千句。就说魏元忠的这事儿,我张横有私心没有?我坦率的跟御史讲,我的确有私心!

然而,这件事我绝对没有危言耸听啊,如果魏王殿下不重视此事,恐要坏大事儿!”

张横情绪一下激动起来,道:“王御史,就说**这事儿,这年头王御史有这个爱好很正常,但是这件事背后真那么简单,魏元忠敢于向武三思拍胸脯,只怕其还有东西,嘿,这些事情您一味忍让能成么?”

王庆之摆摆手道:“行了,殿下今日正设宴,你就跟我一起随行,我们一同去魏王府!”

武承嗣的魏王府刚刚新建竣工,其地址就在平康坊,他几乎把之前的老府邸扩建了一倍,魏王府的气派威严都是比照大唐亲王格局新建,这样的王府在洛阳堪称独一无二,再看府邸外面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武承嗣这个魏王殿下的威风由此可见一斑。

武承嗣现在是文昌左相,手中握有相权,同时又被立了亲王,最近公主挑选驸马他又是最热门的人选。说来也巧了,本来武承嗣年龄比较大了,可是他的妻子偏偏前两年病逝了,他现在家中没有正妻,太平又恰恰要在武氏子弟中选驸马,很多人都想这是不是武则天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撮合武承嗣能和太平公主结成一对?在这样的预期之下,武承嗣受到的关注是空前的!

王庆之和张横到魏王府外面的时候,王府外面挤得水泄不通,负责在外面迎宾的外门管家丁聪看到了王庆之和张横,连忙道:“今日个二位大人来得不是时候哦!府上马上有贵客要登门,只能暂时委屈二位现在这里稍等,等贵客临门之后,二位才能入府!”

王庆之道:“丁管家客气了,我等省得规矩呢,等一等无妨!”王庆之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暗惊心,要知道他现在在武承嗣这里可是一等一的红人呢!

尤其是最近他率先向武则天上折子,建议武则天要重新册立太子,对李旦太子之位的合法性提出了质疑之后,武承嗣对他更是看重,以他眼下的身份和地位,今日都只能在魏王府前面候着,今日来王府的贵客会是什么人呢?

他心中念头刚刚一动,恰在这时候远处便传来了喧哗声,随即王庆之便看到了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在众多鲜衣怒马的奴仆环伺之中奔向了王府而来。

而王府门口传来几声炮响,炮响过后,中门大开,魏承嗣一马当先竟然亲自从中门出来迎接。

轿撵到了门口,武承嗣弯着腰,佝偻着们,一脸谄笑的凑过去,他亲自掀开轿帘,点头哈腰的从轿撵之中请出一人,一看到这人,王庆之愣了一下,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张昌宗登门!

武承嗣如此卑躬屈膝,谄媚谄笑,轿中人究竟是谁呢?

王庆之和张横两人瞧清楚的此人,此人年纪很小,约莫弱冠之年,其穿着一袭金色的华服,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的飘逸潇洒,宛若是那潘安再世一般。

张横眼睛都看直了,道:“此人……此人何德何能?竟然让魏王殿下如此卑躬屈膝?”

王庆之吓得一哆嗦,忙回头道:“你休得胡言,此人乃千牛中郎将张将军张昌宗,尔不认得其人,也敢信口胡说么?”

张横一听张昌宗之名,脸色瞬间煞白,哪里还敢说话?张昌宗现在可是朝中第一红人啊,其之所以如此走红,自然是因为武则天了。

能成为武则天的面首,而且张昌宗备受恩宠,其还是普通么?别说是一般的官员,就连武承嗣这样的宰相和王爷在他面前也低人一等。

当然,这正是武承嗣的高明之处,武承嗣自甘堕落,自降身价,让自己当孙子,目的当然是讨好武则天,只要武则天对武承嗣信任,武承嗣就算再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番热闹之后,接下魏王府的宴席便和王庆之以及张横两人渐行渐远了,张横甚至一人躲在了角落里面,被完全冷落。

面对这种情形,张横一时真是悲从心起,要知道当年他可也是武承嗣身边的谋士啊,瞧瞧现在的魏王府,他还有什么面子和地位?

“哎呦,这不是张横么?怎么了?这等热闹的场景,张兄就一个人躲在这里?”冷不丁一个声音从他后面响起。

张横愣了一下,倏然回头才看清说话之人赫然是冯亮,他微微皱眉,淡淡一笑道:“敢情是冯兄,冯兄久仰了!”

冯亮其人,五短身材,神情倨傲,皮笑肉不笑,分明是不怀好意。他和张横以前在武承嗣府上就不怎么对付,可以说是老对手了。

张横现在在洛阳县不得意,可是冯亮却因为武承嗣的走高而跟着水涨船高,毫不夸张的说,两人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和之前不能同日而语了。

冯亮显然对此看得明白,当即道:“张横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魏王府的门生了,怎么到洛阳县衙竟然被几个野杂种给摁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前几天我们一帮老哥们儿都提起了你,说句心里话,都觉得你现在这般表现实在是辜负了殿下啊!你让咱们殿下的脸往哪里搁?”

张横一下愣住,脸“唰”一下变得通红,冯亮说话的声音可不小,他这一说周围的人都看向张横这边,大家的目光全充满了玩味之色。

人要脸,树要皮,张横是最看重面子的人,冯亮这般当众撕他的脸,他脸上哪里挂得住?

可是冯亮现在腰杆挺啊,这周围人人都认识他,冯亮耀武扬威,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甚至还有人凑过去溜须拍马,让冯亮的声势更是不凡。

张横现在落魄,谁都知道他这个洛阳县丞当得窝囊,谁还会站在他这一边?一时,张横要反击却不能,真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下去呢!

还好正在他进退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王庆之忽然冒头凑过来道:“张县丞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快跟我走?魏王殿下的时间多宝贵,可以一刻也浪费不得呢!”

王庆之雪中送炭让张横解了围,他心中却暗暗发誓,心想自己落魄一时也绝对不能落魄一辈子,今日他从冯亮这里受到的羞辱,他日定然要百倍偿还。

还有,张横现在对魏元忠的痛恨也已经攀升到了新高度了,说一千道一万,张横之所以混得如此狼狈,全拜魏元忠所赐,如果不是魏元忠,他张横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洛阳令了呢!

魏元忠值得痛恨,张横眼中岳峰便顺眼多了,现在张横要想扭转局面,一方面他要在武承嗣这边发力,争取能借到力,另一方面他得依靠岳峰,和岳峰联手他才有最大的把握。

他脑子里思绪纷飞,跟着王庆之两人一起到了王府后院,武承嗣刚刚送走了今日宴席的主角张昌宗,正在后院生闷气呢!

张横和王庆之一到,武承嗣一拍桌子道:“现在朝中和我作对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哼,那几个老东西揪着我不放呢,李唐都没了,他们还想着要做李唐的忠诚,这帮家伙,我武承嗣一定要一一收拾他们!”

王庆之道:“殿下啊,李昭德之流,他们已经江河日下,假以时日您除掉他们会顺理成章。甚至那狄仁杰狡猾如狐,我们也迟早要将此人给除掉。下官现在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武家子弟瞧着王爷您在陛下面前得宠,他们眼红从背后捅刀子,这才是王爷您不得不防的啊!”

武承嗣微微愣了一下,道:“庆之,你这话从何说起?”

王庆之嘿嘿一笑,道:“下官哪里知道这些,张横在洛阳当差,这些事情的原委还是让他跟您禀报,您自己瞧一瞧,事情会不会简单?”

张横立刻跪地磕头,他早就在心中有腹稿了,当即把魏元忠如何攀附武三思,而后武三思和魏元忠如何密会,魏元忠借机打击王家,搞臭王家的手段给说了出来。

本来这事儿的确就是那么一会事儿,张横一番添油加醋,只把整个事情说得是武三思欲要拆武承嗣的台,要搞臭武承嗣的名声,如此种种等等,说得煞有介事。

还有,武三思和魏元忠勾结,魏元忠又和朝中的大臣勾结,暗中甚至可能牵扯到李昭德等人呢!

张横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把事情说得严重,唯有如此才能引起武承嗣的重视,武承嗣倘若能动手,张横才有翻身的机会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武承嗣的表情,瞧着武承嗣的脸色渐渐的变得凝重,他的心情便愈发受到了鼓舞,他是谋士出身,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一张嘴上的功夫绝对不凡。

武承嗣本来心情就烦躁,听到张横提到武三思的种种龃龉,他心情哪里能好?一时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对武三思的厌恶急遽攀升,心中已经升腾起了巨大的杀机……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惊出一身冷汗!!

武承嗣心浮气躁,暴跳如雷,张横则是心花怒放,如获至宝!对他来说,现在他要和魏元忠斗,必须要依靠武承嗣的力量。

张横自己最近混得不得意,在相府人微言轻,今天托了王庆之的福,有王庆之帮他说话,武承嗣这边搭上了线,他感觉自己的希望来了!

果然,武承嗣道:“张横,你在洛阳县任职,那魏元忠能抓住庆之的把柄,难不成梁王殿下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洁身自好,没有毛病么?

你啊,很多事情要自己想办法,打蛇要打七寸上,有些事情我不好办,不能办的,你要想办法去办!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你在洛阳有职有权,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不要畏首畏尾,不要瞻前顾后,明白吗?”

张横愣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武承嗣的意思。武承嗣的意思是让张横也去找武三思的麻烦呢!

的确,以武承嗣的身份,他和武三思之间虽然生了龃龉,但是眼下矛盾还不能公开化,因为很多眼睛都盯着他呢!

但是武承嗣不动手,武承嗣手底下养了这么多人,他们可以动手啊!张横不是受了委屈么,那现在就可以动手反击,背后有武承嗣撑着他怕什么呢?

张横立刻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当即道:“殿下放心,下官回去之后一定谨记殿下的教诲,认真竭力的办差,绝对不辜负王爷对下官的期待!”

武承嗣摆摆手示意让张横退下,对张横他着实很不满意,作为相府和魏王府的门生,在洛阳县竟然被人压制得掌不住权,这等门生太丢人了!

武承嗣现在正当红,想投入到他门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压根儿就瞧不上张横呢!张横正处在兴奋中,还有一肚子话想跟武承嗣说呢,现在遭武承嗣抬手送客,他只能怏怏退下去。

他下去之后,王庆之道:“殿下,洛阳的事情不能全怪张横,魏元忠这老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资历比朝中的那几个老东西还老!在陛下当年还没有掌权的时候,魏元忠就是陛下跟前的一等一的红人了。

到了洛阳之后,殿下让来俊臣、周兴设了那么多手段对付他,至今这老小子还能兴风作浪,由此可见此人绝非一般!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此人攀上了梁王,有梁王府的资源,这一次他可以针对我,其实是冲着殿下您来的!下官给陛下上书建言,他便抽冷子对付我,这其中没有原委谁能信?”

武承嗣皱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正处在关键时候,我能和三思之间公然撕破脸么?所以这事得你去办,张横我不放心,但是你办事老持沉着,有你的指点,看看张横能把事情办到几成,如果事儿办得漂亮,回头你告诉张横,我武承嗣可以给他更多,前景前途的问题让他不要担心,我武承嗣可以赐他一场荣华富贵!”

王庆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有了武承嗣的这个承诺,王庆之心情舒缓多了!其实相比张横来说,王庆之对魏元忠更加的痛恨,这老小子针对他王家搞事,而且还留着手段,要搞垮他王庆之,这事儿王庆之能不知道?

只是王庆之的城府比张横要深很多,他虽然知道此事,但是却一直忍耐,他就是想让张横把这事儿捅出来,而后他再顺水推舟来找武承嗣。

无能的黑锅让张横去背,回头反击真能有成效,大部分功劳被他王庆之揽住,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得很呢!

其实,魏元忠手中有牌没错,但是王庆之又岂能是易于之辈?他的手中也有牌呢!

……

魏元忠和王庆之的斗法目前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帷幕,作为冷眼旁观的岳峰却是一刻也不敢轻松。

眼下的这种形势是岳峰刻意构筑起来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能够驾驭这样的局面,因为他知道无论是魏元忠还是王庆之,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实际上,事情走到这一步,岳峰还真难以驾驭,因为他发现魏元忠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很多,他手中有东西,却迟迟引而不发。

张横最近反而蹦蹦跳跳,闹得很凶,看到这一幕,岳峰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妙的感觉,然而现在这个光景,他身边却没有人能商量,而朝中接踵而至又有很多事情发生。

第一件事情是一直赋闲在家的狄仁杰有了新的职务,被武则天委任为地官侍郎,就是户部侍郎,相当于财政部副部长的官,这个官儿比不上宰相,但是手中却握着实权,关键是现在朝中的形势如此的微妙,武则天在这个时候启用狄仁杰,那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而更劲爆的还在后面,武则天下旨,免去魏王武承嗣左相的位子,这个消息一爆出来,真是震惊朝野。

在这道旨意为下来之前,武承嗣可以说是高歌猛进,顺风满帆,谁都把他当成是武则天座下一等一的红人,甚至有人把他当成了皇嗣的不二人选。

而实际上,武承嗣也的确是位极人臣了,因为他既是宰相的首领,同时又还有亲王的尊贵。他如果再进一步,只能是武朝的太子了呢!而现在李旦的位子岌岌可危,武则天建立武周王朝,选择皇嗣的时候,明显倾向武家,在这样的局面下,武承嗣受到太多的关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忽然免去了武承嗣左相之位,让本来一边倒的局面忽然之间变得扑所迷离,朝野上下出现了很大的混乱,武承嗣一方首先就乱了阵脚……

就这两件事爆出来,岳峰身在洛阳,他感觉到的是一股巨大的暗流涌动,似乎一场风波已经难以避免了……

而此时的魏元忠在干什么呢?岳峰纠结犹豫是不是找魏元忠再谈一次,师爷陈杰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县尊大人,魏大人这几天可是忙活得厉害,这不狄国老的府上他都去了贺礼呢!右相李昭德的府上,他也去了好几次!”

第二百六十章 魏元忠的谋算!

陈杰这话着实让岳峰惊出一身冷汗!

他回头看向这个师爷,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岳峰不是没有心机的人,他在县衙里面暗中也安排有眼线,可是他手中对魏元忠的情况摸得并不清楚。

然而陈杰却对魏元忠的行踪了若指掌,这个师爷本事真不小啊!实话说岳峰和陈杰并不很熟悉,所以岳峰对其也并不太信任,两人的关系表面上客气而已。

面对岳峰的冷落,陈杰表现得也十分的从容,不急不躁,不紧不慢,每天该干的差事按部就班的干着,并不见有多少紧迫,没有想到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岳峰深深的看了陈杰一眼,陈杰的神情平静,古井不波,很显然他并非平凡普通之人,他颇有来历!

但是他敢于在岳峰面前展露才华,又说明其对岳峰没有敌意,这是明显示好的举动,这让岳峰不得不想其背后究竟是谁?

岳峰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平公主,旋即他又想到了武则天,他反复思忖,觉得还是太平公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念及此他不由得苦笑摇头。

岳峰现在身边的丫鬟仆从是从太平公主府出来的,到了洛阳令上,现在连身边的师爷背后也是太平公主,这个女人真是要对自己无死角的掌控?

岳峰一念及此,道:“师爷以为魏县丞频繁去接触朝中大臣,其所为究竟为何事?”

陈杰不卑不亢的道:“魏县丞来历不凡,其和朝中的各位大臣多数都有交情,关键时候,他和朝中大臣们接触并不奇怪,至于其目的和用心,大人您都看不透的事情,陈某更是难以看透!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可以肯定,那便是魏县丞应该所图不小,从其表现来看,应该是在下一盘大棋!”

岳峰哈哈一笑,道:“所图不小?一盘大棋?洛阳任上,大家都所图不小,小小的县衙里面竟然藏龙卧虎,岳某也是开眼界了!”

岳峰这么说表面上是在说魏元忠,实际上却也有隐射陈杰的意思,可是陈杰的神情依旧平静,古井不波,方寸并没有丝毫混乱。

岳峰心知此人城府很深,不是轻易通过言语便能瓦解的,当即他便转移了话题,去继续琢磨魏元忠这个人了。

岳峰判断魏元忠手中有东西,可是魏元忠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魏元忠并没有揪住王庆之的案子不放,最近这段时间,他反而在县衙里面表现得非常低调。

岳峰对县衙的两个县丞进行了新的分工,按照这个分工魏元忠手中的权利被削弱了一些,而张横则是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所以最近县衙里面张横闹腾得有些凶,相比起来魏元忠反而收敛了。

岳峰心中很清楚,魏元忠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收敛?他的收敛背后还不知有多少算计呢!

……

李昭德的府邸,红烛高照,客厅里面的茶香四溢,李昭德好喝茶,而且品味极高,他的很多茶都来自于岭南道,剑南道,而且对其茶的考究喜好十分的独特,登李相之门,品相府佳茗,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儿。

今日魏元忠便在客位上品着李相府的头等雨前茶,他掀开杯盖子,将茶细细的抿了一口,道:“李相,我说的这个策略能成,这便说明我虽然老迈了,但是还是有点用!至少现在武氏当道,武承嗣耀武扬威,我的存在可以让其威势得到最大限度的削弱,您说是不是?”

李昭德点点头道:“魏县丞是高人,我不如也。只是县丞为什么料定陛下一定会答应此事?要知道陛下对武承嗣可是恩宠得很,我李昭德三言两语便让武承嗣丢了左相的位置,此事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李昭德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非常的认真,没有半分作伪,他是实话实说而已!魏元忠此人李昭德很清楚,此人就是个王八羔子,其心狠,手毒,诡计多端,极其的难缠和难对付呢!

李昭德对其有很深的戒心,然而,魏元忠手底下真有东西啊!李昭德现在每天朝思暮想的就是怎么对付武承嗣,怎么缓解来自武承嗣的压力。

文昌阁的左相和右相,两人可以说针锋相对,更重要的是李昭德必须要保住李家的皇嗣,这实在是太难了!现在不是大唐了,国号改为武周,一个“武”字排在前面,这给李昭德一众人太大的压力了!

然而,魏元忠忽然找到李昭德,告诉李昭德,要打击武承嗣的气焰很简单,只需要如此如此便能让武承嗣丢掉宰相之位。然后李昭德按照他的策略来干,果然,李昭德私下里和武则天见面,只说武承嗣既然贵为亲王了,而且地位权势登峰造极了,就不应该再当宰相了,要不然,当臣子的地位登峰造极,除了陛下之外便是万人之上,长此以往,可能要生事端!

武则天听了李昭德的话,当即反驳道:“武承嗣乃朕之亲侄,他如何敢叛朕?”

李昭德冷笑一声道:“陛下啊,凡事都需要谨小慎微,防微杜渐!臣熟读史书,书中记载的不知有多少人父子皆反目,甚至刀兵相向的事情!

朝中的局势眼下太平,但是并不平衡,如果朝堂陛下没有掌控,反而让另外某人完全掌控,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昭德这番话一说,武则天当即点头,于是一道旨意下去,武承嗣的左相便没了。武承嗣丢了左相之位其实并不算什么,他怕就怕在以这个事情为开端,朝中会有错误的信号放出来。

换句话来说,便是本来他顺风满帆欲要向皇嗣的目标迈进呢!可结果呢,相位都丢了,这是不是武则天释放出的重大信号?如果这个事情被这般解读,武承嗣付出了这么多,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到了?

毫不夸张的说,李昭德这一手打在了武承嗣的七寸上,而这个时机和技巧的安排,其实是出自魏元忠之手……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谋诡计!

魏元忠的本事,李昭德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服。

现在的局面李唐的臣子,宰相的阵营势力已经弱到了极点,李昭德的风头被武氏子弟盖过,面临巨大的压力。他暗中针对武承嗣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凑效,魏元忠一个建议便让武承嗣吃了大亏,受了重创,由此可见魏元忠对武则天的了解着实非同一般,李昭德不如也。

如今的局面李昭德一方面对魏元忠其人很忌惮,因为此人的心术不正,绝对和李唐臣子不是一路人。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能够用好此人,李昭德和武承嗣之间有龃龉,魏元忠和武承嗣之间更是深仇大恨,两人有这一点共同点,便有合作的基础。

“魏县丞,你因为得罪武承嗣而被酷吏们诬告,险些万劫不复。如今任洛阳县任县丞自然是大材小用。不过现在武氏子弟实力强大,虽然武承嗣暂时受挫,只怕不日便又要卷土重来。

这种形势之下,我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时时刻刻都得绷紧弦啊,不夸张的说,我有心希望能够让魏县丞东山再起,可现实情况却是无能为力啊!”李昭德道。

魏元忠嘿嘿一笑道:“李相这般客气干什么?当今的朝局,武承嗣倒行逆施,满朝怨声载道,我魏元忠身为武周的忠臣,但有微薄之力可以奉献也义不容辞,李相能把此事办成,元忠心中着实高兴呢!”

魏元忠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这一次武承嗣受挫,狄仁杰却凭此重新入了朝堂!狄仁杰民望很高,行事滴水不漏,有此人在,李相在朝堂之上又能多一大助力!”

李昭德一笑,心中不由得纳闷,心想魏元忠这般给自己出谋划策,他竟然毫无目的?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魏元忠其人更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李昭德心念转动,反复思忖,却还是猜不透魏元忠的意图,一时心中颇为迷茫。

沉默了好久,李昭德话锋一转道:“元忠,眼下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马上陛下可能要敲定太平驸马的人选,眼下武承嗣的希望极大,倘若此事被武承嗣拿下,局面恐更加危机啊!”

魏元忠冷笑一声道:“驸马之争是大事,可是更大的事儿恐怕在于太子皇嗣之争吧!李相以为皇嗣之争谁能占先机?武承嗣么?”

魏元忠这一说,李昭德脸色瞬间变了,魏元忠一句话说中关键要害,等李昭德等人来说,他们费尽心力,想尽办法是要保皇嗣。他们这帮李唐忠臣,屈服于武则天的威严之下,暂时和武则天虚与委蛇,暂时支持大周朝。但是他们心中想的还是李唐的江山,而在这其中关键的关键,便是要保住李唐的后人来做皇嗣。

李昭德为什么忌惮武承嗣?因为武承嗣对皇嗣之位虎视眈眈,最近已经在鼓动手底下的那帮御史们给武则天上书,妄称武周的江山必须由武氏来继承,如若不然,武周的天下岂不是又要归为大唐?

魏元忠一语说中李昭德的痛处,李昭德脸色岂能不变?魏元忠顿了顿又道:“李相,关于驸马人选的问题,武氏子弟人数不少,能够和武承嗣争锋者唯有武三思。倘若两武同心协力,众志成城,恐怕李相您的想法便难以实现!

所幸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就驸马之争而言,本来武三思的机会更大,武三思乃梁王,不仅人生得玉树临风,而且文采也不俗,太平公主本就喜欢美男子,武三思不正契合么?

然而,在最近武三思却不断有负面消息曝出,其中最为吸人眼球的便是武三思竟然敢对上官待诏动手动脚,这等胆大妄为的登徒子自然让陛下震怒,这不,武三思失去了希望,武承嗣便失去了对手哇!”

魏元忠侃侃而谈,李昭德听得十分仔细认真,最后魏元忠道:“李相倘若要阻挠此事,魏某以为您应该从这上面下功夫。武三思那些消息是怎么就突然爆发出来了?这背后是不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安排?

既然如此,武承嗣难道真就是铁板一块,没有任何污点?我看未必吧!李相是他的老对手,如何看不到这一点呢?”

李昭德心中一动,有些明白魏元忠的意思了,魏元忠的意思是李昭德可以把武承嗣的事情给搅黄,而办法则是利用武承嗣对付武三思的套路呢!

一念及此,李昭德瞬间明白魏元忠的意图了,魏元忠是要借助李昭德的力量继续对武承嗣造成打击呢!魏元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他是希望李昭德代替他来出手,因为李昭德现在和武承嗣可以掰腕子,而魏元忠一个小小的县丞,手中掌握的力量太薄弱了,实在是不敢贸然向武承嗣出招。

面对这样的事情,李昭德哪里有不允诺之理?当即道:“元忠真是一语说中关键要害!既然你说到了这里,定然有了妙算了,昭德洗耳恭听!”

魏元忠道:“妙算算不上,只是那武承嗣暗中好**,而且和监察御史王庆之又有断袖之癖。陛下最痛恨这等男子,李相倘若运用得当,似武承嗣这等男子,如何能让陛下嫁女?”

李昭德一下愣住,怔怔说不出话来,魏元忠这个主意着实毒啊!因为这个事情一旦闹出来,无论真假都会对武承嗣造成打击,因为武则天钟爱太平,她绝对不会让太平嫁给一个有断袖之癖的驸马,至少这个目标可以一撮而就的达成。

武承嗣倒是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这种事情往往不管怎么证明,都难以说清楚,道明白,回头恐怕要惹出一场风波来。

而这件事对魏元忠来说,他除了对付武承嗣之外,更大的意义是让武氏兄弟之间的裂痕迅速的拉大,武三思不是对他魏元忠不冷不热么?魏元忠便暂时按下王庆之的案子,转而用别的手段将武承嗣的怒火撩拨起来。

武承嗣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武三思还能独善其身?到时候,武三思遭遇危机,陷入危局,他还对魏元忠不冷不热?

唐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生风波!

魏元忠用心深得很,他才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冲在最前面替武三思卖命呢!

他对上一次在县衙见武三思的结果很不满意,武三思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处处矜持,魏元忠表面上不动神色,其实暗中早就想好了对策。

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的实力差距比较大,所以,武三思虽然对武承嗣的举动有不满,却也因为忌惮武承嗣的实力,不敢公然和武承嗣撕破脸。

魏元忠对这一点看得很明白,所以他的策略是从武承嗣这一边动手,武承嗣已经丢了左相的位子,下一步武承嗣倘若再丢了驸马,武承嗣脾气再好,他能够继续忍耐下去?

魏元忠施展的这些手段,一方面他借助李昭德,另一方面他暗中又打着武三思的幌子,武承嗣接二连三遭遇暗算,就算他再好的脾气恐怕也要忍不住对武三思报复了!

武承嗣对武三思动手,武三思势必还要遭殃,到时候有武三思哭的时候。武三思的日子越难过,处境越艰难,他自然就会想到魏元忠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武三思还能那么矜持?还能那么高傲?回头有他求魏元忠的时候呢!不得不说魏元忠此人的心机城府实在是太深,太可怕了,这样一个人能在洛阳县担任县丞,对岳峰来说压力岂能不大?

岳峰本来也不了解魏元忠的用心,得亏有陈杰在,师爷陈杰道破了魏元忠的行踪,岳峰再一推演,这才掌握魏元忠这老小子的谋算。

“这个魏元忠真是诡道莫测啊!我一直以为他手上有东西,会针对王庆之继续动手。没想到嘿嘿,他倒是另辟蹊径,找了其他的路子了!

他扯了武三思这张虎皮,干了这等惊人的事情,武承嗣必然暴跳如雷!武氏两兄弟斗起来,双方可能矛盾还不能调和,他魏元忠则趁机能够浑水摸鱼,甚至还能水涨船高,嘿嘿,真是好算计,好智谋啊!”

岳峰毫不吝惜的夸赞魏元忠,一方面这老小子着实厉害,至少这些手段岳峰不容易想到!更重要的是岳峰对这样的事情喜闻乐见,魏元忠要求生存,他的生存根本在武氏内部的分裂,岳峰的目标也是如此。

所以魏元忠这等手段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岳峰洞悉之后却感到十分的愉悦!当然,他的情绪绝对不会流露于外表,他看向师爷陈杰道:

“陈师爷,事已如此,您觉得我该怎么办?本县尊是不是能有所作为?”

陈杰不卑不亢的道:“县尊大人,为今之计先可以静观其变!武承嗣吃亏了,武三思并不是毫无瑕疵,我相信很快,武三思这边也会有消息过来!”

陈杰话没落音,门外传来了县丞张横的声音:“县尊大人在吗?县尊大人,下官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岳峰让外面的门子放行,张横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见到岳峰直接拱手为礼,道:“下官自接手县尊大人给安排的差事之后,这些天一直不敢稍有松懈,最近下官清查了我洛阳境内的三十二坊,三教九流,赫然发现我县治下竟然有十数处藏污纳垢之地!

县尊大人啊,我洛阳乃神都,乃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赫然有这么多的藏污纳垢之地,县尊啊,这件事倘若被那些御史言官捅到了陛下那边,陛下一定会震怒,说不定要治您渎职之罪啊!”

岳峰眉头一挑,心中一下乐了,心想他刚刚想武三思的麻烦呢,现在这么快武三思的麻烦就来了!武三思身为梁王,同时又是礼部尚书,手中还管着国子监。

这小子自命风流,平日里好结交一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有很多读书人则是被武家的地位和权力吸引,也愿意放弃颜面攀龙附凤,因而武三思常常自比孟尝君!

张横这般高调的找到岳峰,声称查到了京城的藏污纳垢之所,那肯定是妓院赌场一类的地方,对武三思来说,经营这些场所一来可以附庸风雅,他孟尝之名在外,手底下的那些才子们自然需要有地方接待。

另外一方面,武三思自己开府,他这个梁王家大业大,开支也大,靠朝廷的那点俸禄哪里能够用?所以,他需要寻找新的财源也是必须的!因此这些所谓藏污纳垢的地方,十有八九也是武三思的财源。

张横今天吵吵嚷嚷的过来了,说明他手中已经有了东西,只等岳峰点头,立刻便是一场暴风骤雨呢!

岳峰眯眼盯着张横,神情很平静,道:“张县丞,你也知道县衙里的事情本县一向管得少!关键的事情都是魏县丞在管着!

你说的这些藏污纳垢的事情本县着实不知情,你看看能否和魏县丞沟通一番先?”

张横一听岳峰要找魏元忠,脸都绿了!魏元忠可是武三思的走狗爪牙,张横的意图如果让魏元忠知道了,他的行为还有什么杀伤力?

当即他便道:“县尊大人,您是咱们洛阳令,关键时刻您要有决断!这件事下官来向您禀报,希望您能乾纲独断,而不是需要有其他的人来指指点点!”

岳峰道:“张县丞,本县不知情如何乾纲独断啊?这样吧,你写一个折子,本县将折子递到宫里去,向陛下请旨如何?”

张横跺脚道:“县尊大人,那些个藏污纳垢之地容纳的都是三教九流,甚至其中有一些人还是李唐的余孽,江洋大盗!

这样一些人咱们倘若打草惊蛇,或者是走漏了风声,极有可能功亏一篑。县尊大人要请旨可以,我们先把相关人等揪出来,抓住关进大牢之后再请旨,如此便可万无一失,大人以为如何?”

岳峰反复思忖,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他道:“这样吧,张县丞您是武相的人,回头我让师爷去禀报武相,武相倘若能点头,此事我便绝对无二话!”

张横哈哈一笑,道:“那太简单了!这等小事儿到相爷那里就一句话的事儿。这样吧,张某这便禀报武相,您让陈师爷跟着我,我们得到相爷指示,行事便师出有名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冲武三思捅刀子!

张横要跳出来惹事,岳峰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会阻拦他?对岳峰来说,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魏元忠对王家动手,抓了人,打了板子,洛阳百姓一片赞誉,岳峰因此名头大噪,除此之外,武氏兄弟因此生了龃龉,这是好事呢!

现在张横反手要对武三思手下的赌场妓院动手,这正是岳峰想干的事情。实际上这些年武家子弟无恶不作,干了很多坏事,岳峰身为洛阳令,真要有作为,为百姓伸张正义他势必要触碰到武家的利益。

按照正常的情况下,倘若岳峰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对武家开刀,这样做的确是大快人心,可是岳峰以个人之力欲要撼动武家,无疑是蚍蜉撼树,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现在岳峰巧妙利用武家内部分裂,利用魏元忠和张横之间争权夺利的心思,让他们两人斗起来,而后撬动他们背后的武三思和武承嗣快速的分裂,这一下简直一箭数雕呢!

岳峰点了头,张横更加肆无忌惮了,当即他和魏生明谋算,立刻快刀斩乱麻,动用衙役多达百人之多。话说魏生明表面上对张横言听计从,其实这小子暗中一直在关注岳峰的动静,岳峰点了头的事情,他心领神会,当然积极主动。

这一下真有趣了,洛阳城从永兴坊到平康坊,几天的功夫,张横抄了十几家妓院,不仅如此,妓院背后的靠山后台,也抓了三五个。

其中有两个人一个人叫秦炎,此人是武三思的小舅子,身上拥有七品散官,另外一个人叫方波,方波恰是从武三思府上出来的,和张横出自武承嗣是一回事儿。

张横从武承嗣府上出来当官了,而方波则是从武三思府上出来直接干经商的营生,不用说,他手中掌控的妓馆,其背后真正的后台必然是武三思。

张横把秦炎和方波抓了关进县衙大牢,这一下可炸开锅了,洛阳的百姓齐齐聚在县衙门口,人人交口称赞,百姓称赞自然是赞新任洛阳令岳峰英明,要不然为什么长时间,这些逼良为娼,坏事干净的妓馆没有事情?岳峰走马上任之后,立刻就敢查抄这些妓馆?

张横对这种局面是求之不得,他和魏元忠是一样的心思,篓子他来捅,可是黑锅他希望能让岳峰来背。岳峰就坦然背这个“黑锅”,有何不可呢?

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在武家内部也震动得很,张横抓了人,率领几个衙役回魏王府,一路上他明显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张横在县衙里面混得很差,手中无权,魏王府大家看着他都冷着脸,尤其是那些同样是门客的读书人,对张横的遭遇更是幸灾乐祸。

今天张横终于挺起腰杆了,大家投向他的目光都十分的热切呢!他一路到王府议事厅门口,正门口便看到了冯亮。

瞧冯亮那模样,脸呈猪肝色,精神萎靡,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忍不住乐了,道:“哎哟喂,这不是冯兄么?冯兄啊,您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何这般神情啊?”

冯亮瞥了一眼张横,欲言又止,最近魏王府乃多事之秋,先是魏王失去了左相的位子,接着神都又吹其了怪风,竟然说魏王殿下和王庆之两人同好男风,武承嗣当王庆之乃**呢!

这股怪风刮起来,直接就传到了紫微宫中,武则天听闻之后,当即把武承嗣叫了过去,跳脚大骂了一番,武承嗣被骂得心拔凉拔凉,他百般分辨,可是这种事儿怎么好分辨?有些事情越描还越黑呢!

武承嗣接连遭遇打击,其情绪可想而知,回来之后找谋士们商议,问到冯亮的时候,冯亮规劝他现在是非常时刻,让其忍耐,所谓小不忍乱大谋。

武承嗣劈头就给了他一嘴巴子,道:“他妈的,别人已经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了,我还忍?我能忍到什么时候?”

武承嗣一方面对李昭德等痛恨到了极点,他让手底下的酷吏们轮番找这帮李唐老臣的茬子,但凡是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便让他们往死里整。

然而,武承嗣紧接着发现这一次他遇到挫折背后竟然还有其他的原因,那魏元忠在背后作祟是关键,而在不久之前,魏元忠和武三思之间密谈了很久,很显然,武三思在背后干了不可说的事情。

武承嗣忍耐李昭德,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是武三思在背后捅他的刀子,让他怎么忍?

他是看明白了,武三思是怕他娶公主,更怕他成为皇嗣呢!现在是武周的天下,武则天要传位给武氏子弟,他武承嗣有机会,武三思同样有机会,两人的机会甚至能算得上对等。

因而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必然有一战,两人注定了只有一人能脱颖而出,所以,关键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一次武承嗣吃亏就在于他太大意了,没想到武三思动手会如此果决迅速,这下好了,左相的位子丢了,权力折了一多半。

接着驸马的事情又成了泡影,让武承嗣娶公主而后顺理成章成为皇嗣的想法成了一场梦,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武承嗣肺都要气炸了,他还能忍?

冯亮挨了打,据理力争,摆出一副死柬的样子,而且口口声声称此事此刻,武三思肯定有了防备,谁也没有好办法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这不,冯亮这边死柬,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忠臣的戏码给演完呢,武承嗣立马就得到了禀报,洛阳县丞张横抄了十几家妓馆,抓了秦炎和方波,这不啻于是一刀捅进了武三思的胸口了。

武承嗣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拍桌子大喊一声:“好,好啊!张横不愧是王府出去的人,关键时候还是给本王亲,这个差事干得漂亮!来人啊,快快把张横给我传过来!”武承嗣传召张横,这便会打冯亮的脸,很显然,今天张横和冯亮两人的关系逆转了,冯亮失去了魏王的信任,而张横则是咸鱼翻身,通过这样一次果断的行动,让武承嗣对其刮目相看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鸡飞狗跳!

武承嗣在客厅见张横,张横郑重向其禀报了其查处了几家妓馆的情形,他道:“王爷,这几家妓馆逼良为娼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疯狂敛财,这些年每年每家妓馆敛财上万贯之多,一家妓馆便敛财如此之巨,十几家妓馆一起没听积攒的可是巨额财富啊!

这些不义之财没有用到正路,很多钱财拿过来都坑人害人来了!王爷您一心为国为民,为陛下分忧,可是最近却屡遭小人谗言,竟然被陛下免去了左相之位。另外,还有谣言四起,对王爷各种抹黑,这些事儿都是有人在背后砸了大把的钱,而后才有人去干的呢!

嘿嘿,今日我张横封这帮黑妓馆,我张某不怕有人告我,就算御史台的御史把我告到陛下那里,我张横行的正,坐得稳,我干的事儿让洛阳百姓交口称赞,陛下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他能看不到张某的忠心么?”

张横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武承嗣听在耳中十分舒服,他心中忍不住盘算,张横这一出手,对武三思造成巨大的打击。武三思这些年的财路就在妓馆赌场,张横抓人封赌场妓馆,这不啻于是抄武三思的家底呢!

武三思不仁,武承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横这一次干事儿得力,深得他的心思,当即他道:“张横,你从本王的府上出去的,干得不错,本王很满意!你放心吧,等本王缓过劲儿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最近不是查处妓馆赌场么?这些事情就是来钱的营生,你放心吧,只要不太过分,本王一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用心办差,记住了,不要怕,天塌下来有本王帮你顶着呢!”

武承嗣这几句话说得张横心花怒放,最近张横眼中见到的钱财那可真是让其眼花缭乱,本来他还有些胆怯,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捞钱,可是武承嗣这席话说出来,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捞了钱这是实惠好处,有了钱之后他很多事情都能干了,更重要的是武承嗣还对他的前途有承诺,张横在洛阳县沉寂了这么久,这一次终于咸鱼翻身了呢!

武承嗣这边态度鲜明,武三思梁王府此时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武三思听闻秦炎和方波被抓了,他忍不住暴跳如雷,他怒目看向自己身边的谋士,道:“洛阳的几个狗官吃了豹子胆么?敢在我头上搞事,***!我武三思不发威,他们把我当病猫?”

众谋士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轻易说话,因为最近神都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说起来都颇为微妙,武氏自己内部的纷争不好说,因为说得稍有差错就有可能惹祸上身呢!

就在尴尬的时候,管家梁实急匆匆的跑进来道:“梁王殿下,御史侯思止候大人前来求见!”

武三思微微蹙眉,抬手道:“快,快快有请!”,武三思对侯思止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可是今天的事情不同平常,他亲自了客厅迎接。

侯思止屁颠屁颠的过来,见到武三思先跪下行礼,道:“思止听闻王府有人被抓,心知王爷这边可能急了,当即便匆匆赶过来!”

武三思道:“嘿嘿,洛阳县真好好得很,竟然敢动我王府的人,老子稍后领人杀过去平了他们,我倒要看看洛阳县衙有什么本事,老子梁王府平不了他们?”

侯思止道:“以梁王的威风,别说是洛阳县了,就算是洛州府也能平!可是最近的事情这么蹊跷,梁王就没有多想么?我已经查明事情的真相了,洛阳县真正办差的人是张横,张横动手抓人,冲着梁王来的,谁给他的胆子?

张横抓人之后,立刻就去了魏王府,到了王府之后,扬眉吐气趾高气扬,据说当年和他很不对付的一个门客名叫冯亮者,被他当面奚落,那等风光简直就是咸鱼翻身了呢!

殿下您想啊,这个时候您倘若真率领一帮人过去平洛阳县衙,嘿嘿,恐怕正好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殿下啊,此时此刻,我们冷静来看,关键的战局在后面啊!

公主之争,现在已经见了分晓了,您和魏王殿下估摸都没有入陛下的法眼,这个平手打得好,殿下您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扭转了乾坤,其实是赢了呢!

下一步对殿下来说,关键还是皇嗣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暂时退后。这一次洛阳县不是查妓馆么?正好,您来个大义灭亲,干脆豁出去让陆铮出一个大风头,您想想这般会不会让那些等着看殿下笑话的人失望?”

武三思眉头皱起来,脸色非常的阴沉,对他来说要如此忍耐着实不易,他很难做到呢!侯思止察言观色,知道武三思心中所想,当即他笑道:

“王爷放心,那个始作俑者张横讨不到好处滴!张横此人,一招得志便忘乎所以,这一次他抄了赌场和妓馆之后,所得的大量钱财,他中饱私囊吃了不少!证据搜罗下官已经让人在暗中进行了,回头只要下官把这些证据搜罗清楚,给陛下上书一封,此獠还能不遭殃?”侯思止道。

他这一说武三思面容稍微好看了一些,他道:“洛阳令陆铮此人你怎么看?”

侯思止微微愣了一下,道:“陆铮是个人物,似是大智若愚,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参与其中,可是暗中却都得到了好处!说起来,他也不过善于投机而已,说一千,道一万,这都只是小人物,对王爷来说,关键还是皇嗣之争!”

武三思点点头,目光投向侯思止,对侯思止的目光明显热切了很多。侯思止今天的话投奔的意思很明显了,对武三思来说,他正是用人之际,像侯思止这样的疯狗正是他所需要的呢!

当即他道:“候御史,这一次你来得及时得很,本王十分感动。这样吧,本王愿意和御史结一门亲事,本王养有一婢女,和御史郎才女貌,御史倘若喜欢,这门亲事接下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侯思止愣了愣,略微一沉吟,当即大喜过望,道:“殿下厚赐,思止岂能不识抬举!殿下放心,以后思止定然为殿下马首是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婉儿出马?

天色有些阴郁,这样的天气最是让人觉得心中烦闷,外面的蝉噪喧嚣,闹市人流滚滚,最是热闹的所在。

福运楼的上房,收拾得最是体面,屋子里纤尘不染,有两个青衣少女煮茶焚香,上官婉儿穿着便服,手中握着折扇,化身翩翩佳公子。

茶香四溢,上官婉儿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道:“这么说来这个岳四郎还不是一个窝囊废?他还颇有算计用心?”

上官婉儿这一问,才看清他对面坐着一个老者,看此人面容清癯,正是县衙师爷陈杰呢!

陈杰弯着腰,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姑娘,奴才直言,岳四郎此人绝对非等闲之辈!洛阳令是个很难的差事,寻常人可干不好。但是岳四郎来洛阳只是区区月余,其便施展手腕,硬是让洛阳气象一新,百姓争相称赞,毫不夸张的说,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他蹴鞠郎的出身!不得不说,老朽对其也是刮目相看呢!”

陈杰小心翼翼的斟酌,他自称奴才,自然是上官婉儿暗中培养提携的忠诚可靠之人。上官婉儿将其安排在洛阳县,其原因当然是冲着岳峰去的。

不管怎么样,不管上官婉儿心中怎么想,或者说愿意与否,她和岳四郎之间的婚约是铁定的!这是陛下的金口玉言,虽然婚期暂时没有定,但是上官婉儿这辈子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上官婉儿是个女人,也是个强人,女人的心思很感性,所以她对这一门婚事很抵触,因为她觉得自己厌恶岳峰。可是强人的心思又很理性,当上官婉儿感性过后再仔细思忖,她便有了陈杰的安排。

从陈杰口中描绘出的岳峰和她想象的相差十分遥远,岳峰一个靠蹴鞠上位的投机者,其竟然老谋深算,在洛阳令上游刃有余?这着实太不可思议!

“这样吧,你把最近洛阳县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一说,我听一听!”上官婉儿道。

陈杰道:“老奴愿意给小姐说,只是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只怕……”

上官婉儿冷冷的道:“我今天出宫有五个时辰的闲暇,够不够?”

“够了,足够了!不需要五个时辰,老奴慢慢给小姐道来!”陈杰忙道,他的语气中明显带有高兴的情绪,在他看来,上官婉儿抵触武则天的旨意是毫无意义的!武则天既然赐婚了,上官婉儿就应该选择接受,她想的应该是如何最快的让岳四郎不再平凡普通,最好岳峰能慢慢的成长为武周的肱骨之臣,到了那一步,那才是皆大欢喜呢!

因而上官婉儿今天主动要打听岳峰的事情,陈杰打心眼里是高兴的,当即他便把岳峰到洛阳之后所行的事情,事无巨细都给上官婉儿叙说了一遍,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当然,关键的地方他有美化和夸大,把岳峰的事情说得十分有传奇性,上官婉儿听在耳中,忍不住想,岳峰这般厉害,当初为什么还要靠投机取巧上位?他完全有能力,有本事嘛!

一念及此,她冷冷的道:“好了,陈杰,我是听出来了,你说的这些真是把姓岳的描绘成了神人一般,倘若他真有这等本事,嘿嘿,他何必要走邪门歪道上位?

还有,其才学本领我也亲自领教过,那山下一群鹅的歪诗,谁人不知晓?”

陈杰摇头道:“小姐,有句话我挨您的骂也要讲,根据老奴的观察,岳四郎此人所图不小,肯定有其心机和谋算,而且其人并不是外在表现的那么简单,一个简单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厉害,不会这么有城府。

另外,至于其才学那‘山下一群鹅’的歪诗,小姐就一定能确定那是他的真实才学?他就没有刻意藏拙的可能性?

当时的情况,他得罪您那是万万不智的举动,他能通过‘山下一群鹅’的歪诗,污自己的名声,从而化解小姐对他的敌意,在老奴看来其用心不可谓不深,小姐您说是不是?”

上官婉儿愣了愣,一时竟然哑口无言,上官婉儿是聪明绝顶之人,只是她自己困在局中,有时候对某些事情的看法难免受到限制。

现在陈杰以旁观者的角度把某些事情说出来,上官婉儿再一思忖还真是极有道理呢!一时他还能说什么?

可是她心中终究还是不信岳峰有这等谋算,而她的心情却又潜移默化间变得复杂了。她很想当面和岳峰见个面,当面问问他一些事情,可是她想想自己之前登门的尴尬,她又鼓不起勇气来。

陈杰道:“小姐,您瞧瞧岳四郎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巧妙的运用了魏元忠这个人!对魏元忠来说,他要咸鱼翻身必须要让武家内部斗起来,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成了死敌,魏元忠和武承嗣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反过来武三思恰好可以用他!

魏元忠的本事武三思领教过,回头武三思要想斗过武承嗣,他能不启用魏元忠?”

岳峰便利用这一点,将洛阳的事情搞得左右逢源,而且老奴看出来,他的意思似乎也是要把武家搞乱,搞成一锅粥。

老奴有这个判断是因为这其中有个关键的人,此人便是侯思止,侯思止其人人品才学都不值一提,完全就是下流之徒。

可是此人不要脸,胆子大,敢干事儿。更重要的是野心勃勃,其本来是来俊臣的人,现在却被岳峰调动投靠了武三思,酷吏出现了分裂,武家还能不分裂?

对岳四郎来说武家分裂有什么好处呢?无疑,武家分裂对李唐有利,对太子和庐陵王有利啊,所以老奴断定岳四郎所图不小……“

陈杰趁热打铁,抽丝剥茧的给上官婉儿分析,上官婉儿眉头一挑,心神剧震,她瞪大了美目,忍不住道:

“陈杰,你是说岳四郎所图的事情赫然和李唐有关联?抑或是他……”

陈杰压低声音道:“很早有一个传言,说岳四郎其实是狄国老暗中培养的人,现在看来,并非不可能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武则天暴怒!!

陈杰轻飘飘一句话,上官婉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岳峰赫然是狄国老暗中培养的人?这个消息倘若是真的,那就太颠覆上官婉儿的想象了。

本能的上官婉儿觉得这绝无可能,可是她理性的想一想,岳四郎似乎真不是那么简单。上官婉儿以前一直都只当岳峰是个不学无术,投机取巧的功利之徒。待到有了婚约之后,她开始冷静的搜罗关于岳峰的讯息,她渐渐发现,随着她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岳峰在她心中的印象便越来越错位,到现在,岳峰似乎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很清楚,陈杰无论如何是不会欺骗她的,如果陈杰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以岳峰的才能别说是干洛阳令,更高的位置其也能胜任,这么厉害的一个年轻人,却不走正路,而是通过蹴鞠投机取巧的上位,这背后原委会简单吗?

上官婉儿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对岳峰她是愈发迷茫了,打发走陈杰之后,她独自坐在上房里面品茶,便听到外面大厅有说书的老先生正在说书,说的赫然就是洛阳最近发生的事情。

只听老人说岳县尊痛打王家恶霸的事迹,只把岳峰说成像是圣人下凡一般,那痛打恶霸的雄姿,惹得酒肆中的食客们纷纷喝彩。

上官婉儿微微皱眉,嘀咕道:“沽名钓誉!”她怎么会相信当时的场景会那么玄乎?这都是说书人夸张美化之后的情形呢!不过上官婉儿嘴上虽然骂着,心情却没来由的感觉不错。

不管怎么样,岳四郎给她留下的印象在渐渐改变,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抵触情绪渐渐的消除,让她的心情有很大的改变。

……

洛阳封妓馆的事情渐渐的在发酵,张横一朝得志就没想着松手,而是乘胜直追,他将这个事情直接捅到了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登基称帝,虽然行了很多荒诞的事情,但是在勤政这一块她着实下了功夫的,一天大半时间她都在处理政务。

张横的折子上去之后,背后有武承嗣的怂恿,御史台迅速的跟进,一时洛阳妓馆的案子倒是成了一个热门,武则天看到了这份折子,眉头一下就皱起来,旋即勃然大怒,道:

“好哇,现在的这几个小子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前几日才闹出**的事情,这才几天过去啊,现在又闹出了妓馆的案子,这几个小子再不治一治,他们愈发要无法无天了!”

武则天是真怒了,自她掌权之后,一直就在竭力的扭转武家的形象。本来武家只是太原文水的小姓,武则天用了二十年的功夫让武家成为了当今天下一等一的权阀豪门。

可是权阀豪门需要的底蕴武家又没有?武家子弟能不能一直撑起门楣来?武则天对武氏自己一方面很偏爱,另一方面她的要求也相当的高,爱之深,责之切啊!

上官婉儿看到这一幕,低着头不语,韦团儿是武承嗣的人,听到武则天发怒了,她第一时间转身去邀功了。

武则天把武三思叫过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武三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陛下,微臣知道自己错了!说起来这几家妓馆最早是微臣用来招揽士子的,谁料到府上几个不长眼的竟然用其谋利,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利益惹的祸,这不惹出了祸事,微臣听闻之后也觉得十分的痛心,当即决定壮士断腕……”

武三思声泪俱下,武则天盯着他冷冷的道:“你真有决心么?我看你是憋了劲儿,想着如何伺机报复吧?”

武三思痛哭道:“陛下,臣万万没有这等心思啊!微臣和洛阳令岳峰之间颇有交情,洛阳人尽皆知,就在不久之前我们双方还斗鞠一场,大家彼此相谈甚欢呢!

三思知道,岳四郎绝对不会害我,因而对这件事三思是非常理解他的!事情发生之后,三思准备亲自再登岳四郎之门,让他一定要严肃处理此事,一定要把余孽连根拔除,绝对不能让这等害群之马再在我的王府存在……”

武三思一番声泪俱下的自我救赎,可以说是声情并茂,武则天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淡淡的道:“你能有这等认识,也算没枉费朕栽培你!这样吧,罚了半年俸禄,你先回去闭门思过,而后再静待新的旨意!”

武三思跪地谢恩,灰溜溜的离开了皇宫,武则天却是将手中的笔一摔,道:“嘿,岳四郎这小儿还真是对付武家子弟上瘾了,接二连三都在洛阳县出幺蛾子,难不成我武家子弟就这么不堪?”

武则天这句抱怨,听到上官婉儿心惊肉跳,可是面上她的神色无比平静,古井不波,并没有准备接过武则天的话头,可是武则天怎么可能放过她?

当即武则天道:“婉儿,你为什么不说话呀?岳四郎可是你未来的郎君呢,你不替他辩解几句?”

上官婉儿道:“陛下,洛阳人人皆知岳四郎是陛下您提携的心腹,婉儿纵然对其有百般不顺眼,却也对其无可奈何。他的一切都是陛下您给的,陛下倘若觉得其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索性可以早一点决断!”

武则天眉头一皱,摇头道:“对你这个回答朕失望得很!岳四郎针对我们武家没错,可是他抓住的都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朕就算要治他也没有理由啊!

朕的大周律是铁律,朕让天下人都遵从律条,朕首先就要遵从律条啊!婉儿,岳四郎这小子,朕没有给你选错!此子绝非只是蹴鞠之才,瞧瞧他在洛阳令上的表现,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便闯出了好大的名头呢!”

武则天顿了顿,继续道:“只要他一心为百姓,朕可以忍他!婉儿啊,如果岳四郎能再接再厉,朕可以给他更多,甚至能让他入凤阁鸾台也可以,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上官婉儿淡淡一笑,道:“陛下,关于洛阳的事情毕竟只是小事,今日主要的折子还是薛师欲要出征西北,平定突厥大患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冷落薛怀义!

上官婉儿无疑是有些不愿意触及岳峰的话题,尤其是在武则天的面前,因为她不知道武则天究竟是不是在试探她!

她巧妙的把话题引开,搬出了薛怀义说事儿,武则天果然没有心思再谈岳峰了。最近武则天有了新宠,张昌宗不仅文静有礼,而且床第之间也温柔如水,比之薛怀义大老粗不知要好多少呢!

因而武则天对薛怀义颇有冷落,这和尚本就不是一个念经的主儿,薛怀义养着一帮白马寺的和尚,个个年轻力壮,宫里没有了召见,其便胡作非为,着实在洛阳惹出了很多的事端。

武则天提起薛怀义就有些头疼,现在这家伙又上折子,要出兵亲征,要替武周平定北方的东突厥叛乱呢!

“婉儿,突厥的事情大臣怎么看?他们都认为应该打么?”武则天道。

上官婉儿道:“鸾台凤阁众的诸位大臣们最近几天都在热议这件事情,突厥在北方叛乱,从太宗朝开始就屡平不止,现在这几年他们更是变本加厉了,骨咄禄是个枭雄,这个人和我们交过了不止一次手,大臣们多数倾向于战!”

武则天微微皱眉,慢慢站起身来道:“战是一句话的事情么?兵者国之大事也,我大周刚刚立国,此时百废待兴,倘若北伐,恐怕苦了百姓啊!

朕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朕登基之后,万国来朝,四方来贺,朕一直没有给予答谢。今年我准备设宴款待各国使臣,趁着这一次机会和突厥接触一下,治突厥还是要有两手,一手用兵,一手用谋怀柔!

我大唐可以和突厥和亲,让彼此皇族攀上血缘,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再利用边境渗透,对突厥怀柔同化,渐渐的将他们纳入我大周国境之内,如此方是平定突厥的大方略!”

武则天娓娓而谈,上官婉儿仔细的听着,对武则天的这番设想折服得很。的确,自从隋朝开始,北地的战事就没有间断过,突厥和中原的战争永无休止,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能够一统,往往过几年最多不超过十年,局面就会迅速改变,新的战争便不可避免。

上官婉儿熟读史书,知道历史上游牧民族和中原民族矛盾之所以不可调和,关键在于两个民族生产和生活,文化传承存在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武则天现在制定的策略是怀柔,而后让中原文化渗透突厥,这样的安排曾经在太宗朝便有十分成功的尝试。

当即她道:“陛下,您高瞻远瞩,这般思虑着实是为天下计,为百姓计!可是……薛师这边该怎么回复才好?”

武则天道:“这样吧,你告诉薛师,就说朕北伐的安排不会便,让他好好的练兵,另外,让他好好的安排万国盛宴,朕要在万国盛宴之上将我武周王朝的宏大推介出去,让天下都以我武周为尊!”

武则天雄心勃勃,她立了武周之后,一方面重用武氏子弟,废掉了李唐的七庙,在国内她大肆的排除异己,保证他武周江山稳固。而在外面,他对异族多采用怀柔之策,要营造出一种万国来朝的大气象,所以武则天好大喜功的毛病也因此暴露无疑……

这边,安抚薛怀义,准备万国盛宴,薛怀义领了差事,武则天一想自己武氏子弟也该去露脸,当即又让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人也一并跟着薛怀义办差,刚刚斗得正欢的武氏兄弟,又这般碰到了一起,两人在洛阳县的那一场冲突,似乎就这么半斤八两的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通过两人的这番冲突,洛阳县衙里面从上到下,大家似乎都捞到了好处,岳峰新官上任,迅速的在老百姓面前树立了口碑,而且通过分化拉拢,让两个县丞之间斗了起来,他坐收渔利,基本上他在洛阳县衙站稳了脚跟。

魏元忠也获益很大,他成功的让武氏分裂,并且让武三思对他从不屑一顾,变得十分的重视。武三思下定决心壮士断腕之后,他立刻请到了魏元忠,对魏元忠是百般的看重,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

魏元忠当然投桃报李,道:“梁王殿下,这一次您和魏王殿下之争看似只是平手,但是实际上您已经占据了上风!

魏王殿下本来是左相,手握重权,现在丢了左相之位,此为第一损失。第二,魏王本来最有希望能成为驸马,可是最近因为这些负面的消息,他的驸马之位已然没有了机会。这样一来,您和魏王两人都没有争得驸马,这恰好让接下来皇嗣之争处在同一起跑线了!”

魏元忠嘿嘿一笑,道:“梁王殿下,不是我魏元忠吹牛!当初陛下在长安屡屡遭受大臣的排挤,那个时候她几乎是度日如年,元忠不才,劝她来东都,从而开启了武周王朝的基础!

现在梁王您如此对微臣,微臣可以保证让梁王在争嗣之中占据绝对的优势,这一战我们必须要赢!”

魏元忠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气势十足,武三思听完,心情大好,对魏元忠更是刮目相看,当即道:

“元忠你放心,本王信任你,回头一定重用你!你姑且现在洛阳待着,等本王缓过了这一波,回头一定到陛下面前给你美言,让陛下重新重用你!”

武三思这般承诺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现在他已经想清楚了,魏元忠是武承嗣的死敌,提拔魏元忠对他来说百利无害,这种时候他当然愿意啊!

现在武氏兄弟之间已经撕破脸了,两人的矛盾从暗处开始明朗化了,到了这一步,双方必然还要生更多,更广泛的冲突,既然如此还遮遮掩掩干什么呢?

魏元忠费尽了心机,得到了武三思这么大一承诺,他当然心花怒放,一个小小的洛阳县他便不怎么放在眼里了,恰好,岳峰干洛阳令让他得了不少的好处,因此对岳峰立足县衙,他也并不抵触,甚至还喜闻乐见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公主登门!

岳峰真是一语成谶,从县衙回到家,他便迎面撞上了太平!

太平抱着酒坛子,坛子里装的是岳峰精心蒸馏的上好的绿蚁酒,见到了岳峰,这女人双眼睁大,冲着他道:“岳四郎,你总算回来啦还不快过来陪本宫喝酒?快,快满上!”

岳峰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太平这姿态毋庸置疑啊,而且岳峰家里面的丫鬟仆从,都是公主府出来的呢!他们都是太平的人,这里对太平来说和公主府一无二至,熟悉得很呢!

岳峰冲着太平行礼,道:“公主殿下,最近洛阳县事情很多,身为洛阳令每日的事务都十分的繁忙,殿下让我喝酒可以,可是好酒好菜,你我可不能贪杯喝醉啊!”

太平瞪着岳峰道:“本宫今天高兴,今天大喜,怎么着?本宫就要喝醉,你难道不陪本宫一起醉?

洛阳县的事情繁忙,一个小小的洛阳县哪里有那么多事务啊?那些都是没事儿找事儿干,尽是扯淡的事儿……”

太平已经是醉意微醺了,岳峰坐在了她的对面,默然将一杯酒喝下去,太平盯着岳峰,嘴唇掀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就这般,两人推杯换盏,喝了几杯闷酒,太平忽然身子一滑坐到了陆铮的身边,他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最近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你不知道么?本宫到了你的府上,你装聋作哑,本宫的喜事,你不恭喜本宫?”

岳峰一笑道:“公主殿下来找我喝酒,我心中想的便是喝酒的事儿,殿下的大喜事儿我便不敢提起,因为这年头拍马屁的活儿不好干,常常见人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惹了一身灾祸,岳峰不求让公主殿下赞赏,只求让公主殿下把酒喝好,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岳峰语气平淡,太平盯着岳峰,好久她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觉得身边就两种人,一种是怕我的人,一种是欺负我的人!怕我的人,我厌恶,欺负我的人,我痛恨!

芸芸众生之中就只有你一人和他们都不同,所以本宫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的时候,我便想来你这边坐一坐,喝一杯酒,和你说说话儿!”

太平说完,又是端起一杯酒来猛的一口喝了一多半,道:“所以啊,你别想着躲着本宫,你就算躲到哪里,本宫也能找到你!你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呢!”

太平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今天这喝酒的事儿,什么也别说了,咱们一定要不醉不归!驸马本宫已经选好了,对方可是个上好的君子,武氏子弟中的翘楚呢!嘿嘿,本宫高兴,真高兴,看到他们那惊慌错愕,看到他们那痛苦难受,本宫心中就像喝了蜜糖一般舒心甜蜜……“

太平公主喝得有点多了,不仅动作大胆,而且舌头也打卷了。她这番话说出来也显得十分的偏执,显示出她的心理是极其的扭曲……

看到这一幕,岳峰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而更多的则是岳峰暗暗的叫苦,因为这个时候,此时此刻被太平缠上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

公主选驸马的事情正在发酵,神都洛阳正是满城风雨的时候,倘若公主在岳峰府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者是两人生出一些什么是非甚至是暧昧来,岳峰恐怕很难脱得了干系。

岳峰了解武则天此人的心思,这个老女人可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岳峰反复思忖,想着该怎么打发眼前这女人呢?或者是可不可以趁着大家喝酒的当口,出言将其宽解一番?

想来想去,岳峰觉得很气馁,因为他了解太平的性子,这个女人不愧是武则天最钟爱的公主,着实太聪明,岳峰的心思想什么,她十有**都能猜得中。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也着实太固执,太平这样的女人,哪里是言语能轻易说动的?岳峰也就罢了,武则天何许人也?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第一女皇,其手腕言辞哪一项不是顶尖的存在?

可是武则天面对太平这个女儿,常常也无可奈何,就像这一次挑选驸马的事情,太平选武攸暨便不是按照武则天的意图来办的呢!

岳峰心中思绪纷飞,不知不觉双方推杯换盏,一坛酒就喝光了,太平更是醉了,岳峰也有了醉意,此情此景,孤男寡女,太平又这般积极主动,气氛岂能没有暧昧?

岳峰纵然心中万分警惕,可是他毕竟也是正常的男人,灯下的美人,醉眼朦胧,而且对方有万分的积极主动,岳峰心中忽然便觉得心猿意马。

他心中暗暗觉得不好,可是意志不比平日清醒之时,现在他很有动摇了呢!恰在这危险关头,忽然如花急匆匆的走过来,神色有些慌张,道:

“公子,宫里上官待诏来了,奴婢们挡不住,她直奔进来了……”

岳峰愣了一下,浑身一激灵,本来的酒意一下就醒了,心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绮念?至于太平公主,她也是瞪大了眼睛,那神情变得分外的古怪难看……

今日这酒她喝得酣畅淋漓,今日这人也恰是最中和她的意思,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能如此,人生能得这一良宵便是最好,便是巅峰……

可偏偏这个时候,上官婉儿登门,这算是什么事儿?

太平忍不住道:“哼,好个婉儿,这还没有嫁人呢,天天就往夫家跑,这算是什么事儿?真是传出不不怕笑话么?”

太平这话接着酒劲说出来,而恰好上官婉儿也畅通无阻的走到了近前,太平这句话她完完整整的都听到了。

她脸不由得一红,她本来压根儿就没想来岳峰这里呢,可是收到了陈杰的传书之后,她思来想去怎么也觉得心神不宁,便鬼使神差的出宫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真在岳峰的府上迎头就碰到了太平公主呢!

她上官婉儿来登门不妥当,太平公主刚刚钦选了驸马,此时此刻,她酩酊大醉的出现在岳峰这里,那岂不是更不妥当了?

第二百七十章 拂袖而归?

场面忽然变得有趣了,本来岳峰和太平两人推杯换盏,两人喝得醉熏熏呢!上官婉儿忽然驾临,岳峰的酒一下就醒了,太平公主的酒也醒了一多半呢!

岳峰十分小意的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上官婉儿面前行礼道:“上官待诏,敢问待诏此来所为何事啊?”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心中忽然生出怒火来,瞧瞧这场景,孤男寡女两人推杯换盏,分明是暧昧得很呢,岳峰还有脸问她来干什么?

可是,上官婉儿却又不能发火生气,因为一来太平公主身份尊贵,她纵然有诸多不爽,也不敢当面发飙,面刺公主。

另外,她虽然和岳峰有婚约,但是两人的关系并不融洽,而且两人默契的也是互不干涉,上官婉儿自己对岳峰既然不上心,又怎么能过于干涉岳峰的事情?

所以,上官婉儿心中不愉,面上却还不能表现出丝毫来,她只是冷笑一声道:“怎么?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吾便不能登门了么?”

“呃……”岳峰哑然无语,太平“嗤”一笑,豁然起身道:“啧,啧,本宫怎么嗅到了一股酸味儿呢?算了,本宫本来就酒足饭饱了,现在正好,来人啊,伺候本宫回府!”

太平公主大感扫兴,心情十分不愉,立刻招呼随从伺候她回府。岳峰如释重负,连忙道:“恭送公主回府!”

太平公主忽然转身,瞪着岳峰嗔道:“你是不是早就想撵走本宫了?本宫真就那般碍眼么?”

岳峰却也没有面对上官婉儿的那般尴尬,他反而轻轻一笑,道:“公主殿下,今天您刚刚敲定了驸马人选,倘若在我府上酩酊大醉,明日神都可就要传很多流言蜚语了呢!这么大的便宜,岳某不敢占,所以公主能够早走,那是皆大欢喜,岳某也是如释重负啊!”

太平本来说的一句气话,被岳峰这般直言不讳的怼回来,她一时竟然无语,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拂袖出门,只留一缕香风。

公主走了,岳峰和上官婉儿的相处就愈发尴尬了,岳峰道:“上官待诏来得好,恰好帮我解了围!咱们这个公主殿下可了不得,选了一个驸马便闹得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我料定驸马人选敲定,殿下必然要来找我喝酒,没想到一语成谶,还真就来了呢!这一场酒喝得,我半年积蓄的好酒都喝被喝干了哦!”

上官婉儿轻轻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我才没有给你解围呢!我今日过来只是警告你,让你不要在洛阳令上太得意忘形!你真当武氏子弟那么简单么?你的那一些手段早就被人看破了!陛下对此很震怒,哼,回头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呢!”

上官婉儿这番话说完,岳峰一下回过神来,他忽然明白上官婉儿登门,十有**和公主是有关系的!女人这种动物啊,他们心中越是想什么,面上便越表示不在意什么!

瞧瞧上官婉儿那模样,刚刚太平公主在的时候,她明显没有这般自若轻松,现在看上去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了呢!

岳峰这么一想,心中忽然便觉得有些飘了,心想莫非这女人还真对自己有了那么一点上心了么?要不然她今日过来插一档子,这算是什么事儿呢?

“哼!”上官婉儿冷哼一声,瞪了岳峰一眼:“你听不听随你!只是倘若你惹了祸事,可千万别把我也牵连进去!”

岳峰嘻嘻一笑,冲着上官婉儿行礼,道:“上官待诏别生气,其实你我在陛下那边就是一本账,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可能牵连到你,你也可能牵连到我,所以你我以后可得频繁沟通,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通风报信,或者说是悉心指点应该要经常都有,唯有如此,你我才能共渡难关呢!”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旋即双颊通红,她瞪大眼睛盯着岳峰,怒道:“你……你登徒子……”

岳峰哈哈大笑,道:“待诏此言差矣,你我一体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如何成了登徒子了?我说这番话并非是要刻意和待诏拉近关系,而是你我本就一体,实事求是,实话实说而已,待诏又何需掩耳盗铃,如此敏感?”

上官婉儿被岳峰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平常她是伶牙俐齿啊,可是却硬是怼不赢岳峰,结果只能是拂袖而回,不过她的心情却并没有脸色那般糟糕,和岳峰一样,她的心情竟然没来由的很轻松,因为她和岳峰一样,都不愿意惹上太平公主这个天大的麻烦呢!

太平公主驸马的事情,暂时就这般糊弄过去了,这个女人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去找岳峰了。而岳峰却不得不去思忖自己的生存之道了。

他在洛阳令的位子上站稳了脚跟,接下来走的路子便不能再搞平衡术了!洛阳是京城,是神都,岳峰手中既然掌了权,该怎么运用手中的权利,该怎么干出明堂来?

岳峰反复思忖,他想出了一条治理神都的独特思路,张横不是查抄了一帮妓院赌场吗?岳峰恰好可以利用这件事为契机,将神都的几个最为繁华的坊治理一遍,搞出一个十分繁华而整齐的神都来。

岳峰的第二个思路便是利用魏元忠对付王庆之的这件事,将京城的各位权阀豪门按照既定的思路重新梳理一遍,让他们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汇聚资源,整肃神都,让神都来一个轰轰烈烈的大翻转,建好神都,让大唐怏怏大国的气度得以彰显,让天下人都有机会见识一个更宏伟,更漂亮,更繁华的大周都城……

岳峰这个思路理清楚之后,他觉得十分的振奋,他蓦然想到了千年之后的那些城市的管理者,他们搞城市建设,美化城市环境,提升城市形象各有手段,而岳峰恰好经历过那个时代,有很多经验和教训都可以借鉴呢!岳峰坚信,他通过借鉴这些经验教训,一定能在洛阳令的任上干出出色的成绩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岳峰的智慧!!!

岳峰的性子是想干就干的性子,现在他的两个副手,张横刚刚占了大便宜,心情极好,对岳峰的要求是言听计从,谁让岳峰让他在主子武承嗣面前狠狠露了脸呢?有了这一次露脸,他的前途无虞了,他哪里还不支持岳峰的差事?

而魏元忠则是被武三思空前重视,他更是不把洛阳县丞的这点权力放在眼里了,岳峰顺势掌握洛阳县衙的权力,他正好可以放松轻松一下,准备接下来下一个更重要的差事呢!

尽管如此,岳峰也没有莽干蛮干,他安排陈杰组织了一群画师,工匠,又通过姚崇的关系找到了工部,请了工部办差的老工匠一同参与,硬是作出了一个详细方略出来。

岳峰是个聪明人,深知要改造神都,要动洛阳的城建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需要得到武则天的支持,唯有如此才可以扯了虎皮当大旗,把这件事干成,干漂亮,干出特色来。

武则天刚刚建立大周朝,一方面意气风华,想大干一场,名垂青史。这不,最近宫里已经在准备搞万国盛宴,岳峰决定就紧扣这个契机,把神都洛阳的改造攀升到这个新的高度。

姚崇刚开始并不知道岳峰的意图,待到岳峰将整个方略做成了,他看到了画师画出的神都印象图之后,他直愣愣的看了半天,嘀咕道:“这……这也太耗费人力物力了,这需要费多少民脂民膏啊!”

岳峰一下愣住,直接懵逼了,弄了半天,岳峰自以为得意的一次宏大的计划,在姚崇这里就得了一个耗费民脂民膏的结论?

岳峰十分郁闷,他总不能说神都改造造福百万老百姓,另外,朝廷集中改造城市,同时也是让更多的工匠老百姓能够得到挣钱的机会,百行百业也会因为这样的美化和改造而受益。

毫不客气的说岳峰对神都的规划着实看不上,洛阳本是东都,人口没有现在这么多,最近十多年洛阳的人口井喷式增长,这也导致了洛阳的很多基础设施跟不上,城市野蛮的扩张积累了大量的问题,岳峰现在要把这些所有的问题理顺,而后高屋建瓴的把神都建设漂亮,竟然成了耗费民脂民膏了么?

不过姚崇这个说法代表了武周时代人们主流的思维,这个时代的人那里懂得所谓的社会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岳峰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折子送上去,极有可能会惹出很多麻烦,至少有那么一帮人会极力的反对此事呢!

岳峰当即决定,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姚崇,一念及此,他便立刻从洛阳近十年的城市膨胀说起,他道:

“姚大人,您看看这张图,这是十年之前的洛阳,那个时候洛阳城池的规模只有现在的一半多一点。短短的十年,洛阳规模膨胀了近一倍,而人口的规模更是翻了快两翻了!

拥挤不堪,百姓的日子极其的困苦,城池每逢大雨必然会淹没一大片地方,不仅如此,还有很多民房倒塌,流离失所,据我们洛阳县去年的统计,因为水患我们死去的百姓就多达两千多人啊!”

岳峰顿了顿,又道:“水患是极端情况,水荒才要命呢!别说是干旱季节,就算是平常日子,洛阳缺水供水也是偌大的难题!百姓缺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城池缺乏规划,地下水道不堪重负,洛阳除了紫微宫周围还算尚可之外,外城几乎就是一座臭城,百姓生活在这等环境中,真是水深火热啊!

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本官准备办成这件事,并不是想耗费多少民脂民膏,而是要光为发动我们的权阀豪门,让咱们大户人家能够主动为朝廷分忧,为朝廷办差,这不,现在我立马要联络的便是王家,我相信王家一定会愿意支持我们规划的这一番大事儿呢!”

“……”

岳峰苦口婆心,从各个角度给姚崇推崇他的设想,不得不说岳峰两世为人,见识和思维绝非姚崇能比,他这番话把城市规划建设的各种问题都说得十分彻底,虽然逻辑性并不强,但是姚崇却听得睁大了眼睛。

他是兵部的员外郎,平常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自诩有宰相之才,可是今天他听了岳峰这番话,真觉得无比的汗颜,因为岳峰这番话说出来,竟然让他看到了一个大兴土木的事情,竟然还真能造福百姓,里面竟然还蕴含有这么多道道呢!

“行善积德,修路架桥,古人并不欺我们啊!”姚崇道,他深深的冲着岳峰行礼道:“四郎兄的确是高人,您之才高过姚某,姚某心服口服!”

岳峰忙摆手道:“姚大人,您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其实今日我和姚大人说这么多,是希望大人能帮我拟折子,把我们的这件差事向陛下陈述清楚,让陛下知道这件差事不仅是一件面子工程,更是一件功在千秋,造福万民的大事呢!”

姚崇深深的看了一眼岳峰,心中对岳峰更是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第一次接触岳峰的时候,只当岳峰是个蹴鞠的高手,两人有共同的爱好因而相谈甚欢。

后来两人进一步接触,岳峰靠蹴鞠攀上了高枝,欲要走捷径,其实这样的做法姚崇打心眼里是不怎么瞧得起的,觉得岳峰没有什么本事,功利性太强,这等人不适合深交呢!

然而,今天岳峰着实让姚崇大吃一惊,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太低估岳峰了。岳峰干的差事的确是非常人所能想到,偏偏其思虑周详深刻,考虑全面而周到,这等为民办差的思维,让姚崇大开眼界。

另外,姚崇更震惊的是岳峰的时机拿捏很好,他想办成此事,对陛下的心思领会也十分的到位,知道此时此刻,所谓功在千秋的这类大差事,恰恰契合陛下的心思!

陛下以女子之身当皇上,想干的事情就是千古留名的事儿呢!而且朝廷正在策划万国盛宴,岳峰在这个时候要把洛阳建设得漂漂亮亮,这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么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启奏武则天!

上官婉儿这几天心神一直不宁,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她老是做梦,梦中的情形总和岳峰有关系。

有时候她感到欢喜,有时候又觉得厌恶,反正各种情绪交织,折磨得她状态很差,不知不觉,她觉得自己和岳峰的命运纠缠越来越紧了。

以前上官婉儿对岳峰说是怎么厌恶都不过分,可是随着她和岳峰接触得越来越多,她发现自己的观念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改变。

岳峰似乎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这家伙似乎身上还颇有秘密,而且似乎还有很多的秘密呢!

岳峰在洛阳令的位子上表现得可不像是个无能之辈,他巧妙利用两个县丞的矛盾,硬是左右逢源,很快就在洛阳县站稳了脚跟。

上官婉儿清楚,洛阳令可不那么好当,这个官不大,但是在天子的脚下,神都倒处都是权贵,一个出差错都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上官婉儿觉得岳峰一定要出丑,可现在岳峰名气很大,名望很高,老百姓都当他是好官儿呢!

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上官婉儿到了观风殿之后便有些无精打采,武则天批着折子,韦团儿在一旁伺候着,忽然,武则天“啊……”一声惊呼,她豁然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笔,道:“哎呀呀,这个岳四郎,真是好个大主意啊!亏他也能想出来?”

武则天表情有些夸张,动作有点大,听语气似乎尽是责备,上官婉儿正走神儿了,一听到岳四郎的名字忍不住“啊……”一下惊呼。

武则天看向上官婉儿道:“你过来,你瞧瞧这个岳四郎,他给朕上的折子想干什么?他这是胸怀大志,要干大事儿呢!”

上官婉儿心中一惊,忙凑过来看究竟,只看岳峰上的折子足足有七八尺长,折子上面不仅有密密麻麻的文字,竟然还有描绘精美的绘画。

上官婉儿一目十行的将折子看了一遍,脑子里“嗡嗡”的响,从折子上的内容看,岳峰这是要大兴土木呢!瞧他的架势,是要把洛阳城掀个底朝天,要全面,彻底的整肃洛阳城,要把洛阳城完全改头换面呢!

大兴土木向来是历朝历代都忌讳的,因为儒家的思想,读书人的思想都讲节俭,所谓俭以养德,认为帝王要给天下人做表率,首先要节俭。而大兴土木则是行奢侈之事,这是败亡的征兆。

岳峰倒好,一个小小的洛阳令竟然欲要干这种大兴土木的事情,这不是怂恿陛下要做一个昏君么?

上官婉儿一念及此,当即脸色都变了,道:“陛下,岳四郎此等折子真是胡闹,其心可诛!现在我大周朝初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岳峰所求的差事如此浩大,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能干得了么?

大兴土木可是历朝历代君王的忌讳,岳四郎不知这个忌讳,让陛下声名因此受损,那……那是他的罪过啊!”

武则天微微皱眉,道:“婉儿,你严重了!我倒觉得岳四郎的这折子上得有胆有见识,我神都拥有百万百姓,百姓们因为城池拥堵,因为水涝干旱,每年受害者都足足有数千人之多!

别小看岳四郎,他的折子有理有据,可不是简单的大兴土木,而是要把我们神都整肃一新,要为百姓谋利,为百万百姓造福……”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吃惊的盯着武则天,刚刚武则天不是还很恼火责备么?现在怎么回事?她的态度忽然改变了,反而替岳峰开脱起来了?这是什么逻辑呢?

上官婉儿的确是懵掉了,然而她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原委,敢情武则天的内心和岳峰的心思是契合的呢,或者说岳峰的这个折子就是抓住了武则天的心思才上的呢!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惊出一声冷汗,她暗骂一句岳峰马屁精,可是面上却不得不马上转移话头道:“陛下,这件事得鸾台和凤阁议一番,恐怕诸位宰相和大臣们并非如陛下这般理解岳四郎呢!”

武则天轻轻哼了一声,道:“这是有意义的大事儿,那自然要鸾台凤阁,文昌台都好好议一议,大家统一拿出一个方略出来!朕是个开明的人,岂能不听从大家的意思?

这样吧,你去传旨,让他们都来观风殿吧,朕择日不如撞日,就决定现在立刻议一下这件事!另外,传旨洛阳县,着洛阳令岳峰即刻进宫!”

武则天的性子也是个果决果断的性子,当机立断就要拍板呢!上官婉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直接懵掉了,岳峰上折子让她吃惊,武则天的积极反应更让她吃惊。

她追随武则天已经十多年了,在她的记忆中,像今天这般雷厉风行的情况武则天之前都没有过,当初建明堂的时候,也没见武则天这般果断过呢!

上官婉儿出了观风殿,脑子里面一直在想岳峰的折子,刚开始她第一反应现在看来错得太远了,现在她回过头来自己品一品,觉得味道似乎又有不同了。

岳峰这折子上得时机着实很巧妙,这个时候恰好是武则天需要确立陛下权威的时候,武则天登基之后,还没有干过像样的大事儿呢!

本来有个万国盛宴,现在还在筹划中,岳峰要立马整肃洛阳城,这和万国盛宴不正契合么?让武周周边的蛮夷们都来朝,神都岂能没有大国的气象?

还有一点,武则天登基之前虽然把李唐的羽翼都剪除得差不多了,但是她又不能不保留很多能臣干吏,现在宰相阵营之中依旧有很多故旧老臣,这些老臣如同驾驭他们,武则天正在琢磨呢!

恰好有了岳峰这个折子,武则天便可以利用这件事好好的将这帮老臣整肃一番,岳峰想整肃洛阳,武则天想整肃朝廷,同样是一件事情,却恰好契合了武则天的几重心思呢!上官婉儿一念及此,一颗心瞬间乱了,她实在不敢相信岳峰竟然有这等的心思城府,这家伙就是蹴鞠郎罢了,竟然这么厉害?

不知不觉,上官婉儿脑子里又想起了陈杰的话,陈杰对岳峰可以说是推崇备至,上官婉儿一直半信半疑,可现在再想陈杰的话,上官婉儿心情立刻便不同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获全胜!!

狄仁杰瞪大了眼睛,显然他也被岳峰这番道理给震懵了,饶是他老狐狸一个,脑子转得最是灵活,思维也极其的活跃开阔,像岳峰这样的道理他也才第一次见。

岳峰这道理也着实太匪夷所思了,江山社稷不管,武周的安危不管,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管自己治下了几个百姓,这等人也能算是读书人?这等人也能忧国忧民?

可是偏偏狄仁杰一时还无法反驳,因为李元芳后面还有话说,他道:“大人,当时我真是气得很,可以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而,姓岳的着实厉害,您道他说什么?

他说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倘若我武周亿兆百姓,百万官员都能和我一样,百姓安心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重好地,将军能够守好自己的一块疆土,踏踏实实的抵御外敌的入侵,保一方平凡。

百万官员能够本本分分的替天子管好一方江山,江山何忧,陛下何忧,前途何忧?您说说姓岳的是不是伶牙俐齿,他这番话着实让我无法反驳!”

狄仁杰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岳峰的话看似荒诞,可是仔细一品还真是如此,倘若天底下每个人都和岳峰一样,都能谨守本分,管好自己指责范围内的事情,武周的天下还能不太平么?

岳峰说的话很简单,道理很朴素,但是逻辑很严密,狄仁杰反复思忖,觉得岳峰站在他的立场上上折子整肃洛阳原本还没错,因为他是洛阳的父母官,他的职责就是替洛阳百姓办事,替洛阳百姓建立功业。

他整肃洛阳的折子无可厚非,宰相们觉得不合适可以不准,但是岂能责怪他是大兴土木,祸国殃民?

岳峰身为洛阳令,倘若能在任上把洛阳整肃好,让洛阳百万子民的日子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他的巨大功劳,可以想象善良的百姓必然会对其顶礼膜拜,尊其为一等一的好官,岳峰想在自己洛阳令上做个好官,难道他还错了?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道:“元芳啊,这么说来岳四郎着实没错,这小子思路独特,不同凡俗,着实不一般啊!”

李元芳一下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想着狄仁杰应该是要态度鲜明的站在他一边,而后两人同仇敌忾的去对付岳峰,那样李元芳方可以出一口恶气呢!李元芳万万没想到狄仁杰竟然对岳峰的谬论怪谈十分肯定,还大赞岳峰非同一般,是个可造之材,这着实太匪夷所思了呀!

李元芳内心真实复杂之极,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狄仁杰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料得不差,岳峰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难怪朝廷会闹成这个样子,李昭德站出来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立刻便陷入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嘿嘿,岳峰啊,岳峰,你连我老头子都瞒过了,翅膀是真的硬了呢!”

狄仁杰边说话边摇头,他心中究竟怎么想李元芳也猜不透,不过他对岳峰的判断也基本**不离十。

岳峰既然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折子会引起一番风波,自然他就要为此做准备。一方面,他让姚崇来起草折子,便是要在武则天那边增加分量,同时也是要借助姚崇的才华,将整肃洛阳的好处系统性的,方方面面的禀报清楚,让武则天的信心坚定。

另外一方面,岳峰团结魏元忠和张横两人,还有洛阳县衙所有的人。大家当官是为了什么?一方面是为了利益,为了权势,另外一方面谁不希望干出名堂来,从而让自己的面上有光,让背后的主子也跟着光彩?

岳峰整肃洛阳的宏大计划,这是天大的好事儿,这事儿倘若能办成,洛阳县衙没一个官员都会跟着讨好,魏元忠和张横两人更可以在其中大有作为呢!

所以,岳峰团结他们,利用他们去到武三思和武承嗣的府上禀报这个折子的情况,将反对者锁定在李唐老臣,从而让武家形成合力,一并推动此事向岳峰希望的方向发展。

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人对岳峰的态度正是微妙的时候,现在恰好有这个机会,他们都愿意站出来,一方面是向世人表明他们乃心胸开阔之人,绝对不会因为岳峰对武家出手了,他们便给岳峰小鞋穿。

另外一方面,他们也都希望能趁此机会拉拢岳峰,倘若能把岳峰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这无疑要多一个打击对手的好能吏呢!

岳峰有了这样的安排,洛阳上下团结一心,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然在朝堂之上的游说力量便不是他势单力薄了!

再加上,武则天从这件事情中看到了属于她的机会,在她选中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典型案例,要彻底奠定她君主权威的时候,其实岳峰就已经成功了。接下来的所谓风波也好,还是纷争也罢,这都是武则天在耍弄权谋,对大臣的阵营进行敲打分化,对她需要的,看中的,终于她的,能领悟她意图的大臣,他要拉,要赏,要重用。

而对于还有一些遮遮掩掩,对她的意图领悟不彻底,或者说在暗中甚至对她又其他心眼的这些臣子,她要借助这个机会敲打,整肃洛阳既然要把神都搞得漂漂亮亮,武则天也要让自己的权利得到进一步的巩固。

岳峰还有一点也挠到了武则天痒处,那就是岳峰提出的策略中有涉及到权阀豪门的内容,岳峰提出来让京城的权阀豪门慷慨解囊,让他们在洛阳整肃的过程中发挥作用,这恰好让武则天觉得受用。

武则天就喜欢对权阀豪门动手,她一直都想重塑武周的权阀世家,这不正好岳峰现在就弄出了一个机会么?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机会更好呢?

至少,武则天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很好的试探京城各方权贵的态度,有了试探才能进一步行动,才能从全局上规划,如此这般,岳峰的意志当然能得到贯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婉儿为天使!

上官婉儿手中捧着茶盘,茶盘中的一瓮清茶恰是武则天最近最不能离的醒神茶。

“姐姐……”韦团儿忽然叫了她一声。

上官婉儿“啊……”一声惊呼,韦团儿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姐姐,嘘,陛下正在……”

上官婉儿微微皱眉,听到里面有怪异的调笑声,她一下明白了韦团儿的意思,敢情武则天正在和张昌宗二人在殿中呢!

张昌宗最近非常受宠,被武则天封了将军,出入皆是鲜衣怒马,随从众多,连武氏子弟在他面前也甘心当走狗呢!

上官婉儿忙将茶盘放下,和韦团儿一起站在外面,静静的等着,两人站的距离很近,本来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现在是光天化日,而且又在大殿之上,想来应该也不会出现太出格的举动。

上官婉儿便听到里面张昌宗忽然道:“陛下,吾听闻最近洛阳闹得很厉害,洛阳令岳四郎欲要整肃洛阳,新修桥梁,铺路垒房,为百姓谋利,为陛下分忧!然而,此等大好的事情,却硬是有那么一帮子人不识时务,非得要反对,这等不识好歹之人,着实让人觉得气愤同心啊!”

张昌宗这一说,上官婉儿心中不由得一惊,她心想岳峰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赫然能让张昌宗替他说情么?

上官婉儿心中很清楚,武则天对张昌宗是极度宠爱,但凡是张昌宗说的话,提的要求,基本都能满足,现在好了,张昌宗竟然帮岳峰说话了,那洛阳的事情必然要尘埃落定了。

果然,武则天哈哈笑起来,道:“二郎说得好哇,真是很契合朕的意思。岳四郎是个人才,同时也是朕一手拔擢起来的人才,现在朕的大臣之中敢于说真话,敢于办好差事的人越来越少了,没有想到二郎你也慧眼识英才,哈哈,如此这般,朕便再没有多少顾虑了!”

武则天哈哈大笑,笑得无比的畅快,接下来则又是一些不宜细听的话儿了,上官婉儿满脸通红,韦团儿在一旁则是双眼精芒闪烁,似乎听得滋滋有味。

上官婉儿见此情形便将茶丢在了原地,自己慢慢踱步离去,她还没有走出多远,忽然便听到陛下召见。

张昌宗前呼后拥的出了大殿,观风殿中,武则天心情十分的愉快,正在端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呢!

上官婉儿忙凑上前,道:“陛下,您召婉儿所为何事?”

武则天笑道:“让你去宫外给我传旨,旨意很明确,那就是让洛阳令岳四郎入宫觐见!”

“啊?”上官婉儿一惊,脸色颇为尴尬,武则天一笑道:“怎么了?快去快回,把岳四郎给我带过来!嘿嘿,这个小子胆大包天,竟然蛊惑朕欲要大兴土木,他这般做派招致了很多骂声,朕今日要好好问问他,看看他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武则天脸上挂着笑,便说便对上官婉儿察言观色,见上官婉儿神色平静,不由得皱眉道:“婉儿,怎么了?我瞧你城府极深,莫非那岳四郎真招惹了朕,你也冷眼旁观么?”

上官婉儿道:“陛下,婉儿是陛下的待诏,不管是谁招惹了陛下,婉儿也绝对不敢徇私包庇,陛下但有令,婉儿岂敢抗旨?”

武则天淡淡一笑,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办差去吧!”

上官婉儿从宫中出来,一路上心潮澎湃,心情难以平静。她根本就想不到岳峰的意志竟然得到了武则天大力支持,眼看着他上的折子,武则天这边就要正面批示了呢!岳峰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为什么就能屡屡得逞呢?

上官婉儿又想到了李昭德,又想到了苏良嗣等等这些宰相们,现在朝中的局面,武氏子弟迅速崛起,这帮武氏诸王,本身没有多少本事,全都依靠武则天而身居高位,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他们的存在已经让有作为的,有才华,忠于江山社稷的众多老臣们没有日子过了,现在倒好,岳峰竟然也助纣为虐,和这帮武氏自己伙同在一起,这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一路上,上官婉儿都思绪纷飞,车驾一直到了洛阳县衙门口,洛阳县衙,今日挤满了人,这些人皆是洛阳的街坊平民,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笑逐颜开,只听有人嚷嚷道:“真是老天有眼啊,咱们洛阳终于来了一会好官,岳大人真就是我们的救星,有了岳大人,咱们长康坊的日子从此就好过了哦!”

“不止你们长康坊,岳大人说过了,咱们整个洛阳有一坊算一坊,皆要整肃,他的折子已经上到陛下那边去了,咱们的百姓好日子要来了!

你瞧瞧咱们坊,本来局促拥堵,现在按照县尊大人的安排规整,咱们坊那些大户吞了咱们的地都得吐出来,那一来,咱们坊便要彻底扭转现状,要和太宗年间差不多的光景了呢!”

“是啊,可不是么?据说连胡人们都赞咱们县尊大人清正廉洁呢!有了县尊大人的清正,何愁我洛阳百姓不安康,何愁我武周社稷不兴旺?”

人群中议论纷纷,上官婉儿坐在轿子里面,听着这些话,一时更加迷茫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该死的岳四郎,一边蛊惑陛下行大兴土木之事,一边竟然……竟然沽名钓誉,迷惑百姓,让洛阳百姓对其交口称赞,真是……真是可恶!

百姓最是简单单纯呢,岳峰手段那么高,那么擅长蛊惑人,这些百姓们岂能不入他的算计之中?这么一想上官婉儿心情更是不好,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陛下的天使到了,陛下的天使到了,尔等快快让开,快快让洛阳令岳四郎出来觐见天使!”

上官婉儿一惊,才知晓敢情是外面的随从在呼喝人散去呢,听到这一喊,周围的百姓齐齐惊呼,所有人纷纷让开的同时,又忍不住齐齐惊呼。

“天使来了,天使来了,陛下终于要召见咱们县尊大人喽!”这一喊,百姓们更是喝彩连连,而县衙门口也是一声炮响,六门大开,岳峰领着县衙里面的众多官员衙役们齐齐出门迎接,摆出架势和排场可谓惊人。

上官婉儿瞧着这架势,心中明白自己这一行可以说又被岳峰利用了,岳峰凭此必然让其声名进一步飙升,接下来洛阳的事情他便更有权威了,如此下来,岳峰这个洛阳令一定能出更大的风头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李昭德的苦心!

观风殿上的事情是一场华丽的表演,岳峰是表演的主角,上官婉儿作为一名特殊的观众,她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一直以来都太小瞧岳峰了。

岳峰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更不可能是不学无术之徒,瞧瞧这一座大殿中的人,每个人都是武周一等一的身份,岳峰凭什么能出这个风头?一切都是因为岳峰巧妙把握时机,巧妙利用武周朝堂内外的各种矛盾,从而把差事办得漂亮,实现的利益最大化。

不管从哪个角度,岳峰都表现出了极高的才华,这哪里是个蹴鞠郎能干成的事儿?

“岳峰原来不是不学无术,只是故意为之罢了!”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脑子里不由得冒出那一首“山下一群鹅”的打油诗来,现在她隐隐也明白了,岳峰当初在那种情况下,为什么会写出这么一首打油诗,他是韬光隐晦,从而以此避祸呢!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中忽然迷茫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岳峰。岳峰不学无术,荒诞不羁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观风殿的臣子们散了,武则天心情绝好,大宴群臣,李昭德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回到家中,宰相苏良嗣和崔元综紧随其后直接登门,三人在客厅会面,苏良嗣忍不住道:

“李相啊,汝瞧今日之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我等忠心耿耿为江山社稷,然而陛下却将我等视为心腹大患,硬是让岳四郎这小儿直接打我等的脸!所谓洛阳整肃,简直就是用民脂民膏为陛下重修神都,耗费之巨,将来不知几何!

武周刚刚立国,底子很薄,天下的百姓多困苦,老百姓连日子都过不上了,陛下还要大兴土木,这可是国家之祸啊!”苏良嗣道。

李昭德此时酒意已经俱无,也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失落,他端坐在主位上,神情很平静,可谓是古井不波,面对苏良嗣的激动,他压压手道:

“苏相,崔尚书,这件事本相知道,其实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陛下任性一点,想要把洛阳城给整肃一番,这有什么大兴土木的?洛阳以前是东都,真正兴旺也是陛下过来之后,这十年时间城池规模膨胀了一倍,难免会有很多问题!

岳四郎既然是洛阳令,他能够发现这些问题,并且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其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是动用国库的钱,而是利用权阀来捐资众筹,让国家承受最小的压力,说起来这有什么不可呢?二位大人,你们仔细品品是不是这样?”

李昭德这一说,苏良嗣和崔元综两人都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李昭德赫然是这个态度,这件事不是李昭德最早怂恿起来的么?

岳峰上折子给武则天,李昭德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而且他的措辞激烈,明显摆出一副死磕的架势,现在怎么回事?李昭德态度大转折,竟然帮岳峰说话了?

崔元综是个直爽性子,忍不住道:“李相,您这是什么意思?听您这话,合着我们一帮人斗了这么多天,全是白费功夫,结果是我们无礼,姓岳的反而是大忠臣,能臣了?我们成了庸庸碌碌之辈?”

李昭德一笑,道:“崔大人息怒,这事儿不是大人想的这般!眼下这局面,我等需要韬光养晦,说到韬光养晦也是很有说道,倘若我们这帮老家伙,个个成了聋子,哑巴,朝堂之上听不到咱们的声音了,那不叫韬光养晦,那是我们彻底完蛋,从此以后武周的朝堂将和我们毫无关联,我们想要光复李唐那更是白日做梦,断然没有可能!

所以,有时候韬光隐晦需要用手段,就像眼下这一次,无论怎么看,我等老臣都丢人现眼了,这是什么?这就是韬光隐晦,让世人都瞧瞧我们这帮李唐老臣现在老了,不行了,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县令都斗不过了。这不正好么?我等丢了面子,成就了陛下,此时此刻,陛下欢心无比,大宴宾客,尔等还想怎么样?”

李昭德这一说,崔元综哑口无言,苏良嗣在一旁也听出了门道来,忍不住道:“李相,您瞒得我好苦,早知如此,我们何苦这般卖力?这……”

李昭德道:“陛下这个人多疑,其一直对我们李唐的老臣心存芥蒂,这一次她故意为之,实际上也是顺水推舟,想要试探我们这帮老臣的意志。

我们人老了,权没了,可是我们不服输,我们的精神还在。只是,人老了,改朝换代了,威风没有当年了!我们倘若和陛下死斗,势必矛盾激化,于江山社稷不利。

可现在我们惨败而归,陛下顺风顺水,朝堂之上众小人得志,陛下便必然会念着我们老臣们的好!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啊,多了烦人,少了却又万万不可!我观陛下登基之后,颇有雄才大略,真正要为武周办差的那得是哪些人?武氏子弟能行么?

武氏子弟手下的那帮爪牙,像周兴,来俊臣之流能行吗?他们都不行呢,回头还得靠我们这些人!”

李昭德一番言论,洋洋洒洒,说得苏良嗣和崔元综茅塞顿开,崔元综一拍手,道:“李相真是好计谋,最近陛下有意要把娄大人从西北调回来!娄大人乃国之栋梁,其德高望重无人能及,这不,武氏子弟对此十分担忧,怂恿御史言官们齐齐反对,陛下也因此犹豫不决!

我相信陛下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肯定会迅速有决断,娄大人回京的事情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苏良嗣也喜出望外道:“娄老回京?那岂不是左相人选便有着落了?”

李昭德和武承嗣斗法,李昭德上书武则天,让武则天对武承嗣存疑,从而免去了其左相之职位。

左相之位空悬,引起了很多人的觊觎,李唐老臣这边自然希望能有德高望重之人能顶上,而这其中,最中意的人选莫过于娄师德了!

娄师德两朝老臣,文武双全,在朝堂之上拥有崇高的威信,倘若他能担任左相,势必会让李唐老臣的势力迅速攀上一大台阶,李昭德为了此事谋,也着实是煞费苦心了!

寂寞读南华说

感谢黄氏字族兄豪爽打赏!盟主再添一人,南华鞠躬感谢!!!!

第二百八十章 热火朝天!!!

娄师德,字宗仁,在历史上是十分有名的宰相,其文武全才,具有极高的政治智慧,因而在朝堂之上拥有很高的威信,武则天对其也十分敬重。

最近这些年,娄师德一直在西征吐蕃,武则天本来有机会把他召回来,却又担心其心向李唐,回来之后可能会壮大李唐老臣们的实力,从而不利于武则天抬举武家,影响贯彻自己的意志。

武则天不愿意,李昭德等人眼见李唐老臣们日益势微,却又希望能让朝堂之上多更多志同道合之人,因而这一方面的博弈十分的微妙。

李昭德不是等闲之辈,岳峰的这件事情终究只是小事儿,他揪住这件小事不放,把小事当成大事儿来做,其用意根本就不在这件事的胜负上面。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苏良嗣等把李昭德的一番用心给弄明白之后,也一扫之前的悲观和颓废,他道:“李相谋算高深,我等不及,倘若因为这件事情能让娄老回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李昭德哈哈一笑,道:“说来惭愧,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干的!要说真正的筹谋之人是狄国老呢!对李唐的忠心耿耿,我等皆不如狄国老,娄师德能否回京,不仅关乎到我李唐臣子的问题,甚至可能还要关乎到江山社稷的传承!

你们瞧瞧现在的武家,自从武氏诸子被封王以来,他们愈发的野心勃勃,皇嗣之位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我们再没有作为,再势单力薄,一旦丢了皇嗣之位,李唐还有什么希望?”

苏良嗣等两人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道:“皇嗣无论如何不能丢,眼下这般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共同支撑住眼下的局面!”

李昭德道:“所以啊,韬光隐晦也好,还是故意示弱也罢,我们可以输,可以退,可以不管不顾很多事情,唯独大事绝对不能含糊。整肃洛阳算什么大事儿?岳峰小儿有才,欲要干大事就让他去干,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也很难评判,只能等待后人去评说呢!”

……

李昭德故意示弱,武则天心情极佳,在其大宴宾客第二天,其便下诏书召娄师德入京,娄师德入京之后,先拜为夏官侍郎,这一下让朝中李唐老臣们的士气为之一震。

而洛阳县这一边,岳峰得到了旨意,立刻开始筹划洛阳整肃,他将工部等部门的各位大人们请到洛阳县衙,大家同心协力,共同策划,渐渐的一份洛阳整肃计划便浮出了水面。

岳峰对洛阳的整肃思路很清晰,他的第一条思路便是七横七纵的主干线的打造,洛阳的各坊太拥挤,城市缺少规划,属于毫无规划的杂乱堆垒而成。这样一座城市堆垒了上百万人口,在这个没有现代化的时代是十分可怕的!

倘若套用现在的一句话,那就是整个城市大而全但是脏乱差,而要根本上改变洛阳,岳峰认为首选要对几十个坊进行七横七纵主干线的打造,打造七条横向的主路,七条纵向的主路,将洛阳的几十个坊像切豆腐一样切割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这是第一步。

有了这样正规的整肃之后,接下来便是要区别对待,重点突出,换句话说每一个坊都有其独特的特点,因而坊的建设和规划,便要比照特色而来。

比如长安坊那边主要是胡人的聚集之地,岳峰便拟定规划一条胡饼香料街,波斯街等等,让武周想要采购胡人货物的居民和商贾能够找到一个十分集中的地方来采购。

有比如永乐坊酒肆众多,岳峰便可以整肃酒肆,让酒肆成为一大特色,永乐坊便可以凭此声名大噪。

岳峰整肃的第三个思路,便是对权阀豪门,达官贵人的门户门第进行整肃,但凡是踊跃支持洛阳整肃神都的贵人权阀,皆可以立功德碑,同时可以纳入洛阳七横七纵的规划之中,让贵人的门户可以直接开在坊墙之上,这一来可以彰显他们的身份,另外也是让他们家族处在纵横交通的要道之上,甚至可以促使家族的兴旺。

岳峰一道又一道的折子发往内宫,武则天批阅之后一道又一道准奏的批示下来,洛阳整肃的工作便渐渐的开始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帷幕。

李昭德等说这项工作是大兴土木,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岳峰一人精力有限,因而他便将整个洛阳县衙几百号人的热情全部都调动了起来。

自他站稳脚跟之后,又亲自面圣出了大风头,接着又领着圣旨回来替陛下办差,明眼人都能看明白,那就是跟随岳峰一定可以前途无量,因而洛阳县上下,从县丞到普通的士卒,可以说人人争先恐后,对岳峰的话言听计从,岳峰说一不二,因而全县上下,大家的效率都极高。

就以县丞魏元忠来说,他本来就是个干吏,他挖空心思巴结上武三思之后,本来对洛阳县的事情已经不上心了,可是岳峰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武则天又给了岳峰如此大的信任,这一下让他看到了机会。

魏元忠费尽心思和武三思巴结关系,无非就是想让武则天改变对他的看法,现在机会来了,他可以不通过武三思,直接在洛阳办差就行了。他的差事办得好,岳峰把魏元忠的表现通过折子直接呈现给武则天,这难道比武三思不经意间说几句好话管用么?

魏元忠办事能力很高,办事的办法也很多,因此整肃最难啃的骨头拆迁便交给他来办,魏元忠率领四五十名衙役,起早贪黑,洛阳县倒处都是他的身影。

另外一个县丞张横也不闲着,一方面他处处和魏元忠比,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了极大的机会!魏元忠再表现,他岂能落后?岳峰让他和魏生明两人管理施工和监工,两人也是兴致极高。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两人便招揽了民工两万余人,洛阳整肃人齐了,钱到了,轰轰烈烈的就掀起了一股大潮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魏元忠升官!

岳峰在洛阳的差事办得如火如荼,一切都在高效率行事,洛阳的百姓不用费一分钱,反而能够被县衙招揽做工收入不菲,一时被众多宰相们认为的大兴土木,败亡之道的洛阳整肃,反而给岳峰赢得了极大的口碑,岳峰在洛阳的官声扶摇直上。

商贾们因为整肃得到了实际好处,他们大赞岳峰,普通百姓眼看着自己的生活环境愈发优渥,同时还有好处能捞,他们对岳峰大家赞赏。

大部分权阀豪门,以前他们要根据《氏族志》来分高下,排高低,这一次岳峰退出了新政,让很多资历不是很够,但是近期备受武则天宠爱,捞得了很大好处的豪门,得以抢占先机,他们纷纷在洛阳占据有利位置,武周时代,门户的规模规格,门户的位置方向,以及门户的装饰装扮,那都是有规矩的!豪门权阀之所以能够拥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就是因为几百年以来,家族可以不断的积累实力,从而在全方面的增加一个家族的底蕴,而这其中一家的门楣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岳峰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实际上是让权阀豪门的门楣重新洗牌,已经江河日下的豪门对岳峰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们却没有力量对岳峰动手,因而无可奈何。而那些正在当红的豪门,对岳峰推行的这一套十分的欢迎,岳峰要钱他们给钱,对暴发户豪门来说,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问题呢!

岳峰任洛阳令大获成功,跟着他一起的几名县丞和县尉也都个个出风头,本来洛阳县衙内部是一盘散沙,每个戴官帽的人都有不同的背景,然而岳峰却巧妙的将他们都捏成了团,连魏元忠这样的老狐狸,老奸巨猾之人,办差的积极性都相当的高,他这个洛阳县丞干得很出彩,甚至让他一扫得罪武承嗣被武则天贬斥的颓势!

观风殿,武则天心情不错,她眯眼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上去低眉顺眼,无比归顺的魏元忠,她嘿嘿一笑:

“元忠,还记得当年朕在长安诸事不顺,心中念着来神都,那个时候满朝上下,朕能说话的人不多啊!朕找到了你,你也没有让朕失望,裴行俭要瞧朕的笑话,结果你却帮朕把差事办成了,朕不仅来了神都,而且还在神都干了大事儿,说起来,这些事情朕怎么会忘记呢?”

武则天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元忠啊,你什么都好,真的什么都好啊!就是身上有刺,菱角太多了!后辈们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儿么?你这把年纪了,处处不替后辈着想,不提江山社稷的未来着想,你让朕怎么继续信任你?朕感恩于你,可是朕坐拥万里江山,朕手下有无数的人!

你魏元忠不容于任何一方,走到哪里别人打到哪里,朕能保得住你?所以,你受委屈是好事,受了委屈才知道该怎么办差,你说是不是?”

魏元忠匍匐在地,老泪纵横,道:“陛下啊,您真是将微臣瞧得透透的了,微臣能耐不大,脾气很大,难保不出问题,这些年微臣大错特错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能想明白了!

对微臣来说,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您赐予我的,这一点微臣现在领悟得无比通透透彻……”

魏元忠痛哭流涕,可不是他装出来的呢,而是的确很有感触。魏元忠为什么会被武则天贬斥?是因为武则天真容不得他,痛恨他么?

很显然政治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对魏元忠来说,他一方面不容于李唐老臣,在李唐老臣心中,他就是个溜须拍马,有手段,有谋略,智计超群,但是德不配位的佞臣,所以但凡是有机会,老臣们谁不想弄死魏元忠?

另一方面,魏元忠对武氏子弟的态度也十分瞧不起,不把武氏子弟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有功,摆不正位置,当自己是武则天的代言人,人家武氏子弟可是武则天的血亲,而且为了巴结武则天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武则天需要什么,武氏兄弟立刻便帮其遂成心愿,满朝的酷吏几乎都是武氏子弟的门生,武则天登基造势,排除异己,重用的都是这帮武氏子弟笼络的酷吏奸臣。魏元忠遭他们嫉恨,在朝中他还能有立足之地?

所以,魏元忠这几年的日子那真是痛苦不已,有时候人总是在栽了跟头之后才能明白机遇的难能可贵,魏元忠苦熬了数年,一度都认为自己找不到向上攀爬的机会了,现在机会失而复得,他岂能不感慨?

魏元忠多愁善感,武则天显然很满意,她道:“元忠,你是个能人!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说吧,你能不能替朕分忧?”

魏元忠道:“蒙陛下厚爱,元忠纵然肝脑涂地也愿意替陛下办差,替陛下分忧!元忠在洛阳县丞位子上,并没有尸位素餐,而是兢兢业业,因为元忠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办什么差事,都需要替陛下办好!无论干什么事情,都需要认认真真!”

武则天淡淡一笑,道:“好,那你也任夏官侍郎吧!娄师德刚刚回来,朕让他做侍郎,而你刚刚立功,朕也给你做侍郎,朝中的人和事你能琢磨,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多琢磨,朕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话,好好办差!”

魏元忠一下愣住,他没有想到武则天竟然一下砸给他一个侍郎的高官,他可是区区一个县丞啊,八品的官儿,一跃就要上四品下去?

魏元忠本来想,倘若能到那个州做个司马他就烧高香了,现在武则天显然作出了超出他预判的动作,一时他真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武则天瞧,让他知道自己的忠心!

魏元忠是个爱琢磨的人,朝堂的事情他一直在琢磨,他和娄师德同为侍郎,这是武则天心血来潮的举动么?很显然绝对不是!

娄师德是德高望重的老臣,魏元忠是什么身份?魏元忠只是略略的沉吟,他便对武则天的这个安排有了不浅的领悟!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得意忘形么?

李昭德费尽心机,不惜故意示弱,从而让武则天放下戒心,将娄师德从西北召回京城。

然而武则天终究行事老辣,她并没有让娄师德接左相之位,而是让其任夏官侍郎,这个位置不痛不痒,很显然不算是重用。

更让李昭德觉得恶心的是武则天重新启用了魏元忠,而且把魏元忠也放在了夏官侍郎的位置,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不信任娄师德,给娄师德安排一个对手和敌人呢!

李昭德登娄师德的家门,心情很糟糕,关键时候忍不住捶胸顿足,娄师德笑眯眯的,心情反而不错,道:“行了,行了,多大一点事儿?这一次陛下能让我进京我就心满意足了呢!

说起来这些年在西北的差事也办得不多,就算我一直待在西北,我也觉得没错!人啊,得知足,我娄师德为官为的是百姓,为的是江山社稷,不为自己的虚名!”

娄师德出了名的好脾气,人称官场不倒翁,在官场之上的人面极广,他和李昭德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兼容并蓄,不管什么什么类型的官员,他都能相处。

李昭德则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爱憎分明,他很厌恶武氏子弟,在宰相位子上就和武承嗣斗得死去活来,这一点整个朝堂人人皆知。

娄师德这般反应,李昭德忍不住骂道:“你这老家伙,我们都替你不平,你倒好,一副温吞水的模样,你就不为咱们李唐的未来思虑一番么?现在这个光景,很多事情都已经走到了关键的时候了,此时还不急,等到什么时候?”

娄师德道:“听天命,尽人事,我辈臣子不就应该如此么?眼下陛下当政,臣子们效忠陛下,为江山社稷谋,至于以后的江山,我想也不用太着急,李唐不绝,总有机缘!”

李昭德气得直接无语,拂袖道:“行了,你这个老朽,我们没办法继续多说了,你就在侍郎的位子上熬着吧,等你办差什么都要凉了。嘿嘿,一个魏元忠就够你喝一壶了!”

李昭德气鼓鼓的走了,娄师德也不着急,而是笑眯眯的将他送到了门口,等他回转到客厅的时候,客厅已经多了一个不速之客,瞧这不速之客,一袭黑袍,眉目英朗,正是大名鼎鼎的李元芳呢!

“娄大人,我们狄大人听闻娄大人进京了,特意让元芳来拜访。狄大人说了,你和他二人现在都是两条蚂蚱,倘若拴在一起,彼此便都能有机会,娄大人,您说是不是如此?”李元芳道。

娄师德眯眼盯着李元芳,嘿嘿冷笑道:“狄仁杰么?是个人才啊,关键时候明哲保身,现在又到京城厮混起来了,娄某可万万比不上!娄某这差事是陛下赐予的,本来吾的年龄便已经老迈,能够有一碗饭吃便足矣,至于其他的什么事儿,老朽办不了,花花轿子人人抬的事儿,老朽更是自愧不如啊!”

“娄大人,你……”李元芳被娄师德不冷不热的几句嘲讽说得满脸无光,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娄师德道:“行了,这些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我可听说狄仁杰有个厉害的门生叫岳四郎,嘿嘿,这个岳四郎在洛阳令上可干了大明堂啊,他的县丞现在都可以和老朽平起平坐了,了不起!”

娄师德说完,长袖一甩,转身送客,李元芳乘兴而来,憋着一肚子气回归。他脑子里琢磨娄师德的话,有一点就想不通透,为什么娄师德会提到岳峰么?岳峰在洛阳令上最近的确是出了一些风头,可是岳峰乃狄仁杰的门生,这是谁说的?

娄师德又怎么知道狄国老和岳峰有关联?

李元芳一念及此,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当即面见狄仁杰把这一次和娄师德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狄仁杰嘿嘿一笑道:“陛下把魏元忠安插在夏官,让其和娄师德平起平坐,这个安排娄大人能高兴?所以有点情绪也正常!”

李元芳道:“可是狄大人您的提议很好啊,为什么娄大人要反对?听娄大人的口气,他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窝里斗么?”

狄仁杰摇摇头道:“微妙啊,很多事情不可说,不能说,微妙之极!行了,你见了娄大人就行!现在我们的关键不是娄大人,而是咱们这位岳大人!

啧,啧,这位岳大人了不得啊!办起差来风风火火,风头出尽了,相比起来,其他的官员,连那些宰相都被他比下去了!嘿嘿,这般下去,这小子恐怕要冲到天上去!”

李元芳道:“大人,您言重了吧,我瞧着岳峰最近好像比较安分,大人也没有差事让他办。前几天我见过他,他倒是乐观得很,他跟我说,现在他最大的贡献就是办好差,把差办好了,陛下高兴了,百姓兴奋了,他就是功劳,他就是为了江山社稷!

要不然,想一帮老臣一般,天天愁眉苦脸,处处想着江山社稷,可是又做了多少利于江山社稷的事情?”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就他狂妄,他知道多少?他知道此时此刻,在皇宫之中,皇嗣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已经甘愿引颈就戮了?天下的事情倘若都只是洛阳整肃那么简单,那这个世界就太简单了!

岳峰不是最近心气高么?行,那就跟他添点乱子,最近我有很多事情烦心,丢给他去管一管!李三郎和他颇有交情,让李三郎抽空去找他,我倒要看看岳峰是不是真能这般一直得意下去?”

李元芳道:“国老,现在朝廷关于皇嗣的事情可非同小可,这……这……这让岳峰参与其中合适么?他毕竟……”

“他毕竟什么?人家现在是陛下跟前的头号红人了!你还当他是个小角色?连武承嗣,武三思都不当他是小角色呢!”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他不是跟你说过吗?一帮宰相行事都不成,瞧瞧,他宰相都没放在眼里,区区一点差事他还办不了?现在关键的关键便是这一点,这个差事让他去办!”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杨炯受打击!

岳峰最近差事办得顺风满帆,但是烦心的事情也接踵而至,首先王启那边最近闹情绪,据说和家里彻底闹翻了,他是一门心思的要去西北从军,要到沙场上建功立业去。

王启的父亲王丘山把他完全没有办法,便哭丧着脸来求岳峰,希望岳峰能够帮他一二,这个富态的胖子,看上去窝囊,其实难缠得很,拽着岳峰便是嚎头大哭,把自己老王家的事情吐槽得凄惨无比,岳峰被他缠得毫无办法……

而关于西北从军的事情,岳峰也经过了多番打探,最后从侯思止那边打探到,宫里陛下有意是安排薛怀义为大总管出兵西征,对付突厥,王启逮的应该就是这个机会。

至于武则天为什么忽然要安排薛怀义为大总管西征,其实这背后又有说道,侯思止那张脸看上去无比的猥琐阴沉,他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夜枭的声音对岳峰道:

“宫里很多事情兜不住了,张昌宗这位爷啊,手段实在是高,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的弟弟张易之也弄进宫了,陛下对其兄也十分宠爱。有了张氏兄弟这对年轻的璧人,陛下已经不爱白马寺了!

可白马寺的薛大师却又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瞧眼下这情形,这个盖子恐怕要捂不住,陛下何许人也?她老人家可要体面呢!这不,薛师再留恐怕不成呢!”

侯思止说完这席话,像夜枭一样“嘎,嘎”笑起来,岳峰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妥,场面真是尴尬得很。

不过岳峰也弄明白了,这一次王启是铁了要跟薛怀义去建功立业去了,谁挡也不管用,而薛怀义呢,估摸着也是铁打的要出去领兵去了,因为武则天担心后院起火,事情板上钉钉。

面对这个局面,岳峰只有对王丘山道:“王员外,这事儿您求我有些强人所难了,您不知道,我以前是王将军的下属,王将军提拔了我,要不然我哪里有今天?您说这种情况下,将军要打仗,我这个做下属的怎么劝?我一劝必然挨骂,将军一怒,我着实战战兢兢,害怕得紧,所以这件事我真的爱莫能助啊!”

王丘山面对岳峰这个回答,他竟然也不能言语,回到家里之后生闷气呢!这不好久去找杨炯了么?他把杨炯叫过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

杨炯也在洛阳县衙里面呢,他还是主薄,他和岳峰的关系那不用说,自然是差到了极点,岳峰在洛阳县刚刚走马上任时候,杨炯还想了很多办法想着要让岳峰好看,至少要让岳峰没办法在县衙里立足呢!

只是结果很难堪,凭杨炯的那点政治智慧和岳峰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现在他姓杨的在洛阳县衙成了一个跑腿打杂的角色,洛阳县人人出风头,就没有他杨炯什么事儿,他心中憋着气呢,王丘山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他,他哪里受得了,当即两人就干起来了。

王丘山道:“杨炯,老实说我以前还让你三分,看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你在洛阳县衙里面还算个什么东西?你连那些穿皂衣的衙役们都不如,他们走出去都比你有面子呢!

我如果是你,早就拿块豆腐撞死了,还有脸继续混下去?”

王丘山一扫以前的软弱,今天是拿杨炯出气来了呢,杨炯气得浑身发抖,王丘山道:“姓杨的,你别这样看着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我王家的脸丢大发了!就是你们洛阳令岳峰搞的所谓洛阳整肃,我王家堂堂的五姓七望之族,现在在京城的门楣几乎要垮掉一半。我王家的门楣都要丢了,我还在意什么?我什么都不在意了呢!”

杨炯本来要发飙生气的,一听王丘山这么说,他的火也发不出去了了,他想想自己在洛阳的表现也着实太差了,洛阳县衙连魏生明那样和岳峰有旧冤的人现在都混得风生水起了,走出去也都倍儿有面子了,唯独他杨炯依旧郁郁不得志,几乎是被忽略的存在。

杨炯心中真是又惭愧又气愤,和王丘山的话他也不说了,而是转身就走,气鼓鼓的直奔洛阳县衙,一个人闷在廨舍中反复思忖。

他发自内心的后悔,后悔不该和岳峰交恶,岳峰现在越混越好,他哪怕只是稍微和岳峰缓和一点关系,或者说他的脾气稍微柔软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等地步了!

他越想越自责,他想到自己当年高中进士的时候,那是多么的春风得意,可惜后面得罪了人被贬斥,经历了众多的磨难之后又遇到了暗宗,被暗宗悉心培养再回京城。

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自诩自己思虑成熟了很多,可现在看来他还差得远呢!

“一事无成,真是一事无成啊!我杨炯将来死了,有什么脸面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杨炯真有一股自我了结的冲动。

“杨大人,杨大人!县尊大人请您过去呢!”冷不丁,廨舍外面传来了衙役的叫唤。

杨炯愣了一下,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冷笑一声,甚至会出言冷嘲热讽几句,可是今天他却道:“好,告诉县尊大人,杨某马上过去!”

岳峰的廨舍,杨炯进门一眼就看到了他,岳峰穿着绿袍,是县衙里面唯一穿七品官服的头号人物。

杨炯和他四目对视,他干笑一声,虽然他想自己应该服软,可是事到临头了他面上却还是抹不开,表情怪异得很,场面也尴尬得很。

好在岳峰没在意这件事,而是冲着他压压手道:“杨大人,最近这段时间县衙里的事情很多,唯独你的差事一直没给你落实!最近县衙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但凡是认真办差的人,现在个个都捞到了好处,魏元忠魏大人更是一步登天,被陛下钦点成为了夏官侍郎,他从一个八品的县尉,一跃成为了穿绯袍的四品大员,这事儿已经在京城被传为佳话了。

杨大人,现在就看你了,这个差事你干不干随意,但是机会我得给你,要不然旁人会说我公报私仇,刻意打压你,那样的话便是我莫大的过错了,你说是不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病急乱投医!

岳峰主动找到杨炯,而且直接示好,这事儿颇为诡异,如果换做以前,以杨炯的臭脾气,他肯定不会理会岳峰,说不定还要冷嘲热讽和岳峰怼一番。

可是现在杨炯有些不一样了,他遭了王丘山一通臭骂,让他忽然清醒了很多。他所为大才子的名头,在真正的权贵眼中其实不值一钱。

王丘山之前给杨炯礼遇,不过是因为杨炯是暗宗中培养的人才,现在杨炯在京城屡屡受挫,暗宗那边的老师他鞭长莫及,王丘山还把他当什么东西?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杨炯在洛阳县衙的差事办得太差,手中完全没有筹码,要不然,杨炯会任由王丘山肆意羞辱?

杨炯反复思忖,心中已经很后悔了,后悔没和岳峰搞好关系,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让杨炯主动去找岳峰恐怕还有些困难,杨炯毕竟是个自矜身份的人,可是现在岳峰主动找到了他,他顺水推舟那还用说?

杨炯答应了,岳峰便道:“杨大人,你我虽然有些芥蒂,但是我岳峰也并非一无是处之人。

岳某知道杨大人是个忠臣,心中也关乎江山社稷,而且我还知道杨大人和武氏子弟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这一次我派你的差事也绝对不会违背忠义道德,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杨炯一听岳峰这么说,心中更是高兴,当即道:“县尊大人,杨炯任主薄这几年,差事没有少办,可是却没有办出多少明堂来,县尊大人这一次但有吩咐,杨炯一定办好,办妥!”

岳峰哈哈一笑,道:“好,很好!这样吧,今晚你去我的府上赴宴,回头公主殿下也会过来,另外还有贵客也会一并来!

杨大人有所不知,我和李三郎之间关系非同一般,这一次李三郎肯定也会来!你能想到李三郎此来所为何事?”

杨炯愣了一下,心中无比的震惊,岳峰给他安排的差事竟然和公主殿下以及李三郎有关系?

李三郎不就是李旦的第三子么?眼下朝中的局势十分的微妙,武氏自己咄咄逼人,欲要行废李立武的事情,朝堂之上为此已经展开了殊死之斗,莫非这一次李三郎找岳峰是为了此事不成?

杨炯一念及此,心中瞬间生出警惕来,他心想废立皇嗣的事情,自古以来就非常的敏感,很多几十年的老臣都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受到牵连,甚至堕入万劫不复境地呢!他杨炯这点小身板,倘若卷入这样的事情中,那……

“哈哈!”岳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盯着杨炯道:“杨大人,你想得有些多了吧?你当我岳峰是什么角色?在洛阳我这个洛阳令还算那么回事儿,可是在公主面前,在李三郎面前,我算得了什么东西?

我能管的也不过就洛阳的这一亩三分地而已,比洛阳高的事儿我一件也管不了,杨大人,你不要多想,就是吃顿饭,我找不到人作陪!

另外,公主殿下最近好个附庸风雅,不是招揽了不少的人么?这些个大才子啊,我没办法应付,这不正好是杨大人您的专长么?”

杨炯一听岳峰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立刻减了一大半,因为岳峰说得着实有道理啊,他岳峰真就是个县尊而已,岂能管得了皇嗣废立这等天下大事儿?

杨炯这么一想,心中立刻活分了,这可是个机会,因为杨炯可以凭此结交到公主殿下此其一,其二,因为这件事情他和岳峰把关系搞缓和,回头岳峰在县衙里面还有很多差事呢!杨炯慢慢的也能分一杯羹。

现在的洛阳县,县丞魏元忠高升了,据说另外一个县丞张横也离高升不远了,还有几个县尉目前也炙手可热,杨炯和岳峰把关系缓和之后,是不是他杨炯也能摇身一变,老母鸡变鸭?

杨炯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下来,杨炯这边搞定了,岳峰着实舒了一口气。所以人红是非多,岳峰最近还真遇到了麻烦,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来自太平公主和李三郎了。

太平公主刚刚大婚,这一场政治联姻对他和武攸暨来说都是无奈的,武攸暨恨太平入骨,而太平公主对武氏自己的仇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双方夫妻感情可想而知,太平公主最近除了热衷过往的哪一些吃喝玩乐的事儿之外,在培植自己势力方面也十分的用心,这不,岳峰人红了,她便找上门来了!

岳峰现在投奔太平公主门下?只有他知道这就是扯淡,根本不可能呢!可是拒绝这位大公主实在是需要勇气,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弄得不好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陛下废李在即,朝廷上李唐的皇嗣已经岌岌可危,李旦被废,有可能性命都保不住,所以李三郎暗中已经托人找岳峰,说是待在宫中烦闷,想跟岳峰说说话,交交心!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李三郎忽然找到他,只是说话交心么?岳峰正在纳闷呢,李元芳这厮就找过来了,说李三郎找岳峰,背后是狄国老支持的!

岳峰听到这话,真是拍桌子骂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李元芳,你呀,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一个小小的洛阳令,能够办得了这么大一件差事么?

你也不想想,狄仁杰他们,还有那么李唐老臣,还有李昭德他们都办不了的事儿,他让我来办,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李元芳道:“岳峰,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李三郎的确是危若累卵,倘若不是如此,他会来找你?这就是病急乱投医啊!

国老说了,现在这个时候,能够办差的都得想办法考虑这事儿,不止是你,国老身边谁没有压力?这件事毕竟……”

“得,得,我听明白了!关键的一句话就是病急乱投医嘛!行,我也病急乱投医,关键时候我找个厉害的人物还对付你们,哈哈……”岳峰哈哈一笑,笑容有几分诡异。

岳峰所谓的厉害人物,自然就是郁郁不得志的杨炯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进宫见婉儿!

岳峰是真的希望自己洛阳令的差事能不受干扰,他能够踏踏实实把自己的洛阳整肃差事办得圆满妥当,一方面这是岳峰为了自己的政绩,既然当了官,便希望能够凭借政绩步步高升,这是人之常情之事。

另外岳峰也是打心眼里希望能办一些实际有用的差事,能够真正的为国为民,相比其手头的差事,狄仁杰他们关心的那些大事儿他反而不是很上心。

一方面是岳峰对历史的先知先觉,知道李唐的江山不会断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岳峰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能够管得了皇嗣的废立?

不过他管不了是一回事,狄仁杰却偏要让他搅和到其中,他躲也躲不掉,再说了人红是非多,武氏子弟那边对他的拉拢也未曾有丝毫削弱,岳峰想一门心思只关心自己差事的想法无疑太天真。

不过,岳峰对和太平公主以及李三郎的碰面态度十分的谨慎,李三郎是病急乱投医,岳峰能不能对李三郎有什么帮助?不管怎么说,李三郎对岳峰有恩,岳峰于情于理他也不好敷衍塞责,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他能帮到李三郎什么呢?

所以,岳峰对这一次见面心中很虚,而且这中间还掺和了一个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这个女人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岳峰一时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女人呢!

岳峰思前想后,他先找到了杨炯,而后他决定进宫一趟,关键时候他也病急乱投医,准备去找武则天座下的第一大红人,也是他的未婚妻子上官婉儿,这个女人权柄极重,关键是她最懂武则天,岳峰觉得也许通过她,岳峰能想到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

岳峰身为洛阳令进宫并不容易,但是他最近红得发紫,武则天经常对他有传召。所以岳峰便打着向武则天禀报洛阳整肃事务的旗号,大摇大摆的入了紫微宫。

到了紫微宫,岳峰要见上官婉儿并不容易,他想的办法便是去弘文馆守株待兔,也无巧不巧,今日是弘文馆文会的日子,上官婉儿和一众学士才子们谈文论诗,心情极其的好。

外面有女卫禀报,却是岳娉婷,她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上官待诏,我……那个……洛阳令岳峰岳大人求见您!”

“呃……”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忍不住惊呼一声,她神色无比的尴尬,道:“他……他怎么……嘿……”

上官婉儿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慌张,岳娉婷见此情形,心中诧异的同时又不由得想莫非仲兄的本事真了不得,竟然连上官待诏这样的女子也对他另眼相看了?

岳娉婷和岳峰两人之间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没有被揭开,因此兄妹两人在明面上交往并不多,但是彼此偶尔见面,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均能感受到对方的牵挂。

岳峰在洛阳令上干得风声水起,在神都洛阳岳峰从蹴鞠郎华丽的转身,现在已经成为了炙手可热,一等一的红人了,岳娉婷打心眼里也别提多高兴呢!

这不,关键时候老哥求上了门,她毫不犹豫,屁颠屁颠就来找上官婉儿来了。

“好了,你回复他,就说我今天事务繁忙,没有空见他,下一次……”

“别嘛,岳大人在门口都等了很久了,再说了,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的总管呢,倘若您不答应,他肯定会让其他的女卫过来,这不……回头您反而不好应付是不是?”夏娉婷道,她语气中带有撒娇的味道,上官婉儿眉头更是拧起来。

见吧,躲不了了,上官婉儿太了解岳峰的为人了,这家伙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要不就是有什么事儿求着自己,反正上官婉儿下定决心,不管岳峰求什么她都不答应,回头看岳峰能怎么样。

弘文馆的书卷味很浓郁,会客厅里面都有很多的书册,岳峰昂然而来,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书海中的上官婉儿,瞧上官婉儿那张脸,岳峰心想自己可能真的病急乱投医了,不过既然来了,那也得在会一会这个女神仙。

“你有什么事儿么?”上官婉儿道,语气有点淡,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

岳峰淡淡的道:“有一点事儿,明天公主殿下会带李三郎去我的府上做客,最近洛阳的事情有点繁忙,因此是非也有一点多,李三郎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公主殿下也是新婚燕尔,这件事我着实难以应付,这不想来请教一下待诏!”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道:“你……”她本想说你请教我干什么?我哪里会知道?但是话说到嘴边,她又觉得不妥。

她和岳峰之间的关系虽然目前外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彼此很清楚,而且武则天身边的几个心腹也皆知道,关键时候岳峰来见她,这也无可厚非。

上官婉儿吐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那股气,淡淡的道:“最近朝廷是多事之秋,为了皇嗣的废立之事,各方势力争斗十分激烈!你一个小小的洛阳令,能掺和这件事情么?”

岳峰冷笑一声道:“这不说了人红是非多么?我处在了这个位置,便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非得要见公主么?你每天日理万机,天天住在廨舍中,瞧公主殿下怎么见你?”上官婉儿道。

岳峰道:“我又不做亏心事,为何要躲?再说了,我可以躲太平,但是能躲李三郎么?李三郎对我有恩,他不找我则罢了,既然找了我,我就不能敷衍塞责,这个道理上官待诏应该也能懂!”

“呃……”上官婉儿一时语结了,最近她对岳峰的了解日渐增多,对他和李三郎之间的故事也有掌握,在这个要紧的时刻,李旦父子现在身份非常的敏感,满朝文武将这两人都视为蛇蝎瘟疫一般,千方百计的都躲之。

看到这种局面,上官婉儿心中其实十分的难受,可是她又无可奈何,不能做任何事情。今日她万万没想到岳峰竟然能有这样鲜明的态度,就冲这一点,上官婉儿一瞬间觉得自己心绪舒缓了很多,对岳峰的成见也因此迅速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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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刮目相看!

岳峰最近差事办得顺风满帆,但是烦心的事情也接踵而至,首先王启那边最近闹情绪,据说和家里彻底闹翻了,他是一门心思的要去西北从军,要到沙场上建功立业去。

王启的父亲王丘山把他完全没有办法,便哭丧着脸来求岳峰,希望岳峰能够帮他一二,这个富态的胖子,看上去窝囊,其实难缠得很,拽着岳峰便是嚎头大哭,把自己老王家的事情吐槽得凄惨无比,岳峰被他缠得毫无办法……

而关于西北从军的事情,岳峰也经过了多番打探,最后从侯思止那边打探到,宫里陛下有意是安排薛怀义为大总管出兵西征,对付突厥,王启逮的应该就是这个机会。

至于武则天为什么忽然要安排薛怀义为大总管西征,其实这背后又有说道,侯思止那张脸看上去无比的猥琐阴沉,他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夜枭的声音对岳峰道:

“宫里很多事情兜不住了,张昌宗这位爷啊,手段实在是高,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的弟弟张易之也弄进宫了,陛下对其兄也十分宠爱。有了张氏兄弟这对年轻的璧人,陛下已经不爱白马寺了!

可白马寺的薛大师却又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瞧眼下这情形,这个盖子恐怕要捂不住,陛下何许人也?她老人家可要体面呢!这不,薛师再留恐怕不成呢!”

侯思止说完这席话,像夜枭一样“嘎,嘎”笑起来,岳峰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妥,场面真是尴尬得很。

不过岳峰也弄明白了,这一次王启是铁了要跟薛怀义去建功立业去了,谁挡也不管用,而薛怀义呢,估摸着也是铁打的要出去领兵去了,因为武则天担心后院起火,事情板上钉钉。

面对这个局面,岳峰只有对王丘山道:“王员外,这事儿您求我有些强人所难了,您不知道,我以前是王将军的下属,王将军提拔了我,要不然我哪里有今天?您说这种情况下,将军要打仗,我这个做下属的怎么劝?我一劝必然挨骂,将军一怒,我着实战战兢兢,害怕得紧,所以这件事我真的爱莫能助啊!”

王丘山面对岳峰这个回答,他竟然也不能言语,回到家里之后生闷气呢!这不好久去找杨炯了么?他把杨炯叫过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

杨炯也在洛阳县衙里面呢,他还是主薄,他和岳峰的关系那不用说,自然是差到了极点,岳峰在洛阳县刚刚走马上任时候,杨炯还想了很多办法想着要让岳峰好看,至少要让岳峰没办法在县衙里立足呢!

只是结果很难堪,凭杨炯的那点政治智慧和岳峰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现在他姓杨的在洛阳县衙成了一个跑腿打杂的角色,洛阳县人人出风头,就没有他杨炯什么事儿,他心中憋着气呢,王丘山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他,他哪里受得了,当即两人就干起来了。

王丘山道:“杨炯,老实说我以前还让你三分,看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你在洛阳县衙里面还算个什么东西?你连那些穿皂衣的衙役们都不如,他们走出去都比你有面子呢!

我如果是你,早就拿块豆腐撞死了,还有脸继续混下去?”

王丘山一扫以前的软弱,今天是拿杨炯出气来了呢,杨炯气得浑身发抖,王丘山道:“姓杨的,你别这样看着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我王家的脸丢大发了!就是你们洛阳令岳峰搞的所谓洛阳整肃,我王家堂堂的五姓七望之族,现在在京城的门楣几乎要垮掉一半。我王家的门楣都要丢了,我还在意什么?我什么都不在意了呢!”

杨炯本来要发飙生气的,一听王丘山这么说,他的火也发不出去了了,他想想自己在洛阳的表现也着实太差了,洛阳县衙连魏生明那样和岳峰有旧冤的人现在都混得风生水起了,走出去也都倍儿有面子了,唯独他杨炯依旧郁郁不得志,几乎是被忽略的存在。

杨炯心中真是又惭愧又气愤,和王丘山的话他也不说了,而是转身就走,气鼓鼓的直奔洛阳县衙,一个人闷在廨舍中反复思忖。

他发自内心的后悔,后悔不该和岳峰交恶,岳峰现在越混越好,他哪怕只是稍微和岳峰缓和一点关系,或者说他的脾气稍微柔软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等地步了!

他越想越自责,他想到自己当年高中进士的时候,那是多么的春风得意,可惜后面得罪了人被贬斥,经历了众多的磨难之后又遇到了暗宗,被暗宗悉心培养再回京城。

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自诩自己思虑成熟了很多,可现在看来他还差得远呢!

“一事无成,真是一事无成啊!我杨炯将来死了,有什么脸面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杨炯真有一股自我了结的冲动。

“杨大人,杨大人!县尊大人请您过去呢!”冷不丁,廨舍外面传来了衙役的叫唤。

杨炯愣了一下,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冷笑一声,甚至会出言冷嘲热讽几句,可是今天他却道:“好,告诉县尊大人,杨某马上过去!”

岳峰的廨舍,杨炯进门一眼就看到了他,岳峰穿着绿袍,是县衙里面唯一穿七品官服的头号人物。

杨炯和他四目对视,他干笑一声,虽然他想自己应该服软,可是事到临头了他面上却还是抹不开,表情怪异得很,场面也尴尬得很。

好在岳峰没在意这件事,而是冲着他压压手道:“杨大人,最近这段时间县衙里的事情很多,唯独你的差事一直没给你落实!最近县衙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但凡是认真办差的人,现在个个都捞到了好处,魏元忠魏大人更是一步登天,被陛下钦点成为了夏官侍郎,他从一个八品的县尉,一跃成为了穿绯袍的四品大员,这事儿已经在京城被传为佳话了。

杨大人,现在就看你了,这个差事你干不干随意,但是机会我得给你,要不然旁人会说我公报私仇,刻意打压你,那样的话便是我莫大的过错了,你说是不是?”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女孩的心思!

上官婉儿心神忽然就变得有些不宁了,这对她来说着实很罕见。

作为武则天身边的心腹女官,她的心机和城府比之当朝宰相也并不弱,人生经历了太多,上官婉儿早就拥有超越其年轻的成熟,然而今天她却有些不同寻常。

“陈师爷,最近洛阳的情形如何?是不是各方势力依旧斗得很激烈?岳四郎还能掌控局面否?”上官婉儿淡淡的道,和他说话的是洛阳县师爷陈杰。

陈杰道:“回禀待诏,洛阳县应该是近二十年没有的兴盛景象,难得的是县衙里面虽然派系众多,但是竟然都形成了合力,岳大人着实是难得的人才,洛阳令如此难以干的差事,他却干得如此漂亮出色,真是难得啊!”

上官婉儿淡淡的道:“这都是陛下对他恩宠,如果不是陛下,他哪里会这般顺风满帆?对了,有道是人红是非多,难道岳四郎就没有这般烦恼?”

陈杰道:“那是自然,现在很多人都在想办法拉拢岳大人,武氏兄弟最为积极,尤其是武三思大人,不过岳大人定力很足,对各方势力他都不得罪,但是也绝对不轻易倒向哪一方!”

“是吗?难道朝中还有人能独善其身?”上官婉儿挑眉道。

陈杰摇头道:“独善其身自然不可能,但是岳大人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朝中还总有一些超然的人物,关于大人的心思,我也不能完全揣测啊!”

上官婉儿摆摆手道:“行了,你的差事办得不错,洛阳能有今日成就,你的功劳也是不小的!岳四郎能有你这等师爷,是他的福气!”

陈杰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摆手道:“别,别,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待诏啊,岳大人是自己拥有谋略,和陈某着实没有多少关系,陈某平日里并没有参与其事务决策,洛阳的很多差事,都是岳大人筹谋策划,并无其他谋士参与!”

上官婉儿忽然一笑,道:“好了,看把你吓得,洛阳的事情我大抵知道了,你去好好办差吧,以后没有大事儿我不会再找你了!”

陈杰忙拱手欲要告辞,上官婉儿却忽然道:“对了,陈师爷,我听说岳四郎要在府上大宴宾客,公主殿下都会参加,这件事你可知道?”

陈杰摇头道:“这……这我真的不知道!岳大人从来不和我谈私事儿!”

“这是私事儿么?这关乎的事情可严重了,你知不知道除了公主殿下之外,还有什么人也要赴宴?我告诉你,李三郎也要赴宴呢!眼下这个时间多么敏感,岳峰竟然要私下里掺和到皇嗣的事情上去,你作为师爷竟然不知道么?你瞧瞧你是多么失职!”上官婉儿忽然道。

“啊……”陈杰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大变,对这件事情他着实不知道呢,还有,岳峰真的要掺和到皇嗣的事情上去,如果是那样,那可不是吉兆啊!

“待诏,此时我的确不知道!岳大人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我相信这一次他肯定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有的举动,不管怎么说,作为师爷我还是支持大人的!”陈杰十分平静的道。

“好了,好了,去吧,我知道了!”上官婉儿轰走了陈杰,心情并没有半分安宁,相反,她的心思更是浮躁不安了。

洛阳一直就有传言,说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甚至还有说岳峰是太平公主中意的情郎呢,实际上,上官婉儿也知晓,在太平的心中,她对岳峰是有心思的!

而恰是这一点,便是上官婉儿不安的根源,她上官婉儿才是岳峰未来的妻室呢,此时此刻,偏偏是太平公主和岳峰饮酒作乐,她心中哪里能安宁得了?

这事儿以前她不在意,甚至她被武则天赐婚之后,对此也没有太在意。然而,随着她和岳峰接触得越来越多,她的心思竟然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而这些变化让她越来越在意太平和岳峰的接触,以至于现在,她完全心神不宁。

“上官待诏,您今天是怎么了?是生病了么?”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上官婉儿回头看到说话的是岳娉婷,她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只是最近差事太多,过于繁忙,因而感觉身子骨儿有些吃力!”

她说这话,心思忽然转动道:“对了,娉婷,我见你和那岳四郎关系不俗,今日岳四郎大宴宾客,你没有去么?”

岳娉婷一笑道:“我才不去呢!他连上官待诏都不邀请,我去干什么?”

上官婉儿脸“唰”一下便通红,瞪了岳娉婷一眼,道:“就你知道的事情多,他倒是说了设宴的事情,只是我日理万机,每日都需要给陛下处理繁杂繁多的差事,哪里有心思去饮酒作乐?”

上官婉儿这般说,岳娉婷在一旁却有不一样的感受,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仲兄不一般了,先是公主殿下对仲兄十分青睐,现在上官待诏似乎……

相比公主来说,岳娉婷对上官婉儿感觉更亲密一些,公主高高在上,再说其毕竟以前婚配过,而且帝王家最是无情,岳娉婷并不想老哥和其有太多的瓜葛。

可是上官婉儿便不同了,这个女人可是岳娉婷心中最崇敬的人呢,如果她能够和自己的仲兄有瓜葛,那真是老岳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呢!

见此情形,岳娉婷道:“上官待诏,您今日这般疲惫,是应该出去找找乐子了!嘿嘿,那姓岳的家伙设宴,我们就去当一回不速之客又有什么不可以?

走,上官待诏,我们一起去瞧瞧他的宴席,嘿嘿,我倒要看看,舍了蹴鞠郎的身份,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洛阳令之后,他是不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岳娉婷嘻嘻的笑,极力的怂恿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本就有这个心思,只是她作为女人内心总有那么一份矜持,现在有了岳娉婷,她恰好能顺水推舟,因此两女便都换了男装,英姿飒爽的出了宫门,直奔洛水河畔,岳峰的府邸而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见公主!!!

岳峰的府邸,太平公主今日一袭盛装驾临,这是她大婚之后第一次光临,无论从气势上还是从精神面貌上和以前都颇为不同。

岳峰也不敢怠慢,让如花等丫鬟仆从小心安排伺候,宴席十分考究,都是比照太平平日里的嗜好来安排,可谓是很具匠心。

太平公主之前频繁光顾岳峰的府邸,主要还是被岳峰炮制的那些精彩纷呈的美食所吸引,现在岳峰的这些美食已经成了岳峰府邸的特色和日常了。

岳峰府邸的仆从几乎都是来自公主府,因此对公主的嗜好也十分的了解,说到伺候人的本事,他们的底子本来就好,加上岳峰的调教,他们能差得了么?

本来太平公主是黑着脸来的,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番吃喝下来,她的脸色缓和多了。

不过她嘴上却还是不告饶,酒过三巡,她冷冷的道:“哼,现在岳四郎你了不起了呀,洛阳的名人呢!不过你要知道,我是懂你的底细的!你如果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小心回头我将你的底细都抖露出来,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不美了!”

岳峰神色不变,淡淡的道:“公主殿下说笑了,我能有今天这点成绩,都得益于公主殿下的关心和提携,您瞧瞧京城的权贵,最喜欢来我府上的便是殿下您!您是我的大靠山,以至于现在京城很多人都质疑我不懂事,因为有贵人拉拢我,我却视而不见。这些人啊,就是眼力差,不知道我的主子究竟是谁,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

“呃”太平公主愣了一下,她想笑却硬是忍住了,道:“你呀,生了一张好嘴!行,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没什么顾虑了!你不是我的人么,那我的话你一定听是不是?”

岳峰慨然道:“那是当然!但是有时候却也不能一概而论,公主殿下行事正,微臣当然听从,可倘若公主殿下行事偶有瑕疵,微臣则一定会努力的给殿下指出来,让殿下不至于误入歧途,铸成大错!”

太平公主一下气乐了,道:“好呀,你就说得比唱得好听是不是?那今天我就来吩咐你办事儿了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挑我的瑕疵呢!”

太平公主顿了顿,用手指着岳峰道:“今天我把三郎带过来了!三郎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今天他登你之门,自然希望你这个大红人能够给他指点一下迷津,这件事你能不能办?能不能办妥?”

岳峰道:“公主殿下,您这是说哪里话?三郎是我的恩人,就算您不给我安排,我也要替他排忧解难!”

李三郎坐着喝酒呢,一听岳峰这么说,他豁然站起身来看向岳峰,眼眸之中浮现出激动之色。

他年纪并不大,可是心思比同龄人要成熟敏感很多,自从武则天登基之后,李旦降为了皇嗣,可实际上李旦这个皇嗣地位极其的不稳固,所以李氏父子的日子过得着实难堪得很,说是惶惶不可终日也一点不过分。

难啊,李三郎小小年纪可谓是饱尝人世冷暖,他名义上地位很高,可实际上谁见了他都想躲瘟疫似的躲。

现在已经不是李唐的年代了,武则天改元登基,现在武周朝了,他这个李三郎还有什么前途和未来,还有什么地位和尊严?岳峰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支持李三郎的话,他心中哪里能不激动?

当即他道:“岳大人,您您言重了!我算不上您的恩人,只是那一次恰逢其会,我替你解了围而已,现在您”

岳峰道:“三公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的那一次解围,我岳峰根本不可能有今天!再说了,你我一见如故,撇开了那些不谈,你最近的情形和状态,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岳峰顿了顿,道:“是这样,宫里你继续住着,但是额外我拟定给你找一名老师!你有老师教你才学,想来日子就不会那般枯燥无趣了!”

“三公子,我给你请的老师也不是一般人,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大才子杨炯杨先生,三公子,这便是杨先生,您还不见过杨先生?”

岳峰这一说,全场哗然,杨炯也一下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岳峰让他来赴宴,原来还有这样的安排,让他给李唐的世子做老师?这事儿能成?

李唐现在的处境杨炯心中清楚得很,他这个老师当得好便好,倘若当不好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岳峰这是坑他么?

他站起身来,一时尴尬得不行,公主殿下在此,另外李三郎的身份毕竟是世子,他能够有勇气拒绝这差事?倘若他拒绝,这事儿就完蛋了,他杨炯这辈子就永远不能翻身了,武则天一怒甚至能让他人头落地呢!

李三郎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他十分聪明,岳峰一说这话他就明白岳峰的意图了。

李三郎倘若能拜杨炯为师,他就能理所当然的出宫,他出宫到了洛阳县衙,整个人就完全自由了,不仅如此,李三郎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岳峰来往,这一来,对李唐的世子甚至太子来说,都意味着可喜的变化,甚至会让人去重新评估李唐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

其实,李旦可是武则天的嫡亲儿子啊,李三郎是他的亲孙子呢!岳峰用这样的办法,其实就是彰显这种微妙的关系,这对李氏父子来说,不啻于是雪中送炭。

更难得的是岳峰用这种方式既助力了李三郎父子,同时也很好的保护了自己,要不然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倘若用其他的方式帮助李三郎,或者干脆立场鲜明的给李唐唱赞歌,他自己保不住是一方面,对李唐的这些后人来说,恐怕还会弄巧成拙,反而遭陛下嫉恨呢!

“三郎谢谢岳大人,三郎这就拜见老师”李三郎大喜过望,长身而起,就要去拜见杨炯。

恰在这时,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太平公主,只听他道:“慢着!哼,我当岳四郎你有什么本事,敢情是耍这样的一个花枪,哼!”

第二百八十九章 唯恐天下不乱!

岳峰和李三郎本来相谈甚欢,彼此都非常的满意,尤其是李三郎,他非常能体会岳峰这样安排的深意和好处,对岳峰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同时他也意识到岳峰这样的安排,将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好处,甚至可能因为这一微妙的改变,最终扭转他们父子的命运呢!

然而,这个时候太平公主忽然说话了,很显然太平公主对此不满意。

“好啊,岳峰你还真有本事,搞了半天,自己置身事外,拿着杨炯才子顶在前面!我们家三郎是个吟诗作赋的料子么?你就这般让他乱拜师?倘若回头三郎才学不够,拜了名师也没有能擅长吟诗作赋,这是学生不行还是老师不教啊?抑或是你这个让拜师的人居心叵测啊?”太平公主侃侃的道。

太平公主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咄咄逼人了,搞得现场很尴尬,岳峰脾气再好也有些恼火,他道:“那按公主的意思,微臣应该怎样做?”

岳峰的情绪有波动,太平公主冰雪聪明之人岂能感受不到,她斜睨了岳峰一眼,心情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舒坦。

最近她的心情着实不好,因为她又嫁人了,那个武攸暨很厌恶她,因为是她害死了其妻子。而太平公主这边呢,她更是厌恶武家人,如果不是慑于武则天,太平一定会想办法把姓武的都杀光。

正是由于这种厌恶,让太平的心情极其的郁闷,这种郁闷不同于薛绍被赐死时候的郁闷。薛绍死了,她很伤心,但是她并没有完全对自己的未来失去期待和期望。

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未来也许还能遇到第二个薛绍,或者,她至少可以拥有另外一种幸福的生活,然而这一次,她和武攸暨的婚事让她彻底绝望了!

武攸暨生活的区域和她生活的区域几乎没有重叠,两人虽然成婚了,但是彼此完全不接触,但是无形中,这样的婚约也将太平永远的束缚住,让她在思想上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自由。

太平很痛苦,可是她在公主府收到的消息却是岳峰很风光,岳峰在洛阳令上左右逢源,干得风生水起,而且武则天对岳峰也是愈发信任,对其差事大力支持。她偶尔出去转一圈,洛阳百姓对洛阳令岳峰的评价也是空前之高。

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完全灰暗的,可是耳中听到关于岳峰的消息却又是另外一个极端,岳峰的世界那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真的是很糟糕,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这便是今天她气鼓鼓的老找岳峰的原因,她一方面是为了李三郎,其实她主要就是想找找岳峰的麻烦呢!这小子,现在还成精了,她堂堂的公主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顺眼的男人,却硬是被这小子和无视。

不仅如此,她这个公主现在混得还不如这小子风生水起,她心中哪里平衡得了?

今天既然是来找茬的,那自然不管岳峰如何思虑周全,她都需要捣乱一番,这不,她眼见岳峰急了,他反而心情好了,也不管场合,当即道:

“岳峰,我瞧着三郎诗书天赋并不突出,反而是好动擅跑,这样吧,他拜杨炯为师既然是你撮合的,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事儿就成了!

但是你是蹴鞠郎,一身绝技不能后继无人啊,三郎有这个天赋,那索性三郎也拜你为师,这不,你和杨炯两人同为三郎的老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而且就你这点才学,却能和杨大才子平起平坐,这也是你有面儿,这个事情你觉得如何?”

“呃……”

岳峰一下愣住,她万万没想到太平公主会有这个提议,这……

李三郎的脸色却变了,他觉得姑姑这个提议有些过分了,这不是逼着岳峰站队么?岳峰现在正当红呢,倘若此时他公然收了李三郎为徒,那外人会怎么看?无论是武家还是其他的势力恐怕都要把岳峰当成敌人了。

那样一来,就凭岳峰这点小身板,他能够同时得罪这么多的权贵么?

不过站在李三郎的角度,他一方面考虑岳峰的麻烦,但是他自己却又十分想成为岳峰的弟子,盖因为他第一次认识岳峰,就是岳峰赤手空拳,一人在禁军之中力斗鹰扬卫,当时的岳峰太威武了,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所过之处,禁军的将校兵勇竟然无人能与之为敌。

李三郎自小就崇拜英雄,甚至发过誓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横刀立马,亲自去西北战场之上纵横驰骋一番,为大唐的江山开疆扩土。

无疑,在他的小天地之中,岳峰的出现却填补了他对自己未来的一切憧憬。他如果有岳峰的那一身本事,何愁不能为大唐戍边征战,甚至是开疆扩土?

杨炯这边呢,他本来对岳峰的突然袭击就很懵逼,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妙。现在公主殿下让岳峰和他一样,一起收李三郎为徒,这让他的心理压力大减。

倘若岳峰不答应,那他便可以立刻和岳峰翻脸了,因为这足以证明岳峰是在坑他呢!倘若岳峰答应下来,现在岳峰的名头比他大多了,枪打出头鸟,别人都只会津津乐道岳峰收徒的事情,他可以躲在岳峰的影子中,那样他的压力小多了呢!

岳峰环顾四周,个人的心思他都洞若观火,此时他心中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眼睛看向太平公主正要说话,冷不丁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嘿,岳峰收三世子为徒,这有些不妥当吧!

岳峰可是我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他是直接受陛下节制的,倘若他要另收弟子,需得陛下点头才妥当啊!”

这个声音一响起来,全场大惊失色,大家齐齐看向门口,却见门口亭亭的站着两名女公子,其中一人英姿飒爽,正是内卫岳娉婷,另外一名女子则是温婉知性,颇具威严的上官婉儿。

而刚才说话的女子是谁呢?这话是岳娉婷所说,她说得很认真,而且非常的理直气壮!

第二百九十章 拜师岳峰?

岳娉婷和上官婉儿忽然驾临,他们两人明显是不速之客,本来占尽上风的太平公主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瞧瞧来人,上官婉儿人家可是岳峰的女人呢,这是陛下钦点的,两人的婚事将来也肯定得由陛下来主持,太平公主虽然地位很高,可是她能当着上官婉儿的面来欺负岳峰不成?

关键是岳娉婷也来了,而且岳娉婷是直言不讳的对太平公主的提议进行驳斥,这就很有趣了!

公主让岳峰成为李三郎的老师,岳娉婷偏偏跳出来说不妥当,这真是她的意思?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脑子里一根筋,会在这个时候搬出陛下来压人么?

太平公主和女卫们都十分熟悉,对女卫们的性格也是相当的了解,岳娉婷小小年纪,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城府,她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心思的!

所以太平公主笃定岳娉婷说的这番话是出自上官婉儿的授意,一时她心中颇为不爽,面上却又无可奈何,道:

“是吗?那这样倒简单了,回头我就去陛下面前请旨,让陛下恩准此事,想来以本宫的这点面子,陛下还会给这点面子呢!只是,一旦旨意下来了,雷霆雨露皆君恩,只怕到时候伴随着旨意的还有其他的事情,哼,不知道到时候有些人是否吃得消?”

太平公主这话说得很平淡,但是语气中威胁的意味极其明显,她是个性子要强的人,而且言出必践,很难对付,她如果真要整岳峰,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堂堂的公主殿下,武则天最疼爱的女儿,要对付岳峰,那还不手到擒来?她对上官婉儿有了成见,心想你倒是好啊,当不速之客来了,还没和岳峰成婚呢,心思就完全倒向了岳峰,那索性,我偏要较较劲呢!

太平公主这话说完,全场一片哗然,很显然,在场众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愉,岳峰皱了皱眉头,打了一个哈哈道:

“公主殿下,您既然这样说了,那又何难?三郎可是陛下的嫡亲孙子,承蒙三郎瞧得起我,我就给三郎当一回老师也没什么,哈哈!”

岳峰洒然道,他当机立断,便将这个争议全部了结了。岳峰这一说,惹得上官婉儿和岳娉婷脸色都变了,杨炯的脸色也变了,太平公主脸上则露出了惊容。

她给岳峰提的这个要求本就是强人所难,岳峰成为了李三郎的老师,那他是哪一方的人还用说么?可以肯定他迅速就会成为武氏子弟的眼中钉,肉中刺。陆铮在李唐老臣之中的印象也极其不好,很多李唐老臣恨不得将他弄垮呢!这一来,岳峰岂不是两边不讨好?结果恐怕凄惨得很!

太平公主和岳峰认识了不短的时间,她知道凭岳峰的聪敏他肯定能明白这中间的诸多关窍,可是岳峰竟然敢一口将此事应允下来?

而此时最高兴的当然是李三郎了,在他心中,他最崇拜的便是岳峰,以前他没有想过拜岳峰为师,因为起初岳峰的出身很低微。

至于后来,李唐宗室被清洗,他们父子的地位极其尴尬,李三郎甚至担心和岳峰走得近会给岳峰带来麻烦,从而影响他的仕途。

他万万没想到,岳峰竟然对此完全不在乎,当着公主殿下的面便一口答应可以将其收为弟子,这让他心花怒放,简直是太满意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上来便纳首拜倒,道:

“弟子李隆基见过老师!”

岳峰一下愣住,盯着眼前的少年,精神一阵恍惚,他心中虽然知道李三郎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唐玄宗,可是当眼前的少年自称李隆基,纳首便拜师的时候,他还是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些太不真实了。

眼前的少年可是李隆基啊,唐玄宗李隆基大名鼎鼎,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弟子了么?

岳峰半晌过后才上前将其扶起来,道:“好,很好!你愿意拜我为师,我便倾囊相授,你想学什么只要我会,一定将其传给你!”

李隆基一听岳峰这么说,心花怒放,笑逐颜开的道:“老师的一身本领弟子都想学!”

岳峰哈哈大笑,环顾四周道:“好,今天岳某首先得感谢公主殿下,是公主殿下的钦点,让我有幸成为了三郎的老师,这件事能否敲定,回头我自己会上书给陛下,陛下恩准,回头此事就成了!”

岳峰果决果断,快速将这件事敲定,这一番表演真是让人目瞪口呆,上官婉儿尤其震惊无比,她觉得岳峰莫非是疯了么?

岳峰在这个时候要收李三郎为弟子,他是要置自己的仕途于不顾么?上官婉儿真替岳峰捏一把冷汗!不知不觉,她觉得自己已经和岳峰共呼吸了一般,岳峰要面临危机,她心中便很紧张,就似乎自己也要遭遇同样的境地一般。

此时此刻,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这个场合她又不能说,一来是公主殿下在场,第二则是作为女人,她总得需要矜持一些,行事太主动可不成呢!

就这般,太平公主亲自出马,一场宴席便接近了尾声。太平公主可以说如愿以偿,可是她心中并没有任何的高兴。

因为宴席的结束,就意味着她又要回到那个让她厌倦甚至是厌恶的公主府了!另外,岳峰这个她十分上心,念念不忘的男人,她终究还是拿捏不住,一方面是因为上官婉儿这个女人,她明显能感觉到上官婉儿对她的警惕呢!

而最重要的第一点是岳峰本人就不好对付,他的心思极其灵动,难以捉摸,倘若要斗智,她太平公主虽然自诩聪明,但是却也自忖自己不一定能斗得过岳峰呢!

就这样,岳峰收了李三郎为徒,同时杨炯也成了李三郎的老师,整件事情由岳峰亲自拟折子上书武则天。

因为这件事着实不一般,皇孙择师更不能儿戏,没有陛下的旨意,此时也不能行!不得不说,这个皮球到了武则天那边,接下来武则天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此时是福还说祸?

第二百九十一章 是福是祸?

岳峰收李三郎为徒,这个举动十分的惊人,太平公主措手不及,上官婉儿也完全懵掉,她很想提醒岳峰,此时此刻李家父子地位微妙得很,岳峰和他们父子走得太近绝对不是好事。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惭愧得很,以前上官婉儿只当岳峰是个投机钻营之徒,一门心思就是想攀龙附凤,可是现在岳峰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分明就是爱憎分明,敢爱敢恨呢!

岳家的宴席散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都是心事重重,李三郎则是欢欣鼓舞,岳峰将众人送到外面,岳娉婷站在他的旁边欲言又止,上官婉儿则道:

“关于洛阳县衙的整肃,陛下其实有诸多不满,回头你应该主动给陛下启奏,将整肃的诸多问题禀报,如若不然,陛下一怒,哼!”上官婉儿哼了一声,语气一如既往的骄傲,可是眉宇之间却有一丝复杂的意思。

很显然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岳峰能迅速进宫,毕竟李三郎的事情兹事体大,绝非小事儿,倘若不处理好,让武则天震怒,那后果极其严重。

另外,岳峰一个小小的县令,和李家走这么近,武家人会怎么看?倘若武家因此对岳峰恶之,岳峰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岳峰面对上官婉儿的“提醒”神情依旧不变,只是轻轻颔首点头,不咸不淡的道:“谢谢上官待诏,下官行事自有分寸,想来陛下也能明白下官的难处和苦衷!”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京城就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京城各方传言,称太平公主亲临洛阳令岳峰家,逼迫岳峰收李家三世子李三郎为徒。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真是一片哗然,而关于公主和岳峰之间的故事,真是点燃了人内心八卦的熊熊烈火。

关于这个故事有好多版本,一个版本是太平公主婚后忍不住寂寞,又去找岳峰私会,而这一次她为了捆住岳峰,带上了李三郎,让李三郎拜岳峰为师,从而让岳峰从此以后除了跟随她太平公主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政治前途。

另一种说法则是太平公主和岳峰两人因为收徒的事情翻脸,太平公主恼羞成怒,用公主的身份硬压岳峰收徒,岳峰胳膊拗不过大腿,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这两种说法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而且越传越玄,也就不过一天的功夫,传得整个洛阳城都知道。

上官婉儿今日到了观风殿,她趁着武则天小憩的功夫从殿中出来,岳娉婷立刻凑过去跟她把眼下京城的流言说了出来。

上官婉儿完全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昨日的事情竟然会生出今日这般传言来,这是真的么?怎么可能呢?

她心中转过了很多念头,却豁然开朗,她忽然领悟到了岳峰敢收李三郎为徒的原因,敢情岳峰已经知道此事会生传言,而且生的传言必然是有太平公主为挡箭牌。

岳峰是被公主所逼迫收徒,这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岳峰没有主观意志,这事儿武则天就算要发怒也没有由头。

另外,这件事发生之后,武家对岳峰的态度也必然要变得微妙,倘若武家对岳峰发狠那显然不行,因为武家不能不估计公主的感受,公主让岳峰这么干的,难不成武家对公主还有意见不成?

武家虽然狂悖嚣张,可是放眼满朝,对太平公主却还不敢过于放肆,除了太平公主之外,张氏兄弟也是超然的存在,武三思和武承嗣为了巴结这一对兄弟,真是天天为他们牵马执鞭,宛若奴仆一般呢!

“好狡猾的家伙,哼,原来他早就有算计了!”上官婉儿在心中暗道,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压在她胸口的一块石头这才松开一些!

上官婉儿和岳娉婷说了一会儿话,踱步回观风殿,走到门口遇到了韦团儿,瞧着韦团儿面露古怪之色,她微微愣了一下,连忙收住了脚步。

隐隐听到帐中有个十分有清凉的声音在说话:“陛下,京城的传言真是有趣得很,这一次洛阳令岳峰大人人红是非多,惹了大麻烦了!公主殿下让他收李三世子为徒,京城震动,很多人都议论纷纷呢!”

“是啊,是啊,我和三弟过来的时候便听到很多人议论,岳大人是个干才,今日据说都没有去县衙点卯办差,想来也是受了此事影响……”

上官婉儿一听说话之人赫然是张氏兄弟,张昌宗和张易之,听他们说的事情赫然是关于岳峰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张氏兄弟说岳峰了,而且他们对岳峰在言辞之间都颇有维护之意,这两人又是如何和岳峰熟悉的呢?

她心中对此十分的纳闷,一时却又不方便入殿,一旁的韦团儿道:“婉儿姐,今天关于三世子拜师的事情真是惹了很大的波澜啊!刚才陛下对此都发怒了呢!”

上官婉儿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便听到观风殿上武则天大声道:“真是岂有此理!那岳峰有什么本事?难不成就是蹴鞠么?李三郎小小年纪便立志要做一蹴鞠郎?真是好大的志气!”

张昌宗道:“陛下,公主的意思如此,旁人不能更改,唯陛下能改!不瞒陛下,我们张氏的门楣也十分感谢岳大人为我们重新张起来,这一次眼见岳大人陷入如此无妄之灾,心中也着实不忍,皆有心让陛下能开恩,便废了这拜师之事。这等事儿可不能儿戏呢!”

武则天哈哈一笑,道:“哎呦,说了半天昌宗原来是给岳四郎当说客了!这岳四郎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昌宗和易之你们皆对其另眼相看?”

“陛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张昌宗说着话儿,开始嗲声嗲气,上官婉儿连连后退,不敢再细听了,她一退,其他的人都退下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武则天宠信二张,关键时候二张的枕边风作用极其的不凡,很显然,今日岳峰的这一难关恐怕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岳峰的未来究竟会怎么走?对他来说是福是祸?

第二百九十二章 陛下准了!!

观风殿,上官婉儿进门的时候低眉顺眼,武则天的头深深的埋在奏折堆中,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抬头看向上官婉儿道:

“婉儿,你不久去了岳四郎的府上?”

上官婉儿点头道:“回禀陛下,婉儿去过,娉婷陪婉儿一同去呢,公主殿下也一并在他那边!”

“哦?这么说来岳四郎收三郎为徒的事情你也知道咯?”武则天眉头一挑道,上官婉儿点点头道:“嘿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岳四郎有何德何能,竟然敢收三世子为徒,此事……哎,真是一言难尽……”

上官婉儿当即跪地道:“陛下,三世子乃皇族世子,其择师是何等大事,没有陛下您的支持,此事只是个闹剧,婉儿恳请陛下将此事拨乱反正,免得贻笑天下!”

上官婉儿这么说,武则天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一笑,道:“你呀,对岳四郎怎么就这种看法?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呢!朕和你的看法不同,朕倒觉得岳四郎竟然敢收三郎为弟子,那也未尝不可!

三郎生性跳脱,在太子的几个儿子中最是顽劣,天性顽劣便需要取顽劣之长,岳四郎善于蹴鞠,精通为官,三郎学蹴鞠,学做人又有什么不可?”

武则天这一说,上官婉儿道:“陛下,皇族世子所谓学,首先得学经史子集,得学诗词歌赋,三世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机敏聪慧,倘若能够有名师指点,他日定然能学成满腹才华呢!

岳四郎的蹴鞠之技那毕竟只是小道,陛下……”

“不用再说了!”武则天抬抬手,止住了上官婉儿的话头,继续道:“你当能看明白,这不是一件拜师的事情!令月这孩子是用三郎拜师又来试探我呢!

你瞧瞧令月啊,都成了我武家的媳妇了,怎么脑子里就还是一根筋呢?真是……”

上官婉儿道:“陛下,公主殿下现在也是国姓,和陛下一样!”

“哈哈!你瞧瞧,婉儿就比她通透明白很多,你都能懂的道理,她却不能懂,哎,朕心中真是失望得紧!

既然令月有这个意思,那真就准了她。而且你们家四郎现在也是香饽饽,朕就让四郎追随令月,有了这师徒的事情,从此以后四郎也就不用担心卷入各种势力的纷争了,踏踏实实的办差,老老实实的干活儿就行!”

上官婉儿低头不再说话了,心中却是感觉怪异之极,同时心情没来由的变得不舒服,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岳峰和太平公主走得太紧,因为她总觉得太平公主对岳峰怀有其他的心思。

然而武则天金口玉言,毋庸置疑,她也没有办法反抗,只能默默的接受,武则天却没想放过她,继续道:“婉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上官婉儿无奈,只好道:”陛下,婉儿觉得您这一道恩准,从此以后岳四郎可能就要处在风口浪尖了!他一蹴鞠郎出身,能够在洛阳令上干出成绩来这已经是陛下的洪福了,倘若继续出风头,回头恐怕要遭遇不测之灾!”

上官婉儿顿了顿,话锋一转道:“眼下对陛下来说,洛阳城的整肃已经初有了成效,恰好也是万国来朝的好时机!我武周立国,天下共庆,这可是神都今年的头等大事呢!”

上官婉儿是个极其聪明之人,武则天不放过她,她便巧妙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而后话锋一转,不再纠缠,立刻去挠武则天最关心的痒处。

果然她这一说,武则天的心情立刻便好了,她整个人都站起身来,而后来回踱步,显得特别的兴奋,道:“不错,不错,我武周立国之后,眼下这一次大庆乃头等大事,此次大庆不仅要彰显我武周国威,更重要的是朕希望能借助这一次机会,能够让北地蠢蠢欲动的那些蛮荒之民能够好好的警醒,让他们知道和我武周为敌,后果绝非他们所能承受。”

武则天为了筹备所谓的武周大庆可以说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本来她早就有心搞这个大庆,可是自从岳峰要整肃洛阳之后,她又觉得洛阳的城池气魄还不够,需要待岳峰将洛阳城池整肃好之后,那样神都才是真正的武周之帝都,才能彰显武周国家之兴盛。

现在,在这个时候上官婉儿提这件事情,可以说恰到好处,武则天的心思一下就活分了起来,当即便和上官婉儿细说关于武周大庆的事情,那个时候四夷八方,万国来朝,武则天荣登大宝之后,又将迎来最辉煌的时刻。

“报,陛下,洛阳令岳峰在殿外候着了,陛下……”

“好,好个岳峰,传他进来!”武则天抬手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是需要用他的时候,他就来了呀!”

岳峰跟在太监后面,慢慢的踱步进殿,大殿空空荡荡,只有武则天居中而坐,上官婉儿借一个小机会偷偷也溜走了。

武则天心情不错,看向岳峰道:“岳县令,你是什么事情进宫啊?是不是和洛阳整肃有关?还是和其他的什么事情有关?”

岳峰不慌不忙的道:“陛下,下官今日进宫只为一件事情,那便是关于我武周大庆,届时我们在明堂大宴宾客,当能观神都盛景,另外下官对此又有十道奏疏,恳请陛下过目!”

武则天一下愣住,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哈哈笑道:“都说你岳四郎是个蹴鞠郎,只善于蹴鞠,朕让你干洛阳令,汝在洛阳令上便干出了明堂来!

这不,天有不测风雨,你又沾了是非,本来十分棘手的事情,如今你却又独辟蹊径,硬是能想到新的事情让朕高兴,难为你了!”

岳峰面色不变,道:“陛下,臣是陛下的臣子,臣遇到了是非,沾染的荆棘,到了陛下这里就可以多一些从容,多一些清明,所以臣想得明白!臣内心念头通达,因而便怡然无惧!臣相信陛下也能明白臣的苦衷和不易!”

武则天道:“朕明白,太平这丫头啊,连朕都觉得头疼呢!好了,关于三郎的事情,朕准了,以后将三郎交给你,希望你能将其教出一点明堂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请上朝!!

对岳峰来说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接下来,神都洛阳的差事都集中到了万国来朝,武周大庆之中。

武周大庆本来是由薛怀义负责总领,但是中途因为牵扯到了洛阳的整肃,薛怀义又天天嚷嚷着要北上领兵,等到现在洛阳整肃初现成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武则天在反复犹豫之后还是不太愿意劳民伤财的动刀兵,薛怀义的清平道大总管还是没能当上,北上的事情暂时搁置。

在这一次万国来朝之中,突厥便是其中重要的一股力量,而突厥使臣的入京被武则天寄予很大的厚望,武则天希望通过这一次武周大庆,能够让武周和突厥之间的恩怨消弭于无形,从而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这样的形势下,武则天为了安抚薛怀义,依旧让薛怀义总揽筹备大权,实际上的权力却是分散到了薛怀义手底下统揽的各位臣子手中,这些臣子中岳峰以洛阳令的身份占据比较重要的地位,武则天下旨,让岳峰在每一次大朝的时候皆需要入朝觐见。

岳峰的年龄着实比较年轻,平日里上朝的臣子们都是着绯披紫呢,他一袭绿色官袍在大臣之中很是惹眼。

然而现在谁也不敢轻视他,首先,武氏子弟不敢轻视他,因为岳峰一方面是公主殿下看中的人,公主殿下钦点他为李三郎的老师,仅此一点谁敢得罪他?

更重要的是公主殿下的钦点得到了陛下的恩准,陛下对岳峰的恩宠那也绝对不差。要问陛下现在最宠谁,那自然最宠炙手可热的张氏兄弟,张氏兄弟乃陛下身边亲密之人,那不用说了。

在张氏兄弟之下,武则天对岳峰的恩宠是很甚的,岳峰最早出身掖幽庭,通过蹴鞠上位成为蹴鞠郎,又从蹴鞠郎直接授予了洛阳令的实职,在洛阳令的位子上,岳峰提出了惊人的整肃洛阳的宏大计划,这个计划也是武则天的大力支持才实施,才搞出今天这么大的成绩。

陛下恩宠,公主殿下的亲信,岳峰有这两个身份,武氏子弟谁敢小瞧他?

而更加微妙的则是李唐的老臣们了,本来以李昭德,苏良嗣为首的李唐老臣对岳峰是痛恨之极,把岳峰当成是头号的敌人。

可是现在岳峰却摇身一变成了李三郎的老师,和太子李旦的关系一下拉近了,李昭德等完全傻了眼,岳峰的身份蜕变,让他们不得不犹豫,因为岳峰这个身份将来很有可能是友非敌呢!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的敌意自然收敛,平日里他们纵然不有意亲近岳峰,但是对岳峰也是决定不敢小觑的!

而对岳峰来说,这样的场合其实也不好拿捏,他是站在几个鸡蛋上跳舞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鸡飞蛋打,甚至是万劫不复呢!

又是一日早朝,岳峰到观风殿门口的时候,天色才微微亮。天气有些冷,哈出来的直冒白气,陆陆续续大臣们都来了,大家都三三两两各自归拢在属于自己的圈子里面。

宰相一级披着紫袍的大臣们,则在大殿旁边的暖阁之后休憩,岳峰和大家都不熟,也不属于他们中人任何一派,他的官职也太低,小小的七品官和在场的大臣们还是颇有等级差别呢,因而他很识趣的躲在了一个小角落里面,不声不响,不显山露水。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少年人,天天这么早不容易啊!这几日是否吃苦了?”

岳峰愣了一下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名绯袍老者,看此人慈眉善目,面方口阔,样貌颇为不凡,此人是……

岳峰忙行礼道:“大人客气了,大人您都不苦,小子苦什么?”

“呵呵!”老者慈祥一笑,道:“年轻会说话,嗯,不错,不错!鄙人娄师德,我是刚刚从外面回朝廷,和你差不多,你上早朝茕茕孑立,某也如此,呵呵……”

“所以啊,百无聊赖,便过来和你聊聊天,想和你搭个伴儿,年轻人不会嫌弃老朽吧?”

“呃……”岳峰心头无比的震惊,他几乎要喊出来似的,眼前这个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娄师德?

娄师德可是大唐的名臣呢,文武双全,身居宰相高位,其人心胸开阔,知人善用,极其善于做人,在官场上人脉很广,威望很高。就以眼前的朝廷来论,要说威望高恐怕李昭德、苏良嗣等都比不上,唯一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也唯有苦干了大半辈子的狄仁杰了。

当然,娄师德眼下在京城也处在低潮,刚刚回来,武则天让他干侍郎,手中并没有握实权,再说了,现在朝中的大臣都倾向武氏,娄师德前些年都一直在边关征战,对朝中的局面也的确不是很熟悉。

岳峰深吸了一口气,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道:“大人太客气了!能和大人说话,这是下官的福气呢!又怎么有嫌弃一说?”

岳峰的态度很诚恳,表现得非常的有礼,娄师德心情更是不错,道:“嗯,年轻人既然这样说,老朽便不退却了,我们一起候着等待大殿开门!”

娄师德说完,便站在岳峰身边,再也不说一句话。岳峰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以娄师德这等人的心思,他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找自己搭讪的!岳峰更不会相信娄师德的所谓不熟悉,想找个人搭伴的说法。

娄师德人缘极好,威望很高,在场肯定有很多人都对他颇为折服,他怎么可能会是百无聊赖?另外,强大如娄师德,曾经一个人镇守西北边陲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没有遇到过?他的内心之强大,绝对不是常人能比的!一个内心极其强大的人,他又需要什么人和其搭伴儿?

娄师德是怀有目的找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人家老人家不说话,岳峰也不好挑起话头来,一时一老一少就那样站着,外人看来两人相处融洽,其实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彼此守住一份静谧和沉默……

第二百九十四章 和狄仁杰对骂!

娄师德和岳峰两人凑到了一起,自然颇为吸引人的眼球,他们两人一老一少,一人着绯衣,一人穿绿袍。

关键是这两个人身份都不一般,娄师德德高望重,虽然没有拜相,但是比宰相的威望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岳峰则是现在红得发紫的年轻翘楚,是武则天最为信任的年轻官员。

武则天的脾气很多人都清楚,关键时候她行事往往不拘一格,尤其是用人方面。朝廷的酷吏当道,因为武则天恰需要酷吏为其清理李唐宗室和李唐老臣,排除异己,所以酷吏的诸多毛病他皆容忍。

他重用武氏子弟,是因为她立国之后国号乃武周,她自己是武姓,要确立他帝位的尊崇,武氏必须要脱颖而出,皆要尊崇起来,所以武氏子弟皆被封王,而且被委以重任。

另外像薛怀义,张氏兄弟等被重用宠信,他们皆是武则天的面首,武则天自然对他们刮目相看。

可是岳峰是何等身份?他是什么背景?武则天对他很宠信是什么原委呢?很多人都在暗中琢磨这件事,这些人中很可能也包含娄师德。

娄师德是个好人,为人和蔼,但是绝对不意味着他是个老好人。作为一个经历了几朝,文武双全的老臣,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和作用,他在这个时候和岳峰清净,在某种意义上可能代表了李唐老臣们的态度。

岳峰现在是李三郎的老师,李三郎和太子又是父子关系,老臣们要保李唐的皇嗣,岳峰究竟是不是同道中人?

早朝开启,所有的臣子们鱼贯入观风殿,岳峰躲在最后面,娄师德道:“年轻人,今日你和老朽虽然是初次相遇,但是一见如故,以后可要多多亲近啊!”

岳峰忙道:“娄大人您放心,您老不嫌弃我,我以后经常向您请益,今日早朝,陛下可能要议论关于洛阳整肃的事情,我就想请教娄大人,倘若陛下问起,我怎么当着文武百官来说此事?”

岳峰看不透娄师德,所以他反客为主,直接向娄师德请教问题。洛阳整肃是岳峰的政绩,同时也是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关心的事情,尤其是最近要举办大庆,洛阳城的方方面面都非常的关键,很多问题都需要陆铮才能回答,这也是武则天让陆铮参与早朝的主要原因。

武则天勤政,但是她平日里不喜欢早朝,但是最近早朝突然频繁,很显然也是因为筹谋大庆,事务繁多,武则天欲要将大庆办成万国来朝的盛举,方方面面都精益求精,要求非常的高,在这样的背景下,岳峰的每一次早朝其实压力都非常的大。

娄师德捋着胡须,道:“年轻人,你愈发看重的事情就愈发要向陛下明示,我们武周的江山繁荣昌盛,洛阳只是其中的一所城池而已!洛阳的繁华比之长安本就有不如的地方,所以,你可以比照长安来说,相信陛下对此和臣子们对此都会满意!”

娄师德这一说,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瞬间豁然开朗,对了,他怎么就没想到长安呢?

武则天掌握权力以前,唐朝的政治中心在长安,在李世明和李治两任皇帝统治的时候,长安的发展也攀升到了巅峰顶点。

武则天现在要搞武周大庆,其实当年唐太宗李世明和唐中宗李治两人都搞过呢!只是武则天喜欢洛阳,把洛阳称神都,将都城定于的此地。

东都洛阳终究比不上长安,至少在臣子们的心中和天下老百姓的心中是如此。可是,倘若岳峰这一次对洛阳的整肃是比照长安为准,有了这个标杆,岳峰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整肃办得好不好本就没有定论,难以一言说清楚,但是倘若能比长安好,那定然是极好,不容任何人再有质疑。

岳峰一念及此,对娄师德的本事真是佩服之极,姜还是老得辣啊,娄师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岳峰一下心中有了底气,这样的本事让岳峰折服。

岳峰当即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而后早朝之上,武则天问起洛阳的问题,岳峰按照长安为准绳来一一回答,果然武则天很满意,朝堂上的不管哪一派的臣子也都无话可说。

早朝结束之后,岳峰从观风殿出来,迎头就碰到了狄仁杰。狄仁杰眯眼盯着岳峰,表情中颇有玩味之色,岳峰向他拱手为礼,狄仁杰道:

“岳县令,汝有何德何能,竟然也敢收三世子为弟子?三世子出身尊贵,乃皇室贵胄,岂能跟你一般?”

岳峰不慌不忙的道:“回禀国老,此事下官也十分的苦恼,但是拜师的事情有陛下的旨意,下官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回绝,国老您说是不是?”

狄仁杰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道:“真是荒谬之极,你以为用陛下来对付老朽便能顶用么?老朽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件事既然我已经盯上了,那就休想三言两语便结束!”

岳峰一笑,道:“国老,您倘若有什么疑问,下官可是随时都能奉陪。只是眼下朝中的事务繁忙,正是要干大事儿的时候。国老倘若是让我不高兴那是小事,可倘若因为我影响了陛下的大局,或者是坏了陛下的兴致和心情,那可真就不美了呢!您说是不是?“

岳峰和狄仁杰两人在观风殿门口巧遇,两人生了口角,狄仁杰一如既往的犀利,可是围观者看到的却是岳峰的应对从容,两人一番对垒,狄仁杰竟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这一幕自然又被人围观了,这一次是狄仁杰对岳峰发难,问题则是岳峰收了李三郎为徒,让狄仁杰觉得岳峰根本不配,这显然附和很多老臣们的心思,然而岳峰的回击却是抬出了武则天,纵然是狄仁杰也根本无法反击。

天大地大,陛下最大,武则天对权力的掌控,对局面的掌控实在是太严酷,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岳峰这样“不学无术”的人竟然也能给皇族的子孙们做老师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岳峰设谋?

夜,狄府万籁俱寂,外面便是坊间的街道,这个时候连平日最热闹的永兴坊现在都万籁俱寂了。

狄仁杰踱步在书房之中,焦灼得难以入眠,一条黑影从狄府左侧的高墙之上乍现,而后此人宛若狸猫一般落入院子里面。

“咔嚓!”枯枝断裂的声音清脆入耳,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清晰,狄仁杰内心一震,立刻回头,脱口道:“元芳,回来了么?”

黑影一闪便入了书房,看这黑影的面容,国字脸,脸上菱角分明,不是李元芳又是谁?李元芳抱拳行礼,道:“大人,夜太黑,岳四郎这小子又太难缠,因而回来迟了,让您久等了!”

“不迟,不迟,你说说情况怎样?岳四郎可否有想法?今日我在观风殿外故意和他生口角,就是替李唐的老臣们骂他一顿,我相信有了这个态度之后,为他以后教李三郎有益无害!

现在我们势单力薄,岳四郎备受陛下宠信,而且手中也颇有实力,关键时候他可以替我们李唐老臣出一点力,是不是?”狄仁杰道。

李元芳摇摇头道:“大人,您还不了解岳四郎的为人么?这个消息比泥鳅还滑溜呢!他一口咬定他的干的事情是公主殿下的授意,另外又是陛下的亲自恩准,其他的事情皆和他无关。

还有他收李三郎为徒,关键只是教李三郎蹴鞠,三世子的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另有名师,这位名师同样也是洛阳县衙里的官员,此人是杨炯呢!岳峰是个精明人,杨炯为人不行,可是才学之高却是天下公人,他用杨炯来教李三郎,便能扬长避短,将来说不定他还真能把李三郎给教出来呢!”

狄仁杰嘿嘿一笑,摇摇头道:“三世子的事情过于遥远,眼下最关键的便是这一次大庆,武周大庆,太子关乎国本,趁着这个机会武氏众多子弟们都蠢蠢欲动,局面本来就十分微妙,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这个时候,我们岂能没有动作?这一次大庆是武周的机会,同时也是武氏的机会,潮流不能逆转,形势却是风起云涌啊……”

狄仁杰语气十分的严肃,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行,你一定得再去找他,这件事他一定要想想办法,或者是动用一下某些力量,他洛阳令的位子十分关键,应该能有一些主意!”

李元芳哑然无语,对付岳峰他着实没有办法,比智商岳峰高他很多,李元芳倒是可以对岳峰动武力,然而,此时此刻,双方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矛盾,远远没到动武力的时候呢!

不能动手,只靠嘴皮子,李元芳着实没有办法和岳峰交手。他沉吟了好久,道:“大人,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把岳峰给带到您的府上来,由您来和他面谈,要不然无论如何,我也没有办法和他斗嘴,您知道,这方面我真不擅长!”

狄仁杰眉头一挑,忍不住顿足叹了一口气,他很想骂李元芳几句,可是此情此景,李元芳已经算是很能干了,岳峰真不是省油的等,这一点狄仁杰和他交过手呢!

狄仁杰正要表态,李元芳道:“对了,岳峰倒是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建议大人您别保太子了!他说眼下的太子性格过于懦弱,而且胆小怕事,首先在眼下的这种局面下,他要更进一步千难万难,甚至他要做好皇嗣也几乎不可能!

您想想,太子自己不争气,就算我们臣子再怎么扶持,那也只能是一时的威风,根本经不起时间和岁月的考验!”

“放肆!好个岳四郎,他竟然敢说出这等不忠的话来,真是岂有此理!哼!”狄仁杰忽然怒起来,李元芳忙道:“不是,大人,岳峰后面还有话要说,他说现在不争太子,乍看退缩,其实暗中却在紧锣密鼓做其他的部署。

岳四郎的意思是眼下庐陵王还在受苦,庐陵王胸有大志,颇有胆略,倘若他能当太子,比当下太子要好很多,对李唐臣子的号召也绝对事倍功半呢!”

“什么?你……你……岳四郎……”狄仁杰一时竟然语无伦次,他完全被岳峰的这个思路给震惊到了,岳峰的意思让狄仁杰等放弃太子,转而捧庐陵王上位成为太子,这样的思路独辟蹊径,狄仁杰狡猾如狐,他之前也没有思虑这一点。

他现在仔细思虑岳峰的话,他越想越觉得岳峰说的有道理。要知道岳峰这轻飘飘的话中蕴含了很多的东西。

首先让李旦不得志,武家子弟必然喜出望外,这一手便可以先麻痹对手。第二,庐陵王本身才学很高,志向很大,属于那种十分有个性之人。其行事,说才干比李旦高很多呢!

如果庐陵王能回来,这绝对是一件大事,对李唐的老臣们来说,甚至对整个朝廷来说,都会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呢!

庐陵王李显,其人甚至可以直接和武氏子弟对垒也不会落下风,狄仁杰反复思忖,他越想越觉得岳峰的这个提议着实高妙,让他简直有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明朗感,真是了不得啊!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先以退为进,然后再施展拖刀计,迎接庐陵王进京,庐陵王在朝野的名望都非常的高,如果能把庐陵王请回来,其必然是太子最有力的人选!

而其一旦能登太子位,将来对李唐来说也是很大的好事,这件事岳峰小儿竟然能看明白,真是让人汗颜,这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狄仁杰对岳峰赞赏有加,这让李元芳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在他心中不说恨死岳峰,但是对岳峰绝对没有好感,然而现在狄仁杰大赞岳峰,他心中却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以后不会再和岳峰有太多的博弈,对岳峰这小子,李元芳心中是真的有些犯怵了!

“元芳,好了,你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今天你此行收获不菲,好,很好,你继续保持和岳四郎的紧密关系,关键时候我随时要用这小子!”狄仁杰心情大好。

可是他这话一说完,李元芳真是眼前一黑,真要晕过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婉儿的苦恼!

狄仁杰这边有了定计,但是在其他李唐臣子中,大家依旧忧心忡忡,现在的局面很复杂,就算是心向李唐的臣子,大家也未必都是完全一条心,正因为如此,狄仁杰行事非常的谨慎,其有了定级,便默然实施,并不四处宣扬。

而其他的老臣们,大抵也都各显神通,这其中以娄师德,李昭德等最为凸显,尤其是娄师德,其进京之后频繁光顾弘文馆,弘文馆中的大小文会,诗会他都参与,作为德高望重的老臣,其才学之高不输于弘文馆中的大部分学士和直学士,因而在弘文馆也是有偌大的名头。

上官婉儿平常到弘文馆比较多,和娄师德的接触也颇多,偶尔两人谈及朝政,娄师德便会道:“上官待诏,天下百姓都关乎社稷,朝廷之中人心思旧陛下英明,百姓归心这是第一,在此之下,太子殿下也备受人爱戴啊

太子是国本,倘若因为跳梁小丑的折腾而动了国本,这可是莫大的灾难呢”

上官婉儿每每到此,便觉得内心沉重,着实难以言语。她知道,老臣们大家关心是李唐的太子,大家都心向李唐。

这样的事情不止是娄师德来做,很多老臣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向上官婉儿暗示此事,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婉儿是陛下的心腹,是能够影响武则天的人,他们都希望上官婉儿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影响武则天,从而让武则天能变得坚定,不要动摇易皇嗣的念头。

面对这种情形,上官婉儿真是有苦难言,伴君如伴虎啊,上官婉儿太了解武则天了。武则天是绝对不容许自己身边的人掺和到派系斗争之中的

像韦团儿早就和武氏子弟关系密切,可是她也一直不敢将这样的关系暴露出来,原委就在这里。

上官婉儿的生存之道便是对武则天忠心耿耿,行事决不带有倾向,所以,她怎么能去影响武则天呢那对她来说就是寻死之道呢

可是上官婉儿心中必然是有倾向的,所以最近她十分的压抑,内心烦闷无比。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思来想去,常常会彻夜辗转难眠。

很奇怪,上官婉儿下意识的便要去找岳峰了,她心思也很明白,上一次岳峰遇到了难处,不也入宫找她了么现在她有了难以化解的心结,为什么不能找岳峰呢

就这般,岳峰刚刚搞拈狄仁杰这一边的压力,上官婉儿又登门了上官婉儿一登门,岳峰浑身就觉得不自在。

这个女人怎么会登自家的门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肯定是有事儿,而且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另外,岳峰家里的内外仆从,包括贴身的丫鬟,都是来自公主府的上官婉儿倘若真要谈到机密的事情,岳峰也不能担保府里真就能密不透风呢

两人在客厅分宾主坐下,岳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上官待诏,你今天来我这里,真是让院子里的草木生辉了我知道,上官待诏是有名的忙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下官还恳请上官待诏赐教”

岳峰这话说得十分客套,瞧他的姿态,哪里能看出来两人是有婚约之人上官婉儿微微蹙眉,没来由的心中有些不舒服,便道:“最近朝中大臣都找我,十分关心皇嗣的问题这一类问题太棘手,我能怎么办心中着实烦闷,完全没有主意,便想来问问你,看你是不是能有意见”

岳峰愕然,完全不知道怎么说,沉吟了好久,他笑了一下,道:“皇嗣乃国之大事,我一个小小的洛阳令也能说这事儿么”

上官婉儿哼了一声道:“前几日你心中烦闷,便进宫找我,现在我心中烦闷,便不能找你么”

岳峰哈哈一笑,道:“上官待诏这么说,我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其实待诏不要在意,关于皇嗣的事情狄仁杰最近已经有了主意”

岳峰当即便不隐瞒,把他给狄仁杰的建议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上官婉儿瞪大了眼睛,怔怔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狄仁杰果然是老狐狸,老谋深算,上官婉儿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呢她跟在武则天的身边,什么阴谋诡计不知道岳峰的这个策略,其中的玄妙她能看不明白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脱口道:“这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么”

岳峰连连摆手,道:“上官待诏您误会了我一个小小的洛阳令,哪里懂得这些庐陵王是何许人也我都不知道呢这都是狄大人的谋略,我也只是耳闻而已,对其中的关窍奥妙至今一窍不通,完全不能懂啊”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道:“狄国老何等身份,这等机密之事倘若是他筹谋,他会让你知道么你一个洛阳令而已,他能够将机密托付给你”

岳峰一下愣住,被上官婉儿怼得哑口无言,此时他才知道上官婉儿真不傻,这女人其实聪明得很呢

岳峰摊摊手道:“上官待诏,此事也是无奈,狄国老他也是病急乱投医,非得要把我卷入到这一场风波之中去我一个洛阳令,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风浪百思无解之下,只好给他提了一点不成熟的意见

没有想到狄国老十分的忠厚,竟然把这些意见全都吸纳了,对此我也觉得非常的意外呢”

上官婉儿抿嘴不语,内心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了,她心想这主意还真是岳峰出了么这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岳峰的见识和眼界能高到这种地步狄仁杰没有想到的事情,他都能想到么

上官婉儿一念及此,便顿觉得岳峰身上蒙上了一层十分神秘的面纱。她发现岳峰他真是原来越看不懂了,这家伙有这样的眼界和思维,怎么也不可能是不学无术之辈

可是,岳峰真有才学的话,他的才学能有多高上官婉儿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对岳峰生了很多探究之心,当即她道:

“我们武周的大庆,回头将是天下俊杰和才子云集,你是洛阳令,必然也要遭到不小的考验,到时候希望你真能经受住这一场波澜,倘若你能抗住,陛下必然会对你更青睐,你兴许能迎来更大的机会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突厥使团!!

岳峰给狄仁杰出谋,让狄仁杰以退为进,明面上示弱,其实暗中是欲要迎庐陵王入京,这也是他灵机一动想到的一条策略。

因为历史上是庐陵王李显最终成为了皇嗣,武则天之后,李显登基称帝,李唐复国!在眼下的局面中,武周的李唐臣子其实不少,不仅是官员心中,就连百姓心中心向李唐的人都占据大多数。

而在李唐的皇子中,影响力和名气最大的人无疑是庐陵王李显,如果李显能有机会被武则天看中,或者是被武则天迎进京城来,他的优势比李旦强太多了,所以岳峰的这个提议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狄仁杰一下意识到了他应该努力的方向。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眼下朝廷正在搞武周大庆,在万国来朝的情况下,武周的皇嗣争夺变得异常激烈,以前狄仁杰和李唐老臣们心中都认为,在皇嗣的问题上半步不能退让,因为一旦退让便有可能让武氏子弟得逞,那样一来对李唐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但是岳峰现在提出了这个思路,让狄仁杰等意识到,他们可以先佯败,让武氏自己误以为自己的机会要来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麻痹他们,更重要的是武氏子弟又不止一个,最有希望争皇嗣的除了武承嗣之外便是武三思,两武之间谁是皇嗣?

势必,两武之间会有一番狗咬狗,这一番狗咬狗其实伤及的是武家的实力,对武家内部的打击是巨大的。

李唐眼下太弱了,武氏的实力太强,以弱对强本就困难,还有什么办法比挑动敌人内部的争斗,让敌人内耗更好的策略了呢?

上官婉儿是非常聪明的人,从岳峰府上离开之后,这一路回宫她反复思忖,把这些所有的关窍都想得十分清楚明白,一时心中便忍不住泛起无数念头来。

她忽然之间心中滋生出一种期待来,她曾经梦想过,倘若自己将来能有郎君,她的郎君应该是文武全才,应该是学富五车,应该是满腹诗书……

无疑,武则天的赐婚让她很失望,因为岳峰不仅粗俗无知,而且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反正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岳峰都不能中意。

可是现在,上官婉儿忽然发现她以前的认知全是错的,岳峰行事极其有条理,有谋略,有章法,其心思城府竟然连她也看不透。

那既然全都是错的,岳峰会不会本来是一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厉害人物?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着,脑子里不由得又想到了岳峰做的拿手歪诗:

“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

她仔细品咋这首诗,忽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忽然觉得这样一首歪诗,竟然有这么多让人捧腹的地方,这看似粗俗的文字背后,原来还有很多惹人发笑的地方呢!

“上官待诏,您……您笑什么呢?”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上官婉儿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像做贼似的左右环顾,待到看清来人,她忍不住骂道:

“好个娉婷,你……你搞什么?走路脚下无声,是要吓死人么?”

岳娉婷盯着上官婉儿,瞧着上官婉儿满脸通红的样子,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好奇心,忍不住道:“上官待诏,你……你脸红的样子……样子真的好……好漂亮呢!”

上官婉儿更是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下去,她十多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气质,几乎完全破功了呢!

“娉婷,你有什么事情?我瞧你鬼鬼祟祟,是不是又没有什么好事儿?”上官婉儿扯开话题道。

岳娉婷道:“才不是呢!是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这一次武周大庆的消息,据说突厥那边的使团已经到了洛水河畔呢!宫里刚才已经派了人下旨去了,吏部和鸿胪寺的官员都急匆匆的往城外赶呢!”

“啊?”上官婉儿脸色一下变了,忍不住道:“怎么……突厥使团怎么这时候就到了?他们从哪里来的?沿途竟然没有消息么?”

这由不得上官婉儿不惊讶,因为偌大的敌国使团进京,事先竟然没有半点消息,这件事简直是太可怕了。

倘若来的不是使团,而是敌国突厥铁骑,那洛阳岂不是立刻就陷入到了极度危险之中,上官婉儿长期跟在武则天身边,旋即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不敢掉以轻心,立刻便要去观风殿。

她边走边道:“能确认是突厥的使团么?这一次他们出使的核心人物是谁?”

岳娉婷道:“据说是东突厥的丞相纳尔丹,此人倒是个性格柔和的人,一向心想武周,应该是来为我武周贺而来……”

上官婉儿皱皱眉头,慢慢摇头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不是纳尔丹的风格,突厥使团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人,此人的身份不在纳尔丹之下,而且此人绝对不是好相与,这一次他们来贺,更有可能是来挑衅,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上官婉儿嘴中这样说,人已经到了观风殿的门口,她踏进大殿之中,便听到武则天在破口大骂,道:

“纳尔丹的使团之中一定有其他人!在突厥能和纳尔丹平起平坐,甚至比纳尔丹地位还高的人有几个?有手指头数一数就知道了!”

上官婉儿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而后他便看到众多大臣聚集在了大殿之中,礼部尚书武三思满头大汗,大踏步的走上前道: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刚刚我们礼部的人马已经会到了使团,这一次使团中除了纳尔丹之外果然还有一个人物,此人乃墨啜!突厥之鹰呢!这一次使团如此突然,肯定是此人搞鬼!”

武承嗣在旁边道:“墨啜的名头我们知道,不过他到了神都之后,他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否则,哼,我武周让他有来无回!”

武三思微微蹙眉,道:“话是这样说,但是来者是客,就怕这个墨啜暗着来。表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下绊子上手段,让我武周失了体面,那就不好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婉儿下药!

观风殿上乱成了一锅粥,因为突厥使团事件武则天几乎把所有的大臣都召集来了。

大殿之上,众臣们尤其是武氏子弟争得是面红耳赤,很显然,突厥的这个举动让武周朝廷上下大丢了面子,不仅武则天脸上挂不住,连大臣们也觉得颜面无光。

要知道武则天是最好面子之人,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她的情绪可想而知。

上官婉儿听着朝廷上的议论,争论甚至是争吵,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想到岳峰的计谋,她能够感觉得出来,狄仁杰一定是有所动作了,因为武家子弟内部的裂痕在这样的争论中愈发凸显出来,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两人颇有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李唐退了,武氏子弟看到了争皇嗣的希望,现在他们都蹦跶出来了,使团的事情让很多问题都浮出了水面来。

武则天一直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的哼了一声,就这一声轻哼,大殿之上立马雅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武则天抬手指着武三思道:“三思,突厥使团的接待你负责,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武周是何等地方,就算突厥使团之中有能人高手,在我怏怏武周,他们能占到便宜么?

我武周朝无论文武,人才俊杰辈出,一个小小的突厥使团如果都能让我们出丑,那你这个尚书也就不用干了!”

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立刻跪下道:“陛下圣明,微臣领命!请陛下放心,这一次突厥使团前来,我一定让他知道我武周的天威不可犯,让他们知难而退!”

武三思心中未免有些得意,武则天给他这个差事,是不是要考验他呢?如果他能够把突厥使团给处理的妥妥当当,他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一旁的武承嗣的脸色非常的阴沉,很显然武则天没有委他重任,让他感到颇为失落,对武三思十分的妒忌呢!

武则天将突厥使团的事情暂时处理,大臣们都纷纷下去了,上官婉儿这才慢慢凑过去,走到了她的近前。

武则天看向她,道:“婉儿,刚才朝中的议论你都听到了?”

上官婉儿道:“是,陛下!突厥人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哼,骨咄禄不像是这样的风格,看来突厥内部出现了分化,也不知道未来是福是祸!”

武则天点点头道:“突厥人的事情,我们相隔太远并不了解,朕相信我们武周的将领应该有能力,有信心和突厥作战,应该能够打败突厥人,从而捍卫我们武周的江山。”

上官婉儿道:“突厥人就是耍小聪明,搞小动作,真正能有多少本事?他们那些蛮夷之人,也不过逞得了一时威风罢了,哪里比得上我们武周的大国雄风!”

武则天摇摇头道:“你就别说好听的话了,你瞧瞧今天的朝廷,嘿,一点小事儿就吵得不可开交,大臣们没有大臣的气度,我武周的未来真就只是这般人才么?”

上官婉儿一听武则天说这话,立刻抿嘴了,武则天最忌讳身边的人议论朝政,上官婉儿跟随武则天这么多年,她最是清楚。

很显然今天武氏子弟的裂痕武则天感觉到了,她的心情肯定不好,但是这样的事情上官婉儿哪里能说?她只能选择沉默,用沉默来应对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今天,上官婉儿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内心却竟然有一股蠢蠢欲动,过了好大一会她冷不丁的道:“陛下,突厥使团虽然不值一提,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倘若因为一个小小的突厥使团处理不好,而影响了我们整个大庆,那恐怕……恐怕就让陛下您扫兴了,同时也让我武周丢了面子!”

武则天眉头轻轻一挑,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忙道:“陛下,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我听说那个叫墨啜的突厥人十分厉害,而且对我们武周极其敌对,因而担心此人不是易于之辈……”

武则天点头道:“不错,你提醒了我,此时不是阿师在负责么?你传我的话给阿师,告诉他们突厥人的事情,让阿师去好好的招待一下这波突厥人!”

武则天口中的阿师自然就是白马寺的主持薛怀义了,薛怀义现在不能进宫了,在白马寺住着整天的精力也着实发泄不完,憋得厉害着呢!

起初白马寺还只是有蹴鞠军,可是后来薛怀义领了后卫军大将军之后,他将白马寺也变成了练兵场。

因为右卫军的正规军,哪些人对他这个和尚表面上恭敬,暗中未必完全听他的!再说了,十六卫军各有驻地,平常薛怀义得不到武则天的兵符,他也没有办法随意将军队调动。

薛怀义在右卫军中干了一段时间,觉得施展不利索,干脆在白马寺搞了一个几百人的和尚军来,他天天兴致勃勃的亲自操练,口口声声就是准备打仗呢!

宫里的消息一传过来,薛怀义一听是关于突厥使团的事情,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啊,陛下既然有旨,我们白马寺岂能不为国建功?洒家这些年都憋疯了,嘿嘿,那突厥蛮子,什么狗屁勇不可当,那是没有遇到我们武周的英雄,这一次我们白马寺就好好教他们做人!”

薛怀义以将军自居,再加上其平常就十分粗鲁,而且嚣张跋扈之极,在整个神都谁敢冒犯他?神都周围道观里的道士都被他抓光全逼着当和尚了,这一次突厥使团要来,他肯定喊打喊杀了。

自从武则天登基之后,他就闲着无事,武则天封他为右卫大将军之后,他天天嚷嚷着要出兵为国征战,要挑战突厥蛮子,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到现在武则天还没有放他走呢!

他心中憋着一股子气势,这一次因为上官婉儿的一句话,他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呢!

而站在上官婉儿的角度,那自然是有搅浑水的意思,武三思不是得了差事么?那个差事哪里那么容易办好?有了薛怀义的一番搅和,那差事将会变得更加棘手难办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突厥默啜!!

从相州到洛阳,相隔千里之遥,突厥使团自入中原之后,便日日都感受到中原的繁华似锦,这千里江山,竟然一路皆是良田,皆是繁华,皆是花团锦簇。

使团中,一名年轻人,身材颀长,目光如炬,脸上如刀刻斧凿一般,此人便是突厥的风云人物,又是突厥第一猛将默啜。默啜是现任突厥可汗骨咄禄之弟,其手握重兵,可以说是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更重要的是默啜是个极其好战的强硬派,对大唐和武周都缺少敬畏之心,在他眼中,武周的锦绣江山便是为突厥人准备的,突厥的快马弯刀可以轻易的掠入中原境内,让所谓的武周子民养活他们突厥民族。突厥的未来一定在扩张,一定在掠夺,只有将武周掠夺殆尽,而后将武周的江山占据,利用这里的良田和百姓,才能让突厥人过上富足的日子。

世界本就应该强者为尊,突厥马背上的勇士们拥有独步天下的勇猛,就应该拥有天下一等的财富和美人。

所以默啜看向洛阳的神情很复杂,他的眼神之中尽是贪婪,尽是渴望……

“这就是武周么?这么繁花似锦的江山竟然交给一个女人掌控,武周的百姓真就如绵羊一样绵软,这样的一个国度我们突厥不取,真是天理不容啊!”默啜哈哈大笑,笑声之中他勃勃的野心暴露无疑。

默啜从突厥出发,突然就越过了相州,躲过了武周的斥候,等他再一次现身的时候,使团已经到了武周的腹地,不得不说他这样的行为极具挑衅,他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要用他独特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

洛阳城就在前面,突厥使团入城的事情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洛阳百姓围拢在南城门边上,所有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些异族人。

大唐是怏怏大国,大唐神都的街上有各种奇装异服之人,突厥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大唐的老百姓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而这一次情形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突厥使团来者不善,很多人都想瞧瞧这帮突厥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挑衅武周的威严。

而更重要的是,武周朝野这么多英雄豪杰,岂能容得了突厥人这般嚣张跋扈?因而可以肯定这一次突厥并入洛阳,必然会有是非,百姓好是非,好热闹,因而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默啜就在使团中,他骑在马上左顾右盼,冷冷的看着周围的百姓,嘴角浮现出极其冷漠的笑容。

此时前面已经堵了,隐隐传来有嘈杂声,突厥正使丞相纳尔丹的声音传过来,却是道:“突厥纳尔丹未曾冒犯上师,不知道上师们如何要为难我吗突厥使团?”

默啜瞧着前面,隐隐看到像是有一帮和尚在起哄,看这帮和尚,一个个虎背熊腰,虽然穿着僧袍,可举止神态哪里像是出家人?一个个彪悍得很呢!

这不面对纳尔丹,有为首之人便道:“突厥的蛮子们你们听着,我们白马寺的上师们听说你们突厥人手底下的功夫厉害,今日相逢不如偶遇,咱们既然遇上了,那怎么也得请益一番!”

他们说请,那自然不是请那么简单,当即双方就冲突了起来,这一次跟随使团随行的突厥随从本都是默啜的亲信,这帮家伙全都是骄兵悍将,默啜是个野心勃勃,眼高于顶的人,这帮家伙自然也差不了。

一帮和尚找他们挑衅,那还有什么说的?当即有脾气暴的就毫不客气的反击,就这帮,和尚和突厥蛮子们竟然打成了一团,白马寺的和尚可不是普通的出家人,薛怀义自当上右卫大将军之后,对白马寺的和尚更是进行了一番整肃,将很多军中好手都请到了白马寺中,他在白马寺中天天练兵,那些身手好,本领高的人常常能得到很高的赏赐,因而白马寺和尚手底下的功夫还真了得。

双方这一打起来,突厥人竟然占不了上风呢!默啜瞧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来,他一跃从马上下来,从腰上抽出了弯刀,纳尔丹眼明手快,道:

“默啜将军,您可千万别动刀,武周的规矩,比武凭本事,但倘若动刀杀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默啜冷笑一声,道:“凭本事么?那好啊!我的牙卫门何在?”

“大将军,我们在!”从默啜身后,闪出了十几名精壮彪悍的汉子,这帮汉子和普通的突厥士兵不同,这帮人个个精光内敛,一瞧便是一等一的好手。

原来默啜手底下专门精心配制了一批所谓的牙卫,这些人个个都是突厥军中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职责便是拱卫默啜,保证他绝对的安全。

默啜一声喝,牙卫齐齐出动,很快就和白马寺的众僧们打成了一团,这帮突厥高手果然不是易于之辈,他们一加入,白马寺的和尚们立刻落入了下风。

白马寺的这帮和尚虽然都是千挑万选,但毕竟都是一帮酒肉和尚,他们哪里比得上突厥精锐之中这些百战老兵?这些百战老兵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高手,真正要斗起来,高下立现。

默啜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道:“白马寺的和尚首领不就是那个薛怀义么?此人据说是女皇子的裙下之臣,一个靠哄女人的小白脸,豢养的一批和尚也敢挑衅我突厥勇士,真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呢!”

默啜环顾左右,道:“给我打,狠狠的打,我们在武周的地面上,不惹事但是绝对不怕事,对武周官方我们忍耐三分,可是对一帮秃驴还需要忍耐?没有什么说的,给我狠狠的揍!”

默啜冷冷的下令,他下定了决心要战,他本来就想着好好的出一下风头,还想可能没有机会呢,今天白马寺的和尚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会错过么?

眼看着突厥人如此嚣张,白马寺的和尚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周围的百姓们个个都觉得脸上无光,这一次丢人丢大了!

第三百章 岳峰出马!

白马寺今天拦截突厥使团显然不是一时兴起,其实就在不远处酒肆的上房里面,白马寺主持薛怀义就正在观战呢!

本来他看到突厥兵处在下风他颇为得意洋洋,可是当默啜下狠手之后,白马寺的一帮和尚被打得节节败退,一个个鼻青脸肿,灰头灰脸,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了。

突厥蛮子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呢!薛怀义平日里在洛阳城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连武氏子弟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呢,今天被几个突厥蛮子给打了脸,他能咽下这口气?

“他妈的个巴子,突厥这帮蛮子是找死!看老子不活劈了他们!”薛怀义站起身来,脸上杀机毕露:“传我的话,让王启给我调一营人马过来,老子今天灭了这帮蛮子!”

一直环伺他身边的弘十八吓得脸都白了,道:“薛师万万不可啊!这几个蛮子虽然死不足惜,可是因为灭了他们,扫了陛下武周大庆的局那恐怕就不美了!陛下器重,让薛师您主持大局,我们武周乃泱泱大国,真要和蛮子们一般见识,岂不是回头要贻笑大方?”

薛怀义微微愕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终究没敢提调兵的事儿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提到武则天他则是在内心深处觉着犯怵呢!

他不敢造次,但是心中却依旧不爽,道:“那怎么办?难道你们还让我咽下这口鸟气不成?”

弘十八就是王富贵,他现在成了薛怀义身边最当红的随从,他很善于揣摩薛怀义的心思,今天的事情薛怀义本来是想要露脸的,现在却露出了屁股,在洛阳数万百姓面前丢了面子,以他的性格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这帮突厥蛮子个个凶悍,要找回场子太不容易,可以说千难万难,王富贵脑子里反复思忖,心中一时也没有了正经的主意,可是他又不能不说话,当即心一横,道:

“薛师,此时其实容易,洛阳城的事情都归洛阳令来管,洛阳令岳峰可是个厉害人物,这帮突厥蛮子虽然厉害,但是倘若岳峰能来,说不定能让他们吃瘪,从而帮我们白马寺找回场子呢!”

薛怀义当即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马加鞭去找岳峰去?再迟了,我们的人都要被打残打废了!”

弘十八哪里还敢犹豫,当即屁颠屁颠的发疯似的往洛阳县衙跑,到了县衙,他没有见到岳峰,迎头碰到了魏生明,他也顾不得其他了,道:

“魏县尉,你快快调集人马去城门那边,薛师和白马寺的僧侣被突厥蛮子给揍了,薛师正动肝火呢!”

魏生明一听薛怀义吃了亏,心想那还得了?这事儿倘若处理不好,回头让薛怀义怪罪下来,恐怕他得吃不了兜着走呢!当即便领了一彪人马去现场给白马寺众僧主持公道去了。

弘十八在县衙里面还是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捱到了岳峰下堂,他老泪都要飚出来了,道:“岳大人啊,您一定要救一救王启将军啊!王启将军被那帮突厥蛮子给打了,现在还被困着呢!这事儿倘若您不帮忙,老朽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弘十八江湖出身,最是擅长口舌之利,他知道岳峰的脾性,倘若他用薛怀义来压岳峰,这等难局恐怕岳峰也不一定会答应。但是王启和岳峰之间的感情深厚,他搬出王启来,这事儿能成!

岳峰道:“胡说八道,王启不是早就去相州了么?他准备和突厥作战呢,如何会出现在洛阳?”

“千真万确啊!岳大人,王启将军心中是欲要去相州,但是他的家人不应允。而王启一心想求功名,一咬牙便也在白马寺跟了薛师。

将军是个性子要强的人,他自忖这件事不怎么光彩,因而也特意叮嘱我们守口如瓶,万万不可胡乱说,这不,今日倘若不是事情紧急,老朽哪里来劳烦大人?那突厥蛮子,一个个都彪悍无礼,到了我大唐国都,竟然毫不收敛,对我白马寺僧众大打出手,事情出在洛阳的地面上,老朽走投无路,便只能找大人来帮忙了!”弘十八不愧是好嘴皮子,急而不乱,一番话在他口中说出来,搞得岳峰似乎不得不去处理此事,这样的情况倘若一般人,那指定就迷迷糊糊的点头了。

可是岳峰哪里是一般人,他一听是突厥使团,他立马想到了这一次突厥使团之前的种种蹊跷,他再联想白马寺僧人平日的行为和做派,心中大抵也想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薛怀义十有**想出风头,而另一边突厥人又是硬茬子,白马寺的一帮僧人哪里是那些百战老兵的对手?眼前局面收不住场了,弘十八病急乱投医,找到县衙来了,就凭县衙的这帮衙役,能够和突厥人正面相扛?

岳峰一念及此,立刻把师爷陈杰给叫了过来,道:“陈师爷,快快去找武三思王爷,将洛阳的事情迅速向其禀报,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有失!”

陈杰领命而去,岳峰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推诿不了,当即也只要跟着弘十八,两人直奔双方斗殴的现场。

此时的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洛阳万人空巷都在聚焦这件事儿呢!白马寺的众僧被打得惨得很,匆匆敢来的衙役,魏生明等连凑过去帮忙的机会都没有,看到这帮狠辣残忍的突厥人,这帮洛阳的衙役平日里人五人六,现在却是吓得腿肚子发颤,彻底怂了!

突厥人大胜,他们的气焰更是嚣张,一个个甩着口哨,气焰不可一世呢!这里可是武周的国度,周围可都是武周的数万百姓呢!大家看到这一幕,无不义愤填膺,有少许情绪过激的读书人,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和这帮突厥蛮子对垒一番,却又忌惮对方的武力,不敢去送死啊!

就在场面最尴尬的时候,冷不丁一声大喝:“洛阳令岳大人到!”

这一声喝,洛阳县的衙役们如梦初醒,一个个立刻齐整整的列队,高声道:“威武……”

第三百零一章 进退两难!

白马寺和尚吃瘪,洛阳县衙役们不敢近身,场景真可谓是难堪之极,数万洛阳百姓见到这一幕心中真是无比的憋屈。

更有尴尬的是这一次武周大庆,洛阳城万国云集,无数使团进京,这些外国的使者们本来是瞻仰武周风采,朝贡武周国主而来,现在看到这些奇装异服的突厥人入了武周国都之后如此无礼,武周人竟然不能将其奈何,这武周和之前的大唐能比?

要知道在太宗年间,每逢大庆,万国来朝的使团们谁都怀着真诚谦逊之心,谁敢像今日这般像突厥人一样无礼?

在这样的情况下,洛阳令岳峰的到来无疑让现场很震动,首先岳峰的名头很大,洛阳百姓皆知道他,岳峰的能力很强,他到洛阳之后给百姓干了很多好事,实事,百姓都非常信任他。

白马寺的这帮和尚出了丑,丢了人,洛阳岳峰过来,能不能找回场子?岳峰在百姓心中比薛怀义可厉害多了,岳峰是武则天亲封的蹴鞠郎,武艺也非常的高,这帮突厥蛮子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能有好果子吃?

另外,刚刚惊惧无比的县衙衙役们因为岳峰的到来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了,这帮衙役虽然本事不高,但是胜在人不少,一百多号衙役对突厥人一二十号厉害的高手,真要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完全不管什么体面与否,突厥使团今天未必能占到便宜呢!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纠缠的双方都退了,桀骜不驯的突厥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白马寺的一帮和尚一个个委顿在地,那场面既滑稽又可笑。

岳峰一袭官袍踱步走上前,他目光盯着突厥使团,道:“尔等从北地而来,为何入了我神都洛阳之后如此放肆?”

使团的团长纳尔丹盯着岳峰,忽然一笑,道:“这位大人,您可能没有搞清情况,我们突厥使团乃武周的贵客,然而我们入城之后却遭到了这帮和尚无端的羞辱和殴打,逼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自卫还手,详情如何还请大人明察再论是非!”

岳峰哈哈一笑,道:“详查论是非么?我已经详查过了,白马寺的和尚们自然是有罪过的,请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缉拿他们。而你们也罪责难逃,既然是贵客,就得动礼数,识分寸,你们的人出手太狠,打伤了我武周子民,还误伤了我武周百姓,因而,这十几名打人的凶手我也定要缉拿!”

纳尔丹是老江湖,口舌非常的锋锐,岳峰又哪里是易于之辈?今天的情况是双方在神都斗殴,岳峰摆出的架势是各打板子,白马寺他能拿人,突厥人他拿不了人么?

只要他顺利把突厥的这帮打人的凶手给缉拿了,今天的负面影响便会被彻底的被消除,因为嚣张的突厥人最终被洛阳令给压下去了,那最多就只是突厥使团有几个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欲要挑战武周的威严,结果被洛阳令轻松解决呢!

纳尔丹自然懂得这中间的微妙,他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岳峰,不得不说岳峰看上去太年轻,这张年轻的面孔太有迷惑性了,纳尔丹未曾料到这个年轻的官员敢情难缠得很!

今天这事儿,突厥占据了上风,武唐的一方不好怎么办,倘若真调动军队,那胜之不武,突厥不服,万国来朝的使团都不会服。

而眼前的事儿由洛阳令来管,合情合理,倘若突厥使团连一个洛阳令也压不下去,那只能是自己无能,怨得了谁?

纳尔丹心中转过很多念头,暗自盘算今日双方的实力差距,岳峰一方人多势众,而突厥一方人少而精干。

突厥能战的除了刚才大打出手的默啜的牙卫之外,另外还有几十名普通随从,使团所有人的实力加起来,又占了骑兵之利,他们要打垮洛阳的衙役不难,只是……

纳尔丹正权衡利弊之时,默啜却忍不住了,他冷冷的一提马缰,走上前来和纳尔丹并辔而立,他斜睨着眼,盯着岳峰冷冷的道:

“汝是何人?一个小小的七品小芝麻官也敢在这里抓人?贵国倘真要交涉,应派对等的人来交涉!否则,我代表我大突厥使团拒绝被羞辱,所有后果,都将由你们负责!”

默啜鼻孔朝天,态度极度的嚣张,毫不掩饰他对岳峰的轻视,他的意思是岳峰一个小芝麻官,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说话。他这话一说,引起周围一片哗然,早就怒气冲冲的老百姓再也忍不住,只听有人喊道:

“岳大人,突厥蛮子耍横,您千万别饶过他们,将他们统统缉拿!”

有一人喊,立刻万人齐呼:“把突厥蛮子缉拿!”

神都洛阳今天万人空巷,围观的人非常的多,这么多人齐齐的高呼,声势自然也极其的浩大。

默啜双眼之中瞬间杀机浮现,冷哼一声,“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森然的道:“突厥的勇士,从不惧威胁,谁敢挡路,杀无赦!”

“唰,唰,唰”使团中所有的突厥士兵都拔出了锋利的弯刀,刹那间便是杀气凛然,这些百战雄兵个个都有杀气,而当他们抽出了兵刃之后,那更是具有极强的威慑力。

这一幕养尊处优的洛阳百姓何曾见过,一个个都吓得齐齐色变,刚刚士气昂扬的一帮衙役们,他们平日里遇到的最强对手也不过就是几个亡命之徒,几个泼皮而已,哪里真正和军中的杀人魔王接触过?

突厥人抽刀要杀人,他们都无比的惊惧,下意识便要往两边闪躲,突厥蛮子厉害啊,杀人不眨眼,好汉不吃眼前亏,暂避一时锋芒回头再徐徐图之吧!

下意识大家就有这种心思,百姓们早就让开了道,一个个被吓得噤若寒蝉了,只要衙役们让道,使团便可以大摇大摆扬长而去,今天这事儿的恶劣影响再也抹不掉了。

就在这万分关键的时候,岳峰怡然无惧,当街傲立,断声喝道:“都听好了,突厥无礼,临阵脱胎者杀无赦!”

岳峰这一喝如同惊雷声响,极具威势,他这一喊,衙役们谁还敢让路?岳峰是文官装束,身上并没有兵器,就在他环顾之间,白马寺中跳出一和尚,将一杆白蜡长槊从空中扔了过来,岳峰一撩宽袍,将长槊握在手中,整个人气势立刻大变……

第三百零二章 斗默啜!!

白马寺的和尚是何许人也?岳峰用余光看清此人面容,心中不由得一惊,这……这不是王启么?

王启什么时候把头发剃掉了成为了白马寺的僧人了?岳峰心中瞬间转过很多念头,他想到之前王启找他辞行说是要去相州带兵,岳峰还专门抽空给他送行了,没想到他没有去相州,而是到了白马寺成了和尚。

岳峰心中清楚这背后肯定有原因,大名鼎鼎的太原王家,现在真就要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么?

此情此景,岳峰不宜多想,他手中握着白蜡长槊,虽然穿着文官服,但是那股子杀伐决断的气质哪里像个文官?

突厥人本来想通过凶悍的气势将场子镇住,这是他们屡试不爽的法宝,实际上他们也几乎镇住了场子,如果不是岳峰一人挺身而出的话,今天在场之人就没有人敢拦他们了!

岳峰一人面对整个突厥使团?他当然不会那么傻,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岳峰冷冷的道:“突厥来的客人,你们自诩勇士,今日我也不欺负你们!你们阵中武将中可有能打之人否?

你们随便挑一人出来,我岳峰接着便是了,不知道你们这帮勇士敢还是不敢?”

默啜冷笑一声,策马上前,冷笑道:“又何不敢?你倘若输了怎么办?”

岳峰哈哈大笑,道:“我倘若赢了,那贵使就应该遵从我们武周的规矩,让本官将喧哗闹事之徒带回衙门审讯!

而你倘若赢了,那我岳某恭送使团去驿馆,绝对不提今天的事情,回头就算我们的陛下责怪下来,岳某也甘愿自己领罪,绝不牵扯到你们身上,怎么样?你们中谁敢?”

默啜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身后拍马走上来一人,默啜回头一看见其是自己手底下牙卫的心腹察朵,察朵道:“杀鸡嫣用牛刀,我来会一会此人!”

察朵看似粗狂,其实心思细腻得很,他看到岳峰那股子气势便知道这个七品小官不简单,默啜虽然厉害,但是单从武力来论和他也在伯仲之间而已。关键是默啜善于马战,在地面上比武,察朵的实力更强一些,今日交锋实在武周的都城,是在敌国的核心腹地之中。

所以,任何一个决策都必须十分的谨慎,万万不能出差错,如若不然,整个使团陷入被动,那样便有违初衷。

默啜点点头,对察朵的心思洞若观火,他顺势哈哈一笑,道:“那好吧,你就和这位小大人玩玩,记住了,千万……”

默啜说到千万两个字,岳峰已经打断了他,道:“我岳峰虽然孤陋寡闻,可是也听说突厥的英雄豪杰中有个叫的默啜人,说此人是个人物啊!尔等阵中可有此人?既然有此人,为什么此人不敢出马,偏偏要找一些名头都没有的阿猫阿狗出来?想来也应该以为赢了固然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情,输了那也不丢人,毕竟名头都没有一个,算什么丢人?”

岳峰这一说,周围一片轰然,要知道他的人气本来就非常的高,再加上今天面对突厥的凶焰,其余人都呈现崩溃之势,唯独他一人力挽狂澜,以文官的身份硬是手持长槊,挡住了突厥人的前进之路,这份胆识更是让人折服。

所以此时此刻,当岳峰如此嘲讽突厥人的时候,大家自然都配合着起哄,一时彩声如雷,突厥使团被完全的孤立了。

默啜本就是非常心高气傲之人,自他领兵打仗以来还从来未有过败绩,他的武功和身手在突厥人中也皆是一等一的存在,在武力上他从来没有怵过谁,今天岳峰主动叫板,那还有什么可说,当即他豁然从马上跳下来,双目炯炯的盯着岳峰,道:

“某就是默啜,既然如此,今日我就来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我突厥勇士不是浪得虚名的!”

“哄!”

这一下更是起哄了,默啜的名头可大了,因为其实突厥可汗的亲弟弟,是突厥政权中实打实的实权人物,这样一个人物竟然在这一次出使的使团中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武周的百姓虽然淳朴,但是他们也知道武周和突厥这些年相处并不融洽,边境经常有战事,而且突厥人野心勃勃,不断的蚕食武周国的领土,据说现在突厥实际控制的区域已经贴近相州边界了。

所以在武周人心中,对默啜的印象肯定是很糟糕的,而这个默啜名头又着实大,本事又的确很高,今天他和岳峰对垒,岳峰那岂不是……

下意识的,大家都替岳峰捏一把冷汗,一时本来喧嚣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岳峰的应对倒是颇为沉稳,他第一步先招呼衙役帮他脱去了文官的官袍,换了一身精干的劲装,默啜手握明晃晃的弯刀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岳峰手中的长槊自然的握在手中。

两人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对垒,岳峰忽然把枪尖挑起来,默啜大吼一声,人如同一尊猎豹一般,握着弯刀便向岳峰扑过来。

默啜是百战老将,虽然他自信对付岳峰应该绰绰有余,但是他并不轻敌,十分的小心谨慎,他的出手是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因此一动手便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岳峰见到默啜的出手,心中也不由得一凛,要知道岳峰自己也是百战老兵,而且他还修炼了功夫,从他穿越以来,在加强自身武力上面他从来就没有懈怠过。

以他的底子,加上从未懈怠的刻苦修炼,他自诩纵然领兵打仗,当一个十二卫的首领也应当不在话下,正因为有这样的底气,他才敢于和默啜赌这一战。

可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有些过于乐观了,默啜的悍勇比之一般的十二卫的首领要厉害不止一分,今日自己和他对垒,最后的胜负实在预料,眼下这光景,岳峰已经骑虎难下了,除了竭尽全力,拼死一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路数了!

第三百零三章 战而胜之!

场上好一番龙争虎斗,这一幕简直让周围的人都惊呆了,默啜的厉害武周的百姓们都早有听闻,可是岳峰为什么也如此了得?

岳峰是蹴鞠郎出身,可是擅长蹴鞠者便能是勇士么?瞧瞧岳峰这等身手,和默啜斗得酣畅淋漓不落下风,仅此一点就足够让人大跌眼镜了。

“哄!”周围的百姓们都齐齐的喝彩,这里可是武周的国都呢,这也绝非一场普通的斗殴,这一战关乎武周的尊严,岳峰身上承载的可是在场所有人的期许。

当然,作为岳峰自己来说他并没有想太多,他的心思单纯得很,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今天的这个局面掌控住,要不然他作为洛阳令便失职了!

另外,岳峰艺高人胆大,早就听闻默啜厉害,他偏生就想和默啜斗一斗,看看默啜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因此,岳峰一旦开打,他便甩掉了所有的包袱,将全幅心神都投入到了这场争斗之中。

而默啜也是高手,但是他却自视甚高,虽然说狮子搏兔也需要用全力,但是他压根儿不相信大康朝的一个洛阳令在武力上也能和他匹敌,因而从一开始他便有轻敌之心,待到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之时,他才意识到今天遇到了硬茬子。

这个时候他才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争斗之中,可是高手过招,胜负就在毫厘之间,他首先失掉了先机,再要扳回局面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再加上周围的喝彩声着实太热烈,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为敌,渐渐的,他便有些浮躁起来!

高手过招,浮躁就是大敌,默啜是个凶悍之徒,心中想着速胜,手段上自然便开始弄险了!他长期在军旅作战,杀人如麻,因此身上暗藏的手段极多,相比起来岳峰则对这些手段防不胜防,本来岳峰要占据上风的,因为默啜使用暗器阴毒的手段,看上去岳峰反而落了下风。

默啜的手臂之上藏着袖箭,趁着岳峰不备,他将袖箭遽然放出来,这一招真是非常的阴险,岳峰幸亏刻苦修习了内功,基本能够听声辨位,才极其狼狈的躲过了这一击,这一下,周围的人全部炸开了。 魔妃难逑:勿惹大小姐

“无耻啊,打不赢就玩儿阴的,岳大人,您别留手,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突厥蛮子!”人群中有人怒喝道,这一喊立刻惹来了周围百姓的一通臭骂。

怏怏武周大国,百姓们可不止有大国风范,骂起人来那也绝对无敌,默啜本以为自己的阴招能凑效,没想到岳峰还真是厉害得很,他功亏一篑也就罢了,反而遭了骂,被骂得狗血淋头,一时他心中更是怒火中烧,火爆脾气上来了,心急火燎的便扑上去欲要找岳峰拼命。

默啜“勇”字当头,这一招倘若遇到了一般人那定然能凑效,可是岳峰绝非一般人,虽然他只是文官,在武周也没有经历过多少风浪,但是他前世今生也是无数次经历了生死,默啜要拼命,岳峰还缺少对付亡命之徒的经验?

面对默啜的“勇”,岳峰一方面避其锋芒,一方面暗中却是窥中了对手的破绽,突然便是一击,默啜本就心浮气躁,章法大乱,面对岳峰突然的一击,他只觉得小腹大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哄!”又是一通喝彩,突厥使团一方一众亲卫则是大惊失色,他们齐齐就要扑上来,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岳峰一击建功并没有退缩,而是揉身上去,抡起腿来一腿从空中劈下来,默啜被击退之后刚刚姗姗起立,岳峰一腿砸下来,他慌忙用手去扛,双方的力道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这一击他用手挡住,但是巨大的力道瞬间将他重新打趴下去了。

岳峰伸手锁住了对方的喉咙,断喝一声:“谁敢乱动,默啜立死!”

岳峰一声喊,一帮凶神恶煞欲要扑上来的牙卫们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谁都不敢动了,默啜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一般,他狠狠的盯着岳峰,嘴唇掀动欲要说话,喉咙被岳峰锁住,竟然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逆天重生:弃妃复仇攻略

他用力想反抗,可是岳峰的脚踩着他的背,硬是让他动弹不得,他默啜自领兵以来还从来未遭受过这等惨败,一时真是几乎要崩溃!

岳峰不管他,而是冷冷的道:“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默啜和我有赌约,既然输了,那我就拿人了!来人啊,将这帮拿刀的家伙给抓起来,下了他们的刀!”

岳峰大胜,不可一世的默啜被他死死的控制住,洛阳县的衙役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着呢,岳峰一声令下,他们哪里还有畏惧,竟然纷纷围了上来。突厥牙卫们虽然厉害,但是投鼠忌器,一时竟然不敢反抗。

使团团长纳尔丹忙道:“岳大人,您息怒,今日的事情绝对是个误会,我代表突厥使团向贵国请罪,还请你放了默啜将军!”

岳峰哈哈大笑,道:“误会?我乃洛阳令,在我的管制范围之内违反了武周律令,别说是你们突厥人,就算是皇亲国戚我岳某人也一视同仁抓定了,贵使放心,默啜我会放了,但是今日斗殴闹事之人,我必须抓走,回头贵使还是求陛下的特赦之令吧!”

岳峰极其的强硬,毫不退缩,默啜拼命的挣扎欲要反抗,却被岳峰死死的制住发不出声来,就这般对峙,岳峰冷笑一声,道:“怎么了?要反抗么?我最后说一次,胆敢反抗者,按我大康律令乃是谋逆zào fǎn,杀无赦!都听好了,拔刀!”

上百衙役果断拔出了腰刀,这帮子人平常比不得军人,可是此时却竟然有一股难言的肃杀之气,相比起来之前不可一世的突厥牙卫们则明显气短,相形见绌了!

纳尔丹见此情形,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全身而退了,关键时候只能认栽,当即他道:“你们跟着岳大人的手下去吧,好好配合,别再惹是非!”

一帮牙卫纷纷收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被架起来,一会儿功夫,默啜的十几名牙卫便被抓得一个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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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突厥使团被抓?

紫微宫,一场夜雨过后,汉白玉台阶上的水渍很深,宫装掠过,掀起片片的水花,上官婉儿大清早的光景,顾不得衣衫尽湿,她一阵小跑,直奔观风殿。

观风殿上,武则天暴跳如雷,宫里的女官太监们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大臣们陆续进入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神色都无比的凝重,很显然,这是有大事发生了。

上官婉儿低头走进大殿,武则天喝道“婉儿,情况都摸清楚了吗?千真万确?”

上官婉儿道“回禀陛下,千真万确,突厥使团十分无礼,对白马寺的僧人们暴力出手,白马寺数十僧人被殴打,突厥使团则是人人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洛阳城的百姓现在将他们团团围住,洛阳县衙的衙役们赶过去却难以控制住局面,如果再没有举措,恐怕要生变啊!”

武则天脸色极其难看,暴怒道“这帮突厥蛮子,真是不识抬举!竟然敢在我武周的神都惹是生非,无法无天,真是岂有此理!

诸位爱卿,尔等都是国之重臣,为今之计,你们可有妙策?那突厥蛮子不通教化,不要体面,我武周难道也不要体面了么?”

武承嗣道“陛下,突厥蛮子过于嚣张跋扈,我建议立刻派兵将这使团全都给围了,而后将那使团中的话事人当面给白马寺的大师们赔罪,然后……”

“魏王殿下,尔等没有听到陛下的话么?陛下说了,突厥可以不要体面,可我武周得要体面!白马寺的和尚是何等身份?于我武周是何等地位,突厥使团是我武周的贵客,何故要向一帮出家的僧人赔罪,这件事倘若传出去,我武周可有颜面?”李昭德冷冷的道。

他这番抢白,硬是把武承嗣顶到了墙上,武承嗣勃然大怒却又没有办法反击,一时那模样着实狼狈得很呢!

武则天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因为李昭德这话让她也下不了台,白马寺的和尚还不是因为薛怀义?而她和薛怀义之间的关系则是人尽皆知,却人人又讳莫如深的关系。李昭德今日当面说出来,这岂不是让她难堪?

上官婉儿心思最是机敏,眼见武则天脸色不对,她冷不丁插一句,道“现在洛阳县的几个衙役去挡使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凭洛阳县衙的一帮衙役,平常对付一些泼皮无奈可能还行,但是对上了蛮横无理,不通教化的突厥蛮子,只怕也就自取其辱了!”

上官婉儿轻飘飘,十分巧妙的转移的话题,把本来的尴尬化解掉,让大家又聚焦在如何对付突厥人身上。

“陛下,微臣倒是觉得洛阳县衙的做法无有不妥,武周泱泱大国,些许小事岂能劳陛下和我们这些大臣费心?

那些突厥人在洛阳县治下闹事,那理应洛阳令来管,倘若我们一开始就大张旗鼓,那反而降了我们自己的身价,堕了我们自己的威风,陛下,不知道微臣所说是否对?”娄师德弯着腰,低眉顺眼的说出了自己的观念。

娄师德是老臣,行事最是持重,他说的这几句话也句句在理,一时还真没有破绽!李昭德道

“娄大人说得在理,可是关键在于那小小的洛阳令能不能掌控局面?那个岳四郎平常最是好处风头,耍小聪明倒是可以,可是遇到了这等大场面,会不会丢了我们武周的面子,损了陛下的颜面?”

李昭德一连几问,言语之间毫不掩饰他对岳峰的轻视,武则天听得暗暗皱眉,上官婉儿心中也有些不愉,狄仁杰道

“李相太过虑了,小小的洛阳令算个什么官儿?他也能代表武周?他也能代表陛下么?他如果掌控不住局面,那也不奇怪,可是倘若他真把局面掌握住了,那我武周则是大大的露脸,现在我洛阳城是万国使团云集,让那些偏远化外之民们瞧一瞧我武周的气度和风范。那突厥蛮子越是嚣张跋扈,我武周行事越是举重若轻,这又有什么不妥?”

李昭德冷哼一声,道“那好啊!既然如此,我们来议事干什么我们安安静静的等消息不就成了么?”

李昭德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姑娘,你说一说,这件事是不是那洛阳令岳四郎能掌控?如果你觉得此人有这等才能,他还只是一个区区的洛阳令么?”

上官婉儿被李昭德如此质问,一时明显没有准备,竟然答不上话来。的确,李昭德说的也不无道理,岳峰是个蹴鞠的高手,他手底下的那帮衙役也都是游兵散勇。

白马寺的和尚虽然都是出家人,但是这帮出家人都是军中好手的出身,他们尚且吃了别,岳峰手底下的那帮乌合之众能够罩住场子么?

如果是之前,上官婉儿肯定会客观如是的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可是今天在这个场合,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忽然觉得不那么舒坦,她觉得李昭德太无礼,当即她沉吟了一下,道

“李相,其实静观其变并无不可,事情很快应该也会有结果!陛下虽然召集大臣们过来,一方面是希望这件事我们武周能引以为戒,另一方面也是陛下对这件事本就有信心,我武周很多官员皆是陛下亲自钦定,婉儿眼皮子浅,但是对陛下却是无比有信心!”

上官婉儿这一说,李昭德愕然不能答话了,他只好怏怏的后退,观风殿一下冷场了!沉默之中,其实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答案,微妙的局面下,让今日在场的众多大臣们不自觉分成的几个派系,有人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够顺利的了结,有人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够更加的激化,反正各种心态不一而足。

就在这枯燥的等待之中,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传话的太监满头大汗从外面跑进来,进入观风殿之中,人还没有跪下去,武则天已经长身而起,冷冷的道“不用多礼,直接说事儿便可!”

“回禀陛下,突厥使团……突厥使团……被洛阳令岳峰给抓了……”



第三百零五章 扬眉吐气!

观风殿的执事太监从公公年纪不大,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平日里做事最是小心,一般绝对不轻易开罪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今天他奉命打探消息,听到了突厥使团的消息之后他也没有多想,冲进观风殿便禀报了武则天,这一下大殿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不由得颇为慌张,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

武则天最是热切,她站起身来勃然道:“你说什么?突厥使团被岳四郎给抓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怕,这是好事儿,大好事儿,你原原本本把这事儿说一遍!”

从公公一听武则天这么说,心中立马吃了定心丸,他是看明白了,敢情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了,而是自己带来的消息让现场所有人都觉得震撼,因而他们都分外关注呢!

这么一想,他的表现欲立刻上来了,再说今天关于突厥使团的事情也着实带劲,让人觉得扬眉吐气,不仅是他从公公瞧着心中舒坦,洛阳的百姓们正奔走相告,人人觉得舒心呢!

于是从公公便把今天突厥使团如何和白马寺生争执,而后洛阳衙役如何介入,岳峰怎么出场,随即岳峰挑战默啜,两人龙争虎斗,最后岳峰战而胜之,让整个突厥使团投鼠忌器,在这种情况下,岳峰果断的抓了使团中二十几个精壮悍勇的牙卫,将他们统统下了大牢,突厥使团狼狈不堪的被鸿胪寺请到了住处,此时他们急得如热窝的蚂蚁。

使团的正使纳尔丹拽着鸿胪寺卿一个劲儿的求情,就是希望能面见武则天,从而求得武则天赦免使团护卫的冒犯之罪。

武则天和众大臣听完了从公公这番话,一个个都觉得心情愉快,武则天尤其没能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哇,不错!你们都是老臣谋国,懂得这件小事儿不宜大张旗鼓,我们让洛阳令去办便好!

而洛阳令岳四郎也没让朕失望,他是朕钦点的洛阳令,关键时候敢于行事,办差也很果决果敢,朕很高兴啊!”

武则天笑逐颜开,上官婉儿心中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想岳峰还不是银样镴枪头,其蹴鞠是高手,手底下还真有厉害的功夫,突厥的默啜是个悍勇之人,竟然败在了他的手上,这件事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还真让人不敢相信呢!

大臣们也都很高兴,一个个红光满脸,当然,李昭德最是尴尬,但是他却聪明的站在了其他宰相的身后,不当那出头鸟了!

武则天却没有放过他,盯着李昭德道:“李爱卿,汝可不能用老眼光看年轻人,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是我们武周的将来啊。朕以为岳四郎乃我武周的栋梁之才,以后李卿也不忘要多提携他啊!”

李昭德那个尴尬啊,以他的性子本应该立刻回绝,可是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武则天故意要让他难堪呢,他只能低头,唯唯诺诺,心中真是长毛呢!

武则天意犹未尽,当即道:“来人啊,传朕的旨意,着洛阳令岳四郎入宫觐见!”

武则天这个命令传下去,一会儿功夫,传旨的太监就出宫找到了岳峰,此时的岳峰在干什么呢?他被薛怀义宴请着呢!

薛怀义在酒楼的上房里面,点了慢慢一桌子菜,好酒好菜上来了,他也不顾什么礼节,和岳峰对面而坐,道:

“哈哈,薛某这辈子经历了不止多少风雨啊,妈的,要说窝囊,今天真是最窝囊,最窝火!可要说快活,那今天也是最快活!

那帮突厥蛮子着实厉害,老子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久的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帮杂毛啊,真是让人痛恨得很呢!今天也是你这个洛阳令厉害,替我出了一口恶气,他妈的,以后咱什么也不用说了,我薛怀义认你这个兄弟了!”

薛怀义张口便来,然后便是往自己肚子里灌酒,岳峰自然客气,道:“薛师的威风不仅洛阳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那默啜来自蛮夷,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像这种货色在洛阳闹事,倘若薛师您出马,那太给这帮犊子脸了!

岳某是洛阳令,这是岳某的本职工作,幸没有辱使命,得薛师夸赞,岳某心中感佩得很啊!”

岳峰这么一说,薛怀义更是大为开怀,岳峰年轻不错,而且懂进退,知道礼仪。这让薛怀义很舒心,要知道薛怀义表面上粗狂,其实心思敏锐得很,他内心其实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下决心非得要当大将军,非得要亲自领兵打突厥立战功的原因。

他骨子里面不希望别人把他当成是靠武则天上位的小白脸,他无时无刻都想证明自己,奈何,他不通文墨,于读书治学这一条路上根本走不通。所以他一门心思就钻研打仗,想着能在战场上立功劳呢!

薛怀义成了大将军之后,暗中拔擢了不少的人才,在他眼中看来,像岳峰这样厉害的高手,能文能武,而且又行事这般得体的人,那最是难得,因此对岳峰他生了招揽之心了。

薛怀义有此心,岳峰却冷静得很,因为岳峰知道,在历史上武则天宠信二张之后,薛怀义的好日子差不多就要到头了。

薛怀义本身是个性情中人,当他得知二张存在之后,他的情绪完全崩溃了,行了很多不管不顾,情绪化的事情,甚至他一把火把武则天视为皇权象征的明堂给烧了。

最后武则天下了毒手,将薛怀义直接杀死,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死得非常悲惨,因此对这么一个人,岳峰心中是怀有警惕之心的!

而恰恰是岳峰的这种心思,让薛怀义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放眼当今的朝廷,别说是普通的大臣了,就连武氏子弟对薛怀义那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极尽巴结的!

岳峰的态度很诚恳,不卑不亢,这让见惯了那些奴才嘴脸的薛怀义觉得十分的亲切,心中对岳峰更加是看重了呢!

第三百零六章 薛怀义的胡言!

岳峰和薛怀义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而恰在此时,武则天的传旨太监到了,岳峰站起身来,冲着薛怀义行礼道:

“薛师,今日我们喝酒尽兴,薛师的风采,让我十分的感佩,因为陛下传召,今日我们就喝到这里,改日倘若薛师有空,下官再登门拜访,我们共叙今日之兴!”

岳峰这几句话虽然是恭维,但是说得算是不卑不亢,他说话间便站起身来,薛怀义微微愣了一下,瞅了一眼传旨的太监独孤公公,忽然摆手道:

“急什么?我还没尽兴呢!咱们再喝个三五杯而后再进宫,回头就算是陛下要怪罪,就让陛下降罪于贫僧,那算个什么事儿?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啊!”

岳峰一下愣住,当场懵逼了,瞧薛怀义这架势,这家伙是真喝醉了!酒醉人胆大,竟然让岳峰来抗旨,这简直是胆大妄为啊!

别说是岳峰了,一旁的独孤公公也傻懵了,他瞟了一眼薛怀义,尖着嗓子道:“薛师,此事可耽误不得,陛下和众大臣都在宫里候着呢!大家都盼着能见岳大人,如果我们耽误太久,恐怕要被治不敬之罪啊!”

薛怀义勃然道:“治罪?谁治罪,我他娘的倒要看看谁给我治罪,狗太监,拿了鸡毛当令箭,也敢在你薛爷爷面前抖威风?老子今天劈了你!”

薛怀义说完,真抄这家伙就要往独孤公公那边干,岳峰一见此情形,连忙上前一手拽住薛怀义的胳膊,道:“薛师,薛师,您别为了丁点小事儿伤了和气,不就是喝酒吗?来啊,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岳峰说完,抱起一大坛酒来,拍开了泥封递给薛怀义,薛怀义愣了愣接过了酒坛,岳峰又如法炮制,给自己又整了一坛酒,薛怀义见此情形,哈哈大笑,道:

“好啊,过瘾,真过瘾,我辈豪杰就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兄弟,咱们喝!”

薛怀义本就醉了,因而性情表现得恣意狂态,岳峰往嘴里灌酒,他也往嘴里灌酒,只是说到酒量,他可能弱了不止一筹,可是争强好胜之心又太强,整整一坛酒,两人就这样一口气竟然喝完了。

薛怀义一坛就喝罢,整个人委顿到了地上,岳峰将酒坛放下来,冲着令狐公公道:“公公,让您久等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令狐公公深深的看了一眼岳峰,眼神之中流露出赞许之色,轻轻颔首,两人正要离开,薛怀义却是大喝一声,整个人直接扑到了岳峰的面前,他十分狂放的道:

“兄弟,别走,兄弟,别走啊!咱们是兄弟,你是我薛怀义的兄弟!”

薛怀义此时已经完全酣醉了,说话的口齿都凌乱得很,他抱着岳峰硬是不让他走,这一下就尴尬了,令狐公公站在一旁不语,薛怀义又大声道:

“他娘的,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我,当我薛怀义就是女人的玩物而已!老子不服气,憋不下这口气,老子偏生要干出一番名堂来,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老子要让天下人知道我薛怀义的名头,封住那些人的嘴!”

薛怀义哈哈大笑,继续道:“你是好兄弟,你是我薛怀义的亲兄弟!以后你岳峰的事儿就是我薛怀义的事儿,你放心,区区洛阳令让你屈才了!回头我让你入右卫军,给你更一片更大的天地!”

薛怀义说到此处又是大笑,大笑一番之后竟然又嚎头大哭,道:“我薛怀义这辈子憋屈啊!一辈子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只能靠女人混口饭吃。我倘若不干出一点事儿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怎么能让列祖列宗原谅我?

兄弟,你是不知道女人的滋味虽然好,可是那个女人不一样了,那是……”

薛怀义完全失去控制了,说话已经信马由缰,整个人处在癫狂的状态,岳峰刚开始还能听下去,可是听到后面薛怀义竟然说到了武则天的身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忍耐了,当即一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颈之上,直接将其拍晕了过去。

谢天谢地,一切都安静了,薛怀义再也不能乱嚼舌根子了,岳峰冲着令狐公公微微一笑,道:“公公,您请!”

令狐公公意味深长的一笑,低头到前面领路,两人直奔紫微宫而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刚才薛怀义说的这些话,很多都是犯忌讳的话,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令狐公公长期在宫里面,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倘若他把这些话说出去,或者秘奏给武则天,薛怀义固然要被责备,岳峰恐怕也要受牵连。

而且这件事情可大也可小,按照历史的进程,薛怀义的结局死得十分凄惨,薛怀义一旦倒台了,今日的事情极有可能就会对岳峰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呢!

岳峰心思机警,肯定把这些所有都想到了,而令狐公公更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他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是目前的情形,岳峰的地位太低,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着实没有太多资本去和令狐公公叫板甚至是博弈,因此,他一路选择绝对的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提,完全不露口风。

就这样,两人一直入宫到了观风殿的门口,岳峰冲着令狐公公拱手,便要进殿,令狐公公冷不丁的道:

“岳大人,听说大人府上美食极佳,本公公最是好吃喝,将来可能要多叨扰!”

岳峰微微愕然,随即不动神色的一笑,道:“公公喜欢,回头岳某便立刻给公公安排,公公去岳某的府上如有不便,岳某也定然能把美食给公公送过来!”

令狐公公哈一笑,道:“那就谢谢大人了,从此以后老头子有口福了!”

岳峰不再言语,连忙进殿觐见武则天,心中却明白了,令狐公公从此以后和他之间已经有了某种联系了,或者说,两人有了某种盟约的关系,对岳峰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因为宫里有了令狐公公,这对岳峰的助力实在是太大了……

第三百零七章 暗中筹谋!

一场突厥使团的风波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而结束却相对平淡,这毕竟是武周大庆的日子,几个蛮夷不通礼数那不过是小事儿,作为泱泱大国却不能没有气度。

因而突厥正史纳尔丹通过各种渠道觐见了武则天之后,武则天的旨意便下来了,关在洛阳县衙大牢里面的十几个突厥人最终还是被放了,这些人都跟随使团住进了鸿胪寺安排的馆舍之中。

但是这一捉一放,却是让突厥人在武周京城大受羞辱,本来默啜跟随使团前来是为了耀武扬威的,现在好了,不仅没有扬威,反而出了丑,以他的性子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什么武周上国,当年大唐我们尊其为上国,那是因为大唐国主有道,乃天道天命之主宰也,而当今武周则是牝鸡司晨,哼,一个女人妄图掌控天下,我等长生天上的圣灵,岂能容忍这等事情?”默啜冷冷的道,语气中说不出的暴戾。

纳尔丹很想和默啜多剖析一番武周眼下的厉害,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反而道:“将军说得对,自从武氏上位之后,李唐的老臣们多受戕害,武氏后戚走马上位,现在神都的权势几乎尽归那武氏子弟所有!

另外,武氏好养面首,白马寺主持薛怀义便是其面首之一,这一次咱们突厥使团入京,几个和尚竟然也妄图挑衅我们突厥英雄,嘿嘿,结果自取其辱!”

默啜道:“是啊,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我们突厥和武周迟早会有一战,我这一次前来武周一是要掌握武周的风土人情,看清武周上下的人心向背。另外一点也是要让武周人认识一下我们突厥英雄的厉害!

本来一切都十分的顺利,没有想到洛阳县一个区区的文官县令,竟然是一名勇士,倒是让我小瞧了此人!所谓一步棋错,下一步我们改怎么办?”

纳尔丹道:“将军,这个洛阳令岳峰,人称岳四郎,其人本是一无赖,因为擅蹴鞠被太平公主看上,后又取悦了武周陛下,因而得官。其虽然是洛阳令,可着实却是个武人,此人……原也不算英雄豪杰,也不过是一个靠女人的软蛋而已,只是仗着这里是武周的地盘,因而和将军对垒,用不值一提的小手段让将军上当,哼,似这等小人,回头我等一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默啜微微皱眉,并没有说话,他沉吟良久,道:“此岳峰和那薛怀义之流毕竟不能同日而语,普天之下敢和我对垒,于我锋芒之下而不惧者,绝非等闲之辈!”

默啜这一说,纳尔丹反而愣住了,他一味的只想拍马屁,没想到这一下却拍到马腿上了。

其实纳尔丹本名姓赵,其先祖都是汉人,后来随军去了高丽,高丽内斗,赵尔丹一方大败,多数同僚被杀,赵尔丹夜奔出高丽入了突厥境内。

恰好,他在突厥有亲戚,便投奔亲戚改名纳尔丹,那个时候他不过弱冠之年,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摸爬滚打,纳尔丹终于上位,而他能成为宰相,其核心关键因素就是巴结上了默啜,成了默啜的心腹。

默啜雄才大略,擅长武力,可是其智谋方面,尔虞我诈,阴谋诡计那一套则是短板,纳尔丹投奔默啜,因为其恰能弥补默啜之短板,从而备受重用。

只是他骨子里终究是汉人,对突厥人的性子总不能完全吃透,突厥人崇拜英雄,尊崇强者,默啜败在了岳峰之手,两人那是真枪实刀的比武决胜负,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投机取巧,结果默啜一招不慎败北,在默啜心中对这一战虽然觉得不愉,可是对岳峰他却是敬服的。

纳尔丹要抹黑岳峰,他心中便觉得不愉,因而场面便一下尴尬。

纳尔丹毕竟是老练人物,见此情形,他呵呵一笑,道:“将军放心,我们这一次不仅有武力,还有文攻。武周人才凋落,眼下京城之中并没有多少才子。而这一次我从高丽选调了十多名顶尖才子,这些才子个个都是名家之后,他们有的人在武周京城已经潜居多年,有的人则是早就要借机扬名出头,恰好,我们正好给他们这个机会!

武则天这个女人最是好名,回头武周大庆之后必然有不少的文会诗会,嘿嘿,他们武周人瞧不上咱们突厥,把咱们成为是蛮夷,这一次我们就要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谓的武周上国原本也不过如此,就算是文采风流上面也未必能胜过我们!”

默啜是个勇武的英雄,平常喜欢的是扬鞭策马,完工射雕,对那些所谓诗词歌赋的东西最是厌恶,尤其是那些书呆子之类的家伙,他看到了便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给咔嚓了,因此对纳尔丹的这个提议,他只是连连皱眉,道:

“就几个书呆子的附庸风雅,那无趣得紧,哼!”

纳尔丹忙道:“大将军啊,您想想啊,这件事对我们百利无害啊!我们突厥就算败了,那是正常的,可是万一我们的才子能一鸣惊人,在武周自诩为天朝上国的神都让他们丢人现眼,那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从此以后我突厥的名头恐怕更要响亮!

等此间事情一了,大将军再回突厥军中,恐怕周围的部落甚至那吐蕃、高丽诸国都会向大将军臣服呢!可汗眼下已经兵重了,大将军乃长生天选中的救世之主,回头一旦机会降临,大将军成为了天可汗,而后振臂一呼,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啊,还不尽归您所有?”

默啜盯着纳尔丹,良久点头道:“如真有那一天,你必然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我最心腹之人!

好吧,使团的事情一切由你来定夺,近些日子某就闭门不出,好好练武,哼,我堂堂的上将军,还打不过一个洛阳令,这一口气咽不下去,回头我一定要再和他打一场!”

默啜说完,长袖一甩,扭头就进了馆舍的后院之中潜心刻苦的去练武去了。

第三百零八章 再见王启!!

话说突厥使团的风波之后,岳峰虽然赢了,得了武则天的奖赏,其声名也更上一层楼,然而这件事事后想想也着实惊险。

岳峰赢得很侥幸,而且和薛怀义一顿酒灌了之后,他的暗伤凸显出来,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去衙门,而是躲在家里调息养伤。

默啜不是易于之辈啊,关键是岳峰自从修炼了“八字法”传承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顶尖的对手,这一次他遇到了默啜便跃跃欲试,这一场交手下来,他起初并没有想过胜负,更多的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身手和修为。

对岳峰来说,自从他上任洛阳令之后,每日都是公务繁忙,鲜少有机会能独处思考一些差事之外的事情,现在有了闲暇,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王启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启竟然甘心去白马寺当和尚,堂堂的太原王氏的子弟,为了巴结薛怀义,甘心出家当和尚,这等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岳峰很想去见一见王启,然后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清楚。

岳峰思忖再三,他决定通过陈逍遥去办这事儿,就这般,王启和他终于在他的府邸里面两人见了面。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王家我指望不上!不仅指望不上,而且只要我是王家子弟,这辈子想要出人头地便断然没有可能!既然如此,我索性跟了薛师,有薛师带我,我才能找到一条路子,才能有机会平步青云,从而干出一番事业来!”王启朗声道,他目光盯着岳峰,又道:

“其实你岳四郎还不是一样?只是你的运气比我好,你擅长蹴鞠,通过蹴鞠得到了贵人的青睐,从而得以找到了进身之阶!这年头啊,这些进身之阶极其难找,如果不能丢下面子,哪里会有机会?”

岳峰对王启的这个回答哑口无言,王启是个有野心的人,这是他从军的原因,人各有志,这样的事情勉强不得。但是为了能够寻觅到上位的机会,甘心如此去逢迎薛怀义,这也着实出乎岳峰的意料。

更重要的是岳峰知道薛怀义现在表面风光,其实已经蹦跶不了太久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够怎么劝说王启?

本来岳峰想好了一套说辞,可是瞧着王启现在的心态他果断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转而道:“王将军,反正不管怎么样您是我的恩人,岳某人现在无用,帮不到将军,倘若有一天将军需要用岳某,您尽管开口,岳某一定全力以赴,报将军之恩德!”

王启一笑,道:“这年头能像四郎这般的人不多了!行,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矫情了!这一次我们白马寺和突厥人对垒失败,薛师大发雷霆,对我们这帮弟子皆有惩罚,这个时候我希望四郎能帮我到薛师面前美言几句,好不好?”

岳峰点点头道:“这一点将军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办!你我以后也无需这么生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武周和突厥迟早会有一战,现在看来薛师跃跃欲试,说不定陛下回头就会让薛师出征平突厥。

如果真是如此,我想王将军定然也能披挂上阵,倘若有机会,我也会请缨,回头我们一起征战沙场,人生一世,那才是大快人心之事!”

岳峰这一说,王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便一扫两人之间的生分,一如又回到了两人当初相识之时。

王启道:“好,四郎,你既然如此说,那咱们一言为定,回头一定要在沙场之上并肩作战,和那突厥蛮子厮杀一番!”

说到突厥人,王启的精神一下变得亢奋起来,他又道:“四郎,那突厥蛮子最是无礼,但是他们也十分的厉害!尤其是那默啜,号称是突厥蛮子中一等一的高手,啧,啧,没有想到四郎竟然能将他战而胜之,其着实……”

岳峰道:“王将军,其实这都是因为将军教我,让我有机会得八字法的传承,今日您来了,我们便把这八字法的传承再回顾一遍,我给你说一说当时我们交手之情形,您帮我瞧瞧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王启大喜过望,忙点头道:“那敢情好,我真想问你这事儿呢,快,快,你说一说当时交手的情形,我好参详印证一番!”

岳峰现在的修为内功,全是王家的传承,王家的八字法传承,八个字分别为“天、养、虚、破,地、生、刚、柔”,这八个字说来容易,真要练起来却是十分困难。

岳峰能练一方面是因为他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因而领悟能力超群。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岳峰知道自己练内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年龄,所以他拼命刻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所以,岳峰修炼这么多年,他的悟性和资质又远超王启,功夫上早就超过王启很多了!

对一名武将来说,除了要有冲锋陷阵,运筹帷幄的能力之外,个人武力的高低也十分重要关键,王启一心要从军当大将军,因此对武功修为的事情非常的上心。

岳峰娓娓将当日和默啜交手的情形说出来,两人当即便在草地上拳来脚往的比划,每每到王启又不能领悟之处,岳峰都会把自己的思维和领悟毫无保留的说出来,王启听在耳中,常常豁然开朗,心情一时真是大为高兴。

王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提升,武学的事情又时候就如同那窗户纸一般,有些领悟不到的地方便如同天堑,而一旦天堑突破之后,那完全就步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之中,那种感觉非常的玄妙,真就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就这样王启和岳峰两人打了一个下午,王启自然是受益匪浅,而岳峰也觉得颇有收获呢!毕竟岳峰经过了这一场龙争虎斗之后,本来就有很多领悟,现在他将这些领悟再捋顺一次,他更觉得又开启了一片武学的新天地呢!

说来也巧,经过了这一下午的大斗印证,岳峰的伤势竟然奇迹般的快速痊愈了……

第三百零九章 好酒和好肉!

送走了王启,岳峰还颇为意犹未尽,又在草甸子上赤手空拳打了一番拳法,其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远处的人影已然看不太清楚,洛水河水淙淙,在夕阳的掩映之下披上了金色的霞光。

“嘿”忽然一声喝,岳峰觉得脑后生风,眼睛的余光看到一道黑影竟然从身后窜了过来,此时此刻,容不得他有任何犹豫,他回身一个旋踢,便攻向黑影。

这黑影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材魁梧高大,身手非常的矫健敏捷,两人一交手,岳峰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不由得喝道:“汝是何人,为何偷袭于我?”

对方根本不说话,揉身而上,冲着岳峰全是一通猛攻,岳峰也不再答话,当即屏气凝神,沉着应敌,一时竟然觉得无比的舒坦。

其实岳峰和王启打了一整天,他对修炼和武功的领悟又更上了一层楼,但是和王启交手他不敢用全力,总像是受到某种束缚一般,因而刚刚他才放开全力出手呢,恰好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厉害的对手送上门来,双方拳来脚往,刚刚把他今天所领悟的诸般手段都一一的施展出来。

就这般两人一通好打,起初那黑影招招生猛,处处凌人,每一次出手都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态势,给人的感觉好似是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然而很快岳峰就一点点的将局面扭转,当岳峰打得愈发酣畅淋漓的时候,那黑影的光芒便被他完全压制,打到后面,对手渐渐不能支,岳峰便是一通拳脚招呼,逮着黑影一通爆锤。

这一番打下来,魁梧的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服输了?”

岳峰一听这声音,不似中原口音啊,他凑近一看此人,借着天黑前微弱的光亮看清此人不正是默啜么?

这个未来的突厥大可汗默啜,这个时代的绝对枭雄,是一个敢于和武则天硬杠的厉害人物,这样一个厉害角色竟然摸黑找自己再比武?

再说默啜,被岳峰一番爆锤,着实扛不住了,再厉害的英雄也怕疼啊。默啜被打服了,那样子着实狼狈得很,本来他还想着悄无声息的给逃了,可是岳峰却没有给他机会,两人这一碰面,那个尴尬啊!

岳峰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默啜将军啊!好啊,今天打得很爽,看样子你那天似乎并没有用全力,行,既然你愿意打,咱们这几天都好好斗一斗,现在天色也晚了,干脆先吃东西,我这里别的没有,好吃好喝的不少。”

岳峰也不管默啜是否愿意,拽住默啜便进了自家的院子,院子里各种美食早已经准备妥当了!岳峰最是好吃,在吃这方面他是出了名的努力,在洛阳也颇有名气,连太平公主那样的人物也喜欢他烹制的各种美食呢!

默啜生在突厥,在突厥那等地方纵然是贵族将军,平常在吃喝方面也不过就果腹而已,到中原之后他们能吃的热菜馎饦那就算是一等一的美食了。现在到了岳峰这里,岳峰吃的精致可口的烤肉,另外还有红烧作出来的河鱼,另外还有岳峰自己提纯酿造的绿蚁酒,默啜刚开始还颇为矜持,可是只吃几口饭菜,和几杯酒,他就完全沦陷了,当即什么也不管了,敞开了肚皮便大吃了一顿。

他酒量惊人,遇到了岳峰这里的一等好酒,他那种馋啊,真是要命了,他一派胡吃海喝,结果竟然喝得酩酊大醉,死死的睡去。

岳峰见此情形也无奈,只好安排两个仆从伺候他到院子里暂时安置,反正这两天岳峰也在家休息,无需要去衙门点卯,他乐得清闲无事呢!

第二天天色大亮之后,默啜才幽幽转醒,岳峰又安排他洗嗽更衣,一切忙外,外面忽然传来门子的叫门声,却是突厥的一帮亲卫见默啜一夜未归,竟然登门找人来了!

岳峰招呼让这帮人齐齐进入院子里,看到他们一帮人个个脸色不善,岳峰的一帮丫鬟仆从们都很紧张,谁知默啜恰在此时跳出来,用手指着他们道:

“你们不要无礼,我来拜访岳大人,咱们切磋武艺而已,尔等自顾回去,不用管我,我在这边忙完了定然自行会回去呢!”

一帮随从个个目瞪口呆,却也不敢久留,纷纷出了岳府,默啜盯着岳峰道:“岳大人果然不是常人,了不起,大唐人我认识不少,但是像岳大人这等厉害的人物以前却从未见过。

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以岳大人您的本事的才华,屈尊一个洛阳令的位置,那着实太不堪。如若不然,大人随我去突厥,我保大人成为我突厥国师……”

岳峰哈哈大笑,道:“默啜将军说笑了!我怏怏武周厉害的人物何其多?强者如过江之鲫,岳某只不过算是其中十分平常的一员而已!

默啜将军你初来武周,不识得武周的人物而已。还有,将军远来是客,我武周的英雄好汉,一等一的强者都遵从待客之道,也就是我年轻气盛和你对垒而已,你可万万不要觉得我也是武周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哼!”默啜哼了一声,道:“你的口舌之利我比不了,要了,那些都不提了!昨日我们打了一场,天色太暗了,我颇有看不清的地方,今日天色大亮,我们再打一场,倘若你还能赢我便服!”

岳峰一听默啜还要打,心中一下乐了,说句心里话,他这几天闭关在家里练武也练上了瘾呢,像默啜这样的武功高手着实难得,平常想要找一个这等厉害的人物,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到呢,今天其主动登门,这等好事儿岂能错过?

当即岳峰便哈哈一笑,道:“好,那咱们这就打一场,将军放心,在我这里有好酒,也有好肉,只要咱们能天天打一场,我好酒好肉一定管够,哈哈……”

默啜一听岳峰管酒还管肉,眼睛里都冒出绿光来了,昨日那一顿大宴,简直是他生平吃过的最美酒菜,岳峰用此诱之,他岂能不心动万分?

第三百一十章 大唐人物!

默啜是个极其骄傲的人物,其在突厥人中的地位崇高,而且能征善战,在他看来,这辈子既然活了就要活得轰轰烈烈,所以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有挑战大唐的梦。

在他小的时候,恰处太宗年间,大唐国力强盛,突厥被一路往北和往西驱赶,每年的冬天都在苦寒之地,特别的难过,族人的牛羊每年都会遭遇巨大的灾难,超过一半的牲畜会冻死。

那个时候突厥最为衰落,族中的长老们为了扭转局面,他们费尽所有的心思去讨大唐的欢心,从而让大唐的官员们给他们调拨最肥美的草场。毫不夸张的说,突厥那么多部族,生死存亡全都在唐人的手中,大唐的强大在他幼小的心中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默啜离经叛道,不遵常规,部族的长辈对他非常的宽容,他纵然惹了祸事,长辈们都会包容他,直到他有一次惹了大唐都护卫府的人。

那一次默啜被部族长老毫不犹豫的捉拿,并且将他送到了都护卫府的衙门之内,并且因为这个原因,默啜失去了可汗的继承权,那一次的挫折和失败更是让他刻骨铭心。经过了那一次挫败之后,他对大唐又惧又恨,同时又暗暗的发誓,那就是这一辈子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混出大名堂来,甚至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来见识一下大唐的风土,挑战一下大唐的人物。

然而,经过了这些年,大唐竟然不复存在了,在高宗年间,突厥也缓过劲来了,他们从极北之地慢慢的往南渗透,现在已经打到了大唐北方的相州一线,单从他们所占据的国土来说,他们的势力已然接近他们巅峰的水准。

突厥强大了,大唐的军力日益萎靡,现在大唐国不复存在,被武则天改天换地成了所谓武周国,默啜心中对武周是打心眼里蔑视,因为他压根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资格成为国主。大唐子孙连祖宗的基业都守不住,这等国度还能有什么前途?默啜深深的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突厥要再扩张,就必须要征服武周更多的领土。

以前突厥不敢,也没有实力,现在时代变了,默啜不仅有胆量,更有实力,正是因为如此,最近这些年突厥越来越有攻击性,默啜这一次亲自出使武周,这一路也是嚣张跋扈,充满了挑衅。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默啜一路我行我素,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但是一切却终止与在神都洛阳的一场对垒,对垒的双方正是他默啜和岳峰。

岳峰岳四郎在武周不过是个小角色,区区一个洛阳令而已,洛阳令是文官,七品的文官,地位不高,可是就是一个文官出马,硬是让默啜吃瘪。

默啜遭遇此败,羞愧的同时也意识到武周毕竟是武周,就算现在军力有些衰落,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武周也收了很多轻视之心。

但是另一方,武周越厉害,越难对付,他内心隐隐又有一种兴奋感。突厥人崇拜强者,对手越强大,他们越尊崇,同时内心要挑战的愈发便更加强烈。默啜骨子里就是一个十分好战之人,所以一败之后,对使团接下来和武周大庆的事情他完全不上心了,他一门心思就日日刻苦练武,每每有所精进,便立刻想找回场子。

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打探到了岳峰的住处,两人打了一场他再败。岳峰并没有计较前嫌,反而留他喝酒吃肉,两人大吃大喝之后再打,他还是败!

这一下让默啜大受刺激了,他骨子里可接受不了这等接二连三的惨败,因而他晚上回去之后,便又是一番苦练。其实默啜平日里对武功的修炼虽然勤奋,但是这样的勤奋远比不上他研究军务。

毕竟作为一个将军,个人武艺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默啜有望继承大汗之位,他日理万机,个人武艺修炼岂能用全力?

这一次恰好,他出使武周,在使团之中着实闲得无聊,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所谓韬略军略现在则全都用不上呢,正好他便潜心琢磨武功。

突厥人的武艺和中原不同,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传承,实际上现在的五姓七望几大家族,基本都有北方游牧民族的血统,就算是王家的传承,也有一部分是从北方传承之中脱胎而来。

默啜是突厥的贵族,自有便拥有很高的传承,这些日他每每遭遇惨败,回去之后都会日夜苦练,每天揣摩,他全心投入,对武学的领悟果然也突飞猛进。

只是,岳峰这些日子也恰好趁着机会没有去衙门,他本身身体就有底子,王家的传承又玄妙无比,恰恰他又遇到了厉害的对手,因此,对练武的事情一时也无比的痴迷,默啜每天进步,他也每天进步,岳峰毕竟两世为人,他悟性惊人,见识广博,因此他总能压默啜一头。

就这般,两人每天都打几场,越打越投入,打了之后便喝酒吃肉,越喝越带劲。默啜想要见识武周人物,别的人物他没来得及怎么多见,这一次他和岳峰接触之后,是越打越服气了,心中对武周人物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小瞧了。

就这般半月过后,武周的大庆典也终于来了,武周大庆的地点便在明堂之上,白马寺的主持薛怀义依旧是这一次大典的总管事,明堂内外,这些日子被装饰得井壁辉煌,甚至整个神都洛阳,气象也和之前大有不同,一派花团锦簇,一派欣欣向荣。

而在此事,岳峰才终于不再家里“养伤“了,他这个洛阳令也迅速繁忙起来。默啜也没有功夫再琢磨武功了,因为这一次武周大庆,突厥又有新的动作要来,对突厥来说,但凡是有挑战武周的地方,他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一次所谓的武周大庆,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岂能放过呢?

这一次武周大庆,除了突厥之外,还有吐蕃,高丽,波斯,扶桑等数百个蛮夷之国内,这些人有人是真的仰慕武周而来,却也不乏心怀鬼胎之徒,所以,突厥和武周之间的龃龉无疑是备受人关注的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绝不善罢甘休!!

武周大庆不止一天的光景,关于大庆有很多的名目,这些名目中有歌舞,有战阵,有诗词歌赋,更有万国同庆。

武周是礼仪上国,自然诗词歌赋乃大庆的重点,武周才子眼下最集中之地便是弘文馆,作为弘文馆的实际掌控者,上官婉儿最近非常的忙碌。

弘文馆中的大学士,学士还有直学士,另外还有弘文馆寻常的教书郎,这些人最近都需要保证极佳的状态,因为接下来万国同庆的时候,难免会有以文会友的时候,武周一方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保证绝对的优势,如若不然,武周还算什么文化之邦?还算什么天朝上国呢?

“上官待诏,眼下我们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只待时机合适,我们一定能够大放异彩,断然不会丢我武周朝的脸面!”学士宋之问昂然对上官婉儿表态,不得不说,经过了最近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准备,众才子们的确准备得相当充分了。

一方面,弘文馆发动一切能够发动的力量,调动众才子的积极性,但凡是在一方有名望的才子,这一次几乎都被请到了,弘文馆宋之问,陈子昂自不用说,现在已经去洛阳县担任主薄的杨炯也被盛情的邀请,另外没有神都的众多游历才子,也都被一一的召回来,弘文馆的差事本来清闲,现在弘文馆的教书郎已经放出去了足足上百人之多。

另一方面,上官婉儿着人去认真掌控各国使团的情况,使团中的但凡是有点本事和才华的人物,都要想办法给摸透,搞清楚,如此才能保万无一失。

上官婉儿这么做,主要是担心李唐的老臣之后在暗中惹事,武则天登上九五之位,虽然说是众望所归,但是在地方上对此不满者极多,其中就不乏有大才之人。

这些人不会武周所容,或者是他们故意逃亡周边的各国,这其中突厥,吐蕃等国尤其众多,这些人在武力上无法奈何武周,走旁门左道来对付武周的可能性便极大了。

上官婉儿着人将这些人都摸了底,而后针对这些人去制定相应的策略,一次来保证这一次武周大庆,武周的才子能罩住场子。

“上官待诏,很多才子自甘堕落,甘愿成为蛮夷的走狗,这些人现在我们都一一记录在册了。对这些人,我们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给他们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在我武周不能出头,到了其他的蛮夷小国,那也休想出头。哼,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天朝上国的不凡!”另有学士昂然道。

弘文馆中,大家的信心都很足,上官婉儿看着众人,心情中的焦灼得以弱弱的缓解,她冲着众人摆摆手,道:

“好,今天都到此为止,你们都先下去吧,回头我有事情再找你们!”

众才子告辞,上官婉儿一个人坐在榻上,身后的丫鬟上来帮她揉肩膀,岳娉婷等女卫们从外面款款走进来,岳娉婷道:“上官待诏,弘文馆的事情结束了吗?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呢!”

上官婉儿皱皱眉头,道:“对了,娉婷,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岳娉婷微微愣了愣,脸微微一红,道:“那突厥使团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一时我着实也难以查清楚。”

赵莹笑嘻嘻的道:“上官待诏,您有所不知,最近那突厥使团中诡异得很,突厥使团中的那个最凶狠,最让人担心害怕的默啜,每天早出晚归,你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此人去的赫然是洛阳令岳峰的府邸呢!”

赵莹提到岳峰的时候,语气倒是颇为尊敬,毕竟岳峰可是他们蹴鞠军的首领。本来,这事儿他不好去提,毕竟默啜是陛下十分痛恨的人物,如果岳峰和其走得太近,搞不好还要惹上麻烦。

但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一件小事,赵莹又不能不说。上官婉儿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她心中想岳峰这是干什么呢?这家伙不就擅长蹴鞠么?莫非默啜在窥探他的蹴鞠之技?

要知道这一次大庆,除了诗词歌赋之外,蹴鞠、相扑等等游戏也是有的,不仅有,还颇为隆重,武则天把这一块事务一应都交给了太平公主呢!太平公主最近估摸着也忙得脚不沾地,如果突厥人真的想在蹴鞠上动脑子,还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道:“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那默啜和岳峰可是死对头,其登门十有**两人还是斗殴去了!突厥人不服输,喜欢好勇斗狠,默啜更是如此,就不知道这些天他是否占到了多少便宜!”

上官婉儿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可是她心中却忍不住琢磨,心想岳峰究竟搞什么鬼,这事儿倘若搞得不好,还真有可能要惹火上身呢!

上官婉儿这边忙碌,默啜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纳尔丹最近也暗中把各种事情都准备完毕,今日他专程向默啜禀报,道:

“将军,这一次我们有两个关键核心人物,一个是李相韵、一个是马天元,这两个人皆是才高八斗的奇人,也是我费尽心机才找到的能够和大唐才子一决高下的高手!

武周的才子不一般,现在我们又在武周的地盘之上,如果我们用武周的人,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回头可能难以得逞!

但是我安排这两个人则不同,李相韵乃高丽人,马天元则是扶桑人,这两人非唐人,嘿嘿,回头就算他们有所准备,也绝对料不到这世上能有才华者并非都只有他们唐人呢!哈哈……”

默啜点点头,道:“嗯,诗词歌赋那些玩意儿我不懂,但是纳尔丹,如果这件事你真办得好,回头我一定重赏你!

这一次我来武周,一方面是想好好的杀一杀武周人的锐气,另一方面也是想见识一下武周人的不凡!现在我第二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武周人不能小觑啊!一个小小的洛阳令就不简单,嘿嘿!”

默啜说到此处,嘿嘿冷笑,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色:“此岳峰,我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定要给他惹点麻烦出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小人出手?

默啜狡黠无比,其显然早有用心,他眯眼盯着纳尔丹,道:“纳尔丹,这一次我们的准备岂止是对付白马寺几个和尚那么简单?你准备了才子高手,以此来挑战武周的那些酸秀才。

我在暗中也准备了相扑和蹴鞠的高手,蹴鞠之技不止是武周擅长,我们突厥勇士也皆是高手,我的牙卫之中,但凡是蹴鞠高手皆被我带到了武周,嘿嘿,这一次武周大庆,岂能没有我突厥勇士的一席之地?”

纳尔丹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将军,据我所知那岳峰似乎就是一蹴鞠好手啊,将军天天去其府上登门切磋,将军是在切磋蹴鞠之技么?”

默啜冷笑一声,道:“岂止蹴鞠之技,但凡是我突厥勇士能够扬眉吐气的技艺,皆和岳四郎有关。武周的女皇帝,其本没有什么才德,其能登基称帝,不过是靠养酷吏,兴刑狱呢!当今的武周,据说酷吏当道,此事我们倘若能够好好宣扬,嘿嘿,姓岳的小儿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突厥人行事,兵不厌诈,岳峰是一条汉子,其倘若能追随我突厥勇士,我默啜可以封他为将军,可是现在我们处在不同的阵营,此人之才极高,倘若其为武周所用,他日未必不是我们突厥的敌人,因而,这一次我们倘若能趁机将此人除掉,就算是除不掉,让其吃瘪受难,那也是一件非常愉悦有趣的事情呢,纳尔丹,你说是不是?”

纳尔丹抚掌而笑,道:“如此甚好,这一次大庆,关乎蹴鞠、相扑等戏的掌控者乃女帝最宠爱的公主,其名曰太平,太平公主现在又是武氏的郎君,武氏手底下养的酷吏最是多,这件事我会去宣扬,到时候我想一个小小的洛阳令,恐怕挡不住这么多流言蜚语!”

默啜道:“关键还是我们自己要争气,我们能有连战连捷,诸办宣扬才能发挥威力。否则,我们屡战屡败,这些宣扬不仅无趣,反而自取其辱,是不是?”

默啜和纳尔丹两人密谋,两人倒是理出了一些手段出来,默啜这些日子天天和岳峰打斗,吃了憋心中憋着火儿呢,正面对垒要报复千难万难,他便琢磨歪招,不管怎么样,他都想看到岳峰吃瘪,甚至是被武周内部打压清洗,如果真有那一天,他绝对很高兴呢!

不得不说默啜是个非常有城府的人,武周大庆陆续的拉开了帷幕,最先受人关注的恰是蹴鞠、相扑等游戏,大唐民风好蹴鞠,好游戏,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那自然少不得这样的安排。

整个安排由太平公主府全权掌控,大唐各地的蹴鞠军,相扑军纷纷入神都,一时神都的蹴鞠庆典如火如荼的展开。

这些蹴鞠军中除了大唐的蹴鞠军之外,扶桑,高丽,吐蕃等地皆有蹴鞠军,而这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则要是突厥的蹴鞠军了,突厥蹴鞠军第一个引人注目之处是蹴鞠军的首领乃突厥人心中的英雄默啜。

第二个让人印象深刻之处则是突厥蹴鞠军技艺高超,野性十足,他们一旦上了蹴鞠场,便拥有极强的甚至算得上恐怖的实力,但凡是和他们交手的对手,竟然没有人能战而胜之。

这一下,突厥蹴鞠军便引人注目了,默啜打遍了武周四方的诸多小国之后,便开始挑战武周内部的蹴鞠军,接二连三,他们先打垮了武周的边军蹴鞠军。

接着便挑落了武周的南衙十二军中的禁军蹴鞠军!突厥蹴鞠军和禁军交手的时候,这一战尤其引人注目,因为武周的禁军大名鼎鼎,在百姓的心目中,禁军那就是国家的守护神呢!而突厥军则又是武周周边最大的威胁,禁军和突厥军之间的交手,虽然不是武斗,斗鞠那也特别有象征意义呢!

这一斗起来,结果让武周人的面子折光了,突厥蹴鞠军竟然所向披靡,技巧非常高,一番斗鞠,硬是把禁军斗垮了,压制得死死的呢!

这一下让神都乱套了,这消息传到公主府,太平公主气得捶胸顿足,硬是狠狠的把传话之人抽了几个耳光才稍解心头之恨,而同样的消息传到了宫中,武则天在紫微宫正宴请波斯使团的客人,听闻消息之后非常的尴尬,宴请之后她就在观风殿召集相关人等询问究竟。

一场斗鞠,惊动的人可不少,太平公主急匆匆的进宫,禁军,武氏子弟,另外连白马寺的薛怀义等也都急匆匆进宫。朝中的大臣中,刑部侍郎周兴和御史中丞来俊臣,另外还有几个宰相一应都凑了过来。

武则天坐在龙椅之上,她脸色阴沉,睥睨四方,冷冷的道:“蹴鞠是小技尔,不值一提!可是,我们武周乃天朝上国,在小技之上也不能弱于人。那突厥使团中的蹴鞠军算什么东西?他们竟然在神都耀武扬威了,我说你们啊,你们就不觉得羞愧么?”

武则天动怒,全场雅雀无声,很多人都不敢说话了,武则天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其一旦发火,那股子力量着实不能轻易触碰,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呢!沉默了很久之后,御史中丞来俊臣道:

“突厥蹴鞠军的首领便是那默啜,这个默啜啊,据说在蹴鞠军斗鞠之前天天都去洛阳令岳四郎的宅邸,两人似乎是不打不相识,竟然攀上了关系,颇有结交!

嘿嘿,那岳四郎可是一等一的蹴鞠高手,默啜在岳四郎的府上每日请教蹴鞠,让突厥蹴鞠军的本事脱胎换骨,那也是完全可能的!这些传言现在在京城传得很多,下官专门着人查证,得到的回复这些几乎是实证,陛下,这件事您看该如何办?”

来俊臣这话一说,全场哗然,这老小子说这些话什么意思?他的矛头是直接指向了岳峰啊。说岳峰教突厥人蹴鞠的本事,让其打垮禁军,让武周颜面丢尽?这……倘若是真的那还得了?这简直就是吃里扒外啊!

武则天最是厌恶吃里扒外之人,来俊臣突施冷箭,果然,大家看到武则天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的难看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谗言!

来俊臣对岳峰突施冷箭明显是居心叵测的,武则天这几日本来挺高兴的,因为武周大庆是她登基之后的大喜事,然而,庆典屡屡被突厥人搅局,这帮突厥蛮子就像是饭里面的老鼠屎一般让人厌恶,现在倒好,在武周神都竟然还有人为虎作伥,帮突厥蛮子?

武则天心中不愉,大臣李昭德便道:“陛下,岳四郎此人少年得志,不知天高地厚,暗中竟然和突厥人勾结,此事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如若不然,我武周其他人也效仿之,突厥蛮子便当我武周人软弱可欺,更是肆无忌惮了!”

李昭德和来俊臣两人今天竟然一唱一合,这场面倒是有意思了,武则天正要说话,他目光扫到了低头含笑的狄仁杰,她眉头微微一挑,道:“狄国老,汝为何发笑啊?”

狄仁杰哈哈一笑,道:“微臣发笑并无特殊原委,只是觉得今日朝廷气氛十分和谐,来中丞和李相两人竟然有这般默契,这可不多见,真是有趣得很!”

狄仁杰这一说武则天也觉着不对劲了,她环顾四周,淡淡的道:“突厥蛮子嚣张,他们进城碰的第一个钉子就是岳四郎给的,岳四郎打了突厥蛮子一巴掌狠的,难不成接下来便改弦易辙,又去为那蛮子想办法对付咱们武周的蹴鞠军?来中丞,您说是还是不是?”

来俊臣饶是能言善辩,一时竟然也无言以对,的确岳峰可是刚刚出了风头的人,就在不久前岳峰在城门口和突厥人默啜大战一场,并且战而胜之,当时武则天听闻之后大为高兴,给了他颇多赏赐呢,这才几天的功夫,岳峰岂能替突厥为虎作伥?

武则天的神色缓和,她摆摆手道:“退了吧,让你们过来是商量对策来的,你们毫无对策,便想着信口雌黄,朕心中跟明镜似的,岂能听你们的一面之词?”

来俊臣老脸一红,道:“陛下,微臣所言的事情是实情,那默啜的确每日出入岳峰的府中。也许这默啜是故意旁敲侧击,讨得了岳四郎关于蹴鞠的秘术,岳四郎自己还不自知为有可能。突厥蛮子最狡猾,而且他们行事不受各种礼教法度所约束,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施展,岳四郎中了圈套也不一定呢!”

武则天道:“是吗?这还真奇怪了,默啜还真是日日出入岳峰的府邸,哎,还是蛮子狡猾啊!来人啊,传岳四郎过来问问详情!”

武则天这边传岳峰,另一面则有内卫情报网络向她禀报消息,内卫赵莹道:“禀报陛下,据我们所探的消息,默啜日日找岳峰不为别的事情,只是因为那一日在城门处岳峰和他交手,将他战而胜之,他心中不服呢!所以天天上门求战,而岳峰也恰好习武,因而两人便天天武斗,倒是岳峰每次大胜,默啜竟然讨不到半点便宜呢!”

武则天一听赵莹这般说,她当即乐了道:“是吗?啧,啧,没有想到这岳四郎还有这般本事啊,岳四郎有这般本事,区区一个洛阳令还真让他屈才了呢!”

一直沉着的薛怀义突然挺身而出,道:“陛下,居贫僧所知,岳四郎此人不仅武艺不凡,而且机敏好学,其胸中自有沟壑,贫僧以为其和突厥蛮子主动接触必然有所图。

突厥蛮子和他求战,他则是掌握突厥蛮子的虚实,他日一旦两国交战,倘若他能上战场,今日其用功之处必能发挥功效呢!”

薛怀义这一说,武则天心中更是高兴了,道:“薛师慧眼识英才,不错,不错,岳四郎最是伶俐,断然不会上突厥蛮子的当,你这般说法更印证了朕的想法,我武周有岳四郎这般的年轻人,嘿嘿,他日突厥蛮子倘若敢乱动,我们定然要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薛怀义见武则天心情大好,他的心情也十分愉悦,要知道自从武则天有了二张之后,对他的态度已然十分冷落了。像以前频繁入宫侍寝的事情,现在薛怀义已经很久没有干了,他心中也七上八下没有底呢!

现在好了,眼见武则天这般高兴,待他的态度和以前一样,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上官婉儿一直站在武则天的身边,今天的事情她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岳峰不知不觉似乎和她想象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瞧瞧今天这观风殿,这么多大臣,来俊臣和李昭德自然对其不喜,可是狄仁杰等对其有分明是十分爱护,一直喜欢挑事的武氏兄弟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而关键时候薛怀义竟然站出来对岳峰大加赞赏。

仔细思忖一下,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洛阳令能够有的荣幸?还有,姓岳的武功竟然那么高?默啜三番五次登门挑战竟然屡屡失败,他这一身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从来没有听说宫中的掖幽庭里面还有武功的秘籍啊!

上官婉儿反复思忖,脑子里面着实有很多地方无法想通透,而这时候观风殿上的大臣们则是陆续都退下来,冷不丁,听到外面天平公主大声喝道:

“岳峰岳四郎在哪里?岳四郎,你别躲了,快快给本宫出来。好啊,你这小儿竟然暗中帮突厥蛮子,让我们武周的蹴鞠军出丑,哼,今天本宫不治罪于你还当我武周没有森严法度了!”

太平公主这般嚷嚷,她已经跨步进入到了观风殿中,有一些日子没有看到太平了,今日太平穿着宫装,整个人如同仙女下凡一般,气度雍容高贵,武则天正在用笔批折子,听到太平公主的嚷嚷声她将手中的笔放下,道:

“哎呦,这个丫头片子来了!朕还没有责怪她,她先来朕这里撒泼了哦,婉儿,你快下去在门口瞧着点,岳四郎真来了把他先堵住,免得太平让他出洋相了!”

上官婉儿微微愕然,连忙低头领命往后面走过去,一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不知为什么,她感到刚才武则天那目光灼灼的落在脸上,让她分外的尴尬……

第三百一十四章 挑事儿的来了!

岳峰对大庆上发生的事情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于他来说,作为洛阳令,他管辖的工作主要是大庆期间洛阳的秩序,环境和警戒等诸办事务,至于大庆之上其他的事情基本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岳峰被武则天传召到了皇宫之中,他的心态相对是比较放松的,他只当是武则天不放心神都的防卫,习惯性的召他入宫询问洛阳巡查治安等相关事宜呢,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刚刚迈入宫门,便被请到了观风殿东边的养心斋坐下了。

进了养心斋,岳峰一眼看到了上官婉儿,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不由得笑道“上官待诏,岳某今日真是好运气,在这养心斋都能碰到待诏,待诏这是在办差?”

岳峰笑容满脸,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从容洒脱,上官婉儿本来心中还替他有些担心呢,瞧着岳峰这模样,她总算放下心来了。

不过,另外一个念头有在她心中浮现出来,她心想岳峰这家伙和默啜天天见面,惹了大麻烦,尤其是惹到了京城的那些酷吏们,在观风殿当来俊臣给武则天攀咬岳峰的时候,上官婉儿一颗心都几乎要从口里面蹦出来了,现在岳峰倒要,自己像是没事儿的人似的,哼!

上官婉儿平常身为女官高高在上,可是她毕竟还是女人心性,在别人面前她一般不流露这种情态,但是面对岳峰,她又哪里能不使性子?当即她道

“岳四郎,你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哼,你身为我武周的官员,私下里竟然和敌国的大将密切接触,而且还在一起大吃大喝,现在好了,这位敌国的大将率领他们的蹴鞠军在我武周耀武扬威,这一次的大庆蹴鞠军之斗,我武唐很多支军队都败在了其手中,可谓是丢了陛下的脸。陛下很震怒,很不高兴!”

上官婉儿眯眼盯着岳峰,顿了顿,声音又再一次拔高,道“今日观风殿议事,有御史给陛下上书,矛头直接指向你,说是你暗中帮了那默啜,故意要扫我武周的威风。还说你是李唐的余孽,这么做是怀有极其险恶的用心……”

上官婉儿洋洋洒洒,硬是炮制出了一番恐吓的言辞,这等手段对她来说轻车熟路,她身居高位,关键时候如何能用言语震慑人那是拿手好戏呢!

她便说话便不动神色的观察岳峰,待看到岳峰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越来越沉重的时候,她心中不由得暗暗得意,心想姓岳的也有今天啊,刚刚不是还得意洋洋么?看不把你给吓死。

上官婉儿一番话说完,心想这下岳峰该服软了吧,她盯着岳峰,盯着岳峰的回应,过了好久,岳峰哈哈一笑,道

“我道是什么事儿,没想到陛下召我是为这事儿。这突厥人啊,为什么叫蛮子呢?就是这帮家伙最是不能信任,这默啜着实天天去我那里,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家伙肯定早就暗中有了准备,这不,在蹴鞠军中大放异彩,顺带着还把我给带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只是默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武周陛下乃圣明之君,区区突厥蛮子的离间手段岂能瞒得住陛下?所以啊,突厥蛮子可笑可叹之极!”

岳峰这一说,上官婉儿微微愣了一下,她眉头一挑待要说话,可是硬生生又把话给憋了回去,岳峰气定神闲,胸有成竹,他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上官婉儿心中就纳闷得很,她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眼前这小子了,她就在疑虑间,岳峰道“上官待诏,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谢谢你了!你提醒得不错,那突厥蛮子不值得信任,他们阴险狡诈得很,回头我面圣之后,一定想办法给陛下建议,让陛下好好让这些突厥蛮子吃吃亏,上上当,让他们从此不敢再小瞧我们武周!”

上官婉儿被岳峰这一番感谢,搞得反而没话说了,场面冷下来真是尴尬得很,上官婉儿想提醒岳峰,让他注意千万别碰到太平公主,或者是小心太平公主。

可是她转念一想,岳峰家里的奴仆丫鬟可都是太平公主府派送的,她心中又不由的恼火,隐隐的,有那么一股妒忌让她感到心中酸溜溜的!

要知道岳峰可是她上官婉儿的未婚夫婿呢,公主殿下可偏偏就对其刮目相看,这一次蹴鞠军的事情,公主殿下出入观风殿的时候怒气冲冲,在旁人看来似乎是怒不可遏,可是在上官婉儿的眼中,这反倒像是小两口闹了别扭之后,在耍性子,耍脾气呢!

“岳大人,您快着点,快……”冷不丁,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冲进来,瞧这小太监的神情,惊慌失措,脸色煞白,语无伦次。

岳峰一下愣住,惊道“公公,这是何故啊?是什么原因让我快啊?”

这小太监满脸通红,又是挥手,又是支吾,接着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跑,岳峰心中大惑不解,上官婉儿忍不住脱口道“不好,一定是公主殿下往这边找你算账来了,岳四郎,你快先走,陛下叮嘱了,让你千万不要和公主殿下照面!”

岳峰眉头皱了皱,脑子里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肯定是默啜在蹴鞠场上大展神威,而后便有一些小道消息传出来,说默啜和他岳四郎怎么怎么滴,甚至默啜自己可能也在暗中散步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消息。

太平公主是什么性子的人?这女人就是一个一点就要炸的主儿,她听闻了这等消息岂能不找岳峰算账?

岳峰心中暗暗叫苦,他对这个女人也十分头疼,当即就准备按照上官婉儿的指引迅速的逃之夭夭,谁知道他念头刚动,便听到外面太平公主娇声叱喝道

“岳四郎,你别躲躲闪闪了,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本宫也能找到你!哼,今天不管是谁护着你,本宫也要找你算账,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帮什么人不可以,竟然暗中怂恿那突厥蛮子在我武周的地面上挑事儿,真是岂有此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公主的刁难!

公主很凶猛,来去如旋风,岳峰和上官婉儿两人相顾无计,一时真是避无可避,这等情形倘若换做其他人,以上官婉儿的威势她必然能霸气将其阻拦,可是太平公主何许人也?这可是连武则天都头疼的人儿呢,上官婉儿就算再有权势又能为之奈何?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之间,太平公主人已经进来了,她本来气势汹汹,一眼看到岳峰和上官婉儿均在,她瞬间呆立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来,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用手指着岳峰和上官婉儿,道“你们……你们……”

岳峰见此情形,忙道“公主殿下,我和上官待诏在此正在商议关于武周大庆的要事,公主殿下没看见我们这般亲密无间么?怎么?公主殿下也要参与进来?”

太平公主满脸通红,真是又气又恼,而上官婉儿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古怪,岳峰这话简直是口无遮拦,她过来是奉武则天之命将岳峰拦在外面,避免其吃亏呢!现在好了,岳峰竟然把两人见面说成是私会,真是……

然而此情此景,上官婉儿就算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轻易流露,毕竟公主殿下在此呢,有些话哪里轮得到他来说呢?

岳峰一句话把太平公主给镇住了,转身就要告辞,他刚刚迈出门,太平公主冷笑一声,道“岳四郎,本宫可不管你是私会什么人,本宫今日来找你是为了这一次蹴鞠军大赛的事情!好你个岳四郎,竟然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帮那突厥人对付咱们武周自己人,真是岂有此理。

我已经禀报陛下了,陛下下了旨,让本宫来全权处理此事,哼,此事如果你如果没有个说法,本宫饶不了你!”

太平公主叱喝道,她一般出行都是前呼后拥,身边的仆从拥趸无数,这一怒威势着实非同小可,她备受武则天宠爱,区区蹴鞠的事情自然能说了算。再说了,岳峰现在不过是一个小七品官儿而已,她真要铁了心的对付岳峰,岳峰也只能为之奈何?

见此情形,岳峰暗暗叫苦,不过面上他却佯惊道“公主殿下,莫非这斗鞠公主殿下竟然还输给了那突厥蛮子?这未免太匪夷所思啊,就算岳某率领我武周最强蹴鞠军,恐怕也难以说是公主殿下您的对手,殿下如何会输给那突厥蛮子?”

“呃……”太平公主一时竟然被岳峰问了一个无言以对,要知道她可是个要强的人,什么时候服过软,认输过?再说了,她对蹴鞠军的培养训练那是出了名的严格残酷,岂能输给突厥人?

“本宫怎么会输?本宫的蹴鞠军向来无敌,区区突厥蛮子岂能是我们的对手?”太平公主道。

岳峰一笑道“公主殿下这就让微臣纳闷了,殿下上门问罪是说鄙人助纣为虐,帮了突厥蛮子蹴鞠,可是那突厥蛮子又没有赢过公主殿下,微臣哪里助力过他?如果微臣有助力的话,公主殿下的蹴鞠军又怎么会赢?”

“呃……”?这次不仅是太平公主,就连周围的人也被岳峰这话给震慑住了,岳峰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也未免太傲气了吧?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倘若帮了突厥人,突厥人就能赢公主殿下?这话太不敬了!

岳峰对周围人的目光完全不顾,顿了顿继续道“公主殿下,您想一想,那突厥蛮子自从进城那一天就和我结了梁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帮他们?这帮蛮子,狡猾得很,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肚子里全是坏水儿呢!

这一次蹴鞠军的事情,明显是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他们的险恶用心就是希望我们武周内讧,像公主殿下这般,斗输了蹴鞠不去找那突厥蛮子,反而来找我这个武周的忠臣,这般做派便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公主殿下您说是不是?”

太平公主眯眼盯着岳峰,冷笑一声道“岳峰啊,岳峰,我知道你能说会道,不过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信你了,任你口吐莲花,我就要拿你问罪,你又奈我何?”

太平公主明显是没有准备和岳峰讲道理,这让岳峰感到颇为头疼,可是人家是公主,人家就是不讲道理,岳峰能怎么办?眼见这个局面,岳峰只好先服软,道

“公主殿下,最近岳某在府上日夜闭关,倒是颇有一些新的研究!素闻殿下喜好美食,又喜好雅乐,蹴鞠等诸趣事,要不殿下,你我移一步说话,回头我让下人们把这些新鲜玩意儿都拿出来让殿下先品鉴一番,至于这蹴鞠的事情,既然殿下认定是微臣做错了事儿,那也好办,微臣将这件事担下来不就行了么?”

太平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嫣然一笑,很显然岳峰这个态度让她颇为满意。说实在的,自从她大婚以后,岳峰便非常刻意的和她保持距离,再说,岳峰现在身份又是洛阳令,不再是那蹴鞠郎的散官了。

另外,岳峰颇受武则天的器重,武则天已经给岳峰有了赐婚,赐婚的对象还是上官婉儿,这些种种都让太平公主和岳峰之间的联系变得日益疏淡的原委。

对太平公主来说,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被赐婚之后,她整个人也脱胎换骨,变化极大,生活的重心几乎完全转移了呢,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以前的嗜好,偏好等等都渐渐的疏远了很多。

今日岳峰又和她谈声色犬马,她心中不由得又念及自己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她想想自己能度过那段时光,岳峰还是有功劳的呢!

太平公主环顾四周,神情说不出的得意,道“好,既然你有这等态度,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只是,本宫以公主之尊,要驾临你的府上,未免有些不合适,这样吧,婉儿,你可否愿意陪本宫一同前去?”

上官婉儿“啊……”一声,她何许人也?跟在武则天身边的红人,她能不知道太平公主所想?

倘若太平公主真想让婉儿跟随,以她公主的身份直接一句话就成了,可偏偏太平公主还摆出一副询问的架势,这明显是假邀请,真挑衅呢!

上官婉儿心中添堵得很,面上却忙道“公主殿下,婉儿有圣命在身,着实抽不开身来,还恳请殿下见谅!”

太平公主一声长笑,道“你既然如此说,行,那我再换人吧,去,把娉婷叫过来,让她陪同我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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