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 xp1024.com
《唐朝工科生》


第一章 一只唐朝的工科狗

武德九年,前隋设立的暨阳县又被并入了江阴县,芙蓉城东边靠着大江鳌头渚,张德跟着老仆踏上了前往长安的旅途。

乌篷船还没过江,就传来大唐换了新皇帝的消息。

十岁的张德知道,李世民应该是在玄武门宰了他哥和他弟。然后黑脸的尉迟恭会让李渊愉悦地下台,做快快乐乐的太上皇去。

“坦叔,咱们还去长安吗?”

“郎君,虽说不知道长安是否太平,秦王如今成了天子。弘慎公是秦王府的幕僚,定要高升。我看,还是去吧。”

老仆坦叔精神矍铄,当年跟麦铁杖在南陈混迹,江水张氏南宗的上上代宗长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是改头换面,在原暨阳县张家埭落脚。

江水张氏比不上那些张姓世家,但也传承数代,南梁时候一支去了魏州,便称作北宗。

如今北宗出了个厉害人物,便是坦叔口中所称的弘慎公,真名张公谨。将来会在凌烟阁排名第十八位,原本在王世充手下厮混的张公谨后来能被封邹国公,正是因为李世民宰了他亲哥的那场玄武门之变。

张德看着滔滔江水,内心不由得苦逼起来:我特么真不想去长安啊。

穿越到唐朝后,有钱有闲的小土豪少爷的身份让张德还是感觉很不错的,而当初身为一只常年在戈壁沙漠草原密林穿梭的工科狗,张德只想说,他想把穿越前的最后一个副本打完……

不过是在沙漠里修一下风机,然后抽空打个副本而已,就特么因为风机电涌,把他电去唐朝,你敢信?

关键问题是,原本他是一个拥有唏嘘胡渣子,忧郁眼神的怪蜀黍。但现在呢?唇红齿白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美少年,还是一只翩跹美少年。

画风完全不对啊。

去长安,也不是张德想要去的。

张公谨在秦王府混的风生水起,加上他又是徐茂公和尉迟恭联袂引荐给李世民的,算起来,也是一个小小的山头。身为北宗的当代扛把子,江水张氏几百年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顶尖人物,当然是要拉本家们一把喽。

南宗世代讲究和气传家,一向就是“仕途做官什么的最麻烦了”这种赶脚,张公谨眼巴巴地希望南宗宗长张公义来帮兄弟一把。

结果张公义去年染了风寒就这么过世了,留下了三个儿子,长子才十岁,幼子才两岁。

于是张公谨便又写了封信,感慨本家兄弟英年早逝的同时,又说让张德前来长安就学。

守丧三个月之后,张家埭的族老们也琢磨此事对身为宗长的张德大有裨益,便让坦叔护送前往长安。

只是世事难料,半路上李世民就开始宰哥杀弟且为乐。而拿薛万彻、冯立虐了一把的张公谨,已经被李世民悄悄地许了个定远郡公。

据说,还会让他往代州走一趟,做一回大都督去。

于是乎,张德人还没有到长安,貌似就摇身一变,从江边小城的土豪子弟,变成了从龙功臣的族侄。

这一年,改元贞观,这一年,张公谨三十二岁,意气风,被人吐槽幸进阿谀抱大腿的小人……

同样是这一年,张德到了长安,本来想从朱雀大街杀到平康坊,看一看传说中的“风流薮泽”是个什么光景。虽然不至于现在就看到杨妙儿、王团儿,最起码也得比较比较和东艹完技工的不同之处不是?

坦叔显然认为自家郎君小小年纪就有大志,实在是万里鲲鹏之资,于是立刻带着郎君前往普宁坊。张公谨徐茂公是邻居,李世民倒是想立刻让他们去胜业坊落脚,以示恩宠,但刚刚宰兄杀弟且为乐,这么快就嘻嘻哈哈,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小马车刚到张府,就看到隔壁徐茂公家里硕大的牌匾。

李府。

嗯,徐茂公其实被高祖赐姓,又避讳宰兄杀弟且为乐的李世民,于是叫李勣。

十年后他就会成为英国公,但今年他就会成为并州都督,随后就开始憋大招,憋到干死突厥和高句丽。

“郎君,到了。”

“坦叔,能不能不进去?”

张德嘴角微抽,他现在就想在芙蓉城斗蛐蛐钓鱼,来长安真不是他的愿望。

别看三十二岁的张公谨现在很风光,也别看张公谨还吐槽死鬼老爹张公义英年早逝,再过七年张公谨也要升天,也要英年早逝,你敢信?

所以说,北宗这条大船,一开始就是破船。

十岁的张德翻不起浪花这不假,但尼玛十七岁的张德就能唱征服了?

这不科学嘛。

身为一只走遍神州大地的工科狗,当年张德的经历也是属于半传奇的那种。

比如说,他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读了机械设计及其自动化,但是考研却是电气化应用专业。随后读研时候的老板要去劈波斩浪搞海上风力电,于是乎张德在不归路上不小心被临时调去海上石油平台做个维护什么的。

嗯,本来应该没啥波折,结果搞海油的那票老爷们觉得哟呵小伙子不错,于是就在石油口插科打诨两年多,而那位抬举他的老爷高升,并且调往东北某旮旯。

于是张德和石油机械打了交道,但那位老爷没过多久因为某些隐秘的事情栽了,而丝毫没有被打击报复的张德,滚去西北吃沙子,玩古道西风瘦马的萧索风范去鸟。

你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结果又因为当地驻军貌似临时找不到维修工程车辆的牲口,恰好某年某月某日骑着小毛驴儿跑去觅食的张德被兵哥哥们看见,一听说丫是鏖战三山五岳四海的工程狗,立马就好酒好菜伺候着。

他老张无本买卖刚开张,便见那口外兵哥哥拦路来抢……

不就是几辆坦克几辆装甲车几辆工程车几辆……吗?小case。

兵哥哥见了心欢喜,某装甲团的扛把子拍着毛绒绒的胸口说你这兄弟俺认了。

于是张德就被调走了,调走了,调走了……

如果披上一身军绿,那大概也是极好的。

但尼玛还没报到呢,装甲团就撤销番号被合并了。老张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没焐热,又被弄去了当地的生产兵团。而恰好两家光伏公司和一家风电跑来大西北,一听说哟呵这里还有干过海上风力电的人才?立刻就把老张配到了风机站喝西北风吃沙子。

关键问题是,这旮旯生产处和装备处的王八老爷不少,说他老张不是正统风电出身,岂能担当大任?

得,做维护去吧。

当然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歹得给个头衔。

嗯,材料试验科科长,好大的官呐。全科室就一个人。

也就是说,老张最后的头衔是:某风力太阳能电试验站材料试验科科长以及某型号风机维护员。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不过你还别说,在材料试验科里面混,张德的博士论文居然就出炉了。

关于某合金的耐磨性……

两条粗壮的麒麟臂,手动推拉两百五十斤的试验金属件三十万次,你敢信?

在老张觉得自己会在材料学有点小成就的时候,因为一个副本,他被风机电到了唐朝,电成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张公谨的族侄。

感慨万千,站在张府府邸,外头的栓马桩站着六匹骏马,府邸谈不上多么堂皇,但门子却有着大户人家的风范。

劲装窄袖,看到张德,立刻箭步上前,躬身抱拳笑道:“大郎千里迢迢,车马劳顿极为辛苦,郡公已经吩咐,大郎来了之后,且先歇息。近日颇有事体要处理,抽不开身,大郎不要见怪。”

“族叔有心了。”

张德点点头,由着坦叔搀扶,下了马车。

正要进门,却听到里头一声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可是大郎来了!”

便见一个少年步履稳健,目光清明,气质也着实不凡。

少年见了张德,连忙叫道:“大郎,父亲盼了你半年,终于把你盼来了。怎么样,江南和长安可是别有不同?”

“郎君,这是弘慎公的长子。”

坦叔小声提醒张德。

“原来是大兄当面,小弟有礼了。”

抬手抱拳,倒也爽利。

“都说江阴人痛快更甚北人,果然如此。走,去为兄书房,大郎定要多多说道说道江南的风物。”

这少年利落爽快,不是别人,正是张公谨的大儿子。

他的名字原本应该是很有深意的,但对于一只野生的工科狗来说,这尼玛除了让他觉得很逗之外,真没有别的想法。

张大象,这就是少年的名字。**,大象无形,多好的意味。

但对于张德而言,这个名字除了能联想到蜡笔小新脱光了裤子露出小鸡鸡唱歌之外,真的没有太多的高大上。

不过,这位大象同学,将来是会承袭邹国公这个很有前途的称号去的。而且虽然将来做官不如他爹张公谨,但好歹也混到了四品侍郎的位子,而且还是户部侍郎……你敢信?肥缺啊。

对于前世主要职业就是帮人修修修修修的张德来说,和眼前这位十四岁的青葱骚年比起来,他前世混的还不如战锤里的绿皮。

进门就是大几百平米的院子,让这只芙蓉城东边乡下出身的工科狗内心泛滥出了一丝丝的涟漪,满满的羡慕嫉妒恨,两世的。

第二章 梁丰县男

去年七月,某只来自大草原,名叫阿史那咄苾的野生突厥可汗,跑长安遛了一圈。刚宰了哥哥弟弟上位的李世民,捏着鼻子和这位草原小霸王双双宰了白马结盟。

渭水便桥上,染上了太宗皇帝人生的第二个小黑点……

不过正所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改元贞观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暗地里磨刀子,准备给突厥人来一次大放血。

两年后,张公谨叔叔就会教张德什么叫做笔杆子硬扎,一封《六条突厥可取状》,顿时让那些撇嘴张公谨阿谀抱大腿之人虎躯一震,纷纷表示定远郡公好哇,定远郡公顶呱呱。

干完这件事情,张公谨就会愉快地跟着大唐军神李靖,走上一战灭劼利于阴山的快乐之旅。

至于现在,张公谨准备踏上代州的征程,为子孙搏个前程,然后死于贞观六年。

小大人一般的张大象同学一直很熟络地招呼着老张,滔滔不绝的样子,仿佛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亲哥俩。

张德也不由得内心默默吐槽不愧是郡公之家,到底是换了虎皮的。

贵族范儿这玩意儿,还是得有底气,才能玩啊。

一想到自己前世今生最大成就不过是个江南小土豪,老张竟是有点怅然若失。不过又一想,把自个儿拉来长安,摆明了要从南宗倒腾点帮手的张公谨,也算是跟自己沾了亲,带了故。

如此,自个儿好歹也是混入了一个史上前三强帝国的上流社会中去了。

最不济,做个二世祖衙内,大约也是没问题的,就看张公谨什么时候死。

张公谨马上就要去代州上任,走之前,除了要安排自家儿子进国子监混饭,还要顺便向太宗皇帝讨一个爵位。

当然了,不是给自己,混上定远郡公的张公谨是为了把南宗的几条好汉赚来长安,特意为张德讨的。

公侯就别想了,非大功不足以受封。封伯也差了火候,起码得等到张公谨写完那干死突厥的条陈,然后跟着李靖做行军副总管拿下劼利,才有开口的底气。

开国县子也不是不可以,但张公谨不至于这么臭不要脸,刚给李皇帝摆平薛万彻、冯立,就连忙到处撒欢?

于是乎……

“噢?没想到弘慎竟然和江阴张氏,还有如此渊源。这个张德,论辈分,当要称呼弘慎一声族叔了。前年暨阳县才并入江阴县,暨阳县之前也称梁丰县,就封梁丰县男吧,食邑三百户。”

“臣感激涕零,拜谢陛下……”

张公谨虎躯一震,立刻拜倒,双目含着泪花,心说这下南宗的老少爷们儿都会知道俺好兄弟讲义气了吧?

到时候正所谓打虎亲兄弟,南北二宗张氏虽然谈不上千年世家,但也是颇有积累。拿得出手的人才,还是不少的。

好歹张公谨也是一方山头,更有尉迟恭和李勣作为盟友,将来要做大唐政坛常青树,就得看花花轿子人抬人了。

敲锣打鼓卖吆喝的,还能比本家兄弟们更靠谱?

张公谨在张德不知情的状况下,给他讨了个开国县男的爵位,虽然只是最末等的爵位,但好歹也是从五品上,走出长安绝对拿得出手。

走在长安,就绝对被一群人吊打。

不过这光景,张大象同学大约是觉得江阴来的张大郎没什么意思,就找了个由头去安排吃喝席面。

然后张家另外两只小朋友,一只叫张大素的,一只叫张大安的,坐在门槛上,亮晶晶的大眼珠子盯着张德:“哥哥,江阴盗帅楚留香真的能踏雪无痕,轻功了得?”

“那是,这位盗帅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擅使飞刀,刀刀留情,刀刀留香。故又称香帅……”

鬼扯的老张看着分别九岁和五岁的两只小朋友,心中本不忍欺骗他们善良且幼小的心灵。

但备不住两只小朋友一直缠着老张让他说说江南的风土人情,于是扯不出太多东西的老张,只能咬咬牙,给古龙抹了黑……

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这俩熊孩子哪儿那么多好奇心的?

张公谨这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老张心中不由得苦闷。

当然了,九岁的张大素,将来是东台舍人,然后混到怀州长史。五岁的张大安就更加牛叉,他会做太子庶子,然后混个同中书门下三品,被贬也是普州刺史……你敢信?

俩熊孩子就是这么牛逼不解释。

在许多人看来同样是熊孩子的张德,糊弄完了另外两只熊孩子之后,终于等到了定远郡公回府吃饭。

张公谨打量张德,张德同样偷偷瞥了两眼张公谨。

身材修长,美髯乌黑的张公谨绝对在这个时代算是美男子。是可以直接跟城北徐公比哪个帅的那种英俊……

相对于老张这种水嫩水嫩的外形,张公谨太有回头率了。这年月,英气逼人的男子才是各路娘子的口味啊。

所以说,看到张公谨之后,老张有点怀念上辈子那跟戈壁一样粗糙的身躯。

大唐现在好这口。

“武德三年一别,没想到竟是和仁之的最后一面,回想起来,不胜唏嘘。”

仁之就是老张死鬼老爹张公义的字,张公义也的确够仁义的,当初张公谨在秦王府厮混,上下打点靠北宗那点小钱,有个屁用。南宗虽然是江南小土豪,但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有钱,就任性。

任性,就让人纠结。

比如说,张公义给了张公谨三千七百贯钱之后,又给了两百匹绢,立刻让张公谨在秦王府生活的极为滋润。

比他在王世充手下做洧州长史还要滋润,因为张公义是年年给的,从大业年间就没断过。那会儿窦建德那王八蛋也快嗝屁了。

武德年间的那个物价,简直不忍直视,直到贞观九年之后,才算是稳定。就这会儿,贞观元年,关中大旱就不说他了。朱雀大街最有良心卖米的,一斗米也得一匹绢来换。

李世民自己都吃的和小地主似的,还指望小老百姓能咋样?

出长安城,十个村有九个村等着朝廷换了皇帝来点福利。

所以说,张公谨是心情复杂的,在王世充手下混的时候,就心情很复杂了。对于张公义,他本来是琢磨着自己达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报答。

结果张公义提前英年早逝,让张公谨满腔的报恩之心跟掉在冰水里似的。没办法还的人情真纠结啊。

于是乎,找他儿子扶两把,怎么地也得让人知道他张公谨不仅仅会抱大腿拍马屁,更是很有节操,很讲究的人。

不过没想到的是,张公谨在张德面前对他死鬼老爹唏嘘长叹的时候,毫无感情基础的老张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死的是别家的爹,让张公谨虎躯一震,暗道:此子坚韧不拔,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仁之有个好儿子。

他要是知道老张不是因为心性坚韧,而是纯粹没啥悲从中来的情绪,大约是要立刻把老张轰出府门。

“今后,大郎就在家里住下吧。你们兄弟年纪相若,将来互相扶持,才能壮大我们张家……”

“是,德谨遵族叔之言。”

老张彬彬有礼,心中不由得吐槽:壮大张家?过几年就要撒手人寰的你在天上保佑张家达吗?

虽说张公谨三个儿子都很牛叉,但他们牛叉都是三十岁之后的事情了,老张混吃等死也不能人到中年不干人事吧?

唉……

心中一叹,目光瞥去,却见张大素张大安两只小朋友忽闪忽闪大眼珠子,然后一左一右拉住老张的胳膊:“兄长,今晚我们兄弟三人抵足而眠,兄长也多多讲述讲述江南的风貌……”

你们俩熊孩子分明就是想听楚留香怎么狂霸酷拽吊炸天,怎么在你们老子面前,立刻就是这样的兄弟情深?

不远处,大象同学一头雾水,几个意思,俩弟弟怎么跟江阴来的大郎关系这么熟络了?

张公谨心头浮现一道暖流,暗暗满意点头:兄恭弟谦,倒是不辱没我江水张氏的门风……

老张很想一脚踢开两只熊孩子,真的。

第三章 四大天王有五个

去年国子学改名国子监,九月份的时候,有个臭不要脸的朔州人,硬是把看上去二十八岁但实际上十八岁的儿子塞了进去读书。

当时还不是祭酒,顶了个国子助教头衔的孔颖达差点寻死,于是太宗皇帝私底下只好跟老夫子说:明年咱们搞个大新闻,十八学士有你一把交椅,你多担待点。

而那个朔州人表示很不屑,老子这么牛逼,让你教育儿子是看得起你。

一般来说,这样的烂人肯定要被玩弄文字感情的读书人唾弃三五百年,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当时的老百姓大多数不识字。

于是问题来了:中国门神哪家强?

不惑之年的尉迟恭其实算得上成功人士,去年九月份为什么他敢在国子监装逼?因为九月份他老板封了他一个吴国公当当。完了十月份又赏了个右武侯大将军不说,实封一千三百户。

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里面,就只有长孙无忌、王君廓、房玄龄、杜如晦能和朔州人比肩。

唯一比他们五位实封还要多两百户的,只有大唐帝国第一任ceo裴寂。然而这位跟着高祖皇帝混了好多年的老臣子,后年就会被一个和尚拉下水,然后就被教做人。

但是对于老板而言,奇数个实权下属很不好,不方便他最后拍板,显示一下自己的内涵和档次。

所以,五个人里面,要么开除一个,要么弄死一个,要么辞职一个。

于是王君廓,这位在幽州被下属一刀捅死的玄武门功臣,临死之前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为大唐立过功,我在玄武门流过血,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啊!

整个大唐朝廷都舒服了。

大唐山头有四个,很平衡,其中就有朔州人。

尽管所有人都以为李靖是军方总扛把子,然而四大天王有五个是中国传统,这是皇帝陛下和太上皇陛下之间的互动,谁要是想不开,就和裴寂一样后年流放。

在很多时候,朝廷里的文化人都当朔州来的土鳖是低能儿弱智,然而皇帝喜欢他,什么都要赏给他。

还是去年,还是十月份,冷不丁李世民就大手一挥,把齐王府的全部家当都扔给了尉迟恭。

尉迟门神虎躯一震,他这个人有个缺点,不懂得拒绝,于是就收下了。

当时整个朝廷就炸毛了,这不能啊陛下,外边儿粮价贵的跟狗一样,朝廷就指着这一波抄家先来对付对付。赏赐可以,不能直接金山砸过去啊,吴国公承受不起啊陛下。

然而朔州来的门神虎躯又震了,老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弄点金银财宝贴补家用采买些补品恢复一下残躯,你们都要逼逼?有一算一个,下班后有种别跑!

四大天王之一的霸气一般人承受不起,于是去年尉迟门神就成了长安富。

然后张德现在抱着的大腿张公谨叔叔,他是长安富的好朋友,这一点很重要。放老张上辈子,跟土豪做朋友起码在微薄上赚两三万粉丝。

今天,尉迟富来到了郡公府上,探望一下即将上任的好朋友,同时再探望一下好朋友的邻居,那个三十二岁的宅男李勣。

“哈哈哈哈哈……弘慎,俺给你带了五坛葡萄酒,送你上路!”

听到这话,张德柔弱的身躯颤了一下,心说怪不得张公谨叔叔英年早逝,这尼玛肯定是被门神给咒死的。

什么叫做送你上路!有种说清楚!

张公谨呵呵一笑:“阿史那乌没啜换的葡萄酒还没喝完?”

“舍不得啊!”

声音震的张德耳膜都痛,他站边上偷偷地瞄了一眼,然后惊呆了:这货真不是帕特里克·尤因?特么莫非是从纽约尼克斯的球场上穿越过来的?

用孔武有力不足以形容尉迟恭形象之万一,他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的光线都直接被吞噬了一半。

不愧是长安富外加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霸气啊,就是霸气!

“俺家那小畜生,去年考入国子监后,承蒙孔祭酒错爱,算是学了五六七八本经书,能写几个字了。俺就塞了两坛给孔祭酒,呵呵呵呵呵呵……”

就你儿子那智力,进国子监还是考入?你特么是在逗我?

老张不由得内心默默吐槽。

“宝琳为人耿直,多明白点学问,总归是好的。”

张公谨笑的风和日丽,瞬间把刚才龙卷风肆虐一样的气氛给冲垮。如果尉迟门神是乌云,张公谨叔叔就是太阳啊。

太暖人心了。

原本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熊孩子,等到张家老大开了口,才稍微回了点神,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大象,在国子监,你家兄长,多多看护一二。”

尉迟门神大喇喇第坐在垫子上,弓着一只脚,拿起桌上的糕饼啃了一口,然后剩下的随手扔回盘子。

“世伯多虑了,世兄为人直爽,在国子监里朋友极多。反倒是小侄多亏世兄照顾,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畜生不过是被人当傻子耍,太蠢,不像俺。”摇了摇头,长安富眼神扫过一排站着的熊孩子,现大象旁边还有另外一只没见过的小动物,于是问道,“弘慎,这是你哪个婆娘生的?”

和城北徐公比帅的张公谨嘴角一抽,眯着眼睛呵呵道:“这便是江阴来的大郎,江水张氏南宗宗长。”

“噢?”

像是现了新大6一样,刚才啃糕饼还有碎屑的胡须被巨大的手掌抹了一把,尉迟恭那电灯泡一样的眼珠子盯着老张:“俺以为弘慎你家里的崽子已经够嫩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水嫩的。”

我特么要不是打不过你,我肯定……

老张内心想了想,估计重新投胎十辈子都打不过这货。

当年他为了博士论文弄出了两条粗壮的麒麟臂,但和尉迟门神一比,呵呵,就门神这两条胳膊,老张当年撸到死都没可能这么粗。

“江南人会操船,但骑不了马吧?有空来胜业坊,俺来教你骑马!”

尉迟门神摆出隔壁好心叔叔的模样,然而张德内心是崩溃的:你才操船,你全家都操船!

“回吴国公,在下会骑马。”

“不可能!你一个江南小娃娃,怎么可能会骑马?不可能!”

尉迟恭摇摇头,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娃,为人处世,讲究一个诚字。今天俺是以一个长者身份来告诉你,自古有句话,叫做诚信为本……”

我特么还以为是“闷声大财”呢。

尉迟门神还是图样,老张当年在三山五岳四海,啥交通工具不会……修?为了修风机,日子分了单双号,单号骑着小毛驴儿,双号驾着蒙古马,不要太嚣张!他可是跟最后的边防骑兵学了整整两年半。

“我真会骑马。”

张德抬头扫了一眼口水狂喷的长者,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他还特意用了点力气,看上去更加的有诚意。

抬起水嫩的小脸儿,老张整个人感觉都萌萌哒。

第四章 俺脱

大唐帝国右武侯大将军、大唐帝国吴国公、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有史以来仅有的四大门神之一、大唐帝都富、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忠仆、已知文明世界杰出的军事将领、广大小朋友们心目中的慈善长者尉迟恭,他生气了。

这世界上,居然有小动物敢挑衅他尉迟门神的威严,上天下地谁都救不了你!

“俺也不欺负你,娃,隔壁那位并州都督家里,小马驹多了不敢说,十匹八匹还是有的。你要是能骑,俺做主,给你要一匹下来。”

尤因……呃,应该是尉迟恭,他瞪着一双铜铃眼,俯视着在他眼里跟水耗子大小差不多的张德。

门神这辈子就没见过被他瞪一眼还敢说出囫囵话的崽子,今年八岁的太子因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结果居然哭着喊出一声“父皇救我”,连带着站旁边傻了的长乐公主一个劲地啜泣……

此时张德小朋友左右,两只熊孩子已经快要开始打摆子了。至于刚才还应对得体的张大象,本能地避开尉迟天王的眼神,低着头,不敢看去。

大厅内刚刚被张公谨叔叔释放出来的阳光,再度被长安富给吞噬了。

“多谢吴国公。”

张德心说这种怪兽李世民到底是怎么收服的?莫非皇帝陛下还能变身成奥特曼?

“嗯?”

尉迟恭愣了一下,眉头一挑。这世界上,真有被他瞪一眼不怕的小动物?不可思议啊。

长安富仔细地打量着张德,绕着他转了一圈,嘿嘿一笑:“头一回啊头一回,俺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娃,不怂,不怂好。哈哈哈哈哈……”

魔音贯耳,这五点一声道的噪音真特么让人想死。

老张一看尉迟门神瞧着挺通情达理的嘛,正要继续露出一个萌萌哒的微笑,然而这巨兽蹲了下来。

一只粗壮宽大肥厚的爪子,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尉迟恭笑的和蔼可亲,像一个长者,他温和地说道:“娃,俺许了好处不假。但要是你做不到……嘿嘿,俺可是要把你,脱个精光,然后拎着游街……”

此话一出,连张大象小朋友都浑身颤。

直到此刻,小朋友们才回忆起尉迟长者带来的恐惧……

张大素紧紧地攥着弟弟的手,然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要不是爹爹还在,他大概已经拉着张大安跑路了。

好嘛,萌萌哒的微笑肯定是没有了。

我这么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你居然忍心剥光了游街?如果去平康坊,我没意见。

张德尽力露出一个惊恐的眼神,然后演技派地别过头,越过尉迟恭,去看坐那里一脸抑郁的张公谨。

他的演技是如此的逼真,以至于尉迟门神顿时跟修炼成功一样念头通达。

就是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怕我的小动物?

尉迟门神哈哈一笑,宽厚的巴掌轻拍了一下张德的后背:“娃,俺作为长者,今天教你一个道理,正所谓,知错能改,善……”

“我要是能骑小马驹,我也不要莱国公的马,只要吴国公自己脱个精光,然后去游街,怎么样?”

“……”

“……”

“……”

原本很郁闷的张公谨叔叔顿时来了精神,英俊如城北徐公的定远郡公眼睛放光,看着蹲在那儿的怪兽背影,心中居然脑补出了无限的快意。

而三只小朋友当时就震惊了,他们看着张德的身影,只觉得此乃真英雄也。

长安富话还没有说完,一口老血被张德憋在体内,整个人嘴角抽搐,显然已经处于很不爽很不快很不高兴的状态。

张德忽闪忽闪着亮亮的大眼睛,换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吴国公当世英雄,莫非不敢?”

莫非不敢?不敢?

巨大的鼻孔在翕张,灼热的气流从鼻孔中喷射而出,尉迟门神虎躯一震,傲然道:“俺堂堂右武侯大将军,戎马沙场数十年,岂有不敢之说?”

忽地,他站起来双手后背,眼神飘忽,心中暗忖:这小东西莫非真能骑马?俺倒是也见过突厥崽子几岁骑马,却也只是骑马罢了。

“那便烦劳吴国公叨扰一下莱国公,借他小马驹一用。”

张德忽地站直了,一撩下摆,塞在腰带中,一手后背一手伸出,潇洒的跟黄飞鸿一样。

尉迟恭和张公谨当时就眼睛直了。

难道俺真要脱光了游街?

长安富有点吃不准了,眼前的小动物貌似有点不一样啊,很不一样啊。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尉迟门神突然眼皮子半闭,捏着嗓子说道:“骑马,可不是说坐马背上就算数的,要知道俺……”

“吴国公只管牵马来便是,算不算数,一看便知。”

这小动物是要逆天啊!

尉迟恭眼睛猛地圆瞪,嘴角抽搐的同时,胡子都跟刺猬一样炸了开来。

一口老血又被憋了回去。

张公谨叔叔笑了,笑的很开心很阳光,整个大厅又温暖了起来,洋溢着快活祥和的气息。

“敬德,我们这就去懋功府上吧。”

补刀的张公谨叔叔能干的薛万彻叫爸爸,智力上肯定没有瑕疵的。

尉迟恭虎躯一震,兀自道:“娃,正所谓男子汉大丈夫……”

“吴国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必这般小女儿姿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你这个娃,俺……俺……”

俺了半天,尉迟恭哼了一声,竟是打头去了李勣府上。

咣的一声一脚踹开府门,门子护卫本来想说“大胆狂徒”,结果横刀抽了一半就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窝旁边数蚂蚁。

四大天王牛逼不解释,连李勣的面都没有见,直接奔马厩。轰走了马夫,然后找到了李勣珍藏的十匹良种小马,盯着一头乌黑靓丽的小马儿,邪邪一笑,搓着手,将那小黑马拉了出来。

到了前院,算半个练功场的空旷院子里,已经到了一群人。

张公谨正和另外一个帅哥说着什么,然后那帅哥眼神惊异地看了一眼张德,然后又双眼喷火地盯着尉迟恭:“还不住手!”

却见尉迟恭一手摁着小黑马的脑袋,直接到了院子里。那马儿四蹄顶着地,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长安富曾经把任城王李道宗的马车抬起来扔渭河里。

怪兽呵呵一笑,扫了一眼张德:“娃,这匹小马极为温顺,俺也不以大欺小,你便来骑吧。”

站张公谨旁边的帅哥嘴角一抽:“敬德,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张公谨也是眼睛白,心说这混蛋果然脸皮够厚。这匹黑风骝是李勣的宝贝,在并州擒了一个突厥俟斤才才换来的宝马,李孝恭托人出价一万五千贯外加西域宝刀十柄,李勣也就给他看了看过过眼瘾。

这马四肢关节达,不易折断,货真价实的“踢云乌骓”,自古不外项羽张飞二人曾拥有过。

尉迟恭厚颜无耻地笑看张德,将黑风骝拉到眼门前:“娃,俺十岁那年,什么样的烈马没骑过?‘玉狮子’你知道吧?俺……”

“还请吴国公让让,我要骑马了。”

门神的老血又憋了一口。

“大郎,此马快如旋风,故懋功取名‘黑风骝’,实乃罕见的乌骓马,非……”

“叔父放心,小侄醒的。”

言罢,手挥了挥,赶苍蝇一样赶走了站那儿的尉迟恭。

长安富的老血不够用了。

“敬德,看护一二。”

张公谨倒也没有阻拦,只是让注意安全。

“弘慎放心,有俺在这里,就算……”

嗖!

张德居然连马凳都没踩,直接跨在黑风骝上,双腿一夹,标准的马步。跟着过来看着自家郎君表现的坦叔,微微一笑,暗自点头。

双手揪着鬃毛,脚尖点了一下马腹,这黑风骝立刻蹿了出去。

“俺的娘!”

尉迟恭大叫一声,赶紧追了过去,仨大唐帝国的实权大佬都吓的汗毛倒竖。这尼玛如今的小鬼不得了啊!

张德虽然紧张,却也不惧,老衲修炼多年的马步又不是为了蹲坑用的!

黑风骝还只是几个月的小马,之前又被尉迟天王强按头拖着走,气力消耗了不少,想要把人颠下来,还真没那个本事。

只是它爆力极强,度又快,转瞬已经冲到场地的另一头,仿佛要一头撞上去一般。

然而张德只是揪着马耳一歪,这小黑马只能乖乖地顺着跑。

不过是片刻工夫,已经跑了一圈,尉迟恭三人也不追了,直愣愣地看着张德没有马镫马鞍缰绳,就这么揪着马鬃马耳,双腿夹着马背,策马奔跑。

“这娃莫非跟突厥人住一块的?”

尉迟恭摸着脑袋,惊讶无比地说道。

而李勣则是斜眼看着他:“明天朝会,只怕陛下要叱责敬德了。”

“这是为何?”

“你有伤风化,不顾朝廷体面,如何不要叱责?”

“俺什么时候有伤风化,不顾朝廷体面了?”

李勣眉头一挑,看着马背的张泽,意味深长道:“脱光了游街,还不有伤风化,不顾朝廷体面?”

“俺什么时候脱光了游……”

长安富表情突然神圣起来,感慨道:“懋功啊,不日你就要回并州主持军务,防备突厥,只怕下次再会,须要正月,俺……”

李勣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幽幽道:“若是程知节知道敬德冲十岁少年赖账……”

长安富表情越地神圣:“俺脱。”

第五章 皇帝的愤怒

四大天王愿赌服输从不赖账,童叟无欺众所皆知。

“哼!”

长安富昂着头,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穿着一条亵裤,威风凛凛地从普宁坊扬长而去。而尉迟家的门神走狗忠仆们,纷纷掩面低头,不敢四顾。

不过是盏茶功夫,就听到远处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大约是哪家小媳妇瞧见了一只脱了缰的裸奔怪兽。

金吾卫的军士本想将此等白日色魔拿下,但走近了之后,立刻假装没有看见,绕道便逃。

而莱国公府内,一群大大小小都是大眼瞪小眼,全都傻在那里。

张德也没有想到,尉迟天王脱衣服居然这么熟练,而且脱的干脆无比,要不是张公谨叔叔强烈要求把亵裤给穿上,尉迟天王真会全部脱光。

“择友不慎,择友不慎啊。”

李勣感叹万分,看着地上一堆刚脱下来的衣裳,然后赶紧喊了个仆人过来:“去一趟齐国公府上,让他赶紧把此事禀明陛下。”

这事儿他不能去说,因为李勣严格地讲是太上皇李渊的人。然而尉迟恭是太宗皇帝的忠实走狗,他能参这厚颜无耻之徒一个有伤风化吗?

“此獠定是寻个由头,正好扬长过街一把。”

一想到尉迟恭是从他这儿走出门的,李勣由内而外的抑郁,觉得心口都有点痛了。

张公谨叔叔表示我就看看我不说话,反正今天这事儿丢的不是他的人。再说了,能看到四大天王之一吃瘪,定远郡公还是很高兴的。

至于当事人张德小朋友,正一脸无辜地站在黑风骝的旁边,手还搭着黑里带红的马鬃。

仁之有个好儿子啊。

张公谨内心默默地感慨,再扫了一眼自己那仨还在抖的儿子,不由得和李勣一样抑郁了。

大唐帝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很快就知道了消息,长安令已经哭晕在茅厕。

勋贵不可怕,权贵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又是勋贵又是权贵而且还是富贵。所谓有权有钱有地位,说的就是四大天王之一的长安富尉迟门神。

砰!

哗啦……

一只鸳鸯戏水的镶金茶碗,就这么砸碎在楠木梁柱上。

“这个……这个无耻之徒!朕、朕要……朕一定要……”

太宗皇帝恨的牙痒痒,然后站起来愤怒地走来走去,“这个厚颜无耻之徒!可耻!可耻!有伤风化!成何体统!还有没有把朝廷的颜面放在眼里!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朕!”

暴怒的大唐皇帝三十岁都不到,其实还是个年轻人。虽然他宰了哥哥弟弟逼自个儿老子退位,然而他还是很在意广大人民群众的评价。

所以,当他的席打手加忠犬突然在长安的大街上裸奔,给他皇帝陛下的锦绣河山抹小黑点儿,李家老二完全不能忍!不能忍啊!

朕的评价,朕的千古一帝,朕的万世明君……

“他竟敢如此大胆!还有没有一个勋贵的体面!他堂堂吴国公,堂堂大将军,竟然如小儿一般招摇过市,简直、简直无耻,无耻之极!”

咬牙切齿的李皇帝出离地愤怒了,站边上看着妹夫泄的齐国公面无表情,等李世民泄完了之后,长孙无忌才轻描淡写道:“陛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不外是吴国公在莱国公府上喝醉了酒,酒后失态罢了。吴国公放浪形骸,长安人尽皆知,做出任何事情,长安城的百姓都不会觉得惊讶……”

“辅机,此事事关朝廷颜面!”

李世民依然很愤怒地说道。

“朝廷颜面靠的是百姓衣食无忧,靠的是外虏倾覆,靠的是国库盈满,靠的是吏治清明,倒是没听说,和勋贵恣意放纵品行不端还有干系的。”

不紧不慢,不温不火,长孙无忌甚至还弯腰将那碎瓷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这厮大胆,眼中没有朕!”

“尉迟恭是陛下的鹰爪忠犬,今年罗艺谋反,为何李靖李勣都没有去,偏偏让他带兵平叛?陛下心中也是有答案的。”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年轻的皇帝,虽然玄武门已经成功,但皇帝还是不放心啊。太上皇的人太多了,李靖李勣都要算他的人。文官之裴寂更是李渊的心腹,工部尚书应国公武士彠是李渊的好友,在李渊起兵之时,就已经屡次相助。

分化、驱离、拉拢,这些手段对新皇帝而言,还不是很适应,让他很敏感。

所以当尉迟恭在普宁坊裸奔,李世民就难以自控地暴怒。

“他竟然和一个十岁的童子打赌,而且还输了!”

李世民提起这个,更是愤怒,“堂堂沙场宿将,竟然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朕要他有何用?”

“阿史那咄苾前来,也只有尉迟恭擒下一个俟斤,让突厥人知道,我大唐可不是什么草原小部落,软弱可欺。陛下能六骑前去白马结盟,不正是因为有尉迟恭的勇武为底气吗?”

李世民不说话了,然后坐在软榻上,沉声道:“那个童子……是不是之前弘慎提到的那个江水张氏南宗小宗长?”

“正是。”

长孙无忌见妹夫平复了下来,于是在榻上摆好棋牌,手中抓了一把棋子,让皇帝猜枚。

“梁丰县男的封赏还没下去?”

两人开始对弈,落子有声。

“陛下,须等应国公胜任利州都督……”

长孙无忌眼睛闪烁着精光。

“嗯,辅机,你有心了。是朕失态了。”

长叹一口气,李家二哥有些感慨,多亏了有这样的大舅子啊。

“承乾,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一身赤红常服,交脚幞头正前镶着一颗白玉,玉扣收的有点紧,让太子显得有些瘦弱。

“丽质说舅舅来了,儿臣过来问候。”

说着,粉雕玉琢的李承乾上前见礼,恭敬喊道:“舅舅。”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李承乾后边躲着的长乐公主,这是他未来的儿媳妇,长的那叫一个漂亮……

“丽质,为何躲在太子身后?”

李世民没说话,长孙无忌面色淡然问道。

好一会儿,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公主探着脑袋咬着手指,轻声问长孙无忌:“舅舅,那个妖怪真输给了一个十岁的少年郎?”

那个妖怪……妖怪……怪……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双双脸色一黑。

“丽质,那不是妖怪,那是大唐的功臣吴国公,他对大唐有大功……”

“长那么吓人不是妖怪是什么?”

李丽质奶声奶气地说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再度脸黑。

“父皇,那个少年是哪家的?”

李承乾眼睛里冒着星星,兴奋地问道。

当年他被尉迟恭吓的喊出“父皇救命”,简直是阴影中的阴影,如今听说“仇人”吃瘪,太子殿下幼小的心灵顿时浮现出扭曲的快感。

“太子,是定远郡公的族侄,江阴张德。”

长孙无忌告诉了李承乾。

“张德,张德,张德……”

喃喃地反复念叨了一会儿张德的名字,李承乾整个人都激动了。而站在一旁认真听讲的李丽质也是大眼睛闪着光华,满满的好奇。

第六章 极品飞马1

因为尉迟恭裸奔事件,张德自己给自己禁了足,坚决不走出自己的小院子半步。张公谨叔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大郎,敬德愿赌服输,不会真和你这样十岁的少年郎计较的。”

然而老张闷声回道:“族叔,他连光着腚在大街上狂奔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张公谨叔叔于是就拍了拍老张柔弱的肩膀:“那就等风头过去再说吧。”

堂堂定远郡公,虽然把薛万彻和冯立干的叫爸爸,然而却干不过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

“……”

果然自己抱的这根大腿,还不够粗,含金量还不够高。

等张公谨走了之后,两只从书房溜出来的熊孩子,出现在了张德面前。

“哥哥,你这等英雄豪杰,何必怕那尉迟恭?”

张大素尝试震了一下虎躯,没震动,张德翻白眼看着他:“二郎,你不带着三郎读书,来这里做什么?”

“哥哥,吃胡饼么?”

张大安小朋友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面裹着四个包子。

“这馒头哪儿买的?”

从张大安那里接了一只还热乎的,一口咬下去,满是肉香。

“这叫胡饼,不叫馒头。馒头没有馅。”

张大安萌萌哒的眼神看着张德。

“江南包子叫馒头,馒头叫包子,和长安不太一样。”

“是这样么?”

张大安分了一个肉包给二哥,然后自己找了一只蒲团坐下,两只手捏着肉包慢慢地啃了起来。

“骗你作甚?比如长安那些泼皮,你们叫游侠。在江阴,叫小混混或者小流氓。要不你想,楚留香这样的人物,和那些泼皮都叫大侠,你觉得合适吗?”

“说的也是。”

张大安点点头,竟是认可了张德的胡扯。

你这么萌,将来一定做大官。

“哥哥。”

“嗯?”

听到张大安又喊他,张德微微挑眉,“三郎,是不是又事情和我说?”

张大安继续慢慢地啃着肉包,然后抬头问张德:“哥哥的黑风骝,跑的是不是非常快?”

“是啊,它可是‘踢云乌骓’,只有霸王和张桓侯骑过。那天在莱国公府上,你不是看到了吗?”

“那有没有比它快的马儿呢?”

“或许有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大安脸蛋有点儿红,他默默地啃了肉包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们班上的程处弼,说他的‘夜飞电’跑的最快,整个国子监谁都比不过他。”

“你才五岁就能进国子监了?”

“国子监旁边的社学。”

张大素在一旁解说。

嗯,懂了,国子监附属小学。原来这种特色唐朝就有了啊。

张德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张大素:“你们开蒙还教骑马?”

“没有啊,程处弼跟我们打赌,谁赢谁是头。”

“你们小小年纪,居然赌博?”

张德义正言辞地看着张大安,“三郎,我们江水张氏从不聚众赌博……”

“哥哥,当头一旬可以收七八贯钱呢。”

张大安露出了一副可惜的眼神,然后低头嘟囔道,“那我还是和程处弼认输的好,社学里有不少人准备和他赌,我就想哥哥的黑风骝那么快,要是赢了,该多好。可以买好多胡饼呢。”

你等会!这几个意思?你们一群五六岁的小东西,还兴收保护费的?还特么是十天收一次,一个月收三回?

一旬七八贯,一个月岂不是要二十几贯,现在半匹绢是两百六十文,这得换多少匹绢?

“三郎啊,虽然我反对赌博,但是,张家的名声来之不易,需要我们没一个人去努力维护。你说吧,这个程处弼什么来头?”

“宿国公家的小三。”

张大素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赶紧说道。

“你一边去!”

张德瞪了他一眼,然后问张大安:“宿国公是谁?”

“程知节。”

终于,张大安小朋友把肉包啃完了,然后看着一脸惊愕的张德:“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三郎,要是我们赢了程处弼,宿国公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不会。”

“他和吴国公,哪个比较……嗯……洒脱?”

其实他用混账这个词,但想了想,还是不要在小朋友们面前说脏话。

“我们都怕吴国公,程处弼也怕。吴国公还脱过他裤子,然后弹他的小雀。”

“小雀是什么?”

“哥哥你没有小雀吗?”

说着,张大安把衣襟一撩,“喏,小雀。”

好了,我知道小雀是什么东西了。

老张脸一黑,心说老子要是被尉迟恭大庭广众之下弹小鸡鸡,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妖怪绝对不能当正常人来看待啊。

“宿国公……会不会做吴国公这样的事情?”

张德得确认安全。

“不会。”

“嗯,那我就放心了。”

呵呵一笑,张德露出一个霸气的笑容,“程处弼是吧?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定要叫他乖乖地上缴馒头钱。”

二十几贯一个月啊,这得多少钱,这攒下来能买好多地了。

虽然他南宗有的是钱,但谁又会嫌钱少呢?

再一个,身上的零花实在是太少了。他倒是想找点乐子,然而坦叔却攥住了财政大权,家里的族老们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让小宗长花钱大手大脚业荒于嬉。

特么的他过年才虚岁十二,就算想去平康坊见识见识风流薮泽,他有那功能么?

至于张公谨叔叔,吃穿用度从来不少,可他不给钱啊。定远郡公自个儿还没南宗有钱呢,给张德钱,这不是学了点杀猪的本事就找尉迟恭比武么?

所以,张德手头很紧,个人财政满目疮痍。

所以,张德需要创收,虽然创收的方法有点问题。

所以,张德在得罪了尉迟恭之后,又找上了程知节。

程知节,他曾经还有个名字,叫程咬金。

不过老张咬咬牙,管那么许多,先收它一个月保护费再说!

于是乎,忍痛割爱给张德的黑风骝,很快就要迎来它马生中的第一战。一场国子监附属小学,一群权贵家庭小学生的聚众赌博。

隔壁莱国公要是知道这里有小朋友不学好,而且是拿他的爱马玩《极品飞马1·国子监狂飙》,恐怕他会和不久前的长安令一样,哭晕在茅厕里。

第七章 赛尉迟呀小张飞

一般薄有资产的家庭,才会让小孩去社学开蒙读书,然而最少也要等到七八岁,并且是要在入冬后才能学习先进的圣贤语录。

权贵们的子弟不需要七八岁那么晚,也不需要选择入冬,因为权贵们不用种地,不用担心误了农时。

国子监附属小学普遍都是七岁以下的熊孩子,小朋友们无忧无虑地快乐学习,挨着同样是权贵最不济也是清贵先生的板子。

能在这儿做蒙学先生的,不是姓孔就是姓褚偶尔姓崔偶尔姓卢……

所以,如果不是自己的亲爹实力硬扎,一般不敢装逼。

但是,总归有不科学不合理的人物出现,比如说高祖皇帝封的宿国公,他家的三郎十岁了,却来国子监附属小学殴打小他三岁以上的同窗。

不过总归比起某个硬把十八岁儿子塞进国子监装逼的人形怪兽要好得多。

世界永远是在比烂比下限。

务本坊对面的太庙永远是神圣的,虽然时常有互殴的权贵子弟被金吾卫的军士给架出来。

在尉迟恭当上吴国公前,这里通常还算治安优良。

“哥哥,崇义坊有个大娘做的馄饨很好吃,我们赢了程处弼,就去吃吧?”

牛车上,张大安兴奋地小手攥成拳头,眼睛里满是星光,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看到了一旬七八贯钱,永远也吃不完的胡饼……

骑着黑风骝,张德没舍得给它钉马掌塞嚼子,连马鞍都尽量用草垫,全靠自己两条腿夹着。

他是这样的唇红齿白,这样的粉雕玉琢,配着这黑云压地的乌骓马,着实很有一种拉风的赶脚。

“三郎,务本坊东面是哪儿?”

“平康坊啊。”

张大安小朋友从怀里摸出一只石榴,剥了起来。

平康坊。

老张热血沸腾起来,正要赋诗一感慨一下这趟唐朝没白来,就听到张大安嘴里塞满了石榴籽说道:“父亲说要是我去平康坊,就打断我的腿。哥哥,我们不能去平康坊呢。我还没见过那里有什么,上次放学,先生的好友约他去,却不带我。”

“就是!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先生去得,我们去不得?”

牛车另一头的张大素眼睛同样放光,这种光彩,老张太特么熟悉了。

你才九岁啊骚年!

过了清明渠,过了大社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太庙。北边儿张德还没去过,路上一堆的大鼻梁老外在那儿往鸿胪寺串门,操着半生不熟的长安官话,画风让老张觉得有点儿小犀利。

太庙终究是没进去,门口那些孔武有力的壮汉盯着呢。

而务本坊北门,一个身长最少一米七的大号熊孩子正手持马鞭挥斥方遒:“尔等听着,从今往后,务本坊我程处弼说了算!”

别说国子监附属小学的小朋友们了,躺着中枪的四门小学的低级官僚小贵族的子弟们也是怨声载道。

这特么凭什么啊,你们权贵子弟的赌约,为什么要扯上我们啊。

然而有些没节操的小官僚子弟们纷纷表示拥护程处弼大侠的英明领导,同时还拉了一帮西市开店的土豪儿子们前来拜山头,表示每个月的保护费咱们出双份的!

“我去……”

张德黑了一脸,瞧着北门那一串的小马驹,分明已经玩了一场《极品飞马》了。貌似他们张家兄弟来的有点晚。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人物重头戏,一定是姗姗来迟的!

于是,牛车上的张大安小朋友把嘴里的石榴籽吐了出来,站牛车上叫道:“程处弼,我还没比呢。”

程处弼瞄了一眼牛车上的小朋友,不屑地说道:“张三郎,你连狗都不会骑,比什么比?一边玩去,最多我以后不收你的钱就是了。”

哇,这么客气?

张大安小朋友心里盘算了一下:我想赢程处弼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出钱,因为没钱了就不能买胡饼和馄饨吃,现在程处弼不收我的钱,我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他二哥猛地一拍牛背,跳起来叫道:“呔!程小三!瞎了你的狗眼,你看清楚旁边这位是谁!”

卧槽!

老张虎躯一震,差点一哆嗦从黑风骝上摔下来,你张老二要不要这么拽?你不会听多了楚留香,就以为自己是胡铁花或者司空摘星吧?

“放肆!张二郎,别以为你混进国子监就了不起,你身边这位是谁,倒是说来听听啊!哼哼,瞧你这匹黑马,倒也卖相不错,是好马!这位兄弟,开个价,我程处弼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这话很耳熟,好像是谁经常说来着?哦,是自个儿老爹张公义。

我们江水张家南宗,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见过程三郎,在下江阴张德,是二郎三郎的族兄,今日前来,不过是替三郎赴约,却不知道比些什么?”

装了逼还想跑?

所以张德不能跑,怎么地也得亮一下字号,然后赢了眼前这位五大三粗的程老三啊。

一个月二十几贯钱呐!

本想说程处弼这么爽快,咱先聊聊拉拢拉拢感情,总归是没错的。

没曾想,整个熊孩子军团都是出离的骚动了!

“什么?!他就是江阴张德?”

“他就是张德哥哥!”

“他就是‘赛尉迟’的张德?”

“‘小张飞’说的就是他?”

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这画风很不对啊!

程处弼鹤立鸡群的身量,显得很是扎眼,他眼神非常的复杂,饱含着敬仰佩服荣幸喜悦……

然后他拨开人群,到了黑风骝跟前,抱拳躬身喊道:“处弼不知哥哥前来,冒犯哥哥,还望哥哥恕罪!”

卧槽!

这特么什么鬼!

牛背上站着的张大素叉着腰十分得意:“没错!这位就是灭了尉迟老儿嚣张气焰的大英雄大豪杰,江阴香帅传人‘小张飞’!他是我大哥!情同手足!不是要比吗?有谁不服的,只管前来挑战!”

我特么想死……

老张整个人都懵逼了,这几个意思?老子来了长安就没出过自己的小院子,特么好不容易出来想混点饭票,你特么告诉老子现在是国子监附属小学的老大?

“哥哥,这是这个月的例钱。”

程处弼一脸憧憬地掏出两吊开元通宝,小心翼翼地放在牛车上。

原本还在思考着是不是说不比了的张大安小朋友,整个人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两贯钱,嘴里嘟囔着:“这得多少胡饼,多少馄饨啊……”

“哥哥,这是我的例钱。”

“这是我的。”

“哥哥,从今往后,我们就听你的了。”

“哥哥,小弟李奉诫,以后哥哥但有差遣,无有不从。”

老张骑着黑风骝,感慨万千,心道:特么的你们都中了脑残光环了吧,老子虽然骑着乌骓马,可特么不是霸王啊。

第八章 孺子可教

我还没有力,你就倒下了。

现如今,张德脑袋里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人生际遇,真是变幻莫测啊,老子特么的是猴子请来的逗逼!

“闻名不如见面,早就知道哥哥英姿不凡,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你等会!

老张打量着程处弼,你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挺有文化修养的嘛,你真是程咬金亲生的儿子?

十岁的程老三,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什么是偶像,眼前的这位就是!放眼宇宙,还有谁能击败恐怖的大魔王尉迟日天?是他,就是他,他的名字,叫小……张飞。

张德环视一圈,心中大概有数了,尉迟老魔得造多少孽,才能让这群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如此的团结一心?

唉……

人还在黑风骝上,张德双手一按马背,整个人利落地下马。双脚落地,就听见眼门前一小帅哥鼓掌叫道:“彩!”

“哥哥好身手!”

卧槽,老子就是下马而已,不是下码啊,好什么好!

“李大郎,你爹居然让你出来玩耍?”

张大素从牛车上也爬了下来,本想拉弟弟下车,结果张大安小朋友趴在钱堆上呵呵傻笑,嘴里还嘟囔着:“好多钱,好多钱啊,我好开心啊,好开心啊。”

于是作罢,虽然他也很想搂一把钱在怀里,然而在这么多英雄豪杰面前,他能这么丢份?那不能!

他的哥哥大英雄赛尉迟小张飞在这儿,他得给哥哥长脸!

“我跟我爹说去找你读书。”

李大郎脸一红,轻声说道。

老张心说这小子还算有点廉耻,知道骗人是不好的。

“大郎聪明!”

“大郎机智!”

“大郎好办法!”

你们等会!你们这都是什么价值观啊。三观不正你知道么青少年们!

你们是大唐的未来,早上辰时的太阳,你们肩负着尧之土舜之壤的伟大兴盛,你们不能才几岁就学会撒谎逃课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然后张德仔细想了想当年自个儿在小学时候的做派,于是他就看看,他不说话。

妈的,怎么会几千年熊孩子们都没进化呢?

“哥哥,这是交州都督李武阳家的大郎,名奉诫,最是仰慕哥哥。”

看出来,为了看自己一面,连跟亲爹撒谎翘课都做得出来,还有啥做不出来的?

老子就是贞观年间的欧巴,然而脑残粉里一个女的都没有,失望!

交州都督是谁来着?之前听李勣说起过,好像是李大亮。

张德知道了眼前这位来头,心中暗道:他祖上好像是武阳郡公,结果到他爹这里,就捞了个武阳县男,跟我级别一样嘛。

由此可见,不论在哪个时代,能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跟对了人,站好了队。老张他在芙蓉城也就遛狗斗鸡,准备混吃等死,但备不住家里面还有个张公谨叔叔会做事啊,秦王府上他人缘好,没能力李世民都得赏他。

你看,厚颜无耻给南宗捞个县男,屁功劳都没有,不照样落汤碗里了?

虽然从张公谨那里已经知道太宗皇帝陛下十分英明地给他封了了个梁丰县男,但目前来说还没有落实,所以,张德立刻紧紧地握住了李奉诫的手,一脸钦佩道:“令尊当年为土门令,招亡散,抚贫瘠,活人无数,令人尊敬。又劝垦丰收平息盗贼,更是单骑出城说服突厥豪帅,不愧是英雄气概,德甚是佩服,可惜年幼,不得一见!”

他的演技经过重生这么些年的历练,差不多能跟“我来晚了”媲美,捧奥斯卡小金人可能有压力,但提名的水准肯定是有了。

李奉诫才九岁,本来就是翘课过来跟着程处弼厮混,见到心目中的大英雄,本来就已经激动难耐,结果大英雄一开口就是我对你爹是由内而外的佩服崇敬啊。

一个青葱少年,当时就脑子一热,猛地一把抱住张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哥哥之言,奉诫必会说与父亲听,好叫父亲知晓,这世上,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功德……”

说罢,骚年当时就在那里呜咽起来。

老张太特么明白了,辣么多秦王府的走狗,凭什么尉迟日天程操地都能混个国公当当,怎么到李大亮这儿,就特么一武阳县男?你给了个都督做,可特么是交州,交州啊混蛋!

被蚊子伺候爽了的李奉诫脑子里充满了阴影,今年回来后,他就暗暗誓,一定要在长安城混出个样子来,好让别人知道,他李家也是有风云人物的!

张德轻拍李奉诫的后背,安抚着骚年的情绪,周围的一群好汉们都纷纷动容,程处弼也是被感动的眼眶微红,沉声道:“哥哥义薄云天,不愧是我辈楷模……”

泥垢了!

你还别说,连张老二也是没想到,他就提了一嘴李奉诫的来路,结果自家哥哥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简直……简直太特么狂霸酷拽吊炸天了!

与有荣焉的张大素心中突然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

正当一群平均年龄不足九岁的熊孩子们在那里不符合年龄地伤感悲秋,对门国子监出来一老头儿,喝道:“你们这些顽童,务本坊内策马狂奔也就罢了,在国子监门口哭丧着脸做甚?”

嗖!

熊孩子军团瞬间散去九成。

卧槽,刚才这儿少说也有一两百好人啊,怎么现在数人头一双手就能数过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远远地,许多熊孩子趴小马驹上,逃的飞快。

不用讲,国子监门口那说话的老头儿,不一般啊。

老头儿瞧着头花白,但眼神透射出来的睿智,让张德十分讶异。这不是一般吃多了盐走多了桥的老家伙能做到的,这是学识增添的光彩。当年张德的材料学教授讲课,踩着一双拖鞋,翘着二郎腿就在讲台上照本宣科,然而这位教授,乃是亚洲材料学四大天王之一,排名第五。

“程处弼,今日之事,又是你牵头吧?莫非你以为宿国公能护住你?国子监策马扰民,陛下知晓了,必定呵斥宿国公。你若回府,只怕又要挨板子了。”

“夫子饶命!”

程处弼上前直接作揖,眼神跟八哥犬差不多,“好叫夫子知道,我等已被张家哥哥训斥,如今已经知错,今后绝不再犯。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子权且再绕过一回吧。”

你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我什么时候训斥过你们?!什么叫已经知错?还有你特么不是弱智吗?什么时候懂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都是什么鬼!

欸乃一声山水绿,然而老张脸更绿。

老子怎么就掉这么一个坑里面了?

却见那夫子眼神飘了过来,张德虎躯一震,上前见礼:“江阴张德,见过夫子。”

“老夫眼拙,倒是没见过你。”

“回夫子,德来长安,不足一年,一直在定远郡公府上休养,鲜有出门。”

“噢,原来是你。”

夫子抹了抹胡须,然后微微点头。

几个意思?这又有人知道我的名声了?我张德不是名人是人名啊混蛋。

“你打算怎么解决扰民之事?”

夫子直接问道。

张德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这特么干老子屁事!但他还是憋屈滴拱手道:“夫子请看,德前来是,已经备好牛车,车上这些财物,是用来赔偿被扰百姓的。钱财虽是俗物,但赔偿却不是俗事。届时我会让处弼一一上门致歉,以示诚恳。”

说完,张德眼睛看着程处弼的后脑勺:“是吧,处弼?”

“是,是,哥哥说的对,理当如此!”

程处弼本来拉老张下水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然而等他现自己拉的人是谁之后,忽然就虎躯震了一下,然而为时已晚。

现在嘛,为时已晚。

“孺子可教。”

夫子点点头,极为满意,然后看着张德,眼神充满欢喜:“你还没进学?”

“德生性愚钝,尚未进学。”

老夫子更是满意,眼神更加欢喜:“老夫6元朗,你是暨阳县人,老夫是吴县人,咱们算半个乡党。”

张德眼睛眨了眨?啥?6元朗?没听说过。你谁啊你。

老夫子没在意这些,然后转身离去,瞥了一眼程处弼:“好自为之吧。”

等老夫子走了,程处弼才露出一副佩服的眼神看着张德:“哥哥厉害,6夫子一向严厉,国子监内大小通杀,当初孔祭酒和他说易,被驳的哑口无言。惠乘和尚,道士刘进喜也说不过他,乃是大唐第一辩才。”

我擦,这还是大唐第一嘴炮?老夫子你知道我张家有个名召忠的人吗?

“这么厉害的人,我居然没听说过。”

张德很是讶异。

“什么?哥哥居然没听说吴县6德明?不可能啊。”

你等会!6德明?!

上辈子自个儿一只工科狗不认识他情有可原,特么重生后在芙蓉城,谁要是不知道6德明那不是弱智就是低能儿。

南陈后主承光殿上,以弱冠之年靠嘴炮秒杀所有南陈大儒的级高手啊。

在江南,吴县6德明就是有文化的代名词,文曲星的地上人形状态,智慧的结晶,人形自走书库,周文王弄出易经后唯一的阐述者,古往今来最牛逼不解释的文学家。

然而这样的人,他刚才跟自个儿拉关系,说咱们爷俩是老乡啊。

第九章 朝会

其实李家二郎和隋朝杨二想做的事情是一致的。

第一是干死掌握人力资源的门阀,第二是干死掌握智力资源的世族,第三是拉拢南方人搞活大唐帝国主义市场经济,第四攒钱干死突厥人,第五干死突厥人之后干死吐谷浑人,第六干死吐谷浑人之后干死高句丽人,第七干死高句丽人之后干死西域所有不服的生命体,第八干死可耕地面积上所有不服的生物……

大家都是干干干干干,然而杨二失败了,李二却成功了。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杨二把他能得罪的阶层全得罪了,并且杨二喜欢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于是干不动的时候就被别人干死了。

李二成功的原因总结起来就是一点:忍。

他能忍他爹,忍他兄弟,忍他大臣,忍他儿子,忍突厥忍吐谷浑忍五门七望……

没有他不能忍的,只要能让他做千古一帝加天可汗。

最后凡是他忍过的,都被他玩的叫爸爸。

二十八岁杀了亲哥和亲弟弟上位的年轻人很可怕的好不好。

自打天气转冷,关中又死了几千人,太宗皇帝黑着脸在含元殿对他的大臣们说道:朕不是针对谁,朕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是垃圾。

被训斥了的一干大臣自称无能高呼不敢后,隐隐要开始变身的长孙无忌出来了话,说大家都在关中地区刨食吃,兄弟们不能见死不救吧,赶紧拿个章程出来,赈灾济民该做的都得做。

于是长安富站了出来,他代表勋贵们表了个态,愿意捐款一万贯购粮赈灾。

深知杀哥宰弟且为乐的皇帝陛下不好惹,又被长安富塞了抹布,一群勋贵们比李世民的脸还要黑,立刻点了头签了字,表示自家不差钱,认捐,认捐,认捐还不行吗?

尉迟恭呵呵一笑:抠门。

含元殿因此就鸡飞狗跳起来,打的头破血流的国公就有好几个,其中包括程知节。

大概是因为不服大唐帝国四大天王有尉迟恭没他老程,宿国公怒吼道:“你个被十岁小儿逼到脱裤的村妇焉敢大放厥词——”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但基本上让鸡飞狗跳的含元殿当场静悄悄。

连皇位上准备飙的太宗皇帝都嘴角一咧,快而立的李世民内心是愉悦的。不仅仅是皇帝陛下如此,被逼捐的广大权贵群众,纷纷内心上支持宿国公的正义事业。

然而残酷的是,尉迟天王显然不愧是四大天王之一,他虽然眼眶都要瞪裂了,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笑道:“总比自家儿子硬要跑别人跟前哭喊‘哥哥’要强的多,俺儿子要是敢这么怂,当场掌毙。”

你说的太有道理,老子特么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程知节表情极为丰富,他愤怒,他倔强,他想反驳,他反驳不了,他咬牙切齿为啥生个跑去跪舔一还没上位梁丰县男的蠢儿子。

现如今,连外朝上的八卦官僚们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国子监对面务本坊出品的《极品飞马1》销量不错,为后续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男主角程处弼在赢得比赛之后,却遭遇到了压倒性优势骑着乌骓马的boss。

“啊——”

爆吼一声,无言以对又愤怒无比的程知节扬长而去,不过这回没御史来参他一个君前失仪咆哮朝堂。

因为李皇帝已经露出一个很猥琐的微笑,有哪个不长眼的御史会在这当口给伟大光明正确的陛下添堵?

儿子不给力,说啥都是白说。

精神上虐死宿国公之后,已经厚颜无耻神的尉迟天王,眼神扫过一片低眉顺耳的满朝臣工:还有谁?!

于是,关中赈灾事宜,圆满敲定。

尉迟天王被钉上了耻辱柱,但皇帝陛下收获了关中民心若干,广大人民群众交口称赞这皇帝还阔以。

外朝众议结束,四大天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都跟着年轻的皇帝去了太液池欣赏一下风景。

顺便开了个蓬莱山座谈会,主题就是关于年底封赏计划的实施,其中包括某个目前才十岁屁功劳也没有全靠族叔给力的江阴小朋友。

“这个张德,又怎么惹上义贞了?”李世民从托盘里拿着鱼食,抛入水中,看鱼儿们争抢。

长孙无忌也是莞尔,将国子监极品飞马事件详细地说了说。

“哈哈哈哈……”听完长孙无忌的工作汇报,李皇帝很高兴,“这个小子可以嘛,竟然收了一群勋贵子弟做喽啰,怪不得义贞怒不可遏。这个梁丰县男,给得。”

尉迟恭一听,这特么老夫连裤子都脱了,你就跟老夫说这个?

“陛下,这江南小娃惹出这般事端,理当训诫,俺看就让俺去呵斥一下,也让那小娃知晓举止言行都须小心谨慎!”

尉迟天王话一出口,另外仨天王都是眼睛一横:把太液池里的王八都算上,有资格说这话的人里面包括你么?

李世民相信尉迟富绝对不是出于打击报复的变态心理才会踊跃自荐的,于是他呵呵一笑:“敬德还是耿耿于怀啊,不过此事有人去做了。”

“谁?谁这么大胆,竟敢抢俺的活干!”

尉迟恭大怒,这么绝佳的打击报复机会,特么有人敢破坏?

“6德明。”

李世民扫了他一眼,淡然说出了这个名字。

“……”

尉迟恭当时就无话可讲,那老头儿……嘴炮大唐第一啊。

关键问题是,老头儿今年都七十七了,你要是敢动手,伤着一点半点,得罪的就是整个江南士林。到时候可别怪一心拉拢江南人的皇帝陛下借你人头一用,这事儿别说太宗皇帝,是个皇帝干起来都特别顺手。

骂又骂不过,打又不能打。

长安富内心顿时崩溃了,表示这不是俺想要的生活。

“西平郡王的儿子也跟着去赛马了?”

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这么一句,李世民的提问让长孙无忌精神一振。

“慕容诺曷钵的确去凑了热闹,还给张德缴了两贯钱。”

长孙无忌说罢,又多说了一句,“李奉诫也在。”

“是李大亮的儿子吧。”

“回陛下,正是。”

“李大亮交州做的不错,朕欲命其凉州走一趟,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大亮文武双全,不论民生还是治军,皆是上上,凉州当下,正是需要如此人才,方能稳定局面。一是稳定灾民,二是剿灭乱匪,三是抵御突厥,四是警惕吐谷浑的伏允。”

长孙无忌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让李世民连连点头。

“再有数年生聚,先灭突厥,再图吐谷浑。”

李世民定下基调,四大天王皆是起身,紧跟领导的脚步,表示吐谷浑一小撮顽固分子受外国敌对势力的挑拨,早晚都会被消灭在大唐人民的汪洋大海中。

第十章 这是祥瑞

关中的赈灾还在继续,但浮夸的长安城又有了新的谈资,比如说皇帝陛下又搞了几个女人在宫里,那叫一个漂亮,那叫一个美。

反正老百姓也没瞧见,编排两句怕甚?

李世民就算对一群土鳖谈论他女人非常的恨,恨的咬牙切齿,然而却还是表现出了千古一帝的大度。就让这一切随风去吧。

于是老百姓们现皇帝陛下没回应,不爽,于是谈论另外一件事情。

义薄云天“赛尉迟”小英雄声名鹊起!

张德又一次誓,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迈出他小院子半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6德明那老头儿七十七了,记忆力依然秒杀文明世界绝大多数自诩聪明的人。

刚过“烧衣节”,吴县男爵6德明就派了6家席家丁前来嘱咐了张德一声,说是天气寒冷,务本坊百姓的赔偿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权贵二代程处弼整个人都完全消失,虽然有同窗路过宿国公府前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哀嚎声,但最终依然不能避免“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小马驹的名字”事件的生。

总之,程处弼的“夜飞电”,也落老张手里了。

前几天宿国公府有几个好汉来普宁坊转了转,一瞧定远郡公府上不是很好翻墙,最终放弃了把黑色小马偷回去的打算。

又总之,程处弼叫了一个人过来告诉老张:哥哥,是小弟对不住哥哥,明年今日,望哥哥还记得小弟……

这特么跟绝笔一样的口信,并没有感动张德。因为这些天他跟神经病一样,坐在牛车上,车里面装着钱,然后去务本坊那些有钱人家一个个上门致歉给钱赔偿。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极品飞马1》跟他没什么关系吧?是程处弼硬要叫他哥哥的吧?四门小学那些神经病低级官僚子弟前来和他打招呼这不是他能阻止的吧?6德明说这小家伙是我老乡能封住老头儿的嘴?

于是,一个义薄云天敬老爱幼谦恭有礼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形象,就特么莫名其妙地诞生啦。

目前他的主要身份有以下几个。

一是全长安唯一一个击败过尉迟恭的生物。

二是务本坊全体十二岁以下熊孩子总扛把子。

三是大唐第一嘴炮人形书库6德明的小老乡。

四是为了兄弟的错误主动承担责任的好孩子。

五是梁丰县男。

尤其是第五点,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到处散布这消息,反正半拉长安人都特么在吐槽。十岁的男爵,虽然档次低了点,可也是男爵啊。因功封爵这破事儿只有没背景的人才会去做。

想老张这种家里有金大腿的,只需要一个背影,你看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不是立刻就把好处送来了?

反正这年头,十岁的小东西能成大新闻,也算是封建帝国主义的精神文明匮乏具体体现。

因为6德明全程跟踪报道,老张不得不亲自给程处弼那帮熊孩子擦屁股,务本坊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家,都特么认识张德了。

最糟糕的是,他每上一个人家赔礼道歉赔偿给钱,人家那叫一个高兴,那叫一个愉悦。连后头上百号围观群众都是连连称赞,说这是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教化有功啊。

操,干这破事儿的是老子好不?

而且这些钱都是老子收上来的保护费,现在散出去九成,剩下的也就够买馒头度日!老子的平康坊一日游,就是被你们这群八卦群众给毁了的!

务本坊的事情在画上圆满句号之后,张德在熊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再度拔高。已经从义薄云天上升到了及时雨的地步。

反正原本应该死了的程处弼,又特么叫人过来带一句话:哥哥仁义,小弟铭记五内……

张德真想冲到宿国公府上,然后砸门大喊:你有种装逼,你有种开门啊。

而这几天上班回来的张公谨叔叔,也是满面春光,简直跟平康坊过了夜一样的舒爽。就是看老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终于等张德把务本坊事件终结之后,定远郡公才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张德:“大郎,做得不错。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连一向风轻云淡的张公谨,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以至于在小孩子面前如此失态,可见他是多么的高兴。

这几天,皇帝陛下一直在夸定远郡公,说他家教好,孩子教的好,有本事啊有前途,有能力啊有家风。

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夸张公谨叔叔呢?因为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御史们纷纷上奏,说是务本坊辣么一件事情,忒特么彰显皇帝陛下您的教化功德,功德无量啊。

连十岁的小朋友都因为陛下您伟岸的身躯坚挺的肌肉纯洁的思想,变得如此的知书达理知错能改知行合一。

反正一句话,不管那个小朋友多么的令人满意,都是陛下您的功德。

这特么是祥瑞啊陛下!

于是成了祥瑞的张德,让李世民很满意,李皇帝一满意,心说这小朋友是弘慎家里养着的,弘慎这个人朕是知道的,忠心耿耿有能力,赏!

于是还是在太液池,还是在蓬莱山,太宗皇帝说了:弘慎,只要突厥灭了,邹国公就是你的。

张公谨叔叔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老板要奖金就高兴的找不着北?当然是因为他要为公司创收加班加点,感觉到了劳动的快乐,所以才这么愉快的。

于是他就为了表达喜悦,夸奖了张德,并且给张德配了四个保镖,保护他在长安地区活动时候的安全。当然,保镖费全部定远郡公府上包了。

虽说坦叔一个人就能让四大保镖全部打出gg思密达,但张德心想坦叔年纪也不小了,日子清闲愉快点好,所以就把四大保镖给留了下来。

因此他虽然二次誓不再走出小院子,但因为人身安全得到加强,同时张大安小朋友这些天哭的眼泪鼻涕横飞,张德良心现也得带小弟出去爽一把。

毕竟,当时辣么多的钱在牛车上放着,张大安小朋友趴上面没乐几秒钟呢,就被6德明那老头儿一句话,全特么散了出去。

现在长安城又有消息啦,说是为了迎冬至,平康坊的各位漂亮姐姐们,都准备亲手包个娇耳搓个汤圆打个米糕,给进奏院的各地青年才俊送温暖。

一听说有免费的便宜可以沾,而且还是平康坊的便宜,定远郡公府上,四只年龄各异的小朋友,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地联络好友。

找个良辰吉日,特么的杀向平康坊!

第十一章 绝不装逼

“你就别苦着脸了,我把剩下的三贯钱全给你还不行吗?这得买多少胡饼和馄饨了?”

张大安小朋友立刻抬起头,露出萌萌哒的眼神:“真的?”

“比真金还真。”

张德简直快崩溃了,这小家伙一想起自己的“损失”,当时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然而他爹却半文钱也没多给他。

务本坊的保护费在赔了一圈《极品飞马1》造成的苦主后,还剩下三贯多,也算是不菲的一笔资产。

然而因为无限胡饼梦破灭的张大安,张德最终还是把这剩下的开元通宝全给了他。

毕竟,江水张家,有的是钱!

忍痛闭眼,艰难地把这钱让给了张大安之后,张德内心不由得苦逼起来: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是,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去平康坊溜一圈的好日子啦!

再有半个月,皇帝陛下就该正式下诏,封他老张为梁丰县男,到时候,他怎么地也能混个万金赏赐吧?

有了这笔钱,个人财政上说,那肯定要宽裕不少。

“这就是平康坊么?”

骑着黑风骝,兄弟三人过了漕渠,自北门而入,就看见扎堆的青衫选人在进奏院门口呆。

就这么个地界儿,北边隔着一条街的崇仁坊明明有二十五个进奏院,结果反而只有十五个的平康坊人多如狗。

这些个选人明明想做官想的要死,偏偏在勾栏里装逼,写什么无心仕途不如归去的酸诗。

想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可特么南山离得又不远,你倒是去呀。

还有一些来长安活动的地方官,出门在外那是真金白银带着,那些个家当,让烟花巷的姑娘们瞧见了,一身软肉当场就燃烧的跟木炭似的,恨不得直接揉进那些地方官的嘴里去。

“哥哥,为什么那些姐姐穿的那么少?”

已经抓了一把铜钱换了不少胡饼的张大安小朋友十分好奇,一旁跃跃欲试的张老二无比兴奋:“三郎,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张德斜眼看着张大素。

这小子叫屈道:“哥哥,我马上十岁了!”

操,老子马上十一岁了,但特么也还是没那功能啊。你叫什么叫!

派娇耳汤圆的地方在红笺巷,大多都是民营企业,技工的水平久经考验,深受广大父母官喜爱。

而且七月份的时候,李大亮从交州回来,还专门请了李靖和尉迟恭。当然,李靖没来,尉迟恭是来了,一开口就是俺要十个,李大亮这个穷鬼哪来那么多钱?若是请几个过来陪酒,倒也不是支应不起。

这特么一口气就是要十个,而且直接往楼里面走,你这是要作甚?!

后来还是程知节视察民情,来了个江湖救急,这才让李大亮松了口气。

其实也不能说李世民不喜欢李大亮,实在是他的出身不好。他爹李充节当年就是朔州总管武阳郡公,地位上来说,绝对算前朝遗老。

而李大亮倒霉催的还在庞玉手下当过兵,又是被李密俘获过。这其实也不算大问题,可特么他跟李密的大将成了好朋友,这是什么鬼?

所以后来他虽然降了李渊,也做了土门县令,但李世民绝对不放心他,不是自己人啊。

就算李大亮说自个儿降了唐朝绝无二心,可他怎么算都是太上皇的人……

所以喽,命不好。

说白了,李世民要用李大亮,是因为他的确文武双全有才能。但绝不当心腹,也不重赏,口头上的表扬另算。

做人比较有原则的李大亮,混的无比苦逼的原因之一,就是被人当君子来欺负。

从张公谨那里听说过一鳞半爪的张德,看了一眼红笺巷打头的怡红院,心中暗道:李大亮可真是够胆色,没钱也敢请尉迟恭来这地方消费。

他正打量着,忽地听到一阵银铃轻笑。

“哪儿来的小郎,竟是这般俊俏。”

“小郎君,来早了些吧?”

便是一阵哄笑,临道的二三楼上,那些个云髻未盘的小娘也在调戏着路上的张家兄弟。

老张坦然的很,就这个水平,比厚码都不如。

就这么催着黑风骝,往前边人头攒动领免费娇耳汤圆的地方去了。

倒是张大素面红耳赤,在牛车上讷讷不敢言,张大安小朋友睁大了眼珠子,好奇地看着楼阁之间的灯红酒绿,眼睛都看直了。

“三郎别看!”

张老二一把拉住张大安,捂住了他的眼睛。

逗弄张德不成,那些个小娘顿时无趣,有人便道:“那小郎骑了一匹好马儿。”

“果是好马,乌云盖地,踢云乌骓,这是罕见的乌骓马。自古只有二人曾有。”

“是哪二人?”

“楚霸王和张桓侯。”

那些个少女这才停了嬉笑,讶异地看着张德背影:“那小郎好大的来头。”

忽地一个年轻郎君攥着酒杯,调笑着怀中美人说道:“当然好大的来头,那小黑马名叫黑风骝,是莱国公取的名字。牛车上的两个小子,乃是定远郡公的两位公子。”

“咦?莫非那个小郎,是之前沸沸扬扬的‘小张飞’?”

“就是那个和吴国公打赌,让吴国公输了光身遛街的张大郎?”

“哈哈哈哈……”

众人说的有趣,楼里也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只是不少人看着张德,眼眸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老张进了红笺巷,四大保镖拨开人群,然后让公子们上。

张大安小朋友一马当先:“我要肉的,肉的,娇耳肉的才好吃!”

盘篮里,包好的饺子码放的整整齐齐。张大安两只手狂搂,顿时装了不少,然后抬头冲一小姑娘说道:“这些娇耳能拿多少?”

“一人二十个。”小姑娘到底是有眼色的,方才见张大安扫货,也不敢呵斥,知道这小郎是大户人家。

“啊?才二十个?那是我拿多了。”

于是这小子老老实实地退了许多回去,又数了二十个,才扭头冲张德道:“哥哥,才二十个,我们白跑一趟。”

张德本来就无所谓,他又不是为了吃饺子才来平康坊的,他是过来增长见识的啊。

这可是学识先进知识的好地方啊。

“我那二十个,都给三郎好了。”

张德笑了笑,也点了二十个饺子,给了张大安,小家伙顿时高兴起来,眼睛放光道:“这能吃饱了,能吃饱了。”

“若要多拿一些,可以赋诗一,除了娇耳,还有莲子糕桂花糕糖霜各有一包。若是写的好,还能得一角银子。”

听到这话,老张扭头扫了扫,这才现,领娇耳的,都是他们这种熊孩子。那些个选人,怪不得都特么站后边儿做背景,原来是想一鸣惊人装个逼啊。

这种机会,像张德这种掌握了先进装逼技术的人,可以轻松引人注目。

然而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背诵一唐诗,来换一角银子外加三包零食。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才十一岁,还没有育,还没有成熟,还没有功能……

第十二章 小圆脸

写诗这么高雅的事情,张德是不会的,光“平平仄仄平平仄”怎么颠来倒去地搞个韵脚出来,张德就已经大脑当机。

他是工科狗!

当然了,当初在海上修机器,某个领导好这口,本科读的是文学,后来吧……就来管理工程运作了。

万幸没死人,这位领导从来不管事,随你们工科狗撒欢去。

于是众多工科狗纷纷表示,领导这么看得起,怎么也得拍马屁吧?来个人去和领导讨论一下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元杂曲。

最后这光荣的使命,就落张德头上。

海上那两年,光“海上生明月”这句子,他就念了八十回,简直就是折磨。

但备不住老张穿越了啊,不会作诗没事儿,随便抄个李太白杜工部,立马儿让红笺巷的宫人们闭嘴。

还有那些想当官想疯了的选人,一堆穷酸,浑身上下就剩那点儿不着调的墨水。特么砸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就能让他们全部羞愧的去跳漕渠。

“哥哥,赋诗一能有好多好吃的。”

张大安眼巴巴地看着心目中的大英雄,渴望着大英雄赶紧化身曹子建,来把红笺巷的对手们全烧死。

“别闹,一会儿请你吃醪糟冲蛋,西市董婆子那铺里的。”

“好啊好啊好啊,哥哥我们赶紧去吧。去晚了董婆子要收摊了。”

“急什么,你要是想吃,我让人走一遭先定下一锅。”

张德冲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海道:“三郎胃口好,定下一锅,直接送回府上热着,和灶间说一声,留几个鸡子,回去吃。”

“大郎,这儿人多,三个人怕看护不住。”

张礼海有些担心地看着张大素和张大安,两位小公子可是很不靠谱的啊。

“放心,有我在,二郎三郎不会乱走,他们不下牛车。”

“那属下这就去了。”

最终也没有赋诗一,张德决定等自己有那功能之后,再来平康坊装逼。到时候,特么不让全长安只唱他张大郎的诗,他也学尉迟天王裸奔一回!

心中豪情万丈,竟然让张德有一种大丈夫当如是的快感。

脑补着将来的美好生活,老张嘿嘿一笑,很是意味深长。

而苦瓜脸的张大素还在嘟囔着自己十岁了,能做好多事情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现在张大素要在学校里装逼,全靠有个义薄云天及时雨的哥哥。

他亲大哥张大象可没那凶残能力,现如今张二郎靠张脸就能混饭,这是多大的面子?亲大哥都做不到!

缓缓地在平康坊内转悠着,当真是风流薮泽之地,整个世界都是粉红色的,到处都充满了香气。

男人到了这地界,铁打的汉子还软三分啊。

“这么个地方,啧啧,怪不得死这儿的好汉多如狗。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张德驾着黑风骝,在菩萨寺转角感慨万千。

“这是哪个古人说的?温柔乡是英雄冢,是个好句。”

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在那墙头挂着白绸,小脑袋扎着双丫髻,眉心一点红,眼睛大大的,望着张德。

“哦,是汉朝时候一个胡人说的。”张德面不改色,冲小姑娘道。

“还是个有见识的胡人,可是达摩一般的人物?”

我擦,达摩你都知道?这让老子很难办啊。

“不是,这个胡人来自天方国,叫默罕默德·完颜汤姆·巴普洛夫斯基,简称默完巴。听说是因为敬仰墨子,才前往东土取经。”

这话有点儿耳熟啊。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精……

墙头上的小圆脸眨了眨眼睛,然后瞪了张德一眼:“你骗人!”

哼!

她皱了皱鼻子:“适才你还说死这儿的好汉多如狗,可见是个粗鄙之徒,我竟寻你说什么温柔乡英雄冢。去去去,莫要碍着我做事!”

“……”

张德羞愧难当,被一最多九岁的小姑娘吐槽,简直丢人。

坐黑风骝上,冲小姑娘拱了拱手:“是在下孟浪了,小娘莫要往心里去。告辞告辞,多有叨扰。”

说罢,狼狈逃走。墙头上那小圆脸,顿时咯咯直笑,如银铃遇风一般的清爽。

“郎君竟是个直人,倒也有担当。”

抖了一下手中的白绸,小圆脸忙着挂晒,也没去理会张德那讶异的回望眼神。

老张心中已经在狂日哈士奇了,这九岁的小姑娘不得了啊,很有水平嘛。一言一行都透射出一股子大气,虽说瞧着打扮,是个丫鬟奴婢,可这言谈举止,真心有点儿小高大上。

本来想回过去搭讪,一看人家在忙着干活,张德也就作罢,骑着黑风骝好一会儿,才问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寿:“四郎,方才那个楼院,仿佛是官办?”

“大郎没来过这里,不知晓这平康坊各家的根脚。能在菩萨寺边上置办的,都是长乐坊光宅坊提点教授的。教坊的一大进项,便在这里。方才那个楼院,名叫‘一笑楼’,那里的内人,都是教坊所出。虽都是两坊失了靠山的女子,但毕竟是有本领的,故而城西的一些豪客,多是喜欢来这里。”

张德微微点头:“那院子里的白绸又是做什么的?”

“多半是用做遮断的帷幔,偌大的院子,怕不是被教坊用来浆洗衣物的,刚才那小娘,只怕也是犯官子女,被来平康坊做粗活。”

张礼寿虽说只是个护卫,可到底也跟着张公谨混迹过一些娱乐场所,不说门儿清,知道个七七八八,还是没问题的。

听了张四郎的话,张德内心没由来地冒出个念头:还好那小姑娘没在光宅长乐两坊呆着。

忽地自己一个激灵,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羞愧。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

“一笑楼”内,此时已经忙碌起来,因为都知林妙儿要唱大曲,恩客一笑掷千金,好大的排场。

“白绸挂晒妥当了?”

“回都知,薛招奴已经挂好了。”

“她一个小丫头,一个人忙得过来?你们莫要欺生,快去帮忙。”

“是,都知。”

一群扎着双丫髻的丫鬟们磨蹭着去做事,而在院子口,倒八字粗眉的仆妇正叉着腰呵斥道:“好个偷懒的小蹄子,一笑楼白给了你一份差事活命,小小年纪却学了爬墙勾引男人!”

小圆脸顿时脸一垮,伸出小手,挨了那仆妇一记打,疼的她呲牙咧嘴,不过终是没喊一声。

“还不干活!”

粗大仆妇将打人的木尺插在身后,又喝了一声,这才扬长而去。

等那仆妇走远了,小圆脸冲那背影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嘟囔道:“都怪那个好汉多如狗,白白挨了老货一尺。”

好汉多如狗的某人,这会儿正敏而好学地站另外一个园子门前,看到了和好友同窗前来的张大象同学,于是上前咨询了一下,关于怎么让乐籍之人脱籍的办法。

正等着和朋友们一起进去开荤的张大象同学不耐烦地说道:“大郎,凭我们定远郡公府,想要人脱籍,还需要什么办法?我们这张脸就是办法!”

说罢,张大象冲一壮汉道:“处亮,快进去,一会错过就可惜了!”

“就来就来!”

那壮汉进门的时候,眼神瞄了一下张德,打量着张德边上的黑风骝,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有空出来比两圈。”

比你个大头鬼啊,老子还敢参合你们这群权贵二代的《极品飞马》系列?一个6德明差点把老子尿给憋回去。

离开的时候,张德琢磨着张大象同学的话,喃喃道:“说的没错,我是谁啊,给人脱籍还走关系?我就是关系啊。”

第十三章 还是个孩子

并非是出于什么邪恶的念头,一定要在唐朝控个萝莉什么的。张德纯粹是以一种眼前一亮的心态,然后怀揣着对炯炯有神小姑娘的美好念想,于是厚颜无耻地让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红前往宜阳坊的万年县县衙。

其实这事儿万年县的老大肯定是没辙的,但定远郡公府上的人来了,你身为万年令,莫非直接回报说在下无能为力?

那不可能!

再说了,万年令姓源,是个鲜卑人,他敢不好好做事,信不信分分钟定远郡公府上的小弟砸了他招牌?

源昆罡祖上是秃鲜卑,部落不大,但胜在会来事,南北朝那会儿不管谁做皇上,都是一口地道的大漠腔,有事儿没事儿就冲上头的老大说:皇上圣明,皇上威武。

后来大业年间死了一票族人,于是就沉寂了下来。源昆罡的亲爹,就是死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的。

因此他一向不怎么待见三法司的牲口们,尽管现如今已经是唐朝了。

鲜卑算不上是一个民族,就好像印度不算是一个国家,它就是个地理名词。东一窝西一窝凑一块儿杂交,有白皮的黄皮的,有黄头的黑头的。因此源县令的模样,比较丰富。

硬要让张德来形容的话,这特么就是黄皮肤的理查德克拉德曼。

白瞎万年令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了。

“郎君且安心便是,下官会亲自去光宅坊递个条子。”

礼送张德出了宜阳坊,冲十岁小儿口称下官的京官真特么憋屈。然而源昆罡一脸幸福的样子,仿佛这特么是他家里的长辈。

“明府,这个张小乙,不过是定远郡公的族侄,听说还是五服之外……”

佐官有人觉得憋屈,很是不解,觉得源县令给全体万年县衙同仁抹了黑丢了人。

源昆罡不屑地甩了一下撲头,帽子上俩直脚颤了颤,连里面的黄都露出来不少。

“尔等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这个张大郎,可是定远郡公亲自向陛下请来一个梁丰县男。莫非你们以为,这都是市井流言?”源昆罡眼珠子闪闪光,“因功封爵,定远郡公庇荫一个同族子弟,若是不知晓其在郡公心中的地位,本县还能在万年令的位子上坐着吗?”

你这么会当官,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几个佐官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眼神流露出来的佩服,都让源昆罡颇为满足。

毫无疑问,他的下属们的政治眼光太差经,政治觉悟太低,政治地位不够。

只有到了一定的层次,才能领悟官场的真谛啊。

源县令内心不由得的感慨:若论做官,同予者何人?

张德回自己小院子的时候,还没怎么回过神来。这特么……这特么唐朝就开始递条子了啊!

一笑楼因为都知林妙儿要唱大曲,身为本行的行,林妙儿在菩萨寺周围艳名远播。连寺里的浮屠,偶尔也会过来念几禅诗,大约师傅们都是过来度化这群伤风败俗的红粉骷髅。

西院墙外,几辆大车拉着货,为的波斯商人笑的合不拢嘴,收到三根金条,这才说道:“这些三勒汤都是最好的,一定让客人满意。”

“维东主,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林都知说了算。”

龟公不是有前途的职业,但如果只说捞钱的话,那绝对是金领级别的。

波斯商人维瑟尔谄媚地说道:“顾管事深得林娘子看重,管事满意,便满意了一半。”

龟公微微一笑,颇为自得,抹了一下鼠须,才道:“三勒汤还是要老主顾才稳当,若是不知根脚的胡商过来,怕不是弄些掺水货。”

维瑟尔连连称是,颇为恭顺。

院子里,抱着衣物打水浸泡的小圆脸嗅了嗅鼻子,然后嘟囔了一声:“少了诃梨勒的三勒汤,还不如掺水呢。”

她声音不大,只是管着院子的庞大妇人最是见不得她如此散漫,便喝道:“小蹄子在嘴碎甚么!”

“我没说什么。”

她一个小女娃,当然吃不得狠打,连忙辩解。

仆妇之前本事要去正厅帮忙,然而却因为模样丑陋,被人赶回了西院,正窝着一肚子的无明业火。

又有一笑楼龟公头子在边上看着,岂能不找人刷一下存在感?

她大步向前,走到小圆脸跟前,居高临下喝道:“说!刚才你说了甚么!”

“没有!没有……”

仆妇目光森寒,冷冷道:“你若说了,我便不打你,你若不说,不把你掌心打烂,小贱货是不知道规矩!”

不过是个孩子,再怎么钟灵毓秀,也得有那机会施展智慧。然而碰上个更年期综合症的疯婆子,小圆脸上哪儿说理去。

啪!

胖大妇人毫无征兆地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将小圆脸一巴掌抽在地上,表情狰狞扭曲地笑道:“薛招奴,你莫非还以为现在是以前你们薛家风光的时候?小贱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个奴婢,奴婢!”

“说,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心理变态的仆妇一脚踩在薛招奴的小手上,语气冰冷森寒,便是在院子门口巴结龟公的维瑟尔都觉得这个中年妇人当真心肠狠毒。

“痛痛痛,别踩别踩,我说,我说……”薛招奴眼泪打着转转,然后抽噎道,“刚才送进来的三勒汤,少了一味诃梨勒,不正宗……”

她声音很小,但却让三个成年人炸毛一样的跳将起来。

维瑟尔惊的背皮麻,不可思议地盯着薛招奴,而龟公则是目露凶光,呲牙咧嘴地过去就是一脚:“你这是诬陷我办事不利喽?小贱货,竟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打死你——”

凶光爆射,已经痛的气都喘不过来的薛招奴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被抛弃的猫儿。

然而龟公却打定主意要打死她一半,从胖大妇人手中夺过戒尺,朝着薛招奴的脑门就要猛砸。

“住手!”

维瑟尔大叫一声,拦在龟公身前,然后谄媚道:“顾管事何必和一个无知小娘一般见识,不若顾管事帮忙和一笑楼说说,这个小娘,小人要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经意间,塞了一张西市飞票,十贯一张的。

“维东主,胡人可不能买卖汉人啊。”

龟公虽然这么说,但却把十贯一张的西市飞票收了下来。这玩意儿虽然官府不承认,也不能直接买卖东西,更是对长安西市之外的商人毫无意义,但他就是个龟公,能跑哪儿去?从西市兑个十贯开元通宝出来,他就很满足啦。

“不是我买,不是我买,是我一个西市的朋友。他是凉州豪客,正宗汉人。”

“那就好,不外是一个小丫头,不值几个钱。”

维瑟尔目露惊喜,正要道谢,却见院子外面来了几个人。有左骁卫的人,有光宅坊乐籍司的人,有太常寺的人,还有万年令的人,甚至貌似还有几个勋贵府上的人。

“小人一笑楼前院管事顾……”

“哪个是薛招奴?”不等龟公说完,万年令的佐官了话。

维瑟尔身子抖了一下,脸色一变。龟公和仆妇都是眼睛圆瞪,甚至察觉到西院动静的一笑楼其他人,也都在院门口围观。

“嗯?”

眉头微皱,万年令佐官顿时不快,正要作,却见左骁卫的一个军士喝道:“入娘的,问你们话呢!死了吗?!”

“薛、薛招奴……她、她就是……”

仆妇惊恐万分地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躺在地上还在蜷缩的小圆脸。

“什么?!”

那军士顿时大怒,吼道:“谁动的手?”

吼完了,他竟是懒得多说,直接一脚踹在龟公腰上,反手一个耳光打的仆妇当场转了数圈,正要拔刀宰了维瑟尔,却见波斯商人立刻跪在地上叫道:“小人没有动手,没有动手!小人方才还拦着顾管事不要殴打,还给了西市飞票十贯!”

左骁卫的军士把横刀收了回去,然后道:“来人,把薛娘子送去医治。”

“是。”

又来了两个精壮军汉,将小圆脸安置在马车上,直接走了。

停当之后,军士才狠狠地盯着龟公和仆妇,然后扫了一眼四周:“好好好,好一个一笑楼,连我家郎君看上的人也敢打。真是大开眼界啊。”

言罢,军士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他走了之后,才有人追问:“吴主簿,今天怎么跟着左骁卫的人来?”

吴主簿都没敢收人家好处,避之不及道:“你们还是赶紧托人说项,一笑楼惹上事情了。”

“不会吧?一个几岁的小娘?”

“定远郡公族侄江阴张大郎看上了这个叫薛招奴的小娘,话尽于此,你们自求多福吧。”

也不怪吴主簿嘴贱,论谁想都会以为张德就是这么个意思。

就算张德是这个意思吧,但至于立刻传谣跟传染T病毒一样的扩散么?

张大郎大闹一笑楼是什么鬼?

张小乙一怒为红颜又是什么东西?

小郎君夜戏林妙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老子才十岁,功能不全,还夜戏!这不是真相,不是真相!

黑着脸的张德,傻站在大厅前,心里诅咒着造谣传谣的生儿子没马眼。

然而一笑楼的广大同行龟公**们纷纷表示:你有真相,但你有良心么?

有良心的张公谨叔叔一言不地端坐在榻上,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大郎,你当真不知道你赎回来的那个小娘,是姓薛么?”

姓薛?莫非是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亲属?呃,不对,好像薛仁贵和张大象还认识,貌似还一起去怡红院看演出……

张德眨眨眼睛:“族叔,那个小娘,什么来头?”

“……”

看着张德一脸无知的样子,张公谨叹了口气,想起今天陛下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提醒他,邹国公这位子还没到手呢,你特么就跟我玩这个?

“她是薛婕妤同宗外甥女,没有出五服,算起来,还要称薛玄卿一声叔祖。”

薛婕妤是谁?薛玄卿特么又是谁?

张德彻底迷糊了。

“薛玄卿即是薛道衡。”

张公谨说罢,却见张德还是一脸白痴的样子,顿时道:“你连被炀帝赐死的司隶大夫都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太上皇的婕妤……”

懂了,懂了懂了懂了,太特么懂了。叔叔,你直说大唐帝国董事长很不爽老子赎了一个前任董事长小老婆家外甥女不就结了?

我真是日了只哈士奇了。

张德内心不由得忧郁起来,得罪了尉迟天王不说,还恶心了程知节,现在老子神到给大唐太宗皇帝陛下添堵了?

老子特么才十岁啊,还是个孩子,请放过。

第十四章 另外一个孩子

其实一心想做千古一帝的李世民还是挺好说话的,哪怕像魏征这种大唐第一喷子,在老魏活着的时候,李世民哪怕是感觉如吃屎,也艰难地咽了下去。

当然了,老魏死了之后太宗皇帝悔婚这破事儿还没生,没准张德穿越后人家兴许就提前悔婚了呢?

于是,皇帝陛下定了调子,关于定远郡公同族子弟的作风问题,基本以批评教育为主。

然后第二天皇帝陛下就后悔了。

然后张德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后张公谨一口老血憋出内伤,比干的薛万彻叫爸爸还伤。

那个消失了许久,隐隐跟张德说来世再做兄弟的程处弼,特么的他又被程知节给松开了链子,放出来咬人。

第一口,就咬了一笑楼。

其实程处弼这年龄,一般人都当他是熊孩子,不一般见识。

但是程处弼哥们儿多啊,但是程处弼护卫多啊,但是程处弼钱多啊。

于是乎,打着给哥哥报仇的旗号,这小王八蛋先是砸钱招了二百来号长安南里的青皮,然后给自己脑门上一板砖,冲自家护卫说自个儿被一笑楼的人打了,最后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咬牙切齿道:伤我一人不打紧,辱我哥哥不共戴天!

老张从张大象那里听到事情经过的时候,是跪着听的,他真的很想对程处弼说:大侠饶命,饶命啊。

且先不管张大象同学眼神流露出来的是不是同情,反正张公谨下班回班就在那里狂喝茶汤,那火气压不下去啊。

这特么老夫三十岁出头就要做代州都督,马上就可以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为什么沉稳老道一年的南宗小宗长,就突然跟脱了缰的野狗一样,一口气得罪仨完全不能得罪的大佬?其中还有一个是董事长李世民。

张公谨很想严厉地批评张德,但是一想到死去的张公义,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德略微变宽的肩膀:“大郎啊,过完年,你就去进学吧。”

“啊?”

“6学士想要挑个关门弟子,吾已经帮大郎报了名,正月十二,大郎就去6学士府上考核一下。若是能通过,对大郎将来,多有帮助。”

其实张公谨想说的是,6德明是南方人,而且住你隔壁县,你们是老乡,关系显得近啊。皇帝陛下现在一心要搞南北统和,拉拢南方人干死山东五门七望是既定国策,你要是成了6德明学士的关门弟子,你就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号啊。

在封建帝国主义的体制里面,简在帝心是衡量社会地位的唯一标准。

老张苦逼了,脸瞬间垮了下来,都不带掩饰的。

他是一条工科狗啊,经史子集真的玩不来啊,这种有前途的生活能不能让给别的兄弟?

本来老张还琢磨着等有个十四岁了,就赶紧明水泥玻璃,圈钱之后开始走封建帝国主义工业生产的康庄大道。

你特么现在我说去和6老头儿玩子曰诗云?

“大郎莫非不愿意去?”

张公谨眉头挑了一下。

“不不不,愿意愿意……”

张德连连点头,这事儿得答应,不答应估计张公谨叔叔要飙,他飙的原因肯定是皇帝陛下跟他面前泛酸水了。

正要和张德细说一下这送礼的事情,门外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青一身劲装就在堂前门外台阶下躬身抱拳喊道:“郎君,不好了,一笑楼被程三郎一把火给烧了!”

噗——

定远郡公一口刚含嘴里的茶汤喷了张德一脸。

完了。

张德脑袋里就剩这么个念头,然后还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这茶怎么有生姜味儿?”

贞观二年,一个十岁的熊孩子,为了他义薄云天的哥哥,火烧官办娱乐场所一笑楼,幸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据万年令源昆罡初步统计,一笑楼财产损失在十三万八千贯以上……

老张一直以为程处弼是熊孩子,后来也证明了他是熊孩子,但不得不说的是,他是缺根筋并且坐实“坑爹”二字的熊孩子。

反正想死的不仅仅是张德,黑着脸赖在定远郡公府上的程知节肯定是想死了。

持节都督泸、戎、荣三州诸军事的泸州刺史程知节,他赖在张公谨的府上,问一个刚好十一岁,混了一个勋贵编制的熊孩子,讨钱。

“不是老夫欺负你年纪小,实在是此事因你而起,你多少得讨点吧?”

程知节,程咬金,程公爷,他居然真的厚颜无耻舔着脸倚老卖老问一小孩要钱。

旁边精神上已经崩溃的张公谨怒不可遏:“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知节已经放弃治疗,整个人赖案几前盘着腿:“你别说这些没用的,给钱,不然老夫住你府上不走了!”

不等张公谨继续骂他,程咬金又道:“还有,老夫别的不敢说,尉迟老儿那厮,你敢说比老夫要脸?”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张公谨真的很想哭晕在茅厕,今年是怎么了?接二连三来这种混账东西闹事?

“火烧一笑楼的不是大郎,是你儿子,凭什么让我们张家出钱?!”

“呸!要不是你这侄儿蛊惑三郎,他怎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你儿子做出不智之事长安城百姓见怪不怪!”

“张弘慎!老夫就问一句,你给不给钱!”

“啐!”

“入娘……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给钱,老夫就不走了。不走了!”程知节一拍大腿,大大咧咧地拿起案几上的一块酥,咬了一口后道,“还挺好吃的。”

定远郡公快疯了,特么的老子要做代州都督了!代州都督!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搞个大新闻,然后被人批判一番?

难道你们就不能好好地坐下来谈笑风生吗?

张德嘴角一抽,然后看着程知节,心说这不惑之年的老匹夫还真是够无耻的。你儿子智力低下让你出点血算得了什么?李二马上要给你封个卢国公,特么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十三万贯而已,这点小钱也想着抠抠搜搜赖账,太特么无耻了。

“你们一大一小两个奸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江阴张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操!这么隐秘的事情是怎么被你知道的?

“张弘慎,老夫就赖定你了。当年秦王府上,就数你花钱如流水,老夫当年就奇怪,你一个洧州穷酸,怎地家底如此丰厚?后来老夫才知道,你们张家原来还有个南宗,江南豪奢之家。哼哼……”

这货简直不要脸到了一定层次,却见老匹夫威胁道:“你要是不给钱,老夫立刻把这事儿捅给侯君集去。”

卧槽!

这一瞬间,张公谨张德叔侄二人,突然想杀人灭口。

第十五章 成交

老匹夫为什么会提到侯君集呢?这事儿得从侯君集的出身说起,老侯家世不错,尤其是他祖父侯植,整个一北朝不倒翁,到他爹侯定,混到一个车骑大将军不说,还得封潞国公。

这绝对算得上是家世显赫吧。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厮年轻时就是个高出身青皮,活脱脱的大混混。豳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人看见他就烦。

他和张公谨的矛盾,主要集中在秦王府那会儿。当时尉迟恭李勣推了张公谨一把,在秦王府站稳脚跟之后,又有江阴那边的资金支持,可以说是混的风生水起。虽说当不得李世民铁杆心腹,那肯定是颇为倚重。

那会儿侯君集羡慕嫉妒恨都是摆脸上,恨不能将张公谨这臭泥腿子打死在茅厕里。你得理解这厮的变态心理,他出身这么高大上的人物,特么的居然没有一洧州来的臭土鳖有钱?

瞧着张公谨花钱如流水一般的阔绰,当时的侯君集是吐了几个槽的,然后基本上都是被拿了张公谨好处的人秒打脸。

因此侯君集不说对张公谨多么恨吧,不待见是肯定的。

可以说,在玄武门太宗皇帝给自个儿抹小黑点儿之前,张公谨在秦王府的江湖地位肯定比侯君集高。

但是,风水轮流转啊。

玄武门能够动,特么就是侯君集和尉迟恭硬劝成功的。虽说先谋划的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但真正给了李世民信心的,就是这俩好战分子。

因此在李二杀哥宰弟且为乐之后,论功行赏,侯君集是和四大天王一个级别的。

当然那天晚上守秦王府的张公谨功劳也不小,但最终张公谨只捞到定远郡公,邹国公这么个玩意儿,还得再立个大功才行。

然而侯君集不同啊,改元的十月份,直接潞国公,霸气吧。

而且因为侯君集一直跟着四大天王有五个的第五人李靖混,就导致一个情况,军方将领都挺卖他面子。李世民的铁杆支持他是因为他是秦王府出身,李渊的老臣子支持他是因为他跟李靖关系好。

所以,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兵部尚书这位子,基本上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一定是他的。

国公比郡公要高大上吧,因此侯君集干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在普宁坊摆宴请李勣张公谨等同僚喝酒……

张公谨心说老子住普宁坊招谁惹谁了?

侯君集想法很简单:你小子当年不是牛逼么?牛啊,继续牛啊,老子随便拔根腿毛都比你腰粗!

出手陡然阔绰的侯君集混的顿时比当年牛多了,虽然他不是四大天王之一,但起码也是李世民团队里的最佳第六人。

这会儿,要是有个人跟老侯讲:哥们儿,张弘慎家里没钱,可他同族有的是钱啊,江阴张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芙蓉城唯一可以用钱砸死别人的,就只有张德一家而已。虽然形式上来说,他们是江南的小土豪,一点也不特殊。

老侯要是知道自己摆谱装逼结果根本达不到张家的档次,他估计直接从不待见张公谨立刻进化为恨。

如果他恨了,这鳖孙当年豳州大混混的青皮习气,必然会教某些人重新做人。

因此,老王八蛋一开口威胁张公谨,别说定远郡公呲牙咧嘴,连老张都恨不得在桃酥里面下砒霜,送这老货上天算了。

见叔侄二人一脸憋屈,老匹夫得意洋洋:“嘿,这就对啦!老夫能贪图你们多少?不就是区区几万贯吗?几万贯,那也叫钱?要是换成侯君集,哼哼,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江南道淮南道,可有不少侯君集的人。”

你这嘴脸还有没有一点点国公的体面了?

张德觉得比起尉迟天王,程咬金为了“坑爹”儿子也是蛮拼的。

定远郡公也无话可说,这货当年在瓦岗就是这么的厚颜无耻,后来投了王世充,他在洧州做长史,没少听到同僚们抱怨来了个妖怪。

现如今,大家都在李世民董事长手下做事,要不要咬住人不松口啊。

说起来,张公谨和程知节的关系,比李勣还要深厚点。

可为什么住隔壁的李勣看上去就那么的亲切可敬呢?

“义贞……”

张公谨深情款款,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凭他们的老关系老交情,哪能这么坑人呢。

“哼哼。”

程咬金啃着桃酥,吮着手指头,“老夫要的不多,一家一半,老夫出七万贯,多了老夫家里也没有。”

“七万贯!你怎么不去抢!”

“嘿,老夫当年在瓦岗做的就是无本买卖。怎么,张弘慎,你以为老夫现在是在做什么?不就是劫你的富,济老夫的贫吗?”

说着,程知节斜眼看着张德,“还有你这小子,奸猾狡诈,简直太坏。三郎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宿国公此话从何说起?我来长安一年,拢共走出这院子不过三五回。程三郎做的事情,怎么能攀扯到我身上呢?”

“那老夫不管,也管不着,反正三郎叫着喊着说是给你报仇。你看中的小娘被一笑楼打了,三郎怎么也算给你报了仇吧?区区数万贯,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吝啬,老夫瞧不起你!”

嗨呀,你这老匹夫到底是什么支撑你有勇气说出这话的?

张德被程咬金的厚脸皮气糊涂了,顿时甩袖道:“宿国公,什么叫区区数万贯?哪怕是几文钱,不都要省吃俭用开源节流才能攒下来?您看看这定远郡公府上,您仔细看看,多么寒酸,多么简陋,连房梁都是前隋时候的。就你后面那根柱子,还是杨素府上拆了一根匀过来的。您好意思这样讹钱?”

嘭!

程知节猛地一张拍案几上:“少废话!老子就是讹你钱了!你小子给不给一句话,不给老子把你家底捅给侯君集,然后赖张公谨家里不走了!”

操!你特么倒是早说没得谈啊!

张德黑着脸,看着程咬金,闷声道:“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宿国公总不能白捡肥羊来宰,也得拿出点东西吧?”

“东西?老夫家里头连娘子的嫁妆都掏出来了,你倒是给老夫再弄点东西出来看看啊。”

张德眼皮一翻:“田。”

“什么?”

程知节一愣。

“我说田。”张德眼皮这次都懒得翻了,“关中大旱田地减产,到明年都未必好转。我也不亏待宿国公,一亩地算两贯,你宿国公在渭南有一万亩地没有?”

“永业田可是不能……”

“谁跟你说永业田?我说的是宿国公家里的私田。你老人家可别告诉我那一万亩地是别人的,我读的书少,但记性还不错,处弼有次喝醉了跟我说……”

“要田没有,要命……”

“不给田契就一拍两散,大不了我江水张氏搬走去魏州。”

“……”

四十岁老货耍完流氓之后,轮到十一岁的小流氓来耍。

张德都没理会程知节的丰富表情,也没去在意张公谨那活见鬼的神态,自顾自道:“崔家还送了一万五千亩咸阳的地给你,我也不多要,渭水钓鱼台那边两千亩地,你是巧取豪夺也好,坑蒙拐骗也罢,记得给我。”

俩公爷直接傻了,仔细地打量着张德:这特么真是十一岁的熊孩子?很不科学啊。

老张瞥着程咬金:“怎么样,宿国公?觉得可以的话,那咱们就定下来。”

“成交!”

程知节心说这年头地再能产,能产几个钱?大不了老子长安附近的地都不要,全他娘的换山东老家的!

“白纸黑字,一式三份,按手印签字,各留一份,一份给长安令存档。”

说罢,张德掏出三张贡纸,直接开写契书。

看到老张的表现,张公谨叔叔嘴角一抽,心中暗道:怪不得仁之能家致富,看看这儿子教的,合该他们南宗有钱,该啊。

第十六章 装完逼不跑

钓鱼台在长安西北,渭水之南,张德开口要程咬金一万两千亩地,其实那一万亩可有可无,关键就是这钓鱼台的两千亩。

地好是好,奈何渭水一涨,立刻就淹了。因此一年也就种一茬糜子,收成极其有限,放任何人眼里,这特么都不是什么好地。风花雪月的世家公子除外,这地方钓漂亮小妹妹不要太灵光。

以程咬金那智商,估计也想不通为什么十一岁的熊孩子想要两千亩破地。

但能讹人家七万贯,这事儿靠谱,爽啊。

然后程知节人还没走出定远郡公府邸,坦叔就拉着一架小驴车,上头放着一大箱子,打开来给程知节看。

“程大将军,请过目。”

坦叔腰板笔直,说话中气十足,神采内敛却静若伏虎,便是见多识广的程咬金,也情不自禁地侧着身子,防着坦叔暴起。

跟麦铁杖混过的坦叔淡然自若,站旁边一动不动。

程咬金上前一看,吞了一口口水,然后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张德:“你……你家到底多有钱?”

一箱黄金,都是二两一根的,码放的整整齐齐。

本来这是张德在长安的花销,现在么,坦叔很淡定地拿出来给程咬金。

别说程知节一脸活见鬼,就是老张自个儿也是羡慕的流口水。这特么是他的钱啊,可惜他不管钱呐!

“钱货两讫,宿国公,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张德冷哼一声,转身回府,站台阶上的张公谨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得多少钱啊。”

他赶紧冲程咬金拱拱手,然后转身追上张德,笑着问道:“大郎,贤侄,我此去代州,一年半载未必回得来,家里你要多担待一些。大象为人耿直,智计远逊于你,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提前告之大象。”

张德抬头看了看张公谨叔叔,眨了眨眼睛,心道:不是吧,一箱金子砸晕了俩公爷?

“族叔何出此言?只要族叔从代州回转,陛下定要封赏一个国公。”

这话让张公谨愣了一下,然后他拍了拍张德肩头:“家里,大郎多费心了。”

“族叔放心就是。”

现如今老子也是开国县男,怕个甚?只要不造反,李世民才不会管你斗鸡遛狗。姓张的也就一张亮要造反,特么还是二十年后的事情。

那天张德跟着张公谨去了外朝,然后皇帝就下了诏,反正就是四六骈文在那里吹。就差说朕这么牛逼全是感动了上天啊,所以朕要给自己的贤才们封赏,给世人做榜样啊。

然后大家轮流上前捞好处,等到张德上去的时候,全体工作人员都是萌萌哒。

十岁的开国县男!而且不是因为亲爹跟着李世民或者李渊混!忒扯了。

还别说,二十九岁的李世民瞧张德还挺顺眼的,特意勉励了两句。老张也说了两句吉利话,无非就是皇上圣明陛下万岁。

不过他站那儿假装自己很傻很天真的时候,御前有一帮穿着打扮很不一般的熊孩子死盯着他看。

他身上是长花儿了吗?

现在张德明白了,他身上长了金钱花,人程知节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盯着了。

唉,想想也真是为张公谨叔叔感觉到悲哀,在王世充手下混,他和程咬金是同事,投了秦王府,他和程咬金还是同事。然而这个同事,成天盯着你的钱袋子,还琢磨,你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然后今天,他就来了,弄走七万贯,眉飞色舞毫无风度。

穷成狗的张德又开始了小院子里呆的生活,直到张公谨准备去代州的前一天,张大安小朋友哭丧着脸抱着一堆馒头进来。

“三郎,怎么垮着一张脸?谁欺负你了?”

“永安街的胡饼都卖完了。那个店家真可恶,让我去西市买,我只好买了馒头回来吃。”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好吃。”

张德叹了口气,拍了拍六岁的张大安脑袋:“来,我给你变个戏法,保证馒头也变得好好吃。”

“真哒?!”

“比真金还真。”

于是院子里搜罗了一下枯树叶,找了火镰,弄了两张贡纸点燃,然后树叶就成了火堆。火堆旁边还放着一捆干柴,坦叔站那里不放心地看着自家郎君。

“坦叔,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程处弼。”

无奈地说了一声,然后拿着小刀,把馒头都切成了小片。

没错,烤馒头片。

要不是自个儿没钱,老张一定打个烤箱出来。

一大包的馒头,估计有三四十个,也不知道张大安怎么有本事抱回来的。张德也累的够呛,摸了一包波斯莳萝子,也就是孜然,撒上面入味。小院子别的没有,丰富的调味料估计也就太极宫主人能跟他拼一拼。

这年头,好吃的达官贵人还是少数,他们的主要娱乐活动还是在装逼和繁衍后代上。

就这个铁炒锅都造不出来的岁月,也难为绝大多数大唐人民群众了。

“这个能吃?”

张大安拿起一片焦黄的馒头片,原本松软的馒头,已经变得焦脆,上面的孜然粉和胡椒粉,散出来的香气,让张大安吞了一口口水的同时,也有点小怀疑。

咔嚓!

张德自己啃了一口,然后拿起铜盘递给坦叔,坦叔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眼睛一亮:“郎君,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烤馒头片而已,神奇什么啊。”

这就是个毫无意义的事情,“三郎,自己找个罐子封好,这玩意撒点盐能存一个多月,别受潮就行。”

然而张大安小朋友没有回应他,而是跟耗子似的,咔呲咔呲在那里嚼的飞快,手指头上满是调料。

“哥哥,都给我吗?”

“要不你给二郎一点?”

“算了,还是我自己吃吧,二哥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谁说我不喜欢吃这些!”

张大素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健步如飞,一把抓过一块丢嘴里,兴奋地叫道:“哥哥,有好事儿告诉你……诶?真好吃,我再拿一块。”

张大安黑着脸看着自己的二哥,很不情愿地别过头,艰难地让张大素拿走了一块。

“二郎,你不在国子监,回来作甚!”

明天就要上任的张公谨应酬比较多,刚喝完一桌回来,就看见二儿子跟脱了缰的野狗蹿张德那小院子。

带着酒气进来,却见院子里有火堆,被程处弼一把火烧的很心塞很忧郁的张公谨顿时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父亲,吃么?”

张公谨一愣,下意识地从张大安那里接过一块馒头片,塞嘴里嚼了一下:“咦,此物口感酥脆,焦香入味,若是佐酒,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父亲想吃,那就多烤一些,哥哥说了,这个能存一个多月,我去再买些馒头回来,好让父亲带着路上吃。”

多么父慈子孝的画面啊。

然而张公谨立刻酒醒了,然后眼睛放光盯着馒头片。

张德一看张公谨叔叔这形象,心说馒头片还有这魔力?真这么好吃?这一家子不像是没吃过好货色的啊。

他正疑惑着呢,却见张公谨嘿嘿一笑:“合该张某再立大功啊。”

“族叔何出此言?”

“入冬作战,艰难所在,一是防寒,二是军粮……”

张公谨没说完,张德就明白了,笑道:“族叔是要拿这个做军粮?不妥不妥。”

“大郎为何这么说?你可知外出野战,若是小股精兵出击,可没办法带着火头。”

张德笑道:“要做军粮,我有法子。”

张公谨一愣,眨巴着眼睛。

“将鸡子大小的石子烧热,烘干面粉,挤压成块,能轻松携带,两斤炒面,抵得上五六斤糜子。若是将熏肉切成细丁,炒制其中,连肉干都省了。”

一番话说出来,别说张公谨,连坦叔都吓了一跳。

“大郎,你素来稳重,怎会说出……”

“族叔赴任代州都督,无非是警惕突厥,自渭水结盟,我大唐虽然偶有天灾,但总体是蒸蒸日上的。而突厥却接连内乱,长安城内人尽皆知,连胡商都不愿意去北地草原,无非是阿史那咄苾说的话,已经有人不听了。”

反正张公谨明天就走人,他装完逼都不用跑的,于是接着道,“族叔在代州主持军务,若是往常,倒也没什么,守成即可。但今年冬日冷的可怕,不说草原要死多少牛羊,代州北面的部落,肯定是要南下劫掠。以族叔的为人,岂能让突厥人这般容易?”

“大队人马出关是不可能的,唯有小队精兵,旬月觅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要是突厥人急了眼,只怕就落在族叔的算计中。届时,慢说一个俟斤,就是弄个小可汗杀着玩,也未可知。”

张公谨嘴角直抽,他内心那点猫腻,居然特么都被一熊孩子看穿了?他这回去代州,真的就是想杀突厥人玩玩的啊。

而且陛下已经说了,明年就要开始干死突厥人,三年之内北地太平,要经略辽东和凉州。

“大郎,这个法子……”

“放心,待族叔建功之后,再上报陛下也不迟。一切为了张家。”

张公谨感动极了,心说老子把他从江南骗过来,果然是祖宗保佑啊。

第十七章 唱歌的程处粥

哥哥牛逼不解释,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俩小朋友啃着馒头片,眼睛里的小星星都快溢出,总得来说,他们觉得自己这个义薄云天赛尉迟的哥哥,跟加了特技一样,“duang”的一下很炫很厉害。

张公谨觉得自己酒可能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地回去消化着张德刚才的话。坦叔一脸的无奈,毫无疑问,自家郎君他真的一点都不熟啊。

“二郎,您刚才说什么好事儿?”

“啊,噢,都差点忘了。”

张大素胡乱地双手在身上抹了抹,然后眼睛放着光,“哥哥,程处弼说了,要摆宴青云馆,给哥哥压惊!”

我去他大爷的!

不提程处弼还好,一提到这名字,张德整个人两辈子的小宇宙都在燃烧。

“走!去找这小子算总账!”

张德箭步出门,打了个唿哨,黑风骝自个儿从别院跑了出来。

双手按着马背,跨马就走,张德回头道:“坦叔,晚上我就不回来吃了。”

“郎君,青云馆在平康坊。”

老爷子站那里毫无表情,很显然,来长安的时候,族老们千叮咛万嘱咐,小宗长绝对不能去勾栏里过夜。

“坦叔,我有心也无力啊。我就是给程处弼一个教训。”

“那郎君酉时之前,必须回来。”

“一定一定,坦叔,那我走啦。”

言罢,黑风骝向前一窜,转眼就到了普宁坊的出口。后头张大素赶紧上了牛车,牛儿慢悠悠地往前走,左右俩护卫闲庭信步,跟看风景似的。

张德前面蹿的快,后面四大保镖一人一匹青骢马,健马配武士,横刀在腰,端的是英气勃。

张礼青叫道:“都别愣着,跟着大郎!”

到了平康坊,老远还能闻到一股子焦味,不时地有民夫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烧成灰烬的垃圾,往平康坊外走。

见到这场景,张德恨的牙痒痒,就特么这一把火,烧走自个儿七万贯!皇帝逼勋贵们捐款,尉迟富给了一万都让人觉得豪阔。

七万贯呐!

一想到这个,张德就恨不得尉迟恭逮住程处弼就把他裤子给脱了,然后大庭广众之下弹小鸡鸡弹到死。

“劳驾,请问青云馆怎么走?”

“小郎君也去青云馆寻耍子?前边儿翠柳巷,见着三丈高的牌头,那儿就是青云馆。今日有人包场,莫非小郎得了请柬?”

张德一愣:“还须请柬?”

“小郎君莫非连这个都不知道?如今一笑楼被程大将军的三公子一把火给少了。陛下念他年幼无知,罚了大将军年俸,所幸无人伤亡,赔偿了事。不过没了一笑楼,菩萨寺周遭几家,也就翠柳巷的青云馆都知崔莺莺……”

崔莺莺,我特么还张生呢。

“多谢前辈释惑,多谢多谢。”

抱拳道了声谢,不等那老江湖继续摆资历,张德后脚跟点了一下黑风骝,乌骓马自个儿就往前走。

他如今是个粉嫩少年,唇红齿白一枝花,骑着小黑马,街道两边楼院,那楼上依着栏杆的姑娘们都是咯咯直笑,说些**挑逗着他。

才半里路,从天而降的丝巾少说也有四五十条,真特么不节俭。

“哎哎哎,你们看,那不是张大郎吗?”

“这小郎晶莹剔透,真是让人眼馋。”

“好你个小蹄子,张小乙不过十岁出头,你却也垂涎,真是不知道羞耻。”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那不知廉耻的姑娘竟然倚栏哼唱长安街巷的民谣,倒是应景别致。这北里的女子,一年见惯了各种恩客,如春秋大雁,纷纷不停。只是,总归是要念想一下的,来一个多情的俏公子,他有钱有田又有闲,能诗词歌赋,能万千宠爱……

只是这也只能念想,便是住宜阳坊的小官,家中妾妓少则七八,多则上百。逢贵客临门,便命其侍寝陪客,倘若客人讨要,多半主人家也是不会拒绝的。说起来,倒也不比勾栏里强多少。

听到那民谣,张德倒是有些讶异,他倒是不知道,原来这装逼歌词,竟然唐朝就开始传唱了。

翠柳巷和红笺巷平行,在菩萨寺的西边,东边则是红笺巷,那里最大的是一笑楼,楼里都知是林妙儿。

本来林妙儿准备了大曲要一鸣惊人,有心冲一下平康坊的总行。然而上门的客人里,有一个才十岁,他给自己脑门来了一板砖,然后杀猪一般地叫着冲了出去。后来嘛,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就带着几百号人马,还有几百号少年,把一笑楼砸了之后,一把火烧了。

从林妙儿到龟公,全部哭晕在茅厕。他们辛辛苦苦准备了大半年,原价一百贯两百贯三百贯的娱乐费,现在统统二十贯,统统二十贯,王八蛋权二代程处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还我血汗钱……

还好没烧出一笑楼范围,这要是火苗往西北方向蹿,那边儿可是太庙,程家上下够喝一壶的。

菩萨寺的光头们也是暗自后怕,这权贵二代的疯狂他们算是见识了。要不是往日里念经勤快,估计就得去西天见如来佛祖。

不过张德琢磨了一下,程处弼这小王八蛋估计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大冬天的,哪来的东南风?

哒。

到了青云馆,果然是有个三丈高的牌头,跟鸟居似的,很像动画片里的南天门。左右站着几个魁梧的汉子,有汉人也有突厥人,不过不是黄头突厥,而是黄种,大冬天的裹着皮裘敞着胸,露出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瞧见黑风骝之后,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然后上前就点头哈腰:“郎君,总算到了。三郎在前厅等着呢。”

卧槽,刚才那操马汉子威武雄壮的感觉瞬间没了。

他进门的时候冲后边道:“我的马不用管,让它在外边儿,不会污了门院。”

黑风骝还是一只小马,拉屎什么的,还算定时定量。

“大郎,属下陪你一起。”

张礼红翻身下马,缰绳抛给脸色一黑的张礼青,赶紧跟着溜进去。然后嘟囔了一声:“入娘的,老子明明是大哥,凭什么让你个老二进去爽?”

不过嘟囔归嘟囔,张礼青还是赶紧把马匹栓在栓马桩上。

“哥哥来了!”

“大郎,终于来了!”

“哥哥上座!”

“不愧是赛尉迟,好威风。”

“你看他的护卫,竟也是如此威猛,只怕也只有十六卫的好汉才能媲美。”

然后就是各种小张飞啊及时雨啊义薄云天讲义气啊的吹捧,坐中央案几后,程处弼一脸得意:“哥哥,从今往后,长安城内还有谁敢惹我们?!”

操!就是你个王八蛋,搞的老子成了扔了七万贯,你爹那老混账有你这样的儿子,简直是前世不休。

“唉……”

张德一手扶着案几,一手搁在膝上,眼神落寞,无比忧郁。

“哥哥何故叹息?”

李奉诫如今是张德的脑残粉,立刻问道。他之前回去跟他爹李大亮把张德对李大亮的吹捧说了一遍,没曾想李大亮竟然感动的眼眶微红,连赞定远郡公教侄有方,说张大郎乃是赤诚君子,要多多亲近。

“是啊哥哥,今天是我们‘忠义社’成立的大好日子,从今往后,务本坊四百三十六名弟兄,都听哥哥差遣!”

你等会!等会!一定要等会!

老张转头看了看四周,这儿是青云馆啊。再看了看程处弼李奉诫,这俩货精神很正常啊。再瞄了一眼张灯结彩的气氛,是宴会没错啊。

可特么为什么我刚进门,特么就说老子马上是有活力社会团体的老大?而且瞧这尿性,入会的还是务本坊的这群官二代富二代?

不是,我刚才叹气是演技啊同学们,是为了引出你们的提问,我好坑程处弼啊。为什么我的智商有点欠费的感觉?

张德虎躯不敢震,他怕再这样下去,明天张公谨叔叔还是不要去代州了。

“咳咳……”

张德轻咳一声,几百号熊孩子看着他。

“唉……”

他又叹了口气。

“哥哥无虑也,吾辈四百三十六名健儿,无所畏惧!”

李奉诫眼睛放光,赶紧巴结未来江湖上的总扛把子。

我特么……你们能别说这个了吗?

张德嘴唇哆嗦了一下:“唉,你们有所不知,此次火烧一笑楼之事,叔父出力甚多。前后拿出去,足足七万贯。明天,就是叔父赴任代州的好日子,可是如今,行囊寒酸,哪里还有一方公侯的体面。身为侄儿,不能相帮,心绪难平,悲从中来……”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仿佛是要借酒浇愁。一群小弟们立刻感动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而程处弼脸一黑,头歪到了一方,他就看看,他不说话。

“七万贯!”

“什么?!这么多钱!”

“家父俸禄,一月才八贯……”

“一把火烧掉七万贯?”

此刻,门外张大素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嚷嚷道:“什么七万贯,十四万贯!一半程老三家里出,一半……你们懂的。”

“哥哥,仁义,仁义啊……”

“哥哥仁义,长安无双。”

“今后风衣来雨里去,千里万里,只要哥哥一句话,莫不敢从……”

你们特么的都够了!

“钱,是小事。重要的是,叔父前路漫长,吾却不知如何表达心意。”

张德四十五度朝天开始装逼,整条街都被他感动了。

“哥哥,明日一早,灞桥之上,吾辈折柳相送定远郡公!”

“没错,一定要去!”

“我也去,我和先生请假,一早就去灞桥!”

“程三郎,你倒是说句话呀。”

“对啊处弼,火是你烧的,虽说是为哥哥报仇,但这七万贯,如何都轮不到他出,哥哥出了这钱,是仁义,你却要表一番心迹的。”

熊孩子们七嘴八舌,程处弼脸更黑了,仿佛掉锅里一般,他瞄了一眼张德,忽然现张家哥哥的眼神似乎很凶残。

“我……我当然去,谁说不去了!哥哥一句话,我做什么都愿意!”

老张眼皮低垂,心说你个小王八蛋终于落老子手里了。于是低声道:“三郎,不必勉强自己的。”

“谁勉强了?谁勉强了!我程处弼说话算话,人尽皆知!哥哥,你说吧,只要能让定远郡公走的安详……”

“你爹才走的安详!”

张大素跳了起来,暴怒吼道。

张德嗯了一声,然后起身,众熊孩子都站了起来。张德抱拳,众熊孩子抱拳还礼。

“诸位兄弟,叔父此去代州,吾曾闻一代州童谣,名曰《送别》,正须雄壮男儿清唱。明日,就辛苦三郎了。”

“程三郎,唱个歌而已,你没问题吧?”

李奉诫瞬间补了一刀。

“我……我……”

程处弼吞了一口口水,眼神跟鹌鹑一样地看着张德:“哥哥,一定要唱吗?”

“三郎,不用勉强的,你要是不行,我再拜托别人。”

好啊好啊好啊……

程处弼内心当然像这样说喽,但他刚才那叫一个义薄云天,那叫一个两肋插刀。

装了逼还想跑?

“嗯,我不勉强,哥哥宽心,我一定……一定好好唱……灞桥折柳,定然会是一段佳话,佳话……”

张德呵呵一笑,拿起酒盅,举杯邀道:“众位兄弟,满饮。”

“哥哥请!”

程处弼觉得自个儿绝对是掉哪个锅里了,他喝了一杯酒,葡萄酒,以前觉得挺好喝的呀。

难道我要改名字,不叫程处弼,而是程处粥了?

第十八章 取名秦怀道

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一年四季的风景都极为不错。但要说入冬,还是“灞柳风雪”最是迷人。

此刻河堤上的柳树,全无绿色,枝条垂下,仿佛珠帘,随风而动,轻舞飞扬。倘若下了雪,映衬涛涛灞水,更是意境深远。

“叔宝,你怎么也来了!”

张公谨一脸责怪,赶紧走向了马车,然后把要下车的黄脸汉子推了回去,“你身体不好,更受不得北风冬雪,何必如此……”

“弘慎,吾是武人,不是病夫!”

喝了一声,终究拗不过他,张公谨让了开,黄脸汉子下了马车,身上披着一件熊皮大氅。他个头极高,在场众人,也只有尉迟恭和他一般,只是极瘦,正如他刚才所说的病夫。

“哼!”

见了他,尉迟恭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不屑去看他。

“敬德,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俺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尉迟天王不由得眼睛一瞪,看着张公谨。

这货当年跟着宋金刚准备干李世民,然而没想到宋金刚直接被干趴下。当头虐了他一把的就是秦琼,从旁补刀的是程知节。

所以,就他们这帮货色,不狗咬狗就不错了,联合起来造反的概率不比李渊重新上位高。

李世民为什么对这群鹰犬这么放心?还不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爱恨纠葛比痴男怨女还要深。

“怎么,朔州佬还是不服?”

秦琼轻咳一声,掩着嘴,病怏怏地翻着一双冷漠的双眼,扫了一眼尉迟天王。

一向天老大皇帝老二我老三的尉迟天王,竟然嘴角一抽,然后又是哼了一下。

整个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能阵斩敌将的,也就秦琼。虽说不是什么名将,敌人一般也是乌合之众,但身为领军大将,运筹帷幄的同时还能阵斩敌将,有史以来也不过仅关羽关云长一人而已。

为什么会有关公战秦琼这句话?正是因为二人都有阵斩敌将的记录,唯一不同的是秦琼的含金量差点儿,身边姓程的王八蛋实力比张桓侯差了不知道多少。

玄武门之变得封左武卫大将军后,他当年讨伐窦建德手下席马仔刘黑闼时候留下来的暗伤彻底爆,怕光怕风,完全无法再署理军务,基本就是再翼国公府上养伤。

只是他再怎么像个病夫,正所谓虎死威风在,更何况还没死呢。

“这是我儿子。”

秦琼撩开车帘,冲里面道,“润娘。”

“阿郎,外面风大,我怕……”

“把孩子给我。”

语气平静,不紧不慢,但那森寒严酷的气息,直接让一群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的强人汗毛倒竖。

妇人不敢违逆,将襁褓中的孩子抱了出来,终究是没敢直接递给秦琼。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

秦琼看着妻子怀中的婴儿,“弘慎,我们几人,你学问最好,取个名字吧。”

“怀字辈!”

程咬金赶紧上前补了一句,“程秦两家通家之好,我几个儿子都是怀字辈。秦家也是,一早说好的。”

张公谨一脸不相信,别过头看着秦琼,“叔宝,你这是……”

“你儿子多,将来肯定比秦家强盛。更何况……”秦琼瞄了一眼张德,“天南地北,哪里都有姓张的。”

气氛陡然有点小严肃,张公谨沉吟了一声:“故圣人在位,怀道而不言,泽及万民。不如取名怀道。”

“秦怀道。”

念了一下,秦琼微微点头,“从今往后,你就是秦怀道的义父。这是见礼。”

说着,他从腰间接下一柄佩剑,递了过去。

众人都看了出来,秦琼这是要卸甲,身体垮了的武人,再怎么不服输,上不了战场也是枉然。

更何况秦琼几十年没有儿子,直到今年贾氏才产下一麟儿。

那佩剑到了张公谨手里的时候,一群武将眼睛放光,眼馋到了极点。尉迟恭更是舔着嘴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嚷嚷道:“哼哼,真是小气,连一桌喜宴也舍不得摆。”

张公谨白了他一眼,然后招呼三个儿子和侄儿一起过来。

“这是你们义弟,以后凡事要想着自己还有一个兄弟。”

“是。”

几个小家伙老老实实地冲秦琼见礼,然后看了看润娘怀中抱着的秦怀道。张德走了过去,打量着这个刚开眼的小家伙儿,他像一只大号的猫儿,红扑扑的,脸蛋冷的有点紫。

“义兄出来匆忙,没带什么礼物,给你一个小物件,逗你爹爹耍。”说着,他双手伸到脖颈后面,解开了绳索,一串森白微黄的利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从上面取了一颗下来,放在襁褓上,轻声道:“这是辽东猛虎的利牙,怀道快快长大,将来去辽东打死一头老虎,还义兄一颗新的。”

此言一出,秦琼黄的脸色变得有些泛红,显然,他有点心情激荡。尉迟恭听了张德的话,眼神微微一眯。

润娘却听不得这个,她丈夫就是战阵之上才落下了病根,如今,却又有一个小郎,跑来跟她说,希望她儿子将来去辽东打老虎。

辽东那里有什么?有高句丽!

“好,好,好啊。怀道有你这样的兄长,吾无虑也。”

秦琼长长地舒了口气,“辽东,陛下所属也。今后,就拜托各位了。”

他抬起双手,冲几个老朋友抱拳,熊皮大氅滑落,军中骁将,无不抱拳还礼。

“咳咳……”

“阿郎!”润娘眼里只有丈夫和儿子,连忙命家仆将熊皮大氅重新给秦琼披上。然而秦琼话也没多说,转身回到马车,然后调头就走。

等到翼国公府上的人都走光了,尉迟天王才感慨了一声:“可惜了。”

“是啊,叔宝若是无病,突厥又添大患。”

张公谨点头同样感叹。

“俺说的是这柄却月剑,落你手里可惜了。你喊个价,俺要了。”

尉迟富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脸惋惜地看着张公谨叔叔。

刚才辣么好的气氛,瞬间被这老混蛋给毁了。多少小朋友刚才在偷偷地感动啊,结果这里老王八蛋永远是煞风景的天王。

一口老血被憋了回去,张公谨怒目圆瞪,然后深吸一口气:“十万贯,归你了。”

正准备掏鼻孔的尉迟天王突然整个人的动作都僵硬在了那里,铜铃眼圆瞪,活见鬼一样地看着张公谨。

“呵呵,这点小钱都出不起?”

张公谨摇摇头,“却月剑是宝剑,正所谓宝剑配英雄,但有的英雄舍不得钱,有宝剑也配不起。”

“就是,区区十万贯,老夫随便点个一笑楼烧着玩,眉头都不皱一下。”

程知节赶紧过来补刀,他眉飞色舞搓着手,看着尉迟恭黑脸越黑,他真的是由内而外的通透。

然而他刚开始乐,突然就眼珠子鼓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被攥住了脖子的鸭子,比刚才的尉迟富还要身体僵硬。

“小王八蛋,你站那里作甚!”

程咬金大吼一声,灞桥十八桥洞的中央栏杆上,站着一熊孩子,他穿着儒衫,迎着风,很萧索寂寥的样子。他脚下栏杆跟前,还站着二十来个熊孩子,一脸的兴奋、激动还有荣耀。

更远的桥头上,二百来号熊孩子在那里跃跃欲试……

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程咬金觉得自个儿儿子肯定要玩幺蛾子!

“三郎!算了吧,叔父马上要走了,算了吧——”

一看老程在那里跟地狱咆哮似的狂吼,张德就知道要糟,赶紧给小程来点动力。

“哥哥说的是什么话!”

程处弼突然就眼神神圣起来,整个大唐立国战争中的英烈灵魂附体。

他张开了口,他声音洪亮,他身姿鹤立鸡群金鸡独立立地成佛……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歌,是好歌。词,也是好词。气氛,也是恰如其分。

“嗷呜——”

随行的家犬开始仰天长啸,接着灞桥三村十八里的野狗也跟着吼,那场面,柳树虽然没绿,程咬金的脸肯定是绿的。

“俺听着不错,不错啊。”

尉迟天王一脸戏谑,看着老程,他整个人都乐疯了。

原本离别的愁绪应该分外伤感,然而前有尉迟天王,后有程家三郎,瞬间把张公谨内心的那点依依不舍给击碎。

他现在就想赶紧离长安远远的,这鬼地方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十九章 这个腊月很火

好好的灞桥折柳,好好的灞柳风雪,好好的十八桥洞送别,都伴随涛涛灞水之上的鬼哭狼嚎,把之前的伤感气氛,砸了个稀巴烂。

张公谨叔叔赴任代州,格外的狼狈,连仪仗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你给老子下来——”

“父亲,我对世叔拳拳敬意,一离歌,有何不妥?”

“入娘的拳拳敬意,老夫马上让你知道拳拳到肉是什么滋味!”

程知节须倒张,这败家坑爹丢人儿子莫非是前世作孽才投胎过来的?

“父亲,究竟是怎么了?灞桥送别乃是佳话,父亲为何处处阻拦?”

程三郎是个好孩子,从内心上来说,他挺善良的。

当然了,正如张德的判断,这货就是个一根筋。

“老子打儿子,才是佳话——”

暴怒的程知节抄着拳头,准备直接开干,结果尉迟天王一脸贱笑:“诶,卢国公光天化日殴打孩童,说出去有伤朝廷大臣颜面,还是算了,算了吧。”

“你滚开!”

尉迟天王嘿嘿一笑,铁塔的身躯让了开:“好好好,你打,你打好了。俺明天就跟陛下说说,就说你在弘慎赴任之时,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儿子。嘿嘿……”

“老贼皮,老子打死你!”

嘭!

程咬金一拳砸尉迟恭脸上。

“哈哈哈哈……”

帕特里克·恭被一拳砸的眼冒金星,懵在原地好一会儿,程咬金爽的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声音戛然而止。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轰在他肚子上,连早上的小米粥都差点吐出来。

“快拉住他们两个——”

刚改封曹国公的李勣一看这他娘的打出火起来了,赶紧让人隔开。一群卫士扑啦啦的跟苍蝇似的一拥而上,俩战场杀将,各有六七个壮汉拖拽,就这样俩老混蛋还在用脚互踹。

“老贼皮,老夫饶不了你——”

程知节青筋爆出吼道。

“你这个瓦岗蟊贼,焉敢说俺——”

不提瓦岗还好,一提瓦岗程咬金直接进入狂怒状态,肌肉贲张血管粗壮,那场面比健美大赛还要刺激。

“入娘的老贼皮,老夫和你势不两立!”

尉迟天王听了这话,反倒是不闹腾了,突然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屑地看着程咬金。

程知节也愣了一下,心说这老匹夫是怎么了?

忽地,尉迟富晃了晃身子:“都松开,俺不和这厮一般见识。”

说罢,他突然眼睛一眯,极尽猥琐地冲灞桥栏杆上的程处弼喊道:“贤侄,唱的好啊,唱的让俺佩服,你张家叔叔已经明白了贤侄的心意——”

“入娘的……”

程知节当场跳脚,正待再骂,却见尉迟恭已经跨上一匹兔头马,哈哈一笑,策马扬鞭,卷起一片烟尘,直奔春明门去了。

全程围观的张德表示,四大天王这么贱格的,估计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都找不到这样的了。

怪不得这老货后来郁闷的宅家里十六年修仙,肯定是因为皇帝陛下被他贱伤了。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嗷呜——”

歌声还在灞水之上飘荡,从春明大街出来的客商们都是眼珠子圆瞪。而从云梦泽来京城见一见市面的南方人,都是好奇而感慨:“京城的少年果然奔放而洒脱,如此不羁的少年,简直就像是春秋时候的风,太令人愉悦了。”

“哎,兄台,不知这位灞桥之上迎风立雪一展歌喉的少年,是哪家的?在下见他气度不凡,着实令人羡慕。”

久居长安的老乡们纷纷斜眼,然后看白痴一样看着刚来长安的乡党,然后一群人把不明真相的老乡拖角落里进行长安文化再教育。

于是腊月的长安,平添了几分色彩,虽然没有羽扇纶巾的美周郎,但至少有羽扇纶巾的程三郎。

尽管回家后长达半个月没消息,但平康坊依然有着他的传说。

用张德的理解就是:哥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流传哥的传说……

平康坊内等级还是比较森严的,比如说像林妙儿崔莺莺这种级别的都知,那肯定是要唱大曲,显得有档次有文化。然后一二线的明星……哦不,内人,就得琢磨着找哪家才子写诗,然后唱出来。

正所谓好嗓子不如好曲子,这年头的歌词写手,买断费比一千多年后的互联网文学网站强多了。

正如一千多年后演话剧的瞧不上演电影的,演电影的瞧不上演电视剧的。大唐帝国特色的封建集权主义社会,一二线明星都是不唱诗余、杂曲、小曲、民谣的。

只有那些没才子关心,没公子关照的三四线脱衣小明星,才会唱诗余,也就是唐诗宋词的那个词。

文雅点叫诗余,瞧不起的直接就说长短句。

基本上,搞文学的人自有自个儿的一套玩法,对张德来说,这特么完全不能理解。他估计,就是莱布尼茨和牛顿之间的互爆,为了微积分的荣耀。

自程处弼在青云馆装了逼,都知崔莺莺还是很满意青云馆逼格唰唰唰往上蹿的。然而程三郎一嗓子吼出个《送别》,那糅杂关中和济州两种奇葩口音的唱腔,加上野狗呼吼的配乐,竟然是火遍长安。

此刻别说三四线的宫人,就是一二线的内人乃至崔莺莺这个青云馆的都知,也在犹豫着是不是为了下海捞而不要节操。

虽说平日里来个公子砸个二百来贯也能拿捏一下,但备不住点这曲的人多啊。要让崔莺莺来一的少年郎们搞了个贞观年间的众筹,你十贯我八贯,凑了两千来贯,然后跑青云馆大吼一声:“俺们兄弟几个就听这个!”

二百来贯瞧不上,不代表两千来贯就也嫌少啊。

崔都知咬咬牙,最终没有答应,她让龟公跑过去冲几个少年郎们说道:“你们再加点儿。”

贞观三年腊月二十一,青云馆有人拿了三千贯,点了崔莺莺唱《送别》。

寒冬腊月的,这歌基本上就跟冬天里的一把火差不多了。

然而在定远郡公的那间小院子里,终于恢复伤势的小圆脸到了陌生的环境中,然后看到了在那里晒着冬日的张德,惊叫一声:“是你?!好汉多如狗!”

我特么……

张德正剥着松子呢,一哆嗦松子壳卡指甲缝里,痛的他差点学程处弼。

“是你把我赎出来的?”

“不然呢。”

张德揉了揉指头,侧着身子看她。

小圆脸有点儿犹豫:“你如此年幼,竟然就这般好色?”

我特么……真的很痛!

又一颗松子壳卡指甲缝里了。

第二十章 问程老三借钱

第一次见薛招奴的时候,她实际才七岁。现在,她八岁了。吐槽功力见涨,同时时刻防着功能不全的张德做一点功能健全人士会做的事情。

外面街巷都在传唱《送别》,如今也算是成了灞桥一绝。北里有些脑子灵活的,居然拉了一票孩童,跑过去唱《送别》三叠,那童声悠扬涤荡,离别之人虽然心绪难耐,却也觉得分外不错。

主要是有面子,比阳关三叠给力多了。

当然,人民群众要唱阳关三叠,还得等个七十几年作者出生才行。

反正不管有的没的,如今长安城也算是有了风靡一时的劲歌金曲,百万销量不成问题,绝对的白金唱片。

连外朝的大臣给皇帝拍马屁,也摇头晃脑:“送别三叠述别愁,却又凝聚人心,正是陛下教化之功,实乃大治之兆也。”

虽然李世民并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但一听说教化啊大治啊,他就很高兴。

然后细细地问了一下拍马屁的大臣,然后大臣就把事情细细地反馈了一下,然后太宗皇帝就脸一黑,怎么哪儿都有程三郎啊!

但是,李皇帝是个很有主观能动性的人,否则也不能主动宰了他哥和他弟。因此他就琢磨,程三郎这种货色,哪能突然就火遍全长安,这肯定有推手。

然后又一琢磨,上回这小子火烧一笑楼,虽然程咬金没过来细说,但基本上李二还是清楚的,张家掏了点钱。

于是继续琢磨,莫非是那个江阴张氏小宗长?

身为一只十一岁的祥瑞,张德还是偶尔被皇帝陛下记起来的。虽说老张家世没办法跟世家门阀相提别论,但李世民知道,张公谨会成为邹国公,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因此,这么个山头,总归是要拉拢的。

太宗皇帝是个真性情的人,假如他决定拉拢手下的实权山头,往往就是嫁自己女儿出去,而且绝对不会过十四岁。

不是嫁给山头本身,就是嫁给山头的儿子。

长乐公主十三岁嫁给长孙冲这也就罢了,尉迟日天五十四岁那年,有一天李董跑尉迟天王家里突然就说:朕觉得你不错,你看朕把女儿嫁给你怎么样?

尉迟天王暗道卧槽,然后第二年就回家养虱子玩,随后就开府仪同三司,五天一朝,前提是下岗。

然后尉迟天王六十岁那年李董亲征高句丽,没带上他玩。

于是尉迟天王就得了忧郁症,开始修仙,宅家里十六年不出门,比当年的大唐双壁李勣和李靖还要宅。

所以说,身为李董麾下的双花红棍,你或者你儿子不娶李董的女儿,你就要下岗,就要做宅男浪费纸张浪费生命。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身为一个有才能的下属,一定要娶老板的女儿。就算你不娶老板的女儿,也要让儿子娶。

张德万幸才十一岁,还没有被李董给盯上,然而张大象同学已经上了李董的白名单,随时准备在张公谨叔叔升格国公的那一天,来个大礼包。

但不管怎么说,李世民在外朝龙椅上思考问题的时候,张德那张脸还是闪过一下下的。

尤其是给手下们派红包的那天,皇帝诏说的是封梁丰县男赏万金,兴冲冲的张德上前领赏,结果尼玛才十贯开元通宝,那复杂的眼神,李世民还是记忆犹新。

《送别》掀开了新的一年,大唐的广大人民群众终于引来了还算靠谱的新春,至少没大旱,来了点春雨,连渭水都涨起来不少,然后把程咬金给张德的两千亩地淹了。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不把记在张公谨头上的万亩私田算进去,这两千亩地好歹也是长安地区的田地。

放一千多年后,这特么就是京城五环的河景小区。全是你一个人的,这得多给力,保证一大群漂亮骨肉皮哭着喊着土豪大力艹我不要停……

“哥哥,这就是你从父亲那里拿来的地?”

程处弼一开始内心是觉得自家和姓张的两清了,七万贯,我程家又不是没给一般等价物。

结果一看到钓鱼台那泥沼一般的田地,他嫩脸微红,羞愧难当,然后内心默默地道了一声:哥哥果然仁义。

讲义气的张德瞥了他一眼,他过来视察一下自己的地产,这小王八蛋死活要跟着过来。

“看见前面那片滩涂了吗?”

“看见了,哥哥,要不我回去跟大人说,让他换一万亩良田给你。别的我不敢说,我后母家里,有的是田!”

程老三终于不敢说有的是钱了。

“我要良田做什么?一亩地一年也多不了几斗粮。”就大唐这生产力水平,亩产三百斤算它牛逼。这是一个极度需要金坷拉的年代,然而这里还没有上帝压狗……

“三郎,你一个月例钱有多少?”

“呃,哥哥怎么问起这个?”程处弼有些羞涩,显得很不好意思,当然了,平时他装逼的主要方式,就是那句老子有钱。

“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张德呵呵一笑。

“愿意愿意,好叫哥哥知道,我家例钱,皆是后母掌管,倒是和大人没关系。父亲大人向来不管这些小事……”

懂了,看你小子大手大脚,原来是后娘养的……不对啊卧槽,这特么还有这么好的后妈?这样的后妈哪家的?家里有没有侄女什么的?

张德一愣:“我看三郎一月花销,来去怕不有二三百贯之多。”

“那是,我后母对我极好,大哥去溎南府之前,一个月才二十来贯,二哥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月六贯,连父亲都不如。”

你这话信息量很大啊骚年。

“呃,父亲每个月例钱还是不少的。”

你在掩盖之前那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啊骚年。

“这么算来,你一年下来,也有三千来贯来去?”

“只多不少。”

程处弼一脸的骄傲。

“三郎,你再瞧瞧前面的那片滩涂。”

“哥哥,这破地方有什么吗?”

“你就没觉得,从这里一年多赚三五千贯,还不错么?”

程处弼眨了眨眼睛,盯着滩涂看了一会,然后再看看张德:“哥哥,我不是傻子。”

“……”

张德想了想,只好道:“三郎,我问你借点钱行么?”

“……”

程处弼心说你早说啊,还特意问那么多。

“哥哥要多少?”

“三百贯吧。”

“成,什么时候要?”

“下个月吧。”

程处弼挠挠头,有点奇怪地问张德:“哥哥,区区三百贯,你要做甚?”

“准备今年在这里赚个三万贯出来。”

“那不错啊哥哥,一年三万贯,那得多……多少?!”

虽然程处弼觉得自己不是傻子,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呢?

“我决定在这儿盖个工坊,一年三万贯我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这样,三郎,要不你三百贯算入股好不好?”

入股?三百贯给了就不用还了?

程老三脑子此刻顿时灵光了,连忙道:“哥哥,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一个月三百贯够花了,够花了。”

老张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瞟着别处,心说特么的居然怕老子不还钱,老子这是在抬举你知道吗?!

是时候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展现一下大工科狗的实力了!

然后第二天,因为薛招奴羡慕坊内有个院子居然有秋千,老张就画了图纸,做了一个秋千不说,终于在大唐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明创造,一个滑滑梯。

虽然还没有盈利,但是薛招奴玩的还是挺高兴的。这一点来说,张德觉得自己精神上是赚了。

第二十一章 先做文科生

张德最近很烦躁,坦叔那里要不来钱,程老三那里才三百贯,有心厚着脸皮问张大象讨点,结果一打听,这货居然也是被管家当牲口看着的。

“唉……”

一声叹息,老张内心是忧郁的:老子来唐朝,难道就是给自己的婢女打造滑滑梯的?这也太丢工科狗的脸了吧,这么失败!

烧玻璃烧水泥这种一本万利的穿越神器,尼玛啥时候才能有本钱开搞啊。

看着在院子里攥着胡饼玩滑滑梯的张大安和薛招奴,他很忧郁,很心塞。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阿郎,何故叹息?”

因为每天不用干活还包吃包住,只需要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浑身香喷喷,薛招奴立刻把好汉多如狗这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在定远郡公一群老妈子的悉心教导下,一心一意只待十二岁那年给张德侍寝。

“你走开。”

攥胡饼的手有点油腻,老张嫌弃地看着薛招奴。

“哦。”

薛招奴站旁边默默地看着胡饼,张德闻着肉包味儿,突然问道:“你们薛家算是彻底败了?”

“除了宫里的姑母,已经没有贵人。”

薛招奴老老实实地说道。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老张念叨着,忽地想起张公谨也没几年活头。这年头,又没x光给你扫一遍,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的贞观名臣,也就程咬金活的最舒服,而且年纪大了还去安西屠了一回农。

“好句。”

“你能别提好句这茬吗?”

“为什么?”

“烦。”

张德白了她一眼,然后一想这小妞才八岁,自个儿怎么能够这样粗暴地对待小萝莉呢,于是他温柔地对薛招奴道:“阿奴,过来给我捶捶腿。”

薛招奴眼神有点挣扎,但还是把胡饼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后拿过一张蒲团,跪坐在一旁慢慢地给老张捶起了左腿。

过了半刻,张德眼神充满了感激,柔声道:“阿奴,换一条腿捶。”

站院子里看着张大安玩的坦叔觉得自家郎君真是……

这两天“忠义社”的熊孩子们老是聚会,程处弼因为火烧一笑楼和灞桥展歌喉两大事件,成为了社内当仁不让的二龙头。连国子监里头的“才子”们都知道他名声,孔祭酒还特别关照国子监门卫,一旦看到程老三有溜进国子监的打算,立刻拿下!

好半晌,噘着嘴的薛招奴整个人看上去都萌萌哒,眼神老特么往秋千和滑滑梯上瞟,而那里张大安小朋友正撒欢地玩个不停,一旁坦叔随时给他擦汗。

也难怪,对于十二岁以下儿童的娱乐设施,大唐实在是匮乏。就算想玩个郎骑竹马来,但特么没青梅可绕啊。

“好了,阿奴,我们出去逛一会儿。”

张德轻拍薛招奴的圆脸,然后起身,对坦叔道,“坦叔,我出去走走。”

“郎君,郡公吩咐过,让郎君早点去学士府。如今都二月底了……”

那可是6德明!

不识字的麦铁杖,没去辽东之前,还想托人情让小儿子去6德明那里求学。

“放心吧坦叔,之前不是说6学士公务缠身,就推迟了考核嘛。说是三月再去。”

老张心中是愉悦的,最好是三年后,老子才不愿意子曰诗云。

坦叔一脸的不信任,自家郎君他最了解不过,摆明了对他来说是麻烦事儿啊。

“我就出去逛一会,一会就回来。”

说罢,张德领着薛招奴,小圆脸还把案几上凉了的半只胡饼给捎上,一边跟着一边吃。

“你留点肚子,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薛招奴有点不情愿地看了看手中凉了的胡饼,最后还是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然后欢快地跟在张德屁股后面。

见到老张出门,四大保镖立刻现身。

“大郎,要去哪儿?”

“随便逛逛,去西市看看。”

“要给三郎带董婆子的醪糟吗?”

“去了让阿奴也喝一碗暖暖。”

路不远,一直南下,过了居德坊,就到了西市。金光街上全是车马行人,热闹的不行。

张礼青见状便道:“大郎,人多,还去吗?”

“去看看,我得找点灵感。”

“灵感?”

张礼青眨眨眼,没闹明白。

“我这不是要写诗吗?也不知道谁定的狗屁规矩,曲江春会一定要让勋贵子弟赋诗一。我不出来转转,在家里能想出诗来?”

听着老张的抱怨,张礼青很想说什么,憋了半天才道:“大郎,这规矩是去年陛下刚定下的。说是勋贵武功卓越之余,也须文采在胸。”

“陛下良苦用心,我真是感动不已,一定要好好写诗。”

张礼青嘴角一抽,心说你刚才还说不知道谁定的狗屁规矩,一转眼就感动不已了?

另外三大保镖纷纷表示,咱们郎君不做官,可惜了。

“阿郎,你要写诗?”

“不写不等着被陛下训斥吗?”张德翻翻白眼,李世民也是够了,勋贵子弟哪个不被他琢磨。

四大天王五个人有三个被强行塞了女儿给他们儿子,而尉迟日天自己差点被塞个公主暖被窝,至于李靖……要不是因为他在公司里的地位比较特殊,李二很想塞的不是公主,而是抹布。

“还没听过阿郎吟诗呢?”

“吟诗又不能换成金饼子。”张德不过脑地说道,“等等,金饼子?”

老张一愣,然后手指摩挲着下巴尖,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吟诗是不能换成金饼子,但诗可以卖出去换金饼子啊。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想到呢?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然后拷问着自己的良心,莫非是因为不想亵渎历史上那些伟大的诗人?还是说惭愧抄袭经典诗文?

不对不对不对,老张眼神很是沉痛:“特么的,我这是因为身为一只工科狗,却沦落到要靠文科来赚钱的悲哀啊。”

“工科狗?”

四大保镖眼睛忽闪忽闪,形象上蠢蠢哒。

张德恢复了心情,他拳头攥的紧紧的,内心暗暗誓: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子的目标是做大唐的爱迪生,现在没钱,先做文科生!

“人太多不好玩,回去吧。”

说罢,张德转身回家。

而薛招奴此刻已经看到了西市口那卖烤羊的康国人,吮着食指,眼巴巴地回望张德。

“阿郎……”

薛招奴那张小圆脸都快变成俩小胡饼了。

“好好好,买买买。”张德陡然心情变得不错,眉头一挑道,“四郎,你们也吃点,就买一整只羊好了。”

“多谢大郎。”

张德笑了笑,到西市口,冲康国人道,“要一整只,再来两坛三勒汤,可别拿次货来糊弄。送到定远郡公府上。”

“郎君宽心,稍后便送来。”

“先包一条背脊肉。”

“好嘞。”

干荷叶包了一条长长的羊里脊,张德递给薛招奴:“喏,吃吧,你人一丁点大,胃口倒是好。”

周遭行客都是惊了一下,哪里来的小郎,居然给自家婢女吃这么好?

薛招奴甩着双丫髻,甜甜一笑:“谢谢阿郎。”

老张喜上眉梢:“放心,你家郎君,要做一笔大买卖。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真哒?!”

嚼着羊肉丝,薛招奴眼睛放着光。

“我堂堂一个男爵,骗你一个小婢女作甚?”

张德呵呵一笑,心情不错地双手后背,一边走一边对张礼寿道:“四郎,去一趟卢国公府,让程老三来见我,顺便让他把‘忠义社’家里有兄长的叫上。”

“是,郎君。”

张礼寿抱拳躬身,正了正撲头,直奔城东去了。

第二十二章 社长

三月初三要祭黄帝,做了大唐最高学府校长的孔祭酒要忙着写祭文。之前因为被尉迟天王塞儿子过来的负面影响,随着李董封了十八学士,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对知识份子来说,被殴打仅仅是有辱斯文,但要是捞不到名声,那就是斯文扫地。

孔校长从人格上来说,还是很有节操的。

因为黄帝等于说是诸夏苗裔的祖宗,是干趴下其余部落,顺利称霸黄河流域的第一人。因此他伟大之余,也是后世君王们的榜样。

你要是干不趴周围的瘪三,你好意思说你是人皇?

李董是个很较真的人,他觉得自己做千古完人是没希望了。毕竟身上的小黑点儿抹的有点多,但千古一帝还是有希望的。

于是正旦刚过,外朝开会就定了调子,曲江池文会,要彰显一下大唐的气象。要有文化,要有风度,别学前朝的那位用丝绸缠树。

不学的原因,主要是财力不够。

然后老孔就和秘书少监虞世南联袂询问:陛下,那文会写点啥呢?

李二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二人,你们俩学士,这种事情也要来问朕?朕要你们何用?

“正值初春,就以春为题吧。”

“是,陛下。”

然后老虞就把这事儿记下来,下班之前写了帖子,转交给礼部的那些白痴。

礼部的人一看,嗯,这事儿靠谱,得隆重点。于是就把文会定在三月初三下午,下午太阳好,风和日丽。

但有人觉得舞文弄墨有个卵用,写诗特么能杀突厥狗还是宰高丽猪?

说这话的是个半文盲,此人姓尉迟名恭字敬德号天下第三。反正正月里的外朝朝会算是被这王八蛋给搅合了。

原本勋贵们也就准备过去吃吃烧烤蹭点美酒点心,尉迟日天喷文科生是废物这件事儿,立刻引起了孔校长的愤怒。

老孔已经做了国子监祭酒,所以他不想死了。但是他又打不过尉迟日天,知识份子嘛,总得走点不寻常的路。

于是孔校长偷偷摸摸见了皇帝,然后一脸诚恳,特为国为民的那种:“陛下,吾观勋贵子弟,多游戏市井恣意妄为,不若借三月文会,命尔等赋诗唱和,一扫放纵之风。”

太宗皇帝嗯了一声,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没错,要都特么和程三郎那小王八蛋一样今天放把火明天唱歌,朕的大唐都城,善之地,岂不是和西域一样?不妥不妥,得让勋贵子弟们知道,他们头上还有一位他们爹的老板。

因此,皇帝就下了旨,也就是张德所说的什么狗屁规矩。

这事儿不能让人知道是老孔撺掇的,于是老孔回到国子监,就对同僚和学生们说了,去年陛下就说啊,勋贵子弟要多读书,多学一点姿势……

于是乎,连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红都知道,三月文会让勋贵子弟们写诗,那是去年就说好了的,跟孔祭酒可没啥关系啊。

对此,老张只能说:我家的狗已经不行了。

而全体勋贵们纷纷表示自家的狗还能继续日,都特么怪那个长安富,叫你丫多嘴!搞得好像自己没儿子似的,到时候你儿子上去写诗,看你弄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本着自己儿子是文盲,也一定要拉同僚下水的心态,勋贵们关起门来就对自己儿子们说:儿啊,你们就算不会作诗,抄两汉南北朝的也得抄出来念,可别跟尉迟家的那些白痴一样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尉迟恭回去跟尉迟宝琳尉迟宝琪说了这事儿,然后就喝一口抹了把胡子嚷嚷起来:“你们听着,作诗你们不行,俺也不要你们作诗,这是两千贯,你们一人一千贯,多买一些好诗。那些东南来的措大,给点钱就打了,千万别给俺丢脸。”

“阿郎,怎能如此做事,岂不是坏了名声?”

尉迟富的续弦宋氏眉头微蹙,她长的一般,祖籍长谷,跟宋金刚还沾点远亲。武德年尉迟恭前妻苏斌去世之后,武德八年嫁给了尉迟恭,基本上嫁给这老混蛋之后,天天担惊受怕。

不是怕被李渊满门抄斩,就怕被登基的李建成满门抄斩,后来因为尉迟恭喷孔颖达和李孝恭是傻逼,又担心被李世民给贬回朔州和突厥人玩躲猫猫。

然而这并不是宋氏苦逼的唯一来源,富长子尉迟宝琳唯一爱好就是造人,要不然就天天跑校场找人相扑。

你一堂堂国公嫡长子,成天赤膊和人汗流浃背玩摔跤,要不是天天造人,真特么以为你重口味。

次子尉迟宝琪,年纪不大,但也十五了。因为经常跑张府串门,于是跟张大象这个斯文人来往,身为后母,宋氏还是很放心的,直到出现一只名叫薛仁贵的生物,于是哥仨成天在北里唱“一摸摸到妹妹的头啊”。

要不是这俩小混蛋不是自己生的,宋氏能把他们臀部打成石榴。

“耶耶,我们‘忠义社’最近可热闹了。我一会儿去一下社长那里。”

社长?什么狗屁玩意儿。

眨了眨眼睛,尉迟恭愣神问小儿子尉迟环:“‘忠义社’?社长?”

“对啊,我们在青云馆结盟,立了‘忠义社’,如今务本坊我们可威风了。”

宋氏眼珠子瞪圆了:“三郎!你可不能学坏!”

“阿娘,没有啊,哥哥对我们可好了。还做馒头片给我们吃,是定远郡公府上独有的特产。”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两片给宋氏,又掰断半块给尉迟恭。

“可好吃了。”

尉迟环一只舍不得浪费,节约着吃,毕竟,一块馒头片十个开元通宝,也就张大素能厚着脸皮带着弟弟张大安才能喊出这个价来。

富和富老婆都塞嘴里嚼了两下,顿时眼睛一亮:“酥香可口,倒却是一味小吃。”

“对了,三郎,你那个哥哥是谁?”

“就是张三郎的大哥啊。”

“噢,原来是他,好,好,张大郎为人谦逊,是个如玉君子。你要多跟他学做学问,将来才能让尉迟家更加兴旺。”

“我最喜欢去哥哥那里听故事了,连四门小学的人都爱去。”

那肯定的,每次张大素都受听书费二十文,还特么限客,一次入小院最多三十人。

“张大郎经史子集在国子监都算拔尖,你能听他讲学,倒也不错。”

宋氏十分满意,连连点头:“那三郎都学到了什么?”

尉迟环小脸顿时肃然崇高,正色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阿娘,将来我学了降龙十八掌……”

“等一下!”

尉迟恭黑脸更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降龙十八掌?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耶耶,怎么了?”

“怎么了?”尉迟恭一把将尉迟环拎了起来,“那个张大郎,是哪一个?”

“还有哪一个,只有一个张大郎啊。”

“俺问的是张大象还是……那个小王八蛋!”

“不许你说我哥哥是小王八蛋!”

尉迟环悬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哥哥义薄云天义气为先,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耶耶怎么如此污蔑人!”

“俺打死你个混账小东西!那小王八蛋让你爹光着屁股走长安,你……你居然还给人家说好话!”

“哼!哥哥说愿赌服输真英雄,平日里哥哥还称赞耶耶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大唐屈一指的沙场战将,绝非小肚鸡肠不认账之辈。没想到耶耶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羞于面对务本坊的同窗!”

老血,一口口老血在翻滚,尉迟富感觉后背中了很多箭,还有膝盖……

“俺不许你和那奸猾小子来往!从今往后,凡是姓张的,都不许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是坏人,满肚子坏水,听见了没有?”

“不许你这样说哥哥!”

“你个小崽子鬼迷心窍,那小狐狸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药,你竟然连老子都不要了!你……你这个……”

尉迟富出离地愤怒了,正准备给小儿子来个加强教育,却见宋氏一把搂住亲儿子,护着喝道:“吾虽妇人,却也知言必信,行必果。你在外面既然一诺千金,何必又在家中张牙舞爪恐吓儿子!”

“妇人!妇人!俺不与你们说!不与你们说——”

尉迟恭双手抓狂地朝天乱舞,甩门而去,走在半道还回头冲长子次子吼道:“你们两个要是准备不了诗文,等着被俺打成残废!”

“知道了。”

尉迟宝琳尉迟宝琪对望一眼,叹了口气,无奈应了一声。

“阿娘,这……这买诗,我们也没干过啊。难道直接找那些穷措大说,有没有诗文要卖?他们也是要行卷的,好的诗文,肯定不会卖给我们。”

宋氏嘴角一抽:“你们两个,还真准备去买?”

“若是做不好此事,只怕阿耶又要揍人。”

宋氏无奈,叹了一声:“吾不过是宅妇,哪懂这些行情。”

在她怀里的尉迟环却是眼睛一亮:“大哥二哥,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去‘忠义社’一趟,问一下哥哥看。”

“他不过是十一岁的小郎,懂个甚诗文。”

“哼,哥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乃是江阴香帅真传,岂能用常人眼光去看?”

言罢,他跳了下来,冲宋氏道,“阿娘,我去去就回,若是晚了,不用唤我吃饭。哥哥那里吃食极多,好味管饱。”

然后他就撒丫子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哥二哥就等我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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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智障大师(求推荐票)

普宁坊在长安城西北,地界儿算不上好,下大雨偶尔还能淹了的地方。城内几个高坡都是富贵人家住的,像大明宫,直接建在龙原上,这要是被淹了,实话讲,全世界也就剩下吐蕃和象雄人还活着。

因为龙原的关系,太极宫最后直接抬高三丈,用拔地而起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然后在二月底,老张在开远门外的一座草料场,拔地而起双手冲四周抱拳:“多谢各位兄弟抬爱,百忙之中还抽身前来赴约。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下个月初三,曲江文会大家都是要吟诗作赋的。”

“哥哥说的是,此事悬在心头,让人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若是曲江文会我半点诗文也做不出来,只怕要被阿耶打的屁股开花……”

“唉……我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在务本坊读书,你们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因为不会作诗,先生的板子已经挨了快一年了。”

“这次过来,莫非哥哥是有了办法?”

“哥哥一向足智多谋,想必定有计较!”

老张脸色沉稳,神情淡然,双手向四周压了压,然后道:“实不相瞒,让在下骑着黑风骝杀两个突厥人,兴许还行。若是作诗,不如让突厥人杀我好了。”

“哈哈哈哈……”

熊孩子们顿时大笑,程处弼更是嘿嘿道:“我家大哥还在溎南府,算是逃过一劫,二哥就是倒了霉,父亲让他不会写也会抄,不然打断狗腿。”

“程三郎,你二哥的是狗腿,你是他兄弟,岂不是你也狗腿?”

“哈哈哈哈……”

“李震,你想讨打?”

“怕你不成?!”

自打李勣被封曹国公,加上隔壁住着“忠义社”社长,李震表示老衲再也不怕你程老三啦。

“好胆色,今日就让你知道,我务本坊小霸王的厉害!”

“小霸王?哼哼,霸王二字倒过来,倒是挺厉害的。”

李大郎呵呵一笑,表示不屑。

“你找死——”

程老三一脚踢开胡凳,健步上去,伸出左手就是要拿李震的领子。李震也是一惊,闪开的时候撲头都歪了。

眼见着程处弼就要把李震攥住,却见一个人出来,拿住程处弼的手,只是向下一压接着一弯,程老三跟耍猴一样翻了个个儿,嘭的一声掼在地上,扬起一堆烟尘。

“嘶——”

熊孩子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功夫,如此犀利。

我特么当年喝西北风,尽跟大兵们玩摔跤了。你们看到这些小擒拿,不要惊讶,都是江阴香帅的传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程老三躺地上懵了,而李震一双眼珠子瞪圆了,活见鬼一样盯着张德。

“怎么,自家兄弟都要动手?”

老张睥睨斜视,扫了一眼两人。

躺地上的程处弼顿时叫道:“不公不公,哥哥怎能摔打我,却不教训这个口出恶言之辈!”

“你嚷什么!”

瞪了一眼赖地上不起来的程处弼,张德看着李震,“大郎,你和三郎都有错,他要打你,已经吃了教训。你跟三郎道个歉,自家兄弟,莫要碍着面子生分。”

言罢,张德扫了一圈:“我等勋贵子弟,一向人憎鬼厌,长安城内,哪个见了不退避三舍?众兄弟当做威风,好不得意,我却觉得丢人。倘若威风,杀突厥狗高丽猪,才叫威风。若是得意,应考考个状头,那才叫得意。”

众多熊孩子都是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张德又道:“今日我让人叫来的,都是家中有兄长,或者自己就是长子的。不为别的,就为勋贵之家的脸面,我等也不能在曲江文会上被人耻笑。”

“哥哥说的是!”

“没错,哥哥教训的是!”

张德看着李震,又看了一眼爬起来的程处弼:“我等父辈,或是征战厮杀,或是运筹帷幄,这便是一面面旗帜,焉能斗鸡遛狗来辱没。这草料场内,来的不下五十人,最年长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光景。要想扛起父辈功劳旗帜,尔等觉得,扛得起吗?往日行径,对得起吗?”

一声声拷问,让众人都是羞愧难当。

“古语有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我等不比那楚王,只需质问本心。三月初三,便叫那些看笑话的人知道,我等往常,乃是潇洒不羁而已……”

众多熊孩子都是眼睛放光,没错,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平时人憎鬼厌,那都是胸有韬略满腹经纶。

我们不是不表现,而是不把才华吐出来而已。

当然了,这个才华从哪儿来,还得看咱们哥哥!

“哥哥,计将安出?”

李震热血沸腾,他虽然跟着老爹努力读书,但要说吟诗作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出彩,绝无可能。

“嗯?”

张德看着他。

李震脸色一红,然后冲程处弼抱拳道:“三郎,适才……适才是我口无遮拦,还望三郎见谅。”

程处弼哪儿见过有人向他这小王八蛋道歉的,竟然手足无措,有些拘谨地羞赧道:“我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特么听了想吐。

老张斜了他们一眼:“老实说,我叔父不在,曲江文会,也只能靠我自己去谋划。巧的很,我师父江阴香帅,文韬武略不说天下无双,但也是雄霸江东。他有一好友,乃是平康坊菩萨寺智空法师的师弟,云游八方人送诨号‘百世经纶’的智障大师。”

“噢?不知这位大师有何妙法?”

李震连忙追问。

“妙法是没有,妙诗倒是有个三五百,且前无古人,保证没人听过。”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五十来号熊孩子彻底沸腾了。

“哥哥,智障大师真乃万家生佛也!”

“哥哥恩师,果然交友甚广。”

“这些诗文,哥哥看过了?”

老张呵呵一笑:“看过?你们可能还不知道,6学士要收我为徒,而且是关门弟子吧?”

“啊?此事原来是真的?”

“6学士要收哥哥为徒,此事家中长辈说起过,但却一直没见哥哥肯定,如今便是知晓,哥哥是有满腹才华的人。”

张德一脸飘飘然:“才华?在下是没有的。不过是从三五百诗文中,挑了一边塞诗,上呈6学士过目罢了。”

“啊?!一诗,竟然如此厉害?”

“哥哥,这等机遇,何不早和兄弟们说?”

老张顿时道:“那时岂能知晓有曲江文会之事?况且,智障大师号称‘百世经纶’我这润笔费,一字可是一贯。整整二十八贯,几个月例钱,就这么没了。”

“啊?!这么贵!”

“贵什么贵!肯定是智障大师碍于情面,才收的如此之少。城南客舍那些穷酸措大,一酸诗少说也有一两百文,倘若有人叫好,那便是一贯起。但那些措大,能和智障大师比吗?”

“说的是,说的是呢。”

“哥哥,我要一七言,二十八贯润笔费是么?”

“我要一五言。”

老张内心开始愉悦了,但是他还是肃然道:“尔等先看过诗,再说润笔之事,且诗拿走之后,绝对不能提到智障大师,更不能提到我。否则,6学士定要将我逐出府门,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他五指伸开,缓缓地捏成了拳头,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

“哥哥放心,我们回去,只说是问城南措大买的!”

“就是,就说做梦梦到的!”

“北里捡到一两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咸阳客舍墙壁上看来的。”

张德见状,顿时满意点头,心中暗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第二十四章 都是好诗啊(第二更求推荐票)

“这好,这好,这更深月色半人家我要了。哥哥,这诗甚名?”

张德呵呵一笑:“此诗乃智障大师过扬州所作,名曰《月夜》。三郎,尚可?”

“嗯嗯嗯嗯……”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尉迟环眼睛放光,“哥哥,我先赊着,回去问大兄二兄讨了钱再来。这诗留给我,留给我啊。”

“去吧。”

老张和蔼可亲,挥挥手,冲周围道:“诸位,这《月夜》是尉迟三郎的了,兄弟们成人之美吧啊。”

“好说好说,哥哥请了。”

“三郎,快去快回,怎地聚会都不带钱的。”

“我走的匆忙,忘了。”

尉迟环赶紧撒丫子回家,草料场外边,小跟班连忙跟上问他:“郎君,别走的这么急,小心摔着。”

“小心小心,小心你的脑袋!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罢,尉迟环内心激动:哥哥果然厉害,这等好诗都有!

“好句啊好句,白雪却嫌春色晚,如此佳句,好的很,好的很。可惜无酒,否则当满饮一樽。”

李震抚掌大笑:“哥哥,此诗甚名?”

“《春雪》。”

“切题切题,月中才又下了一场小雪,正好正好。”

言罢,李震走出院子,冲外面亲随道:“八郎,拿三十贯来。”

亲随赶紧从兜囊里摸出三只银饼子递了过去:“郎君,这是作甚,要这等开销?”

“你懂个甚?别东张西望,里面是你能看的吗?今日之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问也不准提起!”顿了顿,李震眼神斜看了亲随一眼,“知道了吗?”

“那国公……”

“我说的是谁也不准!”

“是,小的明白了。”

李震进去后,双手一抄,赶紧从薛招奴那里,把写了诗的贡纸卷起来,塞到了衣袖里。

“阿奴,三十贯,不用找了。”

薛招奴鄙夷地看着他:“如此构思新巧之诗,竟是用来还钱,俗不可耐!哼!”

她小手儿压着一叠雪白贡纸,上面都是老张默写下来的诗。这每一张纸,简直就是一张张支票,炫的张德笑得合不拢嘴。

眉飞色舞地冲李震道:“大郎,哥哥代智障大师先行谢过。出家人布施行走,若是身上没点盘缠,只怕也要道一声行路难。谢了谢了。”

“哥哥说的哪里话!”李震一脸正色,“大师慈悲为怀,功德无量……”

而薛招奴嘴巴撅着,坚决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智障大师。这些诗,分明都是自家郎君昨晚上写出来的,可是……薛招奴又仔细琢磨着,自家郎君如此粗鄙,也不像是又这等才气的。

莫非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僧?

薛招奴的小圆脸,充满了疑惑。

然而老张收钱收到手软,银饼子好啊,一块银饼子能值十贯。虽然不能直接买东西,但携带方便用着趁手,要是哪天去打赏,银饼子剪成十块,一块银锞子就是一贯,砸人脑袋上多爽。

哈哈哈哈哈……

老张内心已经仰天长啸,这种敛财度,果然无愧我大工科……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好诗啊!好诗好诗!绝胜烟柳满皇都,这等妙句,是如何想到的?妙妙妙,妙不可言,妙不可言,若是让崔莺莺舞箜篌而唱和,该是何等……”那人眼神一闪,然后赶紧咳嗽一声,轻声道,“会,笑纳了。”

“好说好说,二郎,你还真是会挑。”

“屈突诠,你怎地将我看上的给挑了?”

程处弼眼睛一横,看着屈突通的小儿子屈突诠。

“三郎,何必如此,都有,都有,都是好诗。”张德呵呵一笑,“三郎乃是‘忠义社’的中流砥柱,我早为三郎备下上等佳作。绝不输给你看上的任何一。”

“噢?哥哥,是何等佳作?”

“三郎请看,这《春江花月夜》,一共三十六句,最为繁花似锦妙不可言。原本要二百五十二贯,哥哥做主,两贯帮你抹了。算二百五给你,三郎觉得二百五如何?”

“什么?!竟是这般精贵!”

程老三叫了起来,先头借给张德三百贯,已经跟挖心剖腹差不多。这会儿再掏二百五,这简直是精血都要放出来。

“三郎可是觉得贵?一看便知。”

说罢,张德伸手向薛招奴,“阿奴,诗卷拿来。”

“郎君,不要给他好么?”

不说还好,一说程处弼顿时大叫:“阿奴,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和哥哥情同手足,不分彼此,不过是一诗,你何必如此抠搜。”

“哼,像你这等不学无术之辈,拿了这诗,简直是辱没……”

“住口!”

张德突然喝道,“三郎堂堂国公之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就算现在不如十八学士满腹经纶,但阿奴,你须知道,欺老不欺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吗?”

啊呀!哥哥真乃知己也!

“哥哥……”程处弼顿时感动,极为动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拿去看吧,若是合适,便拿走。”

张德柔声道。

程处弼不学无术不假,但不代表他连诗文好坏都不能分辨。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好!好诗!开篇已经如此,值当值当,莫说二百五,三百贯也值当!”

程老三念出这里两句,周遭有点墨水的熊孩子顿时惊呼,更有甚者暗暗痛心:如此佳作,竟落这厮手中,唉,可恨吾囊中羞涩……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这简直就是神人手笔。”

程处弼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哥哥,不说了。小弟借给你的三百贯,一笔勾销吧。”

“这如何使得,五十贯可不是小数目!”

“嗳!哥哥,你我兄弟,彼此交心,莫要让铜臭伤了感情。”

我特么就喜欢铜臭,快点伤感情吧!

老张一脸慨然,然后抄着手,眼睛余光瞄了一下箱子中的开元通宝和银饼子,心里顿时狂喜:这买卖,哈哈,白捡的钱啊。

这一叠还没全部派出去,就进账一千多贯。这些小王八蛋们目前还没下狠心,都特么才买一。等回去他们回过味儿来,老张可以保证,半夜也会敲他院门,偷偷摸摸过来多买几。

无本万利,无本万利啊!

唉……特么的老子堂堂工科博士,居然靠这种伎俩赚钱,不丢人!

而此刻,尉迟三郎回了家,见到尉迟宝琳和尉迟宝琪,便嚷嚷道:“大兄二兄,快点给我钱!”

“三郎,你这火烧眉毛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儿?”

“十万火急,哥哥他正在……嗯,哥哥在南里找到了一个书生,作了好诗,他买了几,还剩几,我得过去赶紧买下。”

“真的假的?”

“他骗我作甚?”

“那一同去。”

“不行,那里是‘忠义社’的地盘,你们不行。”

“不让我们去,怎敢给钱与你。”

“哼!你们不给,可别怪我没照顾过你们,我去找阿娘。”

尉迟环撒开小短腿,赶紧溜后屋去,一边跑一边嚷:“阿娘,阿娘,曲江文会我要一鸣惊人啦!”

第二十五章 曲江文会(三更求推荐票)

去年利州的李孝常神经要造反,把长孙安业都脱下了水,搞的皇帝陛下的老婆里外不是人。

大舅哥长孙无忌直接说让他去死,但一向不干涉政事的长孙皇后,还是向她老公求了情。说是父亲就仨子女,若是处死长孙安业,便真的只能和兄长二人相依为命,更何况长孙安业素来嗜酒如命,他又哪里来的胆子要造反呢?

李董嗯了一声,就说不杀了,送巂州养老,名义上就说是流放好了。

对李二来说,不要说你真的造反,你就是有点苗头,也是死路一条。然而因为这是小舅子,所以长孙安业没死成。

大臣们纷纷表示造反了也不死,还是很符合法律法规以及道德修养的。

其实重点不在长孙安业这万年废柴身上,而是利州都督的位置空出来,让武士彠带着他的女儿和续弦滚出长安。

谁叫他,是李渊的人呢。

正所谓要刷新气象,让广大人民群众感受一下新大唐的不同精神风貌。祭拜黄帝之后,曲江文会顿时让前年还差点饿死的普通百姓摩肩接踵地去看热闹。

一拨拨的人,都各自分了士农工商圈子。

对大唐善之地的老百姓而言,整个大唐分两个地区,一是长安,二是长安以外。

总的来说,长安以外地区都是土鳖,没有文化和底蕴,没有历史和传承。

爱大唐,更爱长安。

会舞刀弄枪,会吟诗作赋。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长安人,我给自己代言。

然后操着各种蹩脚长安雅音的外来人口纷纷和长安土著对喷,主要就是关于曲江文会才子哪家强的大讨论。

长安百姓毫不犹豫地吼道:十八学士都在长安做官,我看你们谁敢放肆!

外来百姓顿时惊呼: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在长安做官难道就算长安人吗?

但不管怎么说,一拨拨的学社,一家家的书院,那些荷尔蒙疯狂四溢的年轻人都要假装自己淡泊名利的同时,肚子里的才学实在是跟中午吃撑了的娇耳一样,因为人挤人,都特么快吐出来了。

“哇,这么多人,你们陛下在哪儿呢?”

“陛下当然在芙蓉园,难道和你一起挤长堤?”

“快看,那些勋贵子弟,好不威风。”

“威风又如何?曲江文会比的又不是家世,而是才学。才学,懂吗?”

程老三听到这些话,顿时不屑,眼神轻蔑,冷笑一声:“才学?哼。”

芙蓉园内,终于没人添堵,同时又给黄帝老祖表达了崇敬之情的李董享受着明媚的阳光,然后对左右道:“朕看这曲江文会,着实热闹啊。”

“陛下圣明,百姓尝闻天子驾临,皆是争先恐后。前年关中大旱,如今已是温饱有余,此乃陛下德行之功啊。”

坐案几后面喝茶的魏征眼神顿时一斜,心说特么老孔这是怎么了?最近老是给皇帝拍马屁,以前不是不待见的吗?

孔祭酒内心虚的很,他撺掇皇帝让勋贵子弟上曲江池丢脸,这事儿能让勋贵们知道?

且不说尉迟日天那条疯狗,也不说程咬金这个夯货,但说房谋杜断两大天王的冷刀子,不在乎多弄下去一个姓孔的。这两位这么些年为李董抽冷刀,拿下的人头足够绕曲江池一圈。

“陛下,还请出题。”

“不是早就说好,以春为题么?”

李世民笑了笑问孔学士。

老孔笑呵呵道:“再分的细致些,也好让人有的放矢。”

“也罢,朕观曲江池柳树抽芽,不如就先以‘柳’字为题吧。”

很快,曲江池各个圈子都得知了皇帝给的题目,心说皇帝果然对咱们读书人优待,要不然怎么给的题目这么对胃口呢?

谁不知道新春之时要多写点春天的诗句啊。写春天,还能离开柳叶飞花莺莺燕燕?

于是乎,一群准备月底行卷的读书人纷纷表示哥一个能打十个。

“伯舒,好好把握机会。”

长孙无忌嘱咐了一下儿子,然后就飘然离开,跑去皇帝驾前入座。

看到长孙无忌路过,尉迟恭哼了一声,然而长孙无忌看都没看他一眼,当尉迟日天就是一团空气。

“不要觉得你儿子就无人能敌了。”

“吾何曾如此说过?敬德,你未免太以小……也罢,由你说去吧。”

“哼!你方才是想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俺就不信了,今天定要瞧瞧,看你儿子怎么被比下去。”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比下去又如何?以文会友,不伤和气的。敬德,这不是比武。”

大家都是四大天王,尉迟日天表示碰上长孙斩仙有点小吃力。

当当当,随着水流钟响,便听到有人道:“已经有人出诗了。”

“写柳终是容易一些。”

长孙无忌笑呵呵地,看上去很享受这样的下午。

“有佳作再呈上来。”

各个圈子都有人唱和,还有妓子在那里弹唱,若是有佳作,不多时就能传唱过来。

此刻,长孙冲和弘文馆的同僚们都在那里悠然自得,并不急忙。那些个进京谋官的选人们,都围在他身旁,不住地吹捧。

“公子气定神闲稳如泰山,今日曲江文会,只怕是独占鳌头。”

“勋贵子弟,文气最盛者,非公子莫属。”

“公子胸中自有锦绣,若是一展,只怕别家也不用写柳了。”

长孙冲所在的亭子离务本坊熊孩子们的地盘不远,就隔着十八个栏杆。打那儿路过的程处弼听到那些吹捧的话,心里一肚子的火。

不过他不敢放肆,看了一眼张德,这才上前问道:“哥哥,那长孙冲最是喜欢摆才子架子,仿佛他爹不曾上马厮杀一样。”

“长孙司空文可裂突厥,武能射双雕,长孙伯舒传承乃祖,当不得?”

长孙晟属于妖孽级别的人物,能分裂突厥并且射双雕横行草原的爷们儿,能怂?这种人物的儿子孙子,能是弱鸡?程老三还是图样。

张德可不想和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长孙冲有什么冲突,再说了,这货将来是要娶表妹的人。扔江湖上,起码也是娶表妹的那个洪七一个级别,降龙十八掌谁不想练?

对老张来说,长孙冲就是属于练了降龙十八掌,却偏偏老特么说小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程老三这种脑子里都塞满了肌肉的小家伙,还是老老实实做他小弟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

当……

突然一声钟响,一阵惊呼。

便听到有歌女弹拨琵琶唱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歌声悠扬动听,诗句优美婉转。

亭子里的长孙冲原本风轻云淡的那张小白脸,瞬间暗了一些。

而芙蓉园里,李董呵呵一笑:“好诗,好诗啊!辅机,莫非是伯舒所作?”

一听皇帝说这话,尉迟日天就不爽了,嚷嚷道:“陛下,怎地出了好诗,就说是长孙冲所作?俺就不信偌大的长安,还找不出一两只能写诗的措大来。”

走路上的老张脸一黑:这哪个小王八蛋急急忙忙地就跳出来现?老子收你二十八贯开元通宝,不用这么快就开捞回本吧。

第二十六章 流芳百世(求推荐票)

哪个臭小子一上来就甩贺知章的《柳枝词》,斗地主有一上来就甩王炸的吗?你让别人怎么看你?你让别人怎么玩?小伙伴们会不会觉得你这个人爱出风头没人品?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道德风尚会不会被拉低?

太没有素质了!

“萧绎《采莲赋》有言‘碧玉小家女’,着实惊艳贴切。没曾想,这翠绿柳枝,也成了小家碧玉。这是谁家的?当真写的好。”

李董本来是想甩一咏柳诗来镇场子的,身为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当年做公司保安部经理的时候,除了能打之外,李董的文采还是很出众的。

济世安民这四个字,李董还是很当座右铭来努力的。

“陛下,那边仿佛是燕子亭,往年都是务本坊蒙童所聚集的地方。”

“噢?莫非是四门小学的教习?”

“待诗句呈上来,一问便知。”

尉迟恭一听特么是务本坊那些小王八蛋的,顿时大喜:“哈哈哈哈……陛下,陛下刚祭拜了黄帝,就有蒙童一展才华,可见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

长孙无忌捏着鼻子别过头,这老家伙简直无耻,拍马屁能不能不要拍的这么肤浅。谁不知道天佑大唐?天要是不保佑大唐,我们这些勋贵喝西北风去?

李二很满意,冲尉迟天王道:“卿之言,朕甚喜,甚喜。呵呵呵呵……”

连长孙皇后听了这《柳枝词》,也是轻笑一声道:“二月春风似剪刀,当真是用的好。令人耳目一新。”

不多时,燕子亭那边一窝蜂的熊孩子中间,尉迟环满脸憋的通红,站张德面前跟孙子似的。

“哥哥,我错了。”

老张叹了口气:“唉,无妨,无妨。总是要唱出来的,只是叮嘱过你,要押后,你却忘了。”

倒不是尉迟环装逼,而是尉迟环的侄子装逼。然后他侄子比他年纪大,总的来说就是体力上干不过侄子,然后侄子就跑燕子亭这里来装逼了。

尉迟循毓此刻得意洋洋,他爹尉迟宝琳隔着二十几个栏杆都替他脸红。尉迟家把公狗都算上,一人两诗是起码的。

然而尉迟环回去就跟大哥二哥说了,为了不表现的太抢眼,咱们得低调,往后拖一拖。

结果燕子亭很多四门小学的小伙伴们来吹捧啊,拍尉迟循毓马屁啊。结果这小子脑子一热,把他三叔的话直接忘的一干二净,尉迟环拦都拦不住。

一听说这行情,程处弼顿时大怒,拨开人群看着尉迟循毓,也没揍他,就站那儿看着。

刚才还特得意的臭小子一看见务本坊小霸王,顿时怂的跟瘟鸡似的,低着脑袋讷讷喊了一声:“程三叔。”

“哼!”

程处弼冷哼一声,吓的尉迟循毓浑身哆嗦:“三叔我错了。”

“唵?”

程老三脑袋一歪,眼神飘尉迟环身上。

这会儿尉迟循毓哪儿还不知道深浅,赶紧上前拉着尉迟环的胳膊:“三叔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三叔话的。”

“算了,反正我也没放在心上……”

正说这事儿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呢,黄渠口的亭子上,也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钟声一响,然后竟是胡姬唐音飘摇而来。

“怎地是西域胡姬唱诗?”

“咦?那帮胡儿也会作诗?”

“哈哈哈,胡儿作诗,我却不信他们有这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胡姬唱道:“天街小雨润如酥……”

只一句,说话的那厮掩面不语,赶紧逃走。

“草色遥看近却无……”

铮铮琵琶吹池皱,胡姬妙音动风波。那胡姬一身丽装,着实动人,不说酥胸高挺腰身如柳。只听她高亢歌喉,便是显得堂皇大气,俨然就是专门为大帝国准备的嗓子。

“最是一年春好处……”

琵琶反复弹拨,这并非是约定好的音律唱腔,带着昂扬的大漠气息,分外瞩目!

到这里,高音一转走低,如丝绸般顺滑,直叫人击节赞叹,湖堤上唱和之人多不胜数。

“好!好嗓音!”

“好一个‘天街小雨润如酥’!”

芙蓉园那里,也听到了这高亢的女音,长孙皇后眼睛一亮,低声道:“二郎,倒是颇有大唐气象。”

李二正要点头,忽地就听到琵琶再次高亢爆。

“绝胜烟柳……满、皇、都!”

铮!

琵琶音消,歌姬声停。曲江池为之一静。

长孙冲脸色微白,嘴唇微动,最终没开口,只是片刻,周遭一阵惊呼。

“好!好一句‘绝胜烟柳满皇都’!”

“好气概!”

“真是好句,好句啊!”

一群胡儿扎堆的地方,小黄门接了诗卷,奔芙蓉园去了。

长孙冲等人看去,便见屈突诠面带微笑,冲四周抱拳,那些瞧不起胡儿的百姓纷纷叫好,连带着几个吐谷浑人都是面有得色。

“诺曷钵,怎么样?我说一定会一鸣惊人吧!”

屈突诠分外高兴,然后看到不远处的张德一群人,摇摇招手,算是答谢。

卧槽,屈突诠这二货到底在想什么?特么尉迟循毓扔了王炸你跟着扔王炸这叫出老千知道不?小伙伴们还怎么看待你们的人品?你们还有没有公德心?

芙蓉园内,长孙无忌脸一黑,他是知道的,自家大郎准备了好些个诗。都不错,他是过目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大唐广大优秀青年展现自我的好日子。结果特么刚才一上来就是一流芳百世,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结果老夫连茶都没喝,你特么跟老夫说流芳百世的还有一?

这还怎么玩?还能不能愉快地装逼了?

长孙冲内心是忧郁的,他眼神有些失落地看着芙蓉园,然后咬咬牙,准备把自己觉得上佳的咏柳诗放一出来。

刚轻咳一声,准备吟诗。

结果又是一个角落,春风乍起,水波粼粼,嗓门很大……

“大堤杨柳雨沉沉!”

“万缕千条惹恨深!”

“飞絮满天人去远!”

“东风无力系春心!”

程老二,也就是程老三他还留长安的亲哥。胸大肌那么一紧啊,别的咱不夸,就夸一夸程二郎他怎么就厚颜无耻顶呱呱。

噗——

本来就没指望自己儿子真能装逼的卢国公,一口三勒汤直接喷案几上,刚摆上的果盘干果,直接给撤了。

“哈哈哈哈……程二郎,你念的是哪家娘子写的?着实不错嘛。”

“惹恨深呐惹恨深,系春心呀系春心。程二郎,你惹着这位姑娘啦,她恨你恨的肝肠寸断。不过嘛,春心还是系你身上的。”

“程处亮,你可真是的,昨晚上在平康坊过了夜?”

“平康坊的小娘,哪能有这等文采,怕不是城东哪个良家,被这程二郎得了手。只怕不出这个月,咱们就得讨一杯喜酒喝喝。”

诗,不错。起码也是流芳百世级别的。但是,这特么就不是老爷们儿该吼出来的啊。

程处亮扯着大嗓门,鼓着大胸肌,然后满曲江池嚷嚷惹恨深啊系春心。而且旁边芙蓉园里有个活着的圣人在那里点评,这特么就是在找死。

而且李董去年还跟老程说过,义贞啊,你家大郎已经成了亲,咱们就不去说他,你家二郎年纪也差不多了,将来咱们做个亲家怎么样啊?

意思就是:姓程的你儿子尚个公主吼不吼啊?

程咬金当然说:吼啊!

你问我滋瓷不滋瓷,我当然说滋瓷……

然后老程的儿子就在曲江文会上,来一“惹恨深”,再来一“系春心”,基本可以说,李董一定会黑着脸要老程给个交代,不然就找小程谈笑风生。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家都说这诗好……

于是乎,长孙无忌脸黑的更浓了。

而坐他对面,全程观察董事长大舅哥的尉迟日天,虽然他整个人不懂诗词歌赋到底有嘛特点,但是,他看到长孙无忌的表情,顿时嘴角一咧,咧到后脑勺。

“咳咳……嗯。”

尉迟恭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然后眉毛上挑,冲长孙无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哼!”

长孙无忌脸更黑了,别过头不去看尉迟恭,上演了一出大唐宰相不可能这么可爱。

第二十七章 继续流芳百世(求推荐票)

“陛下,诗作已经呈上。”

芙蓉园内李董顿时大喜,袖袍一抖,双手伸出笑道:“快拿给朕!”

而此时,老张一脸便秘地看着屈突诠:“二郎,不是说好了,晚些时候唱诗吗?”

“会,咱们约定的,不是自家兄弟一旦开始,就随意为之?”

我特么哪儿知道尉迟环还有个侄儿那么神经病?我特么又哪儿知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就开始甩王炸出老千?

你们都好有道理,我真的是无言以对。

于是张德就放弃治疗了,基本上,名声大噪是少不了这仨王八蛋的。

“算了,周围百姓也颇为满意,就恭贺二郎了。”

“这都是会的提携……”

屈突诠抱拳诚恳道。

“那先告辞,回头咱们再聚聚。”

“会慢走。”

等张德走远了,几个胡儿簇拥过来:“二哥,这汉家子什么来头?竟是要给他这般脸色。方才见他神色颇为不耐烦,真想揍他一顿。”

听到几个胡儿的话,屈突诠冷笑一声:“揍他?就你们?且不说你们是不是他对手。就说你们揍了他,你们明天全死在朱雀街都不稀奇。”

胡儿们脸色一变:“二哥,怎地如此说话?!”

“就是,就算国姓宗室,也不能这般跋扈嚣张。”

屈突诠叹了口气,叮嘱几人道:“你们莫要瞧他年幼,就小觑了他。他叔父乃是定远郡公弘慎公,如今是代州都督。”

“区区一个郡公侄儿,连亲儿子都不是,就算是嫡子,又有什么凭仗?”

屈突诠不耐烦地看着他们:“是吗?连6学士收他做弟子都不算凭仗?连卢国公家三郎认他为哥哥都不算本事?还是说曹国公吴国公都不入你们法眼?且不说这些行情,单独那个务本坊的‘忠义社’,少说富贵人家二百来号子弟是有的。你们没瞧见那排场,百来号人马喊着哥哥,嘿……”

“嘶……”

胡儿们终于倒吸一口凉气,老子那辈抱没抱对大腿,对他们来说,算不得本事。自家兵强马壮,那才是厉害。

人家张大郎手下几百号小弟,牛逼的不能再牛逼,胡儿们就认这个。能做扛把子的就是牛!

三流芳百世,李董一看三诗的作者,顿时脸都绿了。

“二郎,这尉迟循毓是谁?”

皇后声音压得低,但备不住坐下的尉迟日天听力好啊。听力不好,咋在万军从中杀来杀去?更何况尉迟天王是专门搞骑兵建设工作的。

长安富本来有滋有味剥着核桃在那里欣赏大唐宰相垮着的脸,然后嘬一口温热的小酒,那心情不要太愉悦。

只是耳朵竖起来就听到尉迟循毓四个字,老东西嘴里一口温酒直接喷了出来。

“卿何故如此失态?”

李董声音不怎么动听,比皇后差多了。

尉迟天王猛地站起来:“陛下,臣呛到了。”

“是该呛到了。朕是没想到,这姓尉迟的人里面,还有这等才子。本以为你们尉迟家,都是万夫莫敌的猛将……”

老板,不带这么阴阳怪气说话的啊,老夫好歹也为你流过汗放过血,当初推你坐上董事长宝座,老夫可是连你亲弟弟都一箭射死了。狡兔还没死,虽说老板还没杀老夫,但也不用这样酸老夫吧?老夫可是有尊严的!

尉迟恭本想说把衣服一脱,露出全身的伤疤好让李董知道自个儿是忠心耿耿的,但一想这儿还有皇后和几个老板的小老婆,于是嘴角一抽,只能作罢。

“莫非这世上还有姓尉迟的才子?哎呀!陛下,此乃天之大幸,尉迟家向来武夫谋生,如今都出了才子,可见陛下文教之功,苍天可见呐!”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有点儿不爽的长孙无忌正在那里喝闷酒,陡然听到这边的话,心头嘎登了一下:啥?流芳百世的诗篇,作者姓尉迟?你特么在逗我?这么不科学的事情,怎么可能生,一定是假的,肯定是伪作,必须是捉刀,当然是代笔!

今日事关儿子的前途,事关儿子在皇后眼中的含金量,事关将来李董的女儿会不会很生硬地塞给自己……儿子。

当然,有人说这是钦定。嗯,这就是钦定。

“兄长……”皇后很关心自己的哥哥。

“无、无妨……臣惶恐,有失朝廷大臣体面,臣甘愿受罚……”

“罚你光腚绕曲江池一圈。”

尉迟日天冷冷地看着他。

“哼!”

我的大唐宰相不可能这么可爱第二季。

“尉迟卿,尉迟循毓这个才子,卿可认得?”

“咦?这名字好熟悉?俺认得,俺认得,正是俺那不成器的长孙,俺那不成器长子所出。”

“呵呵。”

李世民眼神有点不爽,那肯定的,原本太宗皇帝自己也想下场子来咏柳镇场子的。通常情况下,皇帝的诗一出手,镇场子那肯定牛逼不解释啊。但是呢,你家孙子倒好,上来就弄个流芳百世传唱千年,朕这么有文化的皇帝,怎么可能送脸上门?

“陛下,大喜啊。此乃大吉之兆啊。想俺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几个。俺那三个儿子,个个都是蠢……个个都是耿直之人,没曾想,孙辈居然出了一个才子。这是陛下教化之功,这是陛下德行的感召,这是陛下……”

“行了!”

李世民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下不为例。”

抖了抖手里的诗,李二很心塞,本来该自己上去镇场子的,结果只能在芙蓉园看戏,太特么没存在感了。

“二郎,屈突诠是谁?莫非是蒋国公子侄?”

李二眉头微皱,屈突通前年去世,长子屈突寿一直在守丧,次子则是允许出来交际,主要还是年龄不满二十。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本领写出一“绝胜烟柳满皇都”,当真是大唐气象,堂皇而广博。

“来人。”

“奴婢在。”

“封蒋国公次子诠文林郎,赏千金。”

一诗捞了个从九品上,屈突诠表示很满意,至于千金……一贯钱挂家里祭奠一下亡父。

小伙伴们一看这情况,哎哟卧槽,丫屈突二郎居然捞了个文林郎啊,这特么必须兄弟们一起上啊!

大家伙儿都憋尿一样憋着一股劲,兄弟我满肚子才华得释放啊!

一肚子才华的有好些个人,但这会儿有才华的程老二被程咬金摁在御前狂殴。

“好你个猪狗崽子!说!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是不是去了北里喝花酒!是不是在那儿过夜了!”

“没没没,耶耶,我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程处亮肠子都悔青了,老子不过是看屈突诠都特么上了,自个儿赶紧的念完诗就去瞎逛啊。

谁知道念诗而已,嗓门大了点而已,文字有些不对劲而已,凭什么屈突诠给了个文林郎,老子就得在皇帝面前挨打?

挨打也就算了,老子皮糙肉厚不怕,可关键是人人都在污蔑老子在平康坊爽了一晚上。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啊!

老子肉都没吃着,反而惹了一身骚。

程咬金抖着手里的诗文:“那这诗文哪儿来的?哪儿来的?”

“在长乐坊捡到的。”

“噢……长乐坊。”

“长乐坊哪里?”

“浣纱里。”

“浣纱里那么多小娘,你是不是认识哪个?”

“不不不,哪敢哪敢,耶耶相信我,我哪儿有那个胆子。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我程处亮连和小娘说话都不敢……”

卧槽!

文武大臣都是佩服无比:你无耻的样子,很有你爹当年的神韵。

李世民脸一直很黑,没有深究程处亮的生活作风问题,否则,一旦深究的话,基本上自个儿女儿就没法塞过去了。

有损天家颜面这种事情能有?当然不能。但要是有了,自个儿怎么把老程这样的军方实力派攥手里?

公司是不是自个儿的,看的不是员工努力不努力,而是忠心……

“程卿,不必如此苛责二郎,他还小,岂能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陛下宽宏,臣铭记五内……”

“也罢,这咏柳还是狭隘了一些,改个章程,别咏柳了。”

“是,陛下。”

于是累成狗的小黄门又开始撒丫子跑。

曲江池周遭都是一阵惊异,这就不跟柳树较劲了?才仨流芳百世呢。

人民群众还没爽够啊。

但是为了人民群众的娱乐活动,坚持走群众路线的“忠义社”社员们站了出来。

“不写柳树啦?”

“这才刚抽了点嫩芽,陛下就把它给掐了。”

“唉,还得再琢磨,我刚才还想了一不输给前面三的咏柳呢。”

“我也是,想了好几。”

“我也差不多,刚琢磨了十几咏柳,都用不上了。”

“这下好了,方才我回想起以前所作的数十咏柳,如今,唉……”

“我拿百余咏柳……”

不论是围观群众还是自嗨的才子们,都在那里吐槽皇帝这是在违背民意。

然而坚持走群众路线,并且为皇帝陛下献出忠诚的“忠义社”社员之一,名叫尉迟环的小朋友,他在燕子亭轻咳一声,便让歌姬抚琴吟唱。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琴声悠扬动听,歌喉婉转撩人,仿佛都能感觉到春夜小虫透窗轻叫。

“咦?好一个虫声新透绿窗纱,当真是活灵活现!”

“我眼睛一闭,仿佛置身夜色,当真是美妙非常。”

然而李董脸继续黑了,眼睛看着尉迟恭:“尉迟卿,家中才子还有几个?”

老远就特么看着尉迟环在那儿装逼,李董本来打算换个心情重新来过,都琢磨好了一写景的。

结果你特么上来就砸一声色意境皆有的流芳百世?

倘若老张站这儿,他肯定会表示,虽然陛下您是曲江文会这款游戏的gm,但是不好意思啊陛下,这儿有人开挂啊。

第二十八章 还有流芳百世(求推荐票)

尉迟恭刚才心里琢磨着回去怎么教训孙子,然后李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长安富心里又开始琢磨回去怎么教训儿子。

基本上,尉迟天王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俩儿子滚去城南问那些穷酸措大买诗文。

“这都是陛下……”

“行了!大白天的‘更深月色半人家’,这是要白日做梦吗?”李董不要太愤怒,特么朕只是想作一诗而已,你尉迟家的人是不是认准了要给朕难堪?既然你不让朕痛快,朕也不让你痛快。

“陛下,俺可听陛下说了,不必再咏柳,怎地还管白天是不是写月色的?”

尉迟日天一听李董瞧不起咱尉迟家的,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啊。

李世民一瞧,嗨呀,你还不爽了?朕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于是皇帝陛下准备给尉迟老儿一个教训,你子孙不是有才华吗?朕叫他们上来溜一圈,不信他们还能这本事!

君臣正准备刚正面,坐案几后边儿的几个国公王爷都是假装看风景品诗,然而为人低调且刚要做一任通汉道行军总管,准备跑云中和突厥佬杀一场的曹国公虎躯毫无征兆地震了。

四大天王有五个的李靖一看哥们儿眼神不对,于是顺着李勣的目光看去,顿时虎躯也震了起来。

大唐双壁同时震虎躯,同僚们也都顺着眼神瞄了一眼不远处,于是同僚们一起震虎躯。

李董一看气氛不对啊,扔了尉迟恭问李勣:“懋功,何事令你张望?”

“回陛下……”

李勣起身,躬身行礼,正要说话,就听一声钟响,歌姬就唱了起来。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

歌姬声音轻佻勾人,似是二八少女的曼妙,着实让人骚动。

待那竖箜篌余音未断之时,那歌姬婉转唱道:“故穿庭树……作、飞、花。”

余音袅袅,回味非常,且又应景,当真是让人身心舒服。

上个月月中又是一场春雪,令人回想起来,更添三分滋味。

“好!好一个白雪却嫌春色晚!好一个李大郎!”

“这个李大郎,好生有才,如此应景佳作,怎地想得到!”

“无知了吧,李大郎乃是曹国公长子,岂是那些浮夸浪荡子能比的?且李大郎的才学,孔祭酒也是称赞过的……”

李震面有得色,冲四周同学抱拳拱手,然后一脸的风轻云淡:“小弟方才绞尽脑汁,才有此拙作,还望诸位同窗不吝斧正……”

你特么在逗我?

同学们内心是崩溃的,以物喻人用的这般精妙,一百多年后的韩愈表示小意思了。就他们那点墨水,还来斧正?斧劈还差不多。

李震一看装逼也装的差不多了,内心通透愉悦,然后呵呵一笑,冲远处假装自己是外来务工人口的张德颔致谢。

老张现在有点儿心虚了,钱是捞到了,但特么这帮熊孩子玩法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照这样的场面下去,智障大师会不会出现他已经不想知道,他被大唐君臣打成智障是肯定的。

这尼玛……一个二个都是要疯啊。

都怪尉迟老魔家的起了坏头,以后不带他们玩了!

张德内心默默地誓。

“懋功,大郎这诗写的好,精妙贴切,尤其是‘惊’‘嫌’二字,简直是神来之笔。汝有佳儿,后继有人矣。”

李董一看朕手下还是有能人的嘛,于是赶紧假装没听过尉迟家的诗,拿李家的人来打老混蛋的脸。

说到底,李勣的姓是他爹封赐的嘛,算一家人。

李董与有荣焉,斜眼看了一下尉迟老魔,结果老混蛋一脸大喜,竟是哈哈一笑冲李勣邀杯说道:“懋功,大郎这等文采,俺是听不太懂,不过大家都说好,那肯定好。你好运了,有个聪明儿子。”

其实曹国公内心也是有点小忐忑的,他这个儿子,实话讲,十一二岁正当少年,平日里写诗,那都是应付学校里的作业,还算看得过去。

但一句“白雪却嫌春色晚”,直接把李勣给砸懵了,这特么是他儿子?可能吗?他儿子要是有这才华,他还需要累死累活给李皇帝家里卖苦力?

然而皇帝和老哥们儿都称赞了,自己总不能说犬子其实是个傻逼不可能写这种诗?

于是李勣咬咬牙,挤出一个微笑,很是腼腆道:“臣平素让其不要拔擢人前,没想到曲江文会,得知陛下亲临,这小子竟是知道答谢天恩……”

噗——

魏征一口三勒汤呛鼻子里没缓过来,然后宽袖大袍遮脸,使劲地憋着,省得出糗被人太宗皇帝惦记。

别人不清楚皇帝什么秉性,老魏太特么清楚了,这而立之年的皇帝陛下,器量很大,心眼很小,记仇啊。

“卿何必谦虚,来人,封曹国公嫡长子震登仕郎,赏两千金。”

“陛下不可,大郎年不过十一二,岂能……”

“卿不必多言,朕非是为卿,而是为朕自己,为大唐社稷。如此英才,雕琢数年,便可入朝堂为国效力,朕这是为大唐储才啊。”

李勣一瞧董事长这么给面子,咱也不能落下,于是躬身道:“陛下千金买马骨,天下英雄,必为陛下所用也。”

花花轿子人抬人,面子是别人给的,曹国公到底会做人啊。

尉迟日天一瞧,啥?老子儿子孙子一人一辣么牛逼的诗都没捞个将仕郎当当,特么姓李的一就来个正九品下,比刚才屈突家的还高半级?你们是自己人关起门来搞黑幕吧?

这绝对不能忍啊。尉迟恭是谁?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金牌打手,出去收保护费董事长最放心的人,从来不贪墨保护费,因为俺特么还是长安富!

于是尉迟天王站了起来,要为尊严而战,虽说李勣是自己的铁哥们儿,但为了家族的荣耀,尉迟天王就是要战啊!

老板怎么了?老板就不能正面刚了?

这边封赏下去,整个曲江池直接引爆激情,人民群众纷纷表示皇帝有气概有眼光,有才华的人,果然是躲不过天子的法眼。

然而脸色又暗了不少的长孙冲默默地咬了咬嘴唇,他没有说话,那些个捧哏的同样假装看风景,这年头……熊孩子都特么邪性了!

正当尉迟日天和长孙冲纷纷内心在扭曲的时候,一个身影站了出来,他的故事无事不知,他的名声无人不晓,他只要出现在长安的街头巷尾,都会引来无数的目光。

他就是“忠义社”的二龙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务本坊小霸王,他叫程处弼,程家老三。

李震的流芳百世换了一个登仕郎,程老三一瞧这买卖可以啊,还白捡两贯皇帝的打赏,绝对拿出去可以吹一二十年啊。

于是程三郎一看准备收拾细软跑路的张家哥哥没反对,赶紧喜不自禁地跳了出来,让那个工作单位被他一把火烧了的林妙儿大庭广众之下开唱。

“莫要摆什么都知行架子,要不是看在我家哥哥的面上,岂能让你来赚这个风头,快点唱,唱好了,自有打赏。”

说罢,程老三甩了一卷诗文,得意非凡,扬了扬手中的大作,嚷嚷道:“让尔等瞧瞧,什么才是大气磅礴!”

林妙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诗卷一开,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她歌喉胜在悠长,一气足有二十几息,最是适合唱宫体诗。

当下赶紧琴弦拨动,定音片刻,那悠长女音击破湖面,瞬间刷过芙蓉园。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只两句,芙蓉园内的人都愣了一下:“这是……”

宫体诗,他们太特么熟了。前朝那个要一个人单挑世界的杨二,不就是最喜欢这种调调么?

李二最怕别人说他像杨二,所以一直很注意。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然而听到这句,李二也是击节赞道:“好句,好句啊。”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悠扬绵长之音,磅礴却又轻盈,有胸怀大气,却又如闺中蜜语,端的是万种心思在心头。

“此诗何名?”

众人都是陶醉许久,才有人问起。

李二倚在一侧,叹道:“如此才情,当真是绵绵不绝如江水,比之方才‘白雪却嫌春色晚’还要惊艳绝伦。”

“可问得诗名?何人所做?”

皇帝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道。

一个小黄门步子紧凑前来,顾不得额头上的汗水,低头道:“回陛下,已经问得诗名。”

“噢?”

“诗名《春江花月夜》。”

众人脸色一变,表情都很丰富。

春江花月夜?特么不是杨广写过一吗?还特么在江都唱了好几年。

“……”

李二原本很轻松的表情,顿时垮了。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到处有人和朕作对?

“是何人所作?”

李二声音听不太出感情了。

“是卢国公三子程三郎。”

噗——

之前殴打程老二,程咬金就觉得应该想起来的,真正的“坑爹”不是老二,是老三啊。

结果程咬金万万没想到啊,这倒霉儿子火烧一笑楼灞桥展歌喉还没过去多久,今天在三月初三的大好日子里,在皇帝享受大唐人文荟萃的好辰光,你个浓眉大眼的大唐国公之后,居然跟着前朝二世皇帝的脚步走。

你这不叫“坑爹”,你这特么叫让爹去死好吗?!

一般也不怵谁的程知节当时就汗涔涔,嘴角一抽,本想假装昏过去,但一看隔壁桌上尉迟老魔正在那里偷笑暗爽,怎么地也不能装晕啊。

一咬牙,程知节站起来大声道:“陛下,待臣前去打死这只畜生!”

言罢,老程赶紧迈开双腿,准备直接把这熊孩子淹死在曲江池。

第二十九章 朕有点乏了(求推荐票)

你得到我的身体,却得不到我的心。——各路nTR作品女主角面对反派时候的忠贞不渝让人感动的都快哭了。

然而老张表示,我特么要是反派,谁在乎你的心放那儿,我就是要身体啊。女人心拿到手是要负责的!

所以说,反派总是人生赢家。

反正在李二面前,作为一个大臣,作为一个一向以忠心耿耿闻名于世的大臣。你儿子不跟着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走,反而在全公司同仁面前表演已倒闭的大隋公司经典项目,你安的什么心?

此时此刻,程知节就是反派,站李董和他走狗们的对立面。

老程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刚接受了身心教育的程老二浑身一哆嗦,站案几后面抖的跟瘟鸡似的,眼神不住地往自家老子身上瞄。

不看还好,一看抖的更厉害了。

他爹满头大汗嘴唇哆嗦,显然也被吓到了啊卧槽!

咚!

程处亮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往后咣叽一下晕了过去。

御前失仪,又是一桩罪,程家三连杀!

神的程家兄弟彻底让一群国公都懵了,大气都不敢出,都正襟危坐,用余光扫着一脸肃然的李董。

李勣一瞧老哥们儿貌似这是要糟啊,正琢磨着是不是跟皇帝说老程跟杨总不认识,身心全系陛下您一个人身上。结果李二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

一看大老板起身,不论公的母的,都跟着站了起来,还都不约而同地垂行礼。

李董很满意,缓缓地下了胡床,双手擒着玉带,迈着八字步,一言不地走向程咬金。

“你想去哪里?”

连卿家都不说了,看来老程在劫难逃,之前李孝常这个逗逼造反,已经勾起了李董的敏感神经。他全家子都是记仇小心眼的货色,从老董事长李渊开始,好几十年前就开始算计大隋有限责任公司。

后来吧,大杨总三岁的表哥,就把杨总的江山给弄走了。

至于后来李建成李元吉等董事会成员和老板的恩怨情仇,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谁脱得了干系?

连站着不说话的老魏,都是老板厚颜无耻生拉硬拽弄过来的。

然而,在全体员工以及老板大小老婆都以为老程肯定要被公司开除的时候,李董又了话:“朕不是秦二世,也不是隋二世。朕不是昏君,更不是暴君。”

“陛下仁德……”

偷偷把满头大汗擦干净的孔祭酒赶紧喊了一嗓子,他不喊不行啊。今天这事儿邪性啊,不是我老孔蔫儿坏,而是特么这帮熊孩子不按常理出牌,老特么出幺蛾子啊。万一李董让人把老程全家给嘁哩喀喳,事后一扫听,让勋贵子弟跑出去吟诗作赋的就是你老孔。

好哇,没想到你这个圣人血脉竟然做出这等丑事!

身败名裂都是小事,人老程从朝廷到江湖,朋友多的是。

李勣未必给老孔腰眼上来一刀子,但江湖上的疯狗备不住就会咬他孔家一口,然后全世界嚷嚷哥们儿讲义气。

孔圣之家?管我鸟事!

“陛下仁德——”

李药师一看帝国吉祥物家族的代表都开始捞老程,作为四大天王之一,作为军方的一面旗帜,这会儿得挺战友啊。

李世民内心很忧郁,摆明了小弟们都信不过他,他作为一个想要做千古一帝的皇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杀功臣?就算要杀,那肯定也是找个由头,依法治国,依法杀功臣。

老程多灵醒的一个人,一瞧老板不像是要宰了他,赶紧道:“陛下,臣教子无妨,罪该万死,请陛下重重责罚。”

以退为进永远是封建官僚体制最有效的自保方式。

然后李董哼了一声:“你们都小瞧了朕。”

“臣不敢。”

“臣万死……”

李二叹了口气,然后道:“杨广的江山,写不了这些诗篇。但朕的江山,别说区区一《春江花月夜》,就是陈后主复生,照样还是大唐!”

“陛下英明!”

“陛下雄才大略胸阔四海,远胜秦皇汉武也。”

“纵使光武复生,也不及陛下之万一。”

前一秒李二还觉得自个儿装的逼挺有感觉的,后一秒大臣们的马屁当场把他给拍成傻叉。

他很忧郁,很心塞,好累,这群大臣真不好玩。

不过总算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老程觉得自个儿是刚从曲江池里爬出来的,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李靖眼皮子又耷了下去,没再掺和,其实他是知道的,皇帝肯定不会为了一《春江花月夜》宰了老程。毕竟,今年就要开始弄死阿史那咄苾,张公谨已经去了代州,薛万彻李勣和他都已经拿到了任命,主持杀突厥放血的人,就是他李药师。

关键时刻,怎么可能杀大臣,而且还是军方实力派的老程。

作为一个和李家父子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顶级战略家,李靖很清楚,这是皇帝的小心眼又犯了。

没错,李二的胸怀很宽广,连魏征这茅厕里石头一样的货色都能捏着鼻子高官厚禄,李建成李元吉的老婆他都能弄成自个儿的小老婆,他胸怀能不宽广吗?

但小心眼和胸怀宽广不冲突。

本来嘛,今天是多好的日子,黄帝祭拜了,马上就要干突厥,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多美好啊。

这种场合,作为帝国皇帝,写诗镇场子满足一下表现欲没问题吧?毕竟,皇帝才三十岁,绝对是个年轻人。

这是很合理也是很符合逻辑的。

但是,那群务本坊来的熊孩子极其家属都特么不正常啊,你说你们小小年纪不走鸡斗狗闹市跑马调戏良家妇女,偏偏来写诗,还写流芳百世的诗是要干嘛呢?

你不做纨绔衙内,你想做状头呐!

于是憋了一口老血的李二,实际上就是逮着个蛤蟆攥出泡尿,拿老程开涮,显示一下存在感,让别人知道,他是主角儿!

“呼……”

松了口气的众人继续觥筹交错,赶紧把气氛给弄热烈点。

“陛下,今日陛下可有佳作,让臣等先睹为快?”

搞气氛得有人牵头,地位差了可不行,于是身为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的房玄龄站了起来,笑的跟春风似的,让李世民内心顿时痛快了。

要是臣民们都跟老房一样该多好。

李二内心默默地渴望着。

“二郎,莫非已有腹稿?”

皇后也赶紧捧了老公一下,这年头,做女人难,做大老板的女人更难。你得防着小老婆们上位不说,还得让老板的员工们知道,老板的正宫是很有能力很有助力很有活力的人。

“呵呵呵呵,朕……”

“百舌问花花不语,低回似恨横塘雨。蜂争粉蕊蝶分香,不似垂杨惜金缕。愿君留得长妖韶,莫逐东风还荡摇。秦女含颦笑烟月,愁红带露空迢迢。”

“哎呀!俊哥儿好文采!”

“好诗啊好诗,二郎无愧乃父之风。”

“此诗听来,如在花丛之间,仿佛蜂蝶环绕,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俊哥儿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真是令我等刮目相看!”

“小弟佩服,佩服……”

芙蓉园内空气都凝结了。

李二带着微笑的脸凝固在那里,然后眼神瞟着四大天王之一的房玄龄。

老房是个聪明人,要不然能和杜天王并称房谋杜断呢。

于是房玄龄余光扫了过去,看看是哪家臭小子这么煞风景。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高大壮硕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衣长衫,负手而立,迎着曲江池的春风,笑的真是无比灿烂。

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房玄龄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一瞧,嘿,还是认识的。

这少年姓房名俊家里行二,平素喜好拳脚枪棒,时常混迹市井之间,他爹今年马上要上任尚书左仆射,上个月刚封魏国公,最近在搞监修国史的清水工作。

“朕有点乏了。”

李董的声音,有点儿冷宫怨妇的气息,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尉迟恭,看了看程知节,看了看房玄龄,然后摆驾太极宫,再也不来芙蓉园,不来曲江池了。

第三十章 进学(求推荐票)

晚上皇帝在宫里脾气,说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没意思。于是大唐第一喷子晚上就直接从永兴坊翻了坊墙出去,直接跑延禧门就狂拍:“开门!快开门!”

守夜的大内高手本来准备一箭射死他,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声:“谁啊。”

“我,魏征。”

于是门就开了,然后大喷子被人领过去看皇帝怎么在饭桌上撒泼。

皇后一看是老魏,顿时大喜,连忙问吃了没有,老魏说吃过了,然后就冷冷地看着三十岁的皇帝。

皇帝顿时不闹了,然后谄媚地说道:“卿何故……”

“陛下!”

老魏一声大喝,李世民手里的银筷子直接掉地上。

李二内心是空虚的,他准备拉住自己爱妃的手,感觉一下人间的真情。

但皇后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房讲故事去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就这样,到了第二天。

大臣们打卡上班在廊下排队的时候,李道宗转身问李勣:“懋功,昨夜有人入宫面圣了?”

“嗯。”

李勣话不多,眼神看着文官队伍里的魏征。

李道宗露出一个收到的眼神,然后内心感慨:昨天那么大的动静,陛下吃得消?

外朝人到齐,皇帝就迈着八字步上朝来了。

大臣们都偷偷打量了一下老板,然后惊的眼球爆出,皇帝那黑眼圈跟貔貅一模一样了啊。

长孙无忌情不自禁地侧着身子看了一眼魏征,然后暗暗地竖起了大拇指。

英雄,好样的。

本来嘛,你一皇帝,身负数千万大唐人民的期望,结果因为几十号小屁孩抢风头,就吃晚饭脾气?忒没溜了吧。

然而长孙无忌可不敢喷妹夫,主要还是妹妹在旁边的话放不开,再一个,他要维持外甥外甥女心目中的完美舅舅形象。

而老魏是无所谓的,反正老夫是李建成的人,整个大唐官场都没朋友。以前老伙计薛万彻因为叫张公谨爸爸后,整个人画风都变了,天天琢磨着杀人。

别的不敢说,今年杀突厥佬,李董许了一路总管给他,显然是要抬举薛万彻,背后的深意嘛,还是要安抚隐太子曾经的爪牙。

“大唐文治武功并重,曲江文会佳作频频,足见我大唐文风之盛!朕心甚慰啊。”

盯着熊猫眼的李世民在那里一脸感慨,大臣们内心纷纷吐槽:没写诗憋着了吧。

“陛下教化之功远文景,功盖六朝,长安少年名篇传世,此历代未有之盛况,臣奏请陛下立碑撰文,让世人铭记如此盛会。”

孔祭酒突然就跳出来拍马屁,度之快简直有点让大家吃不消。

魏征心说这什么鬼,老孔最近是什么疯,这么专注拍马。

李世明本来就很忧郁,一听孔祭酒居然这么赏脸,顿时盯着黑眼圈露出一个微笑:“此间少年,皆要铭记。”

于是外朝朝会就过了第一条议题——《关于曲江文会的若干决议》。

外朝生的事情,张德是不知道的,反正今天他是被坦叔硬逼着去了6德明府上。

府门口,张德一步三回望,鹌鹑一样地看着坦叔,极其悲愤。

“郎君,您身为南宗宗长,须以身作则,郎君还有两个弟弟的。”

坦叔先打了亲情牌。

然后顿了顿:“再则,弘慎公吩咐的话,郎君也是亲耳所听。若是郎君再磨蹭,待四月弘慎公回京述职,您要是还没有拜入6公门下……”

坦叔又打出了恐吓牌。

“此次曲江文会,郎君未有佳作问世,只怕到时候遴选太子陪读,郎君被选上的希望很渺茫。而郎君若是6公弟子,则是大为不同。”

甜枣儿总归是放在后边的。

但老张压根就不想吃这甜枣啊,虽然他历史知识不扎实,可也知道李承乾没当上皇帝啊!

再说了,他本来就不想陪太子读书,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要做大唐第一个被苹果砸了脑袋的人。

这么伟大的理想,唐朝人懂个卵。

“坦叔……”

“进去!”

“哦。”

最终老张咬咬牙,进了6府。

等进去在中厅候着的光景,6德明才被小儿子6飞白搀扶着坐下。

等看到6德明,张德大吃一惊,许久不见,老头儿竟然憔悴的跟风中残烛一般。

“学士怎会……”

“形容枯槁是吧?”

6德明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微笑,笑的很是勉强。

“父亲去岁受了风寒,一直未有好转……”

6飞白一脸愁容,向张德解释。

“曲江文会你有什么诗作吗?”

6德明毫不在意挥挥手,搀着他的小儿子于是松开手,站在一侧。

张德一愣:莫非老头儿知道我卖诗圈钱的事情?东窗事了?不可能!

“德生性愚钝,不善诗赋,未有什么诗作。”

老张如实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来了一小书童,毕恭毕敬道:“学士,外头有人送来了张大郎的诗作。”

“噢?”

6德明讶异一下,然后笑道:“你这小郎,倒是有个好忠仆。把诗作拿来。”

老张脸色一变:坦叔你阴我!

然后6德明把诗卷打开,抚着胡须准备点评。他本来面带微笑,看到诗作后,脸瞬间垮了下来。

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张德:“你写的这个……是诗?”

抖了抖雪白的贡纸,6德明的表情很阴沉,要杀人的样子。

“拙作让学士见笑了。”

“拙作?”

6德明气的胡须在颤抖,递给6飞白:“念给这竖子自己听听!”

于是6飞白双手接过纸张,撑开了就念道:“好大一棵树,上面光秃秃。来了一只鸟,全身黑乌乌……诗名,《黑乌访春柳》。”

这是一……写景诗。而且很写实。

老张脸顿时一黑,特么还兴羞耻p1ay的?我自己写着玩又没说要流芳百世,再说这写的哪儿不好了?很写实嘛,直抒胸臆。

“老夫时日无多,本想你若有些许墨水,就教你《老庄》《周易》,眼下看来,说你胸无点墨都是抬举……”

嘿,老头儿你这话太特么伤人了。你知道傅里叶转换吗?你知道高斯定理吗?你知道蝴蝶共识吗?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吗?

“算了,也是老夫应了弘慎,既然收你为徒,总是要传授点东西,就教你几个月琴吧。”

嗯?学琴?我擦,老头儿你还辅修艺术的?

张德嘴角一抽,老子刚用文科生的方式圈了钱,现在你特么告诉我让我做艺术生?

“呃,学士,可不可以……”

“老夫时日无多,没精力和你讨价还价。”

“先生有所不知,弟子对音律之道颇为向往。古有三月不知肉味,弟子虽然没有此等天资,但却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琴音,能引来弟子的钟子期。”

6德明表情有点呆滞,看了张德半天,才咳嗽着说道:“老夫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是这般毫无节操。”

而这会儿外朝的大臣们正在廊下吃午饭,一边吃一边有人问:“方才内官给陛下送去的是什么?”

“曲江文会勋贵子弟的全部诗文。”

“此次曲江文会,佳作甚多,看来陛下是要以诗下饭,哈哈哈哈……”

正当外面大臣拿老板开涮的时候,李二黑着脸指着其中一篇说道:“这是诗?”

皇后一向端庄,凑过来瞄了一眼,然后皇后就失态了。

“来人!”

想起什么来的李董喝了一声,“事出蹊跷,必有妖孽!哼!”

第三十一章 谁是张小乙(求推荐票)

艺术是高雅的,当然了,张德回忆上辈子的时候,觉得有些艺术很废纸巾,而且比较伤身。主要还是因为工作,东南吹海风,西北吃沙子,有一阵子跟领导“海上生明月”的时候有一条海豚游过,工友们纷纷猜测这条海豚是不是母的,要是母的……

后来领导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国家圈养了起来,老张就再也没见过母海豚,母骆驼倒是见了不少。

所以,当老头儿指着案几上的长条状物体,解说琴棋书画为什么琴排第一的时候,张德有点失神。

“先生,这就是瑶琴?”

6元朗其实已经很清楚,眼前这小子绝对毫无艺术细胞,但对于连琴长什么模样还要靠问才能确认,吴县男很想打死梁丰县男。

“金石丝竹中的丝,就是琴瑟。”

“原来金石丝竹说的是乐器?”

6元朗抄起拐杖就砸了过去。

过了一会让,张德摸着脑袋上的包问老头儿:“先生,那么今天我要学点什么呢?”

“关于瑶琴,你知道点什么?诗赋传奇,都可以。”

“诗余算么?”

6元朗忍了忍,还是点头咳嗽了一声,“说说看。”

“欲将心事付瑶琴……”

张德低声吟道,这梅园春梅绽放,配着这妙句,倒是很有一点翩跹少年郎一展文采的气氛。

“嗯,不错,可是残句?”

“好像下面还有一句什么来着?我想想,知音少,毛断鸟抽筋……”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父亲!”

6飞白扶着6学士,赶紧回房休息去了。

老张一愣,然后在后面喊道:“错了,是弦断有谁听,不是毛断鸟抽筋!”

“竖子!你……你给老夫个……你明天卯时就来学琴!”

“是,先生。”

张德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在外面马车上休息的坦叔一看自家郎君出来了,眉头微皱,上前问道:“郎君,学士不愿教你?”

“哪有,先生已经收我为弟子,还让我明天卯时就来学习。”

“甚好,甚好!”坦叔眼睛一闭,然后感慨一声后睁开,冲张德道,“郎君,江阴张氏将以郎君为荣。”

有这么重要?

张德理解不了。

“四郎,送郎君回去。”

“是,坦叔。”

张德一愣:“坦叔,你不和我一起?”

“还要将束脩补上。”

说罢,坦叔招招手,冲四大保镖另外两个说道,“把箱子抬上,跟我进去。”

“是,坦叔。”

关于张礼红张礼青张礼海张礼寿四人为何对坦叔这么服帖,这就涉及到装逼不成反被操的经典戏码,四大保镖以为自己是四大金刚,然后坦叔告诉他们不过是四条金毛。

“郎君,路上慢行。”

“哦,好的。”

张德愣了愣,上了马车还在琢磨,“那箱子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阿郎连自己的钱箱都不认得了?”

薛招奴手里捧着馒头片,吃的满嘴都是料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有钱……卧槽!”

老张跳了起来,“那是我的老婆本!四郎,赶紧回过去,那钱不能动!我有大用处,钱生钱的大用处!”

以往很听话的张礼寿吸了吸鼻子,然后生硬地回道:“大郎,束脩岂能少了?不给不合礼法。”

“那也不能直接搬钱箱子啊,我看别人直接给猪肉条就行了,凭什么我要给钱箱子。而且先生是十八学士之一,岂能沾染铜臭味,你们这样做,会让先生厌恶我的。简直是好心办坏事!”

张礼寿不为所动,继续生硬回道:“郎君何必如此吝啬,给了束脩,还剩下不少,够大郎花销的。”

我特么吝啬?我特么不吝啬怎么让苹果砸脑袋?

老张还想再抢救一下,但一看张礼寿王八吃秤砣的样子,决定放弃治疗。

他的内心现在是崩溃的,只能指望6元朗一定要有风骨啊,千万别沾染铜臭味,污染了纯洁的学术环境啊。

第二天,6元朗虽然还咳嗽,但笑呵呵地领着张德到了春梅园,然后指着一架琴:“大郎随便抚琴,感受一下丝竹玄妙变化。”

我擦……先生你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啊先生。

我现在不想感受丝竹,只想听金石之音,最好是开元通宝和银饼子碰撞出来的铃儿响叮当。

黑着脸的老张坐案几上,看了看6老头的琴,再看看自己的:“先生,为什么弟子的琴和先生的不一样?这里少了两个角。”

张德指了指琴头,心说老头儿连好一点的琴都不舍得,简直了!

“为师的是仲尼琴,大郎习琴所用的是列子琴。”

昨天他辗转反侧,一想到几千贯就扔给6老头儿爽,他就很不爽。特么的搞什么啊,上辈子艺术生花几十万学艺术他一向觉得这得多脑抽才干这事儿?结果特么唐朝的艺术生也是这尿性?

因为睡不着,薛招奴就钻榻上贴着老张说话,于是就谈到了唐朝艺术形式有几种特点,以及唐朝艺术生态和社会主体的变化。然后老张就现,姑母给李渊做小老婆的薛招奴还真是挺有艺术深度的,连瑶琴的几种制式都门儿清。

什么连珠式,什么仲尼式,什么列子式,什么风雷式……

听的老张一愣一愣的,至于最后有没有三十六式他也没数,不过今天跑过来学习高雅艺术,老师说他眼前这台是列子琴,张德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琴……怎么瞧着跟神雕侠侣里面杨过的那把大剑?

“大郎观汝琴像何物?”

“像剑,大剑。”

“不错。”

6德明微微点头,抚须道,“文士左琴右书,多抚仲尼琴。然大郎非是文士,更有少年侠气,所以为师将这‘表里山河’送与大郎,算是为师的一份心意。”

操,几千贯就换一台这个?

还有,什么叫做我非文士?更有少年侠气?老头儿你当我真听不懂?你这就是在说老子没文化,就是个小流氓。

再有,“表里山河”是什么鬼?这分明就是李皇帝老家山西的总称,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可是走过很多地方的,见多识广。

6德明肯定想不到这小子能脑补那么多,和蔼地对张德道:“这是减字谱,我让飞白教你。”

说完,老头儿就走了。他就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张德眼珠瞪圆了心中呐喊:老头儿你玩我!

然后6飞白同样面带微笑入座,对张德道:“小师弟,为兄教你认谱。”

张德整个人像死狗一样坐那儿呆,彻底放弃治疗。

6飞白正兴致勃勃和老张解释减字谱的几种使用方法,此时学士府外头来几条彪形大汉,身穿玄甲肩披红巾。

“谁是张小乙!”

来者一声大喝,震的瓦片都在颤。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学士府,你……”

四大保镖立刻现身,跳出来要教来者做人,结果为的那条彪形大汉非常的不屑,摸出一块银牌,上面刻着“飞骑”二字。

四大保镖立刻变成四条金毛,都不用像坦叔靠武力值说话的。

“谁是张小乙!”

张德一惊,对方来头很大啊。张礼红他们出身左骁卫,根正苗红有后台,可特么遇上这些个,打都没打就怂了?

“咳,大郎,他们是‘飞骑’,左右屯营的人。”

张礼红赶紧解说。

卧槽!

张德牙齿颤,很想逃走,但来的几条彪形大汉跟装了雷达一样,锁定了他根本没这个机会。

“在下江阴张德,不知和几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带走!”

说着,俩最少两米的巨汉走过来,一人架着一边,就这么把张德拎走了。

“大郎,千万别闹,他们是陛下的人。”

废话,看他们这副属螃蟹的模样,白痴也知道是李二的人啊。

糟糕了啊,瞧这场面貌似没好事儿啊。

而这光景,隆庆坊的龙池池畔,换了一身明黄便装的李二手里捧着鱼食,一边喂鱼一边看着几十个战战兢兢的熊孩子,好一会儿才说道:“朕想知道的,尔等都交代清楚了?”

“回陛下,我等所言句句属实,都是那张大郎教唆,我等才走了歪门邪道,花钱买诗啊!”

程处弼一脸正色,朗声说道。

“陛下容禀,张大郎和我等关系素来不睦,他一个外乡人,正是想诱惑我等,好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屈突诠躬身说话。

“正是如此啊陛下,我等都是信其妖言,这才中计不自知,如今细细想来,也是我等被前程迷了心窍,有负陛下的期望……”

房遗爱冒了出来。

李震李奉诫都是嘴角抽搐,半天没敢说话,因为皇帝的表情太过玩味,这时候说话容易说错话,还是不说的好。

龙池边上,“忠义社”的儿郎们表示他们绝对的“忠义”,为了陛下,为了大唐,出卖社长会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第三十二章 蠢货

如果说张公谨对尉迟恭的评价是择友不慎,张德觉得对这群没节操的熊孩子就想说俩字:友尽。

卖队友的也卖的忒快了吧!

皇帝不过是差遣几个内官挨家挨户送温暖,至于一个激灵就竹筒倒豆子?再一个,隆庆坊这么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要不要这么抖若筛糠?真是没骨气。

“张德。”

“臣在。”

毕竟是男爵,老张在李世民面前,也是有资格称臣的人。

“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二大马金刀地坐胡凳上,双手放膝盖上,瞧着跟庙里的神佛也似。居高临下,从亭子里隔着二十四个台阶,就这么看着张德。

老张当然威武不能屈了,正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张德一脸正色,然后躬身道:“臣知罪,臣有负圣恩。”

李世民笑了:“南朝素来礼佛,你是江东人,敬重僧人也属正常。”

张德一愣:这啥意思?老子什么时候敬重僧人了?

“堂堂勋贵子弟,却被一僧人摆布,可见此等僧人,必是善于蒙蔽人心之流。”李二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张德,“此类妖僧,口出狂言,惑乱天下,罪不可恕。”

啥?真要枪毙智障大师?皇帝这是认真的?

老张一看这样好啊,这样有搞头啊,立刻露出一个萌萌哒的表情,准备给皇帝多来点动力,赶紧海捕文书满天下撒出去把智障大师抓捕归案。

老子洗白啦!

喜不自禁的张德觉得这特么简直苍天有眼……嗯?不对!

偷瞄了一眼李二的眼神,老张一个激灵,差点吓尿。这眼神,简直特么是在看不同的物种啊。

“臣受人一时蒙蔽,有辱斯文,有损勋贵体面,亦当受罚……”

张德虽然不是政治动物,但当年他拍马的那位领导下台被国家圈养,好歹也是见识过不同人马粉墨登场的。

这尼玛李二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样子的确不像是要干死我啊。

张德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燃多少还是能感觉到,李董这不像是要杀他这样的小鸡仔来逗闷子。

“前有妖僧诽谤宫闱,如今又有妖僧蛊惑勋贵少年,佛门清静之地,竟然藏污纳垢,真是令朕痛心。”

你特么痛心倒是加点演技呢?要不要这副老子已经无敌了的架子?

老张内心在默默吐槽的同时,还纳闷:老子杜撰的智障大师,还诽谤宫闱过?这也太胆大包……操!

尾巴骨都直啦!

张德牙齿都在打颤,怪不得,怪不得这群熊孩子一个个卖队友卖的这么快。这尼玛诽谤宫闱这种事情也能干?谁沾上谁提前享受地狱快车的驾驶乐趣啊。

余光瞄了一眼程处弼,又看到了屈突诠,然后有个比程处弼高大威猛的少年正一脸惨白地趴着……这人他认识,四大天王之一的儿子,他姓房,名俊,字遗爱,是个活生生的逗逼。

这些个国公之后,看来也不全是白痴啊。

不过曲江文会买诗卖诗这事儿,估计李董定了性,老张仔细一琢磨:嘿,我特么也是受害者啊,都是智障大师这个妖僧害的!

一想到这里,张德内心就平静了,只要不被删号,扒装备送金币随意。

李二眯着眼睛,打量着张德的神情,然后突然喊他:“张德。”

“臣在。”

萌萌哒的小脸儿抬起来,还世界一片阳光。

“对于这样的妖僧,你作为一个少年郎,是怎么想的?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那当然是罪该万死万万死喽。

内心浮现一片喜悦,张德连忙道:“回陛下,此等妖僧妖言惑众,乃是乱国乱法,为江山社稷,此等妖孽,当除恶务尽,以儆效尤!”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好一个忠心爱国的好少年。

“好!”

李二猛地一拍大腿,“说的好啊!朕心甚慰,尔等少年有此拳拳之心,我大唐何愁不功盖两汉?”

李董换上一副憧憬向往的表情,老张内心嘎登了一下:不是吧,这时候开始飙演技?老子难道被坑了?

张德没敢继续偷看李二到底啥表情,李世民却是了话:“尔等散去吧,将来勿要再轻信妖言,以致误入歧途……”

没事儿啦!哈哈哈哈……

“陛下宽宏,吾辈无以为报,唯有效死!”

这事儿就算揭过去啦?

张德顿时心里乐开了花,雷声大雨点小,老子阎王殿里走一遭,囫囵进去囫囵出来,真真是好汉!

回家的路上,张德连程老三出卖他这种小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径自在回家的路上瞎浪,走半道上6飞白驾着马车过来,车内传来一个声音:“上车。”

“先生怎么来了?”

张德上车之后,连忙笑道:“让先生担心了,弟子无碍。”

“见过皇帝了?”

“见了,陛下就带我过去问问事情。”

“把陛下和你说的话,说给老夫听听。”

老张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李二跟他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蠢货。”

那是,李世民做梦都想不到智障大师这人不存在吧,哈哈。不过老师你这样骂皇帝是不对的。

“先生,诽谤君上乃是……”

“老夫说的是你!”

“我?我怎么了?”

张德眨巴着眼,粉嫩的小脸儿充满了迷茫。

“去岁腊月,僧人法雅入宫讲经,之后诽谤宫闱入罪。”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这秃子。

“上个月有人检举,法雅妖言曾在司空府上说过,但司空并未告之陛下。”

司空?裴寂?这关我卵事。

“欺君是什么罪?”

对于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这么愚蠢,6德明有点无奈。

嘶……

老张再怎么没脑子,这会儿也琢磨过来了。卧槽,李二这是要捅刀子啦!捅的还是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任ceo啊。

然后自己跟皇帝说什么来着?除恶务尽?以儆效尤?

裴寂是谁?是跟高祖有着深厚革命友谊的战友啊。在基情燃烧的岁月里,两个人一起在大兴城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男人三大铁全部都有。在李渊心目中,惹上他老婆都别惹上裴寂。

表示老子这么有才华怕个卵的刘文静,大唐还没统一呢,就死了。

死因:对裴寂说不服。

那么问题来了,李渊心目中的宝贝疙瘩,高祖走狗中的领头犬,他要是被李二砍死,肯定会有人问:为啥老裴要死啊,理由呢?

然后太宗皇帝就说了,有一个少年,他有一些任性还有一些嚣张,他说要除恶务尽以儆效尤,朕觉得不能辜负了少年的心意,就准了。

做臣子的除非造反,一般不敢跟皇帝刚正面,于是为了泄,他们就找那些皇帝推出来的替死鬼来一刀。

那么问题又来了,贞观年间到底有多少高祖时期的班底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除了当年秦王府的都是。

所以万一老裴被李二给斩了,估计张德将来的日子会很丰富多彩。

6元朗是看着张德的笑脸从红扑扑变成白苍苍的,老头儿呵呵一笑:“竖子鼠胆耳。”

废话,你个要死的老头儿快八十了当然随便怎么说都行喽。你牛逼你倒是帮老子度过这一劫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爸爸救命。

“今后几月,你就在老夫府上,不要回去了。”

“弟子服其劳,正该伺候先生。”

“……”6元朗眼神复杂地看着张德,“你的节操当真是半点没有。”

第二天,长安地区的寺院都得到了严加看管。

老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菊花都夹紧的。

月底就听说法雅挂单的波罗寺倒闭了,和尚被遣散回家务农。

然后四月初就来了个大新闻,裴寂不但下了台,连食邑都被削去一半。更凶残的是,老裴一把年纪不想动弹,心说看在老夫和你爹关系的份上,皇帝你留老夫在长安落脚呗。

太宗就回了一个字:滚。

裴寂老泪纵横,觉得自个儿给你们李家拍马屁拍了几十年,竟然落的这么个下场。

老战友们于是就去给他求情,然后李二就把老裴叫过去,然后骂道:老匹夫当年你全靠拍我爹马屁上位,要不是你和我爹三大铁,你以为凭你如此低劣的才能,也能做大唐第一任ceo?

最后李二一边拂袖离开一边喝道:我不直接砍死你,都是看在往日情面的份上,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于是老裴基本上就是净身出户离开长安,回汾阴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八,然而三月初九长安就流传一个故事。

老裴到了汾阴闭关修炼,然后来了一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这个患者跑老裴面前呵呵一笑大声嚷嚷:“你不做天子可惜了!”

卧槽!

听到这话老裴当场就出关,然后对唯一知情者的贴身书童道:“你去帮老夫买点草纸回来,家里没有了。”

于是书童前脚走老裴后脚就跟金牌打手说:“老夫的书童偷了钱准备走私草纸到突厥,你去杀了他,老夫帮你把功劳上报给朝廷。”

金牌打手一听,就点头出去杀人了。然后走半道上一想:妈的,上个月这个老头儿因为老子长得丑骂老子是高丽种,他不仁我不义,人我还不杀了!

于是打手把书童逮住了往长安一送,书童一看又回到长安啦,赶紧敲着长安令家里的大门喊道:“开门啊开门,我家主人要造反啊——”

一切都是这样的巧合,完全没有ps痕迹。

反正三月二十八那天,老裴被朝廷定了四个罪。

一是和精神病患者做朋友。

二是一天到晚说大唐这么牛逼是因为自己牛逼。

三是藏了精神病患者不说,还挺精神病患者讲故事。

四是杀人灭口。

裴寂一听这些个罪状简直了,摆明了不想老夫好过啊。

于是老裴只能委屈地对太宗道:老夫想静静。

太宗说好,就把裴寂流放静州。

时间跨度和地理跨度上来说,老裴月初牛逼不解释,月末就是矬比不解释。月初他还在长安呼风唤雨,月末就只能在一个叫静静的州府呆着。

虽然一切都是很有逻辑,而且很能自洽的,完全没有栽赃陷害的意思。但张德这个春风拂面的三月,成天冷的抖,毛骨悚然。

然而更加惊悚的还在后面。

又是一个巧合,老裴刚去静州静静,山羌造反了。

他们造反的口号是这样的:坚决拥护裴寂当皇帝!

第三十三章 大佬们都来看他

人间四月芳菲尽,老子真是日狗啦。

这一次禁足时间比较久,整个四月就窝老头儿那里弹棉花。宫商角徵羽到底是什么鬼?右手八法那些个手段除了让老张想起曾经的加藤鹰之手,真的没别的念想。轻拢慢捻抹复挑,这是弹琵琶的,听着就很黄很暴力。

然而弹棉花……弹琴也不遑多让。

当然了老头儿虽然跟他儿子小声地说“朽木不可雕”之类的话,然而张德假装没听到,反正死活赖学士府不回去。

现在多危险啊,刚进五月就死了二十几个和尚,回家务农的秃驴都有好几百了。倒闭关门不能继续给女施主开光送子的如来俱乐部一共有九家,其中就有平康坊的菩萨寺。

大理寺有个月入八贯的正义使者,差人过来调查智障大师的行踪。老张眨了眨眼,心说李二做皇帝能做的史书留名并且让后来的皇帝们使劲夸,智力真是没得挑。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骗的所有自己的忠犬都觉得骗局是真的。

李二当然知道智障大师肯定没有喽,但是手下的这般鹰犬,却很认真地在追杀智障大师,连“飞骑”中的精英“百骑”都出动了。

当然了,很多人都在琢磨,梁丰县男那些个诗,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呢?大唐很大,但能写诗装逼的人很少,说白了圈子很小,谁不知道谁啊。

你满肚子的才华,没等你吐出来,江湖上的朋友早就帮你满世界吹了。为什么?因为你的才华得到了使用,苟富贵勿相忘是必须的吧。

花花轿子人抬人,道理在春秋战国时期就说清楚了。

遭人恨的张德窝学士府,那当然是没人来殴打他了。不过整个四月来学士府看他跟逛动物园看熊猫的大佬有好些个,比如说尉迟恭,身为张公谨叔叔的好朋友,他咧着嘴过来一巴掌拍他肩头,差点当场死亡。

完了姓程的拎着斧子上门,最终因为6老头儿大门紧闭,没让这老王八蛋进来砍人。不过这老货在大门外整整骂了三天,全长安都知道他在曲江文会上差点儿吓尿。更加不幸的是,全长安都知道他儿子在曲江文会上被吓晕。

接着是孔祭酒,黑着脸的老孔是斯文人,所以他进了学士府,没和6元朗说话,毕竟嘴炮技术哪家强,江东吴县找元朗。老孔站张德面前就开始指指点点,然后骂什么斯文扫地斯文败类斯文禽兽斯文人渣,总体来说还是肯定了张德比较斯文这一特点的。

张德也纳闷,人家尉迟恭程知节过来要砍死老子,那是因为他们差点吓尿。你这是玩什么节奏?

然后骂骂咧咧中,孔圣后裔基本上把他内心的惶恐和徘徊交代清楚。老张前因后果一琢磨,顿时大怒:操,这老不休居然这么蔫儿坏,勋贵子弟上曲江文会丢人现眼,这事儿原来是你这老货撺掇的!

要不是旁边站着孔祭酒的同僚兼艺术老师6元朗,拼着被李皇帝关进大理寺,也要让孔老头儿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然后孔祭酒离开的时候公开放话,国子监肯定不收你!有你没老夫!

这话说的,我又不姓孔……

来的这些个人,张德觉得都没啥,但是山羌作乱打出旗号要让裴寂当皇帝这消息一出来,长孙无忌就上门了。

别人上门,6元朗就是在那里喝茶吃核桃,很悠哉。唯有长孙无忌一到,6元朗直接闪人,说是去西市买菜。

老头儿快八十的人了,十八学士之一,堂堂吴县男,还亲自买菜,节俭如斯,让人肃然起敬。

然后张德就站大厅中央,被长孙无忌和他几个儿子围观。

没错,除了长孙冲,还带了长孙涣、长孙浚、长孙淹仨小屁孩,还一小子以前没在务本坊见过,估计是小老婆生的,被老张无视了。但有个小姑娘,真特么漂亮,和薛招奴那种小笼包不一样,这就是一块上面放了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

虽说长孙无忌带着人围观他,但他也在那里打量着小姑娘,真漂亮,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长孙无忌到底通过什么手段弄出来的?

“你很好,连司空都被你牵连,险些丢了性命。”

长孙无忌大喇喇地坐在案后,然后很是轻佻地说道。

老张顿时心一凉:我擦,我知道了,老裴被算计不仅仅是李二郎一个人的事情,特么还有你这老阴货。

老阴货不是他说的,是尉迟恭说的,四大天王互黑是常有的事情。比如长孙无忌就说过尉迟恭是朔州匪类……

和房谋杜断这种琴瑟和谐不同,尉迟和长孙,那绝对是相爱相杀,两人的政治生命完结都很有戏剧性,都出了自己导演的剧本之外。

尉迟恭是没想到皇帝会移情别恋,长孙无忌是没料到特么当年算计武士彠的时候,早知道把她闺女送进平康坊的。

“齐国公何出此言?裴司空结交妖人欺上瞒下,乃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老夫十一岁的时候,若有你这般机灵,也不至过的艰难。”他仿佛回想起在舅舅家里寄居的日子,他那三个兄长完全没搞头,最后自己和妹妹相依为命,然后靠着送妹子给官二代才搭上了走上人生巅峰的路。

当然那个官二代也没亏待他,前年他就当上了吏部尚书,全大唐官僚都要跪舔的对象。

齐国公这种东西就是添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长孙无忌觉得自己越老爹不在话下。

他爹只是分裂突厥,但他辅佐的君王,今年就要干死突厥佬。

“齐国公谬赞了。”

老张腼腆地低下了头,然后听到噗嗤一声,奶油蛋糕在偷笑。

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偷笑的奶油蛋糕,老张冲她挤挤眼,然后依然纹丝不动,站大厅里任由长孙无忌他们围观。

围观的人里面,几个年纪小的熊孩子都是露出了一脸的崇拜。没办法,哥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哥的传说。务本坊熊孩子军团总司令说的就是哥。

程小三知道吧?打遍务本坊无敌手,他是我小弟。

李大郎知道吧?城西三坊六街总扛把子,他还是我小弟。

李奉诫听说过没?他爹操的吐谷浑人不要不要的,最近京城的吐谷浑人见了他都要叫大哥。他同样是我小弟。

哥是谁?全长安扫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普宁坊赛尉迟小张飞义薄云天气盖世张大郎是也。

所以面对陌生熊孩子的崇拜眼神,老张是见怪不怪了。

当然了,也有不崇拜的,比如长孙无忌下站着的小白脸,当然他脸虽白却眼神很不爽,看张德跟看孽畜似的。

这人张德认识,房遗爱这货来买诗的时候,就特么吹他长孙家的哥哥多么有才华不解释。

后来嘛,房俊这厮被他爹脱了裤子摁安兴坊的坊口就是一顿毒打。

不要以为房玄龄就是个弱鸡书生,论战斗力虽说比不上尉迟恭,但干死王世充之后,他觉得张亮这个人“倜傥有智谋”,于是单骑跑张亮那里,说你到我们保安部李经理这里做保安怎么样?

张亮当然不肯喽,老子出来打酱油的……

然后房玄龄就单骑把张亮摁到了当时还是李经理的李二面前,说这个人我觉得不错,李经理你看是不是空个位子出来?

于是张亮就做了秦王府车骑将军,和张亮一个遭遇的还有薛收。唯一形式上比较和平的,也就李大亮和杜如晦。

而杜如晦也顺利成为四大天王之一。

反正老房把房遗爱打成半死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丫的诗是问张大郎买的。

简直是……太棒啦!

于是乎基本断绝了经济来源的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三兄弟,在四月份收获若干随礼,少则三十贯,多则百余贯,毫无疑问,这是充满了人文气息的交流。

当然,收了钱的三兄弟也不是说不给办事儿,关键他们兄弟还在学士府学习先进的艺术知识不是?

因此定远郡公府上的伙食最近不错,张大安小朋友还算有良心,特意每天买了胡饼送学士府来,让老张连连感慨平时没白疼他。

因为流芳百世的诗太多,反正勋贵世家子弟们的才华基本没戏了,长孙冲是恨某只牲口恨到死。

他和他爹不一样,他爹从不小心眼,但他就是小心眼,他满肚子的才华,起码传唱十年的诗篇,遭遇数以百计的流芳百世,他真的很想吐血。

然后听说老爹要来看望张德,顿时央着长孙无忌,一定要过来见识见识传说中来长安两年就呼风唤雨的江东土鳖。

“你卖出去的诗作,随便拿一篇出来,都是名家风范。且风格迥异,千变万化,必然是诸多英才所作。而这些英才,却闻所未闻,不为我大唐所用,甚为可惜。”

不可惜,过几十年一百年他们一出生就会为大唐所用的,别担心。

“齐国公说的是,可惜我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是何来历,只是翻找亡父旧日笔记,才现还有这等佳作留存,兴许是亡父往日的朋友。”

长孙无忌脸一黑:“汝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乃父之物,居然交结以铜臭,竖子大不孝!”

老张一愣,操,老子胡诌两句你就上纲上线,真是太没有风度了。

“齐国公有所不知,此乃亡父遗嘱所言,无不可交易之物也。”

长孙无忌脸又一黑:“当真如你所言?”

“江水张氏虽非豪族,却也算得上江东体面之家。只是家学非孔孟罢了。”

“噢?汝之家学,是何传承?”

张德想了想,一脸神圣:“齐国公听说过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吗?”

第三十四章 还是不要放过

其实张德还是挺高兴的,能和大帝国的实权人物们说话,多有面子啊。

不过他内心还是很有点小扭曲,自己才十一岁,之前得罪了尉迟恭不说,还惹上了程知节。

这也就罢了,赎了个薛招奴,小圆脸居然是李渊小老婆的外甥女,于是恶心了太宗皇帝。

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按理说让前任董事长的亲戚脱离苦海,怎么地在李渊那里也能赚点印象分吧?结果因为曲江文会惹某个人惹的太狠,丫居然打击报复还带这样的!

现在好了,李渊的老臣子们都看他不爽,觉得这个南方来的小崽子是个奸臣的料,专门坑害建立大唐的功臣。

然而裴寂是谁啊,和李渊三大铁,比老婆儿子还亲的人。这尼玛被整的欲仙欲死,李渊能怎样?他儿子他是没辙了,如今大明宫也不是他住,他就住西内苑后边儿的禁苑,每天研究先进的交配姿势。

但李渊毕竟做过扛把子,当过董事长,整他一小瘪三还不是手拿把攥?

所以老张站长孙无忌面前心里就盘点开来,目前他得罪的人中,有唐高祖,有唐太宗,有尉迟日天,有程操地,如果把长孙冲没展露才华这事儿也算上,毫无疑问长孙无忌也被他给招惹了。

四大天王有俩跟他有龃龉,这要是房玄龄殴打儿子想起来卖诗的是他……画面太美,他真的不敢想。

我特么这算实力作死么?

老张长叹一口气,上辈子也没见自己有这么凶残啊。一口气得罪共和国七大长老中的五个……

张德感觉自个儿在大唐不像是有立足之地的样子,要不还是寻死重新投胎吧,这人生游戏跟删号有啥区别?

长孙无忌当然不会和张德讨论什么是特色,什么是社会,什么又是主义。扫了一眼张德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之后,齐国公也是笑了:“小小年纪能这么折腾的,也不多。”

“齐国公谬赞了。”

“你以为老夫在夸你?哈……”

长孙无忌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揶揄道:“你也知道怕,知道躲在6府不出面。好歹别人知道你是6德明的弟子,也得给三分薄面。”

“齐国公此言差矣,我何怕之有?不过是最近勤于学习,刻苦钻研罢了。”

噗——

奶油蛋糕笑的合不拢嘴,然后躲长孙无忌那没存在感的儿子后面。

张德呲了呲牙,心说这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太伤人了。

“你真是张弘慎的侄儿?”

长孙无忌纳闷了,张公谨这样的翩跹君子,人又会来事,做人一向是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儿子也是中规中矩,和隔壁李勣家的也不一样。怎么从东南来个族侄,就这个德行?

“齐国公这是何意?在下如假包换,江阴张氏当代宗长。”

老张亮了一下字号,牛逼的很。

“南朝要是能重用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历经宋齐梁陈?以你的资质,不做官可惜了。”

“齐国公谬赞了。”

“老夫已经谬赞三次了。”长孙无忌也是服了,这小子真是个浑人。

“你我也说了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老夫会过来看你?”

长孙无忌拿起案几上一颗核桃,然后嘎吱一声捏碎……操,大唐文臣的武力值为什么都这么凶残!

“我一个小人物,唯一让人瞧得上的,无非就是有个族叔还不错。莫非叔父在代州颇有斩获?”

老张这番话,倒是让长孙无忌高看了不少,这样才像勋贵子弟,而不是市井青皮头子嘛。

嘎。

又捏碎一颗核桃,长孙无忌把核桃仁挑出来,然后给他女儿吃,看来是个疼女儿的好父亲。

“说你机灵,倒是没说错。”

长孙无忌眼神没什么焦点,自顾自说道,“弘慎好大的本事,入冬尚能出山阴口聚歼一路突厥,擒下一个特勤,还是和顺郡王的弟弟阿史那咄力。”

一听这个消息,老张嘴巴一咧,笑的无比灿烂。大腿好,大腿好啊。张公谨叔叔这事儿你看办的,漂亮,漂亮啊。

说破天也比不过外御强虏内惩国贼的功劳啊,啥是强虏,突厥是强虏啊。啥是国贼?玄武门失败者那一方统统都是国贼。

这下好了,怎么地也得再赏个官儿当当,说不定还能再城东捞个大宅子,咱就认准胜业坊啦!

城西多苦逼,老张来长安快两年,普宁坊光夏天就淹了二十回,还别说冬天下了暴雪,雪化了之后的那凶残场面。

城东就不一样了啊,宅子都在高地上,离着皇帝的狗窝又近,显得金贵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和顺郡王是谁?怎么突厥那边还有汉人王爷的?

“齐国公,这个好消息,您老人家怎么不一进门就说啊。”

“哈……”

长孙无忌被这小子逗乐了,这年头,还真有拿他长孙无忌不当害虫的。就好比尉迟恭见了不怕他的小动物很稀奇,长孙无忌也是头一回见了他不哆嗦的。

“弘慎的捷报,压了两个月,追击阿史那咄力可是费了不少功夫。”长孙无忌目光有些闪烁,然后淡然道,“他呈报给陛下的公文里,给你也报了功,你为他特制的军粮,才是聚歼阿史那咄力一部的依仗。”

炒面而已,叔叔太客气了。

“这都是奇技淫巧,小把戏,小把戏而已。”老张喜不自禁,干突厥能捞着功劳,简直老天送馅饼啊。再说了,李二多恨突厥啊,他爹给突厥装孙子,他也给突厥装孙子,从武德元年到现在,十多年了,总算缓过来的。

传说中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说的就是这个!

“你就不想知道,陛下准备怎么赏你?”

长孙无忌问出了张德最想知道的事情。

老张赶紧矜持地收拾了一下糟糕的嘴脸,然后正色道:“为国效力,此乃本分,为陛下,为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葛武侯说到做到,你呢?”

“当仁不让!”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陛下让老夫给你带句话。”

只要我投降皇军……金票大大的?

“长孙公但讲无妨。”

从齐国公进化到长孙公,长孙无忌突然想笑,这小子看来真不是孔孟之学。

“有此良方,却不早早献出,累我将士戍边受苦。罚你去五庄观做一旬童子。”

白日做梦!

特么老子这么大的功劳,不给赏金也就罢了,居然还罚老子去道观做苦力,太特么卸磨杀驴了!

还有,五庄观是什么鬼?观主莫非道号镇元子,人送镇元大仙尊称?然后正等着一只猴子上门来偷吃自留地里的瓜果蔬菜?

“那个,长孙公……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也没有什么深意。”

长孙无忌继续剥着核桃,然后幽幽地接着说道:“纯粹是陛下看你不顺眼,让你做几天苦力。”

要不要这么直白!

自打6德明给张德分析了曲江文会这破事儿之后,老张根据几个熊孩子的表现以及李二的情绪判断,丫肯定是因为在曲江文会没装成逼不爽,被人抢风头难受。

于是丫开始找始作俑者一顿削,谁叫老张暴露了呢。

唉……典型的穿小鞋。

“长孙公,我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

张德眼巴巴地看着手捏核桃的长孙无忌。

“老夫怎会不知道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老夫也劝说陛下不要意气用事,毕竟,你还小,是个孩子。”

“长孙公仁德。”

“但陛下断然回绝了老夫,老夫也没有办法。”

长孙无忌双手一摊,抖了抖手里的核桃碎屑,将完整的核桃肉递给了还在偷笑的奶油蛋糕,然后眉头一挑,“陛下说了,虽然你还是个孩子,但还是不要放过你。”

“我可是有功劳的,陛下不能赏罚不明!”

“哦?那么老夫把程三郎叫来,你我二人再絮叨絮叨曲江文会的事情?”

“这就不必了,齐国公,五庄观在哪儿?我最近抚琴遇到了瓶颈,正希望有外力能够助我突破。”

长孙无忌愣在那里,好半天才问张德:“你蒙师是谁?老夫真的很想见识见识,该是何等风采人物,才能教出你这么个毫无节操之徒?”

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说?老子什么时候毫无节操了?老子的气节德操,哪里有问题了?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舅父,这个人真逗,真好玩……”

咦?舅父?不是耶耶不是爹?

叫长孙无忌舅父,那就是外甥女喽?也就是老阴货妹妹的女儿喽?老阴货有妹妹三个,其中两个张德是见过的。

皇后就不用说了,二十来岁的少妇,那圆润的身躯,那富有成熟气息的……算了,这不是重点。

还一个老张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她老公张琮在睦州做刺史时候,来江阴拜过门。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天下张氏是一家,有一年正月祭拜始祖挥公,张琮是以武威郡一脉宗长身份参与。

当时谁能想到他老婆能是长孙无忌的妹妹?再说了,长孙无忌和她关系不密切,寄居舅舅家那会儿,就只是带着珠圆玉润美丽大方端庄贤淑的长孙皇后。

不过根据老张记忆中张琮老婆的形象来看,估计还是不如长孙皇后能卖钱,换不来官二代的青睐。

因此毫无疑问,草莓味的奶油蛋糕肯定不是张琮的女儿。

于是乎,眼前这个最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萝莉,她的身份,呼之欲出啊。

张德眼珠子一鼓,盯着草莓味奶油蛋糕好一会儿,长孙无忌在一旁看了,眼神微微一眯,很有深意。

第三十五章 皇帝的迂回

噢……

原来这位就是表妹,表妹,俺是洪七啊,小时候我们见过哒!

毫无疑问,长孙冲虽然对萝莉不感兴趣,但传说中会成为他老婆的表妹,被张德用双目来回扫射,他是很不爽的。

“小子无礼!”

长孙冲轻喝一声,要不是他爹在这儿,他肯定要让老张见识见识京城四公子之的威力。

“伯舒兄,小弟才十一岁。”

张德再度强调了这一点。

“哼!”

反正所有觊觎自己表妹的人都是坏人。

长孙无忌估计也觉得丢人,轻咳一声,然后对张德道:“你倒是好悟性,居然被你看穿了丽质的身份。”

丽质?

噢……

原来是丽质表妹啊,表妹,俺是洪七啊,小时候我们见过哒!

李丽质今年九岁,但已经靠绝世的容颜秒了一干京城排的上好的漂亮妞。主要还是基因好,长孙皇后多端庄啊,那圆润的身躯,那富有成熟气息的……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孙皇后能让唐国公儿子看上,颜值爆表是毫无疑问的。

要不然你看李董,小老婆辣么多……不还是皇后一年生一个,都不带停的?这要是颜值太低,以李董那见了漂亮女人就琢磨怎么弄到手的心态,可能么?

反正以老张两辈子的眼光来看,自个儿老婆要是长孙皇后那样的,那肯定天天玩到天亮,绝对不会再去碰什么副本什么撸啊撸。

“公主殿下国色天香,仿佛黑夜中的萤火虫,在下就算再怎么视而不见,也是徒劳的。”

马屁,一定要现拍才热。

别以为小姑娘就是傻的啥也不懂,小学三年级的女生早就开始研究哪个班的男生最帅,哪个男生最温柔。九岁的李丽质每天听内官女官拍马屁,肯定都听的没兴趣了。颠来倒去就那么两句,跑外面来,最多也就是上舅舅家看看自家表哥怎么画画吟诗。

然而现如今某只牲口横空出世,基本上大唐人民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不大可能再有大批量的流芳百世诞生。

平康坊靠曲江文会的那些个流芳百世,五十年内没新的诗作也能活……

没错,老张砸了很多诗人的饭碗,尤其是那些来长安混饭,觉得自己很有才华的选人。

他们不想当官的,只是想见识见识大唐的物宝天华……当然了,如果因为自己的才华太过惊人,当了个小官,为国效力也是可以的。

然而曲江文会直接击碎了所有怀才不遇选人们的希望,老张基本上在小知识分子圈子里面,已经是上了黑名单。

目前在东市和平康坊,光靠喷张大郎是个王八蛋,就能引来一票小知识分子的共鸣。倘若哪个伶人唱一段“孽障天降江水东,张氏出了个小魔童”,打赏都是三十文起,上不封顶。

除了广大人民群众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很多人对于张德加强大唐文化娱乐建设的美好初衷是唾弃的!

严厉地唾弃!

所以,在朝堂他已是奸臣头号种子,在江湖他又是孽障魔童,怎么地也要让长乐郡公主殿下觉得好奇:我爹怎么还没把他给腰斩弃市的?

然而老张的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在宫里,光芒肯定不会笼罩在她一小公举身上。光芒是属于李大帝和长孙麻麻的。

“黑夜中的萤火虫?哈哈……舅父,这人真是有趣。怪不得能把妖怪给打了。”

表妹,俺可木有打过妖怪啊。

“咳咳,丽质,不得胡言乱语。吴国公身负皇恩,公忠体国,乃是大唐的护国战将,怎能用妖怪来形容?”

张德一听,什么?尉迟日天这么流逼,连皇帝家的小朋友都敢欺负?卧槽,这怪兽果然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站李丽质旁边那个不起眼,但是一直很想刷存在感的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张德,然后兴奋而崇拜地走了过来:“张大郎,本王想见你很久了!”

本王?

嚓!这特么还是个王爷?不是老阴货小老婆生的儿子?

“呃……不知这位殿下……”

“本王和你一样,今年也是十一岁,我们同年。”

“噢……”

“本王经常让人去打听大郎的事情,大郎所作所为,真是让人羡慕。本王对大郎倾慕已久……”

等会!你等会!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王爷哈,老子虽然还没有育,但肯定是直男,你特么想干什么?!

“殿下!可能市井之间的风言风语让殿下误会了什么,但实际上在下是个很肤浅的人。殿下看错人了。”

“哈哈,阿兄,这人真有意思。”

表妹,俺在维护自己的性福啊表妹,你鳖插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啊表妹,你为什么叫这个小哥儿阿兄啊?

于是乎老张虎躯一震,虎目圆瞪,惊叫一声:“德不知太子驾临,言语唐突,还望殿下恕罪!”

你妹!这特么玩什么呐!李董的一双儿女这上门来是看耍猴的么?

“嗳,无罪无罪,大郎何罪之有?大郎品行,本王是知道的。”

话说电视里当太子的不都是自称“孤”么?你一口一个本王,很容易让我这种没见识的江南土鳖误会啊。

还有啊太子,我的品行真的很低劣啊,你看你舅舅都说我毫无节操,你就放过我吧,我才十一岁。说到十一岁,太子你也十一岁,正是早上辰时的太阳,为什么不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呢?那里有辣么多形象各异气质不一的翩跹骚年……

最重要的一点啊太子,你肯定当不上皇帝的啊,还是别和我牵扯任何关系。

长孙无忌看着张德一脸嫌弃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竖子大胆!”

老张顿时吓了一跳,拆点儿都忘了,太子他舅舅是老阴货啊。

“德不敢,不敢……”

额头上冒着冷汗,这特么搞毛啊。你们家就没一个正常的吗?

老阴货形象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和城北徐公比帅的张公谨叔叔,但起码也很有一点“岂不美哉”王司徒的风范。

“五庄观在南郊,靠近南山,你好自为之。”

长孙无忌觉得这小子大概还没有政治悟性,懒得提点。

但备不住倾慕张德的太子笑的跟哈士奇似的,一把攥住了老张的手道:“大郎,本王已经央了圣人,待你从五庄观回来,随本王一起在弘文馆看看书写写字……”

松开!把手松开!你特么把手松开!

甩了好几下没甩开,但老张一听弘文馆三个字,顿时脑子咣叽一下灵醒了。

虽然在6老头儿这根本没学着《经典释文》里的半点学问,但弹棉花也不是白弹的,好歹大唐文科巨头们混的主要场所还是知道的。

弘文馆就是传说中的大唐国家图书馆呐!里边儿弄出来的老头儿都不简单。

比如现在广大大唐青年学子参加科举,要经常做的三年模拟诗卷《五经正义》,就是老孔闲来无事出的考点,基本上算是开启了中国未来一千多年毕业生做模拟卷做到吐的先河。

然后现在太子跟他说,老子要跟他一起去弘文馆看书写字?

这几个意思?

长孙无忌目光冷冽,喝道:“陛下对你如此洪恩,你竟然全然无知,朽木不可……哼!”

老张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操,李董你就算要奖励,能不能不要这么迂回?再一个,你奖励我什么,能不能先沟通?我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是爱钱的朽木啊李董。

“承乾、丽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老阴货看也不看一脸茫然的张德,又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至于太子,他还是紧紧地握着张德的手,然后认真道:“大郎,本王在弘文馆等你。”

只要不是在寝宫等我就行,滚!

“咯咯,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吧?”

那肯定的表妹,表妹路上小心啊,俺以后会想你的。

人终于都走完了,然后张德一屁股坐台阶上开始思考:为什么会是我呢?陪太子读书!

第三十六章 比帅胜出张叔叔(一更求票)

皇帝果然是皇帝,不可能和一个小屁孩儿玩过家家的。提拔老张陪太子玩老鹰捉小鸡还是其他什么鬼玩意儿,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要告诉张公谨叔叔,你和城北徐公比帅这件事情有了结论:你帅。

《六条突厥可取状》终于问世了,问世的前期伴随着张公谨出代州擒下阿史那咄力。这货是个废物,成天想要来南方过冬,说白了毫无草原民族的坚韧不拔。

但是这废物的哥哥比较牛叉,他哥哥是和顺郡王,李渊封的。

真名是阿史那思摩。

本体是阿史那咄苾的忠犬,当然很快就不是了。

张公谨在外朝的帖子被管理员长孙无忌置顶加精,然后灌水众纷纷表示“楼主好人,一生平安”……

反正外朝的小官僚也没什么卵用,最近关于民部到底要不要避讳改户部这件事儿,老魏开喷的同时还顺便表示,这也要避讳那也要避讳,那大家都不要吃鲤鱼好了。

然后外朝过了一个决议:关于贞观三年以后黄河流域不许吃鲤鱼的若干决定。

老魏当时就说:我要辞职。

风波当然不是吃鲤鱼这事儿,张公谨叔叔比帅胜出的重要节点,就在于阿史那咄苾这草原小霸王玩起了“我的优势很大,框一下a过去就赢了”的游戏。

然而在薛延陀、回纥、拔业骨诸部造反的时候,被派过去送死的阿史那什钵苾表示我真是日了个狗了。

堂堂突利可汗跑过去溜了一圈然后就回去说没打赢,阿史那咄苾当然不信喽。就说你这个侄儿不怪,来叔叔教你看金鱼……

于是阿史那什钵苾就咬了咬牙,心说老子和南边大公司的老板算是小,不是铁哥们儿也得有三分薄面吧。

然后他就偷偷跑代州找张公谨说:你们单位还招人吗?我吃苦耐劳会带路而且自带几万人马。

张公谨叔叔眉头一皱:你为什么要投降?你一投降知不知道会少多少功劳?!太没有素质了!还有没有一点点职业精神?!

但没办法,张公谨的《六条突厥可取状》已经在外朝了帖子,还被置顶加精,这事儿不能糊弄。

于是对马邑很熟悉的李靖就在宣政殿和李董商量了一下,把突厥佬干死这事儿得提前操作,不然备不住阿史那咄苾要临死咬一口。

李董雄才大略,找来了妹夫柴绍、张公谨儿子薛万彻和他哥哥薛万淑、被尉迟恭喷你丫傻逼的李道宗、加上卫孝节和李勣,六路兵马十四万大军。

这次作战总指挥是李靖,副总指挥就是薛万彻的爸爸张公谨。

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看出,如果大唐的铁骑继续前进,突厥这个螳臂当车的歹徒,难道能够阻挡得了吗?

反正秦王府出来的人都知道,张公谨这货又要提一提了。皇帝都这么明显地给他镀金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当然张公谨人不在长安,他没办法知道外朝中朝到底说了啥,所以得明显,得让张公谨知道,朝廷是想着他的,没有忘了他。

于是张德去五庄观帮牛鼻子们烧火炼丹,顺便和五庄观附近的诸多休假勋贵们拉拢一下感情。毕竟得罪的人太多,还是得朝中有人才行啊。

然后张德听说朝廷有大动作的时候,李靖已经在马邑下了刀子,一刀扎的劼利连夜逃走,马邑定局当天就有九个俟斤跑过来跪舔李药师,连忙抢着带路:卫国公,这边走。

这时候离张德十二岁还有一个来月的样子,而朝廷已经提前把张公谨的头衔换成了邹国公。

郡公和国公,到底是不一样的。

五庄观洋溢着快活的气氛,连住五庄观修养的刘弘基也跑过来巴结他。快五十的刘弘基其实也不想这么干,但谁叫李孝常和长孙安业这俩傻逼造反把他给牵连了呢?去年因此下岗不说,连封爵都被皇帝拿走了。

今年说是给个易州刺史当当,然而特么打突厥这种事情没他份!

于是老刘心一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回长安享受享受生活!

因此不难看出,五庄观是个很微妙的地方。

它在南郊,在交渠南岸,临着南山。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最重要的一点,在这儿窝着的,不是三品大员就是一品高官。当然了,多半都是属于政治生命已经不长的那些。

秦琼入秋也过来住,无他,这里烧的炭好,而且半个山头包着,北风要吹也得先吹长安城再吹南山的几个山头。

张德过来跟着五庄观牛鼻子烧火,本来其实也没事儿,大家一听说是张公谨的侄儿,最多就是哦一下。

然后有一天来了两个拉炭的翊善坊内官,一见着张德就连忙笑着打招呼“郎君郎君,太子殿下在弘文馆等郎君”。

张小乙,还记得弘文馆里面看书写字的太子殿下么?

泥奏凯!

一般没政治智商的人,听见了也就觉得,哦哟,小伙子不错哦。

然而刘弘基是谁?一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人。当年干薛举的时候,败了八个总管,其中就有刘弘基,很平衡。

不过也难怪,薛举这牲口号称西秦霸王,手里没点本钱敢这么装逼?要不是最后薛举还是被干死了,刘弘基政治生命在武德年间应该就画了句号。

然后他今年当上易州刺史,结果吞并突厥牧业有限责任公司这事儿没摊上,刘弘基内心是忧郁的。

结果突然有一天,现自己休假的度假村里,那个成天一大早起来烧火劈柴的美少年,居然除了是张公谨这小辈的子侄,还有和太子勾搭的能力?

刘弘基眼睛一亮。

他是河间郡公,本来档次和张公谨是一样的,但张公谨逮着机会一条帖子火遍外朝。而他则是踩上了李孝常这泡狗屎,连河间郡公的头衔被撸了。

明明自己论功行赏比张公谨还高的。

但是老刘一琢磨,老夫和弘慎关系不说莫逆,可好歹也是有点儿袍泽情谊吧。这时候拉老夫一把,老夫还不得感恩戴德?

但是老刘又一琢磨,老夫这么有才华,当年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要是能让太子美言两句……

正当老刘要拿出点诚意来打动张德的时候,秦琼让人叫张德过去坐坐,然后老刘就看着张德背影啧了一声:“秦叔宝个病秧子眼光倒是不错。”

一千多年后,每个人都知道秦琼卖过马。估计是名字取的不好,为啥和“穷”字音一样呢。当然这是后人杜撰,未必是真。

然而刘弘基这货却不一样,这货当年亡命江湖很有名声,什么名声呢?

雍州盗马刘!

没错,老刘当年万一囊中羞涩没钱请江湖上的朋友喝酒吃肉,就一定会在夜黑风高的日子,从汉族、鲜卑族、吐蕃族、象雄族等民族兄弟的院子里借一匹马用好些个日子。等马用完了,就会再借。

然后遇到李渊父子后,雍州等地的猖獗盗马案件才减少。

所以说,卖马和偷马的两个人住一块儿,还是很微妙的。

老张骑着黑风骝到了五庄观度假村秦琼别院,还没进门,就见裹着皮裘的秦琼出来一把攥着他的手,神情肃然地往里走。

“叔父,黑风骝还在外面呐。”

“来不及了!”

一脸正色的秦琼面色还是很黄,拖着张德进了暖屋,然后道:“快弹琴,怀道又开始哭了。”

“放心吧叔父,包在我身上。”

自从跟6老头儿弹了一年棉花,不说突飞猛进,起码业余六级没问题。

屏风后面秦怀道哭闹的声音让秦琼揪心不已,贾氏搂着儿子一边哄一边红着眼睛落泪。

张德连忙喊道:“婶婶莫急,这便来了。”

说罢,双手轻抚案几上的“表里山河”,老张开口唱了起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秦怀道不哭了。

第三十七章 太子来了(二更求票)

所以说有些时候还是讲缘分的,要不然6老头儿弹高山流水都没辙的事情,老张一曲《两只老虎》,当场搞定秦怀道。小家伙一岁差点儿,虽说已经开始学着站,小眼神也的确很机灵,但备不住三天两头睡熟了突然啼哭。

其实这是缺钙……

但张德要是这么跟秦琼说,估计就会被人误会自己名字肯定是缺了什么才名德的。

老张最喜欢看大胸奶妈喂秦怀道了,然后左右开弓弹着《两只老虎》,特有曲洋和刘正风的潇洒,假如没人围观的话。

没错,有人围观。

每次他弹儿歌哄秦怀道,就一群小婢女在那里记谱子,然后回去哼给自家的小郎小娘听。

论张德现在在儿歌界的地位,差不多就跟一年前务本坊欧巴水平不相上下。

妥妥的儿歌天王。

而且几个郡公国公家的席婢女们都说了,以前“曲有误,周郎顾”,咱们张大郎也不遑多让,江东就是出音律才子。

张郎我支持你哟。

去你大爷的!你才音律才子!老子是工科,工科懂么?

虽然老张内心是不痛快的,但是他买来的捶腿婢倒是很高兴,婢女圈也会搞炫富攀比活动的啊。

然而因为某个不务正业的工科生,薛招奴每天都能从婢女圈展一个贿赂她讨要减字谱的小婢女。

什么巴州熏肉,什么象雄肉干,什么西市醪糟饼,什么梅子干,什么小鸡子……薛招奴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她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家郎君弹的棉花收拢一下,然后重新散出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张的形象陡然就拔高了。

什么精通音律,什么童心纯真,什么无暇赤子,反正两岁到十岁之间的熊孩子们终于有了哼起来简单有上口的小曲儿。

这特么比先生讲的“孔子遇两小儿便日”强多了。

正当儿歌天王的经纪人薛招奴还在展粉丝的时候,在弘文馆望穿秋水好些个月的太子殿下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程处弼、李震、李奉诫一干“忠义社”的骨干,和李震李奉诫不同的是,程老三来了之后,不顾冰天雪地,大庭广众之下就把衣服给脱了。

然后迈开步子就冲向了张德,并且一边跑一边喊:“哥哥——”

砰!

五庄观的大门被张德紧紧地关上,如果说谁是张德最不想见到的人,程老三绝对排前三。

你大爷的,卖了老子人头还敢来五庄观裸奔?你果然是要做尉迟日天第二的人啊。

砰砰砰砰……

门外程处弼快地拍门,一边拍一边叫:“哥哥,开门啊哥哥。哥哥,小弟错了,小弟知错了啊哥哥!”

“滚!”

“哥哥,小弟这次是诚心诚意前来致歉的,负荆请罪!”

然后让太子一干人等狗眼瞎爆的是,这货直接大喇喇地穿着一条亵裤,往雪地里一跪,背上还背着一捆柴禾,瞧着跟卖柴禾葬父的架势。

门缝里瞄了一眼,老张一看,道了一声卧槽,这小王八蛋无耻的样子很有他爹在张家敲诈勒索的神韵啊。

“程三郎!你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成何体统!你还有没有勋贵子弟的体面!”

呵斥的人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然后越过太子府那些卫士,挡在人前,“如此不堪入目的画面,简直污了太子殿下的双眼!”

然后摆着正义脸的老货转身躬身行礼嚷嚷起来:“殿下,程处弼如此行径,有伤风化,还是请殿下移驾,免得被程处弼牵连,引起百姓非议……”

然后他顿了顿:“臣在五庄观中正好有一处别院,最是清净,殿下可以在那里小憩片刻。”

老张脸一黑,心说这老货果然是有目的啊。

有此6元朗过来探监,看到刘弘基在那里巴结张德,于是就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不要和老刘这种货色有来去。

老张于是就问:“先生,刘公瞧着为人不错啊。”

6元朗呵呵一笑:“说的是呢,他年轻时候落拓不羁,喜好结交游侠,在关西颇有一番名声。”

然后老张就懂了,落拓不羁就是没钱又不要脸,喜好结交游侠意思就是他自己就是个流氓。

总结起来一句话:老刘年轻时候是个没钱又不要脸的小流氓。

接着6元朗又背后说人坏话,具体就是老刘当年在杨广号召全体大隋有限责任公司全体年轻员工殴打高句丽的时候,他跑到农村一刀捅死了一头牛,然后就因为杀牛入罪,被关了起来。

因为服刑,他就没去高句丽。那年,关西出身的年轻员工,尤其是关陇贵族家的子弟,死了最少一半。

老刘的机智,让张德从6元朗那儿听到这故事的时候,呆若木鸡。

特么一千多年后自残逃兵役这破事儿,原来是你这老家伙起的坏头儿啊。

但不管怎么说,老刘内心还是很向往一种老实人的生活,所以他改邪归正,给自己儿子取了个好名字:刘仁实。

仁义实在,绝不奸猾。

“刘公无虑也,三郎负荆请罪,乃是佳话。本王欣慰之至,何须避嫌?”

李承乾笑呵呵地看着刘弘基,全然不放在心上。

刘弘基嘴角一抽,心说完了:太子居然是个实心眼儿?

正常的太子都会觉得这事儿赶紧撇清然后走人吧?万一老百姓被人撺掇说储君喜欢和裸奔男子厮混,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而更让老刘目瞪口呆的是,李承乾居然还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大郎,本王在弘文馆望穿秋水,等你等了好久,大郎为何不来看本王?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殿下,你走吧,臣……臣还在育啊,明年十二岁臣看看能不能硬起来,再和你读书写字好么?

“阿郎,外面可是太子呢。”

薛招奴用蔡侯纸抱着一只鸡腿,一边吃一边说。

“去去去,一边去,如此仪态,小心被人说你冲撞太子!”

老张烦躁地轰走了捶腿婢,然后咬咬牙,打开门之后,呵呵一笑:“哎呀,臣不知是太子驾临,实在是罪无可恕,请太子殿下责罚!”

“本王怎么会罚你,大郎,听说你在五庄观,劈柴烧火极为辛苦,如今看你略有菜色,果然过的清苦。”

然后李承乾负手而立,沉声道:“来人,把东西搬进去。”

“是,殿下。”

张德脸一黑,就看着好些个大箱子被身强力壮的巨汉搬了进去。

站雪地里身为围观群众一员的老刘顿时内心震惊:什么?!张弘慎的这个侄儿,居然和太子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然后他又开始琢磨起来:看来老夫得下点血本。

瞄了一眼还跪地上背着一捆柴禾的程处弼,老刘眼睛微微一眯,笑的略有猥琐。

第三十八章 校书郎(一更求推荐票)

老刘其实也挺实诚的,比如说他给儿子取名仁实,其实就是希望将来儿子仁义实在。引申出来的含义,就是说自个儿肯定不仁义不是在。

能坦然自己不老实不仁义,也是一种仁义实在。

当然老刘的同僚都纷纷表示他真的不是好鸟。

“古有廉颇肉袒负荆,今日程三郎效仿先贤,堪称佳话……”

刘弘基抚摸了一下胡须,一副长者的姿态,让程老三斜着眼睛看他:“刘公说这些个作甚,一边呆着去!”

“……”

老刘长者的姿态当场被掐断,然后就看到程老三爬地上埋进雪里嚷嚷道:“哥哥,哥哥若是不原谅小弟,小弟就不起来了,不起来了!”

卧槽,我说你这无赖样子从哪儿学的呢。原来尽得你爹真传啊!操,你爹为了七万贯,就过来敲诈勒索,连侯君集都拿出来当筹码,特么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太子在这儿看着,老子要是狠心说你特么冻死在雪地里吧,老子明天还用活着走出五庄观?特么的御史们肯定跟脱了缰的疯狗过来咬人啊。

什么毫无悲天悯人之心,什么面善而心狠,什么小小年纪如此毒辣……

老张心说这货真是见机行事务本坊数第一的,连太子上五庄观探望未来的陪读,都能让他逮着。

程三郎这无耻的做派,让李奉诫和李震都是觉得,这特么简直有辱我们务本坊四公子的美誉。

然后李奉诫就小声地嘟囔了一声:“三郎,差不多就行了。”

程处弼直接当没听见,脑袋埋雪里装死。

老张于是嘴角一抽,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长叹一口气:“唉……”

“哥哥何故叹气?”

程老三抬头看去。

老张居高临下,分明看到这货眼神中闪过的惊喜,然后嗅了嗅空气中的酒味,这小王八蛋怕冻着居然喝了酒上阵的。

老子整不死你!

“贤弟,为兄这里,也有一些肺腑之言要和你说。”

然后老张嘴角一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刻钟,程处弼那酒劲过去之后,立刻冻的跟死狗一样浑身青紫交加,嘴唇更是外翻,基本上要是张德再缺德下去,估摸着就得做人工按摩了。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程处弼其实已经坚持不住了,但看到老张那戏谑的眼神,程老三知道,这事儿被张德看穿了。

一想起老张那单手摔他一脸的身手,再想起曲江文会上的风潮,再一琢磨尉迟老魔也败在他手上,程处弼内心嘎登一下,正准备装孙子,却见张德呵呵一笑:“为兄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贤弟,为兄从来没有把你我之间的误会放在心上。”

说着,张德把手脚麻的程处弼搀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古有负荆请罪,然廉颇老矣。今有三郎‘程立雪门’,必是一段佳话。”

几百年后的程门立雪基本提前哭晕在茅厕。

程立雪门,多么直观的画面,姓程的小王八蛋立在白雪皑皑的门前负荆请罪。简直是千古佳话啊。

而且还是十一岁少年之间的佳话,那起码得和甘罗十二为相一个级别。

“贤弟,还是赶紧进屋子暖暖身子,别受了凉。”

说罢,老张慢悠悠地踩着积雪,攥着程处弼不让他先行进屋。然后笑眯眯地和太子打招呼,李承乾见了,顿时欢喜道:“大郎果然雅量。”

老张和程处弼的恩怨,太子也是派人打听了的。《极品飞马1》销量口碑都很好,就现在五庄观的两匹黑马,其中一头叫做“夜飞电”,反正张德也没打算还给姓程的。

灞桥上的“灞柳风雪”如今多了一个字,叫做“灞柳风雪歌”,这个歌,就是当初程三郎一嗓子吼出来的《送别》,就现在,灞桥桥口的铺子,居然还专门成立了唱《送别》的班子。

送亲朋好友离京,旁边吟唱《送别》,一次诚惠三百文。

当然在北里唱这个,肯定不能用《送别》这个名字了。不够档次,不接地气。那个被程老三一把火烧了工作单位的林妙儿,把名字改了改,改成了《诸君送张公都督代州》,一下子就拔高了这小曲的社会地位。

连带着唱诗余的青衣和胡姬,都白捡了最少一贯的月收入。

老张功德无量,在唐朝的风尘圈子里,除了祖师爷管仲,张大郎能排第二位。

虽然他才十一岁,还没有育,可能还没有功能……

“殿下,臣冒昧询问,殿下为何前来南郊?”

张德先开口问道。

李承乾披着鹿皮大氅,上面缝着鹤羽,看着挺奇怪的,很像印第安人。

“大郎和本王同岁的,是吧?”

“嗯。”

“殿下,我……我……也和殿……下同……岁啊。”

牙齿上下打架的程处弼浑身冻的哆嗦也要巴结一下。

“那么明年大郎就是十二岁了?”

“是啊。”

“太好了!”

李承乾没理程老三,抖了抖身上的大氅,然后兴奋地看着张德,“大郎,本王和圣人说了个事情,圣人答应了。”

太子的权力不大,但只要成年,他参政议政的权力比重就会大幅度增加,是比权臣更能威胁到皇帝地位的人。

李二杀哥宰弟且为乐之前,对李渊威胁最大的不是李二,而是当时的太子李建成。

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在李二准备对李建成动伏击之前,李建成已经和李元吉联手,准备下手。要知道齐王府是当时在京城,有整整两千精兵,是真正的精兵。领头的是直府左车骑谢书方,李元吉手下的席金牌打手。

那么,如果李二失败了,李建成和李元吉赢了,李渊下场会如何呢?李建成当时可是正牌太子。

李承乾现在还能因为年纪小求求老爹帮忙开后门,他只要有个十六七岁,李二对他的权力时松时紧是必然的。

老张虽然不是政治动物,但6德明是从陈后主那会儿走到现在的,什么风浪没见过?自打李承乾和他有了接触,老头儿明里暗里的就提点了不少,详细地梳理了大唐帝国的权力班子是何等的布满了坑。

太子就算是个天才,他没上位之前,就是个坑啊。

更何况,老张虽然是一条不学无术的工科狗,但特么也知道李承乾丫没当上皇帝啊。操,但现在你能说滚你丫的?

“呵呵,殿下和陛下说了什么?”

老张嘴角一抽,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承乾兴奋地一把攥住了张德的手,冰冰凉凉的,手没有老张的大。再一个砍柴烧火好些个日子,老茧早特么有了,隐隐又有了江湖上传说的麒麟臂迹象。

“大郎,圣人答应了,只要大郎过了几位师傅考核,明年大郎十二岁,就许你一个校书郎。”

啥?校书郎?让我堂堂十一二岁唇红齿白翩跹美少年去做图书校对工作?

“让臣做校书郎?”

“对啊,除了俸禄,在弘文馆还能补一些薪水之劳。大郎不用担心亏待你。”

不是啊殿下,不是这回事儿啊!

弘文馆!是图书馆吧。

校书郎!是管理员吧。

老子来唐朝,这特么要做图书管理员了?

我老家是江阴县不是衡山县啊,我家只有一座乌龟山,衡山县那儿的才叫韶山啊。

“大郎怎么了?”

“哦,没什么殿下,臣只是想起臣的亲戚里面有没有姓毛的。”

李承乾一脸茫然,看上去萌萌哒。

第三十九章 灰糖(第二更求票)

几大箱子的东西,大多都是织物,拿出去能直接当钱用。

虽说张德个人感情上偏好金银珠宝,但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诚心诚意低犒劳自己,那么就勉为其难低收下。

反正又不是聘礼……

“哥哥,给……给口热、热水喝吧。”

程老三哆嗦成狗,裹着一条熊皮大氅凑火盆子面前取暖。屋子里本来还烫着一壶醪糟的,薛招奴一看程处弼要进这个屋,提前把它给撤了。

像这样,才叫过日子。

“阿奴,没看到三郎都冻成这样了吗?赶紧去打一碗热水来。”

“谢谢哥哥,谢谢阿奴,阿奴辛苦了。”

程处弼内心其实已经日了狗,但看在太子的份上,他还是忍辱负重冲薛招奴摇着尾巴。

“对了殿下,马上正旦,殿下如何有空出城的?”

“唉……我办事不力,这次出来,也是寻大郎散散心。”

“生了何事?”

张德一愣,李承乾这毛都没长齐的太子,还有办事不力的机会?

太子白嫩的脸蛋浮现一抹酡红,然后羞愧道:“阿娘给了我一个差事,三宫用度十一月是我去办的,没办好。”

什么意思?宫里采购还要你个太子去亲力亲为?你家养的阉人呢?翊善坊辣么多的阉党。

“宫中用度采办,有甚不妥?按着常例就是。”

“是了,就是按着常例……”

李承乾越地羞涩局促,然后讷讷道,“就是灰糖买多了一些。”

灰糖?那玩意儿便宜的十几文一斤,稍微好点儿的五十文也偶尔有,但有个屁用。一股子涩味带苦,也就寻常人家逗孩子玩耍用的。

当然有时候上贡品也会摆上,瞧着颜色不错,好歹也是糖。

“这东西就算多买些也无所谓啊,五百贯买它一万斤都可以。”

“嗯,大郎说的是呢。”

太子低着脑袋没继续扯这事儿。

边上捧着热水感觉生命值在恢复的程老三又开始嘴贱了:“哥哥有所不知,这回太子一口气买了五年的用度,整整二十万斤!”

噗!

他嘴里一口热水因为李震一脚猛踹,直接喷火盆子里。

轰的一下,满是火星烟气。

李承乾眼神恨恨然地盯着程处弼,这地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卧槽……二十万斤。这尼玛把交广湘潭的甘蔗都给啃了吧?那些个南方贩甘蔗的商户得乐成狗吧?

冤大头也不是这样当的啊。

二十万斤,以宫中采买的阔气,保不齐还是以五十文一斤入手的。

这特么得一万贯吧。

就长孙皇后过日子那么抠搜的模样,说不定一万贯逃出去就心脏病作了。而且瞧李承乾这毫无概念的尿性,说不定还有其他大宗货物也烧钱一样的买。

扫了一眼房间里几大箱子的绢,老张内心不由得叹道:估计这回赏我的绢,也是没过脑子的,指不定回东宫就有计官跳脚。

不过张德肯定不会说太子你给的绢太多了,吃到嘴里的还兴吐出来的吗?

“让大郎见笑了。”

李承乾尴尬地拱拱手,“我是被几个阉人骗了,如今他们已经伏法……”

指不定是不是背锅侠呢,做阉党风险果然大。

“那些个灰糖又苦又涩,哥哥你是没看到,东市的库房都找不到地方塞。那东西也就穷措大喜欢兑酒里喝。”

程处弼完全活了过来,于是实力作死。

李承乾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特么简直就是当面打脸啊。

李震又准备表忠心再给程老三来一脚,就见老张斜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拿东西就只能兑酒喝?”

“哥哥,小弟可不是傻子。这玩意儿也就城西的穷酸当个耍子逗逗伢子,莫说它才几十文一斤,就是几文钱甚至白送,小弟都不要的。”

张德不屑去和他废话,然后看着李承乾:“殿下,这些灰糖……还在东市?”

“大郎问这些作甚,此事已经结了。”

“臣就是问问。”

“都在,就在放生池的甲字库房。”

“臣想买点灰糖,不知道这些灰糖,太子能不能做主?”

“大郎要灰糖作甚?噢,本王知道了。大郎,不必如此,你的心意本王知晓。此事阿娘已经不追究了……”

老子的心意你知道个屁!

老张忍住想殴打太子的心情,然后诚恳道:“殿下有所不知,臣的确需要一批灰糖。可能殿下买的二十万斤,还不够臣要的。”

“什么?!”

程处弼适时跳了起来,“哥哥,你当真是仁义啊。没的说,好,哥哥要是手头紧,小弟资个一两千贯还是可以的。”

你特么大半年都窝家里没出门,你后妈给你的月例又花不出去,你当然有一两千贯了。

“三郎,你不用勉……”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哥哥既然能不计前嫌,小弟拿出点阿堵物,又算得了什么?这笔钱,小弟白送。两千贯算不得小弟诚意,三千贯,明日小弟就带人送上。”

老张眉头一挑,斜眼看着他:“三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程处弼呵呵一笑:“哥哥多虑了,小弟……小弟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不过,小弟有件事挺好奇的,就是想问问哥哥。”

“但说无妨。”

“大理寺少卿前些日子还在抓捕智障大……妖僧!不知道那妖僧写的诗,有没有查到多少?”

老子明白了,你特么肯定是准备上哪儿装逼是吧?

大理寺少卿是个正义使者,张德在6府的时候,这货没少上门来蹭6德明教老张弹棉花。

当然这个正义使者也比较好说话,没真的来折腾张德,要不然,就他一男爵,没金大腿抱着,统统死啦死啦地。

“这倒是没有,三郎为何问起?”

“噢,小弟就是问问,问问而已。”

他一脸正色,全然不知道惭愧,站旁边的李奉诫脸嫩,嘟囔了一声:“好叫哥哥知道,北里新来了四五个名角,端的是风情万……千,就是对入幕之宾有点条件。若是文采斐然,分文不取亦是可以……”

懂了,这特么还是嫖啊!

老张脸一黑,流芳百世落这牲口手里,真是……真是太专业对口了。

程老三瞪了一眼李奉诫,然后嘿嘿一笑:“哥哥见笑了,小弟今年正要开开荤,都十二了,还没爬过小娘肚皮呢。”

你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么?这特么你爹怎么教育孩子的?

不过老张也懒得理他,还是冲李承乾道:“殿下无虑也,臣非是谄媚奉上,而是却有用处。二月放春,自有分晓。”

虽说李承乾有点儿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那好吧,本王回去吩咐一下。”

老张微微颔,内心却是狂喜:哈哈哈哈,老天果然还是站在我大工科狗一边的啊,了,了啊!

第四十章 凯旋白糖(第一更求推荐票)

大宗民生财货里,除了粮食,能和食盐、茶叶和生丝相提并论的,也就糖。

在世界上有人学会了烧开水,建立了简陋之极的煤钢工业体之前,全特么都是古代史。

制糖工艺源远流长,三国时候的东吴碧眼小儿孙老板,他就已经学会了拿交州的甘蔗啃,然后交口称赞亚克西。

不过榨汁弄出来的石蜜,因为榨汁手段低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混了进去。因此虽说吃上去是甜的,但总是会有一股涩苦,并且渣子太特么多了。

比粗糖还粗的糖,就是灰糖。

熬糖并没有技术含量,制白糖甚至冰糖也没难度,前者纯属体力劳动,后者需要的只是掌握几种脱色脱蜜结晶的姿势……

其实西市也有波斯胡商从天竺捎带过来偏黄的白糖,西市那些个本地土豪把它取名为“霜糖”,然后一百二十文到三百文不等卖给另外一些土豪。

这两年某些个选人端午节买不起蜂蜜,就专门拿天竺糖来沾粽子请平康坊唱诗的漂亮妞吃。

总的来说,白糖能捞钱是肯定的。

老张从江阴来长安的时候,因为刚到普宁坊也不熟,自己往禁苑瞎走,结果走到了修德坊,然后看到一佛塔,就进去拜了拜庙门。

就因为他唇红齿白冰清玉洁潇洒不羁风度翩翩卓尔不群,那个叫兴福寺的和尚庙,居然还让人出来送了他一包泛黄的白糖。

给他糖的和尚帅的没话说,还特意带张德在南塔院看了看兴福寺的碑文,回普宁坊的时候,帅和尚还冲老张说:小施主慧根深种,有空常来。

然后张德心说这和尚有眼光,居然看出来我内秀其中。

于是老张就问:“敢问浮屠法号?”

“贫僧玄奘。”

“……”

等在定远郡公府上安顿好,张德再去兴福寺想找玄奘聊一聊关于大闹天宫和长生不老这事儿。

但是兴福寺的人都闭口不言。

老张一愣:莫非你们把他给吃了?

要不是看在张德还了一包霜糖回来,扫地的小沙弥肯定不会告诉老张玄奘哥哥已经偷渡去了。

嚓!二十五岁就敢做资深驴友,三藏法师自创一派果然是牛逼不解释。

这年头秃驴喜欢提鸠摩智和真谛二人,前者不会火焰刀,后者也不是心灵鸡汤灌输者。这两位是大唐开国之前翻译佛经的熟练工,论江湖地位,差不多就是佛家伟大导师释迦牟尼向动传达哲学思想,旅途中的两座灯塔。

然后送了老张一包糖的玄奘,决定做第三座灯塔。

虽然不知道“御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多少撩人的小妖精,但制糖的时候,张德还是很想念玄奘的。

法师要是在京城,他推销白糖就省了不少气力,主要是渠道好啊。一百零八坊基本上角落里都有个秃子庙。凭玄奘的人脉关系,怎么地一个寺庙包销一千斤白糖没问题吧?

唉,做什么事儿都要经营人脉。

不过既然找秃驴们骗钱暂时没指望,老张也不是没辙,目前来说长安城三大无耻集团跟他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

第一当然是勋贵子弟,以张德在熊孩子们中的人望,亮个招牌就能免请帖的那种。

第二是在勋贵和百姓之间两头刨食儿的青皮游侠,这些人都不是好鸟,说白了就是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大理寺有时候也会找他们展线人……

这伙人老张都懒得给他们面子,四大保镖出马,南里上前青皮挨个儿抽耳光他们都只能高喊“大郎打的我好爽”。

第三则是胡商,这会儿波斯还没挂,胡商什么地方的都有,甚至还有金碧眼屁也不懂的坚昆人。

三大无耻集团的共同特点就是,你要给我好处你就是我爹,不然一边凉快去。

最容易欺负的就是胡商,以张德现在的地位,当街杀一个胡商,杀了就是杀了。大理寺最多给他几个大过,然后赔点钱……假如张德愿意的话。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一笑楼,胡商维瑟尔吓尿的原因。

自打程老三一把火烧了林妙儿的工作单位,基本上胡商们都是越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惹上神经病的权二代。

在西市这个商圈里,做生意的都有自己的敛财符,上面写着哪些人不能得罪。

十大不能得罪十六岁以下勋贵子弟排行榜上,程处弼排第二,张德排他前面。

也不能怪老张坏事儿没做就上了黑名单,实在是维瑟尔吓尿之后,整个人的酒水生意直接垮掉,还欠了一屁股债,加上大家都知道他从一笑楼离开后没多久那地方就被一把火烧了。

于是,维瑟尔要了整整一年的饭。

是真要饭,他什么都卖掉了,全身上下就剩一个袍子。在大朝会之前差点冻死在南里,要不是坦叔让人把他给拎回去,万年令源昆罡手下的收尸队又要大冬天的加班。

坦叔功德无量。

坦叔问维瑟尔,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维瑟尔想了想,诚恳道:能不能再给小人一块饼?

然后旁边一只小手就递了一只热腾腾的胡饼过来,维瑟尔坐地上抬头看去,顿时泪流满面。

薛招奴让他自惭形秽。

正旦张德动身去了东市,放生池仓监是个有眼力的小吏,一看张德这么气度不凡英俊潇洒卓尔不群,顿时眼睛一亮:“可是大郎来了?下官久候多时。”

“货呢?”

“都在,都在。”

说着,探进掏钥匙开仓门,然后领着张德进去。

然后老张从脚踝里抽出一把匕,扎在装糖的粗麻袋上,划拉了一些粗糙的粉粒,然后舌头舔了舔。

嗯,这批货我都要了!

以唐朝这种制糖效率低下的时代而言,一百吨粗糖不少了。

大朝会刚过,新年气氛热烈的长安传来消息,李靖再战马邑,三千精骑突入恶阳岭。把阿史那咄苾吓尿的同时,康苏密特勤被离间后降了李靖。几天后打下定襄。

寻头百姓激动的是终于操的突厥叫爸爸,但对李董而言,前朝的事儿,总算是圆满了。

因为塞外汉儿,此刻还没有拥护认可唐朝,而是以萧皇后和杨政道为主。李靖为什么要三千精骑把劼利可汗吓出一身冷汗?又不能一战而定。

政治目标在这儿,萧皇后和杨政道背后代表的除了是前隋势力外,更代表了南朝的政治残留势力。

就好比6老头儿吧,听说萧皇后没死,或者回来了,竟是在张德面前冲东边拱了拱手。兰陵萧氏和江南6氏,关系久远的很。

阿史那咄苾往碛口逃,结果六路大军把他所有的去路堵死,真正的插翅难逃。在白道又被级低调的李勣冲阵,二十几万人冲的四散,只剩下四万不到惊弓之鸟。

被困铁口的劼利可汗赶紧派了当年去过长安的执失思力去投降,说是在下输了。

于是李董眉头一挑,派了唐俭和安修仁去安抚他,说朕知道了,放心,咱们在渭水还杀过白马玩儿呢。

然后李董转身就对李靖说:干死他。

张公谨叔叔为人不错,连忙拦着李靖:“茂约尚在彼处,若是进击,恐其杀之。”

“弘慎无虑也,茂约吉人自有天相……”

事后唐俭乱军中带着安修仁狼狈逃出来之后,冲着李靖的大纛怒吼:“李药师,汝母玩之甚爽——”

唐俭唐茂约,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态,就在灭突厥事后。

二月底,李道宗来贺电:哥,劼利小弟擒下了。

李董回电:弟,早点回来。

同样还是二月底,为了热烈庆祝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收购突厥牧业圆满成功,胡商维瑟尔推出了自己的新年新产品:凯旋白糖。

第四十一章 大唐(第二更求推荐票)

“温二,怎地你家大人升了官,就不来城西了?”

程处弼叉着腰,在昊天观外边儿的坊墙上一站,居高临下泛着一双冷眼,死死地盯着浑身抖的白衣少年。

“三哥,哪有的事情……”

“哼,连哥哥招人办事,你都不去草料场应卯,你这是找死你知道吗?”

咚的一声,从一丈高的坊墙上跳了下来,“别说你大人当了中书令,就是当了尚书仆射又怎样?入我‘忠义社’一天,你生是我们的人,死是我们的鬼!听到了吗?”

“听到了。”

要不是打不过程处弼,温挺肯定要弄死他。如今他爹温彦博摇身一变成了巨头,隐隐有天王巨星级别的影响力,这让温挺打起了小九九,就务本坊那群逗逼,本少不屑带他们玩儿。

然后张德招呼小伙伴们卖白糖这事儿,他就没搀和,一早就溜保宁坊来,等着凯旋归来的将士从朱雀大街过的时候,再去看热闹。

结果他哪里知道,老张好歹是跟玄奘法师有一糖之谊的,兴福寺的秃子不想踩狗屎,就祸水东引给了保宁寺的同行……

本来是要出门给凯旋将士祈福的秃子们,就被一干恶霸堵在坊口出不去。反正程老三也不会推销,上来就一句: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施主,鄙寺不要。

“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施主,鄙寺不……

“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施主,如此良品竟然只卖三百文,可见施主颇有慧根,小僧自当日日为施主祈福。

双方友好地交换了意见和建议,然后秃子们还没捞着外快,就先吐了三百贯出来。

正所谓佛本是道,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能厚此薄彼。

于是程三郎就和和气气地跑到昊天观,问观主:道长,一千斤白糖,一斤三百文,要不要?

观主还没说话,就见一白衣少年猛地推门出来喝道:“哪里来的夯货,竟敢到昊天观来撒野,也不出打听打听,这可是新任中书令时常过来……三、三哥!你、你怎么来了?”

然后嘛,诚惠昊天观三百贯。

牛鼻子们本来准备去万年令那里控诉的,结果坊口出征将士凯旋,源昆罡这小瘪三居然也有资格屁颠屁颠迎接将士。

然后牛鼻子们就看到,源昆罡那一圈的官僚手里,居然都捧着一只锦袋,里面装的貌似就是白糖。

于是道长们放弃治疗,再加上新任中书令的二公子都不好使,这事儿就不是说理的。

保宁坊入账六百贯,程处弼表示抢钱的感觉良好。

当然张德是不清楚程老三到底干了什么,反正既然程处弼这么自告奋勇要给哥哥分忧,做大哥不能让小弟一颗红心冷了是吧?

因此维瑟尔在朱雀大街两边三十二坊坊口卖,居然回收资金还没有程处弼快,多少让张德有点震惊,莫非程处弼这个混蛋是个经营天才?

老张还在盘算自己这一天捞了多少的时候,李董笑的眉飞色舞,虽然虞世南一直咳嗽提醒老板不要得意忘形,但李董表示真是爽啊,控制不住啊,不能自已啊。

奶奶个熊的,叫你丫突厥佬当年装逼!

劼利被“护送”着走秀朱雀街的时候,两边百姓的呼吼声震的阿史那咄苾差点瘫软在地上。要不是他的忠仆阿史那思摩搀着,这会儿他已经尿裤子了。

“悔不当……”

“可汗!”阿史那思摩连忙打断自家蠢货可汗要说的疯话,“这里是长安。”

“唉……”

一声叹息,宽脸浓须的突厥皇族,这会儿仅仅是一条丧家之犬。他甚至不敢去想,漠北那些族人,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汉人或许会跟你讲好生之德,但铁勒人、契丹人、室韦人、靺鞨人……只要是能从突厥人身上咬一口肉下来,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

草原只有兽类才能存活,连汉人到了草原上,也会变成禽兽。杀戮血腥,汉人太熟悉不过了。卫霍之功,就是用匈奴人的尸体,他们女人的惊恐,她们孩子的哭喊,残酷铸就而成。

“可汗,走吧。”

阿史那思摩扶着劼利,这可汗的胖大身体,全然没了气力一样,什么雄心壮志,全部没了。

但是可汗,很清楚同样作为部族领的李世民在想什么。虽然心若死灰,但劼利内心在诅咒着突利,诅咒着沙钵罗,诅咒着所有和他一样姓阿史那的皇族。他虽然低着头,虽然眼睛没有看见朱雀大家的狂热汉人。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他一个可汗败了的事情。突厥亡定了,在杨坚略施小计让达头可汗土崩瓦解之后,突厥就该亡了的。

都是蠢货。

劼利心里这样骂着他的祖先。

而此时,一群关西大汉袒胸嘶吼:“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接着一群北地健儿青筋爆出赤膊唱和:“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提携玉龙为君死——”

“提携玉龙为君死——”

“提携玉龙为君死——”

锵!

迎接将士的文臣武将,皆是振奋,不约而同抽出腰间佩剑,那一抹抹寒光锋刃,皆是一条条玉龙。

“提携玉龙为君死!”

纵是魏征,亦是拔剑唱和,面向李世民。

身为皇帝,李世民从未像现在这般意气风,胸膛内百转千回的热血,激荡的整个人灵魂都在战栗。

山呼海啸,朱雀大街层层百姓,应和着大臣们手中的玉龙,最后一起化作一道惊天怒吼:“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世民双目圆瞪,双手死死地扣住腰间玉带,他的精气神,在此刻都拔升到了顶点。他甚至没有从御辇上下来,就这么站着,缓缓前行看到的,皆是百姓,皆是汉儿,皆是大唐。

这就是大唐!

那些个已经战栗不安的突厥贵族,瞬间面若死灰,苍白如纸。更有数个肥白特勤,猛地叫了一声,路倒而亡,竟是活生生被吓死了!

锵!

李世民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同样是一条玉龙,直扎苍蓝。

狂热百姓顿时为之一滞,八方皆默。

“大唐——”

皇帝一声呼吼,划过朱雀街。

“大唐——”

人不分地域南北老幼男女,倾力狂吼。

第四十二章 百万贯(求推荐票)

献俘的时候,终究还是砍了几百个突厥人脑袋,都是白种突厥,属于阿史那家族镇压昭武九姓的重要走狗。

以至于薛延陀的人看到后,竟是拔刀割手,抹血于脸颊,随后为唐皇起舞,以示感激。

李世民从未这样的痛快,这是他除了登基皇位之外,最痛快的事情。

甚至连一向深居禁苑的李渊,也从弘义宫放了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然而看到劼利后,高祖放声大笑,竟是像老朋友一样问阿史那咄苾:“咄苾,朕终于又见到你了。”

“太皇还是如往昔般强健。”

劼利匍匐在地上,卑微地说道。

堂堂突厥可汗,已经随时准备好死了。

但是随后让他没想到的是,李世民没打算杀他,连他妻儿都没有动,阿史那一族也没有屠戮一空。

反而是在册封夷男为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后,让阿史那思摩带着剩余的人马驻扎河套。

劼利松了口气,铁勒人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表示出来。尤其是看到唐军居然人人带弓而走,更是震惊。

当年突厥号称控弦四十万,但其实也只是虚指,而唐军且战且练十余载,北地兵马就在二十万以上,人人带弓,这是何等的概念,更遑论军中硬弩。

所以,虽然铁勒诸部多少觉得唐皇有点做事不利落,没有斩草除根,但却也只能看看,不敢有任何评论。

“大临,你怎么看?”

紫宸殿内,摆满了蒲团,红紫重臣到齐之后,李世民这才朝温彦博问。

“铁勒诸部不足信,夷男野心一眼便知。恐怕突厥败亡后,铁勒诸部必会东侵漠北,效仿当年突厥灭柔然旧事。”

“不如令其不得越过瀚海,否则以下犯上论处。若是夷男执意东进,不如灭之,以绝后患!”

尉迟老魔杀气腾腾,这次平突厥他屁也没捞到,浑身不对劲,见着蛮夷就想大力操之。

一群文官白了他一眼,谁也没搭茬。这次灭突厥费的钱粮,是从武德五年就开始攒下来的。改元后这几年不是关中大旱就是山东大旱要不就是河北大旱……李世民当时整个人都大旱了。

去年还特意让四大天王中的三个代他去各名山大川求雨,杜如晦为此还暂时代理了一阵子尚书右仆射,累的在官署咯血,差点没把李二给吓死。

继续打仗,军方大佬肯定是愿意的。不能光你们李靖李勣捞了肉吃,就他们这群想要觅封侯想疯了的连汤也没得喝啊。

反正这事儿有的人不想搀和了,尉迟恭一看没人搭理他,就斜眼看着刚升格为邹国公的张公谨,还特意咳嗽了两声,冲张公谨嚷嚷道:“弘慎,朱雀街那诗不错啊。”

张公谨嗯了一声,然后回道:“敬德,议事呢,俗事等会再说。”

“什么俗事!这是战事!”尉迟恭突然就拍了一下案几从蒲团上站起来大声道,“陛下!陛下今日也看到了,长安……不,整个大唐,整个大唐都愿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突厥都要灭亡,何况区区薛延陀?铁勒诸部,土鸡瓦狗,只消两三万人马震慑,就足够让其不敢东进半步!”

“入冬作战至今,耗粮十五万石,继续打薛延陀?拿什么打?朝廷去年岁入不过一千一百万贯,抚恤安置开饷外加征民夫四十五万的调拨,北地甚至有两成的地少种一茬粮。”

长孙无忌冷眼看着尉迟恭:“三五年内,大动干戈就别想了。”

这次灭掉突厥,人吃马嚼就去掉一千多万斤粮草,攒的那点家底,经得起几次的大战?

汉武帝虽然霸气绝伦,但他直接打掉两代皇帝的积蓄,差点直接导致大汉财政崩盘。

李世民纵然有心做一回汉武,但李渊攒的家底还不如文景的厚实。

“哼!又是以夷制夷的老一套,俺就不信漠北放羊娃他们不吃粮!”

尉迟恭捞不着机会,只能泄泄,李世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身为公司的掌舵人,李董还是化解气氛道:“朱雀街的这诗,朕也喜爱,还不知是谁佳作?”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讶然:这原来不是皇帝安排好的托儿?

然后众多大臣顿时大怒,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敢抢我们的风头独自一人拍皇帝马屁,这是自寻死路!

“众卿莫非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作?”

李董也愣了,居然不是大臣们安排好的托来邀功求赏?

他反正是爽过了,精神灵魂上的念头通达,做皇帝万民称颂掌控一切的感觉,只有在所有人高呼“提携玉龙为君死”的那一刻最强烈。

这个马屁,真是拍的恰到好处,挠到了李董的痒处。

“来人,去打听一下,是何人所作朱雀街前那诗。”

“是,陛下。”

因为搭茬,刚才几个大臣之间的剑拔弩张,顿时缓和了不少。不过魏征和温彦博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对于没敲定的议程,还挂记着。

很快,内官就过来回禀:“陛下,奴婢已经打听清楚。朱雀街前那‘提携玉龙为君死’,乃是务本坊‘忠义社’少年健儿合力所作。”

“胡扯!黄口小儿,岂能有这般见识!”

程知节顿时觉得不靠谱。

“卢国公,此乃令郎亲口所言。”

“……”

紫宸殿为之一静,好半天程知节才嘴角抽搐,没敢抬头去看李世民,反而冲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张公谨叫道:“弘慎,你也该管管你家侄儿,恁地这般胡闹!”

张公谨顿时冤得慌:“义贞何出此言?内官已经说了是三郎亲口所说,怎地又攀扯到了大郎身上?”

“你何必惺惺作态,你家侄儿狡猾奸诈人所皆知。马上又是曲江文会,是不是又要兴风作浪?今年又准备几十流芳百世给人添堵?”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个张公谨脸憋的通红,同样不敢去看李董。

坐皇位上的李董也是表情难看,一想起这事儿吧……真想宰了那个瞎胡闹的江南小儿!

“好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李董意兴阑珊,顿时没了做事的兴趣,然后道,“关于薛延陀的事情,明日再议,散了吧。”

众臣逐一离开,张公谨要走的时候,一个内官过来低声道:“张公,陛下命奴婢来知会张公一声,让张公族侄江阴大郎前来一趟。”

张公谨感觉自己吃了苍蝇一样……

正在数钱的老张笑的嘴巴咧到后脑勺,结果张公谨叔叔回来就对他说:“大郎,跟我去一趟宫里。”

“干嘛?”

老张捂住裆部,感觉菊花一紧,莫非有人要骟了老子?真要这么干,怎么地都要反抗啊。

“陛下在栖凤阁等你,要问话。”

“叔父少待,等我把钱锁起来先。”

然后张公谨眼睛才瞄到了张德身前的大箱子,里面全是开元通宝。然后旁边还有一只小一点的箱子,里面全是银饼子。

“怎么这么多钱!这得多少?!”

“不多不多,五千贯而已。”

张德呵呵一笑,然后把箱子锁了起来。

“江阴又送用度来了?大郎,不需如此,我这里……”

“嗳,叔父多虑了。这不过是今天卖白糖的一点进项。”

“今天?白糖?”

于是张德就把这事儿跟张公谨叔叔说了一下,然后邹国公内心扭曲了。本来皇帝赏了他一套胜业坊的院子,还不错的,如果把普宁坊的房子卖给西市大商,怎么地也有一大笔进项吧?

到时候,总算是能让南宗的人看看,不就是钱嘛,我随随便便……

被吊打。

这才多久?五千贯进账?这是抢钱还是赚钱?张公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能。

“大郎,行商有损名声,切不可声张。”

“叔父无虑也,侄儿用维瑟尔这个胡人,正是此意。推其出面,不外是格挡一下流言蜚语。这白糖进项,多了不敢说,一年百万贯进项未必没有。”

张公谨彻底扭曲了:“大郎,去了宫里,千万别和陛下提白糖的事情。”

“叔父放心,侄儿有数。”

“那就好,那就好……”

等张德往宫里去了,张公谨叔叔这才在大厅里再三念叨:“百万贯,百万贯啊!”

第四十三章 忠臣(凌晨有票投点俺)

李董不是一千年后的康熙,虽然也喜欢马屁,但更加务实,不需要靠一天日三百来只兔子刷个人武力值。他自己就差空手打死老虎这个记录了。

所以务实的李董如果想不通一件事情,就会把那个人叫过来问问清楚。这是一个很好的优点,那个人是坏人,但是有才华,那么请做朕的鹰犬。那个人是好人,但是有才华,那么做朕的爪牙。

阿史那思摩改姓李了。

大唐人民群众将来听到的故事版本,那应该就是太宗皇帝看重李思摩在劼利可汗走投无路还不离不弃的忠诚,于是感动不已,于是就委以重任封以王爵……

当然贞观朝的一干鹰犬爪牙都很清楚,你丫一突厥佬,滚黄河口看门去!薛延陀人要是敢捞过界,打丫的!

李思摩没二话,带着族人就守河套,盯着北边草原上是不是来了奇怪的牲口。

前隋玩这一手玩的最溜,因为杨坚是北朝以来搞政治斗争和权力运作的第一人,他要是多活十年,基本没关陇门阀什么事情,死球去吧。

至于小杨总,那就是个大号熊孩子,作死小能手,完全没继承他爹钝刀子割肉的天赋技能。

大明宫含元殿,龙尾的台阶老张倒是想尝试一下,如果不会被打死的话。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连“诗佛”都道心不稳的时代,可见大唐何等强盛。

栖凤阁正烧着炭,铜炉青烟微动,似乎还有香料的味道。

“圣人,梁丰县男正在门外恭候。”

“让他进来。”

“是。”

青袍内给事持着拂尘出来,轻声道:“大郎,圣人命你进去。”

“有劳了。”

张德拱拱手,竟是一块银饼子不小心掉在了内给事的手里。

“大郎放心,圣心愉悦……”

愉悦……我愉悦你老母!

勾结内官是自寻死路,但老张十二岁,不怕这个,再一个,他没官职,就捞着一个男爵。总不见得李董还怕他造反吧?

“臣江阴张德,参见陛下。”

“来了?”

李董一脸玩味,他留了好些年的胡须,总算有点儿美髯公的架势。不说和城北徐公比美,怎么地也是帅气大叔啊。

“来了。”

老张很淡定。

“就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陛下想知道什么?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雀街的那诗,是怎么回事?”

“噢,这都是西域胡商琢磨出来的小花招,为了卖他的货物。”

“胡扯!”

李世民本来想喝口水的,一听这小子不老实,直接把银杯砸托盘里。

“陛下恕罪。”

“这诗……是谁所作?”

“此乃智……呃,乃族叔新作,唔从书房顺出来的。”

“顺出……竖子有辱斯文!”

“臣有辱斯文。”

“……”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李董才沉声道:“你说是弘慎新作?”

“正是叔父肺腑之言。”

那肯定的,“提携玉龙为君死”,不是肺腑之言是什么?

李董顿时愉悦了,满足了一点点虚荣心,然后轻咳一声:“那为何弘慎朝会上不承认?”

“恐为他人攻讦,攀诬阿谀奉承。身为子侄,见此等泣血忠心之文不见天日,有违孝道。”

“所以拿来给胡商卖货物,就尽孝了?”

“胡商所为,乃是细枝末节,不值一哂。报君恩,扬国威,振民心,才是叔父本心。陛下圣心独断,明察秋毫。”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才感慨道:“怪不得义贞问他,弘慎颇为局促,竟是有这般心思。弘慎之忠心,罕有人及也。”

老张眨了眨眼睛,心说李董还挺容易动感情的嘛。

其实他哪里知道,李二不过是想起来当初要是没有张公谨力拒薛万彻冯立,估计他大小老婆还有一干子女,都得死光光。

就算他登基,皇后肯定就不姓长孙,太子也必然不是承乾。

李董再三给张公谨叔叔表达了肯定:张公谨同志很忠心。

不过事后他肯定不会去跟张公谨说,诗写的不错,继续努力。至于老张和他叔叔之间的默契,看在百万贯的份上,别说一“提携玉龙为君死”,就是来个“满城尽带黄金甲”,咬咬牙……特么也得认!

“以后不可恣意妄为,知道了吗?”

“臣多谢陛下提点之恩。”

李董沉默了一下,然后有点心虚低看着一脸恭顺的张德,小心翼翼地开口又道,“今年曲江文会……”

“陛下容禀,三月初三臣受了风寒,恐怕去不了曲江池。身为勋贵子弟,不能为陛下弘扬文治,实乃罪过,还望陛下宽恕。”

“咳,朕……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

“好自为之,下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

然后出去,然后内给事把门带上,下了台阶,老张整个人都在笑。哈哈,李二个傻逼,谁特么在乎写诗装逼,钱才是王道!

至于李董,在栖凤阁内坐了一会儿,想想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想想又没什么不对。

正琢磨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外边儿来了人,是他儿子,还有他老婆。

长孙皇后一脸的欣慰,和风旭日地过来对李董道:“二郎,承乾这次事体,办的妥帖。”

“噢?宫中用度采买,不过是遵循旧例,有甚妥帖?”

长孙皇后笑了笑,依在一侧软榻上,道:“采买之余,更有进项两万贯,如何不妥帖?”

“两万贯?”

李世民一愣,然后看着一脸腼腆羞涩的太子,再看看一脸自豪的老婆,“可是有阿谀之辈巴结东宫?”

“没有没有没有……”李承乾又不是傻逼,一听他爹这特么是要泼脏水啊,赶紧撇清,“耶耶容禀,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长话短说,于是长孙皇后在旁边润色,于是李董听的一愣一愣的。啥?买五年灰糖屯着?这特么是要齁死太极宫一干人等吗?还有啥?有个胡商说要灰糖一百万斤?西域很抢手?

操!老子又不是傻逼,你特么在逗我?

胡商……嗯,胡商……刚才好像还提到胡商来着?

“那个胡商,什么来历?”

“身家清白,早先倒是落拓,在南里一带混迹。去岁得了贵人提携,于是生了。”

长孙皇后笑的很甜,熟妇的撩人,让李董失神了一下,但还是清醒过来。

妈的,贵人提携?

一想起张德那张人畜无害粉雕玉琢的脸,李董脸一黑:“承乾,张大郎吃得下一百万斤灰糖?”

“别说一百万斤,就是再来……呃。”

李承乾脸一白,然后讷讷地低下脑袋,“那个胡商求购灰糖极多……”

“哼!”

李世民觉得那小子肯定在暗爽,一想到那小子在暗爽,他就不乐意了。

他不乐意的时候,来了一小公举,献宝一样地跳进来举着一只锦袋:“耶耶,耶耶,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小公举把锦袋打开,也不等李二和老板娘提问,自顾自地倒在托盘上:“耶耶,你看此事何物?”

“咦?这是何物?宛若冰晶玉石。”

长孙皇后拿起一颗,眸子闪烁惊异。

“糖。”

小公举扔了一颗在嘴里,“可甜了。我在望仙门看到张大郎,他给我的。”

“丽娘,怎能胡乱吃东……”

皇后准备严肃地批评,结果小公举拿起一颗就塞她嘴里。

“嗯。真甜。”

皇后看着李董,然后拿起一颗伸到她嘴边,“二郎,是真甜,如蜜一般。”

一看老婆献殷勤,李董本来还要摆摆臭架子,这会儿立刻张开嘴含了一颗,然后眼睛放光:“此事何物?竟是这般甜蜜。”

“糖啊。”

小公举眨着眼睛,看着爹妈很认真地说道。

李董开始琢磨了,糖?灰糖?胡商?贵人?

去尼玛的“提携玉龙为君死”,李二眼睛放光,对太子语重心长道:“承乾,有空就去问问张大郎,最近在做些什么,要少说多看,用心观察。”

“阿耶,我知错了。”

“……”

你没错啊儿子,你得领会精神。去,把那小子捞了多少打听清楚!

经过皇后的一番虚心教导,李承乾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大郎根本不是因为和我的感情才买下灰糖的?

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太子一脸落寞地回房间调整心情,但李董却眯着眼睛问老婆:“观音婢,你说此物,张大郎能有多少斩获?”

皇后微微一笑:“此乃财源,绵绵不绝。”

“然也。”

李董点着头,笑的开心,但是一想到那张萌萌哒的脸,他又脸一垮,瞬间伐开心。

第四十四章 辗转反侧张叔叔(求推荐票)

白糖作坊张德置办了两间,一间就是定远郡公府邸的偏院,另外一间算是半露天,在程知节转给他的钓鱼台。两千亩滩涂地,总归是要用上的。

脱色张德选择了两种,一种自然是泥浆法,另外一种则是竹炭法。前者度快,但脱色效果差点儿,出来的白糖还是带点黄,只是已经很接近正常意义上的白糖。后者度慢,而且竹炭颗粒不是很好控制,容易混杂大颗粒的炭灰到糖里,但出的白糖绝对上品,卖相没得挑。

二十万斤灰糖听着多,其实也就一百吨朝上。张公谨在长安的族人奴仆加起来也有三百来人。

不是张德小瞧,以唐朝底下阶层的文化程度,脱色罐里面装的是马尿还是黄汤,他们都分不清。

所以从技术泄密的角度上来说,张德根本不担心。

再一个,担心了也没用。能跟他打对台的,肯定不会是胡商,基本上也不是靠商业手段可以奈何对方的。而不能跟他打对台的想要放肆,那就是自寻死路。

就算老张自己不想弄死对方,打了鸡血的张公谨叔叔一定会让胆肥的小朋友们知道啥叫权贵。

一年百万贯,要不是现在皇帝位子稳,放前隋张公谨能把皇帝卖三回。

“大郎,还不睡呐。”

亥时三刻,张德还在记账,质地其实很一般的贡纸上面写满了这些天的进出。

老张一边写一边嘴咧着:哼哼,坦叔啊坦叔,你老人家以为控制了我的花销,我就没办法自己弄个小金库了?

正得意呢,张公谨跟幽灵似的出现在书桌前,吓的张德差点把贡烛给打翻。这年头,蜡烛也金贵,特么居然是贡品,用起来还特费劲,烧一阵就得削烛芯。

“叔父,吓我一跳。”

“呵呵……”

张公谨笑的很是诡异,让老张心头嘎登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道:“叔父这么晚也不睡?”

“辗转反侧,睡不着啊……”

意味深长,十分的意味深长。

“叔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咳。”张公谨轻咳一声,手握成拳,然后酝酿了一下,才很是不好意思地问道,“大郎啊,你这白糖……能有多少进项?”

张德内心暗爽,嘿嘿一笑:“也不多,除掉给太子的两万贯,结余两万两千贯。”

其实李承乾那里入账报的虽然是这个数,但东宫左右春坊的幕僚还报了个母本八千。意思就是咱花了八千贯,弄回来两万贯,赚一万二千贯。

这八千贯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左右庶子、左右谕德、左右赞善大夫等一干太子的跟班,总得喝点汤吧?

再一个万年令、东市仓监以及张德一定要打点的互市监,胃口都不小。源昆罡那里就塞了五百贯,其中两百贯他还得分给长安令。

二月二十六张德有个小弟打听到一个消息,明年东宫又要增加一个司议郎的位子。初步敲定是姓卢的那家托了关系,然后姓卢的又在鸿胪寺有门路,鸿胪寺和互市监又是兄弟单位。

老张要卖白糖到国外去,互市监就得打点好。所以就让那个小伙伴把姓卢的大叔叫出来,一起在春明楼搓了一顿。然后双方就结为战略互惠关系,为这关系扔了两千贯出去。

六品官,两千贯,不少了。你要是个清官,没二三十年攒不下来。

这里面弯弯道道贼特么多,但老张虽然是条工科狗,可上辈子没少被整啊。所以虽然他没打算整人,但整人的门道还是清楚的。

于是公关费用八千贯,其实也还算公道。

但对张公谨来说,这特么凭什么啊。

“什么?!居然给太子两万贯?!太子与民争利,简直昏聩,非仁君尔!”

义愤填膺,绝对义愤填膺,张公谨叔叔出离地愤怒了,“明日早朝,老夫定要弹劾东宫!”

张德都特么傻了,卧槽,你个浓眉大眼的邹国公,吃着李家的饭当着李家的官,居然为了点小钱,就特么随时准备卖李家小老板?忒厚颜无……忒刚正不阿了吧。

“叔父何必动怒,此乃人事,本来就要算在母本中。便是管子陶朱公吕不韦复生,这八千贯还是要出的。京城小吏若是不拿些外快,如何开销?光靠那点俸禄,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

说罢,张德又道,“且这等买卖,还需彼等遮掩。些许小利,给了也就给了。”

“两万贯,哪是什么小利!”

叔,你真是掉开元通宝里了。好吧,我已经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不搂小妾睡反而摸我房间来了。

“此等投入,只消一次,之后利市源源不绝,何乐而不为呢?”

张德笑了笑,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然后对张公谨道,“叔父朝中活动,往来宾客,开销甚大。所以这白糖买卖,小侄已命维瑟尔分了三成出来,每月初八送入府内开销。明日叔父下朝,还需查点一下,六千贯虽说不多,但也难保底下人手脚不干净。”

一听老张这么说,张公谨就一脸责怪:“大郎万万不可,若是让人知道老夫收纳子侄财货,成何体统?且此等财源,豪富之极,受之有愧啊。”

“叔父此言差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南北张氏本就一脉,若非承蒙叔父召唤,小侄岂能入京一观天下英雄?叔父提携,小侄铭记五内不敢忘本。区区财货,如流水一般,任其自流。然叔父恩情,重若泰山,便是金山银山,也换不到。”

言辞恳切,张德都特么被自己感动了。

然后张公谨叔叔就说那你早点睡吧晚安,就回房搂小妾睡安稳觉去了。

夜里走在廊下的张公谨分外的高兴,还哼起了洧州民谣:“想我相貌堂堂若潘安,得蒙英主觅深山,英主嫁我凤凰儿,嘿,我是富贵荣华真好汉……”

回了房,小妾见他乐的合不拢嘴,顿时笑问:“阿郎缘何这般高兴?”

张公谨叔叔二话没说,嗷呜一声上去把小妾的亵裤给扒了,激情四射地在小妾身上驰骋。撞一下他叫一声:“六千贯!六千贯!六千贯……”

小妾被撞了几百下“六千贯”之后,直接瘫软在榻上,眸含春水缩在张公谨叔叔的怀里,然后葱白手指在张叔叔的胸膛上画着圈圈:“阿郎今夜龙精虎猛,真是让人快活……”

邹国公眉飞色舞,呵呵一笑:“个中滋味,妙不可言哉?”

“阿郎爱我。”

张公谨环抱暖玉,正是爽快得意,慢悠悠道:“明日下朝,老夫给你带一只金钗回来。”

“阿郎果是爱我。”

“哈哈哈哈哈……”

张公谨叔叔是爽快了,但那啪啪啪啪啪打桩机一样的声音吵的张德心烦意乱。可是没办法,十二岁,就算撸也撸不出什么来。

无奈之下,把账本合上,老张走到院子里,做起了第七套广播体操。

第四十五章 大唐胡儿(求推荐票)

其实张德反思过上辈子的人生,尤其是为什么最后走上工科这条不归路,他深刻地反思了。

小时候,老师问同学们长大了想干啥?小伙伴们有说当兵的,有说做老师的,有说做科学家的,有说做光荣的石油工人的,有说做大保健的……

轮到老张的时候,老张眼睛正放着光看《小哥白尼》,然后挺起胸膛骄傲并且自信地大声道:“我要造福全人类!”

虽然造福全村都没做到,但当时还是小小张的张德,内心是充实的。

后来吧,有一天画图纸画累了,老张做了个梦,鬼压床的梦。当时梦里老张是恐惧的,他想要大声呼救,他觉得自己的事业没有完成,还没有造福全人类。于是在梦里他自救,伸手一握,哟呵,这鬼有胸是个女的。

然后吧,噩梦就变成了春梦,基本上算是造福了自己。

从此以后,老张就彻底明白了,谋求个人幸福的工科狗基本只能靠做梦……

但是可惜的是,从那时起,张德再也没被鬼压床过。而那个女鬼,其实老张挺想念她的。

一大清早,看着春风满面的张公谨叔叔去上班,张德站门口显得有些萧索,然后失神地问了一声张大象:“兄长,你什么时候成亲?”

张大象同学羞涩地别过头:“大郎问这个做什么?”

“兄长十六了还没有意中人么?”

“正所谓父母之命……唉,其实我认识一个小娘,然而她家不甚富贵。为兄有心生米煮成熟饭,但又怕父亲打断我的腿……”

“……”

绝交,特么平时就看你跟薛仁贵往平康坊蹿,居然还有小白花让你拱。忒特么不公平了,你是大象不是家猪啊。

本来是想找找平衡的,结果心理上遭受了暴击,不得已之下,老张只好出去散散心,顺便视察一下各坊代销铺面白糖的行情。

实话讲,靠长安城的秃驴,其实也足够花差花差的。还有牛鼻子道长,还有祆教那些神棍,还有那些貌美如花的师太……

可惜程处弼这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强买强卖算什么本事,败坏了凯旋白糖小白花一样的名声。

骑着黑风骝过金城坊,突然来了个西域帅哥,看见老张就喊:“哥哥去哪儿?”

“原来是安大郎,安将军不是说摆宴请客吗?怎地你还有空出来厮混?”

来者名叫安菩,他爹是西域安国六狐设安系里,因为反了突厥,李董封了他爹一个五品定远将军。在胡人圈子里,绝对算得上高大上。

不少粟特人还专门过来找门路,看看能不能跟着安系里混个小官当当。

安菩年纪比张大象小一岁,今年十五。不过这货有眼力,知道长安城最牛逼的十六岁以下有活力社会团体是“忠义社”,而社长会姓张,来自几千里外的帝国东方,是个十二岁的男爵。

然后十五岁的少年喊十二岁的熊孩子哥哥……

“人太多,凑不上。”

他汉话带着凉州口音,还有胡腔,不过比起菜鸡互啄的胡人圈子来说,他简直就是祆教圣女一样,太特么高贵了。

“不如一起走走?”

老张其实就是随口一说,结果这厮嘿嘿一笑,居然拍拍手,然后出来一匹枣红马。一看就是上好的大宛马,油光锃亮放一千多年后起码一千万一匹。

“好马!”

“可不敢在哥哥面前称好。”安菩羡慕地看了一眼黑风骝,然后利落地上了马,缓缓地跟着张德走,还特意落下半个身位,简直会做人到了极点。

你特么告诉我这是胡人?这简直是五门七望里面培育出来的人精。

“大郎那边凯旋白糖卖的如何了?”

张德一提这个,安菩笑的眉飞色舞:“好卖,太好卖了!哥哥支来的一千斤,家父五百文一斤卖给了坚昆人,都没有还价。那几个坚昆人,准备后日就运去金山,在西突厥那里散货。”

五百文!卧槽……老子开价三百文是顶着良心被狗吃的灵魂忏悔啊。特么你们这帮牲口居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就特么一倒腾,白捡两百贯?

叹了口气,张德不由得冲安菩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都是哥哥赏脸。”

安菩和他爹不一样,他不喜欢西域。打小在安国就听说东边有个大国如何如何,那里的人和他们风俗不同,巍峨壮丽。然后他的童年又是在突厥人剥削镇压下度过的,光六狐州每年上贡的财货子女,就压的他爹喘不过气来。

然而突厥就是个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在几岁的安菩看来,这世上没有比突厥更加强大的敌人。

直到有一天,从河西走廊到凉州到金山,所有的商人都在说,汉人对突厥人动手了。突厥人的可汗被生擒,关在了帝都。

安系里激动不已,扛起反旗割了突厥人的脑袋就奔东方朝贡去了。这一次朝贡,就带上了儿子安菩。

然后安菩就誓,他宁做大唐野犬,也不做西域活人,他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要离开呢?这里安定祥和,没有突厥人过来敲诈勒索,没有沙盗,没有马匪,没有捞过界的波斯人。

安系里被封定远将军后,务本坊社学给了一个名额他,安菩因此就入学,和程处弼做了同窗。

然后因为会做人,被程处弼引荐给了张德,随后央求了自己的老爹安系里,砸了一大笔钱,才在金城坊弄了套宅子。本来是想去普宁坊的,可惜那里住着的人不卖。

“谈不上。”

张德摆摆手,然后笑道,“城西安国商人,倒是都愿意听你的。这样吧,我做主,夏至之前,许你五万斤。”

“什么?”

安菩一愣。

“给你五万斤凯旋白糖,不要?”

“不……不是,哥哥,为何……为何待我如此宽厚?”

张德哈哈一笑:“你?我是敬定远将军这个英雄。小小安国,一州之地,居然也敢撩突厥虎须,好胆色。”

“谢哥哥夸赞。”

“大唐越强,我等日子才越好过。这个道理,很多胡人不懂。那么不懂的,就不要想沾便宜了。”

策马定住,张德看着安菩,意味深长道,“这话,帮我带给那些没脑子的。能做好吗?”

“定不负哥哥重托!”

安菩抱拳躬身,马背上郑重说道。

“你家大人抓的突厥奴隶,我要了。去和长安令打个招呼,做好名册,然后送到钓鱼台。”

“是,哥哥。”

张德见他果然会做事,将腰间一只锦袋解下,抛给了安菩。

“这是……”安菩打开锦袋,拿出一颗冰糖,端倪了许久问道,“这是甚么宝石?”

“宝石?糖!扔嘴里尝尝看。”

安菩闻言,将冰糖扔进嘴里,然后眼睛一亮,“哥哥,这真是妙物也!”

“这东西可不多,别随便派。自己留着吧,端午的时候,西市你找个熟人铺子,给你五百斤。”

“哥哥,此物怕不是要一贯一斤?”

“你要不怕少赚,你卖一贯我不拦着。”

“呃……”

“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宫里什么个意思呢。”

“呃……”

安菩忽然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了。

第四十六章 娶对老婆

从内心上来说,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李董是很希望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然后今天吞并一个同行,明天干死一家竞争对手。

最后学第一个在泰山说老子真伟大的那位祖龙,在泰山上冲古往今来三皇五帝各路神仙说一句话:老子包举宇内囊括四海,谁不服?

但同样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他不希望看到手底下的员工老特么琢磨捞点儿外快不认真办事。

再一个,公司大了,干啥事一刀切都有目的。

比如重农抑商,这事儿是防着小老百姓吗?黔泥腿子跑个商能赚几个开元通宝?防的是那些关陇牲口和山东斯文禽兽啊。

这两大帮派一个握着刀把子,一个攥着笔杆子。完了再让他们咬着钱袋子……这公司还是他李家的么?

基本上,除非刀子不够快,才会琢磨拿钱消灾。后来吧,就有人明了一个非常不要脸的词儿,叫做“岁币”。

于是虽然暗地里五门七望关陇世族都特么在两市狂捞,东市有铺面小一万家,其中过半都特么跟这两大帮派有关系。

李董能不清楚?但表面上,关陇世族一被问到你家一年多少钱?这些个世族就一脸俺们是山里人,不懂哩,还有啊陛下,俺是粗人,啥叫钱?没见过!

五门七望这些个斯文人呢?他们就会特大义凛然地指着李董喝道:陛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陛下贵为人主,亦不可诽……

然后修《氏族志》就闹了不愉快,反正就是比谁更不要脸。

千古一帝的修炼过程既繁琐又苦逼,李董内心当然是想着老子已经无敌了,干谁都是框一下平a,怎地还有人不服?

然而口服心不服这是贵族们的传统,所以李董咬咬牙,把科举制度扬光大,去你丫的贵族。

贵族垄断政治权力,于是就特么在贞观年给终结了。

这年头,小地主培养个读书人还是阔以的。但特么你一地主不伺候地跑过去做生意,你丫想干嘛呐。做老板最怕员工吃不饱饭就罢工,一罢工鬼知道有没有嘴里喊着“经理主管宁有种乎”的,然后经理主管甚至车间主任里边儿冒出个见了老板心里琢磨“彼可取而代之”的大牲口,这公司岂不是要玩?

所以,科举给了地主们参与政治的通道,但重农抑商又将他们作为“维稳”的基层组织牢牢地摁在了老家地里刨食。

然而现在,东西两市,哦不,东西一百多个坊,特么都在卖凯旋白糖。臭不要脸的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狗屁热烈庆祝灭突厥将士凯旋归来。丫不就是营销么?当了老子不懂?

“杨花落,李花开”这样的软文见过没有?朕玩的十分熟练。前隋的杨广知道伐?朕和他谈笑风生……

其实东西卖的好,作为皇帝不应该眼皮子急。

但特么这是大宗民生财货啊,就在眼皮子底下啊,几天狂卷数万贯啊,和尚庙尼姑庵道士观祆教寺都在卖啊,一个个都说是自家信的那位神恩赏赐啊。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皇帝呢?皇帝去哪儿了?货卖的好忘了说皇上圣明了吧。

李董是忧郁的,他有心以勋贵之家不可行卑贱之事来把张德批判一番。但问题来了,这小子就特么是个梁丰县男,扔地方上算个腕儿,扔长安,捡一块牛粪都能砸仨公爷。

然后问题又来了,卖凯旋白糖的是个胡商,他叫维瑟尔。然后“飞骑”的人跑过去问话,带左屯营喝茶汤,深入浅出地了解了一下维瑟尔的家底。于是乎,李董的案桌上,就摆着一份资料。

上面说了,他以前就是个倒卖假冒伪劣三勒汤的奸商。后来吧,因为在一笑楼被某个少年的四大保镖看见,生意就黄了。再后来,虽说和一笑楼还有个长约,结果卢国公家的某个公子一把火把一笑楼给烧了。甲方都没了,乙方有个卵用。

于是维瑟尔倒卖假冒伪劣三勒汤的非法商业活动就终止了。又因为别人都说他得罪了权贵,就不和他做朋友,于是不能玩耍的维瑟尔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滚南里要饭去了。

再然后,有天他觉得日子不能这样下去,就跑一大户人家说想吃顿好的。然后大户人家就给了他好吃的,然后问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家做个项目经理?一个月十贯。然后就有了凯旋白糖,然后就升职加薪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

李董看到这份调查报告后,就让人把搞调查的“飞骑”叫过来打了一顿。妈的,从要饭到走上人生巅峰里边儿的故事情节只有傻逼才信。

“唉……”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李董在围栏前长叹。

“二郎缘何作此长叹?”

“吾心中有念,却踟蹰难断。”

长孙皇后玲珑心窍,眼眸泛光问道:“可是因为张大郎的白糖?”

“嗯。”

李董负手而立,整个长安都一览无遗:“其父虽故,却留下诸多名篇,才冠曹子建,学比杨子云。不能为吾所用,当真可惜。东南英雄荟萃,若来长安,必是状头之才。”

虽说曲江文会被花样吊打,但李董宽阔的胸怀怎么可能和死人计较?当然要和卖爹诗文的小王八蛋计较了。

当然了,智障大师查无此人,乃子虚乌有。毕竟要是真有此等神僧,菩萨寺还能开平康坊去?特么早几十年就得称霸东土,还用得着佛家内部竞争不说,还要跟道士儒者撕逼?

对此,老张只能心里面默默地流泪:我爹真多,而且爹们都很有才华,而且我这个做儿子的比爹们早生一百年。

“生不逢时,此乃二郎和张仁之无君臣缘分。然则张仁之有此佳儿,倒是能一解所憾。”

“下不去手啊,他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李董总归是有恻隐之心的。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承乾昨日曾对妾言,凯旋冰糖,一两一贯,东宫左右庶子各领十斤以补薪水之劳。二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观音婢,你说的很对。”

李董感慨万千:娶对老婆真好。

然后李董内心很平和地下了决心:是你逼我的,虽然你是个孩子,但我不打算放过你了。

第四十七章 大臣很忙(推荐票)

关于抢小学生棒棒糖这事儿,老张他没干过,这特么也太没素质了。有能耐你直接抢小学女生回家啊。

人间四月芳菲尽的辰光,老张骑着“夜飞电”,黑风骝吃味地跟在一旁吭哧吭哧,显然很不爽万千宠爱被小三儿给分走。关键问题来小马驹都是公的,吃什么飞醋。

说到飞醋,房乔因为代太宗皇帝去求雨,然后河南真特么下了场及时雨。于是人民群众纷纷表示这是皇帝的仁德啊,这是上天的赞赏啊。

然后老房就被皇帝表扬,说干得漂亮。大家就乐呵乐呵搞了点小酒,老房人品没的说,酒品很一般。李董给他塞俩漂亮小秘,尉迟日天就呵呵一笑:“房公惧内也。”

老房顿时一拍案几就站了起来:“住口!吾堂堂汉儿,仗剑逍遥,岂受制于一妇人?君口无遮拦,吾不予分说。”

然后酒会过后,老房就哼着姑臧小曲儿“我有一架小马车”回家去了。

“我有一架小马车,从来也不骑,今天皇帝赏我俩美女,我就骑回去。我……夫人!夫人听乔解释,误会……哎呀,都是误……别……身体肤,授之于父……哎呀,畜生,还不回房去,看什么看!哎哎哎,夫人不要这样,乔知错矣,知错矣……”

乍暖还寒,某个宰相站房门口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差点没被冻成西伯利亚雪橇犬。

之所以卢氏还放丈夫进屋子睡觉,不是因为夫妻之间的感情深。而卢氏的亲戚要从范阳过来,来的还不少,都是才俊。准备在京城谋个出身,或者去地方上活动活动。

因为突厥被干死,北方压力骤减,世家大族都减少了不必要的安保开支,于是有了更多的资金去支持小辈们出去瞎浪。

朝会之前,卢氏冷眼看着一脸衰样的丈夫:“妾对郎君所言,郎君可记得了?”

“记得记得,乔虽愚人,记性尚可,尚可……”

“陛下提起,当如何说?”

“夫人无虑也,乔铭记在心,铭记在心。”

“去吧。”

“哎。”

然后老房就准备去提马车,但一想到还有俩小秘,顿时哀叹一声,转身叫人从马厩里弄了匹五花马。骑着马上班去了。

“阿娘,不过是两个小女子,何故这般计较?”

房遗爱一看老爹这么受虐,物伤其类,顿时有些为亲爹打抱不平。

“女子?区区女子,吾会计较?吾非妒妇……”

一看老妈睁着眼睛说瞎话,房遗爱嘴角一抽,嘿嘿一笑:“阿娘,‘忠义社’今日有个耍子,能不能支应些用度,免得几个胡儿羞臊了我。”

“好好跟着张大郎,莫要再去寻长孙家的狐狸。”

“哎。”

然后房遗爱从老妈那里混了一袋小钱儿花差花差,这小子骑着青骢马心说这回老妈真大方,这么重,得好几贯吧?

没到平康坊,两丈宽的桥上就解开钱袋子瞧个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钱袋子掉河里去了。

卧槽!

房遗爱大叫一声,从马上跳河里捞钱。

“阿娘害我——”

那钱袋子里装的哪是什么开元通宝,全是十贯一颗的银饼子。东市大绢行铸的,九七分的上等货。

朝会,气氛很融洽,一切很顺利。

虽说张公谨叔叔混到了邹国公,而且干死突厥之前大家写的软文里面,就数张叔叔的给力。于是内外朝都交口称赞,说张叔叔笔杆子硬扎,老牛逼了。然后干突厥叫爸爸的时候,他给李药师做副手。

李靖按着突厥佬的身子不让动弹,然后张叔叔就在突厥佬体内进进出出……

所以李思摩去黄河边当看门狗之前,这货还专门跑胜业坊邹国公府上拜谒,给了一百张鹿皮,一百张苍狼皮,一百张黄羊皮,十张熊皮十张虎皮还有用来做靴子外底的**哈赤若干。

说白了,李思摩这突厥佬已经回过味来了,姓张的能打不算什么,大唐这边能打的牲口多呢。关键能打还能嘴炮别人不要不要的,也就四大天王里的两个能拿得出手。至于李靖,他还需要嘴炮?

朝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关于革命战友侯君集同志的几项人事任命。

外朝的小官僚们纷纷拍手称赞,同时都眼睛放光地看着皇位上坐不住的李董,毫无疑问,大家都等着看戏。

“咳。”

管理员长孙无忌眉头一挑,瞄了瞄四周,对面尉迟日天一副快点讲完老子要下班的架势,后边儿程知节抱着个板子假寐,李勣一脸呆滞,李靖面无表情,总体来说,一切正常。

“陛下,臣近日闻有一事,甚是惊奇。更见一物,喜出望外。”

“卿惊在何往,喜在何处?”

李董抿了抿嘴,给长孙无忌一个收到的眼神。

李靖嘴角一抽,头低了下去。李勣表情更加呆滞,程知节仿佛要打鼾了。尉迟日天虎躯微震,然后小眼神瞄了瞄假装自己是文官的张公谨。

“东归将士凯旋,朱雀门前唱‘提携玉龙为君死’,民心可用。只是,臣却听闻,此等气概篇章,竟是商贾计量,只为多卖三五贯。”

长孙无忌一脸诚恳,“东西两市,南北百坊,皆在卖名曰‘凯旋白糖’之物。此物价钱不菲,价廉处亦需三百文方得一斤。武德九年大旱,关中斗米两百五十文,何等艰辛。如今不过三四年,百坊百姓,竞相奢靡,追逐奇巧,更有勋贵之家,不顾体面,争锋商贾之事,长此以往,国将不……”

“住口!老匹夫焉敢诽谤朝廷!”

长孙宰相话还没说完,一条好汉跳了出来,双目圆瞪,“俺就不信了,区区几包糖霜,还能国将不国?长孙公,话过了。”

先骂了人老匹夫,还插了嘴打断别人说话,然后再说这话过了。此等厚颜无耻之辈,毫无疑问只有四大天王这个级别的人才可以担当。

“勋贵子弟争相逐臭,还有朝廷栋梁,大唐基石的模样吗?尉迟公诽谤老夫不算什么,但为大唐江山计,老夫肺腑之言,岂能不告之陛下?”

说罢,长孙无忌一脸正色,躬身冲皇帝道:“陛下,如今京师八河水路,四关卡口,‘凯旋白糖’多少都有夹带。更有甚者,出关东至幽并,与契丹、靺鞨、室韦交结,若是有心怀叵测之徒,难免为祸边关。如今突厥已灭,北地正是休养生息之时,焉能再起波澜?”

扣大帽子长孙无忌玩的贼溜,眼睛瞄了一眼智商捉急的尉迟恭,心说老夫还治不了你这鳖孙?

李董忍着笑,眼睛眯了起来,忧国忧民道:“此诚然要紧之事,辅机可有老成之法?”

问的长孙无忌,然而长孙无忌还没回答,就听到一个声音轻咳了一下,然后站出来一老汉。

“陛下,此事无虑也。契丹、靺鞨、室韦,北地蛮夷,素来寒苦。若有白糖以物易物,彼处牛羊东珠兽皮药材,皆我所需。与其盐铁流出,不若此等奢靡之物,损其心志,耗其热血,幽冀之地,只怕越趋太平,诚乃不费一兵而定边疆,岂不美哉?”

房玄龄双手一摊,看着脸色黑的李董。

长孙无忌眼珠子鼓在那里,怎么都没想到,这出来打脸的特么就站自己身后啊。

“房公所言甚是,将士用命,死生之地,胜败难有定论。凯旋白糖,臣亦知晓,诚乃妙物。商贾行商,四通八达,窃以为正是用间之机。调拨些许细作,跟随商号入各邦境内,其风土人情战兵几何,一观便知。彼时厮杀,吾等知彼知己,彼处茫然无知,焉能不战而胜之?”

程知节一脸正色,显然是为了避免将士们流血才这样说的。

李董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黑着脸不去看房玄龄和程知节,冲长孙无忌道:“辅机方才可有计较?”

“臣思量之间,不若和盐铁一般官卖,想那商贾,不外是逐利。若收其财源,必定生怨,亦有损朝廷威信。不若封其散官,福泽三代,亦可堵悠悠之口。”

话音刚落,又一老汉挪出了文官队伍:“长孙公此言差矣,与民争利,非圣君之为也。今盛世开端,圣君在位,若是抢夺民财,与杨广何异?商贾者,不事生产,贱民尔。纵是家财万贯,焉能危害社稷江山?与其争夺民利,不若减免税负,鼓励农桑,此乃正道尔。”

站后边的魏征胡子抖了抖:我擦,老孔你搞毛,怎么最近哪儿都有你?

“孔祭酒圣人血脉,焉能为商贾张目?”

长孙无忌差点气炸,操,老房跳反不算啥,特么你家姓孔啊不是姓钱,你特么这是要干啥?

“士农工商,四民也。”

老孔都没正眼看长孙无忌。

然后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勣突然列班而出,躬身道:“陛下,商贾卖白糖此等小事,焉能在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今吐谷浑伏允蠢蠢欲动,凉州都督清除匪患之际,吐谷浑三部尾随,已有试探之心。陛下,事关重大,需早早谋划。”

李勣说完,李靖也不呆了,李靖最近有点福,站出来那架势仿佛要上个万言书啥的,结果李药师就说了三个字:“臣附议。”

刚才还在蛋疼的张公谨叔叔赶紧跳出来叫了一声:“臣也附议。”

喊完了大家都在看他,然后李董脸越地黑了,盯着张公谨,盯了好久。

然后下了班,大家都在廊下吃饭,长孙无忌手里攥着一只鸡腿,走孔颖达那里站着,然后低声问老孔:你收了多少钱,给那小子说话?

老孔脸一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孔家拿到一府二十九州“凯旋白糖”总代理这事儿老夫还要告诉你?

然后长孙无忌恨恨然地啃了一口鸡腿,跑跳反的房玄龄那里杵着,眼睛跟看王八蛋差不多。

反正还是一个意思,你丫为什么帮那小子说话?

老房呵呵一笑,心说我老婆娘家那边一府二十四州“凯旋白糖”总代理这事儿还要告诉你?

然后长孙无忌眼睛斜着看大唐双壁,两个姓李的都坐廊下啃着羊骨头,李药师脸皮薄,没好意思看长孙无忌。

李勣很低调,冲长孙无忌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内心很平和地骂道:我们带兵打仗的混点钱容易吗?你个皇帝家的大舅子整天琢磨什么狗屁东西。

至于宫里用膳的李董,气的把筷子一扔,嘴里骂道:“竖子敢尔!”

然而很快有个内官跑过来喊道:“圣人,皇后来了。”

话音刚落,皇后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二郎果是下手快,得手矣。”

说着,长孙皇后把手中的契约递了过来:“冰糖卖,东宫得其专利,二郎为承乾煞费苦心也。”

李董一愣,又不敢跟老婆说老子玩脱了。讪讪然道:“小事尔,朕富有四海,区区之物,没甚要紧。”

皇后当然很喜欢老公这么能干啦,连忙笑的开心:“承乾得冰糖,二郎内帑怕不是旬月满溢,富比户部。”

去年财政收入才一千多万贯,瞧冰糖这尿性,没准还真能狂捞一笔。十贯一斤,卖它十万斤,不就一百万贯了?

一想到一百万贯,李董突然就不怎么生气了。但是内心还是很不爽,妈的,这群吃里扒外的大臣,吔屎啊!

第四十八章 要有诚意(推荐票)

从来只有老板给员工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哪儿听说过还有员工扇老板一嘴巴子然后塞一颗冰糖的?

太特么作死了。

于是老张被内侍省为数不多穿绯袍的阉人叫了过去,老内监其实也不太爱往张德这城西腌臜地界儿跑。多掉份呐,一眼望去,普宁坊特么还住着胡人。虽说宫里被阉了的不少都是胡人蛮子,可到底是自己人呐。

张公谨搬去城东后,这定远郡公府还是留着的,不过换了牌匾,上书二字:张府。

主要是怕逾制,一男爵住着一郡公的宅子,不得被穷疯了的御史们喷死?塞御史用的开元通宝,还不如直接塞给皇帝呢。

“史公怎地亲临?恕罪恕罪。”

几个小黄门进来慰问了一下,正盯着糖厂生产的老张从车间里出来,坦叔让四大保镖直接搬了一只紫木箱子出来。

一听说是内侍监史大忠亲临,张德萌萌的小脸儿瞬间不萌了。这特么李董是没完没了是吧?

史大忠也是有点烦了,叹了口气道:“大郎,走一趟吧。”

“哎,这就走,这就走……”

然后坦叔默默地让四大保镖把箱子抬史大忠的马车上,马车都嘎吱嘎吱的响。做阉人做到从三品,史大忠此生无憾,再说了,跟着太宗皇帝那么些年,功劳苦劳都有,明年又准备退休,能不能捞个够本,就看今年的行情。

他一突厥人,祖上因为突厥分裂,流离失所,又被隋文帝阴了一把,彻底全家死光光。后来没办法,咬咬牙就做牛做马去,混了三十年,才到他这辈有了一个出息人。还特么是把裤裆里的二两肉割了的。

天策将军府那会儿,史大忠还是个跑腿的,提拔他的几位前辈光荣退休,贞观二年他才换上了绯袍,成为大唐阉党第一人。

可惜,碰上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也是没辙,想要捞没得捞啊。那帮子勋贵有几个拿他当人的?也就长孙无忌隔三差五塞钱过来打听皇帝有没有跟他妹妹啪啪啪啪啪……

这年头工作不好做啊。

不过明年退休,倒是时来运转,邹国公家的侄子,真是……好人呐。好人。

史大忠瞄了一眼车上的箱子,低声感慨道:“来一次就够吃十年的,要是能天天来该多好。”

但还是挺烦的,特么完全不知道皇帝是要殴打小朋友还是塞香肠,揣摩不了圣心的内侍,苦逼啊。

“史公,陛下心情不错?”

“啧,大郎,别打听了。最近吾也不知圣人是个甚意思,宫中银碗敲坏了几只,但又时常赏赐吾等,不明白啊……”

这特么怎么听着像二十一世纪的女朋友?张德眨了眨眼睛,合着老子给你一箱子的钱,你特么就给老子这屁话?

“不过,硬要说的话,最近圣人去东宫倒是勤了。以往倒是时常督促越王殿下习文读书。”

提到越王,老张倒是也觉得李董是个神经病。自己就是杀哥宰弟上位的,合法性搞了多少年才摆平的?特么大儿子不好好操练,天天搂着老二玩天伦之乐,不知道这会让人误会吗?

再一个,你疼老二也没事儿,特么老是从内帑出钱给他开宴会,完了还要叫勋贵子弟们过来吹捧文采,很恶心的好不好?

一想起程家三杰摸着络腮胡子一巴掌宽护心毛,在那里厚颜无耻说越王殿下好啊越王殿下顶呱呱,老张就想掀桌。

“史公有劳了。”

“大郎客气。”

黑风骝在宫外停好,然后步行进宫。

史大忠年纪虽然大,身体倒是不错,走个几里路居然气都不喘,可见做阉党也需要锻炼身体。

身体果然是革命的本钱。

路贼特么远,在北苑的元沼宫,去了就看到李董在那里给人捶腿……李董给人捶腿?!

老张眼珠子鼓着,然后扫了一眼榻上的老汉,顿时脑袋低了下去。

你大爷的,李渊精神不错嘛。

然后他就站着,然后李董继续捶腿,李渊继续享受,还有几个三十来岁的熟妇在那儿剥着奇奇怪怪的果子往李渊嘴里塞。还有一堆的宫装少女跟看貔貅似的看着他。

“来了怎么不说话?”

李渊坐了起来,李董停下了给亲爹捶腿,然后居高临下站那儿看着张德。

“君未言,臣不敢言。”

“嘁。”

卧槽!你是皇帝注意点形象!

李世民毫无风度地讥讽道:“有人说弘慎是阿谀攀附之徒,你是他侄儿,你怎么看?”

我特么又不是李元芳,我能怎么看?

内心苦逼的老张低着脑袋躬身道:“倘若忠君爱国也算阿谀攀附,臣希望大唐的阿谀之辈多多益善……”

“阿耶,看见了吧。吾没骗你吧,此子巧言令色奸猾无比,甚是可恶。”

李董转头冲李渊说道。

高祖眼神有点儿复杂,裴寂那事儿还没完,反正全世界都说是这小子害的。但毕竟是前任董事长,李渊没上来就说把他摁住,老夫要办他。在这儿养老的李渊坐踏上倚着软枕,笑问道:“尔父之才,前无古人,当年不能为朕所用,甚为可惜。”

“太皇过奖,只叹亡父福薄,未能结下君臣之义。”

“张德。”

“臣在。”

“可曾婚配?”

老张嘎登了一下,赶紧道:“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已互换生辰。”

小芳……

李董脸黑了,李渊的脸更黑,那一群宫装少女原本兴奋的小脸儿都凝结了。

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年少多金英俊潇洒家里叔叔是国公自己是男爵江南数得着的土豪长安看得见的阔佬,给这样的少年做老婆,日子能差了?

大唐的公主又咋样?生活上要和谐,全看家底丰厚不丰厚。然而家底是否丰厚,全特么看爹的心情。

所以,与其指望父皇们给力,还不如指望老公牛逼。

老张是看出来了,李董这是逮住个蛤蟆攥出泡尿,死活是不想放过自己啊。至于嘛,区区几百万贯而已,不过是大唐财政收入的几分之一。

“滚。”

“谢陛下。”

老张顿时脚底抹油准备开溜,这是非之地,能少呆一秒都是好的。

“站住!”

李董喝了一声,“若是小芳和‘百世经纶’都是杜撰,你可知后果?”

嗯,江湖人称“百世经纶”的智障大师很厉害的,曲江文会扇过大唐皇帝的脸,牛逼不解释。

那么,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该怎么圆过去呢?

老张内心在琢磨着出宫就让坦叔回江阴操办好,结果李渊却是呵呵一笑:“村中愚妇,焉是良配,回去退了吧。”

“太皇容禀,正所谓糟糠之妻不可弃,臣虽年幼,亦知道德……”

“住口!朕以往观之,怕不是乃父见汝颇为无德,方取名张德。小小年纪,竟敢屡次三番拒朕好意,汝欲何为?”

妈的,就知道拿领导架子压人,有能耐你把钱抢走啊。

“是,陛下所言甚是,臣无德。”

面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张,李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气不打一处来,竟是一撩袖袍就叫道:“今日须放不脱你,不拿出点诚意,你就不要回去了!”

这特么是彻底不要脸了啊,你特么还是不是皇帝?

什么叫拿出点诚意,不就是让老子乖乖上贡嘛。这事到如今,这事儿不是老子一个人说了算啊。你手底下辣么些个忠犬,一个个都咬着肉都不带嚼的啊。

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臣子,你这皇帝果然牛逼。

“陛下,这个诚意……要多诚?”

李董眉头一挑:“你待承乾,缘何宽厚?莫非见其身在东宫,欲攀龙附凤?”

又来了。

老张直接放弃治疗:“陛下,臣非吮痈舔痔之徒,苍天可见。”

“哎呀,不要打哑谜了,诚意,诚意!”

李渊不耐烦地皱着眉毛,一脸嫌弃的样子。

“呃……太皇,说到诚意,臣这里有个腹案,倒是希望太皇帮忙参详一二。”

“说朕听听。”

高祖坐直了身子,然后招呼一群闺女过来列座:“你们都来听听,将来嫁了人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指着这小子了。”

妈的,老子人形饭票吗?

第四十九章 艺术生(推荐票)

如果不是张德早就看穿李董一家子都不好惹,肚子里早就准备好了备案,恐怕不尚个公主,李董是不会放他过生。

要么娶女儿,要么娶妹妹,看着办吧。

高祖皇帝其实准备把年纪相仿的安平公主塞给老张,一闺女换个几百万贯,这买卖划算啊。

其实张德琢磨了一下,估摸着李二喜欢拿闺女拉拢山头,是从他爹那儿学的。

太特么烧心了。

在元沼宫让李家父子勉强满意之后,张德赶紧告退,这特么再逗留片刻,指不定父子二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又要玩点特殊节目。

可惜刚滚出延禧门,连送他的史大忠还没反应过来,一窝侍卫冲过来就把他劫到崇仁坊。然后一二十个公主围观他,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李渊和李世民都在造人,以至于别的不敢说,从熊孩子进化成大号熊孩子的天家血脉多的很。

公主们扎堆的在崇仁坊安了家,建了窝,颇有一番贵气凝练的架势。

“阿丽,他就是张大郎?”

“丽娘,这厮当真有趣?”

“九姑姑九姑姑,我要看我要看……”

“别挤别挤,听说他耶耶是天下第一大才子,七步成诗的曹子建都比不上。”

“哎呀,芝娘你踩着我脚了。”

“把白糖交出来!”

“还有冰糖!”

“你老家还有个娘子的?”

“休了休了,山野村妇,怎比得上公主高贵?”

张德就这么站着,赶着过来站旁边的史大忠也是气喘吁吁。

这年头,太监没人权啊。

“大郎,没甚事吧?”

“史公多虑了,公主们和我闹着玩呢。”

张德内心呵呵一笑,妈的,你们李家的都是神经病。

那些个七八岁的就不去说了,我说姐们儿几个,你们有些快二十了吧?好意思吃我这棵嫩草?有点天家的矜持好不好?

“各位殿下有礼了。”

张德不卑不亢,行了一礼,然后站那儿看一群大小美女点评长安欧巴的风姿家底。

“有礼也是无礼,张大郎,予问你,我们姐妹,可是不美?”

美,不美塞香蕉行不行?

“公主国色天香,若是不美,还谈什么美?”

那年长的咯咯一笑:“好一个巧舌头,予再问你,我们姐妹和你家娘子,孰美?”

听着耳熟,有点儿“吾与城北徐公孰美”的感觉。

真特么烦,老张想了想道:“公主金枝玉叶,我家娘子小家碧玉,比较不得。”

“哈哈哈哈……”

那公主大笑一声,一把攥住了一只小手,“丽娘,你说的对,这人真逗。”

特么……咦?表妹也在啊。

李丽质见张德看她,浅笑道:“大郎许久不见。”

“表……呃,公主金安。”

表妹,俺是洪七啊,小时候我们见过哒。

这地界儿没长孙表哥,李丽质显然放的开,嘻嘻一笑:“大郎,你差点成了我的姑父。”

表妹,俺是洪七啊,俺不是你的姑父。

姑父……

李丽质拉着一手握折花的少女,大眼睛闪着狡黠:“若是阿爷坚持,今日安平姑姑,嫁作他人妇矣。”

“芷娘怎地不说话?”

“莫非真瞧上了这厮?”

“不若再去北苑,央一下耶耶,定绕不过这小子。”

你们真是公主?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国产女友?怎么一股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的赶脚?很强烈的即视感好不好?

“姐妹勿再取笑,有失体统……”

安平公主可能脸嫩,霞飞双颊,折花遮脸轻声说道。

那声音动听诱人,简直撩拨心弦。老张今年十二一枝花,正是育的当口,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有几项功能完善。这会儿,居然还有这样的娇嫩胚子在眼前晃荡?比表妹虽然颜值差个一分半分,但这娇滴滴的赶脚……二十一世纪是功能性灭绝的啊。

啪。

“大郎可是后悔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表妹一脚踩了一下张德,那狡黠的眸子,看穿了一切。

老张顿时正色道:“殿下何出此言?德虽粗鄙,却也坚守君子德操,焉能孟浪……”

“啧,酸酸酸,好个张大郎,也是口是心非的淫贼。”

你等会!我特么怎么就落到淫贼这个地位上去了?表妹,俺洪七守身如玉十二载,岂能任你污蔑?

“小娘一语中的,大郎正是个淫贼也。”

一旁老太监也在帮腔,老张顿时歪着脑袋看他,妈的,老子几百贯几百贯都是喂了狗了?

见他一脸傻逼的样子,老太监顿时笑道:“大郎,淫贼非你所想。乃淫雨绵绵,霏霏不绝的化用。小娘是言大郎,乃好色之徒也。”

呸!这特么不还是一样吗?

“这淫雨绵绵,霏霏不绝的化用,出自何典?”

“吾之杜撰,如何?”

“……”

表妹,你太有才华了,俺洪七最佩服有才华的人。没错,俺洪七是淫贼。

一脸吃瘪的张德让公主们很是欢喜,年长者顿时叫道:“张郎,也不消你致歉,听闻乃父佳作无数。你唱一,若是我等皆称赞,便放你走,如何?”

嚓,什么叫不消我致歉?老子又没干啥坏事,凭啥道歉?还有唱一是啥意思?老子凭啥唱?就不唱!

“公主此言当真?”

老张一脸正色。

“当真当真,如何不当真?不当真便让芷娘嫁了你。哈哈哈哈……”

银铃乍起,当真是快活。这些个公主,着实洒脱的很。

安平公主脸蛋越的红,折花挡住半张脸,低着头没说话。她一身粉色袄裙,秀气的很,淡绿丝带腰间打结,蝴蝶儿一般。丝也未梳拢,就这么系了一束,散在肩头。着实没甚宫装贵气,倒是很有小家碧玉的风范。

“咳咳,那在下就孟浪了。”

清了清嗓子,想了个调子就准备唱,却见李丽质叫道:“哎,慢,慢慢慢,这么唱不妥,且拿琴来。”

表妹,讲真的,俺洪七是正经工科生,不是艺术生,你放过俺吧。

“正当如此!”

年纪最大的那个顿时大笑,拍手吩咐道:“去拿琴来。”

然后阉党头子史大忠跑过去帮忙摆蒲团案几,收拾收拾空旷的场地。崇仁坊别的没有,琴最多了。

不多时,一溜儿七八架琴摆着,有公主哈哈一笑:“张郎,快点抚琴,可莫要推脱,说甚焚香沐浴,净身放空。”

你才净身!你全家都净身!还有,不要叫我张郎!

老张都快被李家人整抑郁了,无奈之下,挑了一台列子式,坐下后放空了脑袋,双手虚按,旋即长长地舒了口气。

“昨夜星辰昨夜风……”

还没有正式育,童声明显,却也添了点厚重。只一句,便让年长的公主们拍手叫道:“好!”

“画楼西畔桂堂东……”

刹那之间,画面油然而生。

“身无彩凤双飞翼……”

安平公主眼睛一亮,遮脸的折花也放了下来,妙目闪烁,分外的晶亮。

“心有灵犀一点通。”

老张用了琴曲孔雀调,最是婉转悠扬,很是适合女子弹唱。只这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便是作弄人的李丽质也是神采飞扬,低声嘀咕了什么,却是没人听见。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

琴音一转,张德继而唱道:“走马兰台类转蓬。”

余音三响,几个公主顿时击掌道:“好彩!”

“哼,怕不是你自己去北里寻欢作乐,和人隔着座位还要弄些勾当……”

李丽质皱了皱小鼻子,瞪了张德一眼。

表妹,俺洪七今年才十二,还木有育,如何去北里?

“张郎好本事,汝父好文采。予见识了。佩服,佩服……”

“诸位殿下,在下可以走了?”

张德松了口气。

“走吧走吧,这几日,恐是要好好唱这‘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年长的公主们轰他走,他自然落得痛快,赶紧走人。

“吾送你。”

俩声音突然冒了出来,老张虎躯一震,心说你们还算有点良心。

结果一看,妈的,鳖送了!

安平公主和李丽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跟前。

大约是没想到还有别人,李丽质和安平对视一眼,尴尬无比。

“咳,两位殿下留步,德尚有俗事,先行告退。”

言罢,老张逃也似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淫贼啊淫贼,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安全的职业啊。

跟着他小跑的老太监眼神复杂,陪他取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大郎,保重啊。”

操!你个老阉货一副老子死球了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白糖仓

以前端午节都是吃“蜜汁淋粽”,虽说一千多年后的文学作品把“蜜汁”进行了再加工,但纯洁的唐人表示只要是甜的,豆腐脑都吃给你看。

啐!

吐了一口甜豆腐脑,张德叹了一口气,好心塞,好忧郁。活生生被李渊父子二人盘剥一大块肉出去,浑身难受!

四月底的大朝会,来的人不少,这回是真的百官云集,廊下还候着一些准备奏对的外官。一个个紧张的不要不要的,毕竟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活着的皇帝。

有些运气不好的选人,从做完孔颖达的五年模拟诗卷后,进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就南下云梦泽以南,和獠人玩躲猫猫去了。

从去年开始,就老听说剑南道黔中道有獠人玩的很快乐,死了好些个增补的折冲府校尉和旅帅。当兵的也是苦逼,这年头跑哪儿都可能突然就删号。

这次朝会大唐第一喷子魏征还没开炮,一群勋贵直接喷皇帝是个昏君,不仅皇帝是个昏君,太子也是庸俗烂俗媚俗。

反正一句话:你们姓李的有种吃肉,有种别躲口水啊。

连管理员长孙无忌都没敢拦着,通常情况下,谁要是敢狂喷皇帝,管理员是要禁言封号的。

可备不住管理员也郁闷啊。

长孙无忌心说老夫给你这妹夫不说鞍前马后伺候的舒舒服服,这么些年不算功劳光苦劳都能熬点甜头啊。怎么一转眼,你家捞着这么一大块肥肉,连块带毛的都不说分给老夫一点儿?

这还是亲戚吗?

于是关于东宫内坊局增补白糖仓这事儿,喷子们主要是分两拨,一拨自然是和张德勾搭成奸的,另外一拨,则是皇帝的忠犬爪牙,但却是羡慕嫉妒恨的忠犬爪牙。

李董也脸皮厚,可能是收买了几个御史。然后就有疯狗跳出来说这政策好,容易平易白糖物价,免得老百姓买不起。

不知道回家怎么跟老婆交代的房玄龄顿时大怒,这年头,居然还有给皇帝撑腰的御史?还想不想混了?

强行推动这个议案的后果就是吃廊下食的时候,大臣们都在盘算着自己损失了几个点。

“太过分了!”

“一个白糖仓,拿走京兆府五成配额,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买卖?”

“嘘……小点声,总算还好,没把河南府的也拿了。”

“昏君!”

李董假装没听见,老子听不懂听不到听不清,反正朕就是要增补白糖仓,而且划拉在内坊下面,关你们鸟事,这是皇族自己的事情。

于是大唐开国没几年,因为几百万贯的开元通宝,从三品的内监史大忠兼职一个从九品下的仓监职位。

没错,李董压根连东宫都不放心,就是要自己人!

而且李世民琢磨着自己的嫡长子心地太善良,脑子又转不过弯,万一被左右春坊的白痴给坑了,几百万贯呐,开玩笑……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尤其是从突厥佬身上爽了之后,事后的李董觉得出去玩玩果然花钱。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这特么简直是血淋淋的教训。

不过好在李二没有厚颜无耻到把京兆府的配额吃干抹净,全大唐最有封建帝国主义市场经济的地方就俩,一个京兆府一个河南府。白糖仓拿走京兆府的一半配额,抵得上整个河东道。

天子脚下,就是狗屎都能卖出个花样来。

而且李世民也不是脑缺,把白糖仓放在东宫内坊局下面,还有一个好处,内坊局还具备直接和蛮夷番邦交流的权力。也就是说,白糖到内坊局下边儿,特么还能直接搞出口贸易,而且边境榷场半个开元通宝都没办法截下来。

这特么才叫以权谋私,还特么是最厚颜无耻的官僚资本主义。

实话讲,张德还是挺佩服李渊父子的,至少没吃相难看到一口吞下去,完了把他一脚踢开。

有个军方巨头的叔叔做靠山,感觉还不错啊。

“黔中道一向穷苦,但也能种一茬甘蔗,虽说比不上岭南江东的品质,却是离长安近的多。山民獠人有了进项,何须作乱?自然太平。”

都不是傻逼,白糖的上下游产业都是要分包的。张公谨叔叔靠颜值就能混,但他就是要靠才华。所以他就琢磨起来,是不是搞一搞种植业,凭他的门路,辣么多下放到地方折冲府的老下级,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吧?

老夫又不是搜刮美女金银财宝,种甘蔗而已。

不过老张却提醒了张叔叔,种甘蔗不仅仅是收入,还是平息匪患的一项重要措施。

张公谨一听,愣了一下:“大郎,仁之以前都教你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老张一脸正色。

“……”

张公谨放弃刨根问底,然后感慨一声:“突厥已灭,如今只剩吐谷浑、高句丽还有西域残党。若是代州云中也能种甘蔗,想必边患也要小一些。”

“叔父倒是忧国忧民,却不想还被讹了偌大的进项。”

“唉,不去说他。”

一想起李董那吃相,邹国公的心有点痛。京兆府的一半配额啊……

“对了叔父,自代州归来,李思摩可是就在朔州西北?”

“正是,大郎何故问起?”

“那突厥厮杀汉,倒也认命,若是叔父有些门路,且去联系了他。”

“大郎,交结突厥人,恐引非议。”

“叔父,他都吃下一半京兆府的配额,还连带能直接卖诸邦。这点人情,总还是有的吧?”

“说的也是,吾刚刚去职,留在京中亦无甚要紧事体。就算和思摩有些书信往来,也不至于被人说要谋反。”

“正是如此。”

老张嘿嘿一笑,冲张公谨道,“叔父,小侄近日想起,亡父留下一妙法,能从草原赚点利市……嘿嘿,叔父,且去关内道寻个要冲买地,再去招募人手。”

“是何妙法?”

“法不传六耳,叔父只需知晓,若是被那厚颜无耻之徒晓得,怕不是又要在内坊局设个羊毛仓。”

“噢?”

张公谨叔叔顿时眉头一挑,麻利地站了起来,“此事还需寻个帮手,且等吾的消息。”

说罢,英俊潇洒的张叔叔一甩美髯,奔李靖家里去了。

而这光景,因为一万两千斤白糖入白糖仓卖,净赚三千六百贯的李家三代人都在禁苑庆祝。

父子关系一度冰点的李渊和李世民,这会儿也在那里开怀畅饮,那肯定的,葡萄酒尽管喝尽管造,喝一杯倒一杯都没问题。有钱,太特么有钱了。

李董从没这样潇洒过,现在他就一个念头:朕要挥霍!要浪费!要败家!

来钱太快,以至于连长孙皇后这么勤俭持家的也在那里感慨:“这白糖进项,当真是惊人,只怕能和盐铁并论。”

“且不说这白糖,止这冰糖专卖,着实利润惊人。当真是羡煞人也。”李二持着金杯,看着杯中猩红液体,还是很兴奋道,“当日若在朝会上退让,焉有今日之乐?”

“这张大郎,不愧是江阴豪富之家出身,果是有些管子之学。”

“可惜那日未曾让他答应尚个公主,否则……哼哼。”李董眼睛放着光,那小子要是讨个公主做老婆,怎么地也得让他半个身家给皇家扶扶贫。

李渊却是淡定:“二郎勿要急躁,若要其入彀中,还需慢慢谋划。此人谋算财货,颇有门道,若是做了驸马,于我李家,大有助力。”

“阿耶说的是。”

父子二人眼神放着光,显然都琢磨着让那厮做女婿。

毫无疑问,目前来说,老张在李家父子眼里,就是个人形钱串子,太有吸引力了。

正当李家在皇家园林享受家庭聚会,兼职白糖仓仓监的史大忠递来了一个奏章,从岭南过来的。

“是谁?”

“冯盎。”

听李二说了这名字,李渊哦了一声:“这厮一向温顺怕死,不过却算得上忠心任事的。这光景,莫非是岭南獠人作乱?”

“非也。”李董摇了摇头,一脸便秘的样子,“他说他要种地。”

“种地?老匹夫这是作甚?”

“他说他要种甘蔗……”

李董的表情很不爽,总有一种自己的玩具被人抢了的感觉。

第五十一章 有人好奇

贞观三年长安纸面户口是一百一十万,张德估算了一下,就按纸面人口来算白糖消耗量,一年最少一千一百万斤。这并没有把渭河平原的其他地方人口算进去,仅仅是长安一地。

按照东宫内坊局这群有良心的爱民如子小官僚的作风,三百文一斤绝对是呕心沥血跳楼价。史大忠这个明年退休的老太监,今年狠狠地捞一笔,不然白瞎割了裤裆里的二两肉。

再说了,这是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他能随随便便贪污吗?当然是合理合法地收取一点点辛苦费,然后漂没一些底下人的差旅钱,倘若有人再敬仰他的人品节操,送点地方上的土特产,也不是他能够阻拦的。

下官们的拳拳敬仰之心,让人赞叹呐。

只要老张那两间小作坊运转的还算得力,光长安一地,一年毛收入就是三百多万贯。李二要是厚颜无耻把成本往姓张的姓卢的姓程的等等臣子身上一摊,这特么净赚一百五十万贯绝对没问题。

京兆府多大规模,渭河平原又有几个是苦哈哈的地界儿?

要不是怕逼的五门七望的人跳脚,河南府李世民本来也没打算放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听着好听,实际上除了秦皇汉武外加一个大魔导师光武帝,谁也没言出法随的能耐。

隋文帝牛不牛?政治手腕无出其右者,结果改个都城名字,差点和关陇门阀打一场。臣子有好处才叫臣子,没好处那叫反贼。

手里有俩糟钱的关中父老们最近学着败家,火爆脾气的关中婆姨本来准备抄着擀面杖得让娃他爹知道啥叫家风淳朴,但白粽子沾着白糖吃一口,特么比戴了钻戒还听话。

食色二字,真是很难说清楚。

在广州喂蚊子的冯盎头一回捞着大买卖做,其实老家伙是个实诚人,当年手底下的白痴劝他别鸟李渊,自己效仿赵佗做一做南霸天又何妨?老家伙呵呵一笑,对底下人说他这辈子啥没享受过?何必自寻死路?

于是前几年所有人都说他要造反,结果别说上了位的李世民当那些话放屁,连李渊都说这老家伙要是有造反的胆子他三天不吃饭。

然后果不其然,谣言震天响,冯盎依然在喂蚊子。

此时的岭南,也是穷的不行,山区洞府之中,各洞的洞主蛮主又觉得汉人贼特么精明,就喜欢骗他们这些淳朴山民。于是动不动就包围府城县城,搞不合理的上访活动。

李大亮杀了一批人之后,就北上去凉州杀另外一个族群的人。留交州的冯盎没怎么杀人,老家伙骑着马跑那些洞主蛮主面前就问了一句:你们还认得老夫吗?

这些非法上访的洞主蛮主立刻把刀枪棍棒往地上一扔,跪着叫道:冯公,小人知错矣。

然后岭南这两年都挺太平的,反而黔中道经常有獠人搞个大新闻,让人防不胜防。

其实冯盎也是勉力维持,此时诸苗诸蛮讲道理只有两样,一是刀子,二是钱串子。前者冯盎不缺,关键是后者。

正苦恼呢,老家伙一听灰糖还能变白糖?特么老夫也要试试。然后白瞎了几千斤灰糖后,冯盎放弃治疗,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做供应商。

于是他就把服帖的洞主蛮主叫了过来:今日前来,吾有一言,诸君请听……

然后蛮子们一听,啥?甘蔗除了啃着吃吃味道,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儿?特么还能换钱哒?

于是眼睛一亮的蛮子们也不是傻逼,连忙给冯盎跪下:冯公之恩,再世父母,无以为报也。

然后感激涕零的蛮子们就回去召集族人,赶紧的开垦土地种甘蔗。粮食?再说吧。

岭南民心大定,这事儿上了大朝会,点名表扬。然后广大民族混居地区就开展了“学习冯盎好榜样”的活动,争取年内做到搞活经济解决温饱,让蛮子们彻底服帖。

大宗商品的好处在于容易调动社会劳动力分配,岭南像样点的耕地都在汉人手里,那些个苦哈哈的蛮子,其实也不是真的天生反骨,穷疯了还能怎样?说到底一句话:造反有理。

当然造反有理这事儿不能跟李董说,李董要的是疗效。白糖除了让人在端午节吃粽子装逼之外,李董手底下的能人也没闲着,魏征趁李董刚在榻上躺下,掀开被子就兴奋地搓着手:陛下,臣有一言……

那一夜,皇帝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幽怨地看着亢奋的魏征在那里开喷温彦博。

两人对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安置阿史那思摩现在管着的那群人,劼利这只死狗没什么卵用,重点就是剩下的那些突厥狗,到底学会老实了没有。

总体来说大前提有一个,突厥佬不可信。在这个前提下,就是路线问题。温彦博是根据此时的大唐财政来说话,一夜连御数女这当然牛逼了,但连御几十万突厥人,铁打的小丁丁也要和岩浆一样滚烫。

所以老温出于不能空耗民力就为了皇帝一个人爽的做法,认为要效仿后汉纳匈奴,把突厥人安置在河套地区,然后提防北边可能兴起的其余游牧民族。

从实际出,温彦博的确是老成之言,也可以说是老成谋国,绝对没错。而且大唐的军力延伸,是跟骑兵作战持久力有关系的。

薛延陀人虽然没突厥人那么硬扎,但也不是弱鸡,纵然能靠外挂加满级装逼干的他们叫爸爸,但长久来说,并不是在漠北苦寒之地土生土长的汉人,并不能长久控制这些地区。

于是和“尊王攘夷”这个法宝并列的“以夷制夷”法宝祭出,从皇帝到小民,都是认可的。

但魏征不是传统的士大夫,然后他又是李建成的人,然后他喷的整个朝廷没朋友,所以思考问题很有特点。

总体来说就一句话:老夫信不过蛮子,蛮子要死死外边去,别特么死河南。

其实也是,当年匈奴南附,最后五胡乱华自称洒家特么姓刘的一拨,就是匈奴人。当然后来就没匈奴什么事儿了。草原上的霸主也不叫单于了,什么撑犁孤涂,那就是翻历史书看着玩的名词。

现如今,那头顶叫长生天,老大叫汗,老大的老大叫可汗,老大的老大的老大叫天可汗。

然而魏征是典型的谋万世者,至少也学会谋一时。老魏掐指一算,就知道突厥佬在河南肯定会搞大新闻,到时有人要把温彦博批判一番,估计老温已经死了。

所以双方的立场就在于,温彦博从实际出,打仗是要钱的,出兵是要粮的,节约成本懂不懂?

魏征还是那句话:老夫信不过蛮子。

最后闹的很大,武将们本来很讨厌魏喷子,但是老魏这次喷的让武将们内心很愉悦很高兴,duang的一下很炫,没有加任何特技。于是尉迟日天兴冲冲地招呼了一帮老战友,跟着老魏开喷攥着钱粮不放手的斯文人。

什么有种蛮子杀过来不要找我们,什么就是你们这群文官搞坏了两汉,什么我看你们是想要坏了大唐的江山,心怀叵测啊……

文官们花样技巧不多,总体来说很统一,就一句话:我不是针对哪个当兵的,我的意思是,从政治经济角度上来说,你们都是傻逼。

然后帕特里克·恭顶着两米多的身躯大声吼道:“无胆猪狗,尚不如一竖子!小儿尚知忠义,买突厥奴以抑其族,尔等竟无一男儿!”

坐皇位上看戏的李董突然就睡意全消,黑眼圈中央瞬间亮了。

“尉迟卿,汝言小儿,是……”

“陛下,俺虽不喜张德,但其收买突厥奴之事,倒是让人欢喜。陛下?”

尉迟恭见李世民一脸的疑惑,表情甚是古怪,似乎有点走神,于是提醒了一下。

“咳,哦,此事倒是未曾听说。莫非其工坊白糖,乃是突厥奴所制?”李董琢磨着是不是收买两个突厥奴,让他们把制作工艺交出来。

不是没人打过这注意,且不说左骁卫出身的四大保镖,跟麦铁杖混了几十年的坦叔,乃是张德作为权贵资本家镇压无产阶级的顶级爪牙。

最重要的一点,突厥人都是傻逼,被编组做工之后,工序靠他们的嘴根本表达不出来。

“陛下,臣弹劾梁丰县男行卑贱之事,此商贾之风弥漫勋贵之间,实乃……”

“你闭嘴!”

“哦。”

某个神经病御史退了下去,然后李董在那里沉思着:做白糖要多少突厥人?

然后大家吃廊下食的时候,李勣啧了一声,斜眼看着尉迟恭。

“干嘛这样看俺?”

“你这厮如何作怪,竟是这般害人?莫非不知弘慎差人去并州勾了地?”

“关俺鸟事!俺不过是要些白糖卖朔州,那小儿竟是不应,俺岂能饶他。”

记仇啊,非常的记仇啊。

李勣脸一黑:“端的黑心。”

“呸!在这廊下吃饭的,有几个好心肺!乌鸦岂敢笑猪黑,大哥还比二哥?嘿,李懋功,要不要俺抖落抖落你的好当口,让人传唱传唱你的好风骨?”

“你!”

“哼!”

尉迟日天洋洋得意,环视四方,然后喝道:“看什么看!吃饭!”

大家都是默默地在廊下吃着饭,啃着鸡腿的长孙无忌眉头挑着,琢磨起来:那小子买突厥奴干什么?定有蹊跷……

而老魏手里攥着一根羊排骨,恢复着喷人的体力。

至于颜值爆表的张公谨叔叔,在尉迟日天扯出“小儿”二字的时候,就开始缩着脑袋低声说“我不帅我真的不帅”,但大家不信,都盯着他看,就是帅就是帅就是帅!

吃了一半,张公谨叔叔端着碗,有点忧郁:妈的,希望厚颜无耻之徒不要想起老夫。

“邹国公,陛下有请……”

噗!

一口羊汤喷旁边吃菘菜的程咬金身上。

第五十二章 程处弼又来了(一更)

五月初五,咸阳渭水渡口运菖蒲的船都在卸货。今年因为白糖的缘故,就算是白粽子,也比往年多卖了两成多。商旅小贩,多半都是在感谢圣君在朝,至于河对岸钓鱼台的工坊,关他们鸟事……

因为清淤加垒坝,前后出去一万五千多贯,长安令跑过来拿了三百贯之后,才羞答答地说了声感谢梁丰县男造福乡里云云。

要不是看在这货跟源昆罡是同僚的份上,张德真想把他敲闷棍塞茅厕。

进了五月,淅淅沥沥的雨就没断过,水土不服的突厥奴顿时倍增,前后死了二三十个。他倒是还有点儿良心,可怜这些突厥人死的有点窝囊。结果一向与人为善的张公谨来了一句:死了就再买。

权贵资本家的气质,扑面而来。

然而这事儿也不是张德说了算,改善无产阶级的生活条件,他同意那些入伙的大牲口们也不同意。

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尉迟恭还是程咬金,都没拿死了突厥奴当回事儿。

钓鱼台白糖工坊,占地一百五十亩,北边接着河坝的码头,南边修了两条路,一条通永安渠,一条通开远门。

和对岸的咸阳渡口不同,靠着白糖工坊码头,一字排开五六十艘乌篷船,都能装个三五千斤上下。这些乌篷船会顺着渭水直下,在灞水交汇处停一停,京城商户也好,外地客商也罢,有能耐拿到配额牌票的,都在这儿等着。

京城的行市和别处不太一样,总是要比洛阳那边便宜五十文上下。因此也有长安的大户走了东宫关系,拿了几百斤白糖牌票,就运着卖到河南府。压榨一些苦力钱,赚头还是能多个二十来文,一千斤的话就多捞二十几贯。

原本都以为白糖热情也就一阵风,岂料五月西北榷场刚开,铁勒人就赶了牛羊过来交易,还有吐谷浑人和吐蕃人,杂七杂八少说有三十家。有几个明显是白种突厥,一开口就要二十万斤,差点没被当场打死。

一阵疯闹,榷场定了个章程,牛马多的,犍牛一头换凯旋白糖十斤,中等母马一匹换十五斤。

西突厥除了牛马,还有骆驼,而且都是走过沙海的老道骆驼,几经谈价,才定了个一头骆驼换五十斤凯旋白糖。谈妥之后,西域诸国的胡商都是击掌庆贺。

于是在榷场的东宫内坊局坊事,带着人手把牲口赶往关中。人还没到长安,太极宫的主人就兴奋的跳了起来,仰天大笑三声,然后搓着手兴冲冲地把长孙无忌叫了过来,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事儿。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跟死了爹一样,他如果以大唐宰相的身份,的确也该为皇帝高兴高兴。就算是以大舅哥的身份,也的确要为妹夫妹妹愉悦一下。然而他身为大唐四大天王之,这特么怎么高兴?

妈的,老夫连口汤都没捞着,还想让老夫笑一个?

“辅机,咳,有此财源,来日用兵,无忧矣。”

“是啊陛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面无表情的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李董可能觉得是有点儿吃独食没照顾亲戚的尴尬,然后想了想,眼睛亮地说道:“辅机,朕听弘慎所言,那小……梁丰县男似乎在普宁坊做木工,不如择日陪朕去看看?”

话不能说的太深,这是聪明人之间的灵魂交流,长孙无忌瞬间来了电。那天朝会张公谨饭都没吃完就被叫过去谈话,肯定不会是皇帝看邹国公长得帅所以要亲近,吃饭前可是有人提到“小儿”的。

这年头,“小儿”都不简单啊,身怀绝技,跑的比谁都快。

“陛下微服长安,体察民风,实乃圣君之道,臣从旁陪同,荣幸之至。”

长孙无忌感觉呼吸都轻松了不少,离开皇宫的时候,觉得淅淅沥沥的雨天,都特么充满着初夏的欢快。

凯旋白糖获利颇丰,最近找张公谨联姻的人多如狗。三个儿子都成了抢手货,连天天来混饭吃的张大安小朋友,居然也有国公们盯着。

当然,大部分盯着的国公,都是没掺着白糖买卖的那些。

现如今,谁不知道谁啊,张公谨的三个儿子,那就不是人,那是会走的开元通宝!

和张大象、张大素还有张大安不同,压根没人找张公谨说说张德的婚姻大事。无他,特么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瞎打听的,说是太皇和皇帝都特么想让老张做女婿。

丫还有比这跟没溜儿的吗?

简直……简直就是被判了无妻徒刑。

本来老张计划的很好,老子现在有钱,再过一两年又有了各项功能,到时候平康坊什么样的小妹妹不能靠一句歪诗给哄上软榻?

以前是土豪大力艹我不要停,将来老张得给定个规矩,那必须得才高八斗年少多金的江南土豪大力艹我不要停……

可惜这场梦还没开始,没等到张德育的比较完善,特么就被李家父子一巴掌拍碎了。

公主……这不是坑爹吗?

因为和张公谨乃是多年的老同事,程咬金当然当仁不让地在河东道和孔家瞎浪,白捡的钱为什么不捡?于是乎程处弼呵呵一笑,月钱能直接砸死几百个底层官僚。

“哥哥,哥哥,小弟来啦!”

换了一身锦袍的程处弼,马靴都是新的,推开院子门就进来抱拳道:“哥哥,有个好事儿,小弟来寻你耍子。”

张德正趴桌子上画图纸,之前搞的畜力纺纱机感觉还是差点儿,脚踏式的虽然便利,可买得起的也不多,目前张德琢磨的还是水力纱机。钓鱼台那边不好好利用水力,实在是浪费。

“哥哥,你这是要做木工头儿?怎地这般场面,好生浩大。”

院子里堆着木料,有杉木、柘木、松木、槐木、桃木、柳木……家伙什也齐备,锯子都是用左卫专用横刀改的,花了整整二十贯,就为了把上好的横刀改成锯子。

“我要做活鲁班,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托哥哥的福,小弟月例多了整整五百贯!”程老三冲张德竖起五根手指,然后嘿嘿一笑,“对了,哥哥,有好事儿,好玩的事儿。”

“你说,我听着。”

鱼鳔熬了之后粘的炭笔果然还是差了许多,张德趴那儿画着图纸,然后琢磨着这贡纸也忒不给力,还得改良一下纸张。

“哥哥,东北来了一窝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跟着房二,要跟咱们‘忠义社’叫板。打头的好生了得,竟是耍了一手好剑,能写漂亮的诗文,跟着房二过来,开口就说要跟会过招。”

程处弼兴奋无比,“哥哥,务本坊设了擂台,咱们打他的落花流水,白捡他们十八样彩头。”

“不去。”

“啊?”程处弼懵了,“都约好了……”

“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

“当然是哥哥。”

“那我答应了要比吗?”

“没……”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能替我答应?你这是要做会,把我拉下来?”

“不、不是……小弟怎敢如此。”程处弼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悻悻然地说道,“要是当时公主不在场,小弟也不会受激应了这事儿。”

我擦,怎么还冒出来公主的?

老张从图纸上抬起脑袋,盯着程处弼:“滚。”

“哥哥救我,我在长乐公主面前打了包票,说哥哥一定回去的。如果不去,任公主殿下处置!”

说着,程老三毫无廉耻地抱着张德的大腿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黑洞……

你特么这是在逗我?老子正忙着改造世界,你特么忙着改造我?

长长地吸了口气,忍住没当场打死他,张德把炭笔往桌上一扔:“什么时候。”

找了张木凳,坐下来歇会儿喝口水。

程处弼跟鹌鹑似的低着脑袋:“明日辰时。”

老张直接一杯水浇程老三脸上,妈的,你们是大唐早上辰时的太阳,然后在辰时不努力学习反而摆擂装逼?

“哥哥一定要去啊。”

程处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颇有唾面自干的勇气,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第五十三章 久违的出场(二更)

最近因为蔡国公生病,吏部的人都有点小心思。刚上位兵部尚书的侯君集,前去巴结的人不少。然后就有人在旁边吹风:侯公,凯旋白糖获利颇丰,侯公江东往日旧友甚多,淮南道亦是富庶膏腴之地……

豳州大混混虎躯一震,你们这么一说,老子倒是想起来了啊。那时常被皇帝惦记的小王八蛋,貌似就是张公谨那魏州穷酸的侄儿?

还是那句话,简在帝心是衡量封建集权社会地位的唯一标准。

侯君集本来觉得自己还不错,左卫将军、潞国公、右卫大将军、兵部尚书……这一路过来,都是圣眷正浓的标志啊。

然而侯君集还是吃醋了,当然吃醋这个词是去年诞生的,但他还是吃醋了。

顺利进入最高权力机构的侯君集在琢磨几件事情。

一是皇帝见钱眼开,弄张德暂时是没可能的,再说了,那才十二岁的熊孩子。二是趁着四大天王之一杜如晦病重,迂回给吏部的走狗来一。三是灵活一下,挥大混混的特性,将淮南道甚至江南道的白糖卖攥在手里。

侯君集不是不喜欢钱,但他更喜欢权。而权来自上而不是下,所以侯君集很清楚,只要皇帝高兴,百官喷他是条狗,都毫无压力。

然后兵部尚书就开始分析自己的优势。先他在淮南道人脉硬扎,扬州一带故吏甚多。其次他虽然和张公谨关系不咋样,但真没害过张叔叔,就是互相装过逼。最次他要是能在江东膏腴之地拿下白糖卖,这钱他不打算自己吞了,八成以上迂回送给皇帝。

于是剩下的,就只有一样:如何从张德手里弄到白糖牌票。

回到潞国公府,侯君集喝着茶汤,他是豳州大混混,大唐有名有姓战将里面,唯一一个年轻时候勇武是靠自吹的主儿,思考问题的方式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二郎。”

“耶耶,唤我何事?”

侯二郎还在院子里耍剑,舞的有模有样。和侯君集那股有活力社会团体老大的特殊气质不同,次子侯文定绝对是白衣剑侠的那种高大上。

长得帅有文化武力值高并且温柔可亲不说还彬彬有礼,在长安十六岁以下少年团体中,侯文定虽然混不进领导阶层,但绝对是领导们最喜欢的左膀右臂。

长孙无忌的几个儿子,都爱带他玩儿。

“那个‘忠义社’,二郎入了吗?”

侯君集轻咳一声,掩饰着些许的尴尬。毕竟,算计一个熊孩子,走张公谨叔叔侄儿的门路,这多少让他有点不适应。

“没有,会最近都不在社部,没有会点头,入不了会。”

潞国公嘴角一抽,我儿子这么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连个破社都入不了?

豳州大混混顿时一贯的记仇翻了出来:肯定是张公谨教唆侄儿这样干的!

“那最近‘忠义社’有甚消息?”

“消息?倒是没有,有趣的事情倒是有一桩。房公妻弟家来了不少人,都是范阳河间两地卢氏的,有个少年大约是不服张大郎,上个月就说要挑战。昨日程三郎在长乐公主面前,替张大郎应了战,明日务本坊要比一场。”

侯君集眼睛一亮:“咳,二郎啊,为父和张弘慎素来亲密,乃是多年好友。其侄岂能受外人欺辱?你去帮衬一下。”

“阿耶说的甚话,张大郎这等人物,我心仪已久,莫说耶耶吩咐,明日我本就要让范阳卢家的人好看。甚个五门七望,土鸡瓦狗而已。”

说的忒豪气云干大义凛然,然而侯君集表情很复杂:儿子,刚才爹是吹逼呢,爹最讨厌帅气的张公谨啊,爹是为了他侄子的钱才这样说的啊。

然而蛋疼的是,自己儿子貌似有点儿张大郎脑残粉的趋势啊。

“耶耶?”

“呃,没事,没事,你去吧,去吧……”

侯君集深吸一口气,暗暗道:老夫忍辱负重,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白糖,张公谨,这笔账算你头上!

张公谨叔叔此时也是郁闷,回到了曾经的定远郡公府,当然现在是张德的产业,长安令那里手续都走了的。张德还亲兄弟明算账给了钱,本来张公谨叔叔是不要的,但看到一箱子的黄白之物,顿时表示贤侄心意,为叔愧领了。

“就是这样子……”

邹国公没好意思看自己的侄儿,一旁仨儿子看自己的爹都觉得丢人,被皇帝咋呼一下就秃噜了嘴,然后把自己侄子给卖了,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

张大安小朋友最喜欢哥哥了,坐张德身边安慰道:“哥哥,陛下我也见过,挺好说话的嘛。”

“嗯,是挺好说话的。陛下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仙福永享……”老张叹了口气,我真是日了个鬼,冰糖全归了太子赚零花,白糖京兆府一半归了皇家内帑,这特么还要盯上老子的毛?

“大郎,到时候厚颜无耻之徒上门,大郎小心应对啊。”

老张黑着脸白了一眼张叔叔:果然你除了长得帅毫无用处啊,花瓶!花瓶!

“那……大郎,吾还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顾三个儿子鄙视的眼神,迈步就走。

他前脚出去,院子们咣当一声就被推开,进来一条汉子,大声嚷嚷道:“哥哥,快走快走,姓卢的来了,好几十个!”

然后李奉诫李震都进来,簇拥着张德,兴冲冲地准备看老张表演降龙十八掌以及先天乾坤功。

当然了,张哥哥的师傅是谁?江阴香帅啊。忘年交是谁?“百世经纶”智障大师啊。江阴香水就不说了,飞刀要么不出手,出手必取人性命。智障大师行走天下,何等犀利,一招八部龙神火外加十二神天守,简直禅门战神,猛的一塌糊涂。

尼玛……

老张有点儿悔恨为什么要跟这些熊孩子讲故事,尤其是讲武侠故事。

没办法,都搬出长乐公主来了,他还能怎么办?这年头,姓李的就没一个消停的。

骑上了黑风骝,带着薛招奴和张大安,奔务本坊去了。

他人还没到,坊墙上就有熊孩子远远地观望,见着一匹黑马自西而来,顿时喜不自禁叫道:“哥哥来了!”

“啊?哥哥来啦!”

“旬月不见,想死我也。”

“哥哥此来,定要叫他去我家吃上一顿。”

“快快快,收拾干净些,哥哥来啦!”

一群外地来的有文化有素质少年们面面相觑:啥?要不要这么拽?人还没到就这么气势旺盛,人到了你们不得激动的昏过去?

崇仁坊过来看热闹的马车不少,都挂着帘子,最夺目的就是驷马香车,毫无疑问,这是皇帝最宠的长乐公主座驾。

“嘻嘻,安平姑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嗯。”

正说着,却见黑马上的骑士少年身前,居然还坐着一个小姑娘,看打扮,毫无疑问是个婢女。

“啐!那小蹄子恁地不要脸,竟是……”

“丽质不可口出秽言,皇家体统……”

薛招奴默默地摸出一个胡饼,啃了一口后才问道:“阿郎,今日要打架?”

老张点点头,没办法,谁叫哥是长安欧巴呢。这尼玛小弟们这么给面子,外来帮派要扬名立万,总得出场秀一下吧。

“哥哥!哥哥终于来啦!”

“哥哥,快些下马休息,小弟有个物事献给哥哥品尝。”

“来人,快些安顿。”

一群姓卢的少年顿时扭曲了。

于是房二身旁一少年迈步而出,仗剑前行,站定了喝问:“汝是江阴张德?”

人前直呼姓名,这年头算不讲理的,老张其实没问题,但周边的小弟们不乐意了。

正要开骂,却见一个白衣身影刷过,嘭的一脚把那人踹翻在地。卢家少年霸气的出场被白衣剑侠的帅气一脚,踢的个七零八落。

“哪里来的山野豚犬,竟敢在此狺狺狂吠!”

说罢,少年锵的一声拔剑而出,持剑侧立,目光如电扫过卢家小团体:“在下侯文定,谁敢与吾共决死!”

老张正在下马,被吓的差点滚地上……

我擦嘞,这特么几个意思?

一群少年都懵逼了,这谁啊这?

第五十四章 文风颇盛务本坊(三更)

“赛尉迟”“小张飞”还没有出手,敌人就倒下了。务本坊内一阵寂静,跑过来看热闹的四门小学小伙伴们纷纷惊呆了。

这位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剑眉倒竖的仗剑帅哥什么来头?他为什么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气场?剑锋散出来的寒星点点,是什么样的不凡招数?此刻此地,他为何要在长安第一高手面前出手?

然后在一众小弟的期盼之下,长安第一高手站了出来:“有礼了,在下江阴张德,敢问兄台字号?”

侯文定面色一喜,抱剑见礼道:“会有礼,在下侯文定,特来为会助威。”

老张嘴角一抽,日,特么姓侯。

一想起张公谨叔叔和某个姓侯的爱恨情仇,老张就觉得浑身难受。侯君集那老匹夫,想干嘛呐?

“竟是潞国公府上公子,怠慢了。”

“会客气,是在下唐突,不请自来。前日寻程三郎代为引荐,然会诸事繁忙,未能一见,甚是遗憾。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我擦……怎么画风和侯君集完全不一样啊。你爹是你亲爹吗?

“小人!竟敢偷袭!”

突然有人大叫,朝着一根齐眉棍,就要砸过来。老张扫了过去,喝道:“房二郎,带来的人,给我看好!”

房遗爱本来想装个逼的,但一看张德身后站着七八十号小弟,顿时怂了,连忙闷声道:“四哥,勿要冲动,待会自有计较。”

自从花钱买诗回去被老房打了个半死,房俊对老张是又爱又恨。爱不用说,自肺腑的,一个字一贯钱,良心价!恨嘛,反正他爹他妈都说了,你小子敢对张大郎不敬,信不信把你打成残废?

本来老房也是挺计较自己儿子出丑的,始作俑者又逍遥法外,皇帝又没真个儿把张德罚去戍边什么的……

然后有一天,凯旋白糖出现了,自己老婆的娘家人也出现了,一切都变得这么美好。尤其是那锃亮的银饼子,还有那响叮当的开元通宝。

四大天王之一的房乔房天王,原谅了江阴小土鳖的无心之失,传为一段佳话。

“哼!”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方才这边有人被侯文定一脚踢飞,兀自难受,此刻见张德来了,居然瞧也不瞧他们,对房俊还吆五喝六,顿时越地不待见:“你就是江阴张德?”

“正是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却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何等奢遮人物。竟让我范阳卢氏也要高看,区区一个县男,莫非有三头六臂?”

“在下得罪过诸位?”

老张愣了一下,见他们一个个脸色不忿的,于是好奇地问道。

“不曾。”

“在下和哪位有过节?”

“没有。”

“往日无仇近日无冤?”

“正是。”

老张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好?文才武略,今日定要和你分个高下!”

那人哼了一声,盯着张德:“须让人知晓,吾等北地男儿,何等威风。”

张德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房遗爱,然后笑道:“张某为什么要和你们比?”

“哈哈,怕了?果然是个欺世盗名的懦夫!”

程处弼等人顿时大怒,老张却是一抬手,阻止了小弟们对骂。

摇了摇头,张德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道:“你看,你们对我又不了解,贸贸然来了京城,还要作怪。当真是胆大的很……”

房二眼皮跳了跳,有点儿想撤了。

然而老张没给他机会:“一群猢狲,竟是跑来长安撒野,天子脚下,由得你们猖狂?孩儿们,干他们——”

话音刚落,程老三哈哈大笑:“哥哥痛快,正该如此。”

他一手拎着一条木棍,嚎了一声便带着十来号能打的勋贵子弟冲了上去。李震一瞧卧槽,立刻抄起一条柘木杆子二话没说照样抡了过去。

便是一向容易感动的李奉诫,一瞧哥哥了话,顿时当场变身,衣服一脱一手一块青砖,俨然搏命的架势。

那些个范阳河间来的子弟,多是卢氏,也有范氏房氏,来去五六十人。民风彪悍不说,但凡读点书的,都是弹剑而歌的汉儿。五胡肆虐那会儿,汉地虽然攻伐厮杀,但世族大姓却是岿然不动的。

五胡挨个儿灭亡了,这些歌春秋时期就存在的世族,依然牢牢地扎根在本土。

“好胆色!正要叫你晓得厉害!”

卢氏子弟却也不怕,佩剑一扔,抄起剑鞘照样开干。

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双方百十来号人混战起来。围观的人顿时兴奋无比,连连叫好。

薛招奴带了马扎过来,给张大安坐了,然后自己蹲在那里,一人一个胡饼默默地啃着。

“范阳卢文渊,让尔等长长记性!”

“卢文渊?是何猪狗?”

程处弼哈哈大笑,一棍敲翻一个,跳将开来,和来者厮打成了一团。

正互殴着,却见一方惊呼,有些个小伙伴顿时叫道:“房俊那厮端的凶悍!”

老张本来神在在的看小弟们围殴对方,房俊这种货色,直接无视。他爹老房又不是没有见过,瘦不拉几的老汉一个,房俊能有啥战斗力?

然而现实给老张膝盖连射两箭。

“我真是日了个狗了……”

嘭!

房遗爱一拳砸翻一个“忠义社”的小弟,扭头盯着张德,然后瞬间衣衫哗啦一身爆开,那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张德脑袋里想起了一歌。

you‘re-shock!

哦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你已经屎了。

特么玩我?房玄龄儿子的画风怎么是这个尿性?这特么分明是尉迟天王才有的风格啊。卧槽,莫非当年尉迟恭住老房隔壁哒?

萌萌哒的小脸儿,瞬间扭曲了。

老张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

“哥哥莫慌,小弟在此!”

嘭!

房俊一脚将人踹翻,肌肉贲张朝着张德这边冲了过来。

老张嘴角一抽,卧槽,这特么平时瞧着跟弱智一样,关键时候不掉链子,知道擒贼先擒王啊!

“哥哥快走,房二这厮厉害的紧!”

听到有人叫唤,程处弼斜眼正好看到直奔张德而去的房俊,顿时大叫:“房二你敢——”

房遗爱眼神露出一种扑杀猎物的兴奋,整个人亢奋的皮肤都在红。

五月的天,真特么让人心潮澎湃。

刹那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务本坊的正中央,张德感觉自己就像是站船头的露丝,冰山随时要撞过来了。

“张德鼠辈,还不受死!”

房俊大喜过望,沙包一样大的的拳头,直接砸向老张的面门。

然后……嘭!

整个世界清静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连驷马香车上的两位公主,都嘴巴张的大大的。

薛招奴默默地又递给了张大安小朋友一个胡饼,而前方,张德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房遗爱这头练了北斗神拳的牲口摔在了地上。然后捏着他的指关节,淡定地看着躺地上懵逼了的房遗爱。

刚才生了什么,房俊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好彩!”

“哥哥厉害!”

“房二不知天高地厚,活该!”

范阳来的人也都是瞪圆了眼珠子,他们的表兄弟何等凶残,他们还不知道?可是一个照面,这就躺下了?

“我还没有力,你就躺下了。房二,服么?”

老张挑了挑眉毛,看着一脸呆滞的房遗爱。

“不……不不不,服服服,张大郎饶我则个。”本来房二是想放狠话的,然而手指头被人捏着,这特么……唉。

房二被秒杀,范阳来的小朋友们纷纷表示俺们服了。

然后双方厮杀的场地,空了出来,两边共躺下三十来号人,带伤的五六十号。

“姑姑,好身手!”

“丽娘莫要大声,体统……”

“什么体统!”李丽质哈哈一笑,掀开车帘顿时拍着手兴奋道,“张大郎,好男儿!”

张德嘴角一抽:“德见过公主殿下!”

一群熊孩子都是熊躯一震,啥?公主?

然后二百来号人立刻远远地低头见礼,那场面……长乐公主觉得太爽了!

而此时,坊口站着两个大叔,一个气度不凡美髯微动,一个英俊潇洒内敛精神。

“陛下,务本坊文风颇盛,陛下可以一观文教……”

长孙无忌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地捏住了。

“文风颇盛?”

李二指了指不远处一片狼藉的群架场地,然后眉毛一挑,他看到了正踩着房遗爱的张德。

正要喝止,却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宝贝女儿正在鼓掌叫好,而女儿旁边,好像是他的妹妹……

第五十五章 卢照邻(求票)

曾几何时,有些拍马屁拍的很欢的大臣,说张德是祥瑞,是皇帝广施仁德的结果。这让李世民很高兴,觉得自己的皇位,从法理和天理上,都越来越牢靠。

然后嘛,李董就觉得仿佛一连串的耳光扇了左脸扇右脸,太特么憋屈了。

哪儿都有江阴张德,而且都是添堵的事情。

金吾卫的大兵来了之后,把躺地上的拖大夫那里治疗。没躺下的,一个个站那儿等着家长。

然而勋贵子弟们完全没把金吾卫放在眼里,房二认怂之后,居然还反过来巴结撩翻他的张德。

卢氏子弟纷纷扭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表兄弟。

然而熊孩子们就认一个天理,打赢了就牛逼,打输了就傻逼。赢家通吃的世界,这就是熊孩子的世界。

三观没确立,可以理解。

然后卢氏范氏房氏的一些子弟,就开始和务本坊的小朋友们拉交情。当然了,主要的牵头人正是房俊。

“张大郎英雄豪杰,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往后大郎去了范阳河间,自有交情在。”

张德冷笑一声,心说你丫的要不是被老子撩翻,特么会这么乖巧?指不定内心扭曲的想要干死我呢。

“张家哥哥恕罪,是小弟狂妄了。”

卢文渊倒也磊落,输了就是输了,老张那一手,放唐朝就是手缚中的战斗机,散手中的大宗师,牛逼不解释。

“无妨无妨,房二郎说的好,不打不相识。换了是我,听说哪路子弟有个厉害名声,自认有些拳脚,也要去称一称人家斤两。真金不怕火炼,成色如何,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兄弟们说的可对?”

“正是此理,哥哥雅量!”

薛招奴默默地看着自家郎君在那里装逼,然后抓了一把炒制好的阿月浑子给张大安小朋友,都是开了口的,香味扑鼻。

张大安正有滋有味地剥着阿月浑子,口腹之欲先是满足了,然后精神上因为自家哥哥打赢了群架,顿时与有荣焉。

骄傲自豪,让张大安小朋友很是得意,下巴一扬,眉飞色舞。

然后他扭头一看,有另外一只野生的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他,盯着他手里的阿月浑子。

“你干嘛?”

小朋友抿了抿嘴,盯着张三郎手里的阿月浑子。

“这是阿奴给我的,家里不多。”

张大安心地善良,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拿出一颗递了过去,“给你尝尝。”

小朋友眼睛放光,赶紧接过去剥开,然后抛嘴里嚼了起来。

“好吃。”

“那当然,这是坦叔亲手炒的,西方弗林国的特产,可贵了。”

三郎又稍稍地炫了一下富,然而小朋友依然眼巴巴地看着他,口水溢了出来。

“真的不多了……”

然而心地善良的张大安还是分了几颗出去,分走之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薛招奴。薛招奴瞪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攥住了装阿月浑子的口袋,毫无疑问,拿这等好物做人情的张三郎,是没有份再吃了。

“阿奴行行好……”

“走开,阿郎好不容易跟波斯商人换来的。你却好,拿去做人情,走开走开走开……”

张大安小朋友扭曲了,嘟囔了一声:“董婆子的醪糟,买了不给你了。”

然而薛招奴又不喜欢吃醪糟,对于张三郎的酸意,完全不放在眼里。

“你是房二郎叫来助阵的吗?”

三郎还是很善良,又分了几颗给小朋友。

“嗯,房二哥叫来的。”

“你也是河间来的?”

“我是范阳人。”

“我叫张大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个最厉害看到没?就是我亲大哥。”

张大象哭晕在茅厕,一母同胞,沦落至此,情何以堪?

“我叫卢照邻,五岁了。”

“那我比你大两岁。”

“张三哥好。”

一听这称呼,张大安小朋友顿时眼睛就亮了,手里一把阿月浑子全塞卢照邻手里,笑的合不拢嘴:“以后在长安,谁欺负你,报我名号,我叫我哥揍死他们。”

“嗯,谢谢张三哥。”

“不用谢,应该的。”

张大安得意洋洋,然后冲不远处的尉迟环抖了抖眉毛,然后下巴冲卢照邻扬了扬,意思他现在也是有小弟的人了。

双方罢战言和,老张顿时江湖地位陡然拔高,在一干范阳河间世家子弟眼中,已然是道上大哥的地位。

全程看完张德装逼的李世民,表情越地扭曲:这特么就是务本坊教育出来的勋贵子弟?

“小弟听说张家哥哥师从6学士,本想是个舞文弄墨的斯文才子。没曾想,这拳脚功夫,竟然也是这般凶猛。‘赛尉迟’‘小张飞’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卢文渊一脸佩服憧憬,和刚来时候的狂霸酷拽判若两人,画风直接变了。

“正所谓有取错的名字,却没叫错的诨号。卢四,可算是见着会风采了吧?”

卢文渊连连点头,抱拳道:“京城藏龙卧虎,着实惊艳。”

坊口的李世民已经麻木了:你特么逗我?这是五门七望之一范阳卢氏的子弟?这特么分明就是贺兰山上的土匪……

“辅机。”

“臣有罪!”

“朕没有此意。”李世民有点怅然若失,“朕只是没想到……算了。”

然后远远地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安平公主李芷儿,还有自己那个宝贝女儿长乐公主李丽质……她们脸上的激动和兴奋,着实让人感慨万千啊。

“回去吧。”

“陛下……”

“算了,朕像他们这个年纪,大抵也是如此。”

长孙无忌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感慨青春来着。然后长孙无忌呵呵一笑:“当年初见陛下,便知陛下非常人也。”

这马屁拍的不重,很舒服。

李董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当打之年,但到底是得了天下的人皇。这会儿也追忆起往昔来者。

然后就听到有个非常恶心的声音说道:“些许花销,不必计较,不外是三五千贯,平康坊里也支使不了几回。四郎勿要在推脱……”

张德在撒钱,三五千贯,平康坊的专项消费额度。

李二瞬间五官全挤在一起,然后恶狠狠地说道:“让万年县治他一个寻衅滋事!”

“陛下,少年互殴,哪有只寻一方的?”

然而另一方,是五门七望的范阳卢氏,一心要拿五门七望刷时髦值的李董,听到长孙无忌的提醒之后,恨恨然地咬牙道:“算这竖子好运!”

而这会儿,老张正有点愣神。

因为张大安小朋友正在给他引荐新手的小弟:“哥哥,这位是范阳卢小乙,名照邻,人很和气。”

我擦……卢照邻?

老张默默地擦了个汗,幸亏老子当年曲江文会没卖他的诗。

第五十六章 背锅侠(迟到的一更)

因为不能惩罚卢氏子弟,所以连带着“穷凶极恶”份子张德,也只能假装没看见。反正又没祸害寻常百姓不是?

五门七望里面,背地里愿意站皇族这一边的,只有陇西李氏。而李唐家的太原,势力最大的王氏一向只出钱粮不出人。卢氏能够和房玄龄结为姻亲,对李世民稳定黄河以北地区,极为重要。

卢家从大6泽到漳水、洛水、仓川,拥有的田地极为惊人。北朝时期隐匿的人口,保守估计在三十万以上。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拓跋焘也好,苻坚也罢,还是说相爱相杀的慕容氏,这些游牧民族或许会一时兵锋强盛,但只要重创一次,就彻底退出历史。

和汉人不同,四夷输不起。

草原到一千几百年后,也承载不了多少人口。

所以作为皇帝,掌握智力资源的世族要镇压肢解的同时,也要适当利用。

更何况,灭亡高句丽,北地钱粮支撑,没有五姓七望,暂时没搞头。

“范阳几家,从你那里拿了多少白糖?”

李董把老张叫了过去训话,然后坐石凳上,面前摆着棋盘,是围棋。

通常情况下,像张德这种十二岁的勋贵少年,怎么可能不会下棋?再一个,6德明是谁?不说是棋圣级别,当年在陈后主面前可是杀败诸多棋博士的狠角色。身为十八学士之一的弟子,焉能不会下棋?这不可笑么?

在李董的示意下,老张坐到了棋盘前,李董抓了棋子,要猜枚。

“臣不会下棋……”

低着头,没敢看李董的表情。

连坐旁边准备观战的长孙无忌都惊呆了。

哎哟卧槽,这特么还是国公家的子侄?这特么还是十八学士的弟子?你特么除了卖流芳百世换开元通宝,到底学过什么陶冶情操的姿势?

嘎啦。

李二毕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人杰,深吸一口气,把捏碎了的玉子放回了原处。然后黑着脸盯着张德:“你在6老那里,到底学了什么?”

“呃,臣一直在学弹棉……弹琴,弹琴……”

李董脸更黑了,他突然想起来,宫里哄孩子唱的《两只老虎》……

眼前这位不会下棋的艺术生,其实是儿歌天王。

“若汝是朕子侄,朕一定打断你的腿!”

“陛下圣明。”

“……”

李二对这货的厚脸皮算是彻底领教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卢氏从你那里拿了多少白糖好处?”

“陛下,臣满头雾水啊。这白糖与我何干?虽说我偶尔也买来一些吃,但听说是西域胡商维瑟尔的买卖,陛下问臣,这是问道于盲啊。”

砰!

李董拍了一下桌子:“不要装傻了,这里没外人,辅机是朕叫来的。”

长孙无忌脸也黑了,感情这小子装傻充愣是因为老夫在场?

张德讪讪然地看了一眼长孙天王,然后小心翼翼道:“倒也没多少,无非河北诸地交由他们去卖。”

“说实话,放心,朕不会贪图那点蝇头小……咳,说实话,朕这次也有好处给你。”

蝇头小利?你老母的,你姓李的有种把京兆府一半的份额吐出来啊!还蝇头小利,知不知道老子为了摆平你的吃相,费了多少口水?妈的,尉迟老魔已经辣么富了,还琢磨着称霸长安和洛阳。

你们君臣都是一路货色!

然后老张斜眼瞄了一下长孙无忌,心里琢磨起来:莫非真不是老阴货眼馋这点当口,让皇帝来巧取豪夺?

“嗯?”

李董眉毛抖了抖。

“咳……陛下,其实除了河北诸地,还有一些小番邦,也会采买一些,聊胜于无了。”

“小番邦是多小?”

“咳……新罗、百济、琉球、耽罗、占城……”

每说一个,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要脸皮抽一下。没错,都是小番邦没错,一点儿都没错。可特么这些个小番邦加起来,怎么也有一道之地啊。几十万户口总是有的,番邦再穷,贵族总有数万吧,而白糖可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再者,因为白糖产地是咸阳对岸,离各地都比较远,所以卖的越远,价钱越高。光长安和洛阳两地,最高有过五十文的差价。

“你好大的胆子!”

“臣惶恐。”

李世民怒不可遏:“私卖番邦,你胆大包天!”

“陛下何出此言?臣可是让人在苏州市舶使那里报备了的。”

“……”

你做的滴水不漏,朕真的是无言以对。

一看李二被自己憋了回去,老张心中不由得暗爽:幸亏老子机灵,没留小尾巴给你抓,要不然又要被你啃一口肉。

“辅机,苏州市舶使是谁?”

“虞昶。”

长孙无忌脑子里过一遍就说出了名字。

李世民念叨了一声:“虞昶?”

“虞公的长子,之前跟随姚公学《汉书》。前年还在弘文馆做过校书郎,陛下见其书法有二王神性,便命其抄了一卷《道德》。”

李董瞬间明白了,长孙无忌说这么透彻,还能不明白吗?虞公是谁?虞世南啊。姚公是谁?姚思廉啊。教张德弹棉花的老师是谁?6元朗啊。

这三个人有什么共同点?他们都是十八学士之一。还有什么共同点?他们都是江南人。

操!南方人就是坏!偷朕的钱。

然后三个著名南方知识份子,不管是不是亲自出面,肯定有家里人跟北方的五姓七望之一卢家勾搭成奸。这特么是绕过了一群勋贵,要从大海上开捞啊。

李董越想越恼火,越想越觉得南方人蔫坏,然后他冷冷地盯着张德:“汝乃贵族,焉能不善对弈?”

“陛下容禀,臣亦会些许小棋,只是与众人不同罢了。”

“噢?”

李二声调拖的长长的,“莫非你会象戏?”

象戏就是象棋,这年头的象棋,还没有彻底完善,但玩的人也有了。

老张摇摇头,没办法,他以前上班的时候,领导不下棋啊,就喜欢斗地主,所以就没学会。

“莫非汝还能自创新棋?”

“陛下目光如炬,英明神武。臣某日观九宫格,灵光一现,琢磨出一路棋法,甚是简单易学。臣之族弟,极为喜欢,每日寻臣下棋。如今西北诸坊,下棋者甚多……”

“……”

李董脸垮了下来,这小王八蛋永远不按常理出现在人前吗?

“陛下不信?无妨,有此棋盘即可。”

说着,老张拿了黑白玉子,开始摆了起来,“陛下请看,双方搏杀,力求五子一线之余,更要阻挡对方五子相连……”

嘭!

掀桌!

李世民怒不可遏地把棋盘给掀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朕就说嘛,这等全新赌术不能凭空冒出,定是有人细细思量。原来是你小子!”

队长,别开枪,是我。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只要您……

老张脸都白了,哎哟卧槽,这哪个神经病拿五子棋赌博啊。这特么不是照老子面门扣屎盆子吗?太特么坑人了吧!

“陛下,棋艺而已,别人用来耍钱,也赖不到我头上吧。”

“住口!”

“哦。”

李董当然愤怒了,非常的愤怒。为什么呢?因为最近宫里面,皇后就先不说,四妃一个都没落下,全特么下五子棋赌钱……

做老板的,在公司里忙了一整天,又是看奏章又是作批示,还要和公司主管商量下一步吞并潜在竞争对手的计划。一天累的跟死狗一样,回到家里本来想享受一下温存,结果一个两个开口就是:哎呀老公你回来啦,赶紧来看我们玩一把……

操。

李董这么博爱,当然不会怪老婆们没眼力喽?所以一定是别人的错。

也就是说,需要一个合格的背锅侠。

之前找不到,现在终于有了。

老张一看李董那小眼神,立马就顿悟了:这特么也可以?横竖老子又要出点诚意了是吧?上回是为了你爹你儿子你闺女你老婆,这回换成你大舅哥了?

第五十七章 李董需要遥控器(求票)

老板小老婆们拿五子棋耍钱,这么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当然是下属的错喽。

张德本来还想问一下皇后有没有参与,但一看李董那表情,老张虽然很想念长孙皇后丰腴的身躯,成熟的气息……但还是作罢。

为了和五门七望搭上关系,太宗皇帝也是蛮拼的。以前没机会,所以封赏啊科举啊永业田啊,都是软刀子,世族们觉得这特么是在玩我?所以对李董没好感,就差说你是要学杨二吧?

然而科举总体来说还是从成功走向成功,从胜利,走上新的胜利。无他,这年头读书能读出花样来的,也就世家子弟。

庶族……嗯,寒门,玩儿蛋去。

当然经历了隋文帝的**权术大刀,再经历了杨二**的大枪,北地世家虽说没有被彻底玩坏,但也算得上玩残了。

五胡乱华都没弄出事情来的世家豪门,在两代大隋董事长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出了哀嚎,然后招呼了一群好汉,反了他娘的。

军阀出身的李家上位之后,原本社会地位滑落到地主阶层的世家豪门,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权力迷茫期。

不知道投靠谁,不知道扶持谁。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争斗,李渊在放置p1ay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观察双方背后势力的对峙。

最后的结果很清晰,李建成输了。而支持李建成的都是谁?关陇军阀的继承者,这是大唐西北最大的权力板块。但他们输的很彻底,给东晋以来的贵族政治画上了句号。

其中典型的代表就是薛万彻,别看薛万彻还有兄弟在秦王府厮混,实际上就是简单的两头下注。薛氏在西北下的注多不胜数,那位西秦霸王,同样姓薛。说白了,靠武力值说话的贵族们,现以前用在晋朝王族和北朝胡人身上的法子没用了。

简单点讲,战斗力……不够啊。

而李世民身后呢?长孙无忌是落寞贵族,程咬金瓦岗出身,还跟李密有过交情,张公谨小地主家庭,尉迟恭更是什么乱七八糟属性都有,年轻时候特么还放过牛,秦琼是前隋下级军官,张亮是农民……

从游戏制作的角度来看,秦王李世民的配置要更平衡一些。有奶妈有坦克有辅助,还有强力输出,嘲讽脸还有侯君集,丫还是贵族界的叛徒。

时代就是这样的展,没有什么侥幸偶然,谁收买的势力强大,谁就牛逼,谁就称王称霸。

玄武门是一场政变一场伏击一场暗杀?别说李世民要不断地给自己刷合法地位,他的走狗鹰犬们,更是不遗余力。

杨广同样有陷害杨勇甚至弑父的传言,五门七望怎么喷他的?暴君、昏君。

整个历史定位,在大唐建立之前,就已经确立,然后一千多年持续的喷他。是垄断智力资源的世家豪门脑子进水专门盯着隋炀帝不放吗?不是,是因为杨广得罪了他们,要从他们手里夺走知识垄断权以及土地分配权。

所以杨广该死。

李董做的事情,其实也是在复制杨广,但更加的温和,更加的从容不迫。但因为李建成的背后有着五门七望的死对头,同时李世民手底下的人,在武德年,就已经被五门七望扶持下注,要是李世民输了,他们会血流成河。

所以李世民要赢,而且民心所向一代圣君,这不需要李世民话,几百年诞生几十近百宰相的五门七望会主动帮李世民刷好评点赞。

贞观年的权力纠葛,皇权土地权知识权的错综复杂,使得太宗皇帝和五门七望有合作又有对立,但总的来说,是合作大于对立,妥协多于对抗。

所以,一包小小的白糖,百万贯千万贯的利润,将大唐东西部的权力板块一不小心串了起来。而其中仿佛还有南朝旧有势力的深入,这如何不让李董心潮澎湃?这可是大机遇。

任何一个大公司,在事业上升期中,都会尽量整合好公司内部,平衡好公司的创业功臣以及开拓大将的利益。

奖金、分红、期权、津贴、补助、五险一金……

有人多拿奖金,那么别人多拿点分红,你也别逼逼,不服跑个分,谁高谁老大。

老张虽然十二岁,但李董觉得,这样的十二岁少年,朕要十个!

五月的粽子,张德还没有好好地品尝“蜜汁淋粽”,就被李董一桶脏水从头泼到底,反正就是要让张德负责。

然后六月的时候,老张一看天上没下雪,只好无奈地对李董说道:我会负责的,陛下。

于是,有一天著名的外籍企业家维瑟尔现,他的商号里,来了一些武力值堪比四大保镖,智力值赶各大掌柜,体力值让一夜七次郎甘拜下风的汉子。

然后维瑟尔就跑来问幕后老板,著名的儿歌天王,长安欧巴张大郎。

老张含着泪冲维瑟尔说了一句:“你听说过党支部建在连队上吗?”

李董的决心还是很强烈的,他要掌握白糖卖的分配权,这项权力,是他和东部士族搞一搞复杂关系的强力遥控器。

只要哪家觉得他这个皇帝不靠谱,他就打开开关,然后远方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卵形小球,在哪家的体内出嗡嗡嗡嗡的震动声。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说话了。

当然,五门七望是不会认怂的,但妥协,是肯定的。

毕竟,那是几百万贯开元通宝,这年头……大唐财政收入才一千多万贯。富可敌国的感觉很爽有木有,皇帝捏着遥控器也无所谓了,宁肯爽死。

凯旋白糖,没取错名字,至少老张在八月觉得大唐不太可能崩溃后,就默默地认可了这是皇帝陛下的凯旋。跟东部士族的较量中,领先了不止一筹。

经济问题,一抓就灵。老张回忆起当年给领导拍马屁的人生,突然现,要升官,抓经济。要查官,还是抓经济。

然后张德就悟了,你妹,老祖宗原来千年之前就懂这一套了啊。活该老子这条工科狗只能给风机做维修然后打dota……

九月初九,老人们很开心,因为东宫吧冰糖改了个名字,叫“太子糖”,然后白送给关中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然后张德不由得仰天长叹:妈的,唐朝人就知道送温暖献爱心了啊,这一套千古不衰,看来是很有道理的。

尤其是京兆府的大小官员跟着东宫幕僚去采访某个百岁人瑞的时候,人瑞含着甜如蜜的冰糖感动的落了泪:老朽上一次吃到如此甜蜜的东西,还是大统十六年呢。

一群官僚面面相觑,咱们有大统这年号?

然后有个姿势丰富的文科生邪邪一笑:此乃魏文帝元宝炬年号。

众人这才感慨万千,人瑞不愧是人瑞,我等只是看潮起潮落,人瑞是直接围观王朝兴衰啊。

随后,人瑞又见证了一颗糖,是如何引一场血案,一场血案引一场战争,一场战争灭亡一个民族。

第五十八章 理解错误(迟来的一更)

秋天,是收割果实的好时节。当然有人不喜欢果实,那就收割人头。至少从李大亮地盘过来进长安的吐谷浑人是这样想的。

有两方,都是亲戚。

长安令黑着脸过来的时候,人头已经收割完毕,然后一群蛮子没地方逃,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本来这事儿大理寺不用管,但正义的使者说了,其中一方给皇帝做过官,这能忍?

然后正义的伙伴,大理寺少卿就出现在了城西。给犯罪分子做了笔录,后来张德看完笔录,觉得这年头的蛮子,很有特点。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慕容诺曷钵跟着屈突诠买了“太子糖”装逼,一两一贯,限量售。

然后这天慕容诺曷钵叔叔家的儿子和爷爷伏允走狗的儿子,来长安探望他爹。在春明西大街,还没有上门的堂兄弟慕容弗里沙看见了堂弟,一看堂弟居然手里攥着一袋东宫特售冰糖,于是就连忙拉关系讨要。

没办法,现在甘凉的蛮子贵族头人们,也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本来他们以为白糖已经够狂霸酷拽了,结果特么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冰糖这种逆天之物。

一头有经验的骆驼,相当于老司机,也不过是换了区区五十斤白糖,这还是因为榷场属于官方控制,不能太厚颜无耻宰客的缘故。

而冰糖呢?一斤十贯,一斤半就能换一头老司机。

不淡定的蛮子很多,但能弄到“太子糖”的,顿时就显得门路广人脉多,江湖地位不说水涨船高吧,起码在帐篷里说话声音能大不少。

然而弗里沙并不知道的是,诺曷钵拿到一包“太子糖”,那也是因为带头大哥屈突诠托了另外一个道上大哥“及时雨”张大郎的缘故。

没有忠义无双义气为先人品高洁的张家哥哥,太子那边会随便卖给过世蒋国公的小儿子?东宫的幕僚,全是势利眼,鼻孔看人的主。

所以,诺曷钵很珍惜这包冰糖,因为它不仅仅是甜蜜,更是爱。

然而佛理沙就不爽了,觉得堂弟很生分,没有亲人味儿。

他不爽,诺曷钵还不爽呢。因为他爹的忠仆偷偷告诉了他,说是他爷爷在老家已经立了新的太子,就是他叔叔达延芒结波。

也就是说,吐谷浑那点家当,将来和他爹没什么关系了。而现在,父子二人还在长安跟着皇帝陛下混饭,成天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要不是诺曷钵在城西胡人圈子里还算有点儿地位,加上新来的安国人以前也打吐谷浑过,因此时常有些接济,日子谈不上紧吧,不过却也不甚富裕。

从内心上来说,弗里沙的爹在诺曷钵眼里是垃圾。然后这个强要他“太子糖”的堂哥,是小一号的垃圾。

虽然年幼,但诺曷钵还是很重感情的,这是兄弟们赏脸给他弄来的上等货色,包含着浓浓的情义,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垃圾吞了?

果断拒绝。

然后弗里沙手下的强力跟班就瞪了诺曷钵一行人一眼。

有句话说的好,茫茫人海中,仅仅是因为多看了你一眼。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噗嗤!噗嗤!嗤——

血案就生了。

弗里沙重伤,断了一条胳膊,他的跟班却死了。然而这个跟班在吐谷浑的江湖地位还不低,是伏允贴身爪牙,席大臣天柱王的嫡次子。

至于诺曷钵一方,就只有一人胸口中了一刀,大概两寸长的伤口。

没办法,诺曷钵的保镖也沾了小主人的光,往常草料场聚义的时候,老张的四大保镖没事干,就会找其余小王八蛋的保镖们玩摔跤和十八般兵器的各种技巧。在历尽磨难之后,诺曷钵的保镖们别的不敢说,唐制快刀耍的有模有样。

弗里沙一行人,还没有见到久居长安的大伯,就扑街了。

要不是正义的使者大理寺少卿及时出现,可能几十条人命就要出现在春明大街,造成相当恶劣的影响,让金吾卫的同僚打扫起来非常麻烦。

“这特么是在逗我?”

老张在学士府弹棉花的时候,正义的伙伴把卷宗给他看了后,他是出了这样的感慨。

“那陛下就没什么指示?”

张德一脸傻逼地看着正义的使者,大理寺少卿扫了他一眼:“大郎,这是吐谷浑人,明白了吗?”

“我明白什么我?”

“要打仗了。”

“啊?这就要打仗啦!”

张德瞪圆了眼珠子,你特么在逗我?虽然死了人,但也不至于打仗吧。

“去年陛下让伏允来长安认罪,他以患病推脱,随后兵犯甘凉,若非李都督布置得当,须被他得手。”

正义使者随后又道:“现在他新立的太子达延芒结波,让儿子来一趟长安看望兄弟,结果人没见着,就被兄弟的儿子砍断一只手。而且还砍死了心腹大臣的嫡子,你说,他会怎么做?”

老张顿时就代入了进去,一琢磨,谁要是砍死我孙子,怎么地也要翻本啊。干丫的。

然后张德点点头:“换作是我,一定要狠狠地敲诈一笔。”

大理寺少卿情不自禁想喊人来拿下奸人,但还是按捺性子沉声道:“不错,伏允会兴兵,如今已经入秋,入冬之前,伏允一定会抢一批粮草。他一定会拿此事作为借口,然后劫掠粮食人口。”

“李公在凉州,他必无功而返。”

“可是我们要灭了他们啊?”

“……”

感情……不是怕他们过来?

然后张德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本来他是觉得人死在长安,怎么地皇帝也要安抚安抚,给点小补偿。现在看来,连正义的使者都琢磨着干死吐谷浑人,估摸着上头也是兴奋的不能自已。

送上门的机会啊,只要伏允肯来。

宣政殿,李董双手后背,来回踱了两步,撲头微颤,脸上喜不自禁,铿锵有力地说道:“好!好!不怕伏允不来,倘若来犯,让他来了就不要走了!劼利旁边还有个宅子,留给他去住!”

已经赴任襄樊都督的尉迟恭刚看见云梦泽的美丽,就在驿站看到了最新消息,然后黑着脸一脚踹翻胡凳:“入娘的,俺这背时运,突厥灭亡俺无份,伏允这鸟货却也轮不上俺,唉……又便宜李药师了!”

然而因为杀了义成公主,让萧皇后悲痛落泪后,御史大夫萧瑀为了姐姐,就黑了一把李靖,说他擅杀前隋王族,有谋反迹象。

没办法,李靖就只好回家默默地吃“蜜汁淋粽”,不去和萧瑀对喷。

但因功混到右仆射,李靖也不能啥也不干,正好城西一颗糖引了一场血案,李董就召对李靖,问了问关于吐谷浑的一些事情。

君臣一致认为,干死吐谷浑。

第五十九章 温家堡的人(求票)

因为吐谷浑的事情,关于蛮夷算不算人这个议案,又摆在了大朝会上的君臣面前。这一次,张德也列席了会议,当然,是站门外。

十二岁的校书郎,你敢信!

穿着绿袍人模狗样的张德站廊下吹风,大殿里面六品以上的人民代表正在向领导汇报工作。其中涉及到了严重的种族歧视问题,然而在唐朝,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温彦博还是老生常谈:“陛下,仿后汉旧例,安抚诸夷,实乃长策。思摩部众人心未定,若任其游走塞外,恐其图谋复国,届时必一不可收拾。陛下三思啊。”

“荒谬!”

回京述职的凉州都督直接列班而出,直肠子没办法,再一个做人太过实诚,做事更是实诚。上级贪他功劳他直接举报,下级想要偷懒他直接开除。总体来说,他比较适合在社会主义社会干革命工作。

然而在中央集权封建帝国里面混,着实可惜了。

要不然一把年纪,才弄了个武阳县男,和张德这十二岁的小禽兽一个级别。

温彦博都懒得看他,级别都不一样的。

但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李大亮这个能文能武的汉子,张口说出来的一番话,当真是让人觉得好有道理。

“陛下,天下就是一棵大树。中国是根,蛮夷是枝。中国近,蛮夷远。就算要安抚,也只有先安抚近处的人,再安抚远方的人。如果先安抚远方的人,不就是损害中国的利益,去滋养蛮夷吗?一棵大树,损害了根,枝叶再繁茂,不也要枯萎吗?”

李世民一愣,温彦博一惊。

诸多文官都是眉头一跳:哎哟卧槽,老李你可以啊。

“损根本而补枝叶,自古没有这样的情况。臣认为,那些远方的蛮夷,如果归顺了陛下,那么就要让他们敬畏陛下的威望,惧怕陛下的爪牙,恐慌陛下的鹰犬,最后,才是感怀陛下的恩德。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畏威而不怀德。而是既畏威又怀德。”

李世民又是一愣,长孙无忌一惊。

诸多武将都是嘴巴一咧:哎哟卧槽,老李你阔以啊。

“陛下,河南凋敝,自前隋起,皆因蛮夷的袭扰,民生艰苦,州县败坏。倘若此刻再对蛮夷优厚安抚,那么如何对得起这些心向陛下的河南百姓呢?如今,应当停下对蛮夷的安抚,命其退出河套,前往河北,为中国守卫边疆。那些尚未归顺的,当杀败吐谷浑震慑其心。那些已经归顺的,派遣官员使其劳作,指点农事。开通榷场,自谋其路。”

李世民然后就愣在那儿没说话,温彦博没被老魏给喷死,反而被这个刚从凉州山沟沟钻出来的老李给干的不要不要的。

站廊下侧着耳朵偷听的老张差点儿没忍住给老李鼓掌点赞,这尼玛,多么清晰多么明白的事儿啊,为什么一千多年后都没人搞明白呢?

然而老张还是太年轻了,在唐朝,亦是有政治正确的。

温彦博扫了一眼李大郎,沉声道:“陛下,李都督所言,臣闻之甚是惊恐。若如其言,四夷诸蛮,还是陛下的百姓吗?难道归顺中国的百姓,还要分亲疏吗?陛下是万民的父母,视万民如己出,若亲疏有别,那么今日归顺之人,明日又会叛离,长此以往,还会有人归顺吗?”

言罢,温彦博又是语气沉重:“陛下明鉴,臣为大唐江山计,恳请陛下三思。”

“荒谬,若是轻易叛离,可见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此等小人,更勿安抚!亲蛮夷而远诸夏,此乃人奸!”

李大亮一声“人奸”,让百官都是激动不已,太特么牛逼了,撕逼,撕逼,快点撕逼!

程咬金咧着嘴,嘿嘿一笑,悄悄捅了捅张公谨:“吾观李公,真英雄也。”

温彦博被人骂成“人奸”,气的胡子微动,但还是沉住气躬身道:“陛下,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朝臣们都是冷笑,前阵子魏征和他对喷,温彦博还力求要保留突厥人的风俗,反对朝臣们所说的杂居之后行**知汉礼。

今天被骂成“人奸”之后,居然还真能忍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中书令果然养气功夫让人佩服,百官们纷纷表示要认真学习。

哪怕是在廊下,一群六品以下有可能被叫去奏对的小官僚们也在那里偷偷地聊天。

“中书令养气有道,羡煞人也。”

老张嘴角一抽:操,原来厚脸皮也算养气功夫的?

不过他突然问边上一个绿袍同僚:“敢问前辈,中书令乡籍何处?”

“这你都不知道?中书令乃是太原温氏,其乡籍乃是有名的祁县富贵之所温家堡,自后汉起,入朝为官者不知凡几。其父更是北齐文林冠学士讳君悠,饱学之士,世人皆知。你连当朝宰辅的这点消息都不知道,怎么做官的?小小年纪,还需多学点姿势。”

“多谢前辈提点,德感激不尽。”

“无妨无妨,只消吾去西市买些白糖,汝能便宜些则个。”

“……”

全世界都知道那白糖买卖是张家的了,也难怪,辣么多勋贵,没吃着的都是红眼怪,最好天天有人来烦死张德。

大朝会今天动静这么大,逼的中书令到这个份上,也是头一回。

今天没开口的魏征有不少人在偷偷瞄他,看他会不会补刀,然而老魏这个人很实在,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既然今天李大亮虐人于无形,他还上去凑什么热闹?

于是外朝内外,都是一阵的哄闹,等着皇帝做决断。

宰辅和地方大员之间的对喷,总得有一个人胜出,和稀泥是不可能的事情。

“肃静!”

兼职白糖仓仓监的史大忠一看皇帝要说话,顿时开口维持秩序。

而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声音。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呵呵,果然凡是温家堡的人都该死,金庸倒是没说错啊。”

本来,这只是一句自言自语的吐槽。

然而,世事难料啊。

妈的的早不安静晚不安静,老子说话前一刻你特么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是几个意思?

外朝廊下,所有六品以下的官员都是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张德,前面那个要白糖优惠的同僚前辈,一脸佩服地冲他竖起大拇指,说了两个字:“有种。”

老张的表情比吃饭吃出半条蛆还糟糕……

我特么,真是日了一条狗了。

“朝会之上,攻讦宰辅,该当何罪!”

李董虽然不爽温彦博的那套,但也觉得有点道理的。当然李大亮人身攻击说温彦博是“人奸”就过了,把蛮夷开除出人类行列是不对的。

李大亮是地方大员,人身攻击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社会地位不是很悬殊。但是门外的都是什么?低层次公仆啊,连皇帝鹰犬爪牙都不算的货色啊,你们特么这么有种,敢喷朕的宰相?

“是谁朝会之上口出恶言,带上来!”

然后就有人被卫兵拖了进来,整个大殿上的重臣们都是兴奋地想要看看是哪个倒霉蛋。

不看还好,一看,大家都兴奋无比,极其幸灾乐祸,尤其是连长孙无忌这个朝会管理员,居然没控制住表情,咧嘴笑了。

“咳……”

李董掩饰了一下情绪,侧头笑了笑舒缓肌肉,然后才扭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大殿上孤零零站着的张德。

“汝是何人?”

我你都不知道?你们李家的长期饭票啊。

“微臣张德,参见陛下。”

温彦博胡子抖了抖,刚才他可是也听到了。

咒他死全家的,就是这小子?

第六十章 朝会一本道(票呢?)

你行的,骚年。

反正张公谨叔叔的好朋友们都是露出了这样的眼神,李董则是一本正经,然而毫无疑问他在玩放置p1ay。

至于身为宰辅刚被人诅咒死全家的老温,他瞥了一眼张德,然后没有再多看一眼。风度,气质,就是这样的专业。

“张校书,陛下命你解释方才所言。”

兼职白糖仓仓监的大唐阉党至尊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很官方很正式,让张德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笑风生。

老张内心是苦逼的,嘴贱,果然是要看场合。

唉……

内心默默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你们要问我,我又不能说无可奉告,那样你们会不高兴。所以说,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唉……

老子要不把《碧血剑》这个故事讲一遍?估计不行,讲了肯定会被叉出去。看来只能祭出法宝——甩锅。

“陛下容禀,微臣并非攻讦宰辅……”

这年头,让十二岁的骚年站这儿能当场尿出来。当然,让从九品的低级官僚站这儿估摸也是一个效果。

所以张德的表现,让人觉得像是加了特技,很多对他还不是很了解的勋贵大臣,此刻都是默默地点了个赞。

李大亮微微一笑,还冲他点了点头。没办法,谁叫李奉诫每次看到他爹就赶紧吹自家哥哥是多么多么敬仰爹爹你啊。刷好感度刷久了,自然而然会觉得:哎哟,这个叼。

其实,张德连李大亮长啥样都没记住。这会儿就看到一老男人冲他眯着眼睛笑而不语,顿时让张德内心嘎登了一下:这特么谁啊这,笑的辣么猥琐。

李世民没接话,继续放置p1ay,等着张德出糗。

老张咬咬牙,心说尼玛的吃干抹净不认账,见兄弟掉坑里也不说拉一把,竟然玩这一套。好,你先不仁的,别怪老子。

看到张德一脸扭曲的神情,程咬金乐疯了,继续捅着已经表情呆滞的张公谨:“弘慎,汝侄甚好,甚好,嘿嘿嘿嘿……”

张公谨叔叔快哭了,他本来觉得自己和左右仆射尚书令中书令的关系还不错。现在看来他错了,白糖没给长孙无忌吃一口,使得老阴货横竖瞧他张公谨不顺眼。然后他觉得上回老魏狂喷温彦博他好歹也算是张口拉了架的,至少给中书令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然而自己的侄子,今天以从九品下的低级官僚身份,在大朝会的走廊里,诅咒当朝宰辅死全家……

仁之,你比为兄先走一步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

张公谨内心是复杂的,三年,仅仅三年,整个长安城或许没几个人记住他张公谨,但是他的侄儿,下至南里青皮,上至皇帝太皇,名声不说如雷贯耳,如驴贯耳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陛下是知道的,去年有个妖僧法号智障……”

“嗯?”

李董终于有了反应,没办法,被妖僧打脸这件事情很痛苦。大唐人民群众在曲江文会本来是盼着文武双全的皇帝来个经典表演项目的,然而这一切都被一流芳百世给砸了个稀巴烂。

海捕天下的妖僧智障大师,顿时就在人民群众的心头,挂上了号。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智障大师虽然在官方是非法的,是可耻的,是反动的。但是,他活在人民的心中,是人民的艺术家。

因此,作为封建帝国的统治者,有那么点儿颜面尽失的李董听到智障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有了反应。

然后老张接着道:“微臣在江东,曾远远地见过那妖僧一面……”

泥垢了啊!

妖僧是不存在的,然而大庭广众之下有个骚年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为的就是把攻讦宰辅这个罪名给圆回来。

李世民不由得内心感慨:你小子也是蛮拼的。

“那妖僧有个江湖好友,乃是前隋落拓士子,据说是黑水靺鞨出身,在中原未能谋个差事,就回靺鞨部族厮混,偶尔在高句丽舞文弄墨。黑水靺鞨以北有个流鬼国,能猎白罴、银狐、雪狼等珍兽。”

“朕让你解释,不是听你讲故事。”

“微臣知罪。”老张躬身诚恳地忏悔,“不过这些都和那个落拓士子有关系。”

“嗯,朕准你继续解释。”

“谢陛下。”

张德然后继续低着脑袋:“这士子久居中土,亦有唐风。然在中土科举不成,便往高句丽寻个差事。他本是靺鞨人,做不得他官,就想做一做‘拔古鄙’,有类鸿胪寺卿。奈何高句丽王族多是扶余人,信不得他,这‘拔古鄙’也做不得。无奈,只得继续操持笔墨,写写东西过活。到底也是在天朝住过的,不说妙笔生花,却也笔下浮华迷人眼。黑水靺鞨以北的流鬼国人见了,便仰慕天朝,其中就有一支以猎杀白熊为生的部落,以‘温’为族,迁其族于黑水靺鞨以西,本来是想进驻天朝的,奈何高句丽不让。”

故事听着有点儿意思,主要是勋贵们眼睛光,日,还有人专门杀白熊白狐白狼的?这样的皮子,这得多少钱?

大殿内外,一群看热闹的官僚都是默默地给老张加油:快更新快更新快更新!

老张顿了顿接着道:“到底是看了那士子的笔墨,这才南下,如今却又入不得天朝,便心生怨恨。那一支流鬼国部族落脚高句丽东北,立下城寨,巧的很,和中书令乡籍同名,倒是出人意料。”

其实很多大臣都已经信了。毕竟,这样的骚年,能够面不改色地说这么多,应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然而李董已经看穿了一切:你特么逗我,居然能扯这么多。

老张冲温彦博拱了拱手,然后一脸痛心道:“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不能在天朝生活,被高句丽隔阻去路,这温家堡的族人心生怨恨,于是杀了一个前往高句丽东北巡边的王子。这便反了。而他们打出的反旗,乃是要立那士子为王,归附中原。”

满朝文武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前任ceo裴寂,他简直被羌人坑的快叫爸爸了。

这不是坑人嘛。

于是大臣们脑补出了一个落魄士子靠传唱天朝的风华为生,然而却被一支外来的异族造反而牵连,多么心酸,多么痛苦。

“谋反大罪,一个落拓士子,如何担当的起?于是这士子只得浪迹天涯,投奔妖僧智障去了。临走之时,他愤恨无比,说了那句话‘凡是温家堡的人都该死’。”

然后老张眉头一挑,“所以,微臣并非是攻讦宰辅,而是有感而,有感而啊。万一将来亦有外族心生怨恨而谋反……”

张德转向温彦博:“中书令切勿误会啊。”

没错!

这是有感而!

是的!

这是忧国忧民!

看着张德能够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李世民第一次震惊了。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第六十一章 薅羊毛(薅点推荐票)

承天门两边小门紫袍绯袍的高官先打卡下班,然后轮到一群绿袍的朝廷公仆抄着手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没办法,大朝会嘛,要是没点谈资,这日子在长安不太好熬。毕竟,高消费,房价高,物价高,通勤费都比外地多两个开元通宝。

不虚此行啊,一群绿袍同僚在那里感慨万千,然后挨个拍了拍刚刚被扒了绿袍的张德。

“大郎,记得打折啊。”

“要是能弄点‘太子糖’就更好了。”

“大郎,有空来延平门,你嫂子磨的豆面细的很。”

“无妨无妨,不外是个校书郎而已,这等鸟官,有个甚用。”

一群低级官僚挨个儿安慰,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白糖打折,如果能混两块冰糖就更好了。

老张一脸郁闷,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边上张公谨黑着脸,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张叔叔这才惋惜道:“大郎,自古从未听说,当了一天官,就被削官的。你有负圣恩啊。”

我特么有负圣恩?操,李家大的小的,哪个没捞好处?我都懒得说东宫厚颜无耻把冰糖改成“太子糖”,特么有种改成阿尔卑斯太妃糖怡口莲啊。

日了个狗了,第一天上班就被老板辞退,理由居然是在办公室大呼小叫。

还算李董有良心,没治他一个诽谤重臣咆哮朝堂,否则够喝一壶的。

程咬金嘿嘿一笑,大手掌拍了拍穿着便服的张德肩头:“小子,因果报应,听说过吗?”

“卢国公,要不济州白糖卖换一家来操持?”

程知节嘴角一抽:“小小年纪,心胸狭窄,难成大器!”

“……”

张德眯着眼睛看着程咬金,这货到底哪来的勇气来批判老子?当初胸膛拍得震天响,绝不会再上门撒泼。白糖一出来,驴日的就赖在郡公府耍流氓。

“嘿嘿,张大郎,难得被去官,你何不念诗,表表心迹?”

去你丫的,老子的诗要么卖钱要么留着育好了去平康坊装逼,怎么可能在这地方浪费?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逼格这么高的经典句子,等育好了去北里亮个相,保证那些行都知一个个哭着喊着欧巴大力操我不要停,而且还是免费的。

“哼!”

瞪了一眼程知节,正了正撲头,老张内心却也痛快:现在,终于可以完善老子的水力纱机,到时候,河套平原上,老子要薅光所有封建帝国主义羊毛!

想到这里,老张豪情万丈,眼神更加的神圣,昂阔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妈的,惹上四大天王候补之一的中书令,真是点背到家了。

看着侄儿施施然地离开,张公谨有点搞不懂了,和一头雾水的老程面面相觑:“大郎这是难过还是高兴?”

“弘文馆校书郎而已,值当个甚。”

程知节嘿嘿一笑,语气轻松,然而这个土匪出身的老王八蛋瞳孔都透射出一种夺人的气场,老东西内心琢磨起来:这小子,有鬼,绝对有鬼,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要细细观察,暗暗打听……

从前没有甜头这个词,后来有人做了白糖,于是就有人尝到了甜头。然后尝到甜头的人,就琢磨能不能继续再尝尝。

羊毛的使用历史很久,原始人就知道薅羊毛保暖,但哪怕中原有人把丝绸都穿上了,羊毛的利用方式,不比原始人强多少。

西市也有粟特人带来的粟特毛毯,模样很漂亮。然而价钱昂贵就不说了,羊毛软硬程度不一致,毛线全是手工搓制而成,粗细不均匀。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脱脂,臊味还是很重。

实用性就不先管他,光这些缺点,就足够很多贵人放弃。唯有豪商拿此物来炫富,当做财力凭证。

所以,张德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不多。

先是羊毛挑选,云中、定襄、契丹三地的绵羊都是上品,和波斯羊毛一个级别,更何况,河套地区还有滩羊,滩羊毛更是珍品,如果能加工成功,放草原就是硬通货。

其次是脱脂,这需要反复试验,但毫无难度。

然后是并线,手工纺锤和手摇纺锤都可以,至少这种技术要求极低,对智力要求只要过程处弼就行。

最后才是纱机改造,说白了还是解决动力源问题。

长安八水都可以安装水力纱机,但黄河的流太高,容易损害转轮。因此张德还要在河套地区的黄河岸边做一定的改造,将水流度降低才能运转。

和棉花需要精细加工不同,羊毛的成品纱粗一点不影响二次加工,减少了对机器苛求。

问题在于毛线织布上,如果同样用水力织布机,毫无疑问,羊毛布的韧性会大大加强,但这对工人要求太高,尤其河套地区多的是蛮子。让他们杀人显然更容易。

入冬,钓鱼台的白糖工坊又死了几十个突厥人,张德知道后,叹了口气,只好决定在河套搞毛纺的话,还是用简单点的传统经纬织布机。至于粗毛线……让突厥广大妇女同志学会织毛衣织围脖织毛线内裤。

老张下定决心,等成品出来,第一时间送李董一条白色的毛线内裤。

今年是暖冬,李思摩在云中安排了一些族人后,便回长安给皇帝汇报工作,然后表示工作不好做,大家都不服他,有人想搞事。

太宗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办事朕放心,放手去干,实在干不下去,朕还能让你受委屈?朕还缺个门卫,随时给你留着位子。

思摩感激涕零,当场把刀子给脸上来了一刀,然后誓一定要为天可汗效死。

天可汗感动无比,当场封了他一个怀化郡王,命其为北开州都督,而且允许他的牙帐设立在黄河以南。

思摩又感激涕零,当场又准备给脸上来一刀,要不是天可汗拦着,估计出去的时候别人认不出这是怀化郡王,而觉得这是呜喵王。

十一月,李大亮在凉州干死两千吐谷浑人,然后不理会伏允一干部众在那里挑衅,天天吃米糕蘸白糖。等到侯君集作为先锋临近库山,就听说吐谷浑人败了……

这一战当然没干死吐谷浑,伏允也是觉得天气不够冷,不大可能弄死唐军,所以没敢让心腹并肩子上。岂料歪打正着,那些个对他不满的部众,死了一半多不说,还有七八万牛羊被李靖赶着去陇右。

李天王很清楚,今年是没可能弄死伏允了,就算有机会,伏允也未必会在部众受创之后再来厮杀。

侯君集没捞着多少好处,便去李靖帅帐中吃肉。

看到军帐四周堆着许多羊毛,顿时奇怪:“李公,缘何吃肉还要剃毛?”

李靖支吾了一句:“有几个商人收购羊毛,底下军士便剃了羊毛赚些气力钱。”

侯君集顿时愣了:“这么多羊毛……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军帐外堆得跟山一样的羊毛包,潞国公突然虎躯一震,虎目中散出奇特的光芒。

第六十二章 不请自来(请票上身)

冬天灭不掉吐谷浑,李世民也是清楚的,再一个财政也紧张,得防着今年冬天突然来个雪灾什么的。虽说是暖冬,但人力想要和老天对着干,拼人品不是正路。

然而李董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忠心走狗侯君集从凉州回来,偷偷地在他这儿告了李靖一个刁状。

“陛下,臣进击至库山,斩三千,伏允狼狈逃窜,本应毕其功于一役。然李公却纵敌自去,留在营帐……营帐……”

“说!勿要顾虑!”

“陛下,李公纵敌自去,反在营帐之中薅羊毛。”

“……”

李董扭头看了看侯君集:你真不是在扯淡?

气氛有点尴尬,但李世民还是叹了口气:“算了,药师不会负朕。”

侯君集眨眨眼:“那臣返回军中,不知陛下可有提点?”

“听药师调遣便是。”

“臣领旨。”

然后侯君集返回甘凉,李靖这几天乐的不行,他一向是很淡定的人,但备不住一只羊能混个一二十斤羊毛啊。

一斤二十文,一只羊最少可以薅两百文。在伏允这里干了一票买卖,牛羊七八万,里面能薅羊毛的大羊有三万只,都是上好的僠地绵羊。

这得多少钱?

六千贯最少!

为了这事儿,李药师还专门写了个条陈,让李大亮跟着署名,就等侯君集回来,联名递给李董去。

甭管是哪个败家子收这些破烂玩意儿,但有了这笔钱,别说冬天下雪,天上下刀子,他营地这六千战兵保管眉头都不带皱的,谁怂谁是小老婆生的。

“仲明,你说大郎收这羊毛作甚?”

营帐内,李大亮带了一群汉羌乡老过来劳军。大唐也不准杀牛,当然了,劳军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两头牛,这谁也不想看到的。既然牛都死了,也不能浪费啊,给兄弟们熬个牛杂汤牛骨汤,撒点葱花,暖暖身子。

喝着牛杂汤,李大亮也是嘿嘿一笑:“李公,这属下不知。”

李大亮在李靖手下混过几个月,所以自称属下。李靖将一卷《尉缭》放下,竹简哗啦啦作响。李天王感慨道:“大郎行事,倒不似少年,比之前隋卫王虽有不如,却也分毫之间。”

卫王杨爽,十二岁就敢带着几百号人在雍州扫荡。十九岁领着五千人和突厥可汗刚正面,对方二十万人马……

可惜死得早,幸亏死得早。

老张现在十三岁,放一千多年后,这特么就是个初中熊孩子,逃课打dota什么的。但这年头,五六岁打草七八岁砍柴十一二岁地里刨食十三四岁当兵做厮杀汉,太司空见惯。

都不消拿甘罗十二说事儿,太遥远。弘文馆有个才子,过目不忘,十一岁就被叫过来帮忙,当然是临时工,不像老张走关系混了个编制。当然条件也不允许,主要是这小子的爹是正义的使者,不可能干走后门这么没档次的事情。

自打老张上岗第一天就下岗,弘文馆校书郎空出来的位子,就落他头上,然而这骚年才十四岁,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和他爹不同,他要做知识的伙伴。

少年,在后世叫做花朵叫雨季叫未来。在唐朝,叫劳动力。

“卫王可不能让府库盈满。”

“府库盈满未必,内帑……”李靖突然有点尴尬,诽谤君上,这特么要遭,不过一看李大亮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他轻咳一声,“凯旋白糖着实不错,不知大郎这次,又有何等手段。”

羊毛有个卵用,突厥人羊毛用的溜吧。一身的臊味,剥下来的皮子根本没唐人要。也就坚昆的羊毛比较软,粟特人拿来织毯子更加方便,可惜工艺垃圾,比之丝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天下丝绸出江东,关中的生丝比之江东,差了三个档次,然而粟特人在长安拿到丝绢,一匹在长安在两百文到五百文不等,扔波斯直接换一匹大骡子甚至母马。

所以说,别说李靖,一向长于治理地方的李大亮也是搞不明白,难道那江东少年,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而正旦刚过,江东少年宅家里继续画装配图,但是有人刚进正月就来烦他。

咚咚咚!咚咚咚咚……

因为张公谨不住这儿,就张德住,仆人也用不上几个。正月就大门紧闭,程处弼来了也不开。

门口竖着老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谢绝来访。

然而没素质的人还是过来大力敲门。

妈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生活了!

张德啧了一声,炭笔一扔,喊道:“阿奴,阿奴,去跟外面的人说,不见客!”

薛招奴在隔间里捧着铜暖手,脸红扑扑的,一条青狼皮子盖在下半身,旁边摆这个案几,上面有七八个果盘。有柿饼、松子、阿月浑子、核桃、胡桃、葡萄干、阿驲果干、奶糕、米糕、各色果子……

老张出来喊她的时候,薛招奴嘴角还有米糕粉挂着,整个人慵懒地窝在躺椅里,她吃撑了。

“阿郎,不去开门,他们敲了一会现没人,自然会……”

嘭!

大门被撞开了。

进来的人身高最少两米,两米的人最少有十个,而且全副武装穿着玄甲。那明光铠跟奶罩似的分外夺目,双翅兜上头有个尖尖,避雷针似的。

“卧槽……”

张德正要大骂,却见大门口出现俩身影,顿时嘴角一抽,连忙上去喊道:“臣张德,参见陛下。”

“免了。”

李董双手抄在袖子里,居高临下看着老张,左右“百骑”护卫,两米的大汉站那儿进行围观。

在旁边站着的,是披着白狐裘的长乐公主。十一岁的小公举,瞧着就是嫩。

粉嫩的小公举冲张德眨眨眼睛:“张大郎,你在家呀。”

“……”

表妹,瞧你这意思,撞开俺家的大门,就是为了看看俺洪七在不在家?

“张德。”

“臣在。”

“在家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看看书,练练琴,陶冶一下情操。”

“你让人去甘凉收购羊毛作甚?”

太突然了!问的太突然了陛下!

老张一愣:“陛下,臣家里突厥人比较多,他们喜欢羊毛,不喜欢麻布。”

李董眉头一挑:“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

“弘慎说的可不是这样。”

老张嘴角一抽,叔叔你不带这样坑人哒!正要认怂,突然瞟了一眼李董的小眼神,老张顿时一个激灵:日,做皇帝的忒鸡贼了,差点被诈。

“叔父为人善良,有悲天悯人之心,见我舍不得丝麻,有点不忍。毕竟,十一月冻死了几十个突厥人,叔父为此伤心不已,请了广乐寺的高僧做了一场法事。”

李董沉吟了一声,心头暗忖:莫非真没什么?是朕多虑了?可是为什么弘慎在怀远夏州都买了地呢?

这很不科学,堂堂邹国公,又辣么有钱,怎么会去买蛮子扎堆的田地?买来荒着玩吗?关中那么多好田,就不信张公谨没这个能耐。

“这是何物?”

突然,李董指了指院子中的滑滑梯,还有旋转木马,还有跷跷板,还有迷宫隧道,还有木轨小马车……

“这是臣闲来无事,给舍弟打造的玩具。”

当然不能说是给婢女打的喽,薛招奴的姑父可是太上皇。

“玩具?”

“孩童游戏之物,让陛下见笑了。”

“大好男儿,岂能玩物丧志!”

“陛下教训的是,臣一定严肃批评舍弟,让他专心读书勤修武艺,他日提携玉龙报君恩。”

然而长乐公主却眼睛放光,一把拉住薛招奴:“阿奴,这些怎么玩?”

于是薛招奴就带着长乐公主玩滑滑梯,顺便感受了一下旋转木马,然后叫来了夜飞电,拉起了木轨小马车……

李董呵呵一笑,冲张德道:“既然你闲赋在家,不若帮朕在宫里也打造几套。”

你特么在逗我?刚才还说玩物丧志呢?

“陛下对诸位小殿下的关怀,真是让臣感动。臣一定竭尽全力打造,力求完美。”

“嗯,做好了,朕补你一个将作监录事。”

“陛下提携之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忠心任是就好。”

老张内心不由得鄙视:诓老子?都是录事,将军府的可是六品,特么将作监的是从九品下!比校书郎还低半级,垃圾职位。

李董四周扫了扫,没看到羊毛,于是心里眼里都带着狐疑,有点儿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张府。

走的时候,长乐公主冲张德招招手:“大郎,来宫里记得告之吾。”

好的表妹,没问题表妹,俺洪七一向有口皆碑。

送走了瘟神,老张叹了口气:“唉,看来得早点离开长安,这地方,太不适合搞科学研究了。”

薛招奴眼睛大大的,包子脸抬头看着他:“阿郎,公主殿下好像挺喜欢你的。”

“这我知道,我这么英俊。”

“……”

正要让人把大门重新安上,就见一辆双马香车停在门口。没看到人,就听到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大郎,月半大郎可有空闲?”

老张扭头一看,顿时一脸正色:“竟是殿下前来,我最近都有空。”

安平公主神色一喜,连忙道:“真好,大郎同予逛灯会可好?”

“能和殿下同行,三生有幸。外边微有凉风,殿下还是赶紧进屋暖暖身子。”

说罢,老张瞄了一眼薛招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暖手拿出来。”

“哦。”

薛招奴嘟着嘴,包子脸气鼓鼓地憋的通红,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屋子拿暖手。

安平公主进门之后,摘了斗篷,露出了粉嫩的小脸。老张吩咐四大保镖:“门先不用安上,免得外人见了,风言风语,坏了殿下名声。”

张礼青躬身抱拳:“是。”

四大保镖内心默默地感慨:进了这门,还有名声?

第六十三章 人生大起大落的张叔叔

河套对巨大的唐朝而言,属于偏鸡肋的地区。土地产出比荒地要好,但远不如关中,更不要说河东。

再一个,诸族杂居,光以呼延为姓的蛮夷就有匈奴鲜卑山羌三支一十七部。武德年的时候,李渊就很想在这个地方进行有效控制,但因为突厥的存在,几次努力都不了了之。

现在因为突厥覆灭,西突厥残党属于松散联盟胜于国家,完全不足为虑,经略河套,就摆在了朝廷的面前。

李世民既然要做千古一帝,他自然要从帝王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始皇帝要在这里设立九原郡,为什么汉高汉武都要在这里钉钉子。后汉时期匈奴衰败,为什么又让南匈奴归附在这里。

北地门户啊。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的政治核心,都在长安洛阳之间打转转。守成的没志气的,要拿北地做屏障,才能继续醉生梦死歌舞升平。雄心壮志豪气万丈的,要拿北地做拳头,随时出击。

李世民决定在这里设立单于都护府,用来作为关内道的屏障。以贺兰山、阴山、大河为界,随时可以在草原和漠南地区增补都督府来扩张。都护府的驻地设立在云中都督府辖内,也就是关内道河东道之间,便于控制。

这个设想的前提还是钱粮,再一个就是诸族被大唐彻底渗透成筛子。然而现在突厥虽然覆灭,但是阿史那家族的影响力犹在,草原并不太平,诸族并不服帖,最少心不服。

所以现在并不是设立单于都护府给草原诸族添堵的时候,因为大唐一旦这么做,就表示要彻底吞并各族的地盘和人口,很容易刺激到草原蛮子们脆弱的心灵。

大唐虽强,但各方的敌人以及潜在对手并不少,以贞观三年的财力,也不过是仅仅支撑两路作战。

因而内外朝都在恢复北地生产,鼓励增加人口的同时,也希望有行之有效的办法移民实边。

其实打击政治对手的方式是最好的,能在朝廷立足的政治人物,往往都是地方大族。以裴寂为例,下台之后前往西部,明面上是孤身一人,但跟随而去的书童就有四百,仆役过千。

这还是李董手下留情的不能再留情,才有的结果。

倘若把裴寂全家老小配,光充边人口就最少一万以上。

这就是世家。

然而现在李世民能够下手的世家并不多了,不论是李渊、李建成、五门七望、南方旧族、番邦降族的人,在贞观四年,已经全部认可了皇帝的合法性。哪怕内心再怎么有想法,至少一二十年内,看不到任何机会。

再者因为李渊也从张德这里拿了一份白糖体己钱,禁宫太妃的日子,也没有贞观二年之前那么紧巴。李渊很满意,连带着最后的一点雄心壮志,也被白糖给甜没了。

所以,除非李董丧心病狂要克扣工资硬生生要开除员工,否则短期内,没办法靠压榨臣子来充斥边境。

在这样的背景,以及内外朝的共同需求下,张公谨自代州都督任上下来,又是以前任李靖副手的身份,出任襄州都督。

原本这个襄州都督,是要陪尉迟恭玩耍去的,但在去岁十月,漠南新增一州,在涤河以西,长城以北,正好是阴山以东的口外。

巧了,这新增的一州,叫北襄州。

于是中书令就建议皇帝,北襄州以东是契丹人奚人杂居,偶有靺鞨人蒙兀人捞过界,高句丽人也时常有细作过来。

所以,需要一个知兵善守又长于远策擅于交结之人出任。

绝对不是打击报复哈,绝对是一片公心。

于是,张公谨叔叔没看到云梦泽,没看到巫山啊啥的,就被巨头们定了去新增的北襄州给皇帝撑场子。

然而张叔叔人缘好啊,一群哥们儿一瞧特么你温彦博够贱的,被人侄儿骂一句死全家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打击报复送张叔叔去吃沙子?

留京城的大佬这会儿并不多,李勣和程知节两人加一块都不够温彦博一个人操的。没办法,程咬金本着张弘慎对他够意思的了,于是就找到了还在五庄观住着的秦琼,又带上了一大堆“土特产”,去拜访了房玄龄。

天王级人物出马,效果就是不一样。正旦刚过的朝会,大家还在休沐,然而房乔一个人跑皇帝那里说了半天话,张公谨的职阶从北襄州都督,拔升到定襄都督府的一把手。

地区范围扩大十倍都不止,河北道长城以北的漠南草原全部划入其中。契丹部奚部更是有三成在这里追逐牧草。

最北的边界,定在了大漠的边缘,以观音山那个大土包为分界线,往北就是蒙兀人突厥人以前混居的大草原。

随后温彦博也没闲着,就继续上书,意思就是若设立定襄都督府,为了避免刺激契丹等部族,依循旧例,羁縻统治。

这一回,惹恼了房玄龄。

房谋杜断,房乔思谋不说大唐第一,但能跟他玩心眼的人,真的不多。温彦博这一手,在程咬金等人看来,不外是要整一下张公谨。

然而房乔很清楚,温彦博这是要立威,以不足一年的中书令,镇压国公级的人物来立威。同时在诸多宰辅之间,亮一下爪牙,提醒一下尚书令和左右仆射他的存在感。

天王的尊严除了皇帝,无人能够挑衅。于是房乔没有主动出面,而是命人联系了长孙无忌。

正月十日,还是休沐,然而定襄都督府这个以往本该是羁縻性质的都督府,直接拔高一级,也就是说,张公谨如果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不是下都督,而是中都督。

如此以来,除了别驾、司马,剩下的职位,张公谨要么可以建议推举,要么直接任命。

整整二十个实缺等着补实不说,等于朝廷否决了羁縻统治河北道以北草原沙漠地区。至于蛮夷们的愤怒和闹腾……和朝廷的明争暗斗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张公谨叔叔身不由己,半个月之内,管辖的地区由南变北就不说了。管辖范围扩张了几十倍,复杂了几十倍。

当然,好处不是没有。

中都督是正三品,货真价实的。

至少名义上来说,只要拿到委任状,见了温彦博,也没啥好怕的,一个级别嘛。

然而对这一切都不知道的张德来说,就是自家叔叔又升官了,去做都督,而且挺大的。

正月里人生大起大落的张公谨则是对这一切感觉到万分疲惫: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当然,大家都是赢家。张公谨升了官,温彦博立了威,房玄龄呲了牙,长孙无忌刷了存在感,皇帝陛下继续英明神武,老张又可以抱着叔叔的大腿以权谋私,从东部地区混点廉价羊毛。

唯一遭受重大损失的,只有契丹人鲜卑人突厥人蒙兀人奚人高句丽人……然而,内外朝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到底是得意还是失意,高兴还是败兴。

他们被定性为人类,还不足半年。

张公谨二月出,但张德却提前带着一票人马去了怀远城,那里有宽阔胸怀的阿史那思摩等着他。

价钱已经谈妥,反正李思摩现在贩卖族人也没啥心理压力,因为他们都是劼利可汗的忠犬,是余孽,余孽,当然要打倒。再说了,他现在叫李思摩,是汉人……皇帝的忠仆。

然而长安城没了儿歌天王,没了“及时雨”,没了赛尉迟小张飞,没了欧巴,都是辣么的不完美。

老张为了伟大的事业,爽了约,安平公主本来想着要听张大郎唱诗,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张府,看到的都是一群准备溜白糖工坊偷工艺的各家探子。

当然了,坦叔虽然不在这里,四大保镖也离开了,然而安保水准却翻倍。因为这里的保安,都是左右屯营出身,他们的番号叫“飞骑”,他们的头衔叫“百骑”。

身穿玄甲带着钢铁奶罩的保安我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娘子,怎么不玩耍了?”

伺候长乐公主的女官一看小公举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于是奇怪地问道。

“不玩了,没意思,予要去找耶耶,让他把张郎抓回来。”

说罢,提着裙摆,洋溢着鲜嫩气息的小公举,跑去董事长办公室,强烈要求长安欧巴回来。

第六十四章 怨念(一会儿还有)

甘州舍利山,属祁连山山脉西北支脉,张河的源地,一头是肃州,一头是张掖城。因为追着伏允大纛,追着追着就跑祁连山来了,于是李靖和侯君集就在“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地方休整一下。

自去岁入冬出兵,凭借装备士气和兵员素质,吐谷浑被撵的没脾气。伏允连克措都没回,在西海打了个转转,就奔祁连山去了。

其实此刻唐军也已经达成了政治上的目标,陇右道那群被吐谷浑煽动的山羌西羌青头羌,全部怂了。

李大亮在凉州推行的“挖井蓄水,垒坝修田”政策,顺利在诸羌推行,州县汉民得田三十亩,羌人得田二十亩。

那些个进山做匪,出山劫掠的羌人,此刻也老老实实,毕竟,唐人刀子快,这特么就是感天动地的真理啊。

“令明,昨日就见你心绪不宁,可是思归了?”

李靖将手中《吴子》放下,这是贡纸抄录,弘文馆里有原版木简,可惜贡纸也不咋样,容易脆,让李天王一向小心翼翼。

军帐内,侯君集一脸苦逼,叹了口气:“唉,想我出生入死,至今方得兵部尚书一职。没想到那张公谨,居然成了中都督。”

还是怨呐。

其实侯君集并不恨张叔叔,但奈何当年在秦王府,张叔叔左手攥着一把铜钱,右手拎着一串金条。开宴会聚餐晚上再来一个即兴舞会,各色胡女就不说了,武德年前隋的犯官子女不要太多,你特么想玩个小男生都是小意思……

出于对这种不良风气的抨击,侯君集每次赴宴深入调查之后,事后都会在家里大骂张公谨良心太坏伤风败俗。

后来吧,因为玄武门那点破事,老侯成了李董的忠犬,张公谨差了点儿,二线往上的主干。毕竟,能直接捞着国公的人,和郡公是两回事。

当时老侯的优越感还是有一点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张叔叔有钱任性,住普宁坊那鬼地方都有厚颜无耻之徒跑过去做个帮闲混饭。

虽说侯君集升官还去普宁坊装逼,然而自打某个全新的大宗物品上市之后,老侯内心是崩溃的。

和他不对付的程知节,居然也开始拿着开元通宝在他面前装逼了。你敢信!

白糖是张德的买卖,这事儿只有皇帝皇后四大天王外加太子知道。连候补天王,也只是隐约觉得有那么一回事儿。

其余二线以下的重臣,都只是认为这是张公谨的手笔,大家上班见了面,跑过去就打招呼:张公,小弟前日幸得一小犬,不知可否赏光,喝一杯浊酒?

要不然级别高一点的就跑过去呵呵一笑:老张,又财啦,请客请客请客,下了班平康坊一笑楼包楼。

最不济也是跑过来露脸熟络一下:弘慎公,下班一起回家?

简单来讲,侯君集想表达的就是:你个魏州臭叼丝凭啥这么叼?

李靖不怎么会安慰人,但毕竟教侯君集兵法,所以也算老师。因此他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对侯君集说道:“令明,汝乃陛下心腹,与弘慎大不同也。且是豳州世族,焉能共论?”

其实李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豳州出来的霸道总裁会几十年如一日盯着一个魏州叼丝……

这种扭曲的爱恨交加,让李靖有时候不怎么愿意和侯君集在军帐内独处,毕竟他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人,万一反抗不过,那就糟了。

侯君集没说话,他就是想不通,非常的想不通啊。

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皇帝虽然提拔庶族,但最终还是看出身。四大天王要么娶了世家女要么自己就是世家,候补天王就不说了,没一个是善茬,前不久亮相的温彦博,太原的土霸,李渊还在太原玩泥巴的时候,温家都经营了一千多年。

一般来说,要是自己不是世家豪门,老婆娘家又不是山东名望,基本上在他们这个年纪,不太可能给个正三品实职。

像侯君集续弦是阴家人,自己往上三代最次都是郡守,豳州四害之岂是浪得虚名?然而四十岁还差点儿,拼了老命在玄武门上蹿下跳,外加打仗豁出去,然后铁了心给皇帝做爪牙,才弄了个尚书。

就这个尚书,还是皇帝硬压下几个候补天王级的重臣反对意见,才当上的。

老侯越想越来气,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居然还不如魏州小婊砸卖白糖。

“哼!”

开春,张掖其实也开始转暖,然而军帐内的冷哼,让李药师觉得有点冷。

李天王想了想,安慰道:“令明,文书吾也看过,定襄都督府,若循旧例,一向羁縻为事。朔州河西都督府,不正是匈奴遗种任之吗?”

这话听着就觉得好靠谱的样子,豳州大混混一琢磨:对啊,这种边陲鬼地方,都是给蛮夷们装逼用的,只有皇帝不看重的人,才会扔那里自生自灭,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皇帝爱的还是我。

侯君集笑了,淡然道:“李公,吾观弘慎,能文能武,漠南有其镇守,河北无忧也。”

好风轻云淡为人而喜的宽阔胸怀,李靖愣了一下,然后感慨一声:“令明真乃性情中人。”

“李公过奖。”

老夫是在夸你吗?

准备继续看《吴子》,结果侯君集冷不丁来了一句:“对了李公,陛下托我给您带个话,那羊毛……”

啪,《吴子》掉地上了。

远离尘世喧嚣,前往河套的长安欧巴,此刻正骑着夜飞电,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边上一匹青海骢,个头儿少说也有一米九,绝对的高头大马。马背上一脸络腮胡子深窝眼还带着疤痕的汉子开口就是别扭的关洛腔:“小张公,价钱能不能再高点?”

“郡王,不是我吝惜财货,你也知道,这是羊毛啊。别说长安,朔州都没人要。也就是我,一片公心,为陛下分忧,才来这破落地收购羊毛。我才十三岁,一个孩子,郡王如此豪富,指头缝漏点黄白之物,就能让我三年饱腹,郡王好意思算计这个?”

张德一脸的鄙视,这让一向以宽阔胸怀做人利落的突厥佬顿时觉得这是侮辱。

“怎么可能!我乃天可汗脚下鹰犬,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区区之物罢了。”说完,这络腮胡子又低声加了一句:“你好歹再加点儿。”

“唉……算了算了,一斤再多给两文,怎么样?”

“五文,十文一斤这价钱太低了。陛下命我控制诸部,有些族人并不服我,若有财货开路,这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小王一定会给张公表功的。”

啧,谁特么要你表功,老子现在最怕见着李二。

“五文就五文,不过羊毛的事情,郡王不可泄露。我来怀远城,就是想看看草原风情,大漠风光。”

“没错,就是这样,小王作证。”

李思摩一脸正气,彰显着直来直去突厥人的本色。

第六十五章 春天(春天的票!)

怀远城河东和西南,张公谨和张德各派人拿下六十顷田地,不论好坏,来者不拒。这块平原虽说号称“塞上江南”,但土地产出放化肥农药时代都比不上襄樊的三成,对张德而言,这完全没意义。

一亩地产个三百斤粮食,要来干嘛?从今年开始,粮价一下子从来两百文咣叽一下砸到四十文,而且一天一个价,走跌没底线。

谁能想到河南大旱结果淮南丰收?因为杨二修的那条大运河,入黄河之后自东向西,进洛水卸货。完了车马西向,奔长安后,粮食瞬间就满了。

那些个屯粮捞钱的勋贵,亏到的想死的都有,辣么多粮食,吃到什么时候去。

因为这事儿,程知节的夫人很是在卧室夸了老公有眼光。原本程家在长安也是囤地的,加上崔家的嫁妆,还有崔氏各支的随礼,七七八八加起来,一万五六千亩良田是肯定没问题的。

放贞观三年以前,那肯定是一样等着屯粮卖钱啊。要是没白糖,程夫人连带她娘家人,绝对也是大出血。

然而现在不同了,白糖真紧俏啊。

加上苏州市舶使又走通了关系,东夷六十余海国,虽说大者七八城,小者一二镇,却也能消耗不少。总的加起来,竟是能和西北诸部持平。这还没把琉球、新罗、百济给算上。

光河东道这一块,刨去去孔圣血脉的胃口,清河崔氏借着程知节的光,白捡两万斤的白糖牌票。

几千贯几千贯往岸上搂,这日子……啧啧。

所以当那些地主公亏成狗之后,头一个念头当然是要翻本止损喽。于是就琢磨出路,然后打听到,张公谨居然升任襄州都督。大家一听,肥差啊,南边肯定能搂点小钱,实在不行把粮食酿酒,塞南边专卖。

前边有人刚打听完,后边就有人过来说,不是襄州,是北襄州。

北襄州是什么鬼?

于是朝廷了文榜,一瞧,日,这特么不就是去吃沙子做个牛倌儿吗?看来张公谨是失宠了,被配,滚丫的。

然而很快,又有人打听到了全新的消息,说是不是北襄州,是定襄都督府,归云中都督府管。

别人一听,这个不错,在李勣手底下,那起码也能混个几万牛羊,看来张公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结果很快又有了新消息,不在李勣手下混,说是定襄都督府直接拔高和云中都督府齐平,都是中都督。

这下那些个谋出路的勋贵都是不淡定了,别说他们,五门七望的人立刻动关系来拉拢张公谨,主要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没有大老婆!

张叔叔妻去世比较早,生完张大安就失血过多去了。张大安这个名字,也是有平平安安的意思在。

武德年过后,张公谨一直没有续弦,几房姬妾虽有填房之心,奈何张叔叔的心,早就随着前妻一起消散。因此这么些年过去,儿子们都长大了,但也始终没有填房续弦。

于是,在贞观四年的春天,一群勋贵和望族,觉得只要给张叔叔带来第二春,他们的春天也会到来。

想想看吧,有了白糖,就有了挥霍的底气,就有了败家的胆魄。而有了张都督,定襄都督府除了别驾司马之外的二十几个正经职位,都是好差事,好前程啊。至于蛮子们要闹腾,打丫的!

此时此刻,张叔叔在很多人眼里,太耀眼太难以直视的。左手拎着官帽子,怀里揣着白糖票子,现在,就却右手牵着的管家娘子。

于是乎,邹国公府在没了主人的日子里,竟然车水马龙宾客盈门。这让刚开始适应上流社会二皮脸人生的张大象同学,感觉有点突兀。

十七岁,少年的雨季,张大象同学却有点虚脱。没办法,客人们太热情了。送的礼物又花样百出,比如说美女吧,有新罗婢,送来的人说了,这是给大郎洗脚的。还有坚昆白奴,送的人说了,这是给大郎暖被的。更有波斯舞娘,送的人说了,个中滋味,大郎细细品味,细细品味……

仅仅是这些个美女,十七岁的骚年从把持不住到坚持不住,只用了一个月。

这还亏难他身体好,继承了张叔叔的结实身躯。

当然,这些送礼的,都是消息不怎么灵通的。真正有点门路的,从四大天王那里得到了详细的指点,于是乎直接奔普宁坊张府。

然而去了之后,就看到左右屯营那些个两米左右的巨汉在那里巡视,还有一个老头儿,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那个老头儿,把三五个两米左右的左右屯营巨汉拍在地上没起来,然后眼神很不屑……

老头儿从张府出,去了崇仁坊。本来安平公主的公主府不说寒酸吧,但肯定谈不上堂皇。但因为她爹觉得她很有希望勾引张德成功,所以为了表示奖励,提前砸了打钱,弄了崇仁坊东北角的大宅子,还特意装修了三个月才完工。

张府的老头儿到了安平公主府,门子本来想装逼的,结果老头儿扔了一块银饼子过去,门子居然堆着笑脸喊道:“爷爷来府上是找公主的?”

“我家阿郎托我过来送封信给殿下。”

“还未请教爷爷府上。”

“普宁坊张府。”

门子微胖,豚躯一震,连忙把老头儿迎了进去,随后安平公主一脸激动地拎着裙裾出来,然后赶紧接过信。

把老头儿晾在了一边。

看完了信,安平公主一脸失望:“坦叔,大郎居然去了塞上?”

“嗯,郎君在那里买了地,雇人种地,总是要忙活一阵的。”

“他明明约了予一起逛灯会,正月十五却没见人。如今却跟吾说什么塞上风光,让吾安心。”

安平一脸的幽怨,盯着坦叔道,“真是塞上牛羊空许约,大郎非信人也!”

坦叔人老成精,知道这小姑娘是盯上自家郎君了,顿时道:“郎君素来散漫,有时独自一人泛舟太湖,也是有过的。殿下和郎君还不熟稔,日后就知道了。”

“大郎何时回来?”

“也许三五日。”

安平顿时大喜。

“可能一两年。”

安平顿时幽怨。

“不如殿下写封信给郎君,催一催也好。”

安平顿时雀跃,连忙红着脸道:“却是有些唐突……”

“那就不写了。”

“不行,吾亦向往塞上风光,写封信让大郎与我分说。”

言罢,在坦叔鄙视的眼神下,安平连忙手书一封,交予坦叔,“还望坦叔一定送到。”

“殿下放心,必不负托。”

几天后,老张正安排人手安装滑轮组,坦叔驾着牛车到了河坝上,然后把信给他。

“谁的?”

“公主殿下的。”

“哪个公主殿下的?”

站一旁等着看怎么把巨石弄起来的怀远郡王李思摩,听到这话之后,虎躯一震,差点震黄河里去。

“安平殿下。”

“啧,还回信啊。”

说罢,抖开了信一看,满纸的酸意扑面而来。

“塞上牛羊空许约?这妞不会是小名叫阿朱吧?”

老张愣了一会儿,“忒文青了。”

“哎呀!真起来了!”

突然李思摩大叫一声,看到滑轮组居然真把几千斤的巨石给提了起来,然后转移到了河中。

张德看了一眼李思摩,然后道:“郡王,还有一组力工,什么时候到?”

“张公勿虑,最多五日,不,三日,一定帮你抓捕完成。”

说完,他突然扬起鞭子,一鞭子抽在一个力工的背脊上,“给本王快点!不中用的契丹打铁奴!”

秃着脑袋的契丹苦力敢怒不敢言,低着头,默默地背着装了沙土的草袋。

第六十六章 良心(良心票!)

怀远城还没有后世那么大,贺兰山西边还不是半流动的沙丘,而是大块大块的原,光秃秃的原,偶有几棵像样的草,不是黄羊吃了就是滩羊吃了。反正长不起来,也看不见盎然的绿色。

然而比起居延海以东那些鬼地方,这儿真的是“塞上江南”,当然了,把突厥人鲜卑人匈奴人都打包算上,见识过江南的屈指可数。

“哥哥,你收买这么多汉麻作甚?这种东西,又不值当。”

程处弼一脸奇怪,站工地上问着张德。

老张的真的神烦这牲口,妈的,老子都跑来塞上喝西北风了,特么还追过来。

“你管得着吗?”

张德白了他一眼,然后眉头一皱,冲张礼青喊道:“大哥,让人快点把麻丝并线,绕线机不是昨天就做好了吗?”

从长安城普宁坊四大金刚沦落到包工头这个地位,出身左骁卫的猛男还没有适应。当然了,工钱没少给,一个月十二贯,可比在长安爽多了。而且还能攒钱,方圆百里就找不到符合他审美的姑娘。

有心祸害突厥娘们儿,一看那胖的跟肉球似的,再一闻那羊骚味,四大金刚差点终生不举。

张礼青不无恶意地琢磨跟着李天王北上的那些哥们儿,到底是怎么在草原解决生理需要的,莫非真的是当日了狗?闭着眼睛操个突厥娘们儿算数?

一想起突厥娘们儿,张礼青觉得宁肯日狗,哪怕是日个突厥勇士,也可以接受。

“大郎,麻绳还不够用吗?”

“废话,标号不同,用途不同,上吊用的麻绳能和吊石头的一样吗?”

因为做了滑轮组,光靠一指的粗糙麻绳是不够耐操的。因此张德不得不设计了绕绳机、分线器、并线机,光分线器,从四股到三十六股,纯粹是木工加钳工活。

他才十三岁,还是一个孩子……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四股并线挂四号标号,你这样不弄,别人怎么分得清是六股还是四股?”

工地上热火朝天,加固河堤的都是李思摩抓来的契丹人和奚人,还有一些突厥杂部,还有杂胡,还有偷鸡摸狗的北地马匪。

这些穷疯了或者凶残无比的人物,此刻已经被李思摩手下走狗的鞭子抽的半点脾气没有。

老张不是修阿房宫,更不是修骊山,而这帮苦力也没有叫陈胜和吴广的。

虽说不忍心,但自从怀远郡王李思摩跟他说契丹人只要一贯一个之后,老张就彻底变成极为合格的权贵资本家。

死人?关我鸟事。

分不清标号的张礼红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自打郎君来了塞上,一下子画风好像就变了。从翩跹美少年,越来越有刀头舔血江湖人的气质,而且更多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神韵。

总的来说,这让四大金刚很受伤,觉得从公爷那里出走,简直是最傻逼的决定,没有之一。

张叔叔升任邹国公这事儿,让四大金刚听了之后,顿时觉得要是没离开,说不定自个儿也能跟着公爷滚去定襄都督府,混个一官半职……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转轮入水要慢,注意榫头!”

转轮做了六十个挡板,以黄河的水力,就算只有六片挡板,照样能够带起来。但为了有稳定的动力输出,挡板数量还是多一点好。

“哥哥,这是何物?”

“你给我滚一边呆着去。”

“哦。”

程处弼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围观,然后就看到临时的工棚里,已经有粗加工的毛线锭放在落地卡榫上。

“先上十二支,让安谷丽过来,你们这帮废物,连织机都不会用,活该穷死在草原上。”

已经彻底化为疯狗的张德,让李思摩把一个安国胡女叫了过来。这胡女是阿史那家族里的一个婢女,她的母亲是劼利的战利品,然后生下了她,结果长的不像阔脸突厥人,和她母亲很像,胡女的地位一下子就砸地上了。

于是明明是突厥种,却不得不沦落到胡女的地位上,最后只能做婢女。

实际上,阿史那思摩也因为被可汗吐槽长的像胡人,所以一向不喜欢他。结果嘛,后遗症就来了。

改名李思摩的大牲口现在凶残的很,一听说羊毛都能卖钱,他恨不得把族人的体毛都剃光了拿过来。

老张从神经病的角度来判断,估摸着怀远郡王应该就跟那些报复社会的疯子差不多,哪有这样操自己族人?

别看李思摩用鞭子抽契丹苦力好像很凶残,这王八蛋抽自己族人的时候,直接鞭子泡盐水,偶尔上面还要挂着荆棘,你特么敢信这是人想出来的点子?

“大人。”

安谷丽长的还可以,可惜年纪大了点,二十多了。虽然还有几分姿色,奈何啊,奈何。只能让她做厂妹了。

和中原不同,突厥奴仆对高等级人物称呼,除了可汗和可敦,都是大人。你是特勤也好,弘忽也罢,反正叫大人肯定没错。

“哥哥,她喊你爹。”

“把他给我绑起来!”

张德怒不可遏,直接叫四大金刚把程处弼摁住,然后刚做好的四号麻绳立刻派上用场,捆扎成粽子之后,一台滑轮组吊机也派上了用场。

程三郎被倒吊在了黄河上……

“安谷丽,先试制十二支的看看,之前教你怎么开机,会了吗?”

其实这个设计有点像踩离合挂档……主要是为了改变毛布的张力韧性,需要不同的力道密度。

虽然之前安谷丽一直都没有实际操作过,但毕竟一直在学习,而且还是为数不多懂汉语会操作的女工。就因为她脱颖而出,张德不但让她脱离了奴隶地位,还得了一个安姓,记录在了怀远城。

她的户籍归属地,是关内道灵州怀远县华润商号甲字大河工坊。

华润商号,听着就觉得牛逼,老张上辈子就觉得牛逼不解释。

“是,大人。”

安谷丽有点紧张,但为了自由……姑且是自由吧,如果一天四十文的工钱不算的话,她立刻推动木柄,卡榫落在传统轴上,然后开始转动。

咣叽咣叽咣叽咣叽,虽然安装机器的时候已经做了固定加强,但是地表还是有些微动,这可能会影响布面的走线整齐度。

不过整个工坊,就这么一台是水里织机,张德也没指望靠这破玩意儿家致富。

大头还是在人力织机上,脚踏式织机才是目前最合算的啊。没办法,想要立竿见影减少人工纯水里织布,可能性不大,能做到并线梳棉,张德就很满意了。

再说了,在他把自己地里的最上等无烟煤挖出来炼钢之前,他没打算更进一步的改造织机。

而且棉花还没有开始推广,靠木棉那些短纤维,有个屁用。

“大人。”

安谷丽要做的就是在线断了的时候迅接线打结,度要快,但因为实验的毛线并不长,所以很快就织完了。

大概也就是一丈光景,张德低头仔细观察了走线,现疏密不同,孔眼有大有小,布面平整度显然不如手工织机,只得叹了一声:“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啊。”

他固然是不满意了,然而四大金刚外加一帮突厥头人,都是惊若天人。

这特么也行?就考个转轮在那里转转,盏茶功夫就出来三尺布?

“好布,好布啊……”

李思摩双手摩挲着毛布,白中带黄的毛布,手感比之麻布要好,比丝绸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对于草原上的牲口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羊毛他们没见过么?到处都是啊,毛布也不是没人织,粟特人的毯子,那不就是羊毛的吗?

然而那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和眼前这又白又顺的毛布比起来,粟特人织的就是垃圾。

“大郎,这一匹布,得多少钱?”

张礼红也不是蠢货,只是一瞬间,他就眼睛放光了。这就是钱,这就是财富,这就是他兄弟四人的未来和前程呐。

“你觉得五百文怎么样?”

老张问他。

“不行!”

不仅仅是张礼红,倒吊着的程处弼,摩挲着的李思摩,都是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然后面面相觑,接着一脸正色道:“最起码一贯!”

你们好有良心哦,老张黑着脸,竟然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第六十七章 太谷县令(一更)

为了规避从商这条红线,华润商号对外一律称呼大河工坊,就算李世民再来找茬,甩他一脸羊毛内裤毫无压力。

再说了,因为麻绳的需求量,张德让张礼红跑了一趟并州太谷县。太原城也没去,直接找了太谷那些苦哈哈的小地主,说是河套那边要麻绳,你们这边麻丝我们全包了。

这地方田地产量有限,好田都在大地主手里,比如温家堡的人捞过界,从祁县捞到太谷县,那都是给太谷县人民群众面子。

没办法,谁叫祁县出了个宰辅,太谷县只出兵头和泥脚子呢?

一开始张礼红去了别人还不信,一脸你特么逗我的脸色。然后张礼红一看你们这帮农民居然敢瞧不起老子?哥哥家一个时辰几十万钱上下,还惦记你这点小铜板?

然后这货干了一件很凶残的事情,在太谷窝了一个月,让人跟张德说这里就认铜钱别的不认。

于是张德让张礼海从洛阳兑了两船铜钱,然后去太谷县。

路远又不好走,走大河还差点翻了船,一路上张礼海恨不得宰了那帮太谷土鳖。

但是到了太谷县,张礼红一瞧二话没说,让人把马车上的钱箱子全都打开。然后招呼着兄弟们吆喝开来,绕着县城就特么走了一圈。

太谷令王中的本来也没啥前途,武德年把太州取消重归并州之后,本来就不咋样的太谷县一下子又回归到了历史的正常水平。而老对手祁县,因为有个温家堡,一切都是那么的不一样。

总的来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没差,所以如果没有人,就得自己琢磨如何升官。至于财,那是升官后的事情。

现如今太谷县这么苦哈哈,身为一个有道德的小地主出身知识分子,怎么好意思伸开那罪恶之手?一年他也就捞个一百来贯,还是为数不多大户们给面子。

“明府,喜事、喜事至矣。”

主薄去年才调过来,据说是去长安活动了的。不过去长安活动了之后,居然沦落到太谷县来当主薄,可见门路也不甚广。

当然比起那些个在北里唱诗卖萌的选人,那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乔君,喜从何来?”

王中的一脸讶异,这鬼地方,人口几万,田地几万亩。传说中的“土膺民贫”,说的就是他并州太谷。武德年因为有太州的缘故,还捞了一些好处,后来嘛,半点福利也没有,河东道的意思就是管他去死,反正没油水。

而且县令更郁闷的是,这地方丰年时节的粮食,特么居然只够两个月吃的,你敢信?这叫丰年?别说江南淮南山东这些膏腴之地,就是突厥人在漠北种糜子,也够吃上三五月的。

穷,非常的穷,穷的王中的想去死。这官不做也罢。

然而今天,他的同僚,他的助手,县内为数不多的常委,主薄柳明传字乔君同志,喜出望外,连草鞋掉门槛外都没注意。

“明府,大喜啊。”

“乔君,喜从何来啊?”

王中的死气沉沉地双手一摊,毫无动力。

“城外有个豪商,车马辚辚,车上皆是樟木大箱,箱内皆是铜钱,怕不是数十万钱。明府,可是喜事?”

“哎呀!果是大喜,该如何将他们构陷拿下?”

“……”

柳明传嘴一抽,傻傻地看着王中的。

县令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吃相太难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乔君,这豪商颇有来头?”

“明府,这年头豪商有来头小的吗?不外是五门七望南朝旧族关陇世家,至于朝中新贵,不小多说,长孙尉迟门下,皆是奢遮人物。”

然后王县令就放弃治疗,瘫席子上装死:“那还折腾个甚,吾不去看这热闹。”

“哎呀,明府何其不智!”

一般来说下属不能这么喷上司,但这上司完全就是个扶不起的死狗,成天想着混点年终奖就算了。严格说起来,像王中的这种不去祸害普通老百姓的官僚,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毕竟这样能生存下去的平民能更多一些。

“吾要是有智,焉能沦落至此?”

毫无志气,毫无志气啊。今年并州考察,毫无疑问又是垫底,王中的早就放弃治疗,等明年彻底评为下下之后,他就卷铺盖回家种地。

反正这些年一年捞个百来贯,也不少了。

“哎,明府。太谷贫弱,人尽皆知,然而明府可知,那豪商欲够何物?”

“何物?”

“麻丝。”

“他们是做衣服的?”

“不是。”

“那他们头脑有恙,巴蜀火麻不要,偏来买太谷的次等货?”

没这样埋汰自己治下的领导吧?

主薄捡起草鞋重新穿上,然后抖了抖衣襟,认真道:“先说豪商来头,吾已打听过,乃是邹国公府上。打头的是左骁卫出身,姓张名礼红,端的一条厮杀汉。这回欲购麻丝,西河套有个用场,虽不知什么,却也要的多。”

“本地麻料,倒是也能有些产出,比之粮食,要高不少。听说长安那里一斤米都只要八文了,如今种地,真是越种越卖不出去。”

“什么八文,这是三月的价,如今一斤四文钱。斗米二十文上下,前几年屯粮赚黑心钱的,全血本无归。”

坐在门槛上,毫无风度的柳主薄抖了抖下摆,把撲头拿下来吹着灰尘,“那豪商说了,一束丝五文钱。咱们这里一亩地怎么也有三四百斤麻丝,比种粮食赚多了。”

听到这个,县令虎躯一震,正色道:“为百姓谋出路,是吾辈义之所在。本县决定了,去见见这位豪商。”

当然了,一般来说当官的见商人那肯定是给面子,算折节下交。然而这年头,关内道河东道,全特么世家横行,当官的除非御史那边有靠山,不然真不敢装刚正不阿的逼。

“哎呀,明府!”

柳主薄一见上司这见钱眼开的样子就烦,“麻丝能产两季,三个月出一次麻,得先让百姓有个准备。否则,万一豪商不做这一铺,百姓又没有粮食,你我都得上吊!”

摸了摸脖子,王县令哆嗦了一下,然后悻悻然道:“吾心急矣。”

“再说,邹国公府上门人,是那么好说话的吗?还需备些人事,请人吃个饭。”

“说的是,此乃正理,正理啊。”

言罢,王县令突然看主薄盯着他:“乔君缘何这样看我?”

柳主薄把手一伸,王县令愣了:“干嘛?”

“钱啊!”

王县令顿时往后一跳:“怎地还要吾出钱!此乃公事,让县衙出!”

“县衙有个屁钱!”

柳主薄彻底自爆,怒喷道,“王老六,老子和你从小长到大,你这小气抠搜的行径从未变过。你也不想想,就算县库有钱,动了县库,那是太谷县的功德。若是你县令自掏腰包,慢说百姓称颂,就是年内考举,你评个上中是最少的。再者,如今中书令乃是祁县温家堡人,你有这等义举,半个同乡与有荣焉?好歹也能攀附一二,懂了吗?”

王中的顿时不满:“甚个同乡,吾又不是并州人。”

“你在并州做官!”

柳主薄大怒,“今年熬过去,再攒点钱,去长安走走门路,若是中书令提点门人运作一二,你换个富县做一回百里侯,又有何难?不比你每年搂个百几十贯当宝要好吗?”

“我不信,哪有这等好事。”

“……”

柳主薄放弃治疗了,这货当年看到地上有一文钱,踩在鞋底下能站半个时辰,就为了等周围没有人看见。

“你若出钱,我便以我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豪商,在这太谷县立个铺子。一年打些秋风,总是不少的,不会亏了你。”

“好,我出钱,不过说好了,过一贯,嗯……两贯,算了三贯,过三贯我就不出了。”

“呸!三贯?邹国公府上看门的一年都不止这个数!”

“那你要多少?”

“三十贯。”

“三十贯——”

王县令顿时跳脚,然后瘫在席上,“还是算了吧,我做完今年就不做了,这官反正没意思。”

“……”

“我找三娘去。”

“哎哎哎,别,别这样。公事焉能牵扯妇人?三十贯,就三十贯,可不能再加!”

“快去拿钱。”

就这种货色,居然娶了自己的妹妹?柳明传长叹一口气,然后又觉得更耻辱:就这种货色,居然他做县令而自己只能做主薄?

不过总算拿到钱了,有了钱,就能请邹国公门人吃饭,然后做成这笔生意。

第六十八章 开阔的思维(二更)

关中主要还是吃糜子,最多穷点的吃粟米,也就是小米。大米还是淮南江南剑南吃的多,然而重点不是这个,张德吃什么都是吃,但稻米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业原材料,就是稻草。

且不说草木灰吧,很多草袋,用稻草来编织,最是划算。尤其是河道疏浚时候做临时坝体,这玩意儿很好用,而且抗洪抢险也是经久不衰,一千多年后照样还是最划算最牢靠。

然而北方就麻烦了,剥桑树皮肯定要被殴打,杨柳虽好,奈何经不起三五天的水泡日晒,最终还是用麻丝制作成麻袋。

就这么一项,少说也要几千贯来去。

而这会儿,张礼红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太谷县的县太爷,居然说要搞汉麻青麻种植工作……

“特么唐朝就有招商引资的概念了啊。”

老张抄着手,看着滚滚黄河在脚下流淌,不远处几个大转轮正在嘎吱嘎吱的运行着。这里起了两个磨坊,小麦和硬糜子一个,小米和软糜子一个。

碾磨量还算让张德满意,一天都在四千斤上下,就这效率,抵得上十个契丹奴不眠不休推磨推一天的。

这还是水力磨坊设计的比较小,因为怀远城也没有大规模碾磨粮食的需要。若是在长安,光靠碾米,就是一大进项。

程处弼也不是光长了肌肉没长脑子,见了水力磨坊,顿时大喜过望:“哥哥,这要是在长安,咱们就了啊。”

“赚这仨瓜俩枣,好意思?”

瞥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起来他后妈是大地主是权贵是世家是望族,顿时道:“你若有心,回长安开个磨坊场好了。你我兄弟,对半分,怎么样?”

“哥哥仁义,就这么定了!”

一旁坦叔全程没说话,不过他还是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张德:“郎君,老家的地可不少呢。每年磨稻谷,都是一件大事。”

“对哦。”

老张突然想起来,他是江阴土豪啊,江阴东边一半的水田都是他家的,一到秋天,从芙蓉城东城脚下开始,蔓延到大江口,都是他家的地,极其壮观。

“对对对,都忘了这事儿。坦叔,家里头来的人什么时候到?”

“上回来信是二月底,几个族老派了机灵人去苏州市舶使手底下做了小吏,也算是通了气。”

“唉,白糖。本来要是能独吞,这该是何等规模的利润。”

怅然若失,怅然若失啊。

坦叔有些无语:“郎君,咱们账面上的进项,已经不少了。”

“谁还嫌钱多吗?”

张德双手松开,然后后背,很有李白静夜思的姿势,四十五度朝天,认真道,“大唐国力蒸蒸日上,这时候不开捞,将来愧对我张氏子孙啊。”

“郎君心系张氏,仁孝之至。”

老张嘿嘿一笑,心说当初卖诗词差点被长孙无忌打靶,然而小爷我还是活过来啦。

“对了坦叔,三哥留在太谷,没问题吧?”

“那是个穷苦县,田地三五万亩,这还是把石头地都给算上。丰年只能吃饱两个月,多的是出去寻活路的,还有落草在太行厮混的。若是能让百姓有个进项,那县令只要不是贪得无厌,总是明事理的。”

见多识广的坦叔什么没见过?当年麦铁杖得封宿国公,大小官僚有名没名的,什么德行都有。

说起宿国公,这也是为什么以前坦叔不待见程咬金的原因。因为之前程知节封的就是宿国公,和麦铁杖一个名头。

在江湖上,山东河南虽说都卖程魔王的面子,然而淮南江南江右诸地,老程算个卵,大字不识一个的麦铁杖才是龙头。

可惜被杨广那个败家子给折腾死了,临死之前还让儿子们尽忠尽义,若是只讲忠,倒也未必有这等地位,奈何义气二字,百姓里头实在是够分量,只有孝道能够并论。

若是杨二有点出息,说不定几百年后,就会有个铁杖庙或者麦公庙……

“这麻丝一年,来去一万贯没有,六七千贯还是有的。从怀远北上丰州,若是还想做西突厥的生意,可以西向弥峨川停留,那里有个榷场是吧?”

老张扭头看着正在数钱的怀远郡王李思摩。

思摩点点头,一边串钱一边道:“那里水草丰厚,最是适合放牧,还有七八个黄羊群,以往诸部都是在那里交易。鲜卑儿每次都要赚不少。”

鲜卑儿说的是呼延部,领以前是劼利封的俟斤,曾经跟着南下捞了不少。后来劼利战败,却没有悬崖勒马,最后就被丰州都督勿谓言之不预了。

死状惨烈,许久没见的五马分尸粉墨登场,让呼延部还负隅顽抗的人都纷纷表示大唐皇帝真是英明神武,我等早就有心归附。

最让张德佩服的是,这群鲜卑儿居然毫不犹豫跑去永丰登记户口,说是自己改了名姓呼延,也有改姓呼的。

基本上政治主张很明确,坚决拥护天可汗,谁做可汗拥护谁。这让老张不得不赞叹,民族兄弟觉悟就是高。

“弥峨川西北是戈壁了吧?”

张德又问李思摩。

将钱打了个结,点了七百个就算一贯的怀远郡王点点头:“从漠南去峡口山,就是走这条,以前教训吐谷浑人,也是走这里。统叶护死的那年,本来我还劝说可汗西向,奈何……”

李思摩感慨万千,然而老张却是冷笑,你们可汗不傻逼,我们岂不是还要多费功夫干死你们?

贞观二年生的事情挺多的,不过那都是前年的事儿了,再说西突厥那地方现在也不太平,横竖将来都是碗里的肉。

不过不管怎么说,居延海这地界儿,绝对属于可以大捞特捞的好地方。

因为这儿三不管,尤其是唐军在附近也不多,突厥又亡了,可以合法避税。

从去年开始,居延海就有点儿兴旺达的样子。老张既然来了西河套,岂能不让人打听消息?

那边交易的东西不少,但是用来装东西的物事却不多,所以张德现在赶工做简易麻袋编织机,也是准备多捞一笔。

再说还有麻绳呢,草原上光绳套就能卖钱,而且用量极大,毛皮捆扎,粮食打包,帐篷固顶,圈地坐标,还有各种保护用处,最是适合沙漠草原环境。

以李思摩的名头,加上堂堂大唐男爵的资历,甩诸胡一脸绝对没问题。

而且李思摩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劼利旧部,本来就不怎么鸟他,执失思力就跑去给李董做策划了,整个突厥残党跟一群脱了缰的疯狗似的,老张稍微给点甜头让他们去咬人,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说,做官的还是要与时俱进,做到穷则思变。我看这个太谷县令,很有一点开阔的思维。四哥,送个帖子过去,约个时间吃饭。”

“大郎,莫非我们还要去河东?”

“不然怎地?我还准备去一趟定襄都督府,给叔父送些用度过去。”

张德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重新串钱的李思摩,“郡王,匀我五百骑士护送,如何?”

“披坚执锐,恐有流言。”

“不带甲具,一人一弓双马。包行程吃喝粮草,一天一人二百文。”

“五百文。”

“五百文就五百文。”

“那晚点儿回来也没事,替我向邹国公问候一声。”

张德不得不承认,放弃治疗报复社会的李思摩,已经彻底没有突厥佬的那点基本素质。

第六十九章 非正常护院(三更)

招商引资当然要有优惠了,不然谁去开厂撒钱对不对?

大唐是不收商税的,李董又一向对汉地禁商。世家豪门也理解万岁,所以从不明面上打脸,都是迂回。什么胡商啊番商啊羌帮啊,你能想到的商业组织,都能沾点边。所以为什么城西巨富大多数都是胡商?也就是这个原因。

当然也不是说汉商就没钱,主要汉商还是靠权力和资本相结合的科学展观,抗风险能力上,甩胡商三条街。

前几年突厥人多拽,后来吧,基本就没什么影子了。长安令打击城西公共安全犯罪这件事情上,分外得力,并且缴获犯罪集团罪恶的资金若干,不论是长安人民群众还是朝廷的主管领导,都交口称赞。

老张要弄点麻丝,其实没什么难度,巴蜀火麻一匹才四百文,值当个什么?北地麻料又不如河南淮南剑南的,卖不出什么价钱,所以大部分地区,都只种粮食作物。

而太谷县,穷的地方全家五口人只有四身衣裳,能肚子垫吧垫吧就算不错了。这地方民风已经不是彪悍的问题,而是纯粹的雁过拔毛人过留财,就差竖个牌子,上面写着“此路是我开”。

所以祁县的乡党们都不待见他们,去并州太原,都不打太谷县过的。

以至于好些年前,太谷县出身的兵头,打劫都要走五十多里地,绝对职业精神。

“入娘的,小王八羔子还敢放肆。老子在左骁卫打拼的时候,你们还在吃你们老娘的奶呢!”

张礼红看着躺了一地的太谷青皮,不屑地冷笑。这边护送铜钱的,都是好手。且不说左骁卫出来的兄弟,坦叔支应过来的芙蓉城张家走狗,每年都要跟太湖水盗杀上几回,自江水向西,去江右做生意,还得和彭蠡盗、洞庭盗打交道。

不说人命多少,对付地方小流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二郎,强龙不压地头蛇,不会有事吧?”

从江水张氏派过来的乙字护院头领名叫张绿水,是江水张氏本家二房后裔,前隋其祖迁至会稽,做着生死营生,也出过两个小吏,但没有做官的。

后来因为打仗,南陈又亡了,生丝一时半会儿没粮食紧俏,本着祖宗是一家的念头,就派了得力的弟子投奔张公义。

张绿水那会儿才八岁,够稳重又灵醒,坦叔亲自调教的何氏八路快刀,散手更是不用多说。

若论水上功夫,把长安城颠倒翻个个,也就张亮手下的义子,可能有三五个能跟他过招。

“水哥放心,这等腌臜货,算个甚的地头蛇。那王县令来了,还差不多。”

言罢,张礼红又道,“前几日那柳主薄请了吃饭,王县令倒也来了,看来是要做好这事情。郎君也约了辰光,我看咱们先把这些事情料理了,免得给郎君添堵。”

“也好,郎君素来厌烦此等人物。”

说着,张绿水就回头对手下吩咐道,“做干净点,一把火烧了扔黄河。”

等等!等一下!

张礼红脸都绿了,什么叫做干净点然后一把火烧了还有扔黄河是什么情况?我们是正经人物不是山贼黑吃黑啊。

“水哥等等,等等等等,诸位兄弟也少待,少待。”

张礼红赶紧把张绿水拉过来,小声道,“我的哥哥,不外是青皮罢了,杀了作甚?”

“这等废物,最是恶心人。杀了干净,反正太谷县令也查不出什么来。若是要下狱,撒个三五七百贯,六品以下都是乖乖顺顺……”

这都是姿势,张绿水在传授江湖经验,但张礼红越听脸越绿,讪讪然笑道:“好哥哥,莫要这般,切莫这般。出了人命,终究不好,郎君来了,倘若有人露了口风,只怕又惹他不快。这些日子哥哥不知晓行情,郎君好大的火气,连怀远郡王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算了,算了吧。”

张绿水眉头微皱,狐疑道:“不会吧?郎君以往,最是逍遥,一向不管事体。素来翩跹君子一个,怎会骂人?”

“长安鱼龙混杂,焉能不沾点武将风气?且不说国公勇武,就是往来宾客,多是国公同僚,皆是数一数二的战阵厮杀汉,哪里能那么软绵绵……”

一瞧张绿水还是有点不信,张礼红连忙道:“哥哥可是不知晓如今郎君的威风,长安少年游侠新立一社,名曰‘忠义’,郎君乃是会社长,端的好大威风。会社根脚是城西草料场,那场面,千余号勋贵豪阔子弟,皆听其号令,长安少年,无不羡慕。”

嚓,我家郎君怎么可能是这个鬼样子!你骗我!

张绿水更加不信了,摆摆手:“又来胡诌,恁地诓我。”

然后笑了笑,冲手下道:“干净利落点,快去快回。”

“哎。”

乙字兄弟们都不爱说话,默默地准备把躺地上的青皮全部捆扎起来。有个青皮晕了又醒,正要叫喊,却见一个乙字兄弟拔出一把匕,就要给他喉咙来一刀。

好在半空中被一只苍老大手攥住,否则那青皮就此报销了性命。

兄弟们正要动手,一看来者,顿时起身抱拳:“先生。”

坦叔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看着张绿水道:“大郎,莫要害人性命。郎君一刻便到,血染坊街,引来官差不好。”

“是,先生。”

一旁傻了的张礼红脸由绿变红,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引来官差不好?

此时此刻,作为普宁坊四大金刚之一的张礼红,觉得这帮江阴人觉得和国公嘴里传说的良善人家完全不搭界,这比山贼还凶残啊。

哪有动不动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骨灰拌饭……骨灰洒河的?

不多时,擦着冷汗的太谷县尉带着人过来,赶紧把躺地上起不来的青皮们扔驴车上,也没敢多说什么,正要离开,却见坦叔一手伸出,将县尉拦了下来。

“县尉辛苦,老朽备了些许茶水钱,还望县尉莫要推辞。”

“食君之禄为君效命,此乃吾之本职,焉能……咳,诸位英雄不愧是邹国公门下,本官敬仰,改日本官为诸位英雄摆宴答谢。”

说完,县尉面不改色地把钱箱合上,然后钱箱安置在驴车中,撕了一片衣衫,遮掩一二。

等县尉带着人清理干净,坦叔这才进了院子,然后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张礼红:“让王县令来一趟吧。”

“是,坦叔。”

张礼红深吸一口气,赶紧脚底抹油开溜,这年头,谁也不知道旁边站着的是不是江湖亡命徒啊。

“你们来的路上,收买路钱的有几路?”

“黄河盗倒是没收,毕竟算是同行。就是入太行给了三百来贯,因为急着赶路,就没有动手。”

“嗯。”

坦叔点点头,然后道,“弘慎公府上多是左骁卫出身的厮杀汉,手上本事不小,先熟络熟络,等抽个空,带上点人手,把收钱的平了。”

“好。”

坦叔坐在胡凳上,认真道:“郎君如今在长安也是奢遮人物,少年之中风头无二,等忙完了西河套的事情,再帮你们谋个折冲府的出身。”

张绿水顿时大喜:“正该有个出身,郎君来信,说是苏州市舶使门下要新设一个衙门,许是水军别部,若是能进去,家里大船航行,倒是省了不少买路钱。”

“投效家里做事这么些年,有个好出路就行了。钱财的事情,郎君来长安三年多,你们不知道行市也难怪。”

坦叔拍了拍张绿水的肩膀,“好好做事即可。”

第七十章 德政(有三江票没?)

“郎君来了。”

坦叔吩咐了一下,江水张氏的护院打手都出来迎接。县城不大,张绿水落脚地是直接买下来的三进宅院。原主人是个土财主,受不了太谷县的民风,赶紧搬去祁县,宅子二十贯不到就脱手了,还白送一头磨面驴。

还没入县城,太谷县的官场人物就是一阵紧张,没办法,张德来的人太多,除开卢国公邹国公两府的仆役门客,还有怀远郡王底下的五百族人。

虽说是黄皮突厥,正宗金山血脉,阿史那家族的近亲,奈何那穿着打扮外加罗圈腿大圆脸,太谷县的老一辈厮杀汉,一眼就瞧出来是突厥人。

“是突厥人!”

“打死他们——”

一拥而上,正要弄死这帮突厥人,却见出来五六骑,拔出横刀就是喝道:“哪里来的猪狗,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开国县男也敢冲撞!”

一声大喝,顿时震慑了他们,接着太谷县的衙役赶紧把人群分开。县尉刚忙活开来,这会儿又是满头大汗。

张德一路也算风吹雨打,赶了六七天的路,倒是浑然毛糙了一些,仿佛砂皮打磨过一般。

“行了,下马。”

一声令下,这帮突厥人都是听得懂汉话的,都是背弓下马,牵着马儿,站那儿等着吩咐。

“大郎,恐尔等暴起伤人。”

领头的突厥人是阿史德氏出身,老姑母还做过一轮优鲁可敦,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咄啜,不用担心,我的人在那边。”

阿史德咄啜一瞧,看到了坦叔,顿时收拾了紧张,让族人都老老实实的。

“哎呀,可是张梁丰当面?”

王中的瞳孔都快变成铜钱了,一见着黑马白衣的少年,连忙上前打招呼,毫无官风体面。原本还想拿拿架子的柳主薄,除了想骂这白痴是猪队友,也只能上前谄媚堆笑。

“在下江阴张德,见过王县令。”

张德让张礼青牵过黑风骝,又侧身介绍道,“这是卢国公三公子程处弼,这是李凉州的公子李奉诫,这是西域定远将军之子安菩。”

三人上前,都是抱拳。

王中的顿时大喜:“都是少年英才,我大唐栋梁啊。下官……哦不,本官已经备下薄酒,还望诸位赏光。”

下官……柳主薄很想掩面逃走,太特么丢人了。你就算巴结,也不要这么低三下四好不好?

张德笑了笑,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王县令了。”

“请,张梁丰先请。”

张德连连点头,暗暗称赞,这县令真是有能力有眼色,招商引资工作做的好啊。这样的好官,怎么可能不成为大唐官场中的一颗冉冉新星?

众人都是步行,毕竟县城也不大,那土坯包砖墙更是矮的没话说,下县,也就这样了。

整个县城就一家能置办席面的酒楼,菜式无非就是鸡鸭鱼羊,厨子比之长安更是不消多说,不在一个档次。然而县令盛情难却,又是管饱够吃,来了十来个突厥蛮子倒是吃的开怀,浊酒喝着也是高兴。

轰轰闹闹,虽然王县令的属官们都觉得蛮子没礼数,然而见贵宾也没什么说道,也就只能默默鄙视……

“王县令,张某初来乍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哎呀,张公何出此言?张公能来敝处,实乃幸事也。”

众属官纷纷低头掩面,面红耳赤,主官这般无耻巴结,实在是太过丑陋。

然而张德大喜,这等官僚,死要钱又不要脸,太适合搞经济工作了。

“王县令谬赞,那张某也就快人快语。”

言罢,将黑漆酒碗平放,张德双手扶膝,正坐看了看太谷县的这帮官僚,道:“一年六千贯的麻料,太谷县吃得下吗?如果吃不下,张某还会走一趟祁县和太原。”

噗——

几个青衣小官白衫小吏,听到这数字当场一口浊酒喷了出来。

王县令整个人眼珠子鼓在那里,胡须都哆嗦了起来,要不是柳主薄拉了拉他的衣襟,那酒水就要洒出来湿了官袍。

“六、六千贯!”

王中的叫了一声。

张德点点头:“只多不少,可以立约。此约,非吾与麻料民户相约。而是与太谷县签约,往后吾只问太谷县拿货,一批货,一批款,无货无款,有货有款。”

“这……张公,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怎可行商贾之事?”

“何来商贾之事?王县令为治下百姓生计奔走,为免百姓遭受奸商蒙骗,一身正气与人周旋,为百姓谋福祉,实乃功德无量。一纸契约,百姓得利,便是德政文书。百姓失利,废纸尔。”

言罢,张德持箸拆了一块鱼头,等着王县令消化消化。

“妙!妙也!”

柳主薄眼睛放光,“明府,麻料交易,乃是明府以前程作保,为百姓撑腰,何来商贾之事?百姓得利,此乃大大德政啊。”

一众官吏都是愣了一下,嚓,明明说好的是捞钱,怎么搞得好像真是给百姓做好事来着?

王中的想了一会儿,也是觉得承担的风险不大。硬要说人家卢国公邹国公凉州都督家的大少们千里迢迢来太谷县,就是为了玩他一个下县县令,他是不信的。

再说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六千贯呐!这要是操作的好,落袋几百贯还不是手到擒来?

再一个,今年做得好,考评只要中上,他还能再把这太谷县令坐上一两年,少说还能再捞上两三笔……

一想到这个,王中的就喜不自禁,竟是自顾自地小酌了一口。

“明府,说话呀。”

柳主薄捅了捅他的腰眼。

王县令这会儿才想起来,只顾着自己美呢,还有贵宾没回应,连忙堆着笑极为低三下四地谄媚道:“张公栽培之恩,下官铭记肺腑……”

噗——

这么低声下气的一县主官,实在是太有损官威。一干属官小吏,直接呆若木鸡,今天他们主官的表现,要是传出去,将来跑别县和同僚谈起,无地自容啊。

“哥哥,不外是六七千贯的小钱,还要亲自跑一趟,有甚个意思?这破地方穷的底朝天,还能有油水?”

你特么懂个屁!

瞪了他一眼,张德呵呵一笑:“三郎此言差矣,太谷虽穷,人心不穷。此地民风淳朴,北地罕见,百姓自力更生,战天斗地,令人钦佩啊。”

程处弼眼睛眨了眨:啥?民风淳朴?是,太淳朴了,见着钱朝着石头就准备明抢啊。自力更生?那肯定的,甭管汉子娘子,见你落单立马自个儿就上了,家致富无本万利啊。战天斗地?绝对战天斗地,见了五百突厥骑士,居然一个照面就准备开干,比李公麾下将士还要求战敢战。

如此颠倒黑白本领,程处弼不得不佩服,哥哥就是哥哥,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老张却不理会他,这太谷县穷了好,穷了才能想着谋出路啊。现在西河套别的都不缺,就缺没钱穷横的乡民,虽说人离乡贱,朝廷又管着人口迁徙,但备不住待遇好啊是不是?

绕丝工、洗毛工、搬运工、力工、翻砂工、木匠、石匠、篾匠、织工、裁缝、女工等等等等,都需要人啊。太谷县是穷是小,可比起怀远城,那真是大大的好,见识过场面的汉人,总归比白痴一样的突厥人好用不是?

虽说都不是合格的劳动力,但矮子里面拔高个,总得用一用不是?

而且张德相信,为了麻丝钱,太谷县上下,一定不会有强买强卖土地生,一定不会有失地百姓无从可去,一定不会有本地士绅跟张德做一做人力资源工作……

喝了一口酸苦浊酒,老张内心感慨万千:唉,身为一个权贵资本家,我特么真是太有良心啦。

第七十一章 两面性(三江票有么?)

老张回想上辈子跟着领导混,刚从海上爬上岸,就听说领导的小在搞承包强力拆迁工作。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只有没实力的房地产开商,才会自己赤膊上阵搞强拆。

强拆,当然是政府背锅嘛。

身为“富长良心”的一员,老张觉得作为一个十三岁的美少年,不应该去过多地接触世间的丑恶。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灿烂的的,不能太早摧残污染大唐的花朵,未来的栋梁。

“哇,哥哥,你可没看到,那七里乡的几个亭长,当真厉害。带了七八个弓手,说那几家不卖地的私通马匪,立刻就拿下了。”

程处弼兴奋无比,“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还能这么玩,嘿嘿,哥哥,等咱们回了长安后,整死那帮不开眼的!”

摩拳擦掌的程老三突然又眉飞色舞:“对了哥哥,有几个破落户,正在卖儿卖女,小弟看过了,有个颇有姿色,当真脱俗。下田也能出好苗,比那林妙儿,强多了!只要六百文,一贯都不到!”

看着一脸幸福的程处弼,张德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这样一条工科狗,居然走上了迫害工人阶级的天然盟友农民兄弟,惭愧啊。

于是他一脸正色,对程处弼道:“三郎,我这里还有两千贯余钱,不要舍不得花,多买点。”

“好嘞!”

多少年了,太谷县多少年没见着荤腥了。现在,据说长安来了大老板要搞麻丝种植业,一年六千贯。这得创造多少就业岗位,这得产生多少国民生产总值?这得让多少官场同僚得以进阶?

太不容易了。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权钱。

自古以来皇帝最大官老二,做了官就一定有钱,但做了穷乡僻壤的官,就未必能混到满意的钱。

王中的也不贪心,准备致仕之前捞个两三千贯就行。至于做大官,没后台没背景有个屁用。

为什么五门七望能把持清贵衙门?因为清贵衙门能大嗓门说话啊,虽然穷了点。那么五门七望缺钱吗?当然不缺。

所以不难看出,能在清贵衙门里混的人,要么是个苦行僧,要么家里有钱任性,可以默默地在朝廷市井之间装逼。

至于油水多的衙门,前几年一直在打仗,立功的武将都快乐疯了。光粮草转运使就多冒出来一百多个……

所以说,地方官难啊。上官要伸手,下边刁民又总是不好好地受剥削,太困难了。

官不聊生啊。

现在,天晴啦!忠义无双为君效命心系国家的大善人梁丰县男张公,他来到了艰苦朴素的太谷县,为了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他决心大力投资本地种植业。可以想象的是,未来三年内,太谷县广大农民兄弟,一定可以脱贫致富,跑步进入小康社会。

“哇,哥哥,那几个亭长真是好本事。居然把兵库的硬弩都塞到了富户家里,当场拿下,死了好几个。”

搓着手的程处弼又来了,“那县尉真狠,杀了人第二天就把人家的地给买下来,真是丧心病狂。不过哥哥,以后在长安,要是看谁不顺眼,去左骁卫偷一把劲弩出来,然后栽赃,哈哈,不死也要流放。”

在太谷县这么日子,程处弼的世界观一直在被刷新,学习着先进的栽赃陷害姿势。

“你怎么不塞甲具呢?”

“哥哥,这可是谋反大罪,要彻查的,要是查到是小弟栽赃,岂不是也要被牵连?不妥不妥,劲弩正好,正好……”

“……”

唉,人心不古啊。

不过张德要批评程三郎,怎么能够只盯着不好的一面呢?还得看看好的方面吧?比如说土地所有权交易,县尉要出钱吧?太谷县要收钱吧?这一进一出,太谷县的当年财政就好看很多吧?而且拉近了县令和县尉之间的关系,促进了官场同僚的和谐。

再一个,像县尉这样的人,好歹是个官,人脉肯定比下乡土老财要强。资金更不用多说,县尉那张脸就是信用额度啊。以县尉的实力,肯定比土老财能买下的地要多吧?土地要集中起来使用,才能创造更大的利润嘛。

东一块西一块的,说是说人人都分了地,然而在农业工业化面前,连战五渣都不算。

县尉的眼光是前的,要肯定他的眼光嘛。

程处弼太没有见识了。

“现在太谷县种麻的田地,定了多少?”

张德问程三郎。

程处弼坐在石凳上,院子里有头驴子正在磨小米面,黄澄澄的倒是抢眼。拿了一块小米饼,程老三呵呵一笑:“这王县令倒也是有些本事,居然给他弄了三万两千亩。合伙的有十七八家,官面上拉交情的就县令县尉两个人。”

“倒也可以接受。”

“哥哥,我看这麻料生意,倒也不差啊。不如我去巴蜀,弄些上好的火麻,现在一匹也要四百文呢。织的也不咋样,西突厥人倒是不嫌毛糙。咱们在河套那些工坊,不是可以织丝吗?小弟还有些许小钱,李大郎那厮年纪小,他家大人又没甚用度给他,我们俩合伙,如何?”

“奉诫年纪虽小,倒是有些眼光。”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大郎这是跟着哥哥混,所以境界高啦。”程三郎眼睛放着光,“哥哥,这能赚钱吧?”

“能。”

张德点点头,棉花现在还是观赏植物。短纤维木棉虽然在大唐也开始用作织物,可惜产量低就不说了,质量还差。普通老百姓穿得起丝绸么?也就江南道关内道的百姓有这个消费力。

正经人家,不还是麻布蔽体。

所以严格地说,麻布才是目前国内的大宗货物,生丝只是奢侈品。当然在大唐的国际贸易货物中,它绝对是拳头出口商品,远销海内外,好评如潮。

“好!好好好!”

程处弼摩拳擦掌,“等我赚了大钱,便叫大人知晓,我比两个哥哥,强多了。阿娘家里人都是些精细鬼,跟长孙冲那厮一模一样,忒不爽利。这回便叫他们知晓,甚么叫做前途无量!”

你特么这么雄心壮志,你家里人知道吗?

还前途无量,你要是搞的鸡飞狗跳,前途无亮是肯定的。

兄弟二人正在闲谈,忽地坊墙外一阵喧闹,便听到有人吼道:“入娘贼,俺们早就跟王县令通了气,百里坡的地,是俺们李家庄的!就你们这群鳖孙措大,也想财?滚娘胎里去!”

“干你大人!爷爷在青口杀突厥人的时候,你爹给老子舔腚都要排队,小杂种倒是有个人样了,居然敢反天!”

“老东西,俺们李家庄人多势众,怕你个鸟!”

“人多要有用,爷爷敢站在这训你这猪狗吗?”

“打死他——”

“弄死他——”

贞观四年春,太谷县青麻种植业十分火爆。

第七十二章 富矿(推荐票!)

一县主官治下生大规模群体恶性事件,一般来说,不被摘掉官帽子,起码也要通报批评吧?最起码考评肯定是要给个下下,然后明年有多远滚多远。

但看在六千贯进账的份上,太原府尹表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已经内定,就算皇帝派了诸道黜陟大使出来考察官声,在他这儿,太谷县令王中的,那就是大大的好官!

太原可是北都,中原门户,能在这儿做府尹的,那也是从三品的大员,随时可能被皇帝叫回去当一回宰辅,最不济也是参议政事。

“这才是做官呐。”

王县令感慨万千,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张德的手,“张公,但有差遣下官处,尽管吩咐。”

巴结,明目张胆的巴结,整个太谷县的同僚们都不忍直视,纷纷表示……太羡慕了。

没办法,谁特么知道张大善人连这种群体性事件都能摆平?

老张表示,我特么也不知道太原府那边居然这么给张叔叔面子啊。张公谨在代州任上出了名的会做人,钱不是问题,门路不是问题,一切都不是问题。

官场上最喜欢的上官,不就是这样的吗?大家都在河东道这一条槽里啃粮草,定远郡公这么大的体量都没说挤兑谁,这得多大的胸怀?

当然,这和张叔叔胜任定襄都督府都督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和张叔叔披上三品朝服也没有任何关系,和张叔叔的白糖更是毫无瓜葛。

这完全都是看在江南少年独自拼搏的可贵精神,广大官场老前辈提携同僚后进小侄,这么高风亮节,怎么用拉关系套近乎这种俗不可耐的形容来玷污纯洁的善举?

因此,太谷县的公仆,很激动,很高兴,很低三下四。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和诸位再相见,告辞。”

然后,不知道从哪旮旯,居然响起了“送别三叠”的歌声。听到这个歌声,程处弼脸一黑,李奉诫嘴角抽抽,气氛有点尴尬。

西行走了一日,到永和关的时候,程三郎问张德:“哥哥,王中的让那么多人没了田地,要是引起民变,他人头落地不妨事,万一攀扯了我们……”

张德冷笑一声:“攀扯我们?如何攀扯?”

“这个,若非我们收购麻丝,也不至于太谷县田地过半被强买来种麻啊?”

“我们问太谷县衙买的,文书俱在,难道我们买了太谷县的田地?”

“这倒是没有。”

“我们仗势欺人逼着百姓种麻了?”

“这自然也没有。”

“这些都是太谷县大族和官员干的,与我们何干?再者,百姓只认县衙,可不认我们。要知道,天下麻丝多的是,怎么偏偏我们就来了太谷县这个穷乡僻壤呢?”

“说的也是,为什么?”

“当然是贪官污吏的伎俩,从中牟利残害百姓啊。”

“啊?”程三郎没反应过来,“可是要是没我们去,太谷县也不至于死了那么些人啊。”

“这谁知道?百姓知道吗?百姓只知道,现在有人收购麻料,而且也有一些小门小户拿到了麻料钱。你看太谷县东山坳的那些百姓,不久拿到钱了吗?”

“那才多少,不过是七八户人家,三百亩山地。”

张德拍了拍程处弼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三郎啊,重要的不是数量懂吗?是质量。为百姓谋福利,怎么能以数量来衡量呢。你要是提数量,御史台那些读了书又不做事的人就会问你,数量是有了,但是质量呢?你该怎么回答?”

“说的也是。”

程三郎点点头,然后一脸敬仰,“还是哥哥厉害,这样死多少百姓黑锅都是王县令和太谷县大户去背,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麻料做大了,王县令再拿东山坳的泥腿子出来大书特书,就是监察御史也没话说,毕竟老百姓得利,混个温饱肯定无碍。”

“三郎能够举一反三,为兄很欣慰。”

感慨万千呐,连程老三这种正常人智力分界线都明白过来,可见这上辈子的经验,不愧是官商勾结经久不衰的法宝。

一向以自己亲爹为榜样的李奉诫,听了张德和程处弼的话之后,世界观咣叽一下破碎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滔滔黄河,然后眼睛流露出讶异的目光,然后内心默默地感慨: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一样这般机智……

是啊,太特么机智了。

而且失地农民也被逼的没活路,目前华润商号在太谷县的招募工作,做的极其顺利。虽说太谷县账面户籍还是一千八百户,然而实际上,这一回因为做人力资源,主薄柳明传一个人头赚二十文,整整赚了六十贯。

有男有女还有拖家带口的,华润商号还给了安家费,当然了,关内道的河套地区,还是比较艰苦的,但是招工的人说了,只要肯做,年底东主还有打赏。一年三季衣裳,都是上好的麻布……

至于麻布怎么来的?尤其是个别妇女同胞,很关心这件事情。

然后某个牛高马大的执事对她道:大姐,你做工的地方是织麻工场,你说麻布哪儿来的?

“哥哥,这一千多号壮劳力,费的粮食可不少。”

“粮食能费几个钱?现在关中粮价已经砸到一斤四文钱都嫌贵,我存个几十万斤够不够?”

张德白了一眼程处弼,然后认真道:“壮劳力,还是不够的。你不知道贺兰山这儿有个富矿吗?”

“富矿?金银铜铁?”

程处弼顿时大喜:“哎呀,这要是真的,可不能走漏风声,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就没我们的份了。”

“……”

忠君爱国教育积极分子李奉诫脸一黑,连跟着出来增长见识的安菩也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对安菩来说,大唐的月亮比西域的圆,长安的最圆,因为长安的月亮是属于伟大的天可汗陛下的。

但是现在,离开了最圆月亮照耀的地方,卢国公的公子居然欺君罔上,简直胆大包天!

“放肆!”

张德怒斥程处弼,“食君之禄,你还有没有一点勋贵子孙的自律?金银铜铁这些富矿现之后,当然要告之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哥哥,富矿哎。”

“金银铜铁是陛下的,你不要妄想了!”

程处弼一脸的忧伤,张德正好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为兄什么时候说过现的富矿是金银铜铁了?”

“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煤。”

“煤是什么?”

“石炭。”

程老三还是一脸傻逼的样子,这让张德很为难。

不过安菩倒是眼睛一亮:“哥哥,可是能燃烧的黑石?小弟在康国,倒是见过。金山以南,也曾见过。”

废话,你那儿的是露天矿,你当然见过。

“正是此物。”

“此物燃烧刺鼻过甚,不如木炭羊脂甚多。”

张德呵呵一笑:“安哥儿有所不知,这全天下,最好的石炭,只有三处。但是巧了,就在这河套,就有一处。这上品石炭,燃烧之后,绝无异味,熊熊烈焰,无可比拟,若是用来炼铁炼钢,有如神助。”

何止神助,简直是神器。老张买下来的地盘,可是将来的无烟煤之乡。

就这么一个矿,给他王爷当他都不愿意换。

最重要的是,目前整个大唐人民从皇帝到贩夫走卒都是傻逼,绝对不会知道无烟煤是多么凶残的利器。

这块蛋糕,毫无压力地就要吞到肚子里,老张每天想想,就特别的激动。

太谷县那一千几百号壮劳力算个屁,后面加两个零都不够用的。这么一个矿,连带着贺兰山到北河套,整个原始工矿劳动力的使用量,最少是三十万以上,比始皇帝挖坟还要凶残。

金银铜铁?那才几个钱,没劲,李董他要,给给给给……

第七十三章 勤奋好学李思摩(票!)

追张德而来的京中少年,以安菩最为年长,虽说他十六七八岁喊着十三岁的少年哥哥,却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能置办偌大产业的张德,简直财神下凡,让降了大唐安心做看门狗的李思摩内心默默地感慨天命在汉。

别看他是个粗人,但要论智力,整个突厥也就执失思力能跟他比一比。思摩而且好读书,精通鲜卑语、室韦语、靺鞨三部方言,十几年前就能说一口塞北味儿的关洛腔。最近正在研究大江口吴语十二种方言的微妙不同之处……

他这么努力,老张真的无话可说,你是突厥人是蛮夷是傻逼啊,为什么这么努力?你想干什么?

“唉,大郎,想当年,北地中原,可是‘走马鲜卑儿’,怎么就沦落至此了呢?”

思摩没提吐谷浑那群丧家犬,伏允一口气跑紫山去了,差点没冻死在那里。而且还遇上了出来打猎的吐蕃人,互相干了一,又折损些许兵马。

张德白了他一眼:“郡王,你只说半句话的?‘走马鲜卑儿’后面还有一句,‘庙堂汉家子’呢?”

然后李思摩就笑了:“说的也是,鲜卑蛮夷太蠢,一旦败了,就没机会了。还是庙堂之上的英杰才是真汉子。”

五胡乱华很凶残,但世家大族根本连体毛都没掉,几百万胡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声势浩大牛气冲天。结果一朝惨败,不是被同伙吃掉,就是被某些打入敌人内部的汉人奸臣给祸祸了。

思摩翻了翻史书,认为姓高的姓杨的,都不是好东西。只有伟大光明正确的天可汗陛下,才是大草原的太阳。

自从思摩认真学习吴语方言后,就知道原来南边走近海,是需要灯塔指路的。当然灯塔是张德说的,其实一般都是寺庙浮屠顶上的长明灯。然而思摩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一脸神圣地跟张德誓:陛下就是我们草原人民的灯塔!

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张德感慨万千,心说唐朝和一千几百年后也没什么区别嘛。谁兵强马壮刀子快,谁就是灯塔,谁就是希望,而且月亮也要圆一点。

虽说思摩在突厥人里面人憎鬼厌,但身为灯塔国……不是,大唐帝国的一份子,张德不得不承认,像李思摩这种“五开元通宝”,太特么和蔼可亲了。

“大郎,小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郡王但说无妨。”

“好,那小王就快人快语了。”思摩络腮胡子一抹,大马金刀地坐条凳上,看着张德期盼问道,“这个,羊毛都已经堆满了库房,大郎这羊毛不知什么时候卖?”

“不卖,先囤货,入秋再说。”

思摩当然不信,你特么几万斤几万斤的囤货,放着生虫子?

见他不信,张德顿时笑道:“郡王,都入夏了,要羊毛作甚?”

“说的也是……可惜这些织机了。”

多好的织机啊,脚踏式织机,咬咬牙还能分个两班倒,差不多能有两丈,没多久一匹布就出来了。毛布他看过了,虽说还有些毛糙,但比起粗麻布,那真是强了太多,里面缝制丝绸或者火麻布,保暖无比。

这样的好货色,怎么可以不卖钱呢?

思摩眼珠子一转:“大郎,你少年在外,殊为不易,小王一向敬仰邹国公,更是承蒙张公照拂,才多保存了一些族人,小王感激不尽啊。”

特么你一个突厥人,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直肠子呢?直肠子在哪里!

老张斜眼看着他,李思摩老脸微红,他皮黑,脸又大,倒是看不出太出来。怀远郡王压低了声音道:“咳咳,小王在娑陵水,还是认识一些人的。你看,现在才四月,可是漠北还是很冷的嘛,晚上冷的不行。有几年,五月还下雪呢。”

“娑陵水?那是北海源吧?骨力干、仆骨两部在那里沾点便宜,我大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郡王还想拉他们一把?”

“小王岂敢!”

李思摩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黑脸都吓白了。拉他们一把?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被天可汗知道了,等着脑袋拿去祭天吧。

“那为何郡王要拿毛布去给他们?”

“交易,交易啊。”

李思摩赶紧解释,“小王怎么可能和那帮蛮夷攀扯在一起,我可是对大唐忠心耿耿的。”

我擦,你特么居然有脸说别人是蛮夷?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安菩是安国人,拿到长安户口之后,立刻以长安人自居,一百多坊比张德这种去了长安三四年的还熟。而且安大郎跟老乡见了面,一开口就是我们长安我们大唐……

然后老乡们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反而眼睛露出小星星,纷纷推销自己的表妹亲妹表姐亲姐给安菩认识认识。

不难看出,永久居留权很重要,虽说大唐没绿卡。当然户籍国籍更重要,至少拿出去装逼没问题,而且优越感满满的。

老张有时候也会思考,人类建立国家后这几千年,都特么在干嘛呐。怎么感觉一点都没有进化的样子?

“噢?郡王有何高论,德洗耳恭听。”

张德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的。在长安不好弄这椅子出来,有失体统。跑来塞上,哪儿那么多规矩,长袍一脱就是马裤长窄袖,腰间铁环作扣,要不是头型还在,整个一一千五百年后半夜翻围墙出去上网的网瘾骚年。

“饿了一个冬天,开春还在养膘。骨力干的黑牛这会儿卖不出好价钱,还有仆骨人的马,这可不是漠北矮脚马,乃是金山追风,柔然人的骑兵,用的就是金山追风。”

“也在养膘?”

“养膘。”

“可我这些羊毛都是好货色,使不得啊,从吐谷浑那里抢……买过来的,花了不少气力。”

怀远郡王嘴角一抽,心说你们汉人真虚伪,明明是抢的,还杀了别人好几千战兵,凉州还垒了人头山。当然如果是长安的史官,基本上就一句“贞观三年冬,征吐谷浑,大胜”,然后就没了。

厚厚的中国史,这种一句话带过的事情,其实都是数万数千人头写成的。李思摩爱学习,还看史书,当然会不爽。

“嗳,大郎一向机灵,怎地这会却想不通了?好货色,那当然是给人用的。”

“嗯?”

老张一愣,啥意思?

“骨力干和仆骨那些畜生,能算人吗?随便弄点糙羊毛,一匹换他一头大黑牛!”

张德呆若木鸡,不由得感慨万千,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直爽的突厥大汉,沦落到这么唯利是图,他真是……太欣慰了。

第七十四章 珍珠弘忽(票!)

从怀远出,到娑陵水有两千多里路,除了黄河,还有戈壁、沙漠、草原、荒原等等地形。马队运送物资,也是殊为不易。突厥没有灭亡的时候,还能召集诸部在狼山一带交易,最不济也是突厥人从中原捞一笔之后回去再捞。

渠道为王嘛。

当年突厥人掌握了中源物资的渠道,对内进行再分配,话语权比刀子还要管用。

但谁能想到控弦四十万也能输?

阿史那咄苾带着小弟们在河口装逼的时候,肯定表示自己的优势很大,然后被李靖干出屎来。

于是突厥牧业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阿史那咄苾带着他的小姨子跑去大唐安享晚年。被坑了血汗钱的可不仅仅是阿史那家族,灭突厥一战,诸部男丁减三成那都是长生天保佑。

直接崩溃的突厥小部落不计其数,靠近契丹室韦的直接被吞并,要不是薛万钧李勣先后去了一趟幽州,契丹人恐怕直接就扒了猛干旧主子。

骨力干和仆骨还是有点底子的,但主要是因为离中原远,那地界偶尔都能看到北极光闪耀了,完全不像人类应该生活的地区。

但没办法,以前干不过阿史那家族,后来干不过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基本上就是靠纳贡混点饭票,从长安讨点赏钱立刻走人。

从河东还买了木料,又在贺兰山立了砖窑,四五千突厥奴被调拨过去挖煤。因为初期不是很熟悉,塌方死了一百多人之后,张德决定暂时不挖煤。

但因为用煤烧出来的方砖用起来还不错,正赶着凑个二十万匹砖的李思摩顿时苦口婆心劝说道:“大郎,死个把人算什么?再说了,那些蛮夷,能算人吗?咱们大唐难道还死不起几百个蛮子?”

“……”

张德看着大圆脸的思摩,心说这货当年到底被突厥可汗做了什么?怎么反人类人格这么强烈?报复社会太明显了吧?他们以前都是你族人喂!

“大郎不会以为他们出身突厥,就以为是本王族人吧?”

李思摩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张德的眼神很古怪,然后思摩感慨一声,“想当年,本王为可汗不喜,称我有类胡人,怀疑我不是突厥种……”

说到这里,思摩顿了顿,然后大声道:“长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我能决定的吗?以貌取人,本王深恨之。大郎,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当然不会,德最是欣赏郡王这种快意恩仇的好汉!”

“大郎真乃本王知己啊!”

然后怀远郡王一副啥也不说的表情,紧紧地握着老张的手,“剩下的五万匹砖,什么时候送过来?”

你特么……是在下输了。

老张彻底服了,这货已经疯了。

李思摩要在怀远城盖个大宅子,他才不要住帐篷。什么突厥人到了长安思念草原的风光,都特么狗屁。苦哈哈的日子谁愿意过?草原那么好,怎么大家一有空就琢磨过年之前南下抢一把?

李思摩觉得自己是真性情,不虚伪。老子就是喜欢中原,就是喜欢享受过好日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这种人简直就是人渣、败类、畜生……

前些日子,怀远城的突厥贵族,在那里谣传劼利可汗在长安过的不安逸,怀念草原,思乡成疾。李思摩身为怀远郡王,当场就义正言辞地反驳:可汗还给天可汗跳胡旋舞呢,乐不思草原。

当然老张个人觉得,劼利忧思成疾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希望李董突然就傻逼然后心软把他往北边放了。二是一听到草原有人造反叛乱,就怕李董手下的疯狗出来咬他说是就是他突厥人才造反的。

忧思成疾?思乡?帮帮忙,突厥人狼头金帐都是不固定的,哪来什么乡可以思。

为了让怀远城的思想统一,怀远郡王于是就把那些认为劼利可汗过的不好的贵族都打包送去西河煤矿,而且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这些族人,可不能像之前那批,塌方死在地底。

他们突厥人可是火葬的……

然后四月底,煤矿又塌方了。为此,思摩郡王哭的撕心裂肺。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让他们去矿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本王对不起可汗,对不起族人,呜呜呜呜呜……”

多么真性情的汉子,老张都被这个无耻之徒感动哭了。

程处弼感慨万千,对李奉诫道:“要不是跟着哥哥出来,想必我在长安,还以为突厥人都是蠢货呢。现在,大开眼界啊,不比长孙……不比某些人差啊。”

李奉诫的世界观一直在刷新,此刻他已经成了面瘫脸。原来在长安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现在他从哥哥那里学会了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按照汉礼,又给族人改了姓,都姓史。立了坟头,竖了墓碑,还让很有学问的夏州长史跑过来题词。然后特么还在城内改了一个史家祠堂……老张不得不承认,李思摩这货是会玩的。

丧事操办完毕之后,思摩对张德道:“大郎,阿史德家的人马上要到,到时候给本王三分薄面,不要和他们这群蛮子一般见识。”

“郡王何出此言,优鲁可敦之后,吾甚是敬仰,得以一见,三生有幸。”

“那就好,那就好啊。”

思摩说罢,冲后头站着的小崽子喊道:“五郎过来,跟着你张家哥哥,好好说一说阿史德家的人。”

然后李思摩又不放心地再说了一句:“一定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啊,蛮子没礼数又张狂。”

说完,怀远郡王才忧心冲冲地去视察自己的王府工地,他要盖一个大宅子,可是最近进度有点慢。王府是张大郎全程设计,材料全包,可人工还是不够啊。思摩一边走一边嘀咕:“不等了,再抓点契丹奴过来凑数就是。”

“哥哥,要小心阿史德家的人啊,他们不讲理的。”

五郎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他是李思摩的五子,原名阿史那伊勒,现在改名李毅,在长安的时候,孔祭酒看在两百贯的面子上,帮他取了个字:衡之。

“衡之,再不讲理,这里是怀远城,又能怎样?”

“不是,哥哥你听我说,主要是那个珍珠弘忽,极为泼辣,她母亲是上代优鲁可敦的外甥女。咄苾在武德八年的时候封她弘忽,还赏了横岭以东的一块操场给她。以前她小,也就用马鞭打打人,这几年跟疯……”

“伊勒!你身旁的是谁?”

一声娇叱,却见一个胡服少女,骑着一匹金山追风,手持马鞭,遥遥一指。

听到这个声音,年纪不大的李毅吓的浑身抖,连忙叫道:“姐姐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诶?嘿嘿,我开玩笑的。呵呵呵……”

啪!

一鞭子抽在了他肩膀上,上好的白丝袍子,就这么抽了个口子出来。

“啊——”

一声惨叫,李毅直接滚地上惨叫起来。

老张特么都愣了:卧槽!

那少女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张德,然后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还调转马头来回走了一圈,这才问道:“我在长安,听说过你。赛尉迟小张飞,人称‘及时雨’的张德是吧?”

“这都是长安兄弟们的吹捧……”

张德拱拱手,很惭愧,他也不想的,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名声。

“听说你马术了得,现在看你样子,斯斯文文,不像是有真本事的。不如你我赛一场,赌一把,如何?”

“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赌博呢?”

“笑话,你在务本坊赢了那么多,当我不知么?”

言罢,少女手持马鞭,指着张德喝道,“你若不比,便是瞧不起我。你可知道,天可汗陛下封我为瀚海公主,赏赐不知道多少。‘太子糖’你吃过吗?这可是东宫专卖,有钱都未必买到!”

站老张身后的一干小弟都是表情丰富,连滚地上哀嚎的李毅都不嚎了。

气氛有点小尴尬。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

“不不不,岂敢岂敢,不知公主为何一定要和我比呢?”

“你是长安少年第一,忠义社的会,我赢了你,岂不是赢了整个长安少年?长安是大唐帝都,当然是天下英雄齐聚的地方。赢了长安第一的你,就等于赢了整个天下。到时候,我去天可汗陛下那里,又能换来不知道多少赏赐!”

我特么一个诱惑力社会团体的头子,居然不知道还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荣耀。姑娘,您真是条汉子!

“我也不是和你白比一场,听说你有一匹乌骓马,你看我的这匹金山追风如何?”

“好马。”

“那当然,这可是马王。”

少女得意洋洋,“我赢了,乌骓归我。我输了,追风给你。公平吧?”

“哥哥,好马啊,这可是马王!”

程处弼眼睛放光,“比夜飞电都要好,哥哥赢了,小弟愿出一万贯……两万贯买下来。”

“我出三万贯!”

安菩眼睛同样在放光。

“我出五万贯!”

李毅从地上跳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少女,恶狠狠地说道,“马我也不要,只要哥哥能帮小弟出一口恶气!”

第七十五章 保护费

五万贯!

皇帝到底赏了阿史那思摩多少东西?就为了安抚劼利残部?嚓,这种好事,换成疯狗也能做啊。

程处弼眼睛斜瞄李毅,然后嘿嘿一笑,低声道:“五郎,衡之,你能拿出五万贯来?这可不是小数目,上县一年的收成,也就这个数。”

“三哥放心,小弟别的不敢说,钱还是有的。”

挺起了胸膛,李毅很是得意,然后又冲张德点头哈腰,“不过这都是哥哥仁义,赏脸给口饭吃。”

“诶?”

程三郎一愣,心说哥哥给了什么当口,居然五万贯都眉头都不皱一下?

“能不能说说?”

压低了声音,程处弼一肚子的好奇。

“这……”

李毅有些吃不准,看了一眼张德,算是征求意见。张德点点头,李毅才对程处弼道,“三哥附耳过来。”

然后就见李毅在程处弼耳边说了什么,程三郎就跳了起来,大叫道:“什么?!居然整整一个……入娘的,还真有啊!”

程处弼箭步蹿过来,一把攥住张德的胳膊:“哥哥,哥哥怎地不爱我了?”

你特么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三郎何出此言?”

“那为何五郎家能落下偌大的好处,怪不得,怪不得郡王财大气粗盖个大宅子,比河间王府都要大!齐国公府都没法比,二十万匹方砖才盖了几间房。”

“啧,郡王要给陛下守河套,你懂个甚。些许小利,不值当。”

张德摆摆手,程处弼却死拽着不放,一脸的幽怨:“哥哥,好哥哥,你怎地不分内外了?耶耶和世叔几十年的交情,咱们更是莫逆之交,比亲兄弟还亲。怎地偌大的财源,都不分一些过来。”

“凯旋白糖你家没少捞吧?整个山东就你家和孔家在那里分,更别说苏州市舶使那边你们还没出力,都是我们张家使钱。唉,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好了好了,你也别太惦记,这才多少钱。跟着为兄混,为兄亏待过你吗?记住,眼光要放长远。”

然后张德拍了拍一旁惴惴不安的李毅,“五郎头次到长安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除了我等忠义社愿意接纳,长安权贵,有几个看得起他的?库结沙普纳沙茫茫戈壁,北上还要过河,九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走门路的。这个利钱,是五郎兄弟几个在北边给咱们看护财路的辛苦钱。想必五郎他们不会拿了钱不办事吧?”

李毅顿时叫道:“哥哥宽心,小弟在长安受尽冷暖,谁对我们兄弟好,谁瞧不起我们兄弟,小弟心知肚明。父王再三叮嘱过我们兄弟几人,要知恩图报。”

张德呵呵一笑,对李毅道:“来日方长,吾等正值少年,还有数十年风流呢。”

“哥哥洒脱,小弟佩服。”

拍着马匹,然而李毅却觉得毫无压力。当初劼利被擒,他爹对劼利忠心耿耿,可以说准备好了跟着去死。但是劼利没种就不说了,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哪里还有突厥大汗该有的气量风骨。

后来李董诚心诚意让思摩归顺,又给了承诺,绝对不会杀了劼利,还安顿好了劼利的残部。这让思摩心悦诚服,不得不承认,在草原上,根本出不了宽恕对手的英雄。思摩归顺之后,儿女们也算是熬出了头,当年在草原,简直就是下等人。

现如今,虽说长安权贵瞧不起他们突厥人,可自打张德带着人手来了怀远城,加上张公谨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灵州夏州那些个清高的名流,居然还跟李思摩攀扯起了交情。

这等人情冷暖的变化,对十二岁的李毅,冲击力实在是太大。所以自打认识张德之后,他就苦学汉语勤练书法,风度仪表,扔长安谁能说不是世家贵公子,饱读诗书的那种?

珍珠弘忽在旁边看着他们秀恩爱,胃里泛酸道:“好不痛快,张大郎,咱们定好了时间,约吗?”

约,怎么不约?老子功能育到百分之七十了,来一炮绝对没问题!

老子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梦遗落在草原上!

“公主何时有空?”

“呵,你个南人,操船厉害,我就信了。骑马还敢跟我们突厥人比?你不知道我们连出生都是在马背上的吗?”

对,你们都是操马的汉子行了吧?你才操船,你们全家都操船!

老张想起了三年前一个不太好的回忆。他还有点挺想念尉迟尤因的。

“行了,公主定时间吧。”

“明日辰时,河东草场,如何?”

“还要过河啊。”

“河西有良田,纵马扰民,会被天可汗陛下叱责的。”

我特么服了,你们这群突厥人,到底是被干爽了啊。李董人都不在这里,你们忠君任事是给谁看呐!

“行行行,过河就过河。”

怀远城东边黄河之上,还是架了浮桥的,两边设了怀远津,津口丞和津口大使,都是淮南道人士,算张德半个老乡。原本两人在这里基本上仕途无望,又是微末小官,差点就不入流。

但因为张德在此搞羊毛纺织,河东道的麻料又是打这儿过,顿时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的苦差事,一下子变成了肥差。

慢说灵州的那班官吏,就是夏州的都盯着,关内道的大小王八蛋现在还不知道行情,毕竟也没见着张大郎捞着开元通宝,所以还没下手。毕竟,万一就是个一锤子买卖呢?

可是财神附体的张大郎,现在还没回长安,莫非真有什么当口?官僚们还在观望,千里做官为的吃穿,为人民服务这种高端行径,是要被官场同僚唾弃的。有权不用枉做官,才是官员们的天条。

“哼,把你的乌骓马,好好洗干净吧!”

洗干净了等着?你特么想干嘛?莫非你是德国人重生投胎?

老张不无恶意地揣测着,然后默默地骂道:蛮子公主果然还真是不讲理,不过真当老子不会骑马?有你哭的。

等珍珠弘忽走了之后,兄弟们在大河工坊的坊主办公室聚会。院墙一丈高,都是红砖,用粘土加黄沙做粘合剂,外墙用石灰粉刷,又白又漂亮。墙上打着广告:无工不富,大河工坊,诚聘织布女工,日薪四十文,熟练工六十文起,可以日结。

“三郎,适才怎地那般失态?”

李奉诫进了屋子,抓了一把果盘里的阿月浑子剥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怎能不失态!”

程处弼大叫一声,然后指着李毅,“你知道五郎家捞着什么了吗?”

“五郎,你自己说。”

程老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毅,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咳,也没什么。就是哥哥在之前去九原,过河看了看狼山,然后不小心现了一个矿。”

“啥矿?”

“银矿。”

李毅的声音很低,整个屋子一片死寂。这年头,银子比黄金还贵啊。

“驴……驴日的……”

李奉诫这么实诚的人,也爆了一句粗口。安菩更是双眼瞪圆了,刺激的浑身抖,银矿啊!银矿!

然后看着张德,一脸的淡定。安菩更是佩服的无以复加,连连几个深呼吸,这才安抚了心情,然后声音颤地说道:“哥哥,你……你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张德笑了笑:“你们几个,莫要惦记。真以为这个银矿你们能沾光?过不了手的,小心掉脑袋。”

“为何这般说?”

“三郎,你可记得,四门小学的朋友,每个月要交给我例钱?”

张德不答反问。

“记得,哥哥的意思是……”

“你问五郎看,他们每个月能落袋多少。”

“什么意思?五郎,这里面还有内情?”

李毅扭扭捏捏,一脸羞涩道:“每个月给长安运八成炼制的白银。”

程三郎眼睛眨了眨:“长安?长安?!”

李奉诫舔舔嘴唇:“那……五郎的意思是,这个银子,是……是给那位的?”

李大郎拱拱手,朝天指了指。

“嗯。”

卧槽!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富有四海的那位怎么有脸收这个例钱的?

张德喝了一口加了生姜的雀舌,味道糟糕但是祛湿,然后咂咂嘴道:“所以说,安心做羊毛买卖,月底瀚海那边应该也来了人。这一笔,咱们捞个够本!”

保护费这个事儿,就看你怎么交,李思摩不是傻逼,天可汗就是了?想要愉快地玩耍,当然要给老大交保护费了。目前最大的有活力社会团体是谁?当然是随便就招呼二十万打手横扫任何不服帖帮派的李氏为唐军喽。

所以说,程三郎他们这些小家伙,还是没有弄明白,在中央集权帝国厮混,你肯上贡,上头才肯抬抬手,松松口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张上辈子,貌似行情也是这样的。唉,人类果然是没有任何进化。

第七十六章 为了民主(一更)

其实有些事情不是很好告诉李思摩这个突厥种,虽说他铁了心给李世民做狗,但老狗也有三颗牙,咬了人,又没有狂犬疫苗,老张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在大漠。

思摩镇压十余万劼利残部,这不算什么,但他能忍住诱惑,把狼山银矿实打实的八成收益上贡给李董,这就不一样了。

这货能为天可汗去死,已经不需要张德再去试探。

“这是神经病吗?妈的,就没见过这么忠心耿耿的,特么还是外族。”

老张感慨万千,和珍珠弘忽的比赛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在怀远城织毛布,却是要盯着别让李思摩卖给皇帝去。

现在长安城的主人可得意了,宣政殿里大喇喇地打赏。以前赏万金,抠抠搜搜扔个十贯铜钱,现如今李董底气足的很,赏万金,直接十块银饼子。内务府的母版,有十贯字样。

“陛下,最近犒赏重臣,有些过了。”

长孙无忌皱眉,劝谏妹夫。虽说知道你有白糖进项,东宫还厚颜无耻坑了冰糖专卖,但也不能这样花钱如流水吧?不知道的说你皇恩浩荡,知道国库盈余的,直接骂你败家昏君。

“辅机无虑也,朕自有主张。些许犒赏,花费甚小。”

抄着手的李董呵呵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愉悦啊,十分的愉悦。他眉飞色舞地对大舅哥说道,“辅机,朕观思摩,当真忠心,忠心啊。”

板荡忠臣嘛,忠君任事嘛,为君前驱嘛。

长孙无忌不知道狼山银矿的事情,但还是正色道:“陛下,思摩归附,然其终是突厥夷种,不可不防。”

“不过是十余万突厥残部,五千偏师,便可一举杀败,不值一提。”

李董听说薛延陀人在塞北还修了一条天可汗大道,以示对大唐皇帝的尊敬,这让李董浑身舒坦,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千古一帝的帽子,仿佛要直接戴头上了。

“陛下!”

长孙无忌顿时大怒,“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陛下难道要学刘宋武帝吗?”

李董吓了一跳,然后悻悻然地坐直了,然后哀求道:“辅机勿恼,勿恼。朕知错矣,知错矣。”

长孙无忌正色道:“中原虽定,然外患未除。突厥覆灭,终有十余万部众,霫部因突利归附,再无庇护之人,契丹、奚部、高句丽,皆欲分其牛羊部众。铁勒斛薛,因思摩置族人于河套,分食其草场,心生怨恨,蠢蠢欲动。若是有变,难道指望突厥丧胆儿来抵挡吗?”

身为宰辅,又是贞观功臣之,长孙无忌可以说为他的妹夫殚精竭虑。内平武德旧臣前朝遗老南朝旧族,外交敕勒九姓西域诸国,甚至连象雄土族,长孙无忌都没有摆国公架子,而是认真问询。

不管尊敬还是厌恶,贞观诸功臣有一点是肯定的,长孙无忌对得起李世民给他的封赏荣耀。作为亲家,也是仁至义尽。

“臣虽不知陛下为何近日封赏如此丰厚,但臣要提醒陛:满招损,谦受益。”

骄傲自满的滋生,也是在所难免,三十来岁就成为人皇至尊,而且放眼四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和祖宗比起来,李二强爷胜祖是肯定的。和历代帝王比较起来,也就秦皇汉武后汉光武能在武功上和他并论,其余帝王,纵是称雄一时,大多连一统环宇都做不到,可谓不值一哂。

如今内忧外患,放大一统王朝之中,绝对算低的。去岁国库入账一千六百万贯,又是增加了不少。白糖收益更是净利,内帑是历代王朝之中,最细水长流又稳赚不赔的。

这让李世民不说是彻底膨胀,虚荣心噌的一下暴涨,倒也无可厚非。

而大舅哥突然把潜在的问题翻出来,让一心要做千古一帝,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李世民灵醒过来。虚心接受了长孙无忌的劝谏。

君臣问对之后,皇帝留了宰辅下来一起吃午饭,皇后从旁陪同,嫡子嫡女入席。

算是家宴,倒也和气。

长孙无忌吃了一勺羊羹,然后带着疑惑问皇帝:“陛下,究竟是何财源,竟是让陛下不惜用白银犒赏?”

皇后也是好奇,看老公要说点什么。

李董轻咳一声,然后放下筷子,看着长孙无忌道:“前些日子,嗯……思摩在狼山现了一个银矿。”

长孙皇后杏眼圆瞪,她如何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缘故。

正在那里吃着菰米饭的李丽质好奇地问道:“舅舅,狼山在哪儿?”

“丰州大河以北,约二百里。”

“丰州?”李丽质一愣,“那不就是北河套?”

“正是。”

李丽质顿时笑道:“听说张大郎去河套采风?”

采风……反正全长安的骚年都知道这事儿。哥哥去塞上瞻仰一下先贤遗迹,感受上古先民的不屈斗志。

为此,跑张大安小朋友那里打听消息的小伙伴们,每次咨询分两百文到八百文没个一定。

公主殿下不提张大郎还好,提了张大郎,李董到嘴边的葡萄酒都觉得有点怪味。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小小少年,不知读书上进,竟然只知道游山玩水,甚为可恶!”

李董强烈地批评。

然而长孙无忌却是沉思了起来:不对,定有哪里不妥。此子虽年少,却素有主见。张公谨前年出代州作战,军粮之法,正是其所献。思摩蛮夷,焉有分辨矿藏之能,若是狼山有银矿,二十年前突厥凭借此矿,足可无敌于天下。

不合理不科学的事情冒出来,让身为宰辅的长孙无忌很不爽。有种小王八蛋在智商上挑衅他的意思。

至于李二,他当然知道这很不科学喽,当然也知道某只熊孩子正在塞上默默地装逼,但为了银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这是默契。

毕竟,塞保护费这事儿,不能明着说,总不见得做臣子纳了贡,你特么做老大的还好意思天天骚扰吧?

可是皇帝一瞧自己大舅哥貌似在琢磨事情啊,顿时讪讪然笑道:“辅机,快吃快吃,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陛下,金银铜铁,朝廷专利,焉能让渡思摩随意开采,臣奏请陛下,派人明察暗访,一探究竟。”

“哎,这就不必了吧。毕竟狼山也算思摩封地,朕若探查,岂不是失信于人?算了算了……”

大舅哥一瞧这节奏不对啊。李董的老婆也是眼睛一斜,十几年夫妻,她还不知道自己老公的德行?这模样就是有事儿啊。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然后眯着眼睛问李董:“陛下,思摩上缴银矿收益,不知几成?”

“咳,这……”

“陛下,思摩上缴,理应上缴国库。陛下焉能私自收入内帑?外朝用度,日趋紧张,此等进项,还望陛下如实告之。”

操!这特么是合理合法地要抢银子啊!

李董差点跳起来,嘴唇抖地说道:“不是很多,外朝用不上这点微末小利。”

“陛下!此乃与外朝争利,陛下万民之主,百姓榜样。臣非为外朝牟利,而是为民主之德行!”

总结起来就是:为了民主,把钱交出来!

李董脸一黑:朕不做这民主行不行?

长孙皇后心头嘎登一下:什么?!做哥哥的要抢咱们家的钱?这还是亲戚吗?太过分了!

于是长孙皇后幽幽道:“兄长,予虽妇人,亦知道理。狼山之地,思摩之所,其所得产出,任其自取。今思摩仰慕天恩,自愿贡献,乃是君臣佳话,与外朝何干?兄长强行夺思摩之所献,乃恶行也。天下万民,如何看待?陛下贵为民主,自有威仪,若是连君臣之义都难以维持,民主风范何存?”

老婆!说的好!

李董差点热泪盈眶,这辈子娶对老婆真好!

长孙无忌瞪了一眼妹妹,哼了一声,然后闷声问道:“陛下,还不知思摩贡献几何入京?”

“不多,不多也。”

“不多是多少?”

神烦,最讨厌别人打听自己的年收入了。

但毕竟是亲戚,没办法,李董打了个折:“八千两。”

“多少?”

“八千两。”

长孙无忌手指头掰扯起来,一个月八千,一年就是九万六千,又是一笔横财啊。

然而李董说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神飘的很,枕边人一瞧老公这德行,顿时暗道:二郎这次怕是得利不少。

其实李董直接报了个零头,实际上李思摩的上贡是两万八千两。老张当年在狼山那旮旯混过,山口两千台风机都是他一个人调试的。这个银矿在那会儿的年开采量接近五百吨,唐朝生产力低下,但三十吨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保护费,绝对算得上丰厚,张德从中不谋一文银,而是锻炼手下的采矿队伍。和煤矿利润比起来,哪怕是年开采量一千四百吨的级银矿,也是垃圾。

长孙无忌离开皇宫的时候,回望的眼神很复杂,很意味深长。

第七十七章 良心少年(二更)

骨力干的牛种很好,耐高寒虽然比不上牦牛,但因为牛筋达,用来做耕牛乘牛绝对是上品。而骨力干诸多牛种,又以小海黑牛为最。当年苏武牧羊,帮苏武收信件的,就是有亚洲野牛血统的北海黑牛。

虽说草原很大,但愿意住瀚海以北的真不算多,骨力干和仆骨人也是没办法,毕竟打不过突厥佬,所以只能滚北海以北看极光灿烂去了。

“这牛真大!”

程处弼看到骨力干人赶来的大黑牛之后,兴奋无比,“这得……这得多高?”

一群大黑牛默默地吃着草,临时的栅栏桩头上,坐着几个看牛的骨力干少年,浑身裹着兽皮,满脸红扑扑的。

骨力干人虽是黄种,但却棕金的不少,金山突厥人偶尔也称呼他们为黄头杂胡,有时候会把回纥人给弄混掉。

老张看了一眼这些肩高最少两米的巨牛,不得不感慨,这得多少人才能吃一头牛?一吨半的北海黑牛远比普通牛种要贵,然而这年头,不怕你贵。

狼山银矿的事情,李思摩觉得一个月七千贯进账真不错。虽说每个月要交给天河汗陛下两万八千贯,但这是应该的,必须的,自肺腑的。

他李思摩可是忠臣。

“喂,张大郎,今天可是要跟我比一场的,你怎么还在这里看牛?”

珍珠弘忽换了一批枣红马,金山追风要省马力,没骑着。

老张坐在夜飞电上,回头看了一眼:“公主殿下,不是约好了辰时吗?还早呢。”

他啃着豆面馍,夹着咸菜和烤羊肉,味道也是可口。

程处弼也啃着,然后塞了几个给骨力干的少年。那几个黄头少年有些拘谨,似乎是怕生,不太好意思伸手拿。

“这几个黄头杂胡是来做什么的?”

珍珠弘忽嗅了嗅空气中的食物香味,然后嘟囔了一句,“哼,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过来卖牛的。”

“这些骨力干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过草原,要是以前,可没好果子吃。”

你也说以前喽,现在谁不知道老大是唐朝?不服再战一场。

骨力干部落的头人出了帐篷,看到张德之后,连忙抚胸行礼,然后说着突厥话,张德来长安早就学了几门外语,于是和头人交流起来。

“骨朶俟斤,想好了没有?毛布你也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汉家尊贵的大人啊,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呢?大人您看啊,这些都是小海的黑牛,都很健壮。我们一路过来,能够到这里的牛,都是最好的牛啊。”

张德心说你们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也真是不容易,好吧,就便宜点。

“骨朶俟斤,这样吧,十五匹毛布,换一头北海黑牛。如果是普通犍牛,十匹毛布。如何?”

“尊贵的大人啊,我能和我的族人在商量一下吗?”

“可以,不过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和瀚海公主殿下约好了要赛马,你们不能让公主殿下久等。”

骨朶一听,连忙过来给珍珠弘忽跪下磕头。珍珠弘忽伸出了马鞭,骨朶亲吻了马鞭,然后诚惶诚恐地说道:“美丽的弘忽啊,请宽恕我们的无礼。实在是冬天太寒冷了,春天又下了雪,我们的族人已经死了很多,牛羊也变少了。我们要和汉家的大人交换物品来抵御下一次的北风。”

“去吧,我饶恕你们的无知不敬。”

“美丽的弘忽啊,您的心肠比娑陵水还要清澈,您的胸怀比小海还要宽阔。您一定会得到上天的保佑,永远青春美丽……”

然后骨朶回到帐篷,和族人商量了一下。

“俟斤,这毛布,真的很好啊,可以保暖,让我们抵御北风。”

“室韦人去年又过界抢夺牛羊,他们仗着有好的毛皮抵御寒冷,我们的男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有了毛布,我们可以去抢了他们的牛羊女人。”

“可是,一头牛才还这么一点,太少了啊。”

“这可是名贵的毛布,听说天可汗的居所,也难得一见,十分稀有。”

“换吧换吧,牛羊没了可以去抢,但北风冬雪该如何抵挡呢?”

一会儿,骨朶出来冲张德又是一礼,黝黑褶皱的粗老脸庞有些惶恐不安:“富庶的汉家大人啊,我和我的族人认为您的提议很合理,就这样交易吧。”

老张呵呵一笑,感慨万千道:我这么有良心,长安人尽皆知,谁不知道我“及时雨”张大郎的名声?童叟无欺嘛。

然后张德对程处弼道:“三郎,去,三号库房点了毛布,让他们运走。”

站一旁的李奉诫嘴角一抽,内心感慨万千:哥哥真是厉害,那些糙羊毛纺出来的烂货,居然也能换这样的大黑牛。

然而让李奉诫更加震惊的事情生了。因为他现,程老三让人搬出来的毛布,居然是小匹的……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李奉诫良心受到了拷打,他在想要不要主持正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反正我也不会说突厥话,就当没看见好了。

然后骨力干人感恩戴德,又用羊群换了麻绳麻袋,用来捆扎毛布装货。

刚从自家王府工地下来的李思摩全程默默地围观,没说话。但他内心是感慨的,半天才嘟囔了一声:“输的不冤啊,不冤!”

然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五郎啊,以后多跟你张家哥哥学学做人的道理,为人处世方面,你张家哥哥堪称楷模啊。”

“父王放心,哥哥待我甚亲,我从哥哥那里,增长了许多见识。”

“噢?五郎增长了什么见识?”

“哥哥教我,草原之所以纷争不休,正是没有人先倡导德行。若是有人以德报怨,一定会让草原繁荣安定。”

李思摩随手一耳光把他扇翻在地,李毅懵了之后才捂着脸眼泪婆娑:“父王为何打我?”

“难道为父没有告诉过你,有的话能听,有的话不能听吗?”

我怎么知道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你又没说。

李毅此刻是崩溃的。

怀远郡王恨的牙痒痒,盯着张德背影暗暗道:这小子真是坏啊,以德报怨?真要是变成以德报怨,草原死的人恐怕更多!

在弱肉强食的草原玩以德报怨,完全属于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老张的良心,彻底被怀远郡王画了个叉叉。

“张大郎。”

“公主有事儿?”

“能、能不能给我……给我一个饼吃?”

“当然可以。”

羊肉咸菜豆面馍,味道还是不错的。

递了一个还热乎的给珍珠弘忽,这妞啃了一口,顿时眼睛放光:“还真好吃,怎么长安没见过?”

“因为这是怀远特产啊。”

老张很认真地说道。

“真是美味。”珍珠弘忽好顶赞,见张德眼神戏谑,顿时微怒,“不要以为我吃了你一块饼,就会放你一马,一会儿你等着,定要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瀚海快马!”

“公主放心,我也会尽力的。”

说罢,张德策动夜飞电,呼喝道:“孩儿们,去河东!”

安菩哈哈一笑,背上长弓,箭囊跨腰,叫道:“哥哥,今日了事,不如打些黄羊回去。”

“正要打打牙祭。”

几个少年鱼贯而走,直接把珍珠弘忽晾在原地。

见张德未把她放在眼里,这妞顿时大怒,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夹馍:“好猖狂的张大郎,定要叫你好看!哼!”

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第七十八章 极品飞马2(三更)

珍珠弘忽终于也过了浮桥,看到儿女们去跟汉家子争个高低,阿史德部的领阿史德欧啼设呵呵一笑,看着思摩问:“思摩,你在汉地,怎么连突厥人的孩子怎么教都不会了?我们是骑着马的,不是种地的。”

怀远郡王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应道:“是啊,我们骑着马的,汉人是种地的。但汉人也可以学会骑马,我们能学会种地吗?浑邪河岸边我们也种谷子,可是一亩连两百斤都收不到。汉人精打细算,养活的人比我们多。”

“你已经没了血性。”

阿史德欧啼语气很平静,他看着女儿渐行渐远,“我要回瀚海,你会和天可汗陛下说吗?”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思摩也没打算和阿史德欧啼争辩什么,“你的部众,五万人都没有,九姓铁勒数十万,你以为还是以前吗?没有天可汗,你、我、银楚、伊勒……都会被突厥的死敌杀死。什么突厥人的荣耀,都比不过命。”

听到思摩的话,欧啼设有些恼怒,但他不敢声张,压低了声音道:“那就看看,汉人的男儿,比不比的上突厥的女子!”

他这是气话,思摩都不屑争辩。李靖出塞三千骑兵就吓得阿史那咄苾连夜逃窜,雁门两次狼狈不堪,简直耻辱到了极点。

之后六路大军围剿,半点机会都没有。

“随你的便,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思摩骑着一头青海骢,皇帝赏给他的,大马胸口挂着五个红穗子,极为抢眼。

着装不同的骑士,挎弓仗剑,依次过了浮桥。

临河草场上,布置着些许障碍,有拒马有草人有壕沟还有陷马坑,看样子是精心布置过的。

珍珠弘忽笑的宛若银铃,扬着下巴看向张德:“张大郎,可敢比一比?”

老张扫了一眼这些障碍,然后看着一副计谋得逞的瀚海公主,默默地吐槽:这妞真的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老司机?

虽说做不到盛装舞步那么装逼,但过这些小障碍,只要马没问题,人怎么可能有问题?

“殿下,是不是现在就开始了?”

张德见珍珠弘忽换了金山追风,便问道。

“你那乌骓马,极品宝马。若是比拼度,我这金山追风马王,还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嘛,骑马作战,又不是比谁跑的快,对不对,张大郎?”

“公主金玉良言,德万分佩服。”张德拱拱手,然后又问道,“那么是不是现在就开始了?”

见老张一副淡定的样子,珍珠弘忽一愣,然后恨恨然暗道:这小子肯定是在装,他们汉人最喜欢这样了,其实心里肯定怕的要死。

张德从夜飞电身上一跃而下,然后打了个唿哨,便见又一匹黑马蹿了出来。小伙伴们都是羡慕无比地看着那匹神骏。

踢云乌骓啊,啧啧,自古只有两人拥有过。李勣拼了老命才弄到手,结果因为尉迟天王装逼失败,身为张公谨的好朋友,李懋功只能闭着眼睛含泪把乌骓马送给了张德。

当时李勣连给尉迟老魔酒里下毒的念头都有了,能逼的这么一个老好人这般精神扭曲,可见这等好马的稀少。

黑风骝乃是一等一的神骏,张德双手一按,跨在马背上,策马而立,颇为潇洒地又问了一声:“殿下,可否开始了?”

他这般轻松写意,倒是让跟着过来的阿史德欧啼设大为吃惊,惊讶地看着思摩:“这个少年,我在京中,也是素有耳闻。本想只是汉人的吹捧,没想到竟有这般身手。”

“阿塔,你有所不知啊。这个张大郎,是新任定襄都督府都督,邹国公的侄儿,长安过半富贵少年,都尊其为兄长。‘忠义社’乃是长安第一大少年会社,连天可汗陛下都曾接见过他。”

阿史德欧啼的小儿子,在长安也厮混了好些日子的阿史德昆在那里嘟囔道。

“什么?!那岂不是银楚有可能输?”

“叔叔,什么叫有可能输?叔叔还不曾知晓,哥哥的骑术何等精湛吧?”李毅骑着白马,一副汉人士子打扮,素衣白袍,唇红齿白,简直美的冒泡。

“这……银楚的金山追风,可是马王啊,马王啊!别人五万牛羊我都没舍得换的马王呀!”

阿史德欧啼顿时焦急起来,丢面子事小,这马王要是输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着急,他女儿更急。一瞧张德不像是那种骑马都不稳的寻常汉家子,而且黑风骝又是传说中的神骏,比她的金山追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场要是输了,可是要输马王的。

珍珠弘忽星眸一转,甜甜一笑,冲张德道:“张大郎,今日来的人多,只有你我二人赛马,甚是无趣,不如你我各挑选一些伙伴,一起赛一场可好?”

“殿下随意即可,只是德不知这彩头,又该怎么算?”

小妞浅笑道:“你我双方,但有人拔得头筹,便和我们自己赢了一般,你看可好?”

“好啊。”

张德突然笑了,笑的很猥琐。

没办法,这妞就是个傻的,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笨的啊。

本来呢,老张是决定全力以赴干她一票,胜算不说手拿把攥,七八成还是有的。然而这妞想必是为了稳赢,准备从族人中挑选精骑来比一场。

可惜,如果张德没人,那当然是不答应。然而张德这边,还真有一个拿骑马当吃饭的牛人。

“安哥儿,听到没有?殿下说你们也可以比一比呢。”

张德笑了笑,便道,“殿下,这下,可以开始了吧?”

珍珠弘忽扫了一眼张德身后的几个少年,心中暗道:瞧这几个少年,要么孱弱要么愚蠢,竟然还有胡人,能有什么本事?

当下便微微一笑,抬手道:“擂鼓!”

咚咚咚……

伴随羊皮鼓声音响起,珍珠弘忽策马而出,力求争先。然而张德却岿然不动,程处弼李奉诫也是淡然自若,唯有一骑,胯下赤色大宛马,吭哧一声打了个响鼻,如离弦之箭,越过数骑,一跃而起。

前方摆下的拒马,简直和没有一样。那赤马骑士呼吸之间就是连跃三道拒马,阿史德部的精骑都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骑士已经甩下珍珠弘忽,直奔前方去了。

“我……我的天!”

阿史德欧啼目瞪口呆,“竟有如此骑术!”

“哈哈哈哈,这傻公主,哪里晓得我们几人中,骑术最佳者,乃是安菩。本来还有三分胜算,如今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程处弼得意洋洋,然后对张德道,“哥哥,金山追风马王,赢了能不能给小弟骑上两天?”

“你问我没用,你得问安大郎啊。”

“他不还是帮你赢的?”

“赢了就算他的。”

程老三顿时佩服无比,冲张德竖起大拇指,“哥哥心胸,佩服!”

擂鼓两通,安菩已经绝尘而去。擂鼓三通,安菩已经折返……

输的面无人色的珍珠弘忽回到出地之后,牙齿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然后下了马,牵着金山追风。小手儿攥着缰绳半天都没松开,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张德,别提多可怜了。

“张大郎……”

“谢谢殿下。”

张德上前,接过缰绳,然后呵呵一笑,牵过之后走向安菩。

“哥哥,幸不辱命。”

安菩笑呵呵地从大宛马上跳了下来,却见张德上前,把缰绳塞到他手里,拍了拍道:“安哥儿好本事,有我唐人的风范!”

“多谢哥哥夸赞!”

接过缰绳,安菩激动不已,嘴巴抿了一会儿,然后喊道:“哥哥,太贵重了!我,我……”

“一匹马而已,拿着吧。”

说罢,张德哈哈一笑,却见珍珠弘忽盯着他,然后好一会儿,这小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捂着脸跑了。

第七十九章 苏烈(一更)

北地入夏终于来了一场及时雨,河北道补种的农民却也不慌,毕竟,如今也没有突厥人再来袭扰。且河北道以北,大唐邹国公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文武双全的张都督还是让人很放心的。

“张公,大贺部的豪帅前来,想与张公一会。”

幕僚一身青袍,虽是入夏,但北地风沙大,身上还是裹了纱巾,瞧着有些奇装异服。

“大贺部豪帅?可是大贺窟哥?”

“正是。”

“年纪轻轻,倒是有眼色。让他候着。”

“是。”

张公谨从马车中出来,一身戎装,甲具在身,腰间乃是秦琼赠送的却月剑。兜帽是皇帝新赐之物,寻常箭矢留个印记也是不易。

“都督,达稽部的豪帅也到了。”

出身左骁卫的亲卫,护卫在大纛一侧,探马一刻一拨,一人三马。四周消息,源源不断传达过来。

“契丹儿这是不服啊。”

张公谨冷笑一声,上马之后,手握缰绳看着漫漫黄沙,“没了突利庇佑,霫部随时可能被诸胡分食。契丹儿看来是怕我军震怒,想要探探口风。来人!”

“都督。”

“加快行军,明日抵达大洛泊。”

“是,都督。”

不多时,传令兵身背旗帜,策马呼喝:“大纛令!加快行军!明日抵达大洛泊!”

“大纛令!加快行军!”

“大纛令!加快行军!明日抵达大洛泊!”

各旅团纷纷传令,不多时,军令全部下达。行军度立刻提升,驮畜被民夫吆喝着赶了起来。

“让苏烈来见我。”

“是,都督。”

前军得令,中郎将苏烈单骑前来,见到张公谨后,抱拳道:“都督。”

“定方,你出身左卫,义贞举荐于吾。本督知你豪勇敢战,三百骑便敢直冲劼利牙帐。但此次出任定襄都督,事不在战,汝是冀州人士,契丹奚人,当是熟稔。”

苏烈其实和张公谨年纪相仿,只论厮杀,十个张公谨都不是苏烈的对手。只论行军布阵,还是十个张公谨都不如苏烈。

但要说站队眼光,一百个苏烈都不够张公谨看的。

他年少成名,十五岁就是冀州有名的豪侠。但凡去他老家想打牙祭的反贼,无不被他虐的狼狈逃窜。后来杨广玩脱了,苏烈同样玩脱了。

投了窦建德不说,又继续跟着刘黑闼一条路走到黑。这也就罢了,刘黑闼死了之后,李唐前来招揽,他又装逼不去,回老家思考人生的真谛……

要不是程咬金拿他当人看,他就彻底腐烂在冀州老家。后来灭突厥,本来没他什么事儿,程咬金托了关系,送他入李靖麾下效命。

于是一战成名。

在长安,他苏烈也是可以拍着胸脯说自个儿能把劼利可汗吓尿的爷们儿。

可惜他又不长眼,长孙无忌要抬举他,他觉得自己受了程知节的看护,怎么地也要忠贞不二啊。齐国公就怒了,说你丫的先是窦建德后是刘黑闼,你特么么不去死呢?于是论功行赏,捞了个中郎将……

李靖李勣都替他可惜,这货纯属作死小能手。

大唐心腹大患去了一个突厥,基本上短期内想要再捞着仗大,要么吐谷浑,要么高句丽。

可吐谷浑是侯君集汤锅里的肉,谁敢呲牙?至于高句丽,贞观重臣都很清楚,李董这是准备亲自拎着砍刀弄死那帮辽东贱人。

如果不出意外,二十年内苏烈是没可能升官的。

然而这次因为中书令和左右仆射斗法,宰辅之间的政治斗争波及到了边境问题的政治路线,温彦博主张的羁縻统治和房玄龄主张的汉化归附,折中出了一个定襄都督府。

整个河北道以北,汉人才几个人?阿史那什钵苾去年死了之后,他儿子继承顺州都督的位置。然而他弟弟结社率却什么也没捞着,被李董摁在京城做城管……

东部草原,突厥的影响力,彻底崩盘。

而原本靠着什钵苾混饭吃的霫部,此时已经茫然的一塌糊涂。霫部不像本部突厥善战,他们主要就是给突厥本部放牛放羊,最多运送一下物资。虽说部众也有七八万,牛羊三十万,可有个屁用。

打不过契丹、奚人和高句丽也就罢了,这群废物连乌罗护乌罗侯都打不过,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然而霫部虽弱,张公谨也不能任由他们被诸胡分食,霫部所在的草场极为丰茂,可以说养活三十万人口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草场以北还能种糜子。突厥人以前在这里,就种了将近十一万亩的糜子。

“都督,幽冀以北,诸胡皆不足虑。契丹虽有精铁,奚人虽有强弓,高句丽城池遍立,然其畏惧唐军,去岁属下旧时同僚,一人双马,三百骑破二千契丹战兵。大贺氏为此还曾上表朝廷归附。”

“嗯,本督记得此事。”

张公谨点点头,然后道,“然而此来北地大漠,非是作战。契丹奚人虽是蛮夷,却也久慕天朝,风俗确立,让其移风易俗,殊为不易。”

“都督,属下以为,只需四个字。”

苏烈沉声道。

“噢?”

“威逼利诱。”

苏烈说罢,认真道,“去岁李公追击伏允,听闻李公略施小计,购吐谷浑三部羊毛。伏允麾下青海以东三部,遂生疏远之心。以利诱之,蛮夷虽有小智,却无远虑。又大军压迫,侯公阵斩两千五百,震慑鲜卑诸部,此乃威压。属下料定,吐谷浑长则两年,短则十月,必亡。”

听到苏定方的话,张公谨愣了一下:羊毛?呃,羊毛……唔,羊毛。

“咳,定方所言,是依药师公故技?”

“都督明鉴。”

“唔……”

张公谨点点头,然后开始盘算起来:吾来东北,所谓何事来着?大郎欲得东北羊毛之利,让吾布置一番,行个方便。苏烈所言,倒也真切,正好一举两得。

公事尽心尽力,顺便捞个外快,想必皇帝也不会说什么吧?

仔细想了想,张公谨叔叔顿时笑了起来,让站面前的苏烈愣了一下。

“定方,你是义贞举荐过来的,吾不会亏待你。这样吧,你家中可还有余财?”

苏烈嘴角一抽:啥意思?上官敲诈勒索下属?让我苏某人拿钱上贡?

“回都督,烈家中薄有资产。”

“都拿出来。”

“……”苏定方嘴角一抽:没想到邹国公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吃相竟然如此的难看,程公啊程公,这就是你所说的富贵?

张叔叔见苏定方一言不,便道:“不要迟疑,本督送你一场富贵,保你三代吃穿不尽。”

“……”

苏烈彻底搞不懂状况了。刚才不是在说怎么搞定契丹诸部吗?

却见张叔叔磨牙吮血一般地舔了舔嘴角,眼睛放着光:“一刀捅死哪有什么赚头,还是慢慢放血好啊,死又死不透,活又活不成。呵呵呵呵……”

与城北徐公比美的张叔叔陡然笑出声来,让突击突厥牙帐的苏定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第八十章 单挑(二更求票)

《极品飞马2·草原追踪》销量还不错,在张德划水弄到一匹金山追风马王之后,贺兰山一带有名没名的骑术好手,都特么过来想要较量较量。

这些马背上的好汉,有羌胡有贺兰蛮子有西北马匪,还有广受大唐人民群众爱戴的游历士子。

然而安菩把大宛马换成金山追风之后,感觉就像是V6换成了12,那动力真特么澎湃。

老张每次看到安大郎绝尘而去的背影,就默默地感慨,驾驶技术果然是看天赋的。你再怎么老司机,开三十年也比不上开了两年的车王啊。

就不说安菩还能在金山追风冲锋的时候,还能从马肚子下面钻一圈。那画面效果,比灵车漂移酷炫多了。

“安哥,你这马术,真是神了。”

程老三感慨万千,佩服不已,论个头儿,安菩是没小他几岁的程处弼高大粗糙,毕竟外表的展方向是两条线。程处弼纯粹就是傻大黑粗,而且一看就是人类正常智力的分水岭。

“三郎过奖。”

“嗳,我可没奉承你啊。我是真佩服,你这马术,在长安城,也就左右屯营的那些人能和你比。恐怕大多数还没你厉害。”

李董的数百金牌打手,目前来说是处于已知文明世界的高端武力巅峰,未来两百年内,不太可能找到能跟他们对殴的禽兽。

程处弼能把安菩和左右屯营的人比,也的的确确是真心佩服。

“三郎谬赞了。”

笑的很腼腆,安大郎是见过“飞骑”什么样子的,心里面未尝没有羡慕。程三郎这般拍他马屁,绝对是拍的恰到好处,让他由内而外的舒爽。

“嘿嘿,对了安哥,最近你要用马么?”

“不用。”

“那就好,金山追风借我骑两天。”

程处弼眼神放光,夜飞电落哥哥手里,那没办法,天意。但现在安大郎手里有匹更好的极品宝马,他能忍?当然是要借过来爽爽过把瘾了。

“哥哥叮嘱过,三郎若是要借,去和他说。”

这话顿时把程处弼一顿暴击,瞬间萎了,嘟囔道:“哥哥便是偏心,不爱我了。”

“三郎说的甚怪话,我虽来长安不久,却知晓哥哥与你情分。若是哥哥不爱你,便没更爱你的。一把火烧了一笑楼,七万贯呐……”

程处弼嘴角一抽,“那也是我给哥哥出了气,算了,不借就不借,找些话来说。”

言罢,他便赌气也似地背着手,闷着头往外走。

正走着,却见坊墙外面居然列着二十来骑,皆是突厥人打扮,为的目光锐利,腰间挎着康国弯刀,彀中插着十余支雁翎箭,箭羽锃亮,显然是新制的。

“汉家子,这里可是大河工坊?”

出来一骑,策马上前,居高临下问程处弼。

程老三正借不到宝马郁闷着,便没好气道:“眼睛瞎了不识字吗?没看见牌匾?”

“我们不识汉字!”

程处弼嘲弄地笑了一声:“不识字也这般理直气壮,你们突厥人还真有意思。”

“汉儿!你瞧不起我们!”

又出来一骑,盯着他。

程处弼横行长安,会怕这个?再说了,怀远城最大的那位还不是要罩着他,他怕个屁。

“老子瞧不起你们又怎地?”

言罢,程处弼一撩衣摆,塞在腰带中,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你们这些突厥蛮子,又是来较量的吧?贺兰山西边前前后后来了二十余回,输了快一百匹马了。怎么,还没输够?”

“哼!杂胡伎俩,焉能和我突厥勇士比较!”

程处弼顿时冷笑:“瀚海公主可不是这么说的,莫非你们还想不认账?”

“哼!弘忽是弘忽,我们是我们,我们斛薛部的勇士,可没服你们几个汉家小儿。有种比一比!”

“嘁,笑话!你说比,我们就要比吗?再说了,就你们胯下这些劣马,也敢跟马王较量?简直自取其辱。”

正叫骂着,安菩也走了出来。一瞧外边都是突厥人,眉头微皱,便问程处弼:“三郎,怎个回事?”

“这些蛮子,好没有道理,竟然又寻上门来赛马。当真以为我们和他们一样无所事事,每天那么多正经事要做,哪里有心思陪他们玩耍。”

几个突厥少年听了他的狂妄言语,怒不可遏,吼道:“汉狗!你说陪谁玩耍!”

啪!

一声鞭响,那叫骂的突厥少年被一鞭子从马背上抽了下来。

“啊——”

惨叫一声,咚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那少年捂住脸颊,血水汩汩流出。

锵!

突厥少年立刻拔出弯刀,却见一人一骑就立在道中,不慌不忙。

“不想给斛薛部惹事的,就管好你们的臭嘴!”

黑马马背上的少年,目光冷冽,看的为的突厥少年身躯一震。

“哥哥,你怎地来了?那笨公主不是追你去了么?”

程老三赶紧过来牵马,黑风骝吭哧吭哧地打着响鼻,不让程处弼碰它。

“哥哥?”

为的突厥少年一愣,便盯着张德道:“你就是张德?”

“不错,我是张德。你们前来,如果还是赛马,就回去吧,没完没了。”

“你!”

张德看也不看这些突厥少年,下了马来,拍了拍黑风骝,马儿自己就去了马槽休息。

负手而立看着他们,张德气定神闲问道:“是给公主出头的?”

“哼!你赢了弘忽这件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有损阿史德部的威名,我阿纳来自阿史德部,我也流着一半阿史德的血。张德,你我必须比一场。”

“凭什么?”

“就凭我斛薛卜将来要继承斛薛部,只要你赢了我,贺兰山到弥峨川,就没有人会再来找你麻烦。”

“好,还是比赛马?”

“随便,你想比什么就比什么,哪怕决一死战也可以。”

张德笑了笑,突然将腰间的横刀解下,递给程处弼拿好,然后向前走了两步,脚点了点地面:“那好,咱们也不要废话了。就在这儿解决,比一比拳脚,打到一方没反抗之力就行。”

斛薛卜一愣,旋即笑道:“我虽不能生撕虎豹,狼山之中,也素以勇力称道。你这汉儿偏偏来和我角力。”

我特么还和你摔跤呢。

下了马来,斛薛卜解了弯刀,然后走上前。他年纪也就十四五岁,身高比张德高了些许,双臂却是粗壮,只怕不输给程处弼。

“开始吧!”

斛薛卜话音刚落,突厥少年们都是拔出弯刀,不停地敲打着腰带上的骨扣,出清脆的响声,给他们的斛薛特勤助威。

“哼!”

自持力大的斛薛卜上前就是一抓,还没扣住张德的肩膀,就见老张转身一贴,单手反扣斛薛卜的手腕,接着脚后跟向后一铲,斛薛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腾空而起。

嘭!

一声巨响,斛薛卜眼睛瞪的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这个汉家小儿掀翻在地?!

老张气定神闲,也没去管他,轻松地绕着地上的斛薛卜走了几步。门口围观的安菩虽然已经见识过张德的身手,但每次再看,都觉得惊讶。

“哈哈哈哈,这个笨蛮子,竟敢和哥哥单挑,简直以卵击石!哈哈哈哈……”

程处弼哈哈大笑,在那里放着嘲讽。而远处一架小马车上,偷偷摸摸远远观看的某个输了哭鼻子的突厥少女银牙欲碎,恶狠狠地骂道:“斛薛卜真没用!”

斛薛卜懵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后,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一看张德轻松写意的样子,顿时怒从中来,低吼一声,箭步上前就是一拳。

张德小臂从内侧拨开拳头,上前垫步,右拳虚握,如铁锤砸碾一般,砰的一声闷响,虎口撞在斛薛卜腋下肋处。

“哼!”

闷哼一声,斛薛卜脸色白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瘫软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的移位,浑身的气力,如何都使不出来。

而这会儿张德上前,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反扣他的手腕,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脚踝,整个人顿时又倒在地上。

“服了吗?”

扣在斛薛卜喉骨上的手指陡然加了力,斛薛特勤脸色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此时此刻,斛薛卜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张德的对手,他自持勇力,在斛薛部少年之中是无敌的存在,可没想到,瞧着寻常的汉家子,竟然有这般身手。

“我认输。”

“呵,倒也磊落,算条汉子。”

张德松开手指,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进门去了。

“哥哥,哥哥,怎地走了?这些蛮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答应和哥哥搏斗,简直自寻死路。哈哈。”

斛薛卜看着门内不急不缓张德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道:“走吧,回口外。”

突厥少年们何尝不是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斛薛卜离开了怀远城。

而此时,远远围观的小马车中,输了哭鼻子的突厥少女张大了嘴巴,眼睛瞪的圆圆的,久久不能平静。

第八十一章 简在帝心(求票)

突厥诸部,或者说从金山到黑水靺鞨所有部族,他们的族群延续方式和汉地是大相迳庭的。不论遭受什么样的剧变,汉地诸姓的谱系很稳定,脉络很清晰。但突厥等草原民族不一样,血统来源混乱,所以比较强调核心家族。

比如突厥,其核心一定是阿史那家族的黄种,其余白种只能是走狗爪牙。而联姻的大族,必然是阿史德家族,放中原,也就是皇后娘家。

皇帝的大老婆可以来自不同的姓氏,但突厥的优鲁可敦,基本上都是阿史德家族。所以虽然斛薛部虽然被蔑称为铁勒别种,但斛薛特勤斛薛卜却以自己的母亲来自阿史德部为荣。

阿史那家是彻底败了,金狼家族现在也就剩西突厥那支还算有点实力。可惜西突厥在西域玩的跟春秋战国似的,号召力还不如阿史那思摩。所以原本跟着突厥混饭吃的铁勒诸部,都打着小心思。

有的想要自己当老大,比如薛延陀。有的想要跪舔唐朝,比如霫部。有的则是想要重振旗鼓,换马甲上位,比如斛薛部。

斛薛部盯上的马甲,就是阿史德部。因为斛薛卜的母亲是阿史德家族出身,所以各支脉都准备将来打出阿史德氏的旗号,来笼络散布在草原上的突厥遗种。

基本上,来怀远城之前,斛薛部的人计划的都很完美。什么斛薛特勤一展雄风,拳打阿史那,脚踢梁丰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毕竟,对方一个十三岁的汉家少年,总不见得比他们在草原上玩野外求生的小型牲口还要厉害吧。

然后斛薛卜回家之后就被他爹吊起来打。

总之,你特么逗我?老子计划的这么美好,你特么连个汉家骚年都打不过?打不过也就算了,特么还从草原狼变成草狗,你的志气呢?

斛薛卜此时此刻内心的阴影面积很大,本来还想在珍珠弘忽面前装逼来着……

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斛薛特勤离家出走了。

十五六岁的骚年,在外面被人欺负之后,回家还要被吊打,内心是崩溃的。缺乏如山的父爱,当然,世子他爹的父爱全靠马鞭,抽的越狠越爱他。

承受不起这凶残的父爱,斛薛卜骑着马跟无头苍蝇一样,找了个方向就瞎走。等过了一天,才现居然顺着贺兰山南下去了。

而前方,郝然就是怀远城。

大河边上,斛薛卜的宿敌张大郎还在画图纸,今天要开始调试水力锻机。粗大的柘木是灵州都督杨师道送来的。

杨师道为什么会送来呢?因为杨都督很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后进晚辈这么辛苦,作为长辈,当然要好好地提携提携啦。

“哇,哥哥,杨老儿好生无耻,竟然在夏州养羊。而且还是康居种羊,两只可以换匹马了都。他这么有钱,怎么好意思赚羊毛钱?”

“你管他呢,我们只管收羊毛,羊毛从哪儿来的,管得了那么许多。”

张德摇摇头,将图纸卷了起来,准备明天把锻锤套上木榫。有了锻锤,可以做的东西就很多了。

因为还没摸清楚李董的底线,他开采铁矿,要是被李董删号,他还混个屁?但也不能啥也不干,民间铁料还是有的,加上铁勒人在金山也有矿场,还有契丹人,也有两个矿场。

所以羊毛换铁锭计划,正是试运营。铁料拿过来二次加工之后,盔甲是不能打造的,但农具还是没问题。

之所以要打造农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怀远城最近人口暴增,李思摩这条疯狗四处打猎,活捉族人以及契丹奴数千。这事儿幽冀两地都上报了朝廷,大贺氏给张公谨送礼的同时,就是顺便告状,说一小撮突厥流氓,专门破坏人民的安定祥和生活。

张叔叔一听这样不行啊,我特么在河北道,你关内道专门跑一千多里路过来抢劫,这说不过去吧。

于是就当真大贺氏的面,写了条陈上报朝廷。

外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中书令强烈地批评了怀远郡王李思摩同志的不正之风,破坏生产残害兄弟民族,罪大恶极,应当马上把他双规。

然而没等魏征开炮,皇帝在朝会上就直接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中书令愣了,群臣当然也愣了。大唐第一喷子眉头微皱,思索皇帝怎么会回答的这么不靠谱?

然后就听皇帝气定神闲道:“如今河套安定,诸族安居,当劝课农桑诚鼓励耕种。定襄都督府新立,辽东诸部未必安稳,朕欲遣任城王都督幽州。然任城王一去,不知灵州可有贤才接任?”

“陛下,太常杨公,治民有术,亦知河套风物,有数十年老成经验。臣推举杨公都督灵州。”

长孙无忌出列说完,大理寺正义的使者同样出列:“臣附议。”

然后大理寺一群同僚都是站出来:“臣附议,非杨公不足以安灵州。”

中书令眼睛一斜,你们大理寺的什么时候和太常寺关系这么好了?

大理寺是神圣的地方,他们玩的是法律。太常寺当然也很神圣,不过他们玩的是封建迷信……

所以,论谁看到一群大理寺的人在那里吹捧太常寺的老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人明白过来,这特么是要让杨师道去灵州做点什么事情啊。会是什么事情呢?不少人开始琢磨,准备下了班就去打听打听。

而李董则是很满意地给大舅哥一个眼神:干得漂亮。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表示收到。

其实一般来说,这个流程走的有问题,但杨师道身份不一样,前隋皇族血脉,且赴任的地方又是北地河套。这事儿就得另当别论,至少前隋遗老肯定不会反对,这对他们是个利好。

山东士族更是无所谓,因为他们压根就瞧不起那旮旯,只当是人类和野兽快乐玩耍的鬼地方。

至于新贵,更加不会反对了,因为倡之人是长孙无忌,新贵一杆旗,反对长孙无忌,不就是反对新贵一杆旗的走向?

刚正不阿的那票人呢?则是觉得德阳郡公素来和善,如今河套新定,正要老成谋国之人前去鼓励农事,还有比杨公更适合的吗?

于是整个事情,就从契丹人打小报告说怀远郡王千里抢劫,变成了深孚众望的杨公前去灵州教怀远郡王做人……

太特么符合逻辑以及一举多得了。

于是等下了班在廊下吃饭的时候,杨师道被皇帝叫了去,千叮咛万嘱咐就一句话:“景猷啊,朕命你去灵州,主要是盯着一个人。”

“陛下放心,臣一定盯紧了李思摩,绝不让其……”

“朕不是让你盯紧思摩。”李董眉头一皱,连领导的想法都不能揣摩,去办这个差事,靠谱不靠谱啊。

“陛下,不盯着思摩,该盯着谁?”

“张公谨的侄儿。”

“梁丰县男?”

杨师道一惊,“陛下,莫非张公要造反?”

李董很想一巴掌扇过去,这种领悟能力,也就适合在太常寺跳大神。

“你给朕盯着他在做什么!”

李二语气加重了一下,然后又道,“如果他有需要,力所能及之处,景猷就帮衬一二,但不要太明显。”

“臣遵旨。”

然后一头雾水的杨师道,就莫名其妙地去了灵州。

任城王李道宗卸任的时候,张德还让人送了一百匹好马过去,让李道宗笑的眉飞色舞。然而老张却很淡定,反正都是赢来了,做做人情没什么不好。

等和杨师道交接工作完毕,在灵州还没有安顿好的杨公,听说怀远城那个简在帝心的少年缺少木头,顿时马不停蹄地带着一百二十根规格不一的木料,前往怀远城视察工作,慰问创业艰难的青少年。

第八十二章 斛薛少年历险记(求票)

我是斛薛特勤,要有骨气……

怀远城就在眼前,斛薛卜咬咬牙,为了尊严,他艰难地转身离开,往北边去了。本来他想去定远看看能不能混个饱饭,主要是出来一天了,又没带弓箭,身上就一把铁勒弯刀。

行囊空空如也,连半个开元通宝都没有。

为了尊严。

斛薛卜内心默默地誓。

然后很快,他迷路了。

等他现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的时候,人已经在贺兰山中,周围狂风呼号,偶有野狼嘶吼。

脸色白的斛薛卜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微微地颤,胯下的马儿还能靠着青草垫垫肚子。可自己怎么办?

又累又渴,饥肠辘辘,又在山道中迷失了方向,斛薛卜顿时方寸大乱。

不行,我是突厥勇士,怎么可以这么胆小,这里离定远肯定很近,肯定的。

然后天黑了,然后……他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阿塔,阿纳,你们快来救我呀……”

贺兰山中,响起了突厥青少年的哭声。

树叶梭梭作响,星光垂落,山间偶有光亮,却是野狼的眼睛。斛薛卜更加的腿软,靠着马儿半点都不敢动弹。

要想再赶路,只能等天亮。可谁知道等天明的时候,会不会自己就死于狼吻之下?

“呜呜呜呜……”

一想到这里,斛薛卜哭的更加伤心,“都怪阿史德银楚!都怪张德!呜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声音,接着几个身影出现。斛薛卜脸色一变,他看到了对方的横刀,顿时要拔出腰间的弯刀。

结果还没拔刀,就听到一声爽朗关中口音,接着眼睛一黑。

“哈哈,是个突厥小崽子,在这里哭爹喊娘哩。真是怂蛋孬种。”然后关中汉子又叫道,“王哥,王哥,这是匹好马啊!”

这时候,亮了火折子,点了几个火把,手中握着硬枪的汉子穿着甲胄,络腮胡子铜铃眼,凑着光亮看着斛薛卜之后,才道:“瞧这打扮,是个值钱货。”

“王哥,宰了这小子?”

“去去去,宰什么宰,现在不让随便杀突厥狗了。任城王卸任,咱们别惹事。听闻新来的都督是个老好人,咱们抢了突厥崽子的马就行了,杀人就不必了。”

“还有这刀,钢的。”

“你要就拿着吧。”

言罢,斛薛卜被扔在马背上,一行人缓缓地下山。

第二天,斛薛卜醒来之后,来了个和气汉子,开口有些淮南口音,蹲在地上用蹩脚的突厥话问道:“小子,你什么人?”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你们是马匪?”

“啐!你才马匪!”那汉子笑了笑,“这里是崇岗镇,我是这儿的镇副,王镇将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根脚。”

“我可不怕你们!”

“算了吧,昨晚上哭爹喊娘的。你小子也够本事的,差点钻进狼窝里去了。托你的福,宰了八条狼,皮子完好无损。”

“你们想拿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是边军,又不是土匪。不过你的刀和马,就别想要了。我们和狼群生死搏杀的时候,你的马被狼吃了,刀丢在山里找不到了。还有你的衣服,袍子,披风,被树枝刮坏了,我们帮你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

斛薛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灰麻衣裳,脸一黑:“你不要欺负我是突厥人不懂,这是你们汉人的丧服!”

那汉子表情有点不自然:“嗳,你别管丧服不丧服,关键是干净合身不是?再说了,我们崇岗镇苦哈哈的,哪有新衣裳给你?这不是路过一个风水宝地,看到有天赐之物,所以就给你这突厥小郎披上了嘛。”

斛薛卜的脸更黑了:“你别骗我,你们汉人的坟地都是风水宝地。这衣服肯定是坟前捡来的……”

“……”

汉子表情尴尬,讪讪然道:“小郎,这儿往东呢,是定远。往南呢,是怀远。你能走岔道走到这儿,想必就是从这两个地方来的。你家大人是不是在这儿谋差事呢?要是的人,正好这几天要去领粮草,你就一块去。”

“我不去!”

说着,突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斛薛卜顿时尴尬,脸色一红。

汉子嘿嘿一笑,摸出一盆黄褐馍馍,还有一团咸菜:“饿了吧,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我不去怀远!”

拿起一个馍馍,狠狠地啃了一口,斛薛卜突然就眼泪水流了下来:“我哪儿也不去,我……我……你们这儿还招兵吗?”

“你要当兵?”

汉子大量着他,然后笑了起来,“你个突厥崽子,跑来汉人堆里当兵?到时候我们去杀突厥人,你怎么办?”

“突厥都没了,为什么还要杀。”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

那汉子站了起来,拍了拍斛薛卜的脑袋,“赶紧吃,不够还有。”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我一个镇副,还高姓大名。”镇副摇摇头,道,“别瞎琢磨了,吃完了走人。”

“我……”

斛薛卜憋了一口气,这几天太窝囊了。

他狠狠地啃着馍馍,然后吃着咸菜,心里暗暗誓:我一定要混出个样子再回去,让阿塔看看我可不是窝囊废。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崇岗镇的两个校尉都是急吼吼地冲到了镇将公所,然后叫道:“王哥!大事不好,斛薛部头领被他弟弟杀了,现在裹挟了阿史德部的人马,正在攻打永丰县!北边令箭到了!”

“什么?!斛薛卜造反了?!”

五百边兵顿时整队,两团校尉和镇将直属旅帅全都甲具齐整,战马在校场打着响鼻,点卯之后,镇将王祖贤精神抖擞训话:“弟兄们!买卖来啦!机会难得啊!”

王祖贤目光炯炯,搓着手在五百边兵面前走来走去,络腮胡子都激动的颤动:“咱们崇岗镇,这么些年,什么都没捞着,贺兰山的马匪都不打咱们这儿过。没油水啊,这日子苦不苦?”

“苦!”

“对啊!苦啊!”王镇将跺着脚,“你看你们镇副,堂堂淮南刘家的公子哥,本来是要过来捞个够本的,现在呢?整整五年,倒贴进去一千多贯,兄弟们没少沾刘镇副的光吧?”

“刘哥仗义!”

“好说,好说……”刘镇副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兄弟们客气,不过这回啊,咱们得抓住机会,千万不能让丰州那些入娘的抢光了便宜!”

“没错!”

王祖贤于是又道:“以前任城王在这儿,咱们没门路,只能老老实实守边做事。但现在不一样啦,天晴啦,新来的杨公,是自己人呐。哥哥我出身弘农,正经的杨家人,我祖母还在观王府做过乳娘!今天哥哥我交个底,这回要是不抢个两代富贵,咱们就死球在外边算了!”

“抢他娘的!”

“好!弟兄们心气不错,士气可用啊!”

王镇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咱们这次全都有,谁也别掉队,谁也别趁机揩油,都下死力!收拾好,半个时辰后出,定远城聚兵!”

而这会儿,正吃着馍馍的斛薛卜,听到自己叔叔杀了自己的爹然后劫了阿史德部造反后,直接懵了。

第八十三 聚兵(三更求票)

斛薛部造反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朝廷早在一年前就有了预案,防备河套地区的突厥残部叛乱。

为此,在争夺北河套地区诸州的主官位子这件事情上,天王级的高官没少伸出罪恶的黑手。没办法,捞着平叛的差事,就是大功一件。这事儿走尉迟老魔门路的右武侯军头们都快急的尿血了。

因为别说右武侯了,十二卫哪家没在折腾?

最后拿到丰州都督位置的人,却有点让人无语凝烟。

家世复杂的周绍范,让他捞着这样的肥缺。气的尉迟老魔把门槛都踹断了三根。

然而没办法,推他上位的也是天王级大牛,而且是三个。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全都推周绍范上位,让他去北河套走个过场。之所以让周绍范走一遭,那是因为改元后,陪太宗在渭水和劼利对喷的六骑之一,就有他。

再一个,当时背负盟约的人,也是周绍范。

皇帝从感情上来说,总是要给周绍范一点补偿的,然后从理性思维上来考虑,周绍范的复杂家世,也是李董决定让他去北河套镀镀金的原因。

周绍范自己是唐朝右屯卫将军,然后他爹是隋朝武卫大将军,但是他祖父是南陈征西大将军,可是他曾祖父是南梁车骑大将军……

虽说一千几百年后换公司不算什么,毕竟来去自由嘛。但是想周绍范这种一代人一家公司的,真心少见。

周绍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不是好惹的角色,他儿子周道务现在还养在宫中。为什么呢?因为他儿子是功臣之后……

所以说,周绍范北上赚点功劳,尉迟老魔虽然很不爽,但这口气也是忍了。不仅仅是尉迟老魔,十二卫有名有姓的军方狠角色,都没敢再扎刺。

毕竟,周家也是为数不多以武将身份,进入李董核心管理层的南方人。

张公谨叔叔在干突厥之前完那条经典神贴之后,周绍范就捞着一个大功,阿史那什钵苾跑他这儿来搞归附。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都只说突利降了太宗,太宗英明啊神武啊牛逼啊给力啊什么的。

所以李董对周绍范略有亏欠的样子,功劳是老板的,黑锅是自己的,这样的员工,哪个老板不喜欢?

然后终于功劳砸过来了,斛薛部造反,这特么太好了!

周绍范上任丰州都督才几个月,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干斛薛部的军事力量实在是太多了,丰州、灵州、夏州、盐州、怀远郡王府……

五路大军都不用上,斛薛部在过河攻打永丰都乱七八糟没头没脑后,基本上就已经死路一条。

唯一不同的是,各路人马都憋着劲要在丰州地头上捞个够本。

灵州军将都在定远聚集,崇岗镇的王祖贤将军以防万一,让自己儿子去怀远城先避避风头,万一碰上突厥疯狗咬到崇岗镇怎么办?

他也是没办法,来戍边还要带着儿子,主要是早年打仗,家里人都死光了。老婆又得了风寒,没撑过去。

不得已,就把唯一的儿子带在身边。不过他说他和灵州都督杨师道沾点关系是自己人,到也没乱讲。

前隋时候,王祖贤一家子确实是在观王府混口饭吃。后来隋朝灭了,弘农那边就作鸟兽散。

到唐朝建立,杨师道有了稳定的收入,这才重新立下府邸。王祖贤那会儿已经处于死全家的状态,跑过去走了关系,便被杨师道推荐到左骁卫下厮混。随后灭突厥不少人补了缺,他也顺利捞到一个镇将当当,算起来,大小也是个官,管着五百号人。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当兵!我要当兵!”

定远城的灵州军军寨,突厥少年又哭又闹,让崇岗镇镇将王祖贤很是头疼,然后看着副手,无奈道:“老刘,你看着吧。”

刘镇副嘴角一抽:“王哥,你也瞧见了,这孩子根本不听人劝啊。”

“我不走!我要当兵!刘镇副,刘叔,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射箭,我会骑马,我要当兵,我要去打斛薛部!我要宰了斛薛犁,我要宰了他!”

斛薛犁就是斛薛卜的叔叔,刚刚杀了大哥上位,成为斛薛部老大的那位。然后现在正绑架着阿史德欧啼,围攻永丰县,虽然现在连城墙都没摸着……

“你这小崽子,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你一个突厥人,你敢去杀族人吗?”

“敢!有什么不敢的!我敢!”

斛薛卜大哭起来,“刘叔,求求你让我去吧!我……我砍了脑袋不要,都算刘叔的,都算刘叔的好不好……”

见他如此,王祖贤捅了捅副手的胳膊,然后走出营帐,俩老爷们儿在那儿嘀咕着:“老刘,这小子……有事儿啊。”

“嗯,有事儿。”

“要不要我走一趟都督营帐,把这事儿说一说?”

王祖贤征求镇副的意见。

“我先去问问看这小子。”

刘镇副返回营帐,然后问道,“小子,要去也可以。不过我们做不了主,萍水相逢,我也不白让你叫我一声刘叔。这样,王哥去一趟都督营帐,问一问杨都督看,如何?”

“什么意思?”

“杨都督让你跟着,那就跟着。杨都督要是说不让,那么小子,对不住,刘叔只能让你离开定远。你……自谋生路去吧。”

“不!我不要!我要当兵,我要跟着唐军杀了斛薛犁!”

刘镇副叹了口气,然后道,“你一个突厥小崽子,大军之中,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我猜你肯定有血亲在斛薛部中吧?或许已经被人杀了,所以急着报仇吧?但是小子,凭你还想复仇吗?”

斛薛卜听了他的话,顿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而这时候,外头又起了动静,马蹄声无比密集,甲叶碰撞的声响,老远就能听到。

“是骑兵。”

王祖贤一愣,然后看到黑色铁甲,顿时眼珠子瞪圆了:“长安来的!”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没有甲叶碰撞的声响了。呼啦啦的突厥骑士,穿着红黑军袍,打着唐军旗号,竟是直奔灵州都督营帐去了。

“是怀远郡王。”

“这时候了,找都督做什么?”

几个军头碰了面,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这回平叛,倒是可以叙旧。

“王老哥,你也来啦!”

“老魏,老秦,你们也到啦!”

“那帮突厥佬去找都督做什么?”

“可能是讨要军械吧?”

“呸,突厥狗还会用军械?”

“吃粮食总归会的吧?”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却见思摩从杨师道的帐中笑呵呵地出来,接着杨师道也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冲思摩拱了拱手。

“都督,尽管放心!不就是十万支箭嘛,怀远大河工坊,保证不误时辰!”

正要走,却见杨师道喊道:“郡王留步,某还有一事相问。”

“都督,要问什么?”

“不知梁丰县男张德,可在郡王军中?”

“在的在的,都督应该知道,本王在狼山,还薄有产业,大郎手下工匠厉害,这次过去,还要看看产业被毁了多少。”

杨师道一惊,然后呵呵一笑:“老夫正要见见他。”

这边斛薛卜本来哭的稀里哗啦,听到外面动静后,也停止了哭泣,跑出去看个究竟。等见到李思摩之后,本想迎上去,却见思摩直奔都督大帐。出来后,又听到说是张大郎也来了。

于是斛薛卜心中暗想:张大郎地位不低,能说得上话,我去求他!

他咬咬牙,心想向宿敌低头,实在是没面子,可是想到父亲命丧贼手,又痛苦不堪,于是下定决心找张德说情。

第八十四章 家业(一更求票)

“龟儿子!这辰光你个败家货来什么定远!回去!”

申时就要出,这光景定远城气氛极其热烈。有本地当兵的,爷娘还特意过来送儿子。家里娘子去观里求了个符,给自家郎君挂上。崇岗镇镇将王祖贤正要从灵州军营寨去南门了个心事,却见儿子竟然寻到定远来了。

“阿耶,我……”

“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我王家绝后吗?滚回怀远去!怂孩子懂个甚,刀剑无眼!”

王祖贤跺着脚,又见斛薛卜也在,顿时怒道,“好你个突厥狼崽子,爷爷救了你一命,你娘的竟然祸害老子的娃,你他娘的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个驴日的杂种,要不是都督管着,老子一刀剁死你个王八……”

“爹!”

王大郎顿时叫了起来,他老子骂起人来没个准数,指不定还要骂谁,赶紧喊道,“这是梁丰县男张公!”

县男?哦,是贵人。

王镇将嘴角一抽,突然又心里欢喜起来:我这儿子有眼力,刚去怀远,就搭上权贵了,好好好,有本事。

“阿耶,我不是来寻你的,是张公有事找杨都督。和薛大郎也有关。”

“薛大郎?他不是突厥蛮子吗?怎么姓薛?”

王祖贤眨巴着眼,有点莫名其妙。

“刚改的,已经在怀远入了籍。”

斛薛卜冲王镇将抱拳道,“在下薛不弃,见过王将军。”

“呃……行行行,既然是都督寻你,便去吧。”

王镇将挥挥手,突然又转过身来喝道,“大郎,可不许蒙混去狼山,知道吗?”

“知道了爹,我肯定不去。张公那边缺个亲随,我想去试试,阿耶准么?”

“准!当然准!只管去,莫要刀口舔血,老子都准!”

搓着手的王祖贤眼巴巴地看着张德,打量了一番,便见张德胯下黑风骝乃是罕见神骏,顿时知晓这权贵少年来头不小,谄媚笑道:“小郎富贵人家,只管使唤我家大儿,他是个粗笨孬娃,要是惹了小郎不快,还望小郎不要见气……”

能让杨都督见一见的少年郎,该是何等的身份?肯定在长安有门路!

张德见王祖贤眼神热切,那望子成龙盼着儿孙平安的情绪,让老张倒是颇为感慨,便道:“将军莫要如此,我虽非手眼通天,将来给王大郎折冲府谋个差事,倒也不在话下。若是不想混个军职,苏州远了些,却是安逸,总是富贵平安。”

王祖贤顿时大喜,赶紧稽行了个大礼。

“哎,当不得当不可,礼重了,礼重了。将军年长,乃是前辈,焉敢如此。”

张德跳下马来,赶紧搀扶王祖贤。一旁斛薛卜也是惊了一下,眼睛一红,抿着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耶耶……”

“去去去!”王祖贤瞪了一眼王大郎,然后拘谨地冲张德低头道,“小郎贵人,愿意帮扶我等粗人,王某谢了,谢了。”

“将军且忙,就此别过,来日方长。”

言罢,张德再度上马,这会儿程处弼等人也快马而至。

安菩快一些,金山追风马王可不是说笑的。到了跟前,安菩连忙道:“哥哥,杨都督已经到了。”

“这就去。”

说罢,张德再冲王祖贤挥挥手,王镇将这才看着儿子跟着张德离开。等走远了,王祖贤摸了摸脑袋,感慨道:“入娘的,时来运转啊这是!老子这回看来要升官了!”

想到这里,王祖贤浑身有了力气,一看日头还有些辰光,赶紧小跑到了南门口的瓦子里。

这片瓦子多的是暗娼,也有豪商买来的胡姬在这儿卖些皮肉,诸如说些荤腥话的机灵**更是三五十个。

不过多的是寡妇,有汉人,有突厥人,有鲜卑人,有匈奴遗种,有山羌……

整了整衣衫,洗的有点白的袍子有了小眼儿。里头的麻衣倒是新的,怀远城有的卖,倒也不贵,才五十五文,真便宜。

王祖贤背上有个包裹,甩到胸前,然后才到了一家小院门口。

笃笃笃,轻轻地敲了三下,王镇将有些紧张。

吱呀。

门打开了,露着一条缝,里面有个人对外张望,是个女子,还是个胡女。

“莫妹妹,我来了。”

“快进来。”

进了院子,王镇将赶紧把包裹递给女子,“申时我得带着兄弟们北上,虽说突厥崽子不经打,但也难保刀剑无眼。我那不成器的小子,送去了怀远。这里面有些个碎散钱财,你收着。”

“哥哥,要打仗了,你怎地还出营帐,莫要被打了板子。”

“妹妹宽心,新来的都督,是我老主家,些许小事,睁一眼闭一眼。”

王镇将将包裹放下后,起身道,“这就走了。”

“留一会儿吧。”

“不了,我怕留着就不想走了。都这个岁数了,再不立功,可没浮财养家糊口。我那小子运道来了,得了贵人赏识,让他做个亲随。我这做老子的,也不能连个女人也养不活。”

“就一会儿,哥哥,就一会儿,我……我唱个曲子。新学的,长安的曲子。哥哥,求你……”

胡女眼巴巴地看着王镇将,拉着他的袖子,不让走。

“甚个曲子,不就是那点调调,没劲。”

“可好听了。”

胡女不放手,“长安有名的《送别三叠》,连平康坊的行崔莺莺都唱的。”

“好好好,听一曲。”

王祖贤找了个石墩,一屁股坐了下去。胡女见他停留,便赶紧将灶台锅中还烧着的热水倒了一碗,里头还飘了几片茶叶。

“粗汉子还吃什么茶,莫要使唤铜钱在我身上,紧着自己。”

“哎,知道了。”

胡女拿了个小碗,倒握着,一手拎了个筷子,然后轻轻地敲打起来,击节和声。

“十里那个长亭,该支个古道边……”

王镇将嘬着粗茶,摇头晃脑听着曲子,是不是还拍着大腿应和。

“晚风那个拂柳,笛声里个残……”

这当然不是长安城的《送别三叠》,纯粹就是灵州大河小调改编版。王祖贤也没见识过长安城的行是怎么唱的,只听的胡女唱着,他就傻乐,笑呵呵地听完了胡女唱的曲子,起身道:“妹妹唱的这般好,都不想走了。”

“那就别走。”

“厮杀汉哪能随着性子。”

言罢,王镇将撇了扯着他袖子的胡女,开门正要出去,脚在门槛上停了一下,头没回沉声道:“哥哥我这次建功立业回来,妹妹要是还愿意到我王家收拾冷灶,咱在怀远弄个大宅子!”

砰!

门重重地关上,汉子出了南门,大步流星奔军帐去了。

第八十五章 激动的杨都督(二更求票)

灵州都督军帐,杨师道抚须闭目,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会张德,又看了看站旁边低着脑袋不敢吭气的斛薛卜。

“你真是斛薛木杆的儿子斛薛卜?”

其实杨师道知道张德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加上还有李思摩和阿史德银楚作保,除非合起来骗他,否则没必要纠缠身份。

不过是例行一问。

“回都督,在下已经改名薛不弃,入籍怀远城。”

“噢?”

杨师道一愣,倒是很讶异。一般来说,胡人要改个汉姓。要么是皇帝赐姓,要么是为了拜个祖宗沾光,还有一种比较特殊,这涉及到胡汉仇杀,得上溯到汉朝。不少胡人找到了合适的汉姓来改姓,比如金、慕容、鲜于等等。

“斛薛犁杀了你的父亲,你难道不是应该复仇吗?怎么会想到改姓?”

“回都督,在下是斛薛部真正的继承人,只要我能手刃斛薛犁,我愿意让斛薛部彻底归附,在口外设州置县,单凭天可汗陛下处置,任由朝廷调派官吏治理。”

这番话是经过老张再三雕琢过的,斛薛卜眼泪鼻涕地过来求他,堂堂男儿冲“宿敌”下跪,足够让张德动容。

“此话当真?!”

杨师道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双眼放着精光,此事非同小可,等同开疆。虽说草原诸部归附,朝廷也可以派遣驻军事实管理。可最终州县也是羁縻统治,难保将来不生事端,蛮族又不信你仁义道德,靠教化是说不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定襄都督府会引起那么大的争议,而且朝廷几个宰辅都搅合了进去。朝廷要承担的风险,就是面对蛮族要闹自治,到时候是镇压还是安抚,直接事关以后在蛮族问题上的政治路线。

谁筹码多,声音大,就等于掌握了边境诸族的处理路线。这其中可以拿到的政治利益还有实际甜头,多的不可想象。

比如突利逃到幽州要内附,得利的就是周绍范,当然这事儿不能全部曝晒在太阳底下,因为明面上是皇帝的威严吸引了突厥的跪舔……

史书上你要说蛮子都是因为李董小弟马仔够多,砍刀够快,多粗俗?多粗暴?多粗野?毫无人文气息,一点都不讲人权,会被人强烈地批判。

所以得迂回一下,要突出重点,比如说天河汗真伟大,太宗皇帝真牛逼,我们大唐就是月亮圆,空气也要更加自由,所以突利才爬山涉水也要来我们大唐过日子。黄河没加盖,游也要游过来!

这样一来,广大番邦小国的老百姓一看,就觉得很真实很诚恳,一点都不像加了鸡汤,毫无酷炫的特技,都是最真实的一面,告诉世界人民一个真理:大唐的月亮就是圆!就是圆!

经过嘴炮文人臭不要脸数百年如一日的吹嘘,中原汉族资格认证的考核费用还是很高昂的。

你只有钱是没用的,还得有门路。一个波斯胡商想要混成唐人,最少要两代人的经营。其中各种修桥铺路以及资助广大朝廷公仆们的日常开销,这才能在某个历史机遇上,让他们混到合法的资格。

要不然,就只能走科举路线了。

然而对于西域诸胡来说,这特么逗我?

最终能在科举路线走出一条路的,大多都要在唐朝生活数十年,最不济也是广受中原王朝影响的周边番邦贵族。

如果这些都走不通,那么还有一条最快捷的方式,绝对高效且通过率百分之百。

那就是内附。

当然内附的形势也有几种,这事关内附之后的社会地位问题。比如你是战败的,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中层干部得到重用。如果你是自己造反宰了老大上位归附的,那么最少也是羁縻都督府的都督。还有那种直接全家老小一波流求圈养的,那就更加不一样了,等同开疆,从此你就是我们大唐的一份子啦。

而最后一种,也是让主抓此事官僚最容易捞到好处的。且先不说开疆之功,这个功劳有时候会被上峰漂没,所以不能抱太大希望,当然后台硬扎另当别论。比如杨师道本身就很硬扎,是候补天王级的大人物。

还有的好处,就是能够捞到设州置县的官吏人事权。想想看,几十上百个位子,从四品到九品,从主官到流外官,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这得混多少政治资本?得从政治盟友中交换到多少政治利益?

然后还有经济利益,州县之中但凡有些暴利土产或者丰厚回报的产业,难道还会变成别家的?当然是自己独吞了开捞。

也只有这种时候吃相难看,才不会被皇帝给整死。

所以,当斛薛卜说出要内附这句话的时候,杨师道激动的都快湿了。而斛薛卜说出任由设州置县,杨师道已经彻底媚眼如丝……

没办法,泼天富贵都不换的好处啊。

尤其是现在在丰州,还有一位候补天王级大牛中的巅峰高手周绍范,这次斛薛部造反,本来就该他捞的好处最多。

但周绍范没有斛薛卜啊,这小子特么就站在这儿!

实话讲,杨师道现在就想仰天长啸,然后大声吼叫:爷这是要啊——

一看杨师道现在的状态,老张就知道自己摸对了这货的敏感点。想想也是,姓杨的可是前隋皇族遗种,身后代表的是前隋旧臣利益,本来就在贞观年间的政治版图中没有施展的余地。

可现在要是来个开疆之功……呵呵,别的不敢说,李董绝对不会把设州置县的官帽子扣下不给杨师道。

杨师道想要争军功,基本是没可能干过周绍范,但要是有了斛薛卜,这立马就是反杀,指不定还要来个大杀特杀杀人如麻。

“都督,特勤一心向唐,实乃陛下仁德感化之功,真乃苍生之幸也。”

老张适时冒个泡,提醒了一下还沉浸在意淫中的杨都督。

“陛下威仪,四海皆伏,苍生幸甚,幸甚……”

说着,杨师道感动地热泪盈眶,紧紧地扶着斛薛卜的肩膀,“只要你忠君任事,本督向你保证,一定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你内惩家贼,朝廷外御强寇,必将是一段佳话!”

张德站旁边一言不,总觉得上辈子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然后又想了想,反正都那么多相似的场面了,多一个也没什么,最多就是再度证明人类是不会进化的这一社会学事实。

第八十六章 李董的心情(一更求票)

北地厮杀汉都在热血沸腾,而长安城内一阵鸡飞狗跳,杜如晦又病危了。自去年开始,断断续续有过几次昏厥,虽然头脑依旧清醒,李世民遇到不能决断的事情还是会找他商量,但身体每况愈下是不容置疑的。

抛开君臣情谊,外朝的权力平衡目前是最妥善的。

长孙无忌会算计人,而且是李董的贴心大棉袄,去年彻底让武士彠在利州坐稳位置后,李渊的心腹爪牙还有外援,彻底断绝。长安城内的主要权力,都牢牢地掌控在太宗皇帝手中。

但长孙无忌虽然擅长算计,却没办法把事情做完美。这时候,就需要杜如晦来进行深远谋划。

针对李渊的残余势力,杜如晦断定这些残党面对皇帝的打压,绝对不敢公然反抗,更不会联系禁苑中的太皇。所以,杜天王催促皇帝,尽快将武士彠等李渊的忠臣摁死在他们的治所。

随后房玄龄和杜如晦共同定下计策,让朝廷出公文,皇帝下诏劝勉,让武士彠等调往南方的诸多开国功臣,去打击地方豪强!

不论结果如何,地方豪强的势力一定会被进一步削弱。而已经失去朝廷核心人物支持的李渊爪牙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干这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得利的,只有李世民。

天王级人物的重要性,对李董来说,是不可替代的。

因此虽然斛薛部造反,灵州丰州夏州争着抢功劳,却也比不上杜如晦病重来的重要。

“御医怎么说?”

李世民脸色铁青,语气越地不善。

“蔡国公已经安睡了,但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史大忠同样脸色担忧,不过不是为了杜如晦,而是皇帝。因为杜如晦的事情,皇帝三天没好好睡,躺下半个时辰就起来焦急地踱步。

“废物!都是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朕要这群庸医有何用?!”

咬牙切齿的李世民眉头紧锁,又开始急促地踱步起来,接着突然坐在木凳上,手肘搁在案几上,手指扶额,竟是闭着眼睛,久久不语。

“陛下,奴婢听闻前太常丞医术不凡,不如奴婢前往洛洲,请其来京?”

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你说的可是甄立言?他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了吧?还能看病?”

“陛下,事到如今……”

史大忠话留了一半,但李董还是明白的。

“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甄立言虽说是当世名医,但也毕竟是武德年的太常丞,正经官身,跟史大忠这样的阉人,一般是不会碰到一起的。

但因为张德为了防止张公谨突然就升天,特地让史大忠帮忙牵线搭桥,又使唤了五千贯,专门在洛洲和许州各建了一所庭院。而且还是张德模仿苏州园林盖的,绝对江南风味。

洛洲的院子送给了甄立言,而许州的则是送给了甄立言的兄长甄权。后者是比甄立言医术更厉害的名医,而且现在已经九十岁了,照样能跑能跳,还能泛舟洛水钓鱼。

凭借邹国公的名头,加上史大忠这个阉党头子的身份,完了又是送房子又是送田地,这才让甄氏兄弟帮忙给张公谨做了个全身检查,同时还让门下弟子跟着张公谨去了定襄都督府。

也是这次交道,才让史大忠知道甄氏兄弟的医术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也记在了心里,准备今年退休之后,就搬去洛洲或者许州养老。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能及时抢救。

本来张德是想找药王孙思邈的,结果孙道长在太白山搞科学研究工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的实验室在哪个山头,没办法,这才劳烦两个杖国之年的老先生。

“飞骑”连夜出,前往洛洲,寻到甄立言之后,“飞骑”将杜如晦病重之事一说,甄立言便道:“天下用针,家兄第一,快去许州老家请家兄一同前往长安。”

于是一个八十多一个九十多的老头,被“飞骑”护卫前往长安,到了长安之后,又马不停蹄前往蔡国公府。

李世民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杜如晦已经昏迷不醒,连吃饭也不行了。结果甄氏兄弟问诊之后,便连连点头:“幸亏来得早,再拖下去,蔡国公可能撑不到月底。”

听到这话,李董顿时大喜过望,让甄氏兄弟赶紧治疗。

“只要能治好克明,朕重重有赏!”

李董这话也就让别人激动一下,对于俩老头儿来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好几个皇帝对他们兄弟俩说过重重有赏,结果呢,说过这话的皇帝,死了四个被软禁一个。

李董是第五个这样对他们说的。

“好了,闲杂人等出去,不要误了诊治。”

然后就走出去一堆人,就李董在史大忠的陪同下围观。

然后甄权白眉微皱:“陛下,烦请陛下移步屋外。”

言外之意就是,你特么也是闲杂人等啊。

李董脸皮紧了一下,然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嗯,朕这便出去。”

刚到门外,便有一骑飞驰而至,被“百骑”护送进来之后,骑士躬身喊道:“陛下,丰州捷报,斛薛部从永丰县退了。现在已经返回河北!”

“噢?周绍范做的好!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李世民顿时大喜,正值杜如晦治病的紧要关头,却有捷报前来,莫非这是天意?李董内心思量着,竟是露出了微笑。

“灵州都督杨师道,招降斛薛部特勤斛薛卜,随后斛薛卜带路灵州军越过贺兰山,包抄斛薛部后路,聚歼叛军,斩三千,斛薛卜阵斩叛军领斛薛犁。俘获牛羊之数逾五十五万。”

什么?!

这特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会是杨师道?!

李董脸一黑:“斛薛卜怎么会舍近求远,放着丰州不去投降,反而南下灵州投降?”

“听说是因为感念梁丰县男张德恩义,后张德举荐斛薛卜入籍怀远城,率领麾下部众,号曰‘新附义从’,每战争先,力求为父报仇。”

张……德?

多么久远的名字啊,多么熟悉的名字啊,明明离开了长安,特么还能出现在耳朵里,还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张萌萌哒的小脸儿。

李董感觉胸有点闷,想被重重地挨了一锤。

“就算有人带路,然灵州军野战想要聚歼斛薛部,哪有那么容易?”

“怀远城大河工坊,共制飞凫箭十万支,又有大车五百余辆,斛薛骑士全无招架之力。”

呵呵,大河工坊……

李董脸越地黑了:“私制军器,此乃大罪,严查!”

“陛下,灵州都督从兵部拿到的公文,可以就地补给,民间赎买。”

什么?!

李董感觉胸口有一团火要喷出来,你特么逗我?侯君集是干什么吃的!

而此时,张礼青在小心眼的侯君集府上抱拳道:“侯公,在下告辞。”

“替某给大郎带个话,有空来长安的话,某摆宴一叙。”

“是,在下一定转告郎君。”

等张礼青走后,侯君集顿时眼睛放光,双手从衣袖中抖了出来,打开了一只只箱子,然后搓着手感慨万千道:“有钱,真有钱,张弘慎的这个侄儿,还真是个机灵人。”

抓了一块银饼子起来,沉甸甸的,好趁手啊,好舒服啊。

第八十七章 心痒难耐(二更)

为了庆祝斛薛部连浪花都没掀起,李董决定表示一下喜悦的心情,于是在众多大臣渴望的眼神中,封了自己儿子李泰为左武侯大将军。

总的来说,李董的心情不错。

当然,大臣们脸一黑,出门在廊下吃饭的时候,就喷两句昏君不要脸什么的。

而那日斛薛卜给唐军带路,先锋却是秦琼举荐过来的牛秀。本来是过来划水给周绍范当绿叶的,然后事情了了就奔定襄都督府抱张公谨的大腿。秦琼和程知节也和张公谨说好了这件事情,牛进达也乐得跟张公谨这个老同僚厮混。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好像周绍范听说斛薛卜特么宁肯拎着看到滚去灵州,也不愿意吃香的喝辣的在丰州逗留,让他心灵遭受了创伤。牛进达本来对这次北上平叛,内心是没有任何期待感的。

毕竟,他没连个郡公也没混上,就弄了个琅琊伯,而张公谨都能混个定远郡公,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但是,当张德过来跟他说了斛薛卜的事情之后,脑子并不蠢的牛进达灵醒过来。这特么就是老天开眼啊!

然后梁丰县男就对琅琊伯说:“牛叔,都督府别驾的位子还空着,叔父就算想举荐人上位,但也要功劳说得过去。这一铺杨都督肯定能吃撑,只要他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功劳,牛叔去拿定襄都督府别驾的位子,也没人能说什么,便是陛下,也得捏着鼻子认账。”

大白话,都摊开来讲了。牛秀还能不明白?他和张公谨秦琼关系一向不错,但结果地位却天差地别。

如今兄弟侄儿们使力,他也不能瞎瞪眼啥也不干啊。

于是牛秀咬咬牙,竟然跟杨师道说了一声:“杨督,战机瞬息万变,不如让我带一路人马,跟薛不弃绕道斛薛部后方,断其后路。”

杨师道来灵州本来也是划划水,陪周绍范这个“太子”混一下。但现在机会放在眼前,他能像个傻逼一样装没看见?

别说周绍范了,长孙无忌来了一样刚正面啊。

“进达需要什么只管提,本督全力支持!”

对于抢功劳这种事情,很容易让全军上下团结一致,干死敌人的同时,干死友军。

丰州军还在得意斛薛部连个永丰县都打不下来的时候,斛薛部的带路党就领着唐军一标人马,奔斛薛犁的老巢去了。

一人双马不说,飞凫箭一人配六十支,总共两千五百骑,两千骑兵,一镇边兵。

骑兵中又有五百骑是李思摩和斛薛卜的人,头一回跟唐军一样拿一身神装去殴打自己的族人。

那一镇边兵,则是崇岗镇的尖兵,由镇将王祖贤带队。

正当斛薛部还在永丰县的城墙外磨蹭,连夜奔袭斛薛犁老巢的灵州军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第二天凌晨,得知后路被抄的斛薛部部众,全无战意,立刻撤兵退到河北,准备救援老巢。

然而杨师道以逸待劳,没等夏州友军帮忙,就剁了两千脑袋,等到牛进达两面夹击,斛薛部人头被割了三千。斛薛犁看到这个状况,知道大势已去,准备投降。

结果还没看到杨师道,就被冲出来的斛薛卜乱刀砍成肉泥。

因为此时双方并没有罢战,所以不算杀降,杨师道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事先和斛薛卜是商量好的。

等到永丰城内的丰州军察觉到河北有点不对经的时候,为时已晚,人头全被灵州军抢了。

周绍范黑着脸想要质问杨师道,就看到斛薛部特勤斛薛卜向灵州都督表示要归附大唐,希望朝廷能够设州置县,安排官吏下来治理狼山到弥峨川一带。

同时斛薛卜还向灵州都督杨师道表示,那些改邪归正的族人,愿意和他一道改为汉姓,全都姓薛,并且移风易俗,去其突厥风貌。

这一招,简直天外飞仙一样,让周绍范差点吐血。

三大天王推他过来的啊,结果被一个前隋遗老给抢了人头,周绍范一口老血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而杨师道更是屁颠屁颠地写了捷报,给牛进达、王祖贤等人表功,然后还肯定了大河工坊在这场平叛战争中的杰出贡献,简直拥军爱民好顶赞。

长安城的李董接到杨师道的奏章,差点直接撕了擦屁股。因为里面恶心到他的词汇实在是太多了,还有恶心到他的人名。

砰!

“岂有此理!”

李董恼怒地拍了一下书桌,史大忠在一旁吓了一跳,赶紧把倒了的笔架重新竖起来,然后道:“陛下息怒,息怒……”

“好你个杨师道!”

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李世民又叫道,“还有那个混账!大河工坊?哈……大河工坊!竖子!屡次三番,三番两次……当真以为朕不敢……哼!”

他本来很想放狠话的,但是转头就看到案几上放着的几颗冰糖,顿时什么话都憋了回去。

深吸了几口气,李二问忠仆:“将作监做一支飞凫箭要多少钱?”

史大忠毕竟是阉党头子,对能掺一脚的部门都是门清,脑子过了一遍就低眉道:“回陛下,去年做一支的话,约费钱三十五文到五十文。”

“什么?!这么贵!”

李董一把抓起杨师道的奏章,“那为什么那小王……小子的大河工坊,一支箭只要二十文?杨师道还不吝粉饰之言,说什么轻小利而重大义,天下楷模也。”

“这……奴婢实在不知啊。”

李世民顿时内心又扭曲了,这里面差价有十五文到三十文。也就是说,张德那小子肯定有办法节省靡费。并且李世民也相信,这小子肯定不会赔本赚吆喝,他一定是想要赚钱,而且肯定能赚。

那么也就是说,张德有办法把一支飞凫箭成本降低到二十文以下,并且箭矢的质量肯定没问题。

因为要是有问题的话,这功劳还轮得到牛进达?还轮得到杨师道装逼?那奏章里面写的是谦虚,但读出来都是嘚瑟。

“不能这样下去了。”

背负双手,李董朝天看着房梁,“那小子无利不起早,非常人也。必有所图,必有获利!朕让杨师道去探查,结果是胡饼打狗,有去无回。”

没办法,心痒痒啊。虽然杨师道去了屁也没打听到,但李董又不是只有杨师道,“飞骑”的人去了怀远城蹲点,大河工坊可是敞开了让人瞧个究竟的。

虽说“飞骑”的大头兵看不懂滑轮组和水力机械的运作,但一瞧这边羊毛进去那边毛布出来,还能换北海大黑牛……

傻逼也知道这肯定能赚钱啊。

于是在朝廷招抚斛薛部残部,安置“新附义从”的时候,李董命长孙无忌为关内道黜陟大使,当然,临时的。

通常情况下,黜陟大使肯定是要先走油水多的地方,毕竟防止贪官污吏这事儿,油水多的地方贪官才肥。

然而李世民前脚刚封了长孙无忌差事,后脚齐国公的仪仗特么已经过了灵州,离怀远城还有三十里。

第八十八章 明察(求票)

虽然心底一百个不情愿,但流程还是要走的。朱雀大街装逼,皇帝视察,然后广大长安人民群众一起唱“提携玉龙为君死”,随后献俘,再剁了百十来个斛薛部恶贯满盈之徒的脑袋,最后感天动地圣光普照皇帝陛下牛逼牛逼真牛逼……

干死突厥人之后,其实贞观君臣虽然还在努力奋斗,可对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尤其是四大天王中的尉迟日天,因为没赶上灭突厥这趟买卖,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在长安城弄的鸡飞狗跳,然后喝个酩酊大醉。

总结起来就是:好无聊,好想被强♂奸……

外朝开了会,把此次判断定了性:一小撮斛薛部别有用心份子的反社会反人类恐怖主义行为。

再说了,正牌斛薛部合法继承人都说自个儿求大唐**,这种要求,很难拒绝的好吧。

然后杨师道就乐呵乐呵地在京城里从早上喝到晚上,赶场太多,酒精考验。

同僚们都太热情了,那叫一个亲切。

“杨兄,不知道宰辅商议的如何了?”

杨师道颇为得意地抚须笑道:“薛州。”

“叫薛州?”

“不错,斛薛部已经改姓为薛,归化为汉。故宰辅商议,置其部众于狼山以北,州名薛州。辖下设三县,一曰归义,二曰新附,三曰狼山。”

一州三县,这特么……好多空缺啊。

“杨兄,听说弥峨川还要新增一马场?”

“这你们也能打听到?”

杨师道虽然一脸佩服对方消息灵通的样子,然而嘴脸却是老夫就是知道啊,你们快点来求老夫啊。

“杨兄赶紧说说。”

“归内侍省管,你们就不要想了。此乃天家马场,史大忠今年致仕,陛下念旧,将弥峨川马场交予其打理。”

“可是听说东宫也搀和其中,有对外交易之权?”

“不错,确有此事。”

听到杨师道肯定了这个消息,宴会上的人都是爆炸了。这特么的……太爽啦!

穷乡僻壤对泥腿子肯定没吸引力,但对权贵们可不一样啊。有个正经出身的官帽子,那混个三年两载,就能走门路调出来,而且肯定能混个肥缺,最不济也是平调到中原富庶之乡。

而且履历也漂亮,在民风彪悍乡土贫瘠之地艰苦朴素扬精神埋头苦干数年,这样的朝廷公仆,你吏部眼睛是瞎了吗?

可是没曾想,除了官帽子,特么还有油水啊。

草原上能捞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牛羊骆驼还有马匹。可一般也捡不到便宜,别说四大天王刚正不阿,候补天王人人为公,就是陛下,也是兼济天下的。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陛下的,就是天下的。

杨师道这次爽了,灵州最多呆个半年,起码一个侍中是跑不掉的,要是努努力,说不定尚书也有机会,最次也是侍郎。

至于周绍范,丰州吃沙子肯定要吃好些年了,守住永丰县这功劳,拿不出手啊。

为了他,三大天王可没少恨杨师道这个前隋遗种,特么竟敢坏我们的好事,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虽然大雷霆,却没有拿杨师道开涮的意思。反而委婉地提醒了三大天王,走流程。

也就是说,最顶级的候补天王,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周绍范,特么居然会有被卖队友的一天。

人生真特么如戏。

知道一些底细的张德,感慨万千:原来唐朝特么就这么会演了啊。

不过杨都督怎么爽不在他身上,关键是要应付长孙无忌。关内道黜陟大使,特么关中那些好地方你不去,偏偏马不停蹄跑河套这穷乡僻壤来,你敢说这不是针对老子?

唉,不就是赚点小钱嘛,十万支箭老子才赚了五百贯。这年头,对权贵们来说,五百贯还算钱?

当然明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老张的大河工坊,全体同仁一致表态,为了做好拥军爱民的生产工作,一支飞凫箭工坊亏本二十文。光成本就贴进去两千贯,还不说工人工钱。

然而唐军人人带弓,对箭矢的需求量是前所未有的。打突厥那会儿,光马弓和手弩消耗的箭矢就在三十万以上,这还是李靖第一次围堵劼利的一次性消耗量。

如果是两军对垒堂堂正兵,估计每天的箭矢消耗量都会数万。

所以,如果张德的工坊能够降低成本,朝廷为了作战,肯定会下订单。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能剩下来一成,就能多增加一分胜算。

太宗皇帝也是正经厮杀汉,他准备对付的人里面除了吐谷浑还有高句丽,高句丽可不是什么弱鸡,而是地区大国,有耕地有人口有城池。

这样的地区大国,想要消灭,成本极其高昂,可能比灭突厥的成本还要高。

和突厥厮杀,大多都是野战,不需要攻坚。然而高句丽城池不少,攻营拔寨需要的兵力大大增多。前隋杨二能和四十万控弦的突厥过招,但却投了百万人力也拿不下高句丽。

就算一时得手,最后也是得而复失,徒费钱粮。

当然杨二征辽东还有消耗军阀实力的心思在,这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长孙公莅临指导,大河工坊真是蓬荜生辉……”

齐国公的依仗摆出来,黜陟大使的架子亮出来,怀远郡王李思摩本来以为是自己塞了几百小弟给杨师道冲锋事,还琢磨着是不是赤膊了负荆请罪,一看特么不是冲他来的,顿时默默地在旁边看风景。

这个突厥人,越来越没有想象中的突厥人那么有节操了。

“张德。”

“长孙公请讲。”

“这个工坊……是你的?”

“当然不是,我乃勋贵,陛下早有训诫,不得操持贱业。”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风景啊,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冬天这里的景色很美的。”说完这八个字老张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不能说,要杀头,赶紧闭嘴。就算要说,也得李董喝醉了,偷偷塞他案桌上,就说是李董自己写的。

当然怎么唐宗宋祖怎么替换,老张还没想到。至于一代天骄……天骄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词,骂人的话。草原上别的没有,撒泼的小儿子挺多的,从呼韩邪单于开始就一茬又一茬的。骄子,就是人憎鬼厌讨人嫌的没素质小儿子。

不过一千五百年后,广大人民群众会很喜感地形容高学历份子为天之骄子。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不错,好句,可有全文?”

“没有!”

张德紧张无比,这特么敢说?老阴货要是听到了,肯定嘴巴咧到后脑勺。

“可是杨公上书表功,可是提到了你。”

“哎呀,杨督误会也。好叫长孙公知晓,这大河工坊,乃是怀远郡王远亲所立,我不过是来这里指点一二,顺便看看风景,岂料让杨督误会了。”

说着,老张拍拍手:“还不过来见过齐国公!”

瞪了一眼,便见一个扎着一头小辫子的突厥少女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齐国公好。”

长孙无忌赶紧还礼:“殿下缘何在此?”

“这工坊是我置办的呀。”

阿史德银楚歪着脑袋,萌萌地看着长孙无忌。

齐国公的山羊胡子在抖,眼神瞥了一下在旁边见状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思摩,思摩虎躯一震,差点吓尿,只好讪讪然地冲长孙无忌说道:“银楚父亲阿史德欧啼将其托付给小王,恰逢张大郎在此游历,小王便让张大郎帮忙指点一二。还望长孙公明察。”

入娘的……

长孙无忌眼睛一闭,内心默默道骂道。

第八十九章 巧取豪夺(二更)

姓薛的斛薛卜跟着杨师道一起去的长安,同行的牛秀得了张德的提醒,对他还是颇有照顾。这让汉家少年薛不弃很是感动,认为天朝上国果然好人多。

战必胜,胜必赏,李董恨的牙痒痒。

“大郎,怎么样?”

牛秀在春明大街等到了薛不弃,老远就喊道。

薛不弃搓着手,有点羞涩道:“啥叫上骑都尉?”

“驴日的……”

牛进达摸着脑袋,感慨了一声,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虽说没办法跟魏王殿下比,但好歹也是勋贵了。一年能多领不少好处。”

“牛叔,陛下许了你什么?”

“嘿嘿,定襄都督府司马,一般一般……”

牛秀打了个嗝,他今天是喝了酒的,然后一把拉住了薛不弃,“走,去春明楼,咱们爷俩再喝一巡。”

“我等刘叔他们呢。”

“你等不到,他们是要荣归的,流程长着呢。陛下还要慰问,还有犒赏封赏两道大菜。你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我怎么没有呢?”

“你笨啊,没有还不好吗?没有说明你品级高啊。”

牛进达拉着薛不弃,边走边问,“还封了你啥?”

“归德中郎将。”

“啧啧,从四品,虽说是散官,可叔实话对你讲。像你们这样归附的,除非是李思摩那样的,否则,一般到不了四品。安国领安系里,西域反突厥倡之辈,也不过是给了个五品。”

说到这里,牛秀又拍了拍薛不弃的肩头,然后感慨道,“叔教你一个道理,记住了,朝中有人好做官。”

“朝中有人?我朝中没人啊?”

薛不弃一脸呆傻。

“蠢,张大郎是谁?”

提到了张德,薛不弃顿时面红耳赤,要是没有这个“宿敌”,他哪有今天。别说报仇了,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哥哥又没有做官。”

“废话,长安谁不知道‘太子糖’是张大郎心爱太子,所以才送给东宫去专卖的?记住,这是见识!”

薛不弃一愣:“‘太子糖’是哥哥给东宫的?”

“要不然呢?就靠那个胡商维瑟尔,真要有那能耐,早几十年就了家致了富,还能等到去年?再说了,就凭小小的胡商,有此财源,也不知道长安多少条恶狼盯着,还能活的这么滋润?”

说到这里,牛进达不无得意道,“大郎这般厉害,却也尊敬我这个当叔的。在定远你也看到了吧,大郎待我如何?”

“视若亲叔。”

“那是,我和张弘慎可是莫逆之交,岂是泛泛?”

言罢,牛进达拍了拍脑袋,“坏了,忘了去兵部报备!”

他转身就要走,突然又想起来,皇帝还没走完流程呢。而且侯君集还在那里陪同,现在去兵部也是白搭,索性放空了脑袋道:“算了,吃酒去。”

“牛叔,听说齐国公去了灵州。”

“怕什么,那么多人在,总不见得就是奔着大郎去的吧?再说了,大郎又不是官,才十三岁,长孙公哪有那闲工夫和大郎瞎扯?走走走,莫要担心,你好好轻松轻松,然后进务本坊读个一年半载的书,要是字都不认识,在长安可是不好混。”

说罢,叔侄二人勾肩搭背,奔东城去了。

而此刻,在怀远城的长孙无忌正在视察拥军爱民好企业的大河工坊。

“这就是毛布?羊毛织的?”

长孙无忌手抚摸着毛布,“如此毛糙,有人用吗?”

“有。”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但没等到下文,顿时瞪了一眼张德:“什么人用!”

“蛮子。”

又嗯了一声,又没等到下文,顿时又瞪了一眼张德:“如何用!”

张德刚张嘴,长孙无忌就直接道:“详细说!”

老张无奈,只好道:“北地羊毛,远不如青海货。毛质差了些,但只要衬以麻布,做夹层,就不用担心刺的难受。而且做双层毛布的话,可以更加紧密,冷风灌不进来。对瀚海一带的蛮子来说,比皮子轻,而且更保暖。”

“多少钱?”

“没个准数。”

“没个准数是多少钱?”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地盯着他:“你怕什么?!难道老夫会来巧取豪夺吗?不要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是聪明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下!”

“我知道。”

“知道还不老实!”

“我怕说了长孙公会巧取豪夺。”

“……”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然后冲左右道,“你们都退下。”

“国公,这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这竖子行刺老夫吗?老夫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会怕区区一竖子暴起伤人?”

“国公有所不知,张郎君手缚极为厉害,恐怕十二卫中也鲜有人是其对手。”

一个护卫紧张地说道。

“什么——”

长孙无忌活见鬼地扭过头,盯着张德,“你这猢狲,藏的好深。你和弘慎,竟然是同族,令人难以置信!”

“长孙公,在下没得罪你什么吧,何必这样污蔑我。仿佛我品性恶劣一般……”

听到张德的抱怨,长孙无忌冷笑,冲左右道:“你们都下去,下去吧,这竖子还不至于要老夫的命。”

“这……”

“下去!”

于是众护卫都扯出了车间,在屋外守候。车间其实就是半敞开式工棚,放了两百五十架织机。

适才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个场面,长孙无忌着实震惊了一把。然而更震惊的是,这里居然是一车间。

“说吧,老夫听着。”

“说好了不准巧取豪夺。”

“说!”

长孙无忌实在是受不了了,若是他自家子侄这般磨蹭,早就命人拖下去先打个半死再说。

“十五匹一头牛。”

“什么?”

“十五匹最下等的毛布,换一头北海黑牛,牛是犍牛,布是小匹的。”

“入娘……你真是……”

长孙无忌眼珠子瞪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话。心里面却在盘算起来,这得多少钱?这得多少钱?河东犍牛要五贯,关中是四贯五,河南六贯,河北三贯五到四贯。但这些犍牛,能和北海黑牛比?

前隋的时候,长孙无忌在大兴城见识过这等北海黑牛,最少九贯起,是唯一能跟骆驼比价钱的大牲口。

而张德的成本是多少?有一贯没?十倍利?绝对不止啊!

巧取豪夺,一定要巧取豪夺!

长孙无忌眼睛放着光,然后沉声道:“身为勋贵,操持贱业,成何体统!”

“说了不巧取豪夺的呢?”

“你久留河套意欲何为?交结怀远郡王瀚海公主,你想做什么?”

“说好的不巧取豪夺的呢?”

“陛下让你回京,你已经十三岁,却连国子监都没有入,如何对得起陛下的厚爱?”

“还是要巧取豪夺吗?”

“承乾和丽质都很想你,作为臣子,要学会体谅君上……”

“要是巧取豪夺,我一把火烧了工坊,反正全大唐只有我一个人会打造织机。”

“你!”长孙无忌沉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老夫为你遮风挡雨,放眼天下,谁敢谋夺你的产业?”

“陛下。”

“……”

你说的好有道理,老夫竟然无言以对。

第九十章 宰辅难当(一更)

宰辅不是那么好当的,改元长孙无忌任吏部尚书,随后就做了尚书右仆射。前后几年都在忙着整饬吏治和平抑物价,并且在扩大耕地面积鼓励百姓多子这件事情上,出力尤多。

可惜长孙无忌有个天然缺陷,他和另外三大天王相比,有个最大优势却也是最大劣势的地方,就在于他是外戚。

而且他妹妹是皇后,正牌的,还是跟皇帝患难与共过的。

群臣需要的,是一个能从皇帝卧室打听到消息的文臣头子。而不是一个打听消息之后出来装逼,还要连带着收点手续费的王八蛋。

所以从去年开始,也就是张公谨上书朝廷的时候,接二连三上奏皇帝,说对长孙家太过优厚,恐引非议。

无奈之下,长孙无忌只好辞去宰辅实职,但皇帝反手又补偿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

于是乎齐国公只好让舅舅再去跟皇帝说清楚,这样下去不行,“皇亲私宠”是帝王失德的表现,要慎重。

李二当然不乐意喽,他做惯了霸道总裁,哪能被一帮子小职员给要挟?然而在高士廉、长孙皇后还有长孙无忌自己的坚持下,这事儿就算了了,当没生。

因为这件事情,皇帝的声望在文臣中推到了最高。但武将们都是觉得不爽,因为他们是新贵,往上数几代沾不沾亲带不带故不知道,但现在多少都和李董有深厚的革命情谊。

口气大一点,咱们跟陛下一个马勺吃过饭,是兄弟,铁的!

那往后给新贵们奉上,算不算“皇亲私宠”?

为这事儿,武将们把山东士族又给恨上了。没办法,谁叫文臣堆里都特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呢?

不过呢,虽然长孙无忌去了尚书右仆射,但还是享有参知政事的权力。而且他是皇帝的大舅哥,紫宸殿里说话比谁的嗓门都响。

“宰辅是那么好当的吗?”

长孙无忌感慨万千地看着工棚外,双手拢在衣袖中,神情有些抑郁,“自古社稷,不外两个字,你可知道是哪两个字?”

卧槽,这尼玛谁知道?我又不是孔乙己,特么还要学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

“权财?”

老张歪着脑袋,小声地问道。

长孙无忌的胡子抖动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你幸亏不是老夫子侄,不然老夫一定打死你。”

妈的,凭什么总是要打死我,我特么又没伤天害理,说错两句话就要喊打喊杀,你们在玄武门干的事儿也不见得多么堂堂正正吧。

当然这话也就内心默默地吐槽,不敢说出来,憋屈啊。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孙无忌看着张德道,“你虽年少,却有急智,是可造之材。你若愿意的话,老夫可以收你为徒。”

“我有先生了。”

6老在江南可是德高望重,我还指着他的身份去江南坑蒙拐骗搞远洋贸易呢。跟你混能有几个钱?

“老夫会和6老说的,再说你在学士府,只学了弹琴,难道老夫不知道吗?”

“弹琴不好吗?琴棋书画,君子四德。”

“君子四德是琴棋书画?”

实在是没忍住,长孙无忌从袖口抽出手,给了张德脑袋一巴掌。

“堂堂宰辅,焉能学市井无赖!”

老张矫健的步伐,当然轻松躲过老阴货的偷袭,站开来后张德大声反抗。

“不学无术之徒!”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你在学士府都学的什么东西!长此以往,你焉能成大器!”

“我一向胸无大志,长安城路人皆知啊。”

“你还很骄傲?”

“那当然,我叔父已经是邹国公,现在更是定襄都督府都督,我自己也已经是梁丰县男。要说做官,那个劳什子校书郎做了一天就被罢官,有个甚意思?再说钱吧,长安城也就尉迟老……先生能跟我斗富,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了追求。”

长孙无忌被他一番话气的浑身抖:“竖子!竖子——”

“长孙公,我就不明白了,干嘛找上我?我只是想一个人愉快地玩耍。要不然等我想玩的时候,我都老啦。到时候我该多后悔?”

老张的狗屁理论气的长孙无忌竟然有点喘不过气,抚着心口就弯起了腰。张德见状,顿时赶紧把他扶着坐在织机的凳子上,连忙给他抚背。

呼哧呼哧呼哧……

好半天才匀过来,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张德:“以你之才,稍作雕琢,假以时日,可为计相。”

“哎呀,长孙公,还是那句话,怎么就盯着我呢?”

“你以为人人都可以白糖过手万贯家财吗?”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宰辅难当,谋人心更要谋财。你其实说的也对,社稷之事,权财至关重要。在祀在戎,钱财开道啊。”

着啊,老子不还是说的对吗?

“长孙公,白糖我只留了三成底,这个,长孙公是知道的吧?”

“你堂堂国公子侄,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难道想等着被五马分尸吗?”

保护费而已,要不要因为不给就五马分尸这么凶残?

“白糖之利,实在是丰厚无比。原本计划要两年之后再谋吐谷浑,但平灭突厥之后,竟然还有余力对付伏允,让陛下和老夫,都是惊喜过望。”

那肯定的,财政良好干啥都是爽快,砸钱都能砸死对手。

“然而李靖和侯君集西进,原本用度还是有些紧张的。可是寒冬之时,李靖过凉州明显还有余力,有人告李靖谋反,陛下虽然不信,但老夫还是命人明察暗访。”

哈……陛下虽然不信……你特么逗我?李董是什么货色老子还不知道?特么明天有人说你长孙无忌要造反,照样会调查你信不信?管你是不是皇后的亲哥哥。

“后来,老夫现,李靖居然卖羊毛,就地凉州补给。朝廷是允许统兵主将在外权宜行事,但大军粮秣开销,都是朝廷供给,所以这个权宜行事……”

懂,太特么懂了。就是骗骗人的,带兵如果不靠强征,也就只能靠买。然而买的话要钱,钱是朝廷送过来的。所以理论上来说,外面的军头还是穷逼一个,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是,李靖特么都没去过凉州,居然还能弄到钱?

这怎么能不让李董震惊?!

然而老张却知道这事儿,身为四大天王第五个的李天王,还是和张德通了气的,否则张德平白就背了黑锅。

李靖这是自污啊。朝廷的水真特么又黑又深。

反正吐谷浑走一遭,侯君集得了嘉奖,李靖功过相抵,然后继续宅家里思考人生的真谛。

只是李靖功过相抵之后,朝廷还要深挖隐藏在幕后的犯罪黑手,这个犯罪黑手要是想要对大唐江山社稷不利,那影响多不好?

于是稍微挖了挖,就现羊毛都运去河套了。

再于是,李董又现某些姓张的居然辣么有钱,到处买地买木头买蛮子奴隶,还到处招募人手……这是要干嘛?莫非是想要造反?

然后真造反了,是斛薛部。

跳脚的李世民赶紧让大舅哥走一遭,去河套狠狠地操一回那小子。

然而来了怀远城,长孙无忌只能说:老夫尽力了。

当然有在长安城偷偷打小报告的说长孙无忌不行,办事不力。

口腔溃疡浑身难受的李董就吼道:你说他不行,你行你上啊!

第九十一章 马车问答(二更)

认真点讲,以长孙无忌的地位,跑过来跟张德把事情商量一番,摊开来说,算得上有礼有节。毕竟将来一旦羊毛生意铺张出来,数量一起来,白痴也知道搂钱。到了那个时侯,就是一不可收拾,皇帝也未必能够控制住局面。

勋贵体面也就是给百姓看的,真要是为了体面忍住不伸手,那还叫勋贵吗?

到时候为了抢夺羊毛,抢夺织工,抢夺织机,抢夺牧场,演变出来的“羊吃人”,绝对比资本家还要凶残。

资本家还要担心罢工,担心无产阶级的反抗。

贵族们需要担心什么?罢工?你试试。反抗?你有种试试?

太谷县的麻料生意,区区六千贯,地方土豪的吃相已经难看到了何等的境地?张德甚至可以想象,卖儿卖女会在产羊毛的地方成为常态,死于过度劳累的工人也会比死在白糖工坊的突厥奴多的多……

所谓勋贵体面,背后写着的其实就两个字:吃人。

长孙无忌虽说也很想和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勋贵一样臭不要脸,但他毕竟是宰辅,谋一时还要谋万世。

身为外戚,除非是牟朝篡位,否则就是皇帝好我家好,皇帝不好全家死光。

如果是李董的儿子上位,那么长孙无忌还是有机会做权臣,然后到底是周公还是王莽,看耐心。

但长孙无忌伺候的人叫李世民,一个二十八岁就已经算是当世名将的马背皇帝。如今又灭了突厥,草原诸部谁敢不服?

这样的帝王,慢说心生歹念,就是半点疏忽,可能就会提前葬送自己的政治生命。因为雄才大略的皇帝,亲情其实只是点缀,给外人看的。他们要的就是身后名,千古一帝天可汗,足矣。

所以当长孙无忌看到了大河工坊的织布工棚,从一车间到三车间,近八百张脚踏织机带给他震撼的同时。他同样很清楚,逐利会让人疯狂。

钓鱼台白糖工坊现如今还有人锲而不舍地去送死,白糖的净赚可能还未必有羊毛布高。

岭南灰糖张德还是让人掏钱给冯盎的,但吐谷浑的羊毛,敕勒人的羊毛,给钱?大军开过去,抢就是。

别人不清楚,但李靖的部下会不清楚?光青海东他们就抢了近一万贯来补贴。整个吐谷浑要是被抢下来,那该多少?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齐国公感慨一声,然后对张德道,“回京后,知道怎么和陛下说?”

“不是定了名字叫薛州吗?弥峨川那边又开了马场,都划拨给东宫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河工坊张德是不会让出来的,不过和皇帝还是有的谈,不管怎么说,维稳是上位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张德这条工科狗,干的就是扰乱封建帝国主义市场秩序这种操蛋事。等河东那些穷疯了的马匪知道羊毛也能换钱,指不定拦路抢劫是抢包裹还是抢羊群呢。

“让你去陪太子是要你去死吗?”

长孙无忌大怒。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我跟陛下说,臣很想念太子殿下,总行了吧?”

“你很有祸国殃民的资质。”

齐国公被张德无礼的态度气的不行,但也是没办法,总不见得真让张德烧了大河工坊吧?再说了,李思摩那条突厥狗,现在也盯着这件事情,万一长孙无忌硬来,那疯狗一刀捅死他然后请罪,最多就是削去爵位,天河汗肯定不会为了大舅哥的性命然后弄死李思摩。

归根究底,维稳啊。维草原的稳也是维,突厥旧部安抚镇压,除李思摩不作二想。

执失思力虽然聪明,可惜地位不够,且像个文化人多过像个武夫,而且是个孬种。

“齐国公,差不多就行啦。”张德见长孙无忌一脸恼怒的样子,自己也觉得不爽,“我是褒姒还是妲己还是妹喜?祸国殃民……轮得到我吗?”

“你这白糖就差点掀翻长安城!”

“有种让皇帝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啊,几十万贯没撑……嗯?”

那个字还好憋住了,忍了忍,冲长孙无忌扬了扬下巴,“这么大的进项,就换了个定襄都督府都督,还是契丹人奚人扎堆的鬼地方。”

“住口!”

长孙无忌真想掐死他,“老夫和房乔为了推张公谨上去,知道费了多大心思吗?”

“长孙公,我年纪小,但你别拿我当瓜怂行不行?”

突然冒出来一句关中话,长孙无忌也没憋住,笑了出来:“口无遮拦。”

老张侧着身子在马车内靠着,然后肃然道:“长孙公,论起来,我叔父守住秦王府,对陛下未必是大功,但对皇后,如何?”

“救命之恩。”

“好,那我们张家和你们长孙家,算不算有了渊源?”

“自然算的。”

“救人的是我叔父,我在这里表功,也有点不合适。放外朝上这样说,肯定被杖毙。不过长孙公,我叔父救了你妹妹,一个定襄都督府都督,算得了什么?”

张德这句反问,让长孙无忌愣了一下,然后闷声点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这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但马车内只有老少二人,除了说皇帝不怕撑死这样的话,其余的倒是没忌讳。

“白糖且先不说,东宫‘太子糖’卖……是长孙兄负责的吧?”

长孙无忌眼睛一眯:“你倒是耳目灵通。”

“惭愧,‘忠义社’虽说是儿戏所成,但这点用场还是有的。再者,长孙兄恨不得全长安都知道他有冰糖牌票,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张德不无恶意地嘲讽着长孙无忌。

果然齐国公老脸一红,儿子和眼前的这个怪胎比起来,确实有点不给力。

“长孙家捞这么多,花的完吗?”

张德嘴角上扬,讥诮地又问。

“你不要得寸进尺,目无尊长!”

“啧,长孙公,出了这马车,我立刻忠信孝悌礼义廉。在这马车里面,咱们是在做生意,摆什么臭架子。”

“哼!”

“这就对了嘛长孙公。”

老张眯着眼睛,然后坐直了身子道,“勋贵如虎狼,少吃一口肉就当饿着。羊毛布少则六月,多则一年,必定为人所知。长孙公担心‘羊吃人’,我也担心。所以,与其担心,不过先早早谋划。陛下那里,弥峨川马场足够陛下内帑银库满仓。”

“你意欲何为?”

“羊毛哪里多,靠的是人的嘴去说……”

“嗯?”

长孙无忌突然找到了感觉,随后摩挲着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既然‘羊吃人’,不如让羊去吃契丹人奚人蒙兀人铁勒人……”

张德没接这个话茬,因为马车停了,他出了车厢,然后毕恭毕敬地双手平举齐眉,一脸尊老爱幼的神情:“多谢齐国公捎带一程,德感激不尽。”

言罢,直等到齐国公仪仗远远离开,张德才直起身来,抖了抖衣袖,正了正撲头,独自一人,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奔城西草料场去了。

第九十二章 大郎回京(一更)

做宰辅难啊。

到了京城,长孙无忌还在感慨,皇帝也还在口腔溃疡,皇后在家里数钱,不过不是正经的钱,而是西市华润商号的买卖飞票。一张百贯,一共五百张……作为皇后,全天下最大的管家婆,攒点私房钱还是可以理解的。

“阿娘,阿娘,听说大郎要回来?”

太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自家老娘的房里兴奋地喊道。

长孙皇后一个激灵,赶紧一把飞票往身后一塞,然后端庄美丽神圣的皇后粗线了。

“太子,岂能禁宫大声呼喝?储君体统,须时时在意。”

“是,吾记下了。”

然后李承乾眼睛放着光,“阿娘,大郎怎么就回来了呢?可想死吾了。”

皇后眉毛挑了挑,然后平静道:“承乾,难道东宫侍读,都不如意?”

“差远了。”

李承乾双手一抖,从宽大袖袍里伸了出来:“大郎待人,便如辰时骄阳,让人如沐春风,好不惬意。东宫诸人,如草木花石,美则美矣,无趣尔。”

皇后眼睛微微一眯,有点怀疑儿子的性取向,然后小声道:“太子,吾观大郎,不过寻常少年郎,尚不如其叔公谨美。太子缘何倾心于他?”

“阿娘,这是甚话。吾非以貌取人,君子之交,在心也。”

说罢,承乾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之后,才微微一笑,“吾便去普宁坊探望一二,北地艰苦,也不知大郎清减没有。”

然后太子就兴冲冲地走了。

见儿子走了,皇后赶紧把飞票收好,虽说官方不承认,但在西市这飞票比开元通宝还硬扎。没办法,有邹国公背书,有白糖大亨维瑟尔作保啊。

华润飞票,你值得拥有。

“来人。”

“皇后。”

“太子……嗯,东宫美人,太子可有爱慕者?”

“豳州侯氏,甚得太子垂怜。”

呼……

皇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李承乾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普宁坊,结果张府鬼影子都没一个,坦叔在院子里晒着核桃等干果,看到太子后,赶紧过来见礼。

“阿奴,大郎呢?”

“阿郎说还有事,晚点回来。”

“哦,这样啊……”

李承乾便要走,然后想了想,回过头来对薛招奴道,“阿奴,大郎回来了,你记得跟他说,我在东宫等他。”

“嗯。”

坦叔黑着脸看着太子离开,然后对薛招奴道:“去草料场,跟郎君说一声,不必急着回来。”

“坦叔,再给我一点阿月浑子呗。”

“给!”

城西草料场,程处弼站石碾子上得意洋洋:“当时你们可没看见,突厥狗的刀子,离我只有一寸,说时迟那时快,要不是我就地一滚,你们说不定就见不到我了。那突厥狗见我狼狈,就想追过来剁死我,这时候,哥哥出现了……”

“行了,别胡吹了!”

张德瞪了他一眼,“你连狼山都没看到,还突厥狗?”

“哈哈哈哈……”

“程三郎好厚的脸皮!”

“程处弼,你这厮真是越无耻了。”

程老三一脸幽怨:“哥哥,说好不掀老底的呢?”

“你胡吹自己就行了,把我带进去做什么?”

张德没理会他,大喇喇地坐在中央交椅上,然后道,“兄弟们都坐下,分别数月,真是想煞我也。”

“我等也是想念哥哥!”

“哥哥,河套风物如何?”

“听闻哥哥让突厥公主芳心暗动非君不嫁?”

“突厥小王子都败在哥哥脚下,听说还改了名字叫薛不弃,就是承蒙哥哥不弃的意思……”

特么怎么会扯成这个鸟样?老子又不是人形自走炮!

“好了好了好了,这次回来,有正事。”

张德手虚按了一下,周遭都没了声音,一群小崽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家伙都长大了不少,有些个还冒出了一茬青黑胡须。

“奉诫,去年让你办的事情,做好了吗?”

“办妥了,南山十一个竹山,都买下来了。”

“好,这次我回来,是给大家再添个进项。不能总从自家府里夹带东西出来败家,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不是个事儿。”

老张倒不是说一定要和熊孩子们商量事情,而是让他们带个口风回家。忠义社如今也是泾渭分明,那些个想要划水的,都被唱黑脸的程处弼一脚踢开。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李震抖抖威风,自己主动嗝屁。

说白了,忠义社的最后成分,和父辈的圈子是同步的。

主要来源,就是混过瓦岗和王世充的,这票人祖上数几代都不咋样。还有一帮,比如李奉诫李震,父辈跟李渊又有点若即若离的干系。

这样的货色,李董才不会担心要搞个大新闻,老张也不至于三天两条被叫过去谈笑风生。

“奉诫这事办得好,年纪轻轻,能操持一件事情,将来前途无量。”张德赞叹有加,让李奉诫感动不已,一脸求抱求安慰的样子。

张德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清水,这才道:“两件事情。一呢,家里田地多的,前年炒粮价血本无归的,去处弼那里点卯。二呢,诗书传家的,跟我去一趟学士府。”

言罢,熊孩子军团自动分成两拨,一拨留在了草料场,一拨跟着张德骑马去了6老头儿家里。

路上,张德指了指旁边跟着的少年道:“这是我亲随,边军崇岗镇王镇将的公子,你们认识一下。”

王大郎一瞧这是抬举自己啊,赶紧上前抱拳道:“见过诸位公子,在下王万岁,有礼了。”

“王……万岁?”

这名字说实话,老张听到之后,只觉得蛋疼。

“王大郎,可有表字?”

王万岁一脸羞涩:“平素只会舞刀弄枪,也不认识饱学之士,不曾有字。”

张德便道:“择日不如撞日,这便去我先生府上,正好让先生帮你取字。”

众人听了,顿时大为惊异,然后一脸谄媚笑道:“哥哥哥哥,焉能厚此薄彼,吾今有十四,正欲行冠礼,不如一起吧?”

“对啊哥哥,不如我等备好香案,再铺张些许席面,学士府内一起行冠礼,堪称一段佳话……”

佳话?你们这帮小王八蛋,恐怕以后好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是6老头儿的门生吧?亏你们还是诗书传家,当真是……厚颜无耻。

而这会儿,在草料场,一群熊孩子们顿时叫道:“三郎,碾米能挣个甚钱?”

“就是,我还当甚个买卖,竟是这般小打小闹。”

“哥哥也不知怎么想的……”

程处弼顿时冷笑:“好啊,不想干的出去。瞧不起这个钱?那你们到时候可别眼热,哼哼,我跟着哥哥风餐露宿,吃尽苦头,能不能有个进项,我会不知道吗?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三哥这话重了吧?我等这不是不知道底细么?”

程老三嘿嘿一笑:“你们几时见过哥哥诓骗尔等?莫非北里唱诗卖名的不是尔等?”

一群少年顿时老脸一红,去平康坊装逼这事儿,唉……不好说太细啊。

第九十三章 茌平马周

张大郎,你还记得嘉福门的李承乾么?

去你丫的!

当年满朝文武怎么喷张公谨叔叔来着?阿谀小人,幸进之辈。后来《六条突厥可取状》这神贴一出,多少人闭了嘴?然后摇着尾巴过来跪舔?

风水轮流转,没事就琢磨黑人的斯文人又盯上了难度系数小点儿的。什么以色娱人啊,什么祸乱纲常啊,什么蛊惑储君啊……能喷的都给他喷上,好歹先赚点名声。

老张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唐朝就这点不好,基情没有任何限制,家中大妇早一千五百年就学会了防小三的同时还得防男人。这大概也是唐朝唯一比一千五百年后先进的地方,可见社会学不是科学。

“哇,岂有此理,哥哥,你跟太子……嗯?”

程处弼挑挑下巴。

“滚!”

张德瞪了他一眼,然后奔学士府去了。

过殖业坊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人冲了过来。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尉迟环,小家伙也是长大了不少。

“哥哥,不好了!打起来了!”

“阿环,谁打起来了?”

张德手持马鞭,在黑风骝上问道。

“姓林的打了王大郎,还有安菩!”

“哪个姓林的?”

眉头微皱,王万岁可是奔学士府先行禀报的。打的是邹国公府上旗号,谁这么脑抽会打他?再者,安菩一身戎装,一看就知道在军中挂了职的,谁这么大胆子?

程处弼听了,顿时叫道:“哪里来的猪狗,竟然打我的人!”

张德斜眼看着他,然后一把讲尉迟环拎起来放马背上,然后道:“边走边说!”

过了朱雀街,远望着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群看到打西边来了人,顿时叫道:“又来了一帮!”

乌骓马极为抢眼,一马当先的张德到了开化坊口,便见到有个年轻文士被打翻在地,头破血流,正痛的直哼哼。

安菩肩头中了一刀,好在皮甲挡了一下,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如注,看上去极为夸张。

不过他横刀在前,和王万岁背靠背站着,两人好歹都是在北地见过血的,倒也硬气地站在那里岿然无惧。

围着他们的伤了五六个,都是布衣青皮,为的几个明显一脸戏谑地看热闹。等看到张德等人后,脸色一变。

“程三郎,你的人太不懂规矩了吧!”

一人身穿蓝衣长袍,撲头上还镶着一颗大珍珠。

见了那人,程处弼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畜生!”

“程处弼!不要以为你仗着家世就能侮辱鄅国公府!”

“你们这帮假儿子,倒是会装!”

程处弼瞧也正眼瞧他,只是目光冷冽环视:“谁动的手,自己出来。”

安菩和王万岁看到张德后,都是一喜,然后大急道:“哥哥,他们抢了夜飞电和金山追风!”

张德将尉迟环放了下去,策马向前,勋贵子弟都是分开。居高临下,张德看了看对方领头的,沉声道:“把马交出来,汤药费一人两千贯,然后自己去大理寺找孙伏伽认罪。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话音刚落,众人一呆,接着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哪里来的狂徒,你当大理寺是你家开的吗?敢直呼孙少卿的名讳,你好大的胆子!”

啪!

张德一鞭抽在那人脸上,含怒出手,当场将那人眼球抽爆,满脸是血。

围观众人都是大惊,更有人当场捂住眼睛,仿佛这是抽在自己脸上。

“啊——”

一声惨叫,那人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张德收起鞭子,喝道:“把他们的刀缴了!”

一众子弟顿时一拥而上,当场将包围王万岁和安菩之辈的刀剑拿下,然后一众凶徒全部被摁在地上。

“好!好!好胆!报上名号来,改日林某必有回报!”

一人咬牙切齿,被程处弼和李奉诫摁在地上后,犹自放着狠话,目露凶光。

张德下了马来,腰间横刀抽了出来,刀尖在青石地板上划过,滋啦滋啦的刺耳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是张德。你是何猪狗,竟敢要寻我回报?”

这话一出,对方竟是呆了一下:“你……你就是……”

“你又是什么来路?报上来听听?看看张某能不能称一称份量。”

那人脸色一白,嘴唇哆嗦道:“在下……在下林轻侠字叔义,是鄅国公十八子。”

张德咧嘴一笑:“张亮老匹夫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张慎言是不是他的种还是两说,所以才收你们这么一帮假儿子?”

言罢,张德一撩衣摆,塞在腰带中,刀尖叮的一声,戳在林轻侠的眼门前。

“把他的手摁住。”

“哥哥放心,脱不了!”

程处弼目光狰狞,将林轻侠的手摁在了地上。

张德抬起刀来,朝着手掌就是剁去!

“住手——”

一声大喝,却见方才还躺在地上擦血的年轻文士站了起来。他虽说满头是血,身材也极为瘦弱,却目光凛然,仿佛一股正气扑面而来。

“张大郎,朝廷自有法度,他们当街抢马,理应交由万年县大理寺去处置。你若杀伤他们,乃是动了私刑,众目睽睽之下,你这是自断前程!”

张德一愣,眉头微皱道:“哪里来的酸措大,看你满头是血,想必不是安菩王大郎伤的。怎地还要给伤你的人作保?”

“法度就是法度,焉能因人而异!”

这话让张德一惊,能有这等见识的,在这鼓励仇杀的唐初,可真是不多见。连魏征都支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法度在仇杀面前就是个屁。而且大仇报复,会从轻落,若是血亲复仇,甚至还会嘉奖……

横刀离林轻侠的手腕不过半尺,硬生生地定住。张德笑了笑,将横刀收了起来。年轻文士松了一口气,然后抱拳拱手道:“大郎非常人也。”

“入娘的!这厮尿啦——”

程处弼闻到一股尿骚味,一瞧,竟是林轻侠尿了一裤裆,大街上湿了老大一块。李奉诫听到他说话,直接扔了林轻侠,跳了起来,生怕沾了尿。

“哈哈哈哈哈……”

“这怂货!剁只手罢了,竟然吓尿了!”

“孬种!真是瓜怂一个!”

“以多欺少倒是厉害,竟是个没卵子……”

贞观时的唐人,当街杀人的也不乏少数。虽说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但至少不服就干这个骨气,还是有的。

所以没种的货色,最是受不得唐人待见。

林轻侠脸一阵白一阵红,被人一阵奚落,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哈哈哈哈……”

“昏过去了!哈哈哈哈……”

老张也是无语,长安的围观群众就是这样的没有道德底线,真是……太令人欣慰了。

“看你模样,是个读书人,倒是有些胆色。”张德赞了一声,“你倒是不怕我当街剁了你?”

“长安少年,皆以大郎为榜样。言必称义气豪爽,纵是有几分吹嘘,也必有几成真材实料……”

张德更是讶异,这货真是有些名堂啊。

便有心抬举,道:“你籍贯哪里,现在做什么营生?”

“茌平马周,在武水伯府上做些文书事体。”

“原来是常大夫府上门客,有礼。”

马周一愣,他没想到张德居然听到他说武水伯,就能道出根脚来,顿时心中暗道:这少年名声在外,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武水伯就是常何,刚被封太常大夫,玄武门那件事要是没他,大唐的历史可以改写了。

可以说,常何也是曾经在历史的关键点上站着的人。

“也罢,马先生依法做事,殊为不易。这样吧,便做个见证,随我去张亮老匹夫府上把宝马要回来,这事儿,就算揭过。”

马周又是拱拱手,一脸惭愧:“大郎高义。”

张德笑了笑,跨上马道:“孩儿们,把这几只猪狗捆扎好了,随我去张亮老匹夫府上走一遭!”

“好嘞!”

“哥哥放心,定叫他们走不脱!”

一帮伙伴顿时兴奋无比,去砸国公级别人物的大门啊,这事儿太特么爽了!

第九十四章 闹公府

马周本不想跟着去,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他这个岁数,跟着一帮毛孩子去看熊孩子老大怎么装逼,实在是……想想都觉得羞耻。

然而他只是常何的一个门客,平日里做些文书事体,谈不上舞文弄墨,不过算得上是个文人。常何虽然是个老粗,又没甚志气,却也上有所好立刻跟进。李董搞了十八学士摆摆文治大兴的场面,常何立刻就搜刮了一堆经典书籍在家里堆着。

蔡侯纸明了这么多年,也经不起太大的花销,不少经典还是竹简木牍。有名的学者搬家,往往装的最多的就是几大车书籍。

在隋唐,读书的成本依然很高。所以马周虽然给常何打工,不过也算是勤工俭学,能在常何的藏书库学习各种不同的姿势。

“哥哥,前方就是鄅国公府!”

一骑少年飞奔而至,宛若探马,到了跟前立马抱拳,倒是很有一番父辈架势。

“前去打门!”

张德手一挥,便见程知节摩拳擦掌,吼道:“李震,可敢跟我走一遭!”

这会儿李勣的儿子也滚过来看热闹,本来想藏在人堆里默默地做个美男子。然而程老三显然不会让他静静地装逼,立刻光天化日之下就精神绑架。

李震嘴角一抽,心说这特么干老子蛋事?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能怂了。于是故作不屑道:“三郎且看我的手段!”

“震哥,让三郎去就行了。”

老张连忙拦住,李震要是出手……李勣能打死他。

李震顿时不答应了,老弟是瞧不起哥哥我啊。顿时袍子一撩,塞在腰带中间,玉扣卡住之后,李大郎骑着一匹枣红马,叫道:“儿郎随我打门——”

卧槽……

老张扶额一叹,这特么叫什么事儿!我特么是好心好意啊!

“哪里来的瓜娃!不知道这里是鄅国……”

啪!

李震上去就是一鞭子,然后叫道:“张亮老儿,给我出来!”

“大郎霸气!”

“震哥厉害!”

马周的表情很崩溃,他很想走的,做个见证,见个屁的证!

这会儿万年令已经马不停蹄骑着马带着小弟们过来做调解工作,老远就喊了起来:“大郎少待,待本官前去……”

然后张亮府邸的大门已经被几个熊孩子拆了,程处弼拆一半,李震拆另一半。李奉诫还偷偷藏了几个包门铜泡钉,值钱呐。

“哎呀!大郎何其不智,这不是和鄅国公交恶了吗?”

源昆罡来了之后,下马正了正撲头,他风尘仆仆满头大汗,京官就不是人做的。

老张一看万年令来了,愣道:“源公,你还在做万年令啊。”

话说源昆罡因为给了张德方便,老张也不是眼瞎的人,哪儿不知道源昆罡是要走张公谨叔叔的门路。于是就问张叔叔在定襄都督府还有没有合适的空缺,张公谨此时设治所在大洛泊,紧贴着河北道,往东北五十里就是高句丽契丹奚人杂居的地方。

这里山林密布,紧靠草原黄沙,若要耕种,兴修水利是必然的。老张拼了老命弄了一套《齐民要术》塞给张公谨,张都督焉能视而不见?

所以要想提高粮食产出,兴修水利总得要有人去干苦差事。

此时张公谨红得紫,朝廷正好又缺个都水使者,源昆罡本身又是万年令,品级是一样的,不过都水使者传统上要比万年令社会地位高一点。

张公谨推源昆罡上位,然后外朝商议之后,让源昆罡入秋先去大洛泊做点成绩出来,然后再顺利上位。

然后皇帝给张叔叔面子,诏命源昆罡检校定襄诸部水利。

说白了,定襄都督府范围内,但凡能垒坝修田的地方,他源昆罡都能说上两句话,比都督府别驾司马还要自由。油水嘛……马马虎虎混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所以老张这么一问,源昆罡当然虎躯一震,冲少年郎一个眼神,然后赶紧正了正撲头,滚去鄅国公府内说项。

马周乃是绝顶聪明之人,自茌平来京城,虽说暂时不名一文,只是在常何府邸的历练,却也让他颇有眼色。

一瞧源昆罡这个万年令简直跟家仆一样,如何不让马周震惊?

马周内心暗忖:这少年老辣至斯,当真厉害。传言凯旋白糖乃是其手笔,本以为坊间流言不足为信,如今看来,倒是极有可能。

“源昆罡!好你个源昆罡!我打死你这个阿谀小人——”

“住手!本官堂堂万年令,乃是朝廷命官,你殴打朝廷命官,是要造反吗?!”

“混账!外人冲击鄅国公府,都拆了公府大门了!难道国公不是朝廷封赏的吗?这难道不是造反吗?”

“冤有头债有主,事出有因,有过激之行,也是情有可原!”

马周听到源昆罡这鲜卑儿的胡扯,顿时侧目瞄了一眼淡定的张德,暗暗道:能让万年令如此卖力,此子非常人也。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鄅国公府内冲出来一票人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拿着棍棒的,有拿着刀枪的,有拿着菜刀扫帚的……

为一个少年,形象懦弱,见了外面乌拉拉百十来号少年,还有几百号围观群众,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张家哥哥,大家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这般行事,怕是伤了两家和气……”

那少年开口之后,整个鄅国公府的人都士气跌落一半。没办法,主家都这么怂,手底下小弟就是要逆天,也没辙啊。

老张策马向前,手中持鞭,遥遥一指:“张慎言,你年纪小,做不了这个主。让你家大人出来跟我说话。”

“狂妄!你是个甚么东西!也配和义父……”

啪!

那货话还没说完,边上程处弼一脚飞起,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张德冷笑一声:“绑了!把他鞋袜脱了,塞嘴里塞严实,免得胡言乱语。要是不小心自己撞在刀口上,说不定还有人说我当街行凶呢。”

三五个少年一拥而上,把那厮捆扎好了之后,便见张德道:“张慎言,叫你大人出来吧。莫要玩这等小花招,就算闹到御前,我也不怕。”

“哼!张德!你不过是邹国公的侄儿,还是族侄,难道张公谨还会为了区区一个族侄和我鄅国公翻脸吗?”

张德一看,竟是个妖冶美妇,这娘们儿老张也见过,乃是在张亮新妻,出自赵郡李氏,背景颇为不俗。

只是,这特么就是个荡妇……

“我道是谁,原来是赵郡淫娃在那里聒噪。”

张德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鄅国公都炸了开来,围观群众纷纷哄笑。这般路人皆知的事情,被一少年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简直太特么有杀伤力了。

马周见状,已经石化,连捂着头上伤口的手都懒得去捂了。

“小孽畜焉敢辱吾——”

“贱妇**,长安人人皆知。素闻鄅国公器量滔天,本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德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鄅国公胸怀山高海深,连这等荡妇淫娃都能容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说罢,张德鞭子遥遥一指,“李氏荡妇听着,识相的,抢都两匹宝马,双倍给我赔出来。打伤我家兄弟,十倍汤药费拿出来!否则,今日叫你鄅国公府化作一片废墟,打到御前吾也半点不让!”

张德陡然目露凶光,随时准备攻入国公府,闹他个鸡犬不宁。

长安少年都是摩拳擦掌,好些个勋贵子弟,当场就抽出了腰间横刀快剑,年纪小一些十二三岁的,拎着柘木棍棒,也准备闹他一场。

马周迷茫了,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这特么就是一定要和张亮不死不休?

第九十五章 品行不端

马周猜的对也不对,说对,那是因为张德的确要跟疯狗一样去咬人。说不对,那是因为张亮绝对不会和张德不死不休。

别家男人或许会为自己老婆红杏出墙恨不得弄个杀妻案,但张亮不会,他素来胆小也就算了,关键李氏娘家后台硬扎。张亮能够运作御史大夫到光禄卿,绝不是靠对李董忠心耿耿就能换来的。

光禄卿担的风险小,也没太大的朝堂影响力。但毕竟是个高官,而且还是个肥差,宫中宴饮开销,皆从此出。最重要的一点,光禄卿可以光明正大地酿酒,而且还能批额的酒曲出来。

朝廷终究是禁酒的,否则也不至于中高端宴会都拿三勒汤来充数,偶有美酒,也是葡萄酒。民间喝点醪糟,也是担了三分小心。

不过倒也不是说彻底不能酿酒,看地区,看人脉关系。

朝廷专卖在人口多又有钱的地方,是专卖酒曲,各酒坊不能私自制作酒曲,必须向朝廷买。而人口稀少的地方,则是专卖成酒。

光禄卿能批不少酒曲出来,除开宫中朝廷用度,多出来的,手指头松松,就是几万贯进账。

这还不要说各司物料总归会有富余,这些都是落袋稳吃的。

所以说,只论油水,光禄卿起码也是朝廷前五,算得上皇帝的铁杆忠犬才能担当。

而李董的忠犬辣么多,总得挑只有点实力的吧?于是乎娶了赵郡李氏女的张亮,在老婆娘家的运作下,就顺理成章地拿到了。

毕竟,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理论上,算一家。

为了娶李氏,张亮休掉妻不说,还容忍了李氏招蜂引蝶,甚至还偷汉子怀了孽种。但张亮为了前程不仅忍了,还特么把那孽种取名叫张慎中,和他亲儿子张慎言一个字辈,等于说是认了账。

这种绿帽侠,张德上辈子见得多,可这辈子真心头一回听说也头一回见着活生生的。不得不从内心上佩服这古代男权社会中的一朵奇葩。

因为张亮不仅仅是绿帽侠了,他还是接盘侠,不仅仅是接盘侠,还是接盘大侠……

李氏在全城骚的过程中,只要她看得过眼的,就招入外宅,一阵颠鸾倒凤胡天胡帝,爽的浪叫连连,连半夜敲梆子的更夫都受不了。

这等名声,莫说张德说出来,不说出来也就那样。

只是李氏一向自持家族高贵老公牛逼,也无人敢来掀底,岂料遇上个张大郎,他是铁了心要自黑,正好拿张亮开涮。

“吾倒要看看,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儿,谁敢拆吾府邸——”

李氏叉腰一指,秀眉倒竖,宛若夜叉,那涂了胭脂的嘴巴,简直就是血盆大口,当真是骇人。

跟着过来划水的尉迟环见了,差点哭出来。

老张哈哈一笑:“孩儿们!给我打!谁敢拦着,狠狠的打!”

李氏愣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张德这小子是疯了吗?这可是国公府!这可是光禄卿府邸!这可是皇帝陛下的忠犬门户!

然而老张却是越得意,心情愉悦:妈的,就是需要你配合啊,赶紧闹,赶紧闹啊,闹了老子的名声才能败坏啊……

一旁马周斜眼看着表情邪恶的张德,顿时心头嘎登了一下:这厮到底作个甚打算?若是我被牵扯进去,怕不是要万年县衙走一遭了。唉,苦也……

他是个没门路的穷酸措大,想要读书也只能给常何耍耍笔杆子。如今若是牵扯了两家国公的恩怨,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常何焉能救他?

而这会儿,邀了长孙无忌在正兴亭闲聊的李董笑呵呵地抖着一只鹦哥:“辅机,事情办妥了?”

“陛下,已有所得。”

“噢?快说与朕听听!”

李董兴奋不已,将鸟食往陶罐里一扔,拍拍手,连忙邀着大舅哥坐下说话。

“梁丰县男在河套,却有动作。”

“好!朕就说嘛,他这般奸猾狡诈,乃是天授之姿。离开长安,焉能安分守己?快说说,他又做些甚么?”

“倒是有些门道,臣虽仔细观摩,却也不得要领。不过麻料制成麻绳麻袋麻布,用料节省不说,更是省时省力,成本极低,自弥峨川入金山,亦有驼队收购,颇为兴旺。且漠北草原诸部,对此三物,赞不绝口,牛羊交换,络绎不绝。”

一听到赚头大,李董差点口水都流下来,连忙收拾了心情,正色道:“小小年纪,热衷贱业,简直误入歧途!辅机,身为长辈,当尽心劝勉,让其改邪归正……”

“臣亦是这般做的。”

“嗯,还有别的吗?”

“青海、瀚海、北海以及定襄以东的羊毛,亦是收获不菲。青海羊毛能制成上好毛布,瀚海羊毛能制成次等毛毯,北海定襄羊毛最是价廉,加工成毛线之后,亦可编制成衣,为骨力干等极北诸部所喜。臣回京之前,听闻有契丹诸部,正欲求购……”

“朕也听说了,李靖在青海,正是靠着羊毛进项,多打了几天仗。”

李世民说的平静,却让长孙无忌心头惶惶然,皇帝说的话,没办法当没听到啊。

“给太子做伴读,他也答应了?”

“答应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见其神色,当是颇为欣喜。”

“这是当然,太子伴读,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当的。品行不端者,岂能担当储君伴当?”

话音刚落,身兼数职的阉党头子史大忠额头上冒着冷汗过来道:“陛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什么要事,竟然让你这般神色?”

李董看着史大忠,有些讶异。

“陛下……”史大忠沉吟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梁丰县男张德,带人把鄅国公府拆了。”

“嗯?什么意思?”

李董一愣。

“梁丰县男张德,带着一伙长安少年,把鄅国公府拆了。”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品行不端者,岂能担当储君伴当?

嗯,好像是说到这儿。

砰!

李世民直接把正兴亭里的石桌给掀了:“竖子——”

而这会儿,宫门口一群跃跃欲试的言官们太特么兴奋了。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又有人搞了个大新闻,他们这些御史,终于有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人批判一番,然后下了班就能去平康坊谈笑风生。

李董就是用臀部去想,也知道言官们会喷什么。

品行不端恣意妄为目无尊长……基本上要是没背景,能剥层皮下来。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张德本身就有爵位,再一个,张亮府上也没干好事儿啊。御史们可不是光盯着张德喷,还有一个姓张的呢。

当街行凶抢夺财货攻击命官……

两边都不是好鸟,都该死,但两边都大有来头。一个是皇帝忠犬光禄卿张亮,另外一个则是当红辣子鸡帅过徐公的张公谨叔叔。

当然,李董才不管你什么张亮张公谨,他现在很想干一件事情,那就是把那个十三岁的王八蛋吊起来打。

刚刚跟李董打了包票的长孙无忌也是嘴角一抽,他知道,刚才他在卖张德的时候,张德也没闲着,特么也是备了一手啊。

老张能指望长孙无忌把河套的事情瞒着点?不可能!跟贞观名臣打交道,天条只有一个,坚决只相信自己,其他人,有几个放三国演义里面,不要被张翼德吼一声三姓家奴?

就算长孙无忌另有打算,要迂回,那也不是张德感兴趣的。反正,只要他没被塞进皇家,大河工坊的羊毛,他就改不了姓。

而且老张的后手,等到御史们喷完了之后,也该上线刷个脸熟了。

第九十六章 大功德

李董有很强烈的控制欲,而且他要是活在一千五百年后,肯定是那种不把水浒卡好汉全部收集全就誓不罢休的强迫症晚期患者。

要不然,也不会在某年某月某日看着一群群进京赶考的士子,说出“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得意。

再说了,贞观名臣,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一时人杰,万里挑一的英才。这么些人都服服帖帖,一个小小的少年……不还是手拿把攥?

但是那小王八蛋偏不!

在正兴亭掀桌的李董气的要大开杀戒,然而长孙无忌却心里骂了一声:小狐狸。

而史大忠跑来跟老张说齐国公跟陛下在正兴亭商量事儿呢,老张就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总的来说,都不是好东西。

但事情还在酵,张亮好歹也是光禄卿,鄅国公。又是给皇帝陛下受过苦的,李建成用尽手段严刑拷打,这一向腿软嘴松的张亮,他就认准了李董是真命天子,丫还真就一辈子就硬气了这么一回!

也就硬了这一回,张亮把什么都赚了回来,要不然李董的忠犬里面,任何时候都有他张叔明的位置呢。

“你好大的胆子!”

6老头儿要死要死,还是没死撑。甄氏兄弟来长安,还真就给他续命成功。6德明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长者,续命还是挺有风险的,但备不住神医的技术活干的漂亮,完美地解决了6老头儿体虚怕寒的症状。

“先生何出此言?”

“你就不怕陛下痛下杀手吗?”

“先生,一代明君和一个少年计较,史书上要是写了,那还能是千古一帝吗?”老张嘿嘿一笑。

6德明也是笑了,指了指老张:“狡猾。”

“知己知彼也。”

“陛下所图,众人皆知啊。否则,魏玄成也不会如此直谏。自古明君,皆不好做。”

“何止明君,便是守成之君,又有几个做得好的?”

6元朗听了,抚须点头,然后不再去讨论这件事情。只是问道:“你这次归来,想必也不是为了陪太子读书,可是又有甚么想法?”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先生也。”

张德起身先行了个礼,然后道:“先生,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噢,但讲无妨。”

“烦请先生帮忙取个表字,吾有一亲随,姓王,乃是崇岗镇镇将之子。其父斛薛部平叛一战中身先士卒,奈何断了一条胳膊。吾见其忠良之后,便收在麾下支使。”

“即是忠良,倒也无妨。”

张德大喜,连忙叫道:“大郎,进来吧。”

江南文士素来瞧不起武夫,不过那都是无能酸臭之流。当真如6元朗这般,倒是无所谓身份根脚。

便见王万岁进来,见了老头儿,连忙磕头,然后喊道:“爷爷在上。”

噗——

一口茶汤喷了出来,6飞白赶紧给自己老爹抚背,心里也不由得吐槽:这是哪来的粗莽小厮,平白要做我儿子?

“胡乱喊什么!”

张德一脚踹过去,王万岁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我在外面,可是想了好久。”

6德明呵呵一笑,挥挥手,让6飞白停当下来,然后看着王万岁:“你叫甚么姓名,哪里人士?”

“我家大人说我们王家乃是弘农落脚,自来耕田种粮。大人早年跟着观王一脉闯荡,打了一二十年糊涂仗,归唐后,得了个校尉差事,前几年补了崇岗镇镇将。家中也没甚个人物,都死光了,如今就大人和我相依为命。小时大人怕我养不活,便取名叫万岁,希望我活的长一些。”

“王万岁……”

6德明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你这名字,用来行走,着实不便。竟然尔父盼你长命长寿,不如取字启年,往后以字行,可好?”

王万岁一愣:“啥意思?”

“就是以后别人问你叫啥,你就说你叫王启年。”

“嗳,谢谢爷爷。”

老张正要再踹,却见6德明哈哈一笑:“既是叫了两声爷爷,也不白让你叫。大郎让你过来,想必也不走什么冠礼,虚礼既然免了,实惠总是要落袋的。”

言罢,6德明摸出一枚带孔玉扣,挂着一个穗子。

“将来仗剑行走,兴许用得上。”

王万岁字启年踟蹰了一下,看了看张德,然后问道:“郎君,我该拿么?”

“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日后若是去了苏州,你见了你的几个爹爹,记得多多孝顺。”

王启年叫道:“郎君,我在苏州哪里来几个爹爹?”

“你都叫先生爷爷了,先生别的没有,就是儿子多,你说你是不是多了几个爹爹?眼前这位,看见没有?就是我小师兄,赶紧叫小爹!”

嘴巴蠕动了一下,王启年还真有叫的架势,6飞白赶紧道:“打住打住,启年可别听这浑人的,你家郎君是在玩耍。”

6元朗哈哈大笑起来,畅快无比:“有此獠过来,日子倒也轻快。”

“师弟不羁,长安无出其右者。”

6飞白擦着脑门上的汗,悻悻然道。

真要是被个大孩子叫爹,他这么年轻,还要不要活了?

“好了,这事儿办妥了。”

张德抖抖衣衫,然后正色道,“先生,现在我可要说正事了。”

6德明不以为意:“说吧说吧。”

他又喝了一口茶汤,显得惬意无比。

老张便递出一卷纸,让6德明过目。

6老头儿打开来一看,先是一愣,接着胡子一抖一抖,然后脸色潮红,接着浑身都抽搐起来,抬头看看张德,低头看看纸,再抬头看看张德……

“你……你说的是真的?!”

“先生何不拿贡纸出来对照一二?”

张德咧嘴一笑。

6德明猛地站起来,健步如飞,如何都看不出来这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

从书房回来后,6元朗看了看张德给他的纸,再看了看十八学士特别供应的贡纸。然后怅然一叹:“大功德。”

“没错,大功德。”

张德嘿嘿一笑:“比之鄅国公府被砸,当如何?”

“奸商,奸商也!”

6德明痛心疾,然后道,“此事拖不得,吾去寻老孔,这便进宫面圣。”

言罢,老头儿又叫人备好牛车,等吩咐了一番,6老头儿又眉头一皱:“还得多叫几个人。”

他跺了跺脚,瞪了张德一眼:“小子行事,太类商贾,当真有辱斯文。”

“先生训的是,弟子确实犹如斯文败类,孔祭酒早有所言。”

老张一脸诚恳地认了账,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第九十七章 造纸

造纸并不难,难的是造的好。

贞观年虽然已经不用蔡侯纸,但贡纸太贵,基本上除了公侯和五门七望这种级别,其余小地主家庭是绝对不会浪费钱财在纸张上的。

连篇累牍才是当下寒门读书人的正常状态,而即便竹简木牍,也得从州府的殷实人家才能借阅。

尝试降低造纸成本的人不计其数,五门七望就不说了,孔子血脉无一不曾想过改进纸张的生产工艺。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造纸难的地方不是手法,而是材料。蒸煮植物纤维用的大桶需要放在铁锅中,而铁锅的制造工艺,让唐初的铁匠们纷纷表示:这特么啥玩意儿?

然后就是工时,没有水力锻锤,只靠人力捶打植物纤维的话,别说原木,就是竹子,也得敲个几天。然后碱性浆汁的碱度又不够,软化时间最少也是三天。而且挑选的草木灰又是没筛选过草料,良品率就参差不齐。

而张德去河套并非只是为了跟绵羊过不去,除了麻料,还有河套诸多盐碱地上生长的碱蒿子。

这东西放一千年后,那肯定是个宝,放贞观年,那就是连羊都懒得啃的杂草。

但这杂草却是个神物,是制作上好碱土的原材料,在食品工业化之前,属于北方人民群众提高面食口感的完美搭档。

而现在,它会成为造纸过程中的强力法宝。

所以,在有了水力锻锤、铁锅、优质碱土之后,在制作肥皂给大唐猛男们捡之前,优质白纸在需要的时刻,它就突然粗线了。

“为什么你还会造纸?”

孔祭酒眼神很悲愤,手紧紧地攥着那张小纸片儿,然后旁边虞世南淡定地喝茶,唐俭则是一脸慈祥地看着张德。

没办法,当初李靖不顾他死活要干死劼利,当时他还在突厥汗帐里面耍嘴皮子呢。结果整个唐军,就张公谨一个人劝说李靖先别动手,还有自己人呢。

结果李药师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带着嗷嗷叫的狂化唐军就杀了过去。吉人自有天相的潜台词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所以唐俭不管是在河北还是在关中,逢人就说:李药师之母玩之甚爽!

反正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了,管那么许多。

“孔祭酒,不用管我会不会造纸吧。”

张德嘿嘿一笑。

“说吧,你要什么?”

孔颖达很悲愤,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斯文败类,但是……但是自己的手,怎么就控制不住,紧紧地攥着小纸片呢?

都怪6德明,给他看什么大功德!

“此乃宣扬文教之利器,非吾所有也,乃至圣先师所有也。”

老张高帽子送出去一顶,老孔不接也接着,没办法,他祖先就是这么牛逼。

“说人话!”

6老头儿忍不了了,瞪了他一眼。

孔颖达眼角一横:啥意思?老夫祖先是至圣先师不是人话?

“此乃盛事,不知几位先生,以为然否?”

“不错,确为文教盛事。”

张德点点头,然后才道:“不如先生上书朝廷,封至圣先师为王如何?”

孔颖达眉头一皱,有点搞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6德明微微一愣,然后抚须沉思了一会儿道:“小子当真狡猾,这是送陛下一桩功德。”

聪明人啊,怪不得是大唐第一嘴炮。老张佩服无比,他能想到这一招,靠的不过是以前跟领导厮混时候的经验,而6德明才是真正的脑袋瓜子放光。

皇帝给孔圣封王,总归要有点说道。文教兴盛,就是最好的理由。然后借着这个名头,皇帝再给自己脸上贴金,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可能不知道他李世民的山沟土鳖肯定有。但不知道孔圣的肯定没有。然后别人就问,孔圣啥时候封的王啊,一打听,噢,原来是李董啊。

而李董贴完金之后,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收买庶人寒门,同时往五门七望这边挖墙脚,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多么完美。

至于为什么老张不找五门七望,而是找孔家和南方士族,那是因为将来海贸需要这些东南世家背书。而这些世家头顶有政治光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侮辱我,就是侮辱孔圣,你看着吧。

多么科学,多么合理……

孔祭酒也明白了过来,然后越看张德越不顺眼:“商贾之道,小道尔。”

“孔祭酒所言甚是,此乃小道,君子不为也。然吾是小人,小人言利啊。”

嘿嘿一笑,张德又对孔祭酒道,“还有一桩小事,也须孔祭酒帮忙办了。”

“什么事?”

老孔很想打死他。

“将来国子监,给我挂个名,读书点卯就不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老子去你大学里混个毕业证就行了,你看咋样?

“你!”

孔祭酒大怒,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他岂能……算了,小事。

“多谢孔祭酒。”

老张顺利混到了文凭,偶尔去国子监划划水,也好逢人说谁谁谁是老子同学,你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大郎,这白纸欲为何名?”

“等孔圣封王之后,再来定夺,不急。”

张德说罢,又道,“半个月后,会有一批纸出来,几位先生先领一些回去。届时办个文会,也是好的。”

几个老头儿都是眼睛一亮,毫无疑问,至少短期内,这是装逼利器啊。到时候来了一票文人墨客,特有身份的那种,刚坐下主人家就塞过来一刀白纸,然后说:兄弟可劲写,不够还有!

诗篇留下,那就是墨宝。再等个半年,白纸一下子一刀才六七十文,那逼格直接撞地上毫无档次。

搞大新闻也要抢头条嘛。

“大郎有心了。”

唐俭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道,“最近你和张亮,不知后事如何?”

“小事一桩,鄅国公谢我还来不及呢。至于陛下,等气消了,也就过去了。”

“你倒是洒脱。”

唐俭指了指张德。

张德倒是淡定:“如今米价一跌再跌,可见各地收成极好,百姓富足,自然安定。陛下自然也少了几分忧虑,我与鄅国公之间,不外是勋贵争锋斗气,小事中的小事,陛下若是过于关心,焉能有此大治?”

话音刚落,外面就来了人传话。

“唐公,大理寺少卿命梁丰县男过衙问话。”

一群老男人面面相觑,然后看着一脸尴尬的张德,都是一副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妈的,打脸要不要这么快?哪有这样的!

第九十八章 变脸

正义的伙伴把老张叫过去严厉地批评了一番,当真张亮的面。当然鄅国公坐椅子上傻乐,椅子特么还是大河工坊出品……

“哎呀,莫要再说,莫要再说咧。”

张亮抄着手挺着个肚子,笑呵呵地让大理寺少卿不要再叱责优秀的大唐花朵。

“张公,此事……”

“哎呀,莫甚个大事,泼妇不晓得事体,活该受辱。实话讲,我这心里……”张叔明拍了拍心口,“舒坦啊。”

哎哟卧槽,这什么鬼?!

身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状元,并且立志维护世界和平,誓要做正义的小伙伴的孙伏伽,当时就震惊了。

虽然他经常去6德明那里学习先进的易经知识,并且也享受着高雅艺术的熏陶,同时也认为梁丰县男虽然是个二世祖,但绝对是个讲道理的二世祖,尤其是他出手很阔绰,他很难拒绝这么好的少年。

但是,身为正义的伙伴,身为大理寺少卿,孙伏伽牢牢地记住了自己的神圣使命。那就是,为了大唐的公理和法治建设,光亮,燃烧自我。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受害者怎么一脸很爽的样子?而且还表示这样的事情请多来一些?

你特么在逗我?!

黑着脸的孙伏伽以为张亮疯了,于是小声道:“张公,梁丰县男拆了国公府……”

“几间破屋烂房,拆了就拆了,才值当几个钱?”

张亮很淡定。

“他侮辱国公夫人……”

“那贱妇活该受辱。”

“……”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孙伏伽咬咬牙:“难道张公就半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没有!”

张亮拍了拍肚子,“我早就想与那贱妇和离,要不是……”

张叔明想起了当年和妻离婚的时代背景,感慨万千啊。没办法,自己是个当官的啊,而且还是被大老板盯着的官,家里没背景,皇帝不满意啊。

赵郡李氏能成为命妇,张亮不能说没有对赵郡李氏的需要,但很多时候,皇帝要整合政治版图,手底下的忠犬,都只是配种机器罢了。

说起来,程知节和张亮的区别,无非就是前者是一只敢呲牙咧嘴的吐蕃獒犬,而张亮跟骟了的土狗差不多……

有几个男人能忍老婆红杏出墙还半夜浪叫?关键浪叫也就罢了,叫的半个长安都知道,这特么比半夜鸡叫还让人恼火。

张亮盼着李氏出门被撞死不知道盼了多少年,自己亲儿子张慎言还要被野种张慎中欺压,这日子,特么真是够了!

现在,救世主粗线了!他是辣么的飒爽英勇,他是辣么的不畏强权,他是辣么的干净利落……没错,是他,就是他,赛尉迟小张飞长安少年的及时雨,帅比城北徐公的张叔叔的侄儿张德张大郎是也!

鄅国公要挽救的不是他的婚姻,而是挽救他的糟糕人生。如果张德不出现,他基本上就要和阿史那思摩一样反人类反社会……

当然,这件事情最不爽的还不是李氏,最不爽的是李氏……皇帝。

正义使者孙伏伽为什么要叫老张过衙喝杯茶?除了维护世界和平之外,正义的主人大唐皇帝陛下了话,要严查此案!

最起码,也要关那小王八蛋三五天的。

皇帝摔坏的银盘子都有一摞了,长孙皇后心疼的眉头微蹙,好在自己私房钱多,而且儿子那里攒的小金库也是丰硕累累,倒也可以接受。

“张公,张公你这样下去,本官没办法和上面交代啊。”

正义使者一看张亮那张放弃治疗的脸,顿时也放弃了治疗。大家都在官场混,说点交底的话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听到上面,听到交代,张亮豚躯一震,一身肥肉甩起来,惊恐地盯着孙伏伽:“此事陛下如何交代的?”

“要整治一下他。”

正义使者当堂卖了皇帝,然后指着一脸萌萌哒的张德。

老张嘴角一抽:“师兄,要不要这么直接?”

“难道你不知道为兄要担的干系更大吗?”

孙伏伽黑着脸,“此事若是办的不令人满意,为兄这大理寺少卿,当到头了。”

李董恨的牙痒痒,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事情。老张不仅败坏了名声,坏了李董要拿他道儿子手底下约束的主意。现在买一送一,捎带另外一个姓张的。张亮张叔明,多么好的一条狗,就因为老张跑去鄅国公府上骂街,还拆了国公府,现在好了,赵郡李氏觉得老公特么就是个废物,要离婚!

对于张亮内心的郁闷,李董会不清楚?现在指不定欣喜若狂赶紧特么离了拉倒呢!

也就是说,赵郡李氏很快就会失去一个国公级的女婿,而皇帝则失去五门七望中最容易拉拢的一支。

这原本运作的还是不错的,让自己手底下的忠犬去做种犬和自认高贵的世族配种。整个配种工作成果斐然,比如姓程的,白捡了不少土地不说,还让崔家放出来不少有能力的年轻人,让李董的公司业务开展的很轻松。

然而现在,原本离开长安不再碍眼的张大郎,他难得回来一趟长安,就干出了这么一件让李董想要殴打小朋友的破事。

“本官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张亮突然就神色肃然,然后义正言辞道,“孙少卿,吾虽有心容忍,然而梁丰县男咄咄逼人,更是丧心病狂拆吾府邸。辱吾事小,辱朝廷命官事大。吾虽有心不与少年计较,然为朝廷法度公理计,吾绝不与梁丰县男妥协!纵然其背后有人撑腰,吾心不移也!”

言罢,鄅国公目光凛然盯着张德:“威武不能屈,吾之信念也!梁丰县男比之隐太子何如?!”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当年被李建成吊起来打都挺过来了,你有种比李建成更牛逼?

然而老张大脑这会儿当机了。

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卧槽!贞观名臣都特么不是吃素的啊,这特么变脸的度,简直让老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老张上辈子陪着吟诗的领导,上岸之后就是被翻脸如翻书的牲口给坑了。当时老张就感慨,人一旦无耻起来,估计连自己都怕。

看着眼前的张亮,老张不由得更加肯定了一点,社会学和跳大神是一个级别的,研究的从来不是科学,而是大部分人类为什么是傻逼这个大课题。

第九十九章 宣纸

在鄅国公催人尿下的正义批判后,梁丰县男张德,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真地检讨了自己的不足,并且表示会认真履行赔偿行为,还会非常诚恳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鄅国公府遭受生理心理创伤的人员进行道歉。

正义使者孙伏伽在大理寺对此案进行了批示:严厉打击都地区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

对此,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新任ceo房乔表讲话:都别闹了,粗大事了,陛下要罢朝三日。

皇帝罢朝三日放前隋,算个甚?人杨二还干过罢朝几个月,就为了让关陇子弟都去辽东送死这种事情。搞得后来他罢朝去扬州后,有几个姓宇文的罢官了就勒死了他。

后来吧,杨氏集团就破产了,董事长总经理死了一窝又一窝。

然后李家就上位了,和老董事长比起来,李董还是很勤政的。至少没出啥大纰漏,连续几年天灾**下来,贞观初年还能稳定地展,也足见统治者还是很有进取心的。

所以说,突然来个罢朝三日,让四大天王级别的重臣也有点小突然,觉得太特么出乎意料了。

别说房乔,就是还在续命的杜如晦,也是纳闷,皇帝这是唱哪一出?没听说有啥特殊的皇族子弟在闹别扭啊?莫非是太皇在禁宫搞无遮大会被人知道了?还是哪个亲王跟李靖同榻而眠然后通宵达旦?或是妃嫔有耐不住寂寞的开了新花样,让李董流连忘返?

四大天王有两个在纳闷,而自以为自己知道的长孙无忌却很高兴,晚膳时候对儿子长孙冲道:“伯舒,最近在东宫,和太子相处是否和谐?”

长孙冲有些无奈,给父亲倒了一杯清酒:“大人,太子不甚愿意亲近于我。偶有交谈,也是询问孩儿,张大郎什么时候回京。”

长孙无忌嘴角一抽,然后叹了口气道:“以色娱人,终非长久。才学方是安身立命之本。”

“孩儿醒的。”

虽说长孙冲觉得老爹说的很有道理,然而在太子面前展露才学?特么太子有次拿出了一诗,说是他和张德在五庄观相聚时候的无心之作。

然后长孙冲一瞧,就放弃了治疗。

反正太子说这是他和张大郎喝醉了酒之后的狂妄诗篇,聊以助兴的。

这诗是这样的: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然后长孙冲回想起来,太子和张德在五庄观私会,那分明就是一个大雪皑皑的冬天。哪来的绿荫?哪来的虫儿?但太子说了他喝了点酒,有点放纵,你也不能说他有失体统。

然后长孙冲又回过头来点评这诗,本来想从平平仄仄平平仄来批判一番,突然现这诗太特么有皇家气象帝王风范了,赶紧拍了个马匹连声说好。还对太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雄壮之气,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再然后,太子殿下很装逼地来了一句:醉后拙作,非本王之能也。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喝了酒写的诗,根本就没有挥出本王的真实水平,本王的完全体还没有显露人间呢。

当然其实李承乾觉得自己这诗太特么牛逼了,简直有如神助,怎么就喝了点酒写出来了呢?

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怎么就写了这么一诗。但程处弼都说了,是太子亲笔所写,笔迹也是自己的,那么就免为其难地认了账。

至于张大郎,哦,当时他喝醉了,不省人事呢。被太子的虎踞给震慑了。

从此以后,长孙冲在东宫虽然也做文化工作,但基本上就是划水。毕竟,明知道老板比你业务能力更强,还要强行装逼,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被打脸。

加上长孙冲深得他老爹的真传,扬长避短是本能,藏拙是熟练工,该划水的时候坚决不含糊。

于是乎,虽然东宫每个人都在说长孙冲才子牛逼不解释,然而李承乾觉得表哥的水平肯定和程处弼是一个级别的……

没错,就是和那个人类智商分界线的程家牲口一个水平。

当然如果长孙冲知道那诗为什么会成为李承乾所作的真实情况,他肯定会扬祖父深入草原艰苦奋斗的精神,把张德剁成肉酱之后,再冲入漕渠喂泥鳅……

这一年夏天,四大天王有两个在迷茫焦急,有一个在自以为是,还有一个在南方数着一艘又一艘载着灰糖运往长安的乌篷船。

还是那个正兴亭,然而这一次,和李董座谈的不是大舅哥。而是一群老头子。

“封文宣王吧。”

李董有些意兴阑珊,感觉打不起精神来,明明应该很高兴的。

6老头儿眼色还是不错的,于是道:“陛下,新一批南山白纸就要运出,不知内府采买几何?”

李董就听不得这个!

“那竖子是你弟子,莫非是你教他行这等商贾之事的?!”

“陛下,大郎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然而却心系朝廷,心存陛下。这才献南山白纸于陛下,如此泼天大功,若是占为己有,陛下舍得一伯爵乎?”

老头儿乃是大杀器,嘴炮从没虚过谁。皇帝他又不是没喷的认怂过,把陈后主都算上,前后喷的喊朕知错矣的有三个。

然后今天有了第四个。

“朕知错矣,方才是朕口无遮拦,6公勿怪。”

“臣岂敢,只是陛下,这南山白纸,还烦劳赐名。”

老头儿为了给弟子拉赞助,也是豁出去了。再说了,倡之功捞着了,也得给弟子喝点汤不是?

李董嘴角抽搐,脸顿时一黑,心中暗骂:你们师徒特么够了!

然而为了这教化大功,自己开的千古一帝任务,含着泪也要做完。

“既是文宣教化,不如就叫‘宣纸’吧。”

“谢陛下赐名。”

于是,南山白纸,就有了正式的官方名字:宣纸。

再于是,大理寺里住了几天的老张正在和正义使者孙伏伽下五子棋,结果就听到内府来了人,阉党头子身兼数职的史大忠马上就要退休了,然而还要给皇帝陛下跑腿。

“大郎,喜事,大喜事!”

“史公,喜从何来?”

老张双三做成之后,孙伏伽把棋盘一掀:“说好的禁双三呢?你到底会不会玩?”

史大忠眼珠子放光笑道:“皇帝诏:特赐南山所产白纸名为‘宣纸’。”

哎哟卧槽,这特么可以啊。

老张哈哈一笑,跳了起来:“我说今天怎么老有喜鹊往牢房里钻呢,原来史公要来啊。哈哈哈哈……”

“大郎,可莫要省了人事哟。”

“醒的醒的,春明楼包了!史公要是乐意,平康坊我也包了!让史公的孩儿们也快活快活!”

有钱……就是辣么任性。

而在宫中,用膳的李董黑着脸,放下筷子后问老婆:“观音婢,明明是教化大功,缘何朕却高兴不起来?”

老婆当然了解老公心里想的,微微一笑:“二郎所想,妾知矣。妾有一计,可得大唐散财童子一枚。”

李董顿时兴奋无比,赶紧拉住皇后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走,我们回房慢慢说,细细说……”

第一章 保利营造

身为一条不算太合格的工科狗,但张德到底也是受过工业化操练的,很清楚合格的劳动力有多么的重要。而最基本的工业劳动力,就是要解决识字率。

以古代中国这么牛逼灿烂的文明,识字率直到封建王朝结束,也没达到过百分之五。所以说,光扫盲,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搞的。

老张当然没那么能耐,他要是能心灵控制,那肯定妥妥的小菜一碟。然而现实的情况是,张德连要从世家大族那里打破教育垄断权,还要借着李董的虎皮去干。当然了,他和李董都有这个迫切的需求。

李董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智库都特么是五门七望的贱人,而老张从来不指望五门七望出来的贱人能够去操持贱业……

可见,当合格的皇帝和当合格的工科狗,都是比较艰难的。

“宣纸……你特么逗我?”

张德还是有点儿觉得神奇,贞观年,到底是怎么搞出宣纸这个概念股来的?如果他以前那位文科生领导没吹牛逼的话,宣纸应该是开元年以后才有的,这特么差了一百多年啊。

“陛下要赏你。”

6德明心情不错,抚须笑道。

“不是已经御赐‘宣纸’之名了吗?”

“商贾小利,焉能当赏赐?”

老头儿很是不屑,然后正色道,“有个好差事,你肯定喜欢。”

“不干。”

“老夫还没说,你就直接说不干?”

“得了吧,上次给了个校书郎,才做了一天。我都成官场笑柄了。”

自己完全不是当官的料,当年伺候领导那么舒服,也就混了个科长,特么还是光杆司令。

唉,工科狗就是这点不好,要么日天,要么被日。日天的都是老子就是牛逼不解释,有能耐你叫别人干这活去!被日的就是老张这种了,水平有点儿,但又不是那么硬扎,没背景不说,连个背影也不让留在工作岗位上。

“真是个好差事,为师一说,你肯定喜欢。”

6老头儿看样子肯定从李董那里捞着好处了,要不然能做说客?

老张眼睛一斜:“先生,陛下许了你什么?”

“正议大夫。”

“……”

怪不得,正四品的散官,临死之前,肯定能混个银青光禄大夫,到时候整个苏州都要羡慕嫉妒恨。

刚才还说老子商贾小利呢,这尼玛跟皇帝做买卖老头儿比谁都溜啊。

“那好吧,先生,陛下这回又有什么花样?”

“司农寺诸园苑监丞,正八品。”

“正八品下好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张小小地反驳了一下,然后沉默了。没办法,这个官职……唉,怎么就给这个官职呢!妈的,放上辈子,房管局局长当然是个肥差了。

想了想,老张问6德明:“先生,这差事,本来不是归内府分派的吗?难不成要阉了我?”

“胡闹!监丞而已,区区八品……”

老头儿一脸风轻云淡,然而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是情难自禁。皇帝不仅仅是给了他好处,连带着儿子都沾了光。还在外地任职的那几个就不说了,光6飞白,就捡了个万年县主薄。

办成这事儿的是房乔,源昆罡兴奋的嗷嗷叫,自己人呐!

也就是说,6飞白屁也没干,就特么成了一京官。而且不像别的京官,担惊受怕浑身难受。他老爹十八学士,世叔十八学士,师哥大理寺少卿,师弟梁丰县男,师弟的叔叔是定襄都督府都督,师弟的小弟是卢国公家的工资,师弟还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总的来说,没有压力。

虽然京县主薄也就是个八品,然而含金量是大大地不同,只要有背景,只要不是只有背影,你就能神,三年做县令,五年成六部主事,没有任何问题!

“大郎,你也是知道的,宣纸乃是你所献,为师几人乃是倡封孔圣为王。修建文宣王庙,重中之重,马虎不得。须信得过之人才能把持工期……”

6老头儿其实本心是让张德能再多混个功劳,完全没想到捞钱上面去。

然而老张压根对做官攒功劳不感兴趣,脑子里想的就是:老子这特么要啊!

开房地产,这得多赚钱?特么赚了甲方赚乙方,赚了政府赚百姓,只要心够黑,大唐富不是梦!

“大郎,为师之言,乃是……”

“先生不必多说了!”

“大郎再考虑考虑……”

“我答应了!”

“唵?”

张德的小宇宙都开始燃烧了:钢筋!水泥!钢筋水泥!

“先生待弟子如所出也,德感激涕零……”

“大郎仁心也。”

然后在鄅国公府化作废墟的日子里,没人去理会什么狗屁“二张相争”的戏码,都特么盯着李董新布的最高指示:关于孔圣封文宣王的若干决议。

这是帝诏,跟外朝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说白了,功劳都是皇帝的,和百官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联系。

唯一有点联系的,就是几个东南来的老头子。

而老头子们还特别紧,当然是嘴巴特别紧,完全就没泄露消息。等长孙无忌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天大的功劳没掺和一脚,让一向贼不走空的齐国公觉得亏出血来了。

至于另外两大天王,也就房乔靠着运作6飞白进万年县,然后沾了点小光。至少帝诏上是会有房乔名字的。

杜如晦比长孙无忌还要惨,他被皇帝强制摁在家里续命,暂时没办法接触大新闻。

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张德找到了李奉诫还有李震,跟他们说了一些事情,然后俩姓李的就回家找自己的爹去了。

回京汇报绞杀凉州盗匪卓越成绩的李大亮,在家里听到儿子这些日子干的事情后,感慨万千:“吾儿眼光胜为父多矣。”

李奉诫眨巴着眼睛:爹,啥意思?

然后东市新开了一个档,不做南北财货,不卖各色东西,只挂了一个招牌:保利营造。

从此,京城操持贱业的勋贵少年,又多了两个姓李的。

草料场,张德抖了抖衣摆,坐在上,扶着椅子手把,拍了拍这新做的柘木交椅,然后道:“陛下已经定了章程,文宣王庙工期最晚明年三月初一。别人我就不管了,但在座的都是兄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光自己吃肉,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连口汤没得喝。”

“哥哥仁义!”

“哥哥,我们都听你的!”

老张双手一抬,虚按道:“文宣王庙怎么盖,我说了算。能不能捞油水,看你们自己本事。京城营造的大匠都去找了吗?”

“哥哥放心,我等出马,焉能不应!”

“那就好,明日吾将文宣王庙的图纸先交由陛下过目,若是妥了……”老张顿了顿语气,咧嘴一笑,“孩儿们就等着开捞吧!”

“多谢哥哥!”

一众少年都是眼睛放光,眼见着程处弼安菩都捞了个盆满钵满,哪能不眼热?这会儿早就打了鸡血,就等着张开血盆大口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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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教盛事

官升三级的感觉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很爽的,当然对张德来说,这特么有点儿蛋疼。他之前是校书郎,从九品下。现在是司农寺诸园苑监丞,正八品下。说破天,这特么还是个小官儿。

但在这秋风萧瑟的日子里,张德简直就是一只死活不承认夏天过去了的萤火虫,辣么的鲜明,辣么的夺目。

梁丰县男又当官啦!这回陛下终于弄了个苦差事给他,去盖文宣王庙,哈哈哈哈……

很多有仇没仇的,都在那里幸灾乐祸,纯粹是出于一种羡慕嫉妒恨,见不得人好的扭曲心理。

没办法,长安欧巴的脑残粉太多,以至于在贞观年就有传说中的粉转黑。

给皇帝办事,你要是盖个宫殿啥的,那妥妥的有油水,可尼玛要是盖个奇观,搞验收的都是魏征这种级别,你敢放肆?

然而老张表示毫无压力,并且铺开了一张七尺宽的图纸,上面是他画好的文宣王庙草图。

“你确定你能盖出这样的文宣王庙?”

李董脸一黑,指着有八层的夫子庙,一脸的不信任。

“陛下,敢立军令状。”

李董大喜,心说这特么不科学的事情你特么还敢装逼?正要满口答应,突然一个激灵,踟蹰了一下,内心暗暗道:这竖子一向无利不起早,莫非有什么勾当?

眼珠子一转,皇帝陛下眯着眼睛,轻咳一声:“张德。”

“臣在。”

“此乃文教盛事,若是耽误,你可知道乃是大罪?”

“臣知道。”

“你……当真有把握?”

“当真。”

怎么办?这小子到底是真的假的?

李董有点犹豫了。要是真的,那这竖子肯定有什么门道。要是假的……朕还能真剁了他脑袋不成?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一想起这个,李董就没打算放过他:“弘慎乃是行伍之人,汝有其风采,朕很欣慰。朕也不要你立军令状,只需约法三章。”

“臣恭听圣训。”

李董眼睛一眯:“文宣王庙建立,乃是文教盛会,内帑、户部、礼部还有朝廷三品以上重臣,地方大族,都会出力。总计不可过一百五十万贯。”

老张差点咧嘴笑出来,但还是手指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脸便秘地哭丧着脸看着李世民:“陛下,八层文宣王庙,百几十万贯,如何能做?不如臣重新修改图纸,仿造老君庙好了。”

你特么逗我!

李世民顿时眼睛一瞪。

反正你李家皇帝都认了太上老君是你祖宗,老君庙那肯定是最高规格了对吧。那孔圣人怎么地也是请教过老子的,做学生的能风头盖过老师?妥妥的不科学。

皇帝陛下此时的内心是崩溃,于是低声道:“朕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可是陛下,这司农寺诸园苑监丞……我可以不当的啊。”

老张抬起头,露出一张萌萌哒的脸,看着李董。

天可汗再一次一团无明业火从心底窜了出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见过道卷帘微动,似有一道倩影,顿时平复了心情,然后气定神闲道:“嗯,这倒是朕思虑不周了。”

张德心头嘎登了一下:什么鬼?皇帝转性了?

“谢陛下体谅。”

“那这样吧,你觉得大概需要多少?”

“就看陛下想什么时候完工了。如果想要尽快完工,这个用度,就会多一些,若是缓一缓,用度可以稍微少一些。”

“噢?”

李董眉头一挑,“那朕要明年三月初一之前盖好呢?”

“两百万贯!”

一口价,妥妥的!

大唐今年的财政收入,预计是一千九百万贯。也就是说,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用来给孔圣人盖个房子?要不要这么多钱啊。

如果慢慢盖,盖的老子观那样的,当然不要多少钱喽,最多十万贯,也就是个一笑楼水准。

但老张拿出来的可是大手笔,先盖的地方在原上,九五九六的地方肯定不让,那是皇帝盯着的风水宝地。

长安最好的地方是龙原,孔圣再大大不过皇帝,所以地方选在了龙原东南,龙渠以东,通化大街走出去过了龙渠就能看见。说白了,肯定是在长安以东的地方。

然后做台阶光石料就得多少钱?人力怎么地也得数以万计,且不说还有京中大匠的调拨,工部那边的差遣,还有一些工科狗的独特姿势。

再加上八层文宣王庙的气魄,让李董立刻有了包举宇内囊括四海的豪情。感觉自个儿努努力,越秦皇汉武不是梦,什么光武中兴那都是小菜。

但……这是两百万贯!李董厚颜无耻拿走了最富庶地区的白糖配额之后,一年搜刮下来,也就勉强达成一半。

天可汗眼睛一闭,感觉自己这皇帝做的真特么没意思。

虽说这钱他其实出的并不多,大头其实也不是户部和礼部,连工部出钱也不多。真正出钱的主力,其实是三品以上重臣还有地方大族,尤其是五门七望。

在孔家和狡猾的南方佬搞了倡之功后,这要是再赶不上吃热乎的,那就真是要默默地流泪了。

往后要是别人问起,这文宣王庙谁出了力啊,特么别人一说谁谁谁,然后就有人纳闷,五门七望居然没有参与这文教盛会?

这会不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有藐视圣人的意思?虽然自己实际上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人说有。然后李董就会说,你们这些上品士族,竟然做出这种令朕羞于启齿的事情,朕要代表天意代表圣人,毙了你们!

再一个,如果文宣王庙这件事情他们没掺和,到时候李董要是让孔祭酒这个没节操没底线的去搞个《孔子意思是这样的》一本书,那他们以前解读子曰诗云的权力不就被剥夺了?

还怎么搞智力垄断事业?

所以说,不管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五门七望都会出钱,而且会出的很大力,绝不加任何特技,保证全是干货。

其实从内心上来说,皇帝需要孔子的原因,是因为孔子讲礼啊,讲礼好啊,讲礼底下的知识分子就不搞阴谋叛乱活动,就会琢磨着怎么跟着君主混,完美。

但皇帝又不怎么希望读书人真的就学成了孔圣那样,因为孔圣除了讲礼,他还讲拳头。一米九几的孔夫子懒得和你废话的时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基本上春秋时期所有知识分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皇帝需要走狗们去自我诠释夫子当年讲过的话,原本这项权力,被五门七望这群贱人把持着。

现在,争夺夫子语录翻译权的战争,围绕着文宣王庙,就彻底打响了。

而置身其中的张德,却根本无所谓皇帝和世家之家的拔河比赛,他只知道,这一波,肯定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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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里驹

张德去河套没有点水泥科技树,不是因为水泥不好烧制,而是作坊式的产量,对于大建毫无意义。

即便是盖个夫子庙,其实也有点捉襟见肘。

然后还有一个原因,水泥烧制之后粉碎,球磨机改造也是个头疼问题。滚筒材料当然可以选择柘木来打造,然后内衬薄铁板,但耐用性其实也有限。所以,光滚筒替换,起码就是三位数,这个开支长远来看毫无必要。

球磨机的动力源毫无疑问只能是水力,如果是电机控制,还要考虑软启动或者变频。但水力就蛋疼了,接触瞬间的剧烈负载,很有可能让滚筒变成滚滚,碾死个把白痴绝对没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很快就被怀远郡王李思摩解决了,他的方法很简单:让契丹奴先死。

好吧,老张不得不承认,这个反人类反社会份子,越来越有一种极端报复社会的倾向。

可以预见的是,为了几吨水泥,契丹奴死上二三十个很有可能。

然后就是文宣王庙工程的施工人员编组,有几个京城大匠仗着工部里面有人,于是要装逼,然后程处弼就把五十几岁的大匠倒吊在春明大街:游街示众!

大匠们纷纷表示:老夫服了!三郎饶命!

接着就是文盲半文盲的力工们进行分派,为了解决区域施工难的问题,张德再次找上了有先进人力资源管理经验的怀远郡王殿下。

李思摩来了长安,先去宫里给皇帝请安,然后带来了一些土特产给皇帝的大小老婆们。

这土特产,叫做怀远毛织品。

有毛衣、毛布、毛线、毛毯、毛呢子、毛披风、毛大氅、毛斗篷……

为了表现出自己为天可汗陛下尽忠办事的成果,李思摩毫不犹豫拿出三支竹制毛线针,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打起了毛衣,然后很快织了一条一尺长的毛线手帕。

李董当时很想让门外面的侍卫把他拖出去剁碎喂狗,但考虑到和谐社会需要安定,边疆和平需要忠臣,也就放过了李思摩。

只是思摩离开皇宫的时候,李董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身为一个纯爷们儿,要有节操风度。

但皇后托人带了个话,说是为了做天下表率勤俭持家,身为皇后,她决定自己织毛衣。

李思摩当时就大喜,去普宁坊见了张德,连忙竖起了大拇指,说大郎真是好脑筋,咋就想到皇后很待见这事儿呢。

老张当然不会告诉他李董之所以能成千古一帝,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加分来自他老婆。

然后李思摩投桃报李,既然大郎都这么帮忙了,他怎么可能不下力气?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分区施工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

很快三千五百突厥苦力就到了长安,这事儿当然提前报给了李董知道。李董就点点头,表示朕知道了。

到了龙原东南,思摩嘿嘿一笑,拎着嵌了铁钉的鞭子,和蔼地说道:“谁要是不听话,可别怪本王鞭子不认人!”

不得不承认,只以监工水平来看的话,思摩放一千五百年后,肯定是金牌监理,国家标杆。

头批苦力到齐之后,张德先让人平整龙渠到灞水的一条路。然后钓鱼台工坊加工的木板开始逐渐运输到灞水。

之前买下的南山十一片山,除了砍竹子造纸之外,还设计了三个形制不同的砖窑。其中最大的砖窑,每日可出砖五万匹。虽然还比不上怀远城的出砖度,但也足够了。

红砖虽然易碎,但用来加固路基两侧还是够用了。然后路基上方覆盖碎石或者碎砖还有煤渣,再铺设开槽的木板,简易木制板轨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当然张德并非不想使用铁槽,而是加工不易,且水力锻机的工时有限,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器物打造上。

在怀远,砖窑厂靠近贺兰山,同样有板轨铺设到怀远城,改造的载重车厢也跟着李思摩来了长安。

一截车厢的承载在一千斤到两千五百斤之间浮动,越重对板轨的破坏越大,基本上一趟一下,就要换一些板件。

不过对现在的关中来说,秦岭的木料还是管够的。还有子午谷和巴蜀的木料,也时常运输进关。

所以原本不相信张德能有啥好办法提前完工的李董,当看到八匹挽马拉着几节巨大车厢稳步前进的时候,他想把钱要回来。

唉,谁叫贞观还不流行预算呢。

两百万贯可是直接给了一半张德,然后一半留在了东市仓。

李董看到几万匹红砖用粘土搅拌黄沙就能垒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丰富,脑袋里只有两个字:赖账。

心里堵得慌的李董三天两头跑去龙渠以东视察工地,然后看到了脚手架……用铸铁扣件的脚手架。

“唉……”

吃饭的时候,太宗皇帝又开始忧郁了。

“二郎无虑也。”

他老婆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李董又去视察工地,他看到了滑轮组轻松地吊起了两千多斤的青石板,然后更加轻松地安置好。

“唉……”

又到了晚膳时间,天可汗陛下托着腮帮子,很忧郁。

“二郎无虑也,此事易尔。”

长孙皇后甜甜一笑,抚摸着小腹,她又怀孕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李董下定决心要赖账,剩下的一百万贯不给了。

但是他刚到工地,北风凛冽的辰光,一个健硕少年健步如飞,上前就叫道:“陛下,陛下剩下的工钱得赶紧结清啊,不然盖不下去了啊!”

“……”

李董看了看盖了一半的文宣王庙,又看了看才雕刻了一半的孔圣像,嘴唇微微地颤抖,然后看着一脸萌萌哒的少年。

最后一言不,默默地回宫了。

没办法,天家颜面,不允许有烂尾楼生。

正月十二,张公谨赶回了京城,意气风,走到灞水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座巍峨建筑,顿时虎躯一震:“此非陛下新建宫殿?”

然后坦叔眼皮子抬了抬:“弘慎公,此乃文宣王庙。”

张叔叔虎躯顿时又一震,双目圆瞪:“如此巍峨,当真……当真有文教气象也。陛下圣明!”

然后坦叔想了想,凑张公谨耳边说了几句话。

邹国公顿时差点把却月剑拔了出来,然后大叫道:“这么多!”

坦叔点点头。

张公谨顿时嘴巴咧到后脑勺,赞叹道:“真乃吾家千里驹也。”

“今年大郎也满十四了,不如择良辰吉日,行冠礼吧。”

张叔叔呵呵一笑,然后道,“吾去学士府一趟,与6公商议一番。”

坦叔连连点头,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郎君也是长大了啊。

第四章 我见犹怜(争取再搞一章出来)

春天,万物生,然后春。

齐国公府这几天比较忙,因为有些远房亲戚都过来串门。当然对外说的都很正规,联络感情。实际上么,就是巴结外加跪舔。

这一天,长孙冲忙的满头大汗,因为他小姑姑要过来走动。

正月初八,日子挺好,长孙皇后就到了恍然一新的齐国公府邸。

“妹妹,来就来,何必还捎带这些。”

长孙无忌一脸责怪,然后就看到皇后掏出一叠白糖飞票,每张一百贯,一共三百张。于是齐国公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接着一脸尴尬……

“兄长,予今日前来,是有一事。”

“妹妹有何要紧事体,竟要过府相商?”

长孙无忌一愣,把白糖飞票揣好之后,这才吩咐长孙冲带着弟弟们离开客厅。

屏退左右,皇后正色道:“听闻孝政亦来京城?”

“现居安善坊,二月便去邓州赴任。”

皇后端坐软凳,素手搁在几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兄长欲其尚琅琊公主?此事,可是二郎肯?”

“自然是的。”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妹妹,有话直说,无不可言之语。”

听到哥哥都这样说了,长孙皇后这才道:“琅琊公主一向受公公喜爱,她又与二郎同岁,至今未嫁。若是嫁于孝政,倒也是一桩喜事,于我长孙家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妹妹缘何反对?”

“兄长怎知予反对?”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好了妹妹,莫要打哑谜。是不是孝政不妥?”

“若是以前,倒也未尝不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说到这里,长孙皇后拿出一张白糖飞票,“短短数年,魏州儿名震河北矣。”

魏州儿,说的便是张氏北宗的扛把子张公谨叔叔。长孙皇后眼睛微微一眯:“孝政虽也尚可,然不如张公谨多矣。”

长孙无忌顿时反应过来:“莫非妹妹欲让张弘慎尚琅琊公主?”

“正是。”

长孙无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肃然道:“妹妹须知,琅琊公主乃是太皇之女,陛下阿姊,恐有……”

“兄长放心!”

皇后伸手打断长孙无忌要说的话,“公公含饴弄孙自得其乐,眼见大唐江山在二郎治下蒸蒸日上,岂能再起风浪?”

长孙无忌神色凛然,心知这个妹妹虽然表面柔弱,实则果决之人。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太皇肯定翻不了身,绝无可能复辟。

“只是可惜了孝政。”

“远亲不如近邻,若是能让长孙子弟多与张德走动,方是长久之计。孔圣封王一事,若是长孙家的男儿与其亲近,焉能如此被动?”

说到这里,长孙皇后也是一脸的感慨,她现在怀有身孕,也不敢多愁恼。长孙无忌也是叹了一声,都说虎父无犬子,长孙晟有他长孙无忌这个儿子,死而无憾。

但他长孙无忌生的那些玩意儿,长子长孙冲有口皆碑,但他是老子他还不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尿性?孤傲也就罢了,关键是还真信了那套儒家之礼。这特么……死不瞑目啊。

“伯舒虽有文才,却少变通。张家千里驹,乃是不可多得助力,文宣王庙一事,忠义社倾巢而出,往来联络皆有章法,大才也。”

长孙皇后感慨万千,“承乾虽幼,亦知笼络,冲儿何其不智。”

长孙无忌也是无奈,只好道:“是吾没有尽力啊。”

皇后摇摇头:“若非兄长奔走谋划,焉有二郎今时今日威势。贞观论功,兄长第一,二郎时常对予言,亏欠兄长太多。”

听到妹妹这话,长孙无忌一向铁石心肠,也是感动,诚恳道:“陛下胸怀,堪比秦皇矣。”

言罢,长孙皇后又道:“孝政那边,兄长去言语一二。张公谨不日回京,已命苏烈留守漠南,约莫这几日,就要归来。若是十五之前抵京,那更是妙可不可言……”

是啊,正月十五,多好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张灯结彩的京城,都会有情期的男女在那里眼神交流,然后唱个歌,吟诗,接着就钻阴暗的小角落,做些动物本能该做的事情。

正月十二,顺利达成漠南最帅成就的张公谨叔叔,在感慨完文宣王庙还没盖好就这么宏伟我侄儿真厉害后。已经退休的史大忠,气喘吁吁地对张公谨说道:“邹国公,赶紧虽吾面圣。”

张公谨虎躯一震,心说难道陛下已经知道我在定襄搞的大新闻了?

然后他就跑去宫里,准备好好地奏对。

结果进去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哈哈哈哈,弘慎,让朕久等也。”

李董哈哈一笑,显得很和蔼,很可亲,然后赶紧让张叔叔入座,“朕备下薄酒,弘慎与朕饮一爵。”

张叔叔眼睛眨巴了一下:这特么啥情况?皇帝请客吃饭?

然后李董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张公谨吓的差点酒杯都扔了。

“谢陛下,陛下隆恩。”

满肚子狐疑的张叔叔喝了一杯热乎乎的酒,然后就浑身松泛了。呵呵一笑:“臣亦时常思念陛下,臣敬陛下。”

君臣呵呵一笑,很和气,很轻松。

然后张叔叔又喝了一杯,脸顿时红扑扑起来,看啥都很美好。

“弘慎北地艰苦,然则契丹儿如鞭下羔羊也。”李董立刻捧了一下小弟,“朕再敬弘慎劳苦之功一爵。”

“谢陛下。”

张叔叔又喝了一杯:“如今大洛泊新开榷场,契丹儿踊跃而至,朝廷只需三五榷场监丞,便可钳制契丹,实乃陛下威仪,令蛮夷慑服也。”

“说的好!来,与朕痛饮!”

说罢,李董笑道,“阿姊,这便是我所言之魏州男儿,美否?”

“京中男儿,不如其美甚。”

“弘慎文武双全,薛万彻亦不是其对手。旧时突厥境内,知张弘慎至,皆闻风丧胆。雄壮否?”

“当真雄壮男儿。”

“弘慎乃英雄也。”

“妾为英雄倒酒。”

于是,皇帝喊阿姊的那个漂亮成熟妞,浅浅一笑,矮身给张叔叔倒了一杯酒。倒酒的时候,张叔叔眼睛一亮:好大,好白!

“听闻弘慎至今尚未续弦,与亡妻感情之深,令人钦佩。阿姊,这等男儿,可谓至情至性也!”

“如此性情,我见犹怜……”

张叔叔一脸羞涩:“陛下过誉了。”

皇帝哈哈一笑:“弘慎为人,朕是知道的,何曾过誉?”

张叔叔又接着喝,喝着喝着,就听到皇帝冒出一来一句:“弘慎,汝观朕之阿姊琅琊公主,美否?”

“京中女儿,不如其美甚!”

“阿姊虽是女儿,骑射亦有手段,女中豪杰也。”

“当真女英雄!”

“朕之姊妹,唯其与朕同岁,然却始终未嫁,只因要孝顺太皇。孝女如斯,朕亦愧不如也。”

“如此孝顺,我见犹怜……”

第二天,张叔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然后过了一会儿,已经去年退休的史大忠又气喘吁吁地过来,对张公谨道:“邹国公,正月十五可别忘了赴琅琊公主殿下之约啊。”

“啊?”

每天被自己帅醒的张公谨傻了:正月十五,我还约了公主?有这回事?

第五章 很像(求票)

正月十三,从工地上灰头土脸回家的张德一进门,就看到张公谨正负手而立,仰天长叹的样子。有点像上辈子小学课本里静夜思那一篇的插图,当然,比诗仙要帅。

“叔父,怎地过来了?”

张德把头上用柳条编织的安全帽摘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泥灰,然后在院子洗了把脸,好奇地看着张公谨。

“大郎不过是是监丞,何必日日盯着。马上就要上元佳节,莫要太过操劳。”

英俊的张公谨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有几十万贯利润呢。”

张德一脸犹豫。

“说的也是,还是盯紧点,若是有人偷奸耍滑,陛下知道了,吃罪不起。”

张公谨一脸正色。

老张觉得奇怪,张叔叔这是怎么了?一脸婆妈的样子。

“叔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张德用马鬃刷子蘸了点青盐,擦拭了牙口之后,漱了漱口,这才在厅里吃起了热饭。身为一个包工头,肯定是要累一点的。

邹国公一脸忧郁,眉头微皱,然后在饭桌前来回踱步,几次想开口,最后都憋了回去。等到老张啃了一只肥鸡,这才忍不住问道:“大郎,听说去年你约了安平公主逛灯会?”

“对啊。”

“咳,感觉如何?”

“我没去。”

张德啃着鸡腿,眼睛看着张公谨。

“什么?!你没去!”

张叔叔大惊,“你怎么可以不去呢?那可是公主殿下!”

“公主怎么了?大唐公主几十个呢。”老张觉得奇怪,“再说了,我都被罢官了,那位又不想看到我在长安厮混,我不早点滚干什么。”

“那是你有负圣恩!”

忠臣张公谨立刻严词批判。

“叔父,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别忘了京兆府的白糖啊!那得多少钱!”

“钱钱钱,你眼里只有钱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叔叔一脸恨铁不成钢,“陛下对你的爱护,难道你就看不见吗?”

老张嚼着鸡骨头,活见鬼一样地看着张叔叔:“叔父,你是不是病了?”

“住口!叔父要好好地教导你一番!否则,长此以往,你还了得?”

张叔叔表情神圣的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哎哟卧槽,这是什么鬼附体?

张公谨气势汹汹,猛地一屁股坐凳子上,然后拿起了一个热呼呼的胡饼,塞到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气吃了七八个,又喝了一碗水鱼汤,这才擦拭了一番寻了张太师椅坐下,一脸的颓唐。

“叔父,你到底怎么了?”

老张也吓到了,这是中了什么邪?

好半天,一言不的张公谨站了起来,哀叹一声,看着张德感慨道:“不赴约好,不赴约好啊。”

言语悲愤极了,那叫一个风萧萧兮易水寒。

卧槽,这特么要做什么?!

然后邹国公耷拉着脑袋,啥也没说,就离开了普宁坊。

“坦叔,叔父这是怎么了?”

坦叔也是一脸郁闷:“郎君,吾也不知啊。这几日,弘慎公都是去宫里吃酒,半夜才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又给了什么差事。这才让弘慎公烦闷。”

坦叔虽然是老江湖,然而这大唐,到底不是大隋啊。

老张心说这尼玛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可那不能啊,张叔叔才三十来岁。而且这么帅,多金不说还社会地位高,绝对钻石王老五,生活绝对无比灿烂啊。

啥事情能让张叔叔这么忧桑?莫非李董其实喜欢的是张叔叔?要让张叔叔进宫?

老张正胡思乱想,忽地就见门外停着几个骑士,还有一架香车。香车是华润商号新制,木料上乘,工艺考究,花式新潮,更是加装了转向装置和铁制避震。绝对是四轮马车中的低调豪车,非常适合贵妇人出门勾三搭四……

“郎君,安平殿下到了。”

坦叔提醒了一下张德。

“啥?怎么还来?”

张德一脸郁闷,这妞简直了。进了正月天天串门,特别勤快,特别高兴。头几天还带着长乐公主一起,后来直接一个人来,什么弱智问题都会问。

比如张大郎,我的衣服好看吗?还有就是大郎,你最喜欢吃什么?或者就问大郎你老家那位小芳要不要来长安?

神烦。

“德恭迎殿下。”

虽然不情愿,但社会地位差了点,人家是老董事长女儿,不一样啊。

“免礼免礼,大郎大郎,你看这个。”

安平公主拿出一个物事,上面画着许多美人,还有小诗。

“这是什么?”

“花灯啊。大郎,后日上元节,可别再误了我。”

等会!等会等会!你特么说什么?!什么叫误了你?!

“殿下,去岁实乃德有要事在身,非吾所愿也。”

老张一脸正色,声音很大,必须让那些护卫听到。否则像话嘛,万一传出去,他的清白不就毁了?

护卫们一脸佩服,连连感慨:梁丰县男真君子也。

“那好,今年元宵,便可与吾同往了吧?”

安平公主拿起花灯,遮着半张脸,有些羞涩地问道。

“其实殿下,我那天……”

“张德!你这是要再次负我?”

老张心说这哪儿跟哪儿啊,一抬头,就见小妞居然眼睛含着泪。

卧槽!你特么逗我!

“殿下,我那天就是想补偿一下殿下,没想到话还没说完,殿下就以为我要爽约。唉……”

“啊,原来如此,是吾错怪大郎……”

然后安平公主有些忐忑地瞄了一眼张德,“大郎勿怪。”

不怪,肯定不怪。你特么要是在这儿哭着泪奔,我特么明天就能被吊在禁宫,然后肯定会有个老头子打的我哭爹喊娘。

“德岂敢……”

老张无奈,哀叹一声,低头道。

他刚才吃的有点多,这会儿好像有点反胃。

“大郎,不可再负我。后日同吾逛灯会!”

言罢,安平公主这个月头一回没在这儿逗留视察,直接钻回香车,然后娇叱一声:“还不回府!”

然后一群护卫一个激灵,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比他们眼神更复杂的张德,最后都灵魂出窍一样,往城东而去。

等安平公主走了,老张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形象和上辈子小学课本静夜思那一篇插画很像,当然,没有诗仙帅。

“郎君,你现在的样子,和弘慎公很像。”

“噢?是吗?”

张德又是感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往门外走去:“坦叔,备马,我去一趟邹国公府。”

而此时,路上遇到琅琊公主香车的安平,心情很好地跟姐姐打招呼:“阿姊何往?”

“邹国公府。”

“咦?那不是张大郎叔父府邸么?”

安平讶异地说道。

“妹妹何来?”

“普宁坊张府。”

“咦?那不是弘慎家中千里驹府上么?”

姐妹二人都是眼神奇怪,然后带着狐疑,各自心情不错地别过。

第六章 张郎

听说四女最近在勾引男人,李渊有点不高兴,就问琅琊公主:“阿蔻,是谁家儿郎,竟是让你喜不自禁?”

琅琊公主李蔻给李渊剥着橘子,浅笑道:“阿耶当是知晓的。”

“噢?莫非是勋贵大臣?”

从皇帝的角度出,老董事长很敏锐。他能够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干什么事情,自己的女儿,基本上也就是个物件儿。

虽说自己也可能会这样干,不过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上,颐养天年的李渊还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

“正是。”

剥好了橘子,又分开放置在银盘中,李蔻才道,“阿耶还记得那个散财童子否?”

李渊眼睛一亮:“张大郎?此子颇有诚意,朕本想让芷娘嫁于他,奈何妾有意,郎无情。无趣的很。”

然后李渊又是呵呵一笑:“你比张德年长近二十岁,他倒是愿意做你的驸马。”

“耶耶!想哪里去了!”

李蔻顿时面色通红:“女儿怎能这般不知羞,若是嫁给张大郎,还能见人么?”

“那还有谁?”

李渊一愣,“尚公主又不需看年龄,那张德既是良配,拿来给我李家用用,又有甚个干系。”

李蔻急的把手中的橘子放下,连忙道:“非是张大郎,而是其叔父!”

老董事长猛地直起身,瞪圆了眼珠子:“张公谨愿意续弦?!不可能!弘慎此人,朕是知晓的,仁义重情之辈,本来难成大器。不过这几年,倒是长进了……”

忽地,沉吟了一番的李渊又反应过来:“莫非,是你皇弟撮合?”

“是皇后。”

琅琊公主霞飞双颊,一脸娇羞,毫无疑问,这买卖……这婚姻不错。

“噫!朕这儿媳,多智也。”

李渊感慨一声,然后道,“阿蔻,张公谨此人,不可轻负。重情之人,最易控制。往后,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吧。如今他已是定襄都督府都督,将来宰辅之位,必居其一。其侄张德,亦有急才,来日定有成就,若你为张公谨生下一男半女,此人必是依靠。”

想了想,李渊又对女儿说道:“张家富庶,若是和张公谨完婚,嫁妆亦不可少了。你皇弟必有准备,倒也不用操心。”

“今夜上元,张郎约女儿夜游灯会。”

“张公谨有这个胆子?”

“皇后之计。”

李渊喟然一叹:“二郎有此良配,春秋留名矣。”

“只是今夜不能陪阿耶……”

“哈哈哈哈……”

李渊大笑一声,“放心吧,承乾青雀都会过来陪朕。朕的几个孙儿,还是不错的。你的孝心,朕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苦了你,这个年纪,还未出嫁。”

别了李渊,李蔻出了禁苑,长孙皇后这才微微一笑,对老公道:“二郎,如何?”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董一脸感慨,老婆太特么厉害了。张公谨被耍的团团转,而且半点脾气都没有。

至于张叔叔,在家里看着镜子里帅气英俊的脸,顿时长叹一声:“唉……”

他倒是有心拒绝皇帝,而且还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侄儿还是不错的。然而长孙皇后听到他这样说的之后,就脸一黑。

一向让人称道的皇后都脸黑了,你还想怎样?

于是张叔叔就不敢多嘴,内心默默地流泪。

而且李董也语重心长说了,他那阿姊,貌美如花又是孝顺而且很喜欢小朋友,现在朕觉得要补偿补偿皇姐的牺牲,你作为朕的肱骨之臣,有没有什么表示?

邹国公当然很想说:关我**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李董还隐晦地表达了一下,为了给皇姐一个交代,皇姐将来的老公,一定要社会地位高,不说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混个边疆都督府都督肯定没问题……

张叔叔就虎躯一震,拍着胸脯写了保证书:臣一定为君效死!

反正,江湖上都说“提携玉龙为君死”是张都督写的嘛。

老夫连死都不怕,尚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张公谨还稍微迂回努力了一下,在皇帝面前说自家侄儿也十四岁了,是不是能皇帝帮忙物色一下门当户对的女儿。

皇帝脸一黑……

好吧,张叔叔就放弃了治疗。

卖侄儿没卖成功,张公谨多少有些惆怅,同时又想到自己干出卖侄儿这种丧心病狂之事,所以听说张德上门来的时候,就让人说自己出门喝酒去了。

“郎君,国公今天还去哪儿吃酒?晚上还有灯会呢。”

张礼青奇怪地说道。

张德抓耳挠腮:“唉,我本来是想问问叔父,跟公主一起玩,要注意点什么仪态,没想到不在。”

“郎君,这有什么好想的。多准备点诗句不就行了?”

张礼红无所谓道。

“对啊。”

老张一乐,“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二郎好脑子。”

“嘿嘿……”

牵着黑风骝的王万岁过来道:“郎君,晚上人多,要多叫点弟兄吗?”

“算了,长安城哪儿那么多疯狗。”

老张说罢,突然又问,“京城灯会哪里最好?”

“东西十二街各有千秋,两市各有不同,不过最好的肯定是朱雀街和春明大街。”

“商号做了花灯吗?”

突然想起这事儿,老张于是问道。

“做了好些个花车。”

王万岁回道。

“启年,你走一趟奉诫那里,让他弄点排场出来。”

“我这就去。”

王万岁点点头,把缰绳递给张礼海,自己跨上一匹枣红马,奔城西去了。

到酉时,6续就有布置好的花车花轮花树装点出来。朱雀大街上高三丈的花树不计其数,上面挂着各种彩灯缀饰,有些豪富之家,竟是拿金银薄片挂在其上,当真是金树银树。

戌时未到,天色已经暗了,整个长安顿时无比热闹,随处可见火树银花。丈余花轮缓缓旋转,其上花灯各有式样,着实夺目。

“张郎!”

“张郎!”

朱雀大街,在安业坊的坊口,两声娇呼,让人为之一振。

“公谨见过殿下。”“德见过殿下。”

“嗯?!”

车水马龙,隔开两边,老张虎躯一震,回头看到了虎躯更震的张公谨。叔侄二人眼神极其复杂。

“咳!大郎,逛灯会?”

“嗯,叔父……逛灯会?”

“不错。”

“……”

沉默了一会儿,两边都有香车停当下来,两边有都有美人出了香车。

“张郎!”

叔侄二人被这叫声叫的浑身一抖。

“咦?妹妹。”

“姐姐缘何在此?”

李蔻和李芷儿星眸对望,都是说不出的讶异。

这时候,张公谨健步上前,一把抓住张德的手,然后低声道:“大郎,最近智障大师可有佳作?”

“有啊。”

眼疾手快,老张赶紧塞了几张纸片到张叔叔手里,“叔父,咳,小侄还有些许俗事料理,就此别过。”

言罢,老张赶紧过去对李芷儿道:“殿下,前面有个西域花灯,十分有趣,还有几个字谜,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噢?真的?”

李芷儿一脸雀跃,然后冲李蔻道:“阿姊,先行别过。”

“妹妹自便就是。”

等老张走了,琅琊公主露出微笑,看着张公谨道:“张郎的千里驹,当真仪表堂堂。”

“公主谬赞。”

张公谨偷偷地擦了把汗,觉得被侄儿撞见这事儿,实在是太特么丢脸了。

不过很快,张叔叔反应过来:不对啊,那小子好像也是跟一个公主逛街啊!

“张郎文采斐然,一‘提携玉龙为君死’,长安人人传唱。今夜良辰,可有佳作?”

“有啊,我看看啊。”

“嗯?”

“不是,我想想啊。”

张叔叔认真地思考起来,然后偷偷地瞄了一眼纸片,然后道,“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诗还没念完,琅琊公主就美眸闪烁,呢喃道:“张郎果是文采过人。”

后面还有四句呢,你等我念完行不行?

张叔叔嘴角抽搐,心情很复杂,非常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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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人却在(大家多投票啊!)

“来人。”

“娘子,有何吩咐?”

琅琊公主的侍女上前,低头听命。

“街上哪家歌女最好?”

“当是‘上元社’的行杜团儿。”

“快去,命其将郎君佳作唱出来。”

“是,娘子。”

李蔻一脸的骄傲,没办法,自己男人太厉害了,太有文化水平了。文艺素养又这么高,让自己情不自禁就要炫耀。

张公谨只是笑,内心却抹了一把汗,幸好自己侄儿永远是靠谱的。

“上元社”是原本在上元佳节活动的临时社,城东有点小背景的贵族,让自己的宠妾出来斗一斗风采,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万一自己的宠妾被三品重臣看上了呢?这不就是立刻要?

然而“上元社”没等来重臣勋贵,却等来了太皇的四女琅琊公主,说是要让今年“上元社”风头最盛的杜团儿唱诗。

虽然不情愿,但公主是皇帝的姐姐,没办法,只能唱。

杜团儿本来一百个不乐意,女人给女人唱诗,这算什么?

只是当她娉婷而出接过诗篇的时候,娇躯微颤,红唇翕张,半晌才面色微红问公主侍女:“还未请教是哪位高才?”

“你也配知道?唱!”

侍女冷冷地扫了她一样,心里不由得骂道:狐媚子,还想勾搭娘子的如意郎君!

杜团儿嘟着嘴,嘀咕道:“不说就不说……”

此刻正是灯会预热,人潮微动,四方都有歌声,亦有元宵新作。只是都不甚动听,而这会儿,杜团儿上了灯车,横弹琵琶,宛若飞天之女,火树银花之间,贝齿张开。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只是开场,那歌声直破焰火,各坊社火,皆是应和摇曳一般。正月十五,正是舞龙点火的辰光,新年的第一个满月,当空照耀。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这四句,让那些心生爱慕的狗男女,当场就湿了。

“阿郎,谁是你的千金笑?”

“当然是娘子啦。”

“阿郎真好。”

狗男女们立刻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在阴暗的小角落里先来一点唾液交换,随后再衣冠楚楚地依偎在一起,让独来独往的某些生物咬牙切齿。

顺着朱雀大街往南走的琅琊公主迈着莲步,慢张公谨半步,轻盈上前问道:“张郎真是博学,竟然连九枝花和九枝灯也知晓,一语双关,当真让人欢喜……”

公主,老夫字都认识,但这凑一块,真不知道什么意思。

张公谨内心是苦逼的,只好呵呵一笑:“殿下喜欢就好。”

然后琅琊公主的侍女一脸替娘子幸福的样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公真是风雅之人,如今新婚花烛,富贵人家都是用九枝灯呢。”

你特么逗我?!

来映九枝前是这个意思?

张公谨虎躯一震,然后就看到了公主在那里“别有千金笑”,虎躯震的更厉害了。

入娘的……

想起衣袖里还装着一些文采,张叔叔此时犹豫了,要不要继续装文采斐然呢?这是一个很严重并且严肃的问题!

然后张叔叔又想起来,“百世经纶”智障大师的忘年交,也就是自己的侄儿,恐怕现在也在浑身难受吧。

想到这里,张叔叔突然就舒服了:哼!

而往春明大街走的老张,一听到有人唱卢照龄小朋友的《十五夜观灯》,就知道叔叔开始装逼了。

果不其然,周围的狗男女都在那里一问一答,包括自己旁边一脸幸福的李芷儿。

“张郎。”

“干嘛。”

“谁会对你千金笑?”

“阿奴啊。”

“啊?”

“我为了阿奴,整整花了七万贯,比千金贵多了。”

想起这个,老张就忧郁了。人家一笑楼的都知,差点就因此而下岗。

“一个婢女,如何当的千金之说?”

李芷儿一脸的不高兴,“张郎将来娶妻,愿点九枝灯否?”

“随便吧,我对这个无所谓的。”

“婚姻大事,岂能随便!”

“我乃家中长子,双亲早亡,大礼一向从简,族老们都同意的。”

“张郎真是持家有道,怪不得能有偌大产业……”

公主,我们真不是在相亲?

“那张郎喜欢女儿家戴九枝花否?”

“九枝花是什么?”

“风靡长安的最新妆容啊。据说……算了。”

安平公主一脸的郁闷,“张郎,你也作诗好不好?”

“殿下,你应该从陛下那里知道,我不善诗赋啊。”

“可是张郎在6公那里求学,总是听过一两好诗的吧。就当,就当念了给我听听,高兴高兴也好……”

李芷儿眼巴巴地看着张德,跟鹌鹑一样。

老张深吸一口气,心说这尼玛简直了。

而这时候,张德突然就看到一道倩影,在一辆四轮马车中。仿佛是表妹?然后定睛一瞧,不错,是表妹。但是!为什么旁边有一只野生的薛招奴!

“怎么样,殿下,我没骗你吧!”

阿奴一边剥着阿月浑子,一边气鼓鼓地说道。

“果然如阿奴所说!安平姑姑太可恶了!”

李丽质银牙欲碎,然后道,“阿奴,你对吾真好!不像安平姑姑,说一套做一套!”

长安公主眼睛里燃烧着火树银花,然后又毅然决然问道:“阿奴,你确信这是大郎书房里的诗余?”

“那当然,阿郎还有好大一柜子呢,都是准备卖钱的。”

薛招奴歪着脑袋,然后远远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张德,内心默默地抱怨:叫你不带我,叫你不带我,叫你不带我……

她从老张书房夹带了一些绝对经典的诗词,除了诗,还有非常朗朗上口的诗余。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公孙教习到了吗?”

“到了。”

“让她唱!”

“是,殿下。”

当老张看到薛招奴坐长安公主香车里的时候,老张就知道,这特么简直日了狗了。

这都是什么鬼!

等看到春园大街一溜的豪华花车上面搭建着戏台,锣鼓齐备,歌女列班,就知道这是大手笔啊。

然后安平公主还在撒娇的时候,那豪华花车上面,焰火喷射,银花灿烂。月华垂落中央,便见一女水袖上前。当真是鬓云欲度香腮雪,着实勾人眼神。

只是老张根本来不及欣赏,因为他正在日狗。

那歌女绝对是国宝级歌唱家,放上辈子起码给个少将。

“东风夜放花千树……”

诗余唱出,老张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冒出来一句:“杀了我吧。”

“宝马雕车香满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

歌声动听悠扬,香车内表妹冷冷地看着狗男女,然后老张无奈地回过头,看到了冷若冰霜的李丽质,还有在一边暗爽一边吃阿月浑子的薛招奴。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轰!

社火在张德和安平公主的身后,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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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拿下(我只是想要点票)

教坊歌舞教习主事公孙七斤的独门绝技就是一息破半里,那声音高亢有力却又兼顾婉转悠扬,更加厉害的是,人在半里之外,歌声入耳,亦是清脆动听。

身为太宗皇帝的贴心小坎肩,李丽质让家里面最会唱歌的出来镇场子,那肯定是瞬间秒杀杜团儿之流。

琅琊公主听到公孙七斤的《青玉案》,讶异道:“是谁这般豪阔,竟是让公孙娘子上元佳节高歌一曲。”

“兴许是陛下与民同乐吧?”

张叔叔手中提了个小小的柿子灯,里头点了一只昂贵的蜡烛,仿佛还撒了香料,一路走一路香。

配合他那风度翩翩的外表,以及边疆大吏的气质,周遭行人皆是目露惊羡。让琅琊公主分外得意。

“郎君,有人看你呢。”

“殿下说笑了,乃是殿下惊世容颜,凡夫俗子流连驻足……”

情不自禁就开启了年轻时候的状态,张叔叔反应过来的时候连连叫糟,为什么就情不自禁就开始装逼了呢?

“阿郎真是知心人。”

从张郎进化成郎君,再从郎君进化成阿郎……

我们还没有洞房结婚啊!

张都督浑身不自在,讪讪然道:“方才那诗余,倒是好听。”

“淫词**,难登大雅之堂,也就这坊间街上,唱上一唱。倒是苦了公孙娘子,为难她唱诗余。”

言罢,李蔻又想起一事,“对了阿郎,适才吾见大郎,仿佛和芷娘一起游街?”

“去岁安平殿下相约大郎,只是他俗事缠身,去了河套。今年大约是赴去岁之约吧?”

邹国公突然又想起来,俩小不点儿还写过书信来着,还是坦叔帮忙往来传递,简直了。

然后张公谨又不无恶意地想道:要是安平公主死缠烂打,擒大郎于榻上,我不就脱离苦海了?

想到这里,张叔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当然,外人看到了,只会觉得帅哥笑起来真是如沐春风,让人赏心悦目。

陡然看到身旁的俊男突然就露个微笑,那杀伤力有点大,直接刺的琅琊公主捂了捂胸口,然后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起来。

“殿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正月天寒,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一脸关切的张叔叔给人的感觉,太特么温柔了。连李蔻的侍女都微微脸红,摸了摸烫的脸颊,心说邹国公当真无双君子,上等男儿。

“吾……吾只是有点冷。”

然后李蔻厚颜无耻地往张公谨身上靠了靠,张都督当然想直接一把推开,但气氛这么好,他又情不自禁地装逼了。

“无妨,这披风是大郎从河套带回来孝敬我的,最是防寒。”

说着,肩头披风批在了李蔻身上,琅琊公主不受控制地用力吸了吸披风上张叔叔的味道……

“阿郎,我们……回去吧。”

李蔻一把拉住张公谨的手,然后水汪汪的眼眸盯着身上有点热的张叔叔。张公谨愣了一下,然后道:“殿下请移步。”

“叫我蔻娘。”

“蔻娘。”

“阿郎温柔如水。”

“蔻娘……热情似火……”

上了马车,四轮马车就是坚固,非常的坚固,一般的震动都不会坏。

琅琊公主的四轮香车,缓缓地落下帷幔,朝着公主坊邸去了。

而此刻,在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的丁字路口,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被一只温润小手紧紧地攥住了。

“丽娘,你也来看灯会?”

李芷儿瞥了一眼张德,老张虎躯一震,没有跑路。

“安平姑姑,大郎,好巧啊。”

年纪到底还小的李丽质控制不住情绪,明明一脸怒容,却故作平静。十岁十一岁的小丫头片子,成熟度不够啊。

反观李芷儿恬然一笑,依然拉着张德的手:“去岁张郎约吾游玩上元佳节,奈何男儿志在四方,吾不能为游戏之事,阻拦张郎做事。今年张郎回京,事体妥帖,便再续前缘……”

不远处,一个老者的身影抖了抖,眉头一挑,低声道:“这皇家中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坦叔,阿奴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万岁擦了擦鼻子,冻的厉害。

“不妨事,一会儿就好。”

坦叔笑了笑,然后继续让王万岁单手倒立……在等着自家郎君和他贴身婢女的辰光里,王万岁继续努力跟坦叔学习先进的战斗姿势。

“姑姑!”

李丽质年纪虽小,却到底是李董的种,一声娇叱,便有几分上位风采,“姑姑难道忘了月初所言?”

“此一时彼一时,丽娘怎可刻舟求剑?”

“哼!姑姑分明说带吾一起的!怎么初六之后,就时常独自一人前往普宁坊?”

“私事尔。”

“胡说!分明是你想……”

李丽质脸憋的通红,到底脸嫩,话说不出口,只能恨恨然道,“姑姑用心不纯!”

“丽娘何出此言?”

一向温柔可人的安平公主,竟是抓着张德的手更紧了一些。

“姑姑你抓着大郎的手作甚?!成何体统!”

“上元佳节,吾怕与张郎走失,抓紧一些,又有何妨?吾乃皇族,与民同乐,有何不可?”

“大郎是男儿,姑姑岂能如此……”

长乐公主跺着脚,而马车里面抱着一大袋阿月浑子的薛招奴,已经偷偷地开溜,然后跑坦叔那边道:“坦叔,给我。”

坦叔叹了口气,摸出一包阿驲果干,递给了她。

“张郎未娶,吾未嫁,有何不可?”

“谁说的!大郎早有良配!”

“噢?是吗?”

安平公主眼神凛然,盯着张德。

老张一脸正色,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突厥都灭了!休要说这等胡话来支吾!”

“还有西突厥和吐谷浑的。”

张德很诚恳。

“张郎!”

“是,殿下恕罪,德惭愧……”

老张擦了把汗,然而瞄了一眼四周,仿佛出现许多穿着锦袍的达官贵人?再一瞧,这儿貌似都是京中官僚和勋贵扎堆的地方啊。

“哥哥!你也来逛灯会!哈哈哈哈,太好了,哥哥,我猜谜最是不济。哥哥多智,快帮我去猜谜!”

大救星程处弼突然就冒了出来,还有李奉诫,还有李震,还有……侯文定怎么也来了?咦,还有卢照龄和张大安!

“这就来,这就来!”

老张赶紧叫道,然后对安平和长乐道:“两位殿下,朋友有难,德义不容辞,这便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言罢,老张就要开溜。

刚转身,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拿下!”

接着几条两米以上的大汉跳了出来,当场把梁丰县男捉拿,程处弼等人见了,顿时大叫:“哪里来的贼矬鸟,竟敢在小爷地盘放肆!”

“把这程家匪类,给朕也拿下!”

空气凝结了。

第九章 不如叔父

御驾去了太平坊,就在含光门正对面,刚扩建的宅子。原先是长孙览的故居,后来他儿子长孙洪攀了长孙无忌的大腿,就继承了下来。

要不然,以他爹给隋朝那么拼命的历史,偌大产业,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然后长孙洪有一个好,坚决不在官场厮混,坚决抱住远房亲戚齐国公的大腿。长孙无忌让干嘛就干嘛,和那位差点讨了琅琊公主李蔻做老婆的长孙晔完全不一样。

这两天听说长孙晔和琅琊公主没戏了,长孙晔就天天去平康坊买醉,让长孙无忌很是不爽。

不过长孙洪很清楚,他们这些“远房”亲戚,只要对齐国公有半点抱怨,结局很清晰,gg思密达。

所以,长孙洪这个人很拎的清,他爹有很多本事,各种给力。但他就学一样,那就是玩弄艺术。

连大唐第一喷子老魏,也夸他爹长孙览“性弘雅,有器量,略涉书记,尤晓钟律”,他受了亲爹几十年的熏陶,在长安曲艺界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所以,每当齐国公需要让李董高兴高兴的时候,作为长孙家的一员,长孙洪得赶紧站出来。

今天是上元节,好日子,新的一年头一回月亮圆了。当然了,对广大蛮子们来说,头一次见过这么圆的月亮,比他们老家的月亮圆多了。

大唐的月亮,就是圆啊。

然后齐国公废了老大工夫,跟长孙洪说,你要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老夫让陛下在你这里走一遭。

于是乎,李董就带着老婆儿子还有重臣们,就去太平坊听听歌,欣赏欣赏高雅的艺术,陶冶陶冶情操。

然后李董还了话,让教坊歌唱扛把子公孙七斤也过来助兴。

走半道上,特么公孙七斤就开唱了。这不科学不合理啊。

于是李董就过来看看,是不是生了车祸,然后公孙教习靠歌声来治疗伤者。

本来其实也没什么,怪只怪,那《青玉案》实在是……太特么赞了!

就算大家都说诗余是淫词浪言上不得台面,然而好东西就是好东西,配合这元宵佳节气氛,整词简直让节日的气氛都增加了不少。

李董本身又是个文学爱好者,他断定,这阵子肯定到处都是妓家唱“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仔细想想,总觉得好像和前年的某件事情很像。

于是李董就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公孙七斤就突然高歌一曲《青玉案》,然后他没找到《青玉案》的由来,但看到了好几个在灯火阑珊处的少年少女。

少年太熟了,少女更熟。大一点的少女,她是自己的妹妹,小一点的少女,她是自己的女儿。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和女儿,在学房乔的夫人卢氏。

到处都是酸味……

李董怒不可遏了,他有一种被人抢走最美好事物的愤怒。于是,他要解决问题。

长孙洪本来很高兴,能够让皇帝大臣们欣赏一下自己的艺术细胞,这是双赢的事情。皇帝大臣们获得了愉悦,自己获得了名声。

但是,偌大的场地,静悄悄,和外面哔啵燃烧的灯火相比,这里静的可怕。

“张德!”

“臣在。”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陛下,不知陛下需要臣解释什么?”

李世民没说话,背着手,慢慢地走了过来,然后绕着张德走了一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你很大胆。”

“陛下过奖。”

“朕是在夸你吗?”

李世民冷笑一声,“胆大包天,竟然惑乱天家,你这是自寻死路!”

老张脸色一白,满头大汗道:“陛下明鉴,臣实属无辜啊。陛下也是过来人,想必知道情非得已四个字。臣绝对是雷池半步也不敢越啊!”

老子是躺着也中枪好不好!特么的你妹你闺女是老子能控制的吗?

“你怕了?”

“如何敢不怕?陛下明鉴!”

“朕知道你怕,没有人会不怕。”

李世民依然背着手,明黄常服在灯火下,竟是泛着光晕,这料子真好。踱步一会儿,太宗皇帝又道,“不过,张德,你可知道此事涉及天家颜面?”

“臣知道,所以臣毅然决然不敢过分接触公主。”

“朕需要你毅然决然吗?”

李世民漠然扫了他一眼,“你观丽质和芷娘,如何?”

“国色天香,仙女下凡。”

“朕需要你阿谀奉承吗?”

老张也是蛋疼了,尼玛的,那老子难道说俩妞有多远滚多远?

“朕方才看到,安平抓你的手了?”

“陛下慧眼如炬,的确是公主抓臣的手,非臣孟浪!”

“若非你勾引公主,焉有此事?”

勾引?特么你会不会说话?老子是男的!

李二心里也是很复杂,他能够想象,明天士林官场会是个什么德行。也不用明天了,今晚上,保证一群人在那里私底下说,皇帝闺女和皇帝妹妹为了个小男人争风吃醋,学房玄龄老婆……

要是可以宰了张德就好了。

李董内心默默地感慨。

“陛下冤枉,臣每日往来,不外是文宣王庙和家中,从未有非分之想非分之举啊!陛下明鉴!”

“朕知道,这其实也不怪你……”

李董幽幽地说道。

“谢陛下体谅。”

“但是!”

卧槽,你玩我?

老张虎躯震了一下,太宗皇帝玩嘴皮也很溜嘛。

“乎情,止乎礼。你无礼!”

哎哟卧槽,你要这么说,那你妹妹和闺女可就是光天化日抢男人了,那是无德!

“是,臣无礼,臣知罪。”

“朕很失望,若你有弘慎一半德行,焉有此局?你委屈,难道朕就不为难吗?”

“是,臣知罪,臣思虑不周,让陛下为难了。不能为君分忧,是为人臣者无能也。臣愿告老还乡……不是,乞骸骨……呃,辞官。”

李董的脸一阵黑一阵白,沉声道:“弘慎呢?”

“陪琅琊公主逛灯会。”

“你看看弘慎,堂堂正正,旁人焉能指摘?”

李董看张德越地不顺眼,就这么个小王八蛋,自己闺女一丢丢大,才见了几回面,就牵肠挂肚了?人还没长像呢!还有自己那个妹妹,选谁不好,偏偏选个进宫就见了一次面的张德!

丢人至极!

“是,臣不如叔父多矣。”

老张正在检讨错误,然后就听到门外有人轻唤道:“陛下,奴婢有事禀报。”

退了休的史大忠一脸便秘的样子进来,看了一眼张德,他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神色有些为难。

“怎么?难不成还有什么军国大事?”

“非军国大事,只是……”

史大忠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然后咬咬牙,冲皇帝道,“陛下,崇仁坊那里,出了件事情。”

“讲。”

“这个……陛下,邹国公和琅琊公主的座驾,受了长孙孝政的冲撞,然后……”

“然后怎么了?可是阿姊受了伤?”

“呃……却有受伤,不过却是邹国公……”

“弘慎伤的可重?伤到了哪里?”

“这个陛下,当时……张公和琅琊殿下,在马车中……正在……共赴……那个……巫山。”

“嗯?”

李董一愣。

“嗯——”

李董眼珠子鼓在那里。

老张嘴巴张的大大的,内心佩服张叔叔的同时,由衷地心中喊了一声: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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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乾坤莫测

其实对于实力勋贵而言,上公主不是问题,问题是尚公主。毕竟前者是生理需求,后者是政治需求。

所以老张上辈子的那位领导,经常语重心长告诫老张,管不住小丁丁的男人,还能成什么大事?

后来吧,领导就被坑死了。

可见,小丁丁是决定不了前途收益的,除非这个前途是牛郎界的霸主。

高祖和太宗父子二人都有一票班底,元谋功臣都很有前途,靠的不是老婆,而是自己牛逼不解释。

所以,最终还是靠屁股决定了上公主还是尚公主。屁股坐在实权位子上的,那肯定选择上公主。屁股连个郡公凳子都没坐上的,那就得琢磨,是不是弄个李董的姐妹或者女儿放家里供着。

那么,身为邹国公,身为定襄都督府都督的张叔叔,算什么级别呢?除了四大天王和个别候补天王,他笑尽英雄啊。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车震害死人呐!

“你给朕滚——”

李董之前夸了张德的叔叔品德高尚,接着就马上传出消息,张叔叔在和皇帝姐姐在马车里面进行灵与肉的交流。而且特么还在公主坊被撞破……

更加经典的是,当初想要运作尚公主的那位候补驸马,其实就是长孙无忌的远房兄弟长孙晔。

世事难料啊,本来路上跑的好好的,被人为拆了下来,当做备胎……

现在连备胎都没得做了。

对于一个本来生活不算太如意,想要跟皇帝攀亲戚提高社会地位的叼丝,长孙孝政欲哭无泪。

于是他喝了点酒,然后又喝了点酒,接着醉眼朦胧想去伤心地赋诗一,然后就回老家。

只是半道上,他看到了公主的香车。他就激动了,决定最后挽救一下自己的爱情和前程。

于是他骑着小马儿,冲了过去……

张德如蒙大赦,赶紧开溜,而且打定主意,特么吃住就在工地了。他要是回家睡觉,他就是被皇帝抓去做水鱼汤喝!

半道上,老张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拐道找到坦叔之后,然后吼道:“那小丫头片子呢!在哪儿!给老子出来!”

暴怒的张德一瞧薛招奴居然还会躲在坦叔后面,顿时一把扯过来,双手疯狂地揉捏她的包子脸:“我怎么和你说的——”

“去找公主。”

“还有呐!”

“给她诗。”

“还有呐!”

“回家……”

张德继续揉着包子脸,让她的嘴嘟起来扯起来扁起来圆起来:“我让你去找公主,我让你上她马车了吗!”

“马车上有阿月浑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活该长成胡饼脸!”张德扯着她的小圆脸,“我让你给诗,你就拿《青玉案》,败家婆娘!你知道这诗余值多少钱吗?万贯老子都不换!被你个败家婆娘就塞给公主了!”

“我拿错了……”薛招奴嘟着嘴,然后心里默默底嘟囔着:叫你不带我逛灯会,叫你不带我!就给,就给,就给!

“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

老张黑着脸,《青玉案》呐,一夜鱼龙舞啊,灯火阑珊处啊!特么就白瞎给这元宵节了。亏大了。

“事情不是办好了嘛。还罚我……”

“还敢顶嘴?!”

薛招奴扭着身子,继续嘟着嘴,包子脸更加的圆了:“不吃肉怎么长大。”

“就你还长大,你个包子脸长大了也成不了小龙女!”

老张没好气地骂了一声,然后又哀叹道,“唉,我这边算是马马虎虎过了。可叔父那里,不好过啊。”

此时,外面已经唱开了“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李董听的耳朵痛,他很想吼一声:这些刁民总想和朕作对!

然而为了千古一帝,李董忍了。

然后在房间内,烛火斑驳,两道身影摇曳。

“弘慎啊。”

“臣在。”

“脱衣服。”

“嗯?”

“脱!”

“陛下,这……”

“难道要朕帮你脱吗?”

张公谨咬咬牙,缓缓地把衣服一脱,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不是说受伤了吗?”

“小伤,让陛下挂记了,臣有罪。”

“有罪?呵!”李董嘲讽地变了声调,“你侄儿刚才也在这儿说有罪,还说要告老还乡乞骸骨,十四岁……乞骸骨!弘慎,你教侄有方啊。”

“臣惶恐,臣教导无方……”

“伤在哪里?”

李董虽然一脸的不爽,但眼神还是关切。

“背上。”

李董于是转过去,看了看张叔叔颇具线条的斜方肌和背阔肌,还有背阔肌上面的八道抓痕……

一团无明业火顿时爆出来:“你也给朕滚——”

“臣告退,陛下息怒,息怒……”

赶紧麻溜穿好衣服,张叔叔连忙滚蛋。

房间内,李董一脸颓唐,然后猛地站起来,双手冲着天乱抓:“啊啊啊啊啊啊——张氏浪子,无耻之尤——”

第二天,城东老干部活动中心,笑眯眯的唐俭跟老哥们儿聊天:“上元佳节,当真热闹啊。热闹!”

“唐公,莫要作怪。快快说来听听,张弘慎可是要尚公主了?”

前任鸿胪寺主管刘世龙笑的极其猥琐,老头儿一脸的荡漾,“都闻张公谨谦谦君子能文能武,更是重情重义,没想到这老实人做点事情出来,倒也是满城风雨惊天动地。昨夜皇帝没睡好觉吧。”

“嘿,紫宸殿小会,嘴上都起泡了。”

“噗——”

窦琮一口茶汤喷了出来,笑岔了气:“哈哈……咳咳,哈哈哈……咳咳。老唐,真的假的?”

“骗你们作甚?”

唐俭斜靠在太师椅上,然后啧啧道:“张公谨这小子,真是……绝了!”

“也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刘世龙又问道。

“这还问什么,出了此事,只怕越快越好,月底就要定下,否则,颜面无存啊。”唐俭神在在地往后一靠,“不过琅琊公主之事好了,这姑侄二人争夫的场面,不知道陛下该如何堵众人之口。反正休沐还没结束,长孙家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为何?”

“为何?!”唐俭斜眼看着老兄弟们,“亲上加亲,本来好事,奈何啊……”

“亲上加亲?”

刘世龙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原来长孙家还有这个打算?是长孙伯舒?”

“不是他还有谁?他是长子啊,而且算是长孙家拿得出手的了。可惜啊,这回真是郎有意,妾无情,而且还鸡飞狗跳。”

唐俭双手一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另外一人是谁?”

“太皇所出的安平公主,豆蔻之年,着实温润如水。不过这一回,倒是硬气的很。”

突然窦琮又一口茶汤喷了出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家伙一个人在那里笑的浑身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老窦,你怎地如此放浪形骸,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你们就没想过吗?哈哈哈哈哈……”

窦琮笑的浑身抽抽,然后平息了一下情绪,才噗嗤噗嗤地说道,“哥几个,你们说,要是琅琊嫁给张公谨,安平嫁给张德,他们叔侄二人怎么称呼?琅琊和安平,姐妹之间又如何计较?”

老干部活动中心顿时安静了。

“噗!”

“噗——”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唐俭也是笑的跟中风一样,眼泪横流,“此乃佳话,佳话也!”

而此刻,在文宣王庙的工地现场指挥部工棚里,张叔叔一脸便秘地看着同样一脸便秘的张德。

叔侄二人四目相对,最后不约而同地长叹。

“唉……”

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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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太子又至

长孙冲最近在买醉,和他远房伯父长孙晔性质是差不多的。本来,这年头极西之地的日耳曼蛮子还没有展出优秀的骨科医学,所以长孙冲和他表妹本来应该会很恩爱以及美满地过下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

那个门风败坏的邹国公府,老的不要脸就罢了。小的居然也如此厚颜无耻!

如果只是表妹,其实长孙冲也是可以接受的。女人如衣服嘛,娶谁不是娶,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有前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长孙冲想的很好,只要抱住了太子的大腿,将来,他就是潜龙班底,未来新皇的肱骨栋梁,前途无量啊。

然而现在,太子……也被勾走了。

“张德小儿!吾与汝不共戴天——”

春明楼内,买醉的长孙伯舒眼角挂着泪珠,迷迷糊糊地呼喊着。

太子当然不会去理会喝的醉醺醺的表哥,而是听说张德被老爸训斥之后,赶紧跑去普宁坊探望。

再加上当天晚上程处弼被打的要死,惨叫声整个太平坊都听得见,让太子以为张德也在劫难逃。

结果担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知道,张德去了文宣王庙的工地。

于是太子一大早,就带着东宫那群吃干抹净不干人事的王八蛋跑去工地探望梁丰县男。

“张监丞,太子殿下来了。”

被正义使者放出来的马周,因为惹上了鄅国公府的官司,常何虽然有心作保,然而没那勇气,张亮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于是张德跑常何府上,就说这人我保了,又给了常何一千贯压惊费,常何也就抬抬手,让马周跟着老张跑了。

自打马周这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跟张德混之后,人生就丰富多彩起来。

比如说,最近马周在研究复式记账法以及天竺数字,虽说江阴也有码子来记数,然而当老张引入了“o”的概念后,马周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数学真好玩。

马周原本一个文科生,开始不务正业了。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称呼官名。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奸臣。”

张德皱眉看着马周,又再三强调了一遍。

“可是张监丞,这不合礼……”

“你现在挽着衣袖赤足下地,难道就合礼了?”

说罢,张德拿起一顶柳枝安全帽,扣马周头上,“还有,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工地上,安全第一!”

马周正了正安全帽,然后才道:“太子殿下还等着呢。”

“等着就等着,没看见我在算东西吗?”张德一脸的苦恼,照现在的水泥用度,最少也要十二万斤,也就是六十吨。

可特么自打上元节闹出那档子事情之后,李董来视察工地,就说这腻子好,得多用,铺路上多平整。

于是没办法,张德只好让人用竹条做加强筋,土鳖版混凝土用来铺路,倒也没问题,可太特么浪费材料了。

几个水泥窑,一天也烧不来多少。再说了,球磨机的外筒损耗率太高。这种损失原本就是没必要的。

这一来一去,张德算了算自己起码少赚三万贯左右,这特么还没把白费的人力成本搞进去。

头两个月冬天,冻死了将近三百突厥奴。连一向反人类的李思摩,都开始肉疼起来,最近因为草原太安定,大家不抱怨不造反,也没啥理由去逮壮劳力过来送死。

再说,怀远城大河工坊是优先级,给孔圣修的庙,皇帝是很急,世家大族也很急,但对老张来说,这特么就是样板工程。

“储君也是君。”

马周鼓起勇气,据理力争,没办法,他是孔孟传人,怎么可以不讲礼呢。就算梁丰县男给他工资,而且很丰厚,但为了心中的大义,没得说!

“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老张无奈,只好站起来,跑出了工棚,然后老远就换了张脸:“竟是太子殿下亲临,德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说着,老大一个揖,鞠躬九十度。

跟着行礼的马周嘴角抽搐,眼神很复杂。

“免礼免礼,是本王打扰大郎做事了。还望大郎勿要见怪。”

李承乾永远是这样的翩跹君子,让人如沐春风,马周心中觉得很悲愤,储君都这样礼贤下士了,然而张监丞却如此的……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太过分了!

但拿人手短,马周虽然很想告诉太子殿下,这小子良心不好,然而忠义两难,没办法。

“殿下如何有空前来视察?”

李承乾不是头一回来,但这次不一样,文宣王庙快要封顶了。为了架最后的主梁,张德改装了六台滑轮组,脚手架密密麻麻,看上去跟太空堡垒一样。

“蔚为壮观,大郎神乎其技,鲁班在世!”

“殿下谬赞,德岂敢。”

太子面白如玉,红扑扑地无比喜庆,抓着张德的手道,“大郎,待文宣王庙落成,来东宫与本王共事可好?”

老张甩了甩手,没挣脱,又不敢大力出奇迹把李承乾甩飞。只好任由皇太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德荣幸之至!”

然而张德早已看穿了一切,就他这种道德水准,基本上东宫班底是没希望了。就算李董硬要塞进去,别说文官世家不答应,勋贵武将都不情愿啊。就张家那小流氓都能进东宫陪太子睡觉,我们家的品性纯良还没勾搭公主,怎地不可以?

再一个,就李董现在的精神状态,估计李承乾跟他爹提起要让张德进东宫服侍,立马就会被李董喷个狗血淋头。

文宣王庙的工地用水杉木做了围墙,工棚就在门口,划分好了住宅区器械区以及办公区等单位。

巨大的工地大门两边还由孔圣传人,祭酒孔颖达亲手书写的劝勉联句。

左边写着:高高兴兴上工。

右边写着:平平安安回家。

横批:保利营造。

写下这十六个字的孔祭酒心情是很复杂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安全施工概念,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虽然施工期间还是死伤外籍务工人员数百……

“大郎,今日本王有一事相求。”

“殿下只管吩咐。”

老张一脸正色,旁边的马周看他忠心耿耿的嘴脸,觉得有点反胃。马周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人生价值观来,于是他只好内心默默地念叨起来:如果一个数列从第二项起,每一项与它的前一项的差等于同一个常数,这个数列就叫做等差数列,而这个常数叫做等差数列的公差……

“大郎,听闻忠义社新增一家车行?专营车马,更兼打造雕琢?”

“殿下也听说了顺丰号车行?”

“大郎,琅琊姑姑那样的四轮马车,本王需要两架,下月河间王叔寿宴,正愁没有趁手的寿礼。听闻此等马车坚固耐用,而且乘坐舒适,风靡京城,本王也是心慕已久。”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老张脸黑了几分,他打造四轮马车,是想让人看到提高运力的特色。然而达官贵人自从听说了某对狗男女做**广告之后,想到的就是坚固耐用……

“殿下无虑也,此事易尔,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大郎了。”

太子面色微红,笑的很高兴,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张德的手,“大郎,陪本王再看看文宣王庙。”

前几天不是刚看过吗?妈的,放手!

用力甩了甩,没甩成,而旁边马周已经放弃治疗,闭着眼睛,默默地算了一个从一加到一百……

第十二章 春天要骑马(一更)

张德觉得李董的崽都是脑子有坑的,闺女琢磨着牵手逛街也就罢了,儿子居然不逛街逛北里,居然选择逛工地!逛工地其实也没什么,储君嘛,视察工作,为了文化教育的重要展,都可以接受的,但为什么也要牵手?

然后太子离开工地了,老张问常何顺来的扶手马周还特么说要送送太子。

“宾王,你听说过包拯这个人吗?”

张德实在是受不了了,当初把马周从大理寺捞出来,并且在鄅国公张亮手里保下来,纯粹是看在他能威武不能屈,当街为安菩仗义执言。

可万万没想到啊,魏征那是因为自己出身不好,你个落拓措大怎么一股子正义仲裁者的气质?你是寒门啊!

总觉得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包拯是谁?”

马周骑着一匹黄鬃马,跟着张德。

“一个正直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张德没好气地说道。

“张监丞,周有些话不吐不快。”

马周一脸正色,显然是鼓起了勇气。

“你讲吧,我听着。”

边上王万岁骑着马,没有马凳,说是坦叔教的上等马术,就是这么练的,就靠两条腿夹着。

这让老张不得不怀疑,坦叔教的到底是马术还是房中术,就王启年这么练下去,两条腿什么马夹不死?到时候肯定是床上小马达,功率强劲工时持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监丞对待太子殿下……还有陛下的差事,太过敷衍了事了。”

老张喟然一叹:“所以说,我真的怕了你们这些正直的人。”

看到马周正直的眼神,老张很惭愧,上辈子领导被坑,也是太特么正直了。你一个文科生玩什么大义凛然为民请命,你玩女人捞点钱就算了,搞什么两袖清风青山埋忠骨,那你去死吧。

关键问题是,任你官清似水,看我吏滑如油。跟着文科生领导混饭的一票人里面,老张绝对算是正常道德水平以上的,然而其他的同僚,都特么属鬣狗的,腐肉都敢吃,你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但是,马周这样正直的人,张德觉得很好,于是拍了拍马周的肩膀:“宾王,汝正直君子也,吾不如尔太甚。惭愧……”

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老气横秋地拍着三十来岁老家伙的肩膀,然后语重心长地安慰夸奖,让马周憋屈的想哭。

“监丞谬赞,非周正直,实乃孔曰……”

“仁义二字,说给我听没用。”

张德手持马鞭,遥遥一指太子座驾,“君王听了才有用。小民之仁,活人一户。小民之义,闻达乡里。君王之仁,君王之义,泽陂天下。宾王之才,沉沦算学账本,惜哉。”

“监丞。”

“三十来岁还没做官,空有才华又有何用?你又不是老学究。”

言罢,张德策马向前,越过东宫侍卫,喊道:“殿下,德觅一贤才,愿献于殿下。”

“大郎选的人,总是好的,只管送来东宫。”

你特么逗我?!老子准备了一堆说辞,你就这样答应了?你家管人事的人怎么不去死?

本着赶紧一千贯亏了本的心思,老张赶紧道:“山东贤才马周字宾王,精诗书善春秋更有经济之才,算学一道颇有建树,其策论更仿佛强汉贾生,实乃散落河沙之明珠。德才具鄙薄,用周不过一刀笔小吏。殿下用之,画龙点睛,得一肱骨栋梁也。”

正在复习等比数列的马周骑着小黄马,远远地听到了老板的话,虎躯一震,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原来我在张监丞眼中,是这么的高大上?

马周感动了,是我错怪了张监丞。

然而老张内心琢磨的是:老子把这货塞东宫,怎么地也能恶心恶心太子,让他别老来骚扰我!

“此等贤才,本王所欲也。”

然后李承乾就想出来拉张德的手表示感谢,老张赶紧攥住了黑风骝的缰绳。

太子于是就小声地对张德说,右春坊通事舍人还有个缺,马周先在老张这里补个差事,然后调过去。

毕竟,老张现在也挂着个监丞头衔,手下有俩正九品的跟班,算得了什么?!

然后张德呵呵一笑,回头跟马周说了声,我给你弄了个东宫正七品下的属官当当,你看啥时候办一下交接班,赶紧去东宫打卡?

三十来岁的马周顿时感激涕零,说什么张公提携之恩,周此生不敢忘也。

然而张德内心很简单:你特么给老子快点滚!

正直的人,怎么可以跟着自己混呢?自己可是权贵资本家!黑心工场主!罪恶的反动阶级一员,正直是万万不能沾的,沾了,就变成了理想主义者,将来一定会被有良心的知识分子喷。

过了龙渠,就算是送别结束,本来张德也就该骑着马儿继续回工地。

然而这时候,来了一票人马,瞧着很犀利,看上去很酷炫。一边全是青衣怒马,倒是没什么披红挂彩。另外一边,全是红衣神骏,端的神气。

“咦?”

张德一愣:“这俩货怎么还出来春游了?”

“大兄!”

大胸?哪儿哪儿呢!

老张一个激灵,眉头一挑,然后就看到一人骑着一匹小号的青骢马,过来喊了一声太子。

“泰弟怎么出城了?”

李承乾出了马车,众人行礼,太子免礼,然后下了马车,又见到一个剑眉少年,便笑道:“恪弟也来了。”

“恪见过兄长。”

李恪上前,恭敬行礼,太子上前,扶他直身。

“怎么你们两人联袂出行?”

“春日悠悠,本是出来踏青,然得了一批青海骏马,城中又不可纵马,便来城东骑个痛快。”

李恪诚恳道。

“果是神骏!”

太子看了看那些马儿,着实是好马,“可是侯公斩获?”

“太子慧眼如炬,正是侯公缴获。”

李恪依旧恭恭敬敬。

“本王亦有良驹,奈何许久不骑了。今日你我兄弟三人,正好策马一叙。”

言罢,李承乾道,“牵本王紫骍来。”

然后就有人牵了一匹紫毛骏马,在阳光下看上去很像乡村非主流……

老张远远地看着,心说这几个意思?

然后就看到李承乾解了长袍,换上便服,爽朗一笑,策马而走。

李泰斯文,没有狂奔,李恪就洒脱的多,直接跟了上去。

还没跑多远,太子胯下那匹乡村非主流开始蹶蹄子了……

“太子小心!”

“保护太子——”

李承乾本来是面白如玉,现在是苍白如纸,吓的赶紧趴伏在马背上。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十四岁的少年又不是都像张德程处弼这种,慌乱之间,双手脱了缰绳,整个人被马儿抛了出去。

那瞬间,东宫属官外加李泰李恪一众,都是吓的脸色苍白,完全说不出话来。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太子要是有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李承乾半空坠落,吓的魂不附体,觉得自己临死也就这一趟了。

然而,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一道黑色闪电划过。

嘭!

一人一骑,迅猛如斯,太子竟然被那骑士当空接住稳稳地抱在怀中……

“大郎……”

我特么也不想的。

老张内心暗暗骂道:神烦没水平还要装逼的人!

东宫众人赶紧上前,把太子接了下来,重新塞回马车,然后各种安慰各种询问,就怕太子是不是被吓出了什么毛病。

然而太子却一脸淡然,微微一笑道:“诸君勿忧,本王无碍,幸得大郎所救。”

“此乃臣本分也。”

张德默默地装逼,周围的卫士们都是一脸惭愧。他们平时都觉得自己骑术无双,天下无敌,结果连个少年都干不过。

老张拍了拍出了点汗的黑风骝,然后躬身道:“太子,德公务在身,就此告退。”

“大郎自去,勿要为本王担心。”

傻逼才为你担心……

张德脸一黑,赶紧骑着马,叫上傻了眼的马周:“宾王,还愣着作甚?回去干活!”

“是,监丞。”

马周内心不由得感慨:张公非寻常少年也。

第十三章 张公谨成婚(二更)

大唐帝国文化教育基地样板工程文宣王庙封顶了,李董跑过去剪彩,然后表了重要讲话,作出了以下批示:要严抓工程质量,杜绝一切偷工减料的**行为!

保利营造全体员工纷纷表示拥护伟大英明正确皇帝陛下的号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仅要严抓工程质量,还要做好对外宣传工作,让广大长安老百姓知道文宣王庙的重要意义。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伐柯伐柯,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下了班,刚过龙渠,就听到有熊孩子唱着歌,然后跑邹国公府打秋风。坦叔笑呵呵地散着核桃、阿月浑子、柿子饼……

纳彩、问名、纳吉……流程走了一半,邹国公依然双眼无神。

二婚,本来不该这么纠结的。

“咳咳,弘慎,吾至矣。”

正月已经还暖,秦琼还是过着大氅。是骨力干人在北海猎到的巨熊,老张弄到手估计了一下,这头西伯利亚棕熊,最少三米。皮子弄回来重新加工,还漂了一池子的油脂。

秦琼身材长大,只是偏瘦。不过披上熊皮大氅,简直就是煞气逼人,国公府内一群仆役大气都不敢出。

“叔宝,乍暖还寒,怎地亲临,快坐快坐。”

保利营造打造的交椅,销量还是不错的。太师椅就不说了,榉木打造的都得十贯起,还是人情价。

主要是雕工繁琐,大匠又喜欢装逼,索性工部的人听说可以搂钱,立刻就让大匠去死好了。

“吾还能动,汝大婚喜事,焉能不至。”

说着,秦琼又问,“大郎还在工地?”

“主楼封顶,陛下又叮嘱了一番,回家难得。”

“张家千里驹,了得啊。”

秦琼感慨一声,大氅一抖,抖出个娃娃来。

小孩儿虎头虎脑,眼睛大大的,盯着张公谨喊道:“爹爹。”

“你也来啦,快点让爹爹抱抱。”

张公谨大喜过望,连忙从腰间锦囊中摸出一把金豆子,塞到秦怀道怀里,“棒小子,比你耶耶壮!”

秦怀道揪着张公谨的美髯,咯咯直笑。

正笑着,秦琼抖了抖大氅,坐椅子上笑道:“大郎救了堕马太子,朝中多有言语,听说陛下气消了不少。”

张叔叔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陛下宽宏海量,是吾让陛下失望了。”

秦琼笑了笑:“倒是顺丰号的马车多卖了不少,吾这钱袋,也平添了一些用度。”

“休要再提,再提便是恶客!”

尴尬无比的张叔叔浑身难受,然而秦怀道却叫道:“爹爹,娘娘呢?”

“咳咳咳咳咳……”

秦琼咳的厉害,整个人都接不上气来。让张公谨一阵抚背,只好尴尬道:“此等丑事,路人皆知矣。”

“男欢女爱,何来丑事之说?是你多想了。君不见长安富贵,皆买了香车安置美人么?”

“羞于见人。”

张叔叔搂着秦怀道坐椅子上,半晌才道,“也是邪火上来,竟是受了公主勾……咳,反正吾至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琅琊公主何等美丽,你就知足吧。”

秦琼笑了笑,然后道,“知道你府上没有大雁,去年我让人活捉了几只养着,本想给大郎留着,没曾想,这侄儿没用上。倒是你这叔父先用上了。”

“叔宝……”

“好好好,不提不提,不提了。”

秦琼一脸揶揄,然后又问:“生辰交换过了?”

“说是公主天马下凡,乃旺夫之相。吾乃守山猛虎,妻子平安。”

“太皇满意?”

“满意,如何不满意,你可知晓光聘礼,吾便出了整整这个数。”

张公谨冲秦琼比划了三根手指头。

秦琼眼珠子都鼓在那里,“大郎帮你扒拉的那点钱,都出去了?”

张叔叔无奈点点头:“焉能不给?”

“太皇……好买卖。”

秦琼感慨一声,“吾若有女,亦可赚上一笔,你家三郎还小,吾与润娘再幸苦一下。若有丫头,结个亲家。”

“吾半个铜子都不给!”

邹国公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秦琼。李渊多狠呐,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本来出了这档子事情,怎么地也要赶紧完婚,不然不就是等着丢人嘛。但是李渊到底也是做过董事长的人,开口点了个数目,让张公谨差点吓尿,然后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定了个尿血的数。

没办法,你要不给,李渊真敢让自己闺女不嫁。但张公谨……就别在朝廷里混了。

白糖外加羊毛扒拉的钱,还问张德借了五万贯,凑了三十万贯,给太皇送去压压惊,顺顺气,嫁女儿啊,多伤心呐。

让张叔叔也感动的落泪,这半个月一宿一宿的没合眼,一想起那三十万贯,他就感慨太皇是多么的爱他闺女。

但你还别说,虽然张叔叔尚公主到底拿出去多少钱没人知道准数,但大概估算还是知道的。

于是乎,在张叔叔忙着二婚的时候,一群长安城算有点小背景的,立刻托了人过来推销自己不满十二岁的闺女。

张公谨有仨儿子呐!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为了张叔叔的婚礼,迎亲车队马队那都是全新准备的。光金山追风就有二十匹,河曲马连凑数都不够格,青海骢也是二十匹,还有二十匹西海兔头。能骑马迎亲的,都是左骁卫的老部下,个个都是蜂腰猿背,卖相绝对好。

就这个,李董还特批百十来套精铁奶罩给骑士们披上。皇帝嫁姐,怎么可以寒酸。

然后马车都是顺丰号精心打造,光贵的要死的红烛就有一千来根,内府掌烛尿血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皇帝特批,根本办不下来。

然而当这些四轮马车装潢好拉出来预演了一圈,长安城十里围观,不要太拉风。

这多多少少挽回了一点点邹国公的颜面。

而且张公谨去迎亲,骑的还是金山追风马王,安菩特地借出来的。

那马儿高大威风卖相极好,贵气逼人,连皇帝看了都内心痒痒。

等月底的时候,跑顺丰号说要借车队装逼的豪奢之家竟是有一二十家,连尉迟老魔也人来疯一样地跑过来说自己儿子结婚,就这档次了。

至于买了马车回去和爱妾玩特殊调调的勋贵们,纷纷表示琅琊公主和邹国公会生那样的事情,其实太特么正常了。根本把持不住啊!

正月二十九,文宣王庙开始装修工作,而此时,邹国公骑着金山追风马王,带着豪华车队马队,前去把自己的老婆接回家。

第十四章 那些年我们不想追的女孩

太皇嫁女,皇帝嫁姐,长安人民群众纷纷表示与有荣焉。

至于张叔叔的狐朋狗友们,则是纷纷抢着要做傧相,多露脸啊。大唐开国以来,就没见过这么排场的婚礼。反正也不逾制,太皇陛下布了最高指示:可劲造!

这可是最孝顺的闺女,被张公谨这个登徒子给侮辱了不说,还要嫁给这三十来岁的二婚男,多亏啊。

长安百姓闻着伤心见者流泪,都为琅琊公主殿下的付出感动了。

“三十万贯!”

程咬金一双牛眼瞪圆了,然后踮着脚来回跳着叫道,“三十万贯!”

“嚷什么嚷!”

一条恶汉推门而入,周遭的光线瞬间被吞噬,尉迟日天从云梦泽喝够了水鱼汤,终于返回了长安。

本来就是想趁着休假,好好地舒舒服服享受享受生活。

然而万万没想到啊,张公谨这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要结婚了?

更加没想到的是,结婚对象居然是公主!

这样的火坑都能跳,张公谨绝对是好兄弟,没得说。

勋贵中跟张公谨关系最不好的侯君集都是由衷地过来恭喜,少了一个公主,就少祸害一家权贵。张公谨功德无量啊。

张叔叔也清楚,虽然兄弟们都过来说恭喜恭喜,但潜台词是:这瓜怂……

“怎地!”

程咬金大怒,自打和尉迟日天在灞桥厮打了一回之后,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俺不和你这倔驴分说。”尉迟恭嘿嘿一笑,上前道,“弘慎,你看,这傧相还没着落,俺咋样?”

“不行!”

程操地跳了出来,“老子已经提前说好了,傧相是老子!”

“恶人恶相,你们两个都不合适。”

秦琼轻咳一声,在那边说道。

“叔宝,你怎地胳膊肘往外拐!”

“哼!”

尉迟恭横了一眼秦琼,然后叉腰道,“俺可是寻了不少催妆诗,你这厮可有准备?”

老程一愣:“老子全凭本事,何须寻觅。”

“蠢驴一个。”

尉迟恭呲牙咧嘴,然后一屁股坐太师椅上,见张公谨早就披戴好了行头,脑袋上还插着花,便道:“还是新郎自个儿说,俺在朔州,年轻时候可是有名的催妆汉,甚么婆姨没见过?”

“哎呀,都去,都去还不行吗?”

张公谨没好气地在那里喝着闷茶,“反正苦的是我。”

“嘿嘿嘿嘿……”

一群损友顿时笑开了花:“自古两肋插刀者少之又少,弘慎乃天下楷模也。”

公主就是一个个坑,他们这么有前途,当然不愿意碰喽。现在张公谨天下为公,简直好友中的极品好友。

连秦琼也是一笑:“好了好了,弘慎烦闷许久,莫要再来羞他。”

“琅琊殿下俺也见过,当真漂亮,可惜是个公主,不然俺年轻十岁,定要做一回驸马!”

“朔州夯货,管住你的狗嘴!”

秦琼轻拍扶手,尉迟恭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众人顿时大笑。尉迟日天顿时老脸一黑,吼道:“笑甚!笑甚!”

“无胆儿,哈哈哈哈哈……”

程知节顿时笑的放浪形骸,国公府内外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尉迟老魔闷闷然道:“不与尔等多言!”

“对了公谨,那小子呢?听闻皇帝又给了他差事。上回才干了一天就罢了官,这回倒是长久。”

尉迟恭喝了口茶,抹了把嘴,然后道,“听说他弄了个工坊,麻料织丝甚好,俺回来前,那船帮伙计如今都是用了怀远麻绳,当真结实。”

“敬德少待,大郎今日有些琐碎事情,一会就到。”

张公谨刚说完,就见坦叔领着张德回来了。

一屋子的公爷,然而坦叔脚步沉稳,丝毫不惧。尉迟恭嘿嘿一笑:“何老头,有没有空,和俺过过手?”

坦叔笑了笑,没说话。

那边秦琼冷笑:“朔州佬,你那点手段,不够格。”

尉迟恭顿时大怒:“秦叔宝,焉敢小看老夫!”

“琼眼拙,总觉得和老倌在哪儿见过?”

秦琼眯着眼睛,问坦叔。

“秦公贵人,老朽岂敢有此殊荣。”

坦叔还是很淡定。

等坦叔走了之后,程咬金便问张公谨:“公谨,何老头到底什么根脚?我看他颇有当年骁果之风。”

“你们当真成贵人,所以多忘事!”

张公谨没好气地扫了他们一眼,“坦叔乃是前隋武烈侯义兄弟,年轻时候同给陈后主撑伞。归隋后,又同为先登勇士,征辽两战皆全身而退。后武烈侯没于辽河,遂南归去了。”

“前隋武烈侯?”

程咬金一愣,“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尉迟恭问道。

“改元后,我得封宿国公,撞了人家兄弟的爵位。”

听程知节这样一说,尉迟恭也反应过来:“竟是麦铁杖!”

“麦铁杖天生神力,又跑及奔马,传言能日行五百里。没想到还有兄弟在世。”

秦琼也是感慨,看张德的眼神也更加慈祥,拍了拍张德的肩头,道,“难怪当日大郎期盼怀道快些长大,前往辽东。”

“杨广何其误人!”

尉迟恭恨恨然叹道。

“好了,大喜之日,说这些作甚。”

秦琼终结了这个话题,然后道,“弘慎,不如就图个热闹,傧相就算了,到时候劝妆诗催妆诗,总能凑出来。”

“老夫还能如何?尔等损友,阴险之极!”

张公谨脸一黑,他本来以为秦琼是要拉一把的,结果最不老实的就是秦琼,反手就是一刀,当场扎死张公谨。

老张一瞧很热闹,趁乱弄水抹了把脸,换了一身喜庆素以,挂了一个锦囊在腰间,撲头整理的干干净净,这才跟着出门。

老家伙们都跨上马,准备去接亲,老张的小伙伴们也都换上了好马,一个个开了神装出来装逼。

程处弼直接弄了一套黑犀皮甲,上面嵌着暗红铁片,着实抢眼。

“哥哥,怎地这么慢!”

“刚回来,洗漱停当,总要盏茶工夫。”

打了个唿哨,黑风骝小跑而至,张德跨马上去,正要走,却听到一声娇呼:“张郎!”

老张脚踏了个空,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那边骑着金山追风马王的张公谨也是毛骨悚然,吓的哆嗦了一下。

后遗症啊,现在听到“张郎”就怕,府里面连“蟑螂”都不让喊,全都跟着张德喊“小强”……

“张郎可摔着了?”

拎着裙裾,安平公主一脸担忧,迈着步子急急忙忙地从马车上下来,然后隔着一条石板街,冲向张德。

一群大佬骑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回望,画面太特么纠结了。

趴地上很无助的是大侄子张德,冲过来要搀扶的却是个姑娘……

“老夫觉得……”

程咬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入娘的,俺头一回见婆娘捡汉子的!”

秦琼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张公谨,安慰道:“弘慎,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谁叫……谁叫你不等等大郎呢。”

“鳖说了!”

张叔叔哭了,默默地骑着金山追风马王,然后含着眼泪高歌一曲:“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嗯,琅琊公主最欣赏的,就是他张公谨的才华。

第十五章 唐代闪婚(一更)

含泪一曲,张公谨才名震长安,那些个想要在劝妆诗上搞个大新闻的损友们,纷纷侧目。

“春风得意马蹄疾?”

众大佬定睛一看,张都督马蹄不快,面无得色,眼眶中还有眼泪,莫非是喜极而泣?

“一日看尽长安花?”

十里长街,多的是大姑娘小媳妇,都想看看老公不如其美甚的邹国公是长什么模样的。

待看到张公谨披红挂彩骑着金山追风招摇而过,顿时泛起一阵尖叫。

帅的惊动天可汗!

“如何这般热闹?”

琅琊公主府,李董穿着礼服,他爹也被放了出来透透气。老董事长呵呵直笑,乐的眉飞色舞。实话讲,他刚当皇帝那会儿,能从朝廷夹带的钱财,顶天十万贯。没曾想,自己皇帝不当了,卖个女儿都能入袋三十万贯。

现如今他的小老婆们,纷纷表示太皇你好棒好棒的。

“回陛下,是张公来也。”

“哈哈,来得好,焉能让此獠轻松进门!”

李董说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然后他老婆轻咳一声:“陛下。”

“哦,咳,嗯……有谁随亲?”

“程公秦公几人。”

“哼!狐朋狗友!”

李董轻声骂了一句。

“陛下!”

长孙皇后眉头微皱,老公有点不在状态啊。

然而也可以理解,自己同岁的漂亮大姐姐,就这么被人在马车上被人叉叉圈圈,完了半个月不到就要嫁给那个王八蛋。这做弟弟的……难受啊。

最重要的一点,李董一向喜欢轻熟女……

邹国公车马未至,皇家的人都来了一些。正热闹着,安平气鼓鼓地红着脸,进了屋子。

“芷娘,你去哪里?”

“去姐姐闺房。”

安平对李渊道。

“不要去打扰蔻娘了,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李渊呵呵一笑,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安平无奈,只要嘴巴嘟的更圆,不情不愿地坐在一旁。

而李渊另外一侧,做的是长安公主。

俩人对望一眼,都是齐齐地脑袋一歪:“哼!”

“到了到了!”

锣鼓齐鸣之间,张公谨骑着高头大马,在公主府邸下了马。

心里暗暗咬牙,横竖都是一刀,老夫拼了!

张都督正待进门,却见远方一骑疾驰而至,那骑士连忙叫道:“定襄急报!定襄急报!定襄急报——”

边疆急报,那骑士手持三箭,一脸疲惫。尉迟恭等人立刻策马分开道路,骑士马儿停当之后,马背上的汉子脸色苍白如纸,直接滚了下来。

要不是坦叔箭步扶住,只怕要摔个重伤。

“都督!苏烈将军急报!契丹诸部勾结高句丽,围攻霫部,霫部酋帅请求庇护,将军决断,命其不进驻大洛泊!”

“契丹儿何来此胆!大贺窟哥竟敢造反!”

“都督,非是大贺部,而是达稽部和独活部,裹挟白霫夹攻。大贺摩会被杀,大贺窟哥继任大贺部豪帅,持鼓纛命大贺部受我军节制!”

“好!大贺窟哥总算没有白费本督的栽培!”

张公谨将头上簪花一扯:“国不宁,家何安!吾去会一会契丹奴!”

这时候里面也得知了动静,李渊听说后,眉头微皱:“大贺咄罗当年还曾献宝马与朕,更有貂皮无算。如今已不是他当家了?”

“前年大贺摩会曾来朝贡,赐了他鼓纛,节制本部。”

李世民回答道。

“世事难料,突厥覆灭太快,草原人心微动,这是思变啊。”

李渊语重心长道,“能让河套安稳,吾不如二郎多矣。”

这话想说的东西太多,涉及到两代皇帝的黑历史,但到底还是老子关心儿子。李二连忙躬身道:“唯有尽力。”

门外,人头攒动,有人大吼一声:“胡儿好胆,再起烽烟——”

“张公此去,马到功成!”

“恭送张公——”

唐人敢战,见张公谨脱了新袍换战袍,顿时热血沸腾,连连呼喝。

程知节更是一声大吼:“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

又是大吼:“王于兴师——”

“修我矛戟!”

再是大吼:“王于兴师——”

“修我甲兵!”

言罢,程知节正色抱拳:“公谨此去山高路远,愿汝旗开得胜!”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红妆持马槊而出,竟是披坚执锐女豪杰。

“程公这催妆诗,妾甚喜!”

众人一惊,便见那女英雄飒爽磊落,腰间一柄黑漆横刀,手扶刀柄,蓄势待。再见马槊冲天,寒光点星。

“妾今已作张氏妇,岂可家中琢磨胭脂刺绣,当与郎君共进退!”

女将军出的门来,便有一匹枣红马而至,只是马槊轻点,轻松跃至马背。横槊抱拳冲门口的李渊李世民道:“阿耶阿弟,就此别过。”

双腿一夹枣红马,马儿直接跟着金山追风去了。

刹那间,呼啦啦的百几十好披甲骑士呼喝:“点卯点卯!灞桥出征——”

“灞桥出征——”

原本婚礼的锣鼓,竟是声乐一转,战鼓冲天。

李渊眼见着马队来了又去,赞叹道:“没曾想,竟是良配。”

张公谨也不等辞别旧时同僚,尉迟恭等人策马送至灞桥,便道:“弘慎,弟妹,刀剑无眼,珍重!”

“诸位,请!”

“请!”

秦琼马慢,到了之后,大手一挥,一只酒坛甩了过去:“大喜之日,焉能无酒?”

“贤伉俪必成佳话!”

“干!”

“满饮!”

“干!”

啪!啪!啪!

酒坛碎了一地,定襄都督府数百仪仗摆开,皆是骑士,三声牛角号响,仪仗奔东边去了。

一路东行,张公谨回望长安,见龙原之下,文宣王庙巍峨冲天,大声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吾,满意了。”

一场建国以来最豪华的婚礼,它刚起了个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而此时,张德还懵在原地,眨巴眼站那儿呆:啥玩意儿?这特么就散了!卧槽,唐朝就有闪婚了啊!

“大郎!大郎!”

人潮中,李思摩一眼就看到了张德,然后眼睛放着光,浑身抖地叫道,“了啊,了啊大郎!”

“什么了?!”

“契丹造反,了啊!又可以抓……买……雇人手了啊!”

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李思摩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张公说的好啊,春风得意马蹄疾,咱们马蹄不能满了,赶紧去河北!去河北!”

老张被李思摩那燃烧的双眼,盯的毛骨悚然,这突厥佬,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第十五章 张德取字

张叔叔又要去打副本,但问题却来了。没了张叔叔,老张这冠礼还管不管了?谁负责出来吱个声啊。

“弘慎这一去,只怕又是年底才能回来。”

6老头儿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说话,手里捏着两颗玉胆,盘的油光锃亮。这是去年老头儿从张德的小金库淘来的,在西北做生意就这点好,草原上的牲口从能从西域搞点好货色过来。

比如敕勒人,一车毛毯就把两颗上等玉籽换了。

不过两边都觉得没亏,老张准备将来结婚雕个兰花百合什么的,结果老头儿给他上艺术课的时候,一瞧这玩意儿给你这鳖孙白瞎了。老夫帮你先养一养……

“先生,书院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礼部做事什么样子,你不知道?”

6德明白了他一眼,“等着吧,三月初三过后,此事易尔。”

“我就是想要点寒门子弟,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身为一条工科狗,单枪匹马带不了节奏啊。小伙伴们又对学习姿势不感兴趣,除了搂钱抢娘们儿跑的比谁都快,基本上正常状态就是死狗一条。

连程处弼这货色,也是吃了几次亏,才屁颠屁颠哥哥前哥哥后跟着混。现如今,程家的磨坊也在钓鱼台开了起来,一进一出,不说日进斗金,起码也让程老三他爹笑的合不拢嘴。

短期内,是没人能跟他们程家抢着碾米生意啦。

“怀远那地方,太苦,寒门也不愿意去。”

“太谷县那么穷都有人去。”

“你给钱吗?”

“给啊。”

“你给官吗?”

“怀远郡王底下不行吗?”

“呵呵。”

6老头儿冷笑,“思摩是突厥人,等他孙子辈成了汉人,再说吧。”

其实这事儿跟胡汉之分没关系,纯粹是李思摩有个差事,节制突厥旧部。一般人搀和进去,难保哪天突厥狗狂性大。死了咋办?

斛薛部历历在目啊。

“先生,你再帮忙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从南方请点人过来行不行?”

“死的人还不够吗?水土不服”

6德明瞪了他一眼,之前为了搞唐朝版新东方和蓝翔。西北文盲很多文士很少,让老张苦不堪言。

然后没办法,咬咬牙,砸钱从苏州诓了几十个傻逼。结果到长安就水土不服死了两个,然后剩下的被吓走一半。另一半一瞧长安,卧槽这么,去什么怀远啊,不去了

于是张德再次感慨,社会学特么就不是科学人类怎么可能进化?一千多年后北上广人才富集现象,放唐朝也一个尿性啊。

“那怎么办?人手不够啊。”

“你急个甚”

6元朗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为师虽然不知你所图何事,不过既然有利教化,朝廷自有计较。三月初三一过。礼部定然有了章程。”

我特么等礼部那帮傻逼我还不如自己开大招让太子帮忙呢

然而他不敢,天天躲着太子,也是蛋疼的不要不要的。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老张准备燃烧小宇宙,从小伙伴们那里琢磨琢磨路子。礼部那帮渣滓,考虑人才的第一要素是品德,他要来品德干嘛?当饭吃?他又不需要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为一个权贵资本家,有良心的贵族子弟,老张决定靠人格魅力去感化广大文学工作者。

于是他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让小伙伴们开噬血。去咬那些倒了血霉的落拓措大。

“先生,工地上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等等。”

6德明突然叫住了他,道。“行冠之事,只能等明年了。不过给你取表字,挑个吉日吧。”

“不用那么麻烦吧。”

张德一脸难受。

“你当老夫愿意吗?”6德明手指朝天指了指。

“……”

你说你好好的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不当,管一个毛孩子取名字干啥?

不务正业

“管的真宽呐……”

老张瞬间放弃治疗。

“谁叫你救了太子殿下呢。”

6德明摇摇头,然后道,“初八。陛下来府上观礼。”

“早知道……”

“收声”

老张心说早知道就不救太子,摔他个屁股开花好了。

二月初八,大吉。

前往文宣王庙围观的人民群众越来越多,没办法,太高大巍峨了。而且附院更是别具一格,老张耍了小花招,参考了后世苏州园林的特点。

这让一群来自南方的文学工作者顿时感动的浑身颤,虞世南更是流连忘返,再三强调礼部工作要加强,饱学之士需要安定祥和的工作环境。

孔祭酒表重要讲话,指出文宣王庙附院作为员工宿舍,实乃仁政,文教大兴之兆也。

虽说知道这帮老家伙为了公帑私用会强行给李董加一些特技,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能够这样强行帮李董装逼。

可见政绩工程永远不会过时,几千年都在引领有文化有良心的知识分子继续不要脸下去。

张公谨不在,一切从简。坦叔很欣慰,从此以后,自家郎君就算是真正踏上社会开始要接受社会的严刑拷打。虽然自家郎君在此之前,一直是严刑拷打别人,但坦叔觉得,这些细节不重要。

重要的是,郎君终于长大了。

李董来围观的时候,还带了人。

老张一瞧,那丰腴的身材那成熟的气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不是长孙皇后是谁?

连皇后都来?太给面子了吧

“德,见过陛下,皇后。”

“免礼。”

李董双手扣在玉带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弘慎不在,你要更加勉励自己。”

“臣牢记圣训”

李董嘴角一抽,突然想一巴掌扇过去,但一看一群南方老头儿都在,最终忍住了这种冲动。

“张德。”

“臣在。”

长孙皇后面带微笑,一脸慈爱,看着张德道:“多谢救了承乾。”

“臣之本分,德不敢忘。”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老张此时绝对是长安少年的模板,各种给力各种高尚各种彬彬有礼前途无量。

“哼若非如此,朕定不饶你”

李董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

张德身躯一抖:“臣惭愧。”

李董正要继续口头上侮辱,却见皇后轻咳一声,这才作罢。

待入席之后,老张躬立6元朗跟前,三敬三辞三拜。老张哭爹喊娘说一定要让先生你教导我,指点我,呵护我,照顾我,不然我以后没文化肯定没出息,求先生挽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吧。

然后6老头儿才勉为其难,表达出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老夫就勉为其难做你人生导师的意思。

等这个流程过了,众多宾客纷纷表示,恩情恒久远,师徒永流传,佳话,必须是佳话啊。

然后做老师的老伙计们纷纷写个诗念个赋,先抑后扬,说起了6老头儿以前的艰苦岁月,才学获得的困难,以及人品的高洁,道德的无暇。然后再说张家子弟张德,是多么的尊老爱幼天资聪明,并且还特么喜欢小动物。

双方简直天作之合,将来一定情比金坚……

接着老张的小伙伴们再上前,说俺们也羡慕啊,哥哥有这样的好老师,人生充满了光明,太特么闪亮了。我们也希望有这样的老师,有这样的人生,同时我们也要鼓励自己,学习张德哥哥的高尚品德,争取将来也能遇上6老头儿这样的人生导师。

大家都累了之后,6老头儿才开口道:“荀子曰: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为师为你取表字操之,希望你今后能时时牢记,行事先思德操。”

你特么在逗我?

操之……

老张嘴角一抽,抬头看了看6老头儿,再看了看皇帝皇后,很想说能不能换个字?还有老头儿你特么不是研究易学的么?啥时候开始搞荀子了?

“操之,不要让为师失望。”

“嗯。”

张德张操之,低着头,默默地流泪,大约可能是感动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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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幽州来客

“操之,老夫家中新收几个童子,宣纸断了些许。”

“操之啊,不知这成都火麻,怀远城可有用度?”

“操之兄,小弟春明楼摆宴,还望赏脸。”

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就不要在伤口上撒盐好吗?

张操之……还不如三德子好听。

这像是人名吗?

老张不由得暗暗思忖,莫非6老头是逮着个机会打击报复?可特么也太歹毒了吧。一辈子自己的名字就成了动词?

“唉……”

想到这里,张德连工地都不想去了。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哥哥,找你好久原来在家中”

程处弼迈步进门,顿时大叫,“哥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哥哥成全”

一听没喊操之兄,老张大喜,跳起来道:“贤弟说甚么怪话,但有所求,无不允也。快快进来坐下说话”

邀着程三郎进来,却见一人身材长大,比张德高半个头,已经续了须,年纪十七八岁光景,有些女相。

“这位是……”

“他刚从幽州回来,乃是丹阳郡公之子。”

“丹阳郡公?”张德一愣,然后脑子一过,顿时惊讶道,“原来是卫国公之侄,幸会幸会。”

“德胜不请自来,还望操之勿怪。”

老张感觉心口有点痛,遭受了暴击。

李客师的儿子果然没眼力

“嘿嘿,哥哥,莫看这厮人模狗样,当年偷人小娘,这才被轰出长安。丹阳郡公赴任幽州,更是日子艰难,水生火热啊。”

程三郎捏了个核桃,把果肉挑出来给了张德,“这厮在幽州吃尽了苦头,如今知道小弟认识奢遮人物。便过来走个门路。”

老张听得程处弼的话,顿时胸膛挺了挺,没错,那个奢遮人物就是我长安欧巴张德是也

“操之威名。德胜久闻矣,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你特么滚

老张浑身难受

“李兄快快入座,莫要拘谨。自家兄弟,何须多礼。”

言罢。张德喊道,“阿奴,还不添置果盘”

在里屋正过着毯子剥阿月浑子的薛招奴一听,顿时嘟着嘴,把阿月浑子的壳子混了一些进去,然后端了一盘放在李德胜面前。

“谢过。”

李德胜扫了一眼薛招奴,眼睛一亮,暗暗羡慕,然后又拘谨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哥。如今他家大人乃是幽州都督,契丹作乱,空了不少草场出来。华润商号去了河北道,这厮不知死活,还想咬上一口。被他大人打了一顿,这才知晓根脚。”

程老三说罢,又给张德剥着阿月浑子,继续道,“如今听说了羊毛买卖,这便动了念头。想要让哥哥成全则个。”

“幽州一地,豪强不少。”

张德没话,只是看着李德胜。

“操之兄放心,包在我身上”李德胜毕竟是李靖的侄儿。李家家宴,总归会提到一些事情。李靖虽然不过手,到底是在陇右吃到实惠的,虽然差点被皇帝雪藏。于是把张德收购羊毛的事情,说了一说。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客师虽没放在心上。但成天不务正业的李德胜顿时来了精神。

这羊毛,还能卖钱?

然后他就打听了一番,更是震惊,这里头,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弯弯道道。

只是久不在长安,又不能靠着家中名头行事,只得央了旧时好友程处弼。程老三倒也仗义,趁着张公谨经略契丹节制幽州等地的光景,便赶紧要促成此事。

程处弼虽然智力上一直在平均线上挣扎,但跟着张德划水划了这么久,别的闻不出来,开元通宝的味道,太沁人心脾了。

幽州一地,那得多少草场又该是多少羊

“若德胜兄能圈下地,你有多少羊毛,我收多少。价钱在契丹羊毛的数目上,再加五文钱。”

轻描淡写,小菜一碟,这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李德胜顿时浑身一颤,连忙躬身抱拳道:“操之兄果然仁义无双,德胜佩服”

“哈哈哈哈,怎么样?我说我家哥哥不会为难人吧。小事一桩”

“多谢三郎仗义引荐”

李德胜言罢,诚恳道,“今日叨扰,多有得罪,德胜摆宴北里,愿与操之兄一醉方休”

“聒噪谁去喝你的糟酒”

程三郎骂了一声,“哥哥还有差事在身,焉能喝酒”

“罪过罪过,是我失言。”

李德胜连连致歉,然后和张德辞别,留了一份礼单在厅中。

张德打开礼单一瞧,笑了。

“这李德胜,当真不像是李靖家里人。”

这厮除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外,还送了不少干果零嘴。诸如辽东松子,靺鞨榛子,竟是几大包,都是怀远麻袋装满。

而张家好这口的,无非就是薛招奴罢了。

“察言观色,当真厉害。”

张德感慨一声,然后便喊道,“阿奴,让大郎他们把礼物搬……阿奴,阿奴?这小妞跑哪儿去了……阿奴”

院子中,薛招奴正一把松子一把榛子往口袋里塞,嘴里已经咬开了几颗,吃的吧吧作响。

“阿郎,这松子都炒制开口,还加了盐,真好吃”

然后抓了一把,递到老张面前。

张德脸一黑:“过来给我捶腿”

小圆脸顿时鼓成大包子,不情不愿地跟着张德去了廊下,然后慢慢地跪坐在躺椅一侧,挥舞着小拳头,缓缓地给张德敲起了腿。

而这会儿,幽州桑干河北,一队骑士持枪而至,将数百民夫冲了个七零八落后,这才吼道:“无知刁民,胆敢造反”

这些民夫汉胡杂居,前阵子契丹有两部作乱,都督府来了人,说是要征民夫。各家出了壮丁,结果走到半路,就传来消息,家中田地被家人卖了

这如何能忍?于是壮丁便要夺回自己的田产,如何都不信自家田地会被败家卖了。

这一闹,便引来幽州精骑数十,轻松镇压下去。

又过了几日,便听说河北胡人的田地6续被人买走,失了田地的胡人没了去处,顿时聚集一块,又惹出了事端来。

此时,幽州都督府已经知道此事,便派人查探,这一查,便没了消息。都督府六曹出来几人,安抚了数千失地胡人,言道:督府自有计较,然则有怜悯之心,今有义商华润号,立工坊于河口,工钱颇丰,督府已与华润号商议,酌情招募尔等做工,一岁所得,远胜田产。

闹事的胡人民夫一听,顿时大喜,连连道:官府体恤,小民感激不尽,吾等错怪。

待这些人去了桑干河河口,都督府六曹便往易州见了李德胜,没多久,六曹主事皆是满意而归,回幽州向都督李客师复命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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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都有诚意

因为夫子庙快要竣工,六部大佬听说这里的办公条件有点好,于是都派了门下走狗去打听一下,能不能给自己部里搞点福利。

为此,礼部那帮神经病终于抖威风了。他们本来日子过的挺艰苦的,但因为文宣王庙这档子事情,可以说是名利双收。

名就不说它了,这是伟大光明正确皇帝陛下的恩典,要牢记在心。至于这利市,却落在红砖和水泥上了。

反正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佬先起的坏头,反正从老张这里混了十包水泥盖茅厕之后,立马就是一群臭不要脸的跟脱了缰的野狗跑来狮子大开口。

鄅国公府不是一片废墟吗?张亮和李氏和离之后,这死胖子居然直接跑张德面前,然后就说:你看是不是给弄个五万斤水泥来用用。

要不是怕皇帝飙,张德就想当场打死他。

于是他虽然窝在工地躲公主躲太子,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不怕工地灰尘大的人多的是。为了揩油,再厚颜无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一月底烧的两万斤水泥,特么居然被偷了一半,你敢信

万般无奈,老张只好找礼部能说得上话的,再找上了正义的使者孙伏伽,把这困难讲述了一下。礼部的人表示,这特么关我事,你找孙少卿去。

孙伏伽脸一抽,虽然我是正义的使者,然而师弟,你知道偷你水泥的权贵有多少吗?

老张于是黑着脸问他,你不是正义的使者吗?

孙伏伽一脸正色:我只是想做一个活着的正义使者。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张德心说这样下去到时候误了老子工期,被皇帝吊起来打是小事,关键吃进去的钱肯定要吐出来,这特么能忍?

咬咬牙,老张就对礼部那群王八蛋说:诸位同僚,你们拉兄弟一把,小弟也是有诚意回报的。

礼部那群穷光蛋很直接:啥诚意?

春天还有点冷,礼部那群穷酸眼睛放着光。先手指搓了搓鼻子,然后双手插衣袖里,跟陇右老农似的。

这水泥,我一旬批三千斤出来。没你们礼部的条子,别人拿不到,怎么样?

然后穷酸们就开始霹雳啪啪打小算盘,一旬三千斤,一个月九千斤。这买卖可以啊。

不干

张德就语重心长地说:“这不少了,别太贪,皇帝盯着呢。”

“一个月一万五千斤,要不免谈。孔祭酒家里修个茅厕,都用了五百斤。”

“一万斤,外加两万匹砖。”

“既然张监丞都这么有诚意了,大家同朝为官,岂能见死不救?此事包在我们身上”

礼部的人呐,就是讲礼,这点很好。很有诚信。

然后有天晚上,豳州大混混让家里人带着五辆大马车,去文宣王庙工地偷水泥。结果还没开始动手,有个礼部尚书都事立刻官袍一脱,朝地上躺着大叫:“打死人啦殴打朝廷命官呐兵部尚书纵奴伤人呐”

一嗓子吼出来五六个员外郎和礼部主事,反正就是往地上一趟,然后煤灰往脸上一抹,官袍扎两个洞……

豳州大混混的人当场就懵了,卧槽这什么鬼

第二天,兵部尚书侯君集被天可汗进行了思想教育。并且严厉批评京中勋贵的吃卡拿要的不良作风,并且表示,如果某些公帑私用之人再不收敛的话,别怪皇帝没提前和你们打过招呼。

勿谓言之不预也

然后礼部就成了香饽饽。皇帝也点了三十二个赞,没办法,理论上,文宣王庙是皇帝的产业,所以文宣王庙建设过程中用到的任何材料,都是皇帝的私有财产。

私有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侵犯,就要遭受皇帝的制裁。

于是在张德多了一个“操之贤弟”的称呼后,礼部的牲口们最近小日子过的不错,至少春明楼能去了,而且嗓门特大。

请张德吃饭,刚过门槛就吼起来:“赶紧上十斤牛肉”

“郎君,这杀牛是犯法的,这牛肉……”

“难道你不知道今天长安城外会有一头牛要自杀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礼部主事还甩出来一块银饼子。

“郎君神算,今日有只大黑牛,肥硕健壮,奈何不知为甚,竟是投河自尽了。”

“注水的牛肉,能吃?”

“那牛投河自尽没死成,跳崖了。”

“嗯,快去快回。”

完了礼部主事就对张德道:“操之贤弟勿怪,这里跑堂小厮一向不甚机灵,让操之贤弟见笑了。”

“没事,没事……”

老张心里直接开始日狗:尼玛,唐朝就开始玩这招了啊,老子还以为野生动物自杀上餐桌这戏码得一千五百年后才有呢。

张德内心默默地给社科学再次打了个叉:伪科学。

吃好喝好之后,礼部的人又委婉地向张操之表达了还有一些地方上的朋友想结识一下,就是不知道操之贤弟赏不赏脸。

赏,肯定赏,地方官油水才多嘛

然后京畿各县的一把手代表都一脸谄媚地过来卖个萌,反正就是攀关系,然后也迂回地表示,敝县虽然穷了点,但有钱又有良心的士绅还是不少的。

老张于是就呵呵一笑:来的都是朋友,直说无妨。

他们就直说了:张监丞,你看水泥和红砖,是不是也能扩大规模再生产?

张德虎躯一震,当时就觉得,能做官的人,都特么是人精呐太谷县王中的那样的都知道招商引资,没理由长安附近的同僚是傻逼啊?

那为什么以前没搞呢?

旁敲侧击之后,诸县代表嘴角一撇:麻绳?那才几个钱。

是在下输了。

于是张德就很诚恳:“诸位,水泥红砖,本官这里,一路畅通。但两物涉及文宣王庙,礼部那里,你们要打点好。”

“张监丞放心,我们很有诚意的。”

然后张德就喝得醉醺醺的,带着一条牛腿两根牛里脊一包牛筋,外加一箱子诸县代表给的土特产,回到了久违的普宁坊家中。

“阿郎怎地回家睡了?”

薛招奴见张德回来,赶紧把松子壳扔到篓子里,然后迎着张德进门。

“大郎二郎”

“郎君,有何吩咐?”

“把车上的牛腿送厨房挂起来,还有一箱土特产,轻点拿,别磕坏了。”

张礼青跑过去抗牛腿,然后薛招奴去帮忙提牛里脊,顺便尝一尝牛筋有没有坏了。张礼红则是跑过去搬箱子,心说土特产才多重?结果搬起来就砸了自己的脚。

“哎哟”

箱子摔了个缺口,撒了一地的金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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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春意难言(迟到的第五更)

宿醉,总是难受的。

一向早起的张德,赖了个床,然后缩被窝里装死狗。

“阿郎,我去西市帮你打些董婆子的醪糟回来冲蛋醒酒。”

“嗯,随便,早点回来。”

薛招奴于是嘻嘻一笑,冲府门口等着的厨娘道,“九婶,阿郎准了,我们快去吃醪糟吧,晚了吃到的可都是兑了白糖的。”

“董婆子也是作怪,竟拿白糖提味,当真大手大脚。”

“能多卖一文钱呢。”

薛招奴甩着脑袋上的双丫髻,一身粉绸挂着羊绒袄子,皓腕系着一只香袋,里头塞了一些银锞子,还有张公谨结婚之前打赏的金豆豆。

她倒也不怕被人抢,后头还跟着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寿,厨娘若是看中了合意的羊腿,总是要有人提拉搬运的。

张礼寿这么赶着驽马,板车嘎吱嘎吱朝着西市去了。

而这会儿,张德迷迷糊糊地还在睡回笼觉,有点清醒的时候,便喊道:“阿奴,倒杯热水来。”

“这就来。”

不一会儿,水杯放在了榻前搁板上。一支箬竹烧弯了做成的吸管插在了水杯中,然后露出半张脸的张德张开嘴,吸管一头到了嘴里。

睡眼惺忪的老张喝了一会儿,然后把吸管吐出来,道:“总算长进了,没让我少疼你,水太热太冷能喝?唉,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啥时候懂事。”

说罢,张德又嘟囔了一声:“你看看婶娘,虽说不爱红装爱武装,却是个懂事体的,你光会给我暖床,有个屁用。将来家主婆容不下你,小心天天挨打……”

“才舍不得打呢,那么机灵可爱。”

“我就不喜欢你顶嘴”

老张然后掀了掀被子,觉得有点冷,便道。“都二月底了,还这么冷。把我衣裳拿来,得起来了。”

“穿哪一件?”

“上工,穿绫罗绸缎吗?真不会过日子。整天只知道吃吃吃”

“吃好了才能长大啊。”

“你长个胡饼脸,再大有个甚用?暖床丫头命。”

“噗嗤”,一声轻笑,让张德顿时乐了,“寻常说你。倒也跟我置气,今天倒是长进了。”

待接了衣裳,赶紧再塞被窝先暖和一下衣服,结果一接手,居然就是暖和的,“真是懂事了,知道帮我把衣服还热一热,大冷天的,穿衣服就是活受罪啊。”

然后就在被窝里把衣裳胡乱穿好,然后大吼一声:“地质学不是科学”

被子一掀。老张一跃而起,然后余光扫到一个倩影,于是他的鲤鱼打挺失败,啪的一声整个人又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

惨叫一声,又连忙爬起来,“德失礼,德有罪,不知殿下前来”

安平手指一撩丝,扣在耳后,柔声道:“来见张郎的只有李芷儿。没有殿下。”

“尊卑有别,德岂敢。”

言罢,赶紧躲屏风后面,把撲头披风都裹上。又系好了腰带,穿上了牛皮靴子,这才出来见人。

“污秽殿下慧眼,德有罪。”

“张郎为何拒妾千里之外?”

安平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被张德的疏远而影响,只是恬然看着他。平静的不像话。

这样的少女,就像是上辈子上中学时候,那些长得漂亮又学习成绩好的女生,她们坐在教室的某个位子上,然后总有数道倾慕欢喜的目光在不同的时刻盯着她。而当她感觉到目光,回眸一望,也从来不会是责怪厌恶,而是平和到让人有些惭愧的淡然眼神。

“德有罪。”

张德深吸一口气,躬身再次说道。

安平抿了抿嘴,张德并没有看到她轻咬嘴唇的纠结。

“张郎每日都这般忙碌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张德诚恳道。

“二兄有张郎这般英才辅佐,必是千古一帝。”

你哥成千古一帝真跟我没关系,我纯粹就是因为一个失误才来唐朝的。

“陛下文治武功旷古烁今,功盖秦皇汉武,德不过是为王前驱罢了。不值一哂。”

言罢,张德低着头,问道:“殿下为何前来寒舍?”

“张郎,妾问汝一事。”

爱过。

但这是不可能的。

“殿下且问就是。”

“若妾非是皇族,张郎视妾何如?”

“这……”

这种假设有意义么?毫无意义。但你们女生都是感性的动物,如果我现在说无可奉告,你肯定不相信。如果我说我想追你,你肯定又觉得是不是加了特技故意闪一下。

“张郎……”

你露出鹌鹑一样的眼神就行了?身为一条工科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除了玩弄钢铁水泥,还有钢铁水泥一样的灵魂和躯体。

“殿下强人所难,德实难回复。”

张德沉声道。

“是妾唐突了。”

李芷儿轻声一叹,柔弱纤细,让张德内心嘎登了一下。硬要说的话,在这三月未至,寒风微暖的季节,这简直就像是曾经少年时代默默誓,为某个暗恋女生努力奋斗的酸涩青春。

一时有点无言,两人就这么站着,没什么好说的。

“殿下用过早膳没有,不如一起?”

感觉有点尴尬,张德只好如是说道。

谈个恋爱什么的,真不是张德想要的。更何况,就算要谈,也不会是公主。只是感情这东西,不是他说不行就不行,少女情愫,任何时候都比较执拗。

“不了,妾……告辞了。”

李芷儿莲步轻移,微微颔,出门披上斗篷的时候,见坦叔回来,亦是微微点头。

坦叔一愣,正要施礼,却见李芷儿已经登上香车。

老张感慨一声,出得门来,见坦叔道:“坦叔,工地上的沙子都清空了?”

“都清空了,只是郎君,这沙子有何用?”

修建文宣王庙,除开地基四周的砂岩,还有龙渠附近挖掘的沙料。工程量增加之后,挖掘出来的混合型沙子就越来越多。有些混杂的石英砂,因为没用场,只好堆在东关下方,风一扬,就成了沙尘暴,让人完全睁不开眼睛。

“文宣王庙那些窗棱,我让人空着,是有原因的。”

言罢,张德看着安平公主的香车渐行渐远,暗暗叹了口气,问坦叔,“我是不是对殿下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公主年少,不过是情窦初开,兴许日后就好了。”

坦叔皱着眉头,如是说道。

老张点点头,嗯了一声:“如果日后就好,最好不过。”

唉,这该死的春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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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孔圣显灵

关洛最好的石英砂其实是在岐州,不过岐州都督刘师立跟张公谨在玄武门之后不对盘,左骁卫争过位子,然后张叔叔被李董赏了个定远郡公,他也捞了个襄武郡公。

但为什么张叔叔靠着《六条突厥可取状》上了位,这货就被扔到岐州当守山犬呢?还是历史遗留问题,丫跟王世充睡过

李董当年还是保安部经理的时候,拎着砍刀带着小弟去抢洛阳这块地盘,靠巴结原大隋帝国有限公司董事长上位的王世充就被剁死了。

争地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和小弟么。钱多了就能招小弟,小弟多了就能抢地盘,地盘多了就能多收钱,一种循环……

砍死王世充之后,好些个小弟就开始迷茫了。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然后刘师立这货考虑的是什么呢?他就琢磨,李经理这么能打,要不老子咬咬牙,也去陪睡?

于是就有了李董“惜其才,特免之”的戏码,感动的刘师立哭的稀里哗啦,立刻就成了忠犬,并且表示砍死李建成总经理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

那时候,刘师立是左亲卫,李董手底下其实也没几只像样的金牌打手。

等到有强迫症的李董收集齐了九张好牌,就在玄武门那天,打出了四个王,还有五个二。

四大天王的地位,也就是那时候敲定的。

至于五个二的命运,就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二。

反正比起张公谨庞卿恽侯君集还有李孟尝,刘师立是真二。

这货和张公谨在左骁卫争锋,张公谨不和他一般见识,反正做官也不是张叔叔的愿望,要不是大隋公司克扣工钱,他好好的长史不做,跑来造反?他有病么?

于是张叔叔就默默地在旁边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帅的惊动天可汗。

然而刘师立觉得。张公谨这瓜怂,不堪一击,老子已经无敌了

在某年某月某日,刘师立请左骁卫的小伙伴们喝酒。喝高了眼睛红,他就冲兄弟吼道:“尔等观吾双目,何如?”

“刘公双目,赤红如火”

其实这意思,就是说老刘你的眼睛充血了。

然后他脑子充血了。吼道:“此乃天眼”

一嗓子吼的左骁卫兄弟们全部吓尿,然后还没完,刘师立当场把衣服一脱,露出了身上的带鱼状胎记:“此乃天龙”

左骁卫兄弟们全部吓出了屎。

然后他把裤子一脱,吼道:“吾之姓名,天帝耶?”

左骁卫兄弟们全部吓出了魂。

去喝酒的一宿没睡,太特么恐怖了。

当时还在左骁卫看门的四大保镖听说了这事儿,于是就琢磨,张公在的时候,多好啊。有钱有闲有地位。尼玛的姓刘的一来除了装逼就是傻逼,老子不干了

于是四大保镖之张礼青就去右监门找到了李孟尝,把刘师立装逼说的话模仿了一遍,半点特技都没有加,人证多的是。

不要问为什么左骁卫的人去右监门告状,反正和张叔叔半点干系都没有。

证据就是李孟尝问张礼青:“尔等为弘慎抱不平耶?”

“非为张公,为社稷尔。”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李孟尝信了。

然后第二天,李董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李董就把刘师立叫过来,问他:“听说你要造反?”

“陛下饶命”

刘师立当时就跪了下来。而且尿了裤子,并且眼泪鼻涕横流。而且誓,回去就把身上的带鱼胎记给划了,他忠心耿耿啊。

然后李董就呵呵一笑:“知卿不然。此妄言耳。”

接着李董不仅没殴打他,还打了赏。刘师立抱着李董赏的六十匹布,就跑岐州上班,老老实实地做守山犬做到今天。

所以,虽然张德瞧不起刘师立这个二货,岐州理论上也是个穷逼地方。但谁叫那里有天然砂矿呢?而且品质在西部地区算是名列前茅的。

可惜,老张虽然有心去岐州挖矿,但可以想象的是,刘师立一听说是张公谨的侄儿,连黑风骝用蹄子都能想到会生什么。

万般无奈,张德只好就近原则,龙渠两岸也有含沙层。龙原东南也有石英矿,矿砂颗粒度还算可以,油头上佳,用来制作亮晶晶的小玩意,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一条工科狗,废物利用是强迫症,车间里的边角料你不焊个架子出来那就是天怒人怨。无缝管你不做个熊孩子的经典玩具,你还是人?

于是乎,当广大河套民族兄弟在收割碱蒿子制作土碱的时候,老张不能只盯着肥皂,肥皂掉地上捡的人多的是,但亮晶晶的小玩意,才是装逼利器。

在长安人民感慨文宣王庙真是高真是大真是高大上的同时,张德在东关又开了个小作坊,那里有山有水还有沙子还有转动的风车,以及转动的小型球磨机。

为了降低大量烧制所需温度,张德提前先制作了一批畸形玻璃球,然后在程处弼哭爹喊娘的哀嚎中,挨个儿敲碎,然后塞进球磨机粉碎。

“哥哥不要啊,最后一个了”

“拿过来”

“哥哥,这是我亲手……”

“给我”

一把抢走了带有紫红色的玻璃球,放在了锻锤下,砰,粉碎。

收集了足够的玻璃碎料,张德才开始烧制平板玻璃。

如果直接硬上,温度要求太高,而且不好控制。有了玻璃碎料,大大降低的技术要求,然后就是按照基本法来碾压平板玻璃。

虽说他很想搞浮法玻璃,然而别说原料粉碎配比了,光锡槽就没办法解决,金属液总不见得倒一桶水银下去吧。

三月初一,文宣王庙清场,卫生工作也已经收尾,除了窗棱还没有封上白绸。听说现在有人用宣纸糊窗户,真是有辱斯文。

孔祭酒视察了一遍,然后眉头微皱,问张德:“操之,后日大典,缘何窗棱还是空空如也?宣纸不是还有吗?赶紧糊上。”

有辱斯文啊。

“祭酒勿忧,下官已有准备,明日一早,祭酒便知矣。”

“嗯,老夫姑且信之。”

言罢,抖了抖胡子,看也没看张德,回去批卷子了。

冲孔祭酒背影吐口水,老张恨恨然道:“上回养羊你也说姑且信之,特么竟然在山东圈一万亩地,权贵真可恶。”

像张德这样有良心的年轻贵族,已经不多了。

有些时候,老张都会被自己的善良感动,目前小半个草原,都在感慨义商华润号是辣么的悲天悯人。

这都是张德的苦心经营啊。

三月初二的那一天,长安的人民群众觉得天空有点亮。

然后远远看,卧槽,好闪好闪好闪啊

阳光缓缓地照射在冲天而起的文宣王庙上,金色的阳光,直接反射到东城的每户人家。

“孔圣显灵啦”

伴随一声大吼,整个长安,沸腾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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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完工验收(第二更)

人间,又污秽了。

张德模仿中书令仰望星空,然后小小地装了个逼。

仔细想想,上辈子过的也挺风光的,可特么自己抱的大腿,含着泪也要把“雅蠛蝶”喊出来。

这辈子虽然精神文化生活贫瘠了些,也不能找小伙伴联机打个波ss啥的,更没有五金一件的银鳞胸甲,但这并不妨碍张德在物质文化方面进行提炼。

和钱没关系,当然了,主要是钱。

“哥哥神乎其技啊”

程处弼激动的浑身抖,瞧着文宣王庙四配十哲后面的光辉,就差喊他大人来看上帝。

长安城沸腾了,皇帝陛下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便问侍卫,外面这么大动静,生了什么?

侍卫还没去,去年退了休的史大忠擦着额头上的汗,提着衣衫,跑的跟老鹅似的,然后跑皇帝面前就是一个大礼,喊道:“陛下,天佑大唐,孔圣显灵啊”

你特么逗我?朕家里攀的祖宗是老子,结果显灵的是孔子?

然而李董住的地方地势还是比较高的,于是他换了一身劲装,直接小跑去了高台。

登高望远向东看去,李董嘴角一抽:“这……”

工科狗玩文化是玩不出什么的花样来的,所以只能搞点特技。duang的一下给圣人们来个特写,各种灯光给力,要不是没办法乱涂乱画,老张一定要给个重金属摇滚风。

琉璃光华若天宫,文宣王庙一夜之间就酷炫到这种程度,让唐朝的土鳖们有点小激动。

张德一脸得意,咧嘴一笑,对程处弼道:“三郎,若你能去岐州摆平刘老儿,懂?”

程处弼小鸡啄米点着头:“懂,懂,懂的。”

拍了拍程处弼的肩膀。张德打了个呵欠:“连夜施工,累死我也,回去睡觉。”

“哥哥,少待少待。”

程处弼胳膊一伸。拦着张德,一脸谄媚,“嘿嘿,哥哥,此事。万万不可说与别人听去。”

“你这厮,这般计较作甚。只你一人,怕是摆不平刘师立。”

张德笑着摇头。

“哥哥放心,吾非一人,欲寻李大郎同去。”

“唔……”

老张琢磨开来,虽说张叔叔和刘师立互相不待见,但李勣对刘师立有回护之恩。李震若是去岐州,别的不敢说,刘师立肯定要叫一声世侄。

而且刘师立想要翻身,在岐州唯一有希望的就是打吐谷浑。他和李靖又说不上话。想要走门路,也只有托李勣帮忙。

然而李勣会随随便便帮忙吗?刘师立跑过来求李勣办事,然后干净利落地办了,张公谨就算心里无所谓,程咬金都能打上门去。

所以,善于卖萌的刘师立,肯定得先让李勣觉得,拉他一把也是还个人情。还有比提携后进晚辈更完美的借口吗?

想当年,老张还在海上厮混的时候,领导有个老朋友的儿子跑过来说要卖垫圈。领导就表示不需要这么客气,只要你能来,就是心意啦。

然后垫圈采购这事儿吧,就没后勤部门什么事儿了。

张氏第一定律:社会学是伪科学。

根据这个第一定律。不难看出,在人性上,唐朝和一千五百年后没有任何区别。

“大郎若是去了,切勿揽事上身,紧要处,三郎须和大郎通气。”

“那厮都把白糖卖进左武卫去了。细水长流,够他花销了。”

“你懂个甚,自家兄弟,莫要小家子气。”

老张瞪了他一眼,程处弼才扁扁嘴道:“哥哥偏爱别家,怎地不爱我了?”

老子特么爱死你了

“滚”

程老三委屈极了,但为了正义的事业,他马不停蹄地叫上了李思摩的儿子李毅,然后就去了李勣府上打门。

孔圣显灵来围观的人很多,最激动的其实不是皇帝,而是孔祭酒。

孔颖达浑身热,其实亵裤都没穿,披了个袍子就出来了。左手捧着书,右手拿着毛笔,随时准备把满肚子的豪言壮语写下来。实在不行写别人的诗篇也是好的。

金吾卫的大兵就苦逼了,熬夜值班就算了,要换班的时候,来了几千百姓还有达官贵人。

连女儿家也要来瞻仰一下孔圣灵光。

随着太阳升起,红日透射,那光芒越聚集,整个文宣王庙看上去就是要比别处亮。

不多时,李董的御辇到了。

终于到了清场的时间,李董下了马车,也感觉浑身热血沸腾。莫非老天是在告诉朕,朕乃天命所归?

“陛下天命所归,乃有显圣昭告万民啊”

老孔赶紧上去拍马屁,他是孔家嫡系,孔圣后裔,拍皇帝马屁的同时,也是隐形抬高自己的地位。

所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孔祭酒能感觉到十八学士的其余老朋友眼神何等的羡慕嫉妒恨,虽然他很不想说粗鄙之言,但从内心来讲,老孔的意思只有一个:你们要是不服,回去重新投胎啊

“陛下天命所归,孔圣显灵,昭告天下”

李董的感觉越地良好,脚步也有点飘,一边走一边看着四配十哲石像,光芒四散,太有神圣感了。

本来配享四圣,是在考虑要不要把颜回和孟子去掉的,后来皇帝拍板,承旧例,复圣闻一而知十,乃是智慧的象征,必须有。

当然这话正面理解其实也没啥,但读书人大多都不是傻逼,很显然颜回没问题,孟子就要考量了。

孟子的主张,让做君王的都很蛋疼。

李董肯定也不例外,所以他没有正面说亚圣滚粗文宣王庙,就是想等着小弟们主动分忧。

然而小弟们虽然一颗红心向陛下,但也是有自己想法的。

于是山东士族商量了一下,只说孟子的“仁政”,其他的啥也不管。

因此复圣圣像基座上,刻了“知”,而亚圣圣像基座上,刻了“义”。为什么没有刻“仁”呢?因为给述圣孔伋了。

毕竟,孔子的孙子,肯定要比亚圣“仁”一点。

博弈嘛,总是有得有失,虽然亚圣圣像还是立了起来,但总算没有搞个大新闻,让李董多少也能接受。

十哲塑像虽然没有孔圣四配那么高大上,但每个塑像配一条经典语录的形式,让李董眼睛一亮。

搞意识形态嘛,表面工作肯定要做好,一定得有让国内外人民群众都认可的普世价值。

至于那些不认可的,很显然,他们都是顽固的反唐份子。

不信普世价值的人,很危险,这时候,就需要唐军亮个相,偶尔教做人。

李董站在子贡像前,然后念出了语录:“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

“陛下英明”

老孔上前,笑着说道。

“监丞张德,何其贴切也。”

李董指了指端木赐旁边的语录,“朕要重赏。”

孔祭酒顿时兴趣缺缺,不是赏老夫啊。未完待续。

ps:争取晚上多搞点

第二十二章 又丢官(第三更)

三月初三,上午祭了黄帝,满朝君臣就空腹饿肚子到下午,然后再去祭孔,继续饿肚子到晚上。

虽然献上了太牢啥的,但又不能吃,饿的李世民眼睛都绿了。

当皇帝,不容易啊。又不能像大臣们偷偷地在衣袖里塞一把烤馒头片。说到这个烤馒头片,据说是邹国公府的特产小吃,撒点胡椒花椒粉,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很容易保存,李靖最近写兵书时候提到了军粮,正在考虑把炒面和烤馒头片写进去。

然后晚宴,皇帝封赏功臣。你赏一斤太子糖,他赏十匹羊毛布,反正都是顺来的,李董拿来做人情正好。

只是轮到张德的时候,去年退了休的史大忠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着人。

李董暴怒,心说朕饿了一天,好不容易吃着热乎饭了,看你小子累了几个月,也要给你点福利,特么居然给脸不要脸?

于是,诸园苑监丞张德,除其职,另有任用。

而在东关玻璃坊的老张,正戴着五六层丝绸口罩,将融化好的锡涂抹在平板玻璃上,然后慢慢地刷上一层水银……

“不行,这种活怎么可以我来干?”

张德冲出了小作坊,然后赶紧把手套口罩全部扔到了火盆子里。

看着火盆中缓缓燃烧的丝绸口罩,老张悲天悯人之心油然而生,叹道,“唉,化学专业果然博大精深,不过相信怀远郡王一定会找到对化学感兴趣的人。”

汞锡齐,古法早有,但老张是逼不得已。他现在暂时没工夫去琢磨硝酸银,然后弄银镜反应。

锡镜远不如银镜,但比之铜镜,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选择用锡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在秦州有个锡矿,而从秦州入河西走廊,再转吐谷浑的地盘,大概在大非川一带,还有个大锡矿。

然后这一线,岐州有上等石英矿,青海以东有磷酸盐……

几乎是下意识,张德就琢磨着给吐谷浑人民一个大惊喜。当然,如果吐蕃诸部头人想要跑的比吐谷浑人还要快,他是不介意的。

至于锡镜生产过程中的剧毒……不要在意细节,反正怀远郡王会搞定的。

三月初四,张德去打开上班,然后门卫不让进,说是你被开除了。

卧槽,我又下岗了?

老张愣了半天,然后去礼部找一起喝过酒聊过天的人问个清楚。然后这些吃卡拿要的鳖孙就喝着茶汤,慢悠悠道:“操之啊,此事是陛下定的,我等也是无能为力啊。这样吧,若是礼部将来还有缺补,一定先举荐你。”

张德一听这话,心说算你们有良心。然后就去国子监找孔祭酒,商量一下是不是能把剩下的水泥运走。

然后老孔就喝着茶汤,慢悠悠道:“操之啊,你既已不在其位,那些水泥,如何处置,当由新任监丞定夺。再说,老夫这里是国子监,岂能越权?”

老张一听这话,心说说的也是,捞过界不好。然后就去找内府的阉党,准备把最后的三万贯材料费给结了。

然后内府的阉党们就喝着茶汤,慢悠悠道:“操之啊,不是我等无能,而是此事乃前任常侍手笔,如今他已和史公一起去职,新任常侍还未至,实在是无权啊。”

张操之一听这话,心说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前任拉的屎,怎么可以接任者没上任就擦了呢?影响多恶劣。

于是张德突然就现,妈的自己忙了一天,丢官也就罢了,多出来的材料带不走,完了最后的尾款居然都没结清?

卧槽,怎么感觉和上辈子的即视感这么相似?

张德决定把事情顺一顺,于是就去春明楼点了个套餐,一边吃一边思考,这个国家怎么了?

他不禁陷入了大波的沉思。

“唉……”

叹了口气,张德喝了一盅清米酒,有些怅然若失。妈的,原来唐朝人就这么善于踢皮球了啊。怪不得说足球是中国人明的!

还有内府那帮娘娘腔死太监,赖账的样子太特么有上辈子某些单位的嘴脸了。老张不由得骂了一声:“老赖这个问题,怎么会一千多年就治不好呢?”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些剩下的水泥,孔祭酒这样的斯文人,居然好意思干出这种事情?虽说十天前老孔是跟他提过,国子监的监舍有些渗水,需要腻子来缝补一下,想弄一百包水泥。

于是张德只好往好的方向去想,万一孔祭酒是为了孩子们的学习环境呢?

“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居然二次丢官,错的怎么可能是我!这一定是体制问题!”

老张猛地一拍桌子,然后站起来吼道,“店家,结账!”

然后一抹口袋,没带钱。

“老客,诚惠三十文。”

张德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店家,走的匆忙,忘了带钱。这样吧,你差人去普宁坊张府一趟,让我家人送钱过来。”

“这……老客,春明楼在东城,普宁坊在西城,这脚钱都得三五文啊。”

“好吧,你去叫人来就是,脚钱算你十文好了。”

“好嘞,老客少待,只管坐着歇息就是。人生在世,总有忘了辰光的时候。”

小厮嘿嘿一笑,将抹布往肩头一搭,和和气气地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而这时,三楼下来一行人,有穿绯袍之人,瞧着极为圆润富态,谈笑间颇有文士之气。

年岁虽小,却是怡然自得,手中捏着一柄东瀛折扇,大约是扬州那边所产,用的是上好丝面,绘着一只雏鹰。

那人瞧见正在盯着一桌残羹冷炙呆的张德,面色一喜,竟是隔着一个回廊就不顾身份地喊道:“张操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老张还在呆,心里面正在琢磨如何推翻封建王朝的伟大构想,但一想到李董轻轻松松就让他欲仙欲死,这个构想看上去有点不靠谱。

于是张德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冷酒盅,看着窗外的龙渠。

只是配合着这个举动,让对面一行人都觉得,那小子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装逼?

“大胆!”

“越王殿下喊你,不仅不应,反而倨傲无礼,狂妄至斯,令人指!”

“无礼小儿,还不过来谢罪!”

老张继续默默地呆,然后琢磨起来:要不老子配个五百斤炸药,直接送封建权贵上西天?史书一定会浓墨重彩记我一笔……

想到这里,老张露出一个微笑,当然,微笑本身是没问题的。关键是对面的人觉得,这个微笑,很挑衅,很嚣张,很有辣种邪邪一笑的猥琐。

砰!

周围的桌椅板凳清空,老张桌子周围,顿时塞满了人,全都恶狠狠地盯着他。

老话说的好,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张德回过神来的时候,现周围多了一群人,而且都盯着他,于是他就傻傻地问道:“你们瞅啥?”

第二十三章 深藏功与名(第一更)

“张操之!你好大的胆子!”

有个长大少年,箭袖裹腕,腰间插着一柄突厥匕,靴子插着两枚白羽,卖相着实不错。

朗目剑眉国字脸,一看就是很有正义感的人。

“这……”

张德一头雾水,然后看到了一个微胖的体面少年,愣了一下:“越王殿下?殿下也来春明楼游玩?”

“张操之!殿下唤你,你却不应,更是无礼邪笑,目无尊卑,难道邹国公就是这样管教你的吗?”

国字脸一脸正气,要把老张严厉地批判一番。

张德没理他,冲李泰道:“殿下恕罪,适才德心中烦闷,神游物外,失礼了。”

李泰虽然有点膈应,但到底是有器量的,摆摆手,笑道:“是泰失礼在先,非操之之过。只是没曾想,能在此地与操之相遇,可谓在野遇贤达,喜事也。”

卧槽,我特么还成贤达了?还是在野的?虽然我是在野的,但我也只是一条野生的工科狗啊。

“殿下,这等奸猾小人,焉是贤达?殿下万万不可被此等奸人蒙蔽。”

国字脸一口一个奸猾,一口一个奸人,老张顿时眉头微皱,沉声问道:“敢问何人府上,竟是对在下如此了解。”

那人憋了一口气,哼了一声:“吾不与张氏小人分说!”

李泰一脸尴尬,冲张德拱拱手:“定恶乃左屯卫大将军之子。”

左屯卫?

张德思索了一下,便眯着眼睛道:“薛定恶,若你自罚三杯向我致歉,辱我之事,我可以当没生。否则,我狂妄一句,薛万彻和你爹,都保不了你。”

此言一出,整个二楼都凝固起来。李泰脸色一变,却见张德不动如山,自顾自满上一杯冷酒,然后道:“不道歉,你出了春明楼,立刻打断你的腿。”

“张德!你狂妄如……”

啪!

酒盅砸在薛定恶脸上:“你是甚么东西,狗仗人势的废物,焉敢在此放肆。看在越王殿下面上,我未当场打掉满嘴犬牙,已经是仁至义尽!”

周围二十余人,张德虽一人,却是气焰滔天。那二十余人一听说是张德,早就没了脾气,更有人低声道:“哥哥饶过二郎则个,他是浑人,莫要置气。”

楼上楼下的人都是大惊,这是甚个情况!

薛定恶脸一阵红一阵白,此事其实本来没什么,但偏偏他提到了张公谨,这事儿就不能了了。

薛家和张家的恩怨,海了去了。但小辈之间的冲突,倒也不像别家世仇。比如同样属薛氏的薛仁贵,就成天和张大象厮混,两人国子监同过窗,平康坊嫖过娼,最近在研究去定襄一起扛个枪。

总的来说,激情四射!

然而总归有因为长辈恩怨而不服气的,毕竟,薛家牛逼不解释的薛万彻,居然被魏州土鳖张公谨操的叫爸爸……

最重要的一点,薛万彻和薛万钧,当年都是以勇猛著称,结果张公谨一个人扛了个大门,特么连薛万彻加冯立,都爆出了屎来。

张公谨也是那时候,让太宗皇帝认识到了帅哥完全体其实很凶残。

“操之,是泰之过也,勿要迁怒定恶,泰赔罪。”

李泰为什么会被人喜欢?因为他永远都是愿意背锅,并且让不少人觉得他实在是太和气太有担当。

这是做老大的基本素质之一。

老大有李董这种拎着砍刀带小弟抢地盘的,也有像杨坚那种嘴皮子耍耍,然后让小弟们跑腿的高端人士。

在经历了隋末战乱,以及武德平天下还有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内心上来说,需要的是大唐的文景之治,他的接班人,不能是胡亥,但更不能是刘彻。

所以,把李承乾都算上,所有儿子里面,李泰最受宠。李恪血统高贵吧,李董还说他长得像自己,然而呢?就给了八州封地,而同期的李泰给了多少呢?二十二州,还有加衔。

今年二月初二,李勣卸了左武侯大将军,二月中就由李泰去兼领。

可以说,十八学士只要是南方来的,都在担心李承乾现在的情况和刘据很像。唯一庆幸的是,大唐朝廷对世族的妥协小的多,而且有了科举……

“殿下仁心,世人皆知。然则此獠口出恶言,辱及尊长,焉能绕了他!”

能当着李泰的面说不,全长安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但张德却堂而皇之说老子不给面子,让薛定恶脸色白,更是嘴唇颤抖。

忽地,一人出列,躬身道:“哥哥,绕了二郎吧。他乃粗人,一向急躁,今日祸从口出,本该受罚,然则贵人在侧,恐有损哥哥威名。”

那人仪态非常,颇有魏晋名士风范,布巾裹,素衣在身,腰间系着一枚白玉,步履只是寻常麻鞋,李泰这群人中,绝对是最朴素的。

“你是……王二郎?”

“哥哥还是好记性,敬直为哥哥威名虑,还望哥哥莫要贵人在侧行任侠之举。”

这话说的极为精妙,其实就是劝张德,教训人不是不可以,但旁边还站着越王李泰,教训薛定恶事小,恶心了李泰事大。到时候,长安城内肯定要说你张德连亲王都敢冲撞。

而且他这一番话,挽救薛定恶的同时,还回护了李泰的面子,更是无形中让人觉得越王身边的人,都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文明人。

“二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德慢慢地饮了一杯,轻声问道。

王二郎不是什么没根脚的,而是来头不小。他爹就是侍中王珪,祖宗王僧辩,论起来,跟6老头和虞世南,还颇有渊源。

以前去虞世南府上装逼,偶尔能见着几面,绝对是小小君子一个。

“越王府有《中庸》,弟甚喜,故……”

王敬直有点难为情,他好读书,是书虫一个,于是就被李泰给勾引了。

张德想起了一些事情,王珪他是打过交道的,张公谨有一次他提醒张德,如果王珪那边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

可张德当时没弄明白,为什么张叔叔要这样说。直到王珪还是黄门侍郎给李董起诏的时候,东宫左右春坊诏命都是他写的,才算有了眉目。

王珪,特么是李承乾的奶妈啊!

“殿下文才惊世,二郎能在越王府中学习,必有所得。”

张德点点头,然后道,“也罢,薛二,吾可以看在殿下和敬直的面上放你一马。不过,这杯冷酒,你还是得喝。”

说着,一杯冷酒,递了过去,张德冷冷地看着薛定恶。

这厮一脸通红,憋了半天,最终双手颤抖伸了出来,接过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好!痛快!算是有点薛家儿的样子,你若不喝,可知道后果?”

张德突然一笑,看着魂不附体的薛定恶。

摇摇头,张德冲李泰躬身抱拳:“殿下,多有得罪,改日德登门谢罪,耽误殿下雅兴,德就此别过。”

言罢,张德下了楼去,李泰一行人都是松了口气。

然后王二郎瞧了瞧窗外,轻声道:“薛兄。”

他努了努嘴,薛定恶朝楼下看去,只看见城关街上直到春明大街,竟是百几十劲装少年蓄势待,胯下神骏腰间宝刀,撲头插着雁翎,手中握着马鞭。这般动静,竟然没有觉。

待张德出去之后,那些少年骑士,皆是下马喊道:“哥哥!”

薛定恶浑身一颤,几欲瘫软。

第二十四章 定胡碑(第二更)

张德走时,人马涌动,把薛定恶吓了个半死。只是李泰却不以为意,毕竟,此事本就是薛定恶口无遮拦而起,若是张德因为李泰这个亲王在,就咽下这口气,反倒会让李泰小瞧了他。

“张操之,少年英雄尔。”

李泰笑了笑,潇洒转身,下楼去了。

而此刻,三楼雅间,品尝鱼脍的刘弘基看着张德等长安少年呼喝远去,举杯笑问刘世龙和唐俭:“有类杨门玄感乎?”

刘世龙呵呵一笑,唐俭却也不答话。

这话就不是很好接了。反正老刘又没说张德咋样,只是说张德有点像当年的杨玄感罢了。

你看,杨玄感当年多牛逼,前隋勋贵子弟里面,吆五喝六一呼百应,简直牛的没朋友。

现在张德瞧着那声势,可比杨玄感含金量高多了。

但是问题来了,杨玄感这货造反了啊!

所以老刘的这话,就是个坑。唐俭和刘世龙人老成精,怎么可能被他给埋了。于是呵呵一笑,当他放屁。

也难怪刘弘基要拿张德开涮,实在是在五庄观的时候,他都那么厚颜无耻了,丫小小年纪居然不知道尊敬老人,太可恶咧!

因为长孙安业和李孝常那档子事,他算是倒了血霉。爵位被剥夺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大唐的爵位含金量略低,一年也没多少进账。关键是官没得当,这就恶心了。于是当初在五庄观,李弘基瞅准张德跟太子勾三搭四,想要来个迂回自救。

结果老张这小王八蛋完全不鸟他,不鸟他也就罢了,还教唆程处弼恶心他……

后来吧,张公谨升官财刺激到了老刘,于是这货就厚着脸皮找到了唐俭,他知道张公谨对唐俭有回护之义,所以让唐俭这个老江湖去做说客,绝对事半功倍。

就为这个,老唐把他当年坑蒙拐骗弄到手的几幅字画给笑纳了。

其中还有皇帝陛下最喜爱的王羲之作品,原本老刘是准备在恰当时机拍皇帝马屁时候用的。

唐俭也没有辜负老刘的期望,还真给在张公谨那里办成了事儿。然后张公谨向皇帝举荐刘弘基为易州刺史,稳定后方,震慑蛮夷。

然后老刘就去易州怀古,感受慷慨悲歌的古风,同时好好地给张公谨做好保姆这份有前途的工作。

做了一年,李董很满意,觉得老刘还是可以信任的,于是就恢复了他的任国公爵位,并且调了回来,还给了个卫尉卿。老刘摇身一变,也是京中大员中的山头啦。

然而这老混蛋本质上是比豳州大混混还要小心眼的败类,他怎么可能记得张公谨的好?再说了,他卖血给唐俭,怎么地也要把这笔账记张叔叔这个帅哥身上。

问为什么?嫉妒张公谨长得帅有前途算不算?

然后今天又看到了张公谨的侄子这么狂霸酷拽,顿时让老刘一颗骚动的嫉妒心活跃起来,不给上眼药挖坑,他对得起自己那颗龌龊的良心么?

只可惜,能和他老刘一起吃饭的老江湖,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刘世龙可是帮老董事长怎么底定江山的元谋功臣,唐俭更不用说了,如果只以外交官的身份来讲,他是属于哪里危险去哪里的万金油。放两汉比不过张骞班,苏武这个级别是有的。

大家都是老狐狸,这种小花招,当然不会中招了。

然而老刘吃鱼脍可能太激动了,居然一根鱼刺卡到了喉咙。

“咳咳,咳咳咳……”

刘弘基咳的凶残,眼泪都出来了。一旁唐俭和刘世龙顿时大急,连忙道:“快去医署!”

正喊着,东边一骑快马,持节直冲春明门,过门是大叫:“定襄捷报!定襄捷报!达稽部全军覆没!琅琊殿下阵斩独活部豪帅独活休哥——”

噗——

正准备吞饭把鱼刺顺下去的刘弘基,直接喷饭而出,让唐俭和刘世龙都是恶心的往后一跳。

万幸,老王八蛋喉咙里的鱼刺都被他喷了出来。

眼角还挂着泪水,刘弘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就捷报了?”

快是快了点,但琅琊殿下阵斩独活休哥是什么鬼!

你个娘们儿居然玩阵斩?!这是几个意思?!

全大唐能阵斩敌将的,也就秦琼这个单挑尉迟恭压着打的人形怪兽啊。

“刘公,可有大碍?”

唐俭小声问道。

“无碍,无碍……”

老刘又听到马蹄声,抬头看去,便见张德和他的小伙伴们居然又回长安城来了。于是刘弘基一脸肃然,正色道:“老夫方才言张操之有类玄感,实乃将张弘慎比之杨素也。”

刘世龙脸皮一抽,他知道刘弘基一向厚颜无耻,但努力到这种程度,也难怪能成为李世民的重要班底。

是啊,说张德像杨玄感当然不是好话。但说张公谨像杨素,那当真是赞叹有加。

唐俭内心也由衷的佩服,这败类能几十年起起落落丢官升官,一般人可真玩不了这么溜。

刚才的话,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杨素是杨玄感的爹,张公谨只是张德的族叔,还隔了不知道多少代。

当然了,老刘表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领会精神就可以了。

忠义社的小伙伴们成了免费的捷报宣传员,不过一个时辰,整个长安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契丹奴没几天就被摆平了,而且琅琊公主殿下还阵斩一个蛮夷头子,简直女关公啊。

禁苑中得到捷报的李渊,听到李蔻居然阵斩独活休哥,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朕虎女何其多也!”

在旁边给李渊磨墨的安平听了,美眸一闪,若有所思。

李渊也的确有这个底气说这话,娘子关的由来,正是因为他敢战善守的女儿平阳公主李秀宁。

李蔻嫁给张公谨,大婚之日,嫁衣换战衣,早已成了一段佳话。如今更是阵斩敌酋,必成千古美谈。

“阿姊竟与弘慎分兵,达稽部灭于土护真,独活休哥逃遁渜水,竟被阿姊一箭射落马下,随后斩于渜水北。”

李世民虚按捷报,一脸激动,然后来回踱步感慨道,“真女中豪杰也,若为男儿身,焉有吾辈功名耶?”

李董看着长孙无忌,手指来回地比划。

“陛下,公谨俘获牛羊十余万,子女三万有余。一战而功成,只怕契丹儿二十年内不敢染指霫部草原。不如借势而上,置达稽、独活两部为州,可设六七县。外可图辽河,内可镇契丹余部。”

“此事等弘慎回京,再行商议。”

李世民背负双手,笑的合不拢嘴,这一战来的突然,结束的更加突然。但不得不承认,对于将来要弄死高句丽,却是非常好的一个开始。

“来人,起诏!”

三月渜水犹冷,然而却再也没有回暖的机会了。

“皇帝诏:渜水更名娘子河,立碑河北,昭告后世!”

于是,三月的某一天,渜水河畔,多了一块琅琊公主定胡碑。

第二十五章 义商仁心

大唐女儿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小◇↓说,

旗帜招展,城西草料场和城东沙石场都竖起了幡子,然后巨大的木牌钉在路口,上书两个大字:招工。

兹有义商,华润商号;仁心善举,星火华光;机杼无声,女子何忍……

“是不是真的啊,一日工钱竟有一百四十文!”

“不识字吗?那是工头!”

“我的确不识字啊。”

“噢,唐突唐突,这一日工钱一百四十文者,乃是工坊三个车间的工头。学徒只有二十文一日。”

“二十文!这么多!”

“很多吗?”

“很多啊!”

怀远郡王李思摩很想主持招工工作,最后手底下据说当年是金狼勇士的打手没干过坦叔,只好灰溜溜地看着坦叔在那里招募女工,当然,男织工也是要的,只要你愿意。

趁着琅琊公主殴打契丹奴的声势,张德赶紧借着这股东风捞一笔。就北地那些织工,实在是效率不行,还是得老司机啊。

去南方招是没戏了。南方人来了长安就不想走,这让张德毫无办法,总不见得砸大价钱吧。

只有在关洛呆了一辈子,看啥都看腻了的泥脚子家庭,才有那么一点点翻身的期望。

然而也只是一点点,谁叫贞观年地广人稀呢?谁家没个几十亩上百亩地。

不过地虽多,伺候不过来也就罢了,粮价已经低到不能直视的地步。农民们也是愁的慌。太宗皇帝有心为人民服务,但为人民服务是要掏钱的……还是算了吧。

泥腿子的老婆们也是无奈。家里粮满仓也没辙,换不来几个开元通宝。横向比较,还是不如意。

琅琊公主殿下搞了个大新闻,让广大妇女同胞都是面有得色,谁说女子不如男?前有平阳后有琅琊,郎君可知娘子关,郎君可知娘子河?

然后华润商号就开始做广告了:广大妇女同胞们,你们想要成功吗?想要家致富吗?现在您有一个正确的选择,就是加入我们华润商号,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丰厚的薪水,优雅的工作环境,还有实现梦想的渠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妇女同胞们虽然有心多赚些贴补,奈何出门做工终究有些不妥,于是回家和种地的老公商量商量。

然后男人们就跑来招工点询问相关情况。

“凭啥去怀远城工钱要比长安多?长安可是京城!”

卧槽,京城怎么了?特么没看到怀远城在什么地界?

“俺婆姨一个人去怀远,被人拐了咋办?”

你特么不识字也就算了,不识字不能找人问吗?没看见说允许携带家属而且给生活费吗?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稳婆没接住?

“与人做工,行低贱之事,吾不为也。”

妈的,神烦你们这些嘴炮知识分子。不干人事也就罢了,特么还不让别人干,还特么要说别人干的事情很低贱。你们几千年没死绝就是为了证明张氏第一定律!

“商贾贱业,焉有仁心?必是人面兽心。行不义之事!”

诽谤!光天化日之下诽谤!你是要为你说的话负责的!我们华润商号和众多单位都有交情,大理寺少卿孙伏伽知道吧?我们老板和他谈笑风生!再诽谤。小心报官抓你!

“北地苦寒,虽工钱略增,然则山高路远,万一偶感风寒……”

有医保!医保!没看到甄氏医馆的十年门诊大夫都在怀远城坐馆吗?汤药费你们只要出一半!

“家中薄地尚有八十亩,吾虽男丁,亦有心卖力,奈何年逾三十,尚未娶妻,且若北上,田地如何是好?”

不知道你对胡女是什么看法?最近本商号提供“有缘千里来相会”相亲服务,只要有大唐户口,一切不是问题!至于田地,若是私田,本商号提供三倍溢价收购业务,永业田亦可租赁耕种,年产一成归地主所有。

经过一个月的口水横飞,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关中不少土鳖都想出去试试水。反正有朝廷大员作保。

你问哪个朝廷大员?英勇善战忠君任事节操高尚的卢国公程咬金听说过没有?没看到卢国公露面?那你有没有看到他儿子程处弼?

很好。

一切都很好。

总的来说广大人民群众认可了一点,华润商号,义商啊。

唯一问题在于人口迁徙,这让京兆府很受伤,从来都听说使劲往关中钻的,哪有往外跑的?

于是这事儿就往皇帝那里一捅,捅的李董哎哟一声,嘴上又起了燎泡。

大河工坊实际上对织工的数量要求,如今是没有上限的,但张德还是给定了个五千人的上限,尽管织机的数量还没这么多。

虽说招募五千人没希望,但近三千人的规模,还是让李世民心惊肉跳。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工坊还能这么玩。

而近三千人的迁徙,光坊里保人最少也要五百,官府核查之后允许迁徙的流程还要走十天半个月的,这还是看在华润商号会做人的份上。

然而不是官民搞定就算搞定了,跑来跑去的人如果扎堆的数量太多,李董就要琢磨,是不是有刁民想害朕?

于是李二又玩起了老把戏,让走狗们跟着。

党支部建在连队上,这个概念,自古有之,可惜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总的来说,皇帝的玩法还是落后了一些。

“羊毛这么紧俏?”

李世民在宫里眉头微皱,他虽然大概知道一些,但实际上并不清楚大河工坊到底有多少进项。李思摩虽然每个月都让车马队进京上贡,一个月也有一两万贯,可李董总觉得有点不爽。

毕竟,你都塞了一两万了,难道自己就没留点儿?

阴暗啊,心理忒阴暗。

“二郎又有心事?”

“竖子又生事端!”

李世民将折子一扔,生着闷气。如今宣纸已经在朝廷普及,外朝上奏都换了宣纸,好用不说,写的内容更多了。乐的老魏经常跑张德府上夸奖,然后混一车白纸回府。

“那诸园苑监丞差事丢了,总不能闲着,只要不去祸害谁,由他去吧。”

长孙皇后恬然一笑,安慰老公。

“早知如此,朕除他官职作甚!”

李董长叹一口气,将老婆搀扶着在羊毛软垫躺椅上坐下。

“文宣王庙一事,尚未赏赐,二郎可有计较?”

“近日事多,思虑不及。”

“非思虑不及,实二郎心忧也。”

皇后面色淡然,“这叔侄二人,当真人杰也。奈何公谨已娶阿姊,否则,芷娘亦可配与张德。”

“欲为朕妹夫耶?!”

噗。

长孙皇后笑出了声,“入二郎彀中,须从长计议。”

李董眼睛一横:“丽质耶?朕不舍!”

“帝姬之所属,何谈舍得?”

“辅机……”

“兄长那里,自有计较。”

长孙皇后虽是女子,却向来果决,意志之坚定,当年李建成李元吉手下围攻秦王府,也不过是给李世民新绣了个香囊罢了。

李世民愣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串联(第二更)

“丽娘,你觉得张操之如何?”

长孙皇后给女儿剥着阿月浑子,柔声问道。

小公举一听张操之,顿时脸蛋红扑扑的:“很好呀。”

“比你表哥呢?”

“表哥最没意思了!”

小公举加重了语气。

长孙皇后秀眉微挑,“表哥终究是好的。”

“那也没有大郎有意思,大郎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说着,小公举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郎做的纸鸢,都和别人的不一样,飞的可高了!”

自从宣纸诞生后,老张给自己的女仆做玩具,算是吐了老血。然后女仆又拿了玩具去表妹那里炫耀,接着表妹再过来要玩具……一种循环。

“张操之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他又不是生而知之。”做妈的给闺女剥好了一碟阿月浑子,小公举塞了一颗在嘴里,然后道,“大郎就是什么都知道!”

长孙皇后面带微笑,没有争辩下去。

过了未时,皇后摆驾齐国公府。然后过了一会儿,前任大理寺韩良也到了齐国公府。又过了一会儿,刚除职检校虞州刺史的长孙操也来了。

“伯玉,缘何姑母来了,竟是不让吾前去觐见?”

长孙冲一脸难受,问好友韩瑗。韩瑗是跟着他爹来混脸熟的,哪里懂这个,他都二十多了,一官半职都没混上,只好跟着长孙冲瞎混。有时候,他还真是挺羡慕跟着张德胡天胡帝小王八蛋们的生活,忒带感。

“伯舒,兴许皇后有要事相商吧?”

韩瑗这样揣测着,可特么要事相商也不至于找上他爹吧?他爹可没高大上到能随随便便做长孙无忌的座上宾,虽说他爹的社会地位还是不错的。

“咦?”

两人正在院落中闲聊,却见外头来马蹄声。接着就是仆役忙碌,然后一人素衣在身,脚步匆匆,被领着去正厅。

后头,四条好汉各抱着礼物,有包裹有箱子,被老者领着去了库房。

“张操之!”

长孙冲更加难受了,“你来做什么!”

“伯舒兄。”张德微微一笑,上前见礼,又见韩瑗在旁,一时没想起来,倒是有点尴尬。

“在下韩瑗。”

“原来是伯玉兄,一时忘性,失礼了。”

说着,又是一礼。

韩瑗一脸喜悦,连忙道:“操之事务繁忙,区区贱名,何足道哉。”

这话让长孙冲听的火冒三丈,眼睛斜着看他。

“哼!”

长孙冲还是有点记仇,当年的曲江文会……多好的机会啊!就是被眼前这个混账,彻底给搅合了!

听说当时要是自己出风头,姑母就好开口让表妹嫁给自己呢。

然而往事成风,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长孙冲后来看开了,再后来又因为表妹经常去串门普宁坊,原本看开的事情,又看不开了。

总的来说,情敌最可恶咧!

“伯玉兄谦谦君子,德深为敬佩,改日春明楼,略备薄酒,还望伯玉兄不吝前往。”张德诚恳笑道。

“固所愿尔。”

韩瑗竟是觉得,此人声名在外,倒也不像大家传的那样跋扈嚣张。可惜权贵子弟互相狗咬狗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年纪差的又大,那可能一二十年未必会打交道。长孙冲平素虽然没说什么,可就是白痴都知道,长孙冲不喜欢张德。

原因么……众人皆知。

“张德,还没说你来我府上作甚!”

长孙冲脸色不善,硬邦邦地问道。

“好叫伯舒兄知晓,德冒昧前来,实乃长孙公所请,非不请自到。”

言罢,张德跟着领路门子前行,朝长孙冲和韩瑗微微点头,这就别过。

“竟使小儿成名!”

长孙冲恨恨然地道。

韩瑗抿了抿嘴,没接话,不过心中暗道:张操之虽年少,却是猿臂蜂腰,当真好男儿。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帅。

进了正厅,老张一本正经地冲长孙无忌行礼:“长孙公,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正说着,长孙无忌更是一本正经:“虽老夫来。”

然后跟着长孙无忌进了书房,却见一个丰腴身材成熟气息的美妇,定睛一看,不是皇后是谁?

“江阴张德,参见皇后。”

“免礼。”

长孙皇后正捧着一卷宣纸印刷的论语,见张德来了,这才把论语放下,然后微微一笑:“操之。”

“臣在。”

“听闻大河工坊,织机精妙,可有此事?”

“臣亦听瀚海公主殿下说起过此事,也不知道真假。”

张德恭恭敬敬地回答。

“谁是瀚海公主!”

一个声音尖尖地冒了出来,“张大郎!你快说!谁是瀚海公主!予怎么没听过!是谁家的公主!怎么大河工坊的事情,她也知道?!”

哎呀,表妹,好巧啊,俺是洪七啊!

老张虎躯一震,一瞧特么是李丽质,心说这特么几个意思?

李丽质的表现,让长孙无忌和皇后都是一脸尴尬,很惭愧的样子,大约是在检讨自己的教育失格。

“丽娘,注意体统。”

长孙皇后轻咳一声,声音略带严肃。

“哦。”表妹应了一声,然后瞪大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张德,“大郎,瀚海公主是哪里的野丫头?”

表妹,你其实想问的是哪里的小婊砸吧?

老张浑身难受,而皇后又轻咳了一声。

书房内,还有别人,当然这两个别人,比老张还要难受。毕竟,公主有失体统,他们是见证人。这万一要是传了出去……

长孙操还好,前任正义使者韩良心中一转:都跟自己的姑姑玩过二女争夫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老韩就决定回头跟同僚们吹一下牛逼……

“瀚海公主乃是陛下册封的突厥瀚海部珍珠弘忽,前年来过长安的。”

“原来是突厥女,必是野性难驯。”

李丽质一脸笃定地看着张德,老张没办法,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公举就一脸得意的样子,让长孙无忌见了,很想掩面逃走。

“操之,今日让你过来,是予的意思。”

长孙皇后面带微笑,看着张德说道。

“不知皇后唤德前来,有何吩咐?”

张德一肚子的疑惑,不过刚才长孙皇后提到了织机?

“操之,老夫问你,大河工坊的织机,能够改来织丝?”

长孙无忌目光灼灼,盯着张德。

老张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这个书房里面,每个人的身份都有特定的含义。韩良是前任大理寺卿,一直在休养,但去年程咬金和张德说过,民部改户部之后,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还需要老成持重之人来担当。

候选之人,就有韩良。

然后韩良也不是就孤军奋战,也是有人推的,推的人是长孙无忌。当然长孙无忌不能直接说老夫要挺他,而是让远房亲戚长孙操和韩良相约为姻亲。

那么,稍有常识的人不难看出,韩良搭上了长孙无忌的线。

户部……织机……织丝……

长孙操是干嘛来着的?

前阵子长孙操是从东关过来的,去职检校虞州刺史,平康坊那些选人,都纷纷传说他要赴任一州做主官。

虽然选人都是穷酸是废物是民间宰辅,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再说了,长孙操特么都站这儿了。

尼玛!

老张额头上冒着汗,皇帝老儿又开始琢磨什么鬼东西了!

“能。”

张德吞了一口口水,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

然后整个书房里,除了李丽质,都是松了一口气。

“老夫本来向陛下举荐元节任陕州刺史,然陛下却言,元节另有重用。”

长孙无忌看着张德,平静地说道。

张德低着头,心中暗道:你们要搞大新闻,能不能先提醒一下老子?

“敢问元节公**何处?”

深吸一口气,张德抬头,看着长孙操。毕竟,两人很有缘分,一个名操,一个字操,天然有好感。

长孙操也有点小激动,按捺欣喜道:“蒙陛下拔擢,将赴肃州。”

肃州!陇右道!河西走廊!丝绸之路!

妈的,要搞吐谷浑!

李董这是有点小钱就嘚瑟啊!

第二十七章 孔曰成仁(第三更)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反正伏允直接逃过祁连山,然后躲鄯善就是不回家。连党项人闹事,他也不去管,反正就是不愿往青海跑。

李靖很恐怖的,侯君集很恐怖的,李大亮很恐怖的……

总的来说,因为李靖多弄了点军饷,然后多呆了三个月,接着多推进了一千余里,使得伏允身心上遭受了重创。他本来只是想默默地在青海装逼,结果这一任的大唐董事长和前任不一样啊。

这和想的不一样啊!

当年李渊允许吐谷浑装逼,那是因为重点在平天下上。

轮到李世民当家做主,别说伏允,劼利还在跳胡旋舞呢。装了逼还想跑?因为那额外的几千贯,唐军大冬天裸奔都浑身热。

当年匈奴人怎么唱来着?

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吐谷浑的情况比这个好点,处于“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阶段。嫁妇无颜色的是羌胡党项诸部,算是躺着也中枪。

党项诸部人口十余万,牛羊数十万,绝对算得上很有威慑力的势力。然而李靖被调回长安,留在青海和陇右的是谁?

豳州大混混啊!

侯君集年纪轻轻就敢趴屋顶偷看寡妇洗澡,纵兵大掠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当兵的现在打了鸡血一样,一瞧见羔羊,就跟瞧见剥光了的娘们儿似的。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

“薅羊毛啊——”

一斤二十文,河套瓜怂来者不拒啊!

完了薅羊毛薅的双手都成了麒麟臂,顺手就摁倒一个党项娘们儿,往帐篷里一钻,世界就和平了。

吐谷浑的统治者是鲜卑族,被统治者是党项诸羌,但因为鲜卑人少,所以慕容氏基本上都开始羌胡化。但奇怪的是,因为诸羌没有文字,他们用的是汉字……

然后诸羌头领也都学会了汉字,能说奇怪关洛腔的诸羌头人并不少。当然,在知道有大唐之前,他们一直都以为这特么是大王家的特殊技巧。

因为伏允怂了,唐军不可能就来青海转一圈,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朝廷需要这个梦寐以求的地方,为什么?

盐。

河套也产盐,但大多有毒,不提纯吃了就是自杀。而青海这里的盐,质量好就不说他了,产量还特别高。

不管是不是吐谷浑人傻逼,反正唐军占据青海之后,立马着手的就是组织马帮,赶紧先运一批盐回长安。

马不够了?怎么办?

豳州大混混灵机一动,找到了怀远郡王李思摩:“听闻郡王赎买苦力,不知还需几何?”

“多多益善。”

李思摩在参观了文宣王庙之后,受到了感召,开始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对孔夫子的思想语录,他进行了自我的理解和提炼,并且在展出了很有怀远特色的新儒学。

比如思摩读到了“穷则独善其身”,他觉得这话很有深意,很深刻。他对此进行了思考,并且认为,穷人果然很苦逼,连老婆都没有。所以,不能做穷人,一定要致富,富了,才不用独自一人,不仅不孤苦伶仃,而且家庭美满。

于是,具有怀远特色的新儒学,有了全新的解读。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怀远郡王跟张德说,他也很想在草原盖几间夫子庙,让广大草原兄弟同胞都能够受到圣人的感召。

老张觉得这货已经从反人类,进化到了创造邪教的道路上,而且是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果不其然,在侯君集问他还搞不搞贩卖人口生意的时候,李思摩表示多多益善。

豳州大混混听了大喜,连忙吩咐麾下校尉旅帅,绝对不能拿党项诸部一针一线。

校尉旅帅们都管着几百号人,责任重大,听到老大这么说,他们当然要约束薅羊毛快薅疯了的大兵。

很快,党项诸部除了一针一线,基本上都被唐军拿走了。

还抽了一万五千壮劳力,跑去背盐。背盐用的麻袋,特么还是怀远特产,李思摩友情特供。

这一万五千壮劳力内心上来说是想反抗的,但豳州大混混说了,咱们唐军啊,他有良心。你们只要以工代罪,咱们唐军啊,他既往不咎。

在这个年月的党项人,还是比较纯洁和老实的。然后刚出陇右,侯君集就跟李思摩说:“郡王,钱货两讫,咱们山水有相逢。”

思摩咧嘴一笑:“潞国公真信人也。”

然后怀远郡王看着饱经风霜的党项人,高兴地说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左手捧着论语,右手拎着突厥弯刀,然后让郡王府亲卫送党项朋友们去河套家致富……

其实生这样的事情,张德也不想的。如果李思摩不去长安,就不会看到文宣王庙;如果他不盖文宣王庙,思摩就不会被感召;如果思摩不被感召,他就不会拎着弯刀广施仁义,而且很有仁义扩大化的趋势。

但不管怎么说,一万五千壮丁啊!放哪儿都是大手笔,种地得伺候多少田?当张德招工搞了三千不到,李董就愁的嘴上起泡。李思摩一口气弄了一万五,李董差点砍死看门的阿史那结社率。

你们突厥人不老实!

朝廷也很紧张,先是严厉抨击了侯君集败坏军纪纵兵大掠,接着抨击李思摩有不臣之心,随后抨击瀚海公主的大河工坊实乃与民争利……

虽然不知道大臣们怎么把纵兵大掠和与民争利放在一块的,不过总的来说,大臣们喷的最后一件事情,让李董冷静了一下。

毕竟,这特么涉及到每个月的进账。李思摩每个月上贡给他的几万贯,真要说扔了不要,李董还没那么阔气。

但把一万五千壮丁塞怀远,太宗皇帝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不管要怎么惩治侯君集,先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万五千壮丁,得分成几股,然后稀释掉。

于是在一个春夏相交的白天,李董亲自去见了一万五千被骗的党项壮丁。

然后就说,你们有现在的遭遇,其实都怪伏允,如果不是他和大唐作对,怎么会落到有家不能回的下场呢?过去你们是他的子民,自然要受他的连累。如今伏允不在,你们愿不愿意做我的子民呢?

就像是开了脑残光环一样,这些党项人一个个跪地上磕头流泪:“愿意,卑贱的我们非常愿意,伟大的天可汗啊,我们愿意啊!”

然后李董又说,现在你们已经到了这里,就算回家,或许家也不是原来的家。但是,我还是会送你们当中愿意回家的人归去,那些不愿意回去的,愿不愿意为我效命呢?

大部分党项人又开始磕头流泪:“愿意,卑贱的我们非常愿意,伟大的天可汗啊,我们愿意为陛下去战斗,直到死!”

全程围观的老张表示:你们特么第一次见到皇帝,就这个德行?你们特么逗我?

然后择其优者成军,号曰“党项义从”,共计七千,归肃州都督府节制。

从长孙无忌府上受到精神冲击的张德一听:肃州?你们都特么在逗我!

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第二十八章 一视同仁(第一更)

长孙操不知军事,让他去边疆,是为了做人形图章,然后主抓经济。外朝推举走完流程之后,阳翟郡公郭孝恪调任泾州做刺史,薛万彻薛万钧兄弟二人同样调往陇右,驻地分在肃州和沙洲。

侯君集罚俸一年的同时,命其整肃军纪,严禁扰民。然后李勣受命西进陇右道,做了一回陇右道罢黜大使……

朝廷一连串的人事任命,看的张德眼花缭乱,但心头却还是噗通噗通的乱跳。李董这是逮着个蛤蟆攥出泡尿,玩死吐谷浑也就罢了,恐怕还琢磨敲平诸羌。

论起来,汉羌一体,祖宗源流相同。但汉羌互殴也是一直在搞。

强汉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对手是匈奴,然而在匈奴体内消耗的精力,远不如诸羌。持续一两百年,就特么在诸羌体内时而大力抽插时而缓慢耸动,简直酸爽。

然而羌胡在写历史的那帮人的笔下,无非就是某某年,某将军斩多少多少,俘获牛羊多少少。或者就是某某年,某某太尉平羌,数月乃平。

总的来说,如果没有汉朝,诸羌绝无可能像隋唐时期这么弱鸡。当然隋唐结束后,诸羌之一的党项部还是在历史长河中泛起了一点点涟漪。

为什么李董老琢磨把公司搞的比大汉帝国有限公司更大?因为大汉是真牛逼……

憋了几年把劼利这大傻逼搞的脱肛,李董离千古一帝就差两三步了。这时候,陡然现朕口袋里的钱,和汉武帝的不一样,咱们经常有收入啊。

然后李董就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一个月两万贯,一年二十万贯,李靖不小心多走了几百里路,伏允现在躲鄯善不回来。朕投个二十万贯本钱,青海辣么多盐,年回报率百分之二十,这买卖不干不是傻逼么?

于是李董跟五个四大天王沟通了一下,连尉迟日天都觉得,盐铁之利,国之根本也。

青海食盐好!真的好!青海食盐劲!真的劲!他有白羊毛!白羊毛!我有大横刀!大横刀……

连“老实人”冯盎都知道歌颂的事情,毫无疑问可以搞。

于是皇帝下诏,反正就是青海东的诸羌部落,他们都是朕的子民,和中原百姓是一样的。他们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朕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朕贵为民主,当然义不容辞。

在民主的感召下,唐军进驻青海的同时,著名义商华润号,带着工部那些职称比较高的老师傅,一同前往。

汉羌双方,深刻交流了意见,并且达成了战略伙伴关系。

诸羌认可了民主这个概念,而且表示会为此而战。

“操之,这水泥……太贵了吧。”

李思摩前几天还在被皇帝骂,一万五千壮劳力也敢拐卖,你狗胆包天!然而今天已经开始琢磨带着怀远城突厥施工队前往青海修建邬堡……

老张再三劝说,让他不要去,毕竟上了高原,很容易死人。

然而怀远郡王一脸责怪:“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了天可汗,为了仁义,山高水远,义不容辞!”

张德很想吐槽这条疯狗,但忍住了。他知道一旦他吐槽这条疯狗,他就输了。

李思摩在反人类的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轻快,越走越熟练,而且非常善于寻找弄死自己族人的先进方法。

突厥施工队刚入青海,一个人都没死。但契丹奴死了三十余人,被思摩一把火烧了,然后立了个碑,上面写着一行字:忠骨冢。

总的来说,死了连名字都没有。

搞历史工作的人记录这段历史,肯定也是感慨各族人民团结在伟大的皇帝陛下周围,扬艰苦奋斗战天斗地的精神,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在青海修建起了一座座邬堡。

水泥终究是不够用的,而且高原烧制水泥也是傻逼行为。

青海虽然比不毛之地要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青海以南有个资源非常不错,那就是火山灰。

根据上辈子的经验,这里的火山灰颗粒度小就不说了,而且非常容易开采,表层保守估计在十万吨级。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不容易运出去,普通骡马根本无法在这里劳作,走上十里山路可能就会出现体力透支。因此,这地方原始运力最好的方式是人。

当然,如果有牦牛的话,那就不是问题了。

可问题又来了,牦牛大部分都在吐蕃诸部手中。

所以,当张德跟李思摩说,有天然水泥可以用,就是运力不够的时候,李思摩呵呵一笑:这也算个事儿?

邬堡在高原最远修建到了紫山以北,这一路,什么都没干,就死了接近两百契丹奴。到开始开沟挖渠,一人工作极限只有一个半时辰,再干下去,就直接跪了。

忠骨冢的规模在扩大,到四月底的时候,忠骨冢的无名英雄数量张德保守估计在两千人……

他也不想的,可是拦不住李思摩这条疯狗啊。

唉,每每想到这里,老张的良心就遭受着拷打,第二天早饭都会少吃不少。

高原反应终究是要解决的,张德自己是没问题,但唐军作战,肯定是受影响。于是老张找到了甄立言和甄权,跟他们提到了此事。

甄权虽然是神医,却也不了解这个,表示无能为力,然后就跟老张推荐了孙思邈。

然而传说中的药王依然在山里搞研究工作,基本上找到人。

当然张德并不是问甄氏兄弟方法的,而是给他们提供方法……

“这个……甄公,在下偶遇一吐蕃义民,告知吾一妙法,能治‘瘴病’。”

“噢?竟有如此忠义之士,当启奏朝廷,重重嘉奖!”

“嗳,此人淡泊名利,视财富地位如浮云,若是嘉奖,实乃侮辱。”张德连忙打预防针,然后道,“此法在下已经试过,甚是有效,奈何价格不菲……”

说到这里,张德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甄权和甄立言:“不便宜啊。”

俩老头身躯一颤,然后正色道:“人命关天,焉能怜惜些许钱财。”

“医者父母心,两位德高望重,真是令人钦佩。”张德一脸感慨,“那吐蕃义民虽然不喜钱财,然则吾辈却不可不仁。在下思忖再三,有一拙见,还望两位指正。”

“操之但说无妨。”

“长安少年,操之仁义无双,众人皆知,只管说来。”

“两位当世神医,天下万民一视同仁,不分汉胡羌蕃。不如在下筹备一所药房,一年所得,两成利用于补贴无钱治病买药贫苦之人,不分汉胡,一律一视同仁,如何?”

“医者父母心,说的好啊。”

甄立言感慨万千。

“药房新建,人手不济,还望两位老前辈,舍得手下小辈出来历练。炮制售,总是需要帮衬的,在下于医药一道全然无知,还需两位老前辈多多提点……”

“操之仁心,令老朽汗颜啊。如此义举,焉能少了老朽?”

甄权轻抚白须,一脸正色。

“不知这药房可有名号?”

甄立言问道。

老张呵呵一笑:“医者父母心,既然万民一视同仁,不如就叫同仁堂吧。”

甄氏兄弟轻抚胡须,笑而不语。

第二十九章 始于足下(第二更)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张德是很想把牛黄解毒丸给弄出来。然而人工牛黄需要用到牛胆或者猪胆,这就让人蛋疼了。

天然牛黄就别想了,基本没戏。有了玻璃后,人工牛黄要提炼难度系数也不高。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杀牛就别想了,礼部那群瘪三为了吃牛肉,还得预定牛儿自杀。要是真来个大规模杀牛,别说李董要弄死他,光关中地里刨食的农民,都得扛着耙子把他敲个半身不遂。至于猪,虽说贫贱人家的确是吃猪肉,但一般吃肉,咬咬牙宁肯上羊肉,最不济也是鸡鸭鹅。没有阉割过的猪,那肉味,简直了。

因此,养猪数量也一直上不去。

在没有铁锅的日子里,猪肉就是垃圾……

于是乎,同仁堂悄悄地在东城区挂牌上市的时候,一群饱经风霜的契丹奴正在祁连山山南挖野生的花花草草。

身为一条工科狗,结构素面老张还是正常水平的,几何素描也还行,然而真要让他画个人物花鸟,那就傻逼了。

但总得画吧,于是努努力,把三种不同的红景天给画了出来。

为了捞一笔,张德也是蛮拼的,愣是自己带着四大保镖外加李震安菩还有程处弼,进了一趟高原。

又是一年“蜜汁淋粽”没吃上,四个骚年也直接晒出了高原红,回到长安的时候,鬼都不认识他们了。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程处弼,他的画风依旧是那么的粗犷霸气。

至于唇红齿白人见人爱的长安欧巴,又长高了一些,长壮了一些,粗糙了一些。经历风霜的张大郎,越来越符合大唐人民群众欣赏的外貌。

虽说北里的姐儿最喜欢小白脸,但老张还是觉得上辈子的画风更符合自身的审美。

“哥哥,就这么个东西,我们顺着大河往西,走了五百里山路,值得吗?”

程处弼拿起一枚小红景天根,感慨万千的样子。

“三郎,你要牢牢记住,你现在拿着的,是一贯开元通宝。”

张德一脸正色。

骑着夜飞电的李震兴奋无比:“操之,大人听闻我竟然有种去青海,十分欣慰,写信夸我终有男儿气概!”

“景阳兄自然是堂堂男子汉。”

张德看着他,笑道。

李震嘿嘿一笑,正了正撲头:“大人去陇右做了黜陟大使,也不知甚么时候回来。如今跟着操之行走江湖,当真是快哉,快哉啊!”

“我等此行脚程,怕不是有两千里。”

见李震这般兴奋,张德也是受其感染,十分感慨。

上辈子走个几万里都不叫个事儿,野生工科狗扔外面哪年不要来个长征?然而在大唐出门行走,真没那么容易,回想起来,不胜唏嘘。

“哥哥,这些山野花草,当真是灵药,能治‘瘴病’?”

“此物蕃语‘扫罗玛布尔’,对付‘瘴病’,倒也不能说药到病除。”张德对安菩解释道,“若是泡水服用,却能预防‘瘴病’,且能提神醒脑,妙用甚多。”

上辈子在装甲团混饭,老张才知道这玩意儿。这东西一开始推广使用,也是优先给驻扎高原的部队,对预防高原反应,很有效果。比起牛黄解毒丸,这东西的好处就在于,高原上有生长,取材简单,加工容易。

既然不能跟牲口过不去,那就只能跟花花草草较劲了。

其实这东西在长白山也有生长,但那地界现在是高句丽和靺鞨人占着,大唐还没有把触手伸过去,老张也只能望洋兴叹。

“哥哥真是博学,竟然连药理也懂。”

安菩一脸佩服。

“大郎,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是一个有良心的吐蕃义士告诉我的。”

张德正色道。

“嘿嘿……”

安菩嬉笑一声,挑了挑眉毛。

红景天怎么捞一笔,张德也算过了。唐军在吐谷浑东部共有五千战兵,共计十镇,建十个邬堡,辎兵数量虽多,却多在祁连山东北。除非是大战在即,否则基本用不上。

所以得按五千人来算,一个人五片差不多就是一支,要说回本的同时还得赚一笔,那就得最少一贯以上。

这也是没办法,红景天采集也是要死人的,契丹奴又不能总靠抓,死一个就亏一个,他又不是李思摩,可以靠每个月上贡给李世民换个默许。

而且最近因为“党项义从”这破事儿,把李思摩草原上逮人为奴这事儿给爆了出来,惊的一群五门七望差点吓尿,温彦博更是私底下骂李思摩“有类禽兽”。

但大家没敢光明正大指着李思摩骂你丫是畜生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这疯狗虽然狂犬病晚期,但却是李董的忠犬,咬来的肉都往皇宫里送么?

唐朝版捕奴队的坚强后盾,是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张德是亲眼看着李思摩怎么从正常人变成反人类疯狗的,所以,有些时候,老张觉得自己穿越的世界是不是《哈利波特》,而李董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太特么疯狂了。

当然蓄奴这事儿大哥不笑二哥,五门七望也未必就干净,所以“党项义从”光环往李董头上一套,天可汗依然威名远播,老牛逼了。

同仁堂让甄氏兄弟跑过去站台的代价也不小,至少定襄都督府新置二州医署的博士、司医、医正、助教等等缺位,都落在甄氏手中。

医生的社会地位,在这年月并不高,甄氏兄弟要提携本家后辈需要的政治资源很匮乏,长安要是那么好混,俩老头至于这么拼?

为子孙后代计,七**十岁的人,嘴里就剩几颗牙,也得迎难而上。

再说了,医官也是官,正经出身!

张德一口气扔出来十几个职位,甄氏兄弟下面两代男丁,还得开宗族大会合计合计,看让谁去谁不去。

为这破事儿,甄氏兄弟各自的儿孙差点狗脑子都打出来,官帽子,永远是那么的诱人。

最后张德定了个章程:唯才是举。

好吧,个人品德这事儿,咱们往后再说。没节操的人,才愿意把自家老底都贡献出来。

老张还准备迂回搞个医学馆,好拿到一丁点的教育权。至于将来医学馆的学徒为什么跟着去烧制玻璃研究火药还是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对不对?

靠礼部那帮废物,老张宁肯相信平康坊的都知行都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等着长安欧巴去大力操哭她们。

这年头,学医的终归是识字的,优质人力资源啊。

想到这个,老张就低头看了看行囊中的红景天,感慨万千道:“希望这东西,能多骗几个无知的羔羊啊。”

老话说得好,万里行骗,始于足下。

第三十章 隐疾

封建帝国主义就这一点不好,你要是敢对教育权伸出罪恶的黑手,就会遭到贵族阶级和士大夫家族的双重殴打。再一个,老张这个连国子监划水一天都没干过的骚年,着实没那个号召力。

他有心从草原兄弟民族中弄点智力正常的,然而每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这些智力正常的,基本都被满口仁义道德的神经病患者李思摩给弄死了。

用怀远郡王的话来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你这么屌你家里人知道吗?

孔夫子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会哭晕在茅厕。现在的蛮夷都太牛逼了!

工科狗的天然属性是攀科技外加大建,大建出奇迹啊。然而大建是一个人刷的吗?没有小伙伴们帮忙,自己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

于是乎,老张每天这么努力,其实就是想伸出一条触手,能够碰一下教育权这个敏感点。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兼职过文科生、艺术生,现在,为了触手,他不得不化身医科生,在李董面前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行千里者,大毅力也。”李董负手而立,潇洒而霸气,明黄袍服在夏初的凉风中微动。

顿了顿,李世民远眺长安,又道:“操之。”

“微臣在。”

“青海风土如何?”

“实乃陛下之宝地也,臣在青海,颇有所得。”

“噢?”

李世民讶异了一下,然后走到退休已经八个月的史大忠旁边,从阉党头子拿着的银盘中,拿起一枚红景天,“此物叫做景天?”

妈的,都说了好几回名字了。不叫景天难道叫李逍遥?

“回陛下,正是。”

“当真能治‘瘴病’?”

“回陛下,不能。”

张德老老实实道。

“不能?”

李董眉头一皱,目光凛然,盯着张德。

老张也没敢抬头看他。当然了,本身也不愿意看他。

“陛下容禀,此物并不能救治突‘瘴病’之人。然则可以预防,每日泡水服下。十之六七无碍也。”

张德恭恭敬敬地说罢,然后又加了一句,“已在突厥奴契丹奴奚奴身上试过,犯‘瘴病’者,不足百人。”

人体试验这事儿。老张没干。但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怀远郡王,他兴奋无比地拿着药水就往同胞们的嘴里灌。

持续了二十天,果然高原反应者锐减,李思摩大喜过望,连忙要入股同仁堂,言必称此乃仁心妙药,须广布天下。

张德其实知道的,那条疯狗肯定会把人体试验的数据交给他伟大的主人。但既然李董现在又问了,他就得假装不知道。

毕竟。杀哥宰弟且为乐的人,小心眼儿啊。

“小小一支,须一贯钱,太贵了。”

李董沉声道。

“陛下,一个契丹奴每日劳作,可得青盐……”

“好了,朕并非是怜惜钱财。”李董嘴角一抽,没让小王八蛋继续说下去,然后轻咳一声问道,“听说邬堡修建。你亦有出力?”

“臣只是多嘴几句,毕竟,文宣王庙……”

“好了,朕就是随口一问。”李董脸皮一抖。没让小王八蛋继续说下去,然后轻咳一声问道,“听说生丝织机,你亦有出力?”

“皇后所命,臣自当……”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

妈的,反正就是想赖账了是吧!

老张一瞧李董那嘴脸,他就很清楚,伟大光明正确的天可汗陛下,内心生蛆了。好在自己从没指望过他,落袋开元通宝,依然响叮当。

然后张德就低声道:“臣告退。”

史大忠送他出宫,出门的时候老太监都累的有点喘了。

“史公,去岁就已经除职,怎地还在宫里?”

老太监都退休八个月了,结果还在干革命工作,太特么拼了。

放一千五百年后,有良心的报纸起码给个头版,然后写几个大字:史上最美太监!

“非吾所愿也。”史大忠声音跟蚊子似的,低的不行。

老张眉头一挑,哟呵,这里头……有事儿啊。

我最喜欢听八卦了!

然而转念一想,特么宫闱之事,要是听了……唉,管他呢,反正长孙无忌也经常打听。

“史公何故至此,陛下乃是圣君,岂无体恤之情?是何缘故?”

“这……”

史大忠是李董的忠仆,别的事情都可以干,唯独出卖皇帝的事情不能做。当然了,如果是官泄,他就是李董指定唯一官泄代言人。有时候皇帝不怎么好说的太直接,就让史大忠偷偷摸摸假模假式秃噜一下,然后引一票拿到绝密的大臣们在那里高氵朝。

很显然,史大忠遇到了不能说,但又很想为君分忧的事情。

“既是机密,史公不必多言。”

“大郎,老朽事君多年,陛下潜龙在渊之时,老朽已经跟随。”史大忠突然面露忧色,“老朽最近遇到一些怪事,大郎素来机智,颇有巧思,还望能替老朽解惑一二。”

老张虎躯一震,这特么迂回还带这样的?老子不想听八卦了行不行?

然而老太监低眉顺眼:“大郎这边请。”

一老一少,就这么顺着皇城根慢走说话,偶有巡逻卫士路过,也是点头示意。

“老朽年轻时,颇有勇力……”

等会!你特么等会!就你……颇有勇力?

张德上下打量着史大忠,老太监身高一米七都没有,体重撑死一百一十斤。就这个身体素质,颇有勇力?那老子岂不是霸王在世?

“未曾想史公年少神勇,真想目睹史公当年的英姿。”

“老啦!”

你特么还要脸么?

史大忠然后正色道:“当时和老朽齐名的,还有两位结义兄弟,奈何后来各为其主,分道扬镳,最后……”

这段子听着耳熟,就是为什么我有一种想要尿尿的感觉?

“最近一年,老朽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惊醒,大郎,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了,你兄弟的冤魂,肯定在梦里来找你了吧?呵呵。

“莫非史公太过操劳,难以入眠?”

“非也。”史大忠那双深凹的双眼,盯着张德,“实乃老朽每夜入睡,皆梦到老朽那两位兄弟,前来索命……”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么简单的答案,太好猜了。对了,茅厕在哪儿?

“史公无虑也,平日多喝开水,消除疲劳,自然轻松入睡。时辰也不早了,在下还有些许俗事要料理,就此别过。”

正要走,老太监一把抓住张德的手腕,竟然有点痛。哎哟卧槽,这里老太监真是练过的,没吹牛!

张德看着史大忠,史大忠也看着他。

“大郎,老朽隐疾,还望大郎勿要外传他人……”

声音幽幽的,有点瘆人。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郎信人,老朽谢过。”

“史公,告辞。”

“大郎请。”

到了春明大街,张德的后背都特么湿了。你大爷的……这破事儿为什么要告诉老子!为什么!(~^~)

第三十一章 道友

这事儿不能瞎掺和,一个不小心,就是引火烧身。

玄武门不仅仅是政治谋杀,还是政治路线之争。是关陇贵族被历史车轮碾死的一个标志,是山东那些耕读传家之辈登上历史舞台唱戏的开幕式。

耕读二字,深得圣人所言的微言大义。

如果张德不去朝教育权伸手,压根不知道这俩字多么的凶残恐怖。所谓耕,就是地是我的。所谓读,就是知识是我的。

田地代表粮食,知识改变命运。当一个阶层既管着肚子,还管着脑子,然后说自个儿非常的仁义,而且道德高尚……谁信谁傻逼。

山东那些有良心的知识分子完全靠不住,但琢磨着重新上台的老贵族们就是好鸟?当年支持李建成失败,他们不是没有谋求从李渊这里复辟,甚至还押注在了太子身上。

这时候,宫里要是传出李董成天做恶梦,梦到的都是李建成和李元吉……

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宣传部,和一千五百年后一样不喜欢吃饭,这一点是不需要再求证的。

然而张德也相信,史大忠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从自己这里听听建议。毕竟,自己虽然风风火火,但信誉良好,平康坊靠个名字就能免费的主儿。

再说了,好歹是长安欧巴儿歌天王,几年前就是以“祥瑞”的身份登上外朝的。

“唉……这尼玛,死太监阴阳人,竟然阴我!”

张德猛地拍了一巴掌桌子,薛招奴正在往嘴里塞糖渍山里红,突然吓了一跳,噎住了。

“呜呜呜呜呜……”

包子脸大眼睛都鼓了出来,然后呜咽直叫。

老张见状,连忙给她抚背轻拍。

“咳!咳咳咳……”

小妞咳了出来,然而却硬生生把嚼了一半的糖渍山里红用嘴唇吸住了。

卧槽,都这状况了。特么还舍不得吐了!

“吃死你!”

张德瞪了她一眼。

薛招奴先嚼了一会儿吞下去,然后道:“九婶做了好久,阿郎又不吃,我要是吐了。多可惜……”

“你能别这么恶心么?”

“噢。”

包子脸突然红扑扑地转过头看着张德:“阿郎,太子早上来过了,说是叫你去游曲江池。”

“不去!”张德正烦着呢,然后突然一个激灵,“我去!”

猛地站起来。老张摩挲着下巴,转过一个念头:“一定要去!许久没有见着太子殿下,怪想念的。”

“噫……”

啪!

一巴掌扇包子脸的屁股上,小妞揉着屁股一边走一边道:“阿郎,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很想去吗?”

“听说有西域葡萄酿,还有好几种新鲜梅子,我最喜欢吃梅子了。”

“你还有救吗?吃!就知道吃!”

“能吃不好吗?能吃才能长,姑母说的。太皇最喜欢胸大的……唔唔唔……”

赶紧把包子脸的嘴捂住,老张脸都绿了,这话也能乱说?

“你给我留在家里。哪儿不许去!”

小圆脸顿时嘴嘟了起来:“那阿郎记得带点梅子回来啊。”

老张放弃了治疗。

既然特么都兼职医科生了,弄个心理医生当当,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不能自己赶着送人头,死道友不死贫道,怎么地还是让高个子顶杠。

反正望操秋水的太子殿下等着,老张捏着鼻子,忍忍就过去了。

“坦叔,我出去一趟。”

“郎君,可要留饭?”

“算了吧,就在外面吃了。我去一趟太子府。”

言罢。张德骑着黑风骝,奔城东去了。

“哥哥,欲往何处?”

刚出普宁坊,就见安菩骑着一头大红马候着。

“大郎啊。我正要去太子府,不如同往。”

安菩一听大喜,最近他也是闲得慌,他爹本来在长安没什么朋友,朝廷又迟迟不说去打西突厥,这让安系里郁郁寡欢。喝酒都没味道。于是安大郎就时常留在家里陪他父亲闲聊,讲一讲最近的趣事,倒是让安系里心里好受了一些。

然后最近朝廷突然就给吐谷浑来个一入魂,让安系里猛然哆嗦了一下,夜里做梦都大叫:“西征!西征!西征”

这让安菩多少有些激动,等打到西域,他们原先安姓国人,就算正经唐人,而不是杂胡了。

“大郎,那头金山追风,还得等叔父回京,再还给你。那日匆忙,倒是忘了此事。你多担待。”

“不敢不敢,宝马配英雄,张公驾驭马王,决胜千里,菩何其荣幸。”

老张哈哈一笑,马鞭指着他:“会说话!嘴最甜!”

“嘿嘿……”

“大郎,我估摸着,吐谷浑是死定了。届时,安将军必有重用。”老张眯着眼睛,“让安将军,莫要蹉跎下去了。”

成天喝酒逛街,哪里像个男人干的事情。

安菩脸色微红:“家父雄心尚在!”

“好!有你这句话,我才能帮忙说项。否则,开不了这个口啊。”

张德言罢,又道,“记得多和震哥走动,他喜好马球。”

安菩眼睛一亮:“多谢哥哥指点。”

现在陇右道黜陟大使是李勣,想要捞点好处,不抓紧跟李震打好关系等什么呢。

不多时,到了太子府,左右春坊那群瘪三一瞧是散财童子来了,顿时堆着笑:“小张公,殿下久候矣。”

“去去去,莫要作怪。”然后摸出一枚金豆子,拇指一弹,那厮接住后,嘿嘿一笑,便领着张德安菩进门去了。

初夏,正午也开始热了。这会儿李承乾正在阴凉处读书,宣纸新印的书籍还不多,都是调版印刷,印好了都是先存档弘文馆。

“殿下,梁丰县男求见。”

“哎呀,操之来了!快快让他进来!不用了,本王去迎他!”

太子把手里的书一扔,踩着鞋子就往外走,过门槛还掉了一只,却是神采飞扬,老远就喊道:“操之,想煞本王也。”

说罢,更是加快了步子。

张操之,还记得曲江池畔的李承乾么?

有那么一刹那,老张想转身就走!然而绳命是如此的精彩,自从听到史大忠的隐疾之后,老张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了活命,总得挣扎一下。

天底下,还有比太子更适合拿来出卖的吗?

死道友不死贫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因为很重要,所以张德默默地念了三遍。

“殿下垂青,臣受宠若惊。”

“莫要计较虚礼,本王备了茶水糕点,快与本王进去,说说操之在青海的见闻,实在是让人心生向往!”

说着,毫无意外地抓住了张德的手,紧紧的。

忍住,一定要忍住!

张德内心在毛,但不管怎么说,为了以后更加精彩的绳命,被抓一抓手,又算得了什么?(~^~)

ps:还有一更,顺便书友群群号:49912994o,社会全职业齐全,有键盘**,也有日天操地修仙人士。当然,他们大学专业大多都是工科……

第三十二章 法不传六耳

“竟然还有豹子?什么样的?比之金钱豹如何?”

“小一些,像只大一点的猫儿,浑身雪白,有些黑点,着实好看。若非我拦着,处弼定要射了它。”

“哎呀,如此瑞兽,不杀的好,不杀的好。大郎仁心,做的好。”

两人闲聊着,李承乾还给张德倒了一杯妹汁,加了冰糖,放在井水里镇过,倒是好喝。如今梅子也能吃,不过能入口的,还得从南方运过来,做成梅汁更是千挑万选,着实不易。

“听说还带了一味妙药,能治‘瘴病’?”

“都是以讹传讹,哪有这般神妙。不过是能预防罢了,所费不小,不过天佑大唐,那吐蕃义士,当真令人钦佩。”

“不曾想,这蕃地山野,也有如此英杰,恨不能一见也。”

李承乾轻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兴冲冲问道,“对了,如今长安青盐繁盛,亦是令人欣喜,大郎可见了那盐山?”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当真是盐山盐海,上天下地,白茫茫的一片,盐湖毗邻,各有色泽,更有独具一格处,色彩斑斓,宛若长虹,美不胜收。”

“羡慕,真令人羡慕!”

太子拍手叫好,眼神闪烁着兴奋,“奈何本王去不得,可惜啊。”

“苦寒之地,殿下如此尊贵,焉能亲涉险境?”

“将士去得,本王如何去不得?”太子轻笑道。

张德点头道:“若非将士用命,我等岂能如此惬意游山玩水,山高路远,边军将士,真英雄也。”

老张一脸钦佩的样子,演技上虽然有瑕疵,但配合那张略经风雪的脸,还是让太子感动的连连道:“但愿将士皆能荣归故里。”

“殿下仁心,臣代十镇将士感谢殿下。”

李承乾面色一红,轻声道:“本王什么都没做。只能在长安为他们祈福。”

“殿下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提携玉龙为君死,这是将士的心愿。”

张德一脸正色道。

太子感动了,然后道:“要是能多为他们做点事情就好了。”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殿下不如寻些沙场名宿,一起商议。”

“本王私交将帅,恐引非议。”

“此事易尔,陛下若是一同商议,焉有聒噪?若有。由他们去。”

老张说的轻松写意,李承乾动心了。对于改善自家老爹对自己的看法,李承乾还是很努力的。

虽说李董最喜欢的是李泰,而且最近父爱有点泛滥,让李泰胃口都好了不少。

“只是……本王若和父皇说起,未必肯来……”

李承乾又担心了起来。

唉,所以说,就你这瞻前顾后的德行,当不了皇帝是有必然性的!

“殿下无需多虑,若是信得过我。便由我去走动。”张德微微一笑,很温柔的样子,“‘瘴病’预防,乃是西北军国大事,同仁堂已与内府相约供给数目。过个几日,便以‘红景天’入药一事,相邀陛下。”

看到张大郎那温暖人心的微笑,还有异常给人力量的保证,李承乾几欲热泪夺眶,紧紧地握住了张德的手。连忙道:“待有凌云日,必不相忘操之。”

老张嘴角一抽,心道:就你这么感性的风格,活该当不成皇帝!忒娘炮了!

“那些沙场名宿。亦要烦劳操之了。”

“小事,皆是叔父友人,不外是行个方便,何来烦劳之说?”

“大郎真能人也。”

“殿下过奖了。”

张德这时候也在盘算着,差不多月中就会有个老魔头回京,那老家伙在云梦泽爽的欲仙欲死。这次回来,会被放在关洛之地做刺史。

这事儿是史大忠免费提供的情报,据说很有可能是同州,而且另有嘉奖。

老魔头身为四大天王之一,在李董心里的地位,果然非同小可。像李勣这么能干的人,基本上只能做牛做马,而老魔头在云梦泽搞麻料转口贸易大赚一笔就不说了,丫还硬生生地宰了冯盎一刀,冯老头结果半点屁话都没有,老老实实给了灰糖过路费。

人无横财不富,万古真理啊。

上辈子打副本开团,最富的不是土豪,而是黑金黑装备的贱人……

而唐朝人,虽然没玩过网游,但黑金黑装备这种天赋技能,有些货色一出生就点了的。

辞别李承乾,老张琢磨起来:“老魔头可以有,不过光老魔头不行啊。”

“哥哥,自太子那里出来,哥哥仿佛就有心事?”

安菩是全程围观的,他脑子直,根本没听出来那些弦外之音。

“就是一些琐事。”

张德敷衍着,然后就看到一道坊墙被人砸了个口子出来,里头飘来了酸甜香气。

“这是什么,倒是好闻。”

“哥哥少待,我去看看。”

安菩策马过去,在马背上隔着坊墙抱拳问道:“叨扰,那小娘,不知你这院中,是何物事,竟是好闻。”

“是个吃食,熬了一锅白糖,裹的山里红。郎君家中若有小娃,倒是可以买一些,甚是开胃。”

“与我一袋则个。”

“一袋要十文。”

“要了。”

“多谢郎君关照。”

“请了。”

安菩隔着墙洞,拿了一袋,然后到了张德那边,给了一支奉送的竹签子:“哥哥,是糖裹山里红。”

张德低头一看,这不是包子脸之前吃的么,小屁孩最爱吃这个。

小屁孩?

老张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哥哥,怎地笑了?”

“哎呀,这山里红酸酸甜甜,真好吃。”

“我再去带一包给大人。”

安菩很是孝顺,这光景还记得他那个整天酗酒的爹,等他买好后。张德道:“大郎,吾还有一事要去南城外,你先回去吧。”

“哎。”

安菩调转马头,然后抱拳道:“哥哥就此别过。”

“去吧。”

挥挥手,张德目送安菩离开,这才骑着黑风骝,奔城外五庄观去了。

不多时,到了秦琼家中,门口老仆一瞧是张德,便是喜出望外叫道:“小郎,小郎,快看谁来了!”

“驾!驾!驾!众将听令,前方山高林密,恐有伏兵,命将士背薪负柴,烧山探路!”

院子内,一个如玉小娃骑着一匹棕黑果下马,手中拎着竹剑,正在那里呼喝指挥。廊檐下,一妇人正坐在椅子中,面带微笑织着毛衣。

“哎呀!操之哥哥!”

还在矮种马身上的秦怀道一瞧是张德,顿时趴着下马,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让院子一群人紧张的都要凑上去。

织毛衣的妇人吓的脸色一白,手中东西一扔就要过去,却见张德哈哈一笑,上前把秦怀道抱了起来,举的高高的问道:“猜猜我带来什么好吃的?”

秦怀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德:“可是肉干?阿月浑子?还是蜜枣子?”

“你看。”

老张把他甩在脖子上骑大马,然后一包糖渍山里红放在了头顶上,让秦怀道轻松拿了吃。

“哎呀,真酸……真甜……哎呀,又酸又甜……”

小家伙一会儿眯眼睛一会儿睁眼睛,逗的全家嘻嘻哈哈。

妇人嗔怪道:“便是大郎最会逗他。”

“婶婶莫非要学房公家的醋坛子?”

“又来作怪!”

笑骂间,正厅门口一条精瘦巨汉出现,冲张德道:“大郎怎地来我这里?”

“便是送个零嘴儿,让这虎头过过瘾。”

说罢,张德将秦怀道放了下来,抱在手里,笑着说道。

秦琼笑了笑:“进屋说话。”

“好嘞。”

张德把秦怀道放了下来,然后道,“哥哥和你耶耶说会话,莫要一会我出来,你便吃光了。”

“记得给我留点啊!”

老张箭步跨过门槛,回头冲秦怀道做了个鬼脸。

“就吃完!就吃完!一个都不留!”

秦怀道同样做着鬼脸。

进了屋,秦琼披着长衫,随手指了个椅子:“坐吧。”

“有何事?”

老张看了看左右:“事密,隔墙有耳耶?”

秦琼一愣,起身道:“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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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药不能停

给张德调拨助教这事儿,最终还是黄了,礼部大佬不想碰,下面的小狗没喂饱之前又不愿意办事。而在北里唱歌买醉的穷酸措大,一听说要给工坊黔教书识字,就差直接破口大骂……

老张还是想抢救一把的,找了孔颖达,然而老孔也是无能为力。毕竟是圣人血脉,食言而肥这事儿……偶尔干干也是可以的。

当然也怪不得孔祭酒,纯粹是国子监从博士到助教,都直接反对。当然还有说怪话的:“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言,其不可见乎?”

这特么简直让老张这条工科狗出离的愤怒了!书不把意思全写出来,写出来也不会表达所有意思,这和教泥腿子写自己名字有个蛋的关系?

老子只是想降低文盲率!

然后又有人说怪话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说!你是不是李思摩请来的逗逼!

以大唐第二代皇帝为核心的朝廷栋梁们,早就高瞻远瞩建立了自上而下的修炼体系。寒门要家致富,去科举。士族要万古长青,抱大腿。总的来说,二代核心的走狗们未必明白教育权知识权是啥,但只要觉得低于自己阶层的牲口居然想读书,本能排斥。

老张很无奈啊。

李董推广科举事业,又不是为了天下寒士尽开颜,而是为了打破五门七望的智力资源垄断,提供更加有活力的上升通道。

走官方路子,没什么戏唱。张德也琢磨过了,自己就算去五庄观开个社学,最终教的也是《五年科举三年模拟》,怎么可能教勾三股四弦五?至于文盲泥腿子,在组装滑轮组的时候,他们压根就不想知道啥叫动滑轮啥叫定滑轮。

没有求知欲啊!

数学算好点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除了极个别精英。绝大部分都只想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归纳。马周算好的,然而马周的三观对张德来说很不正,所以……只好让他去伺候太子了。

身为一条工科狗。如果临死之前连坐着蒸汽机车装逼看樱花都做不到,不如给李董做女婿去。

老张千辛万苦各种尝试之后,终于现,要想迂回,就得有官方的默认。最次也是默许。而这个时侯,就得选择大腿来抱了。

总的来说,四大天王级别只有两个人有这个份量,一个是长孙无忌,一个是房乔。然而房乔背后有五门七望,没指望。所以,长孙无忌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问题又来了,长孙无忌和李董是绑在一块的。

所以,绕了一圈,还是要在皇帝身上打开突破口。

“这买卖得做!”

去秦琼家里的时候。张德在马背上就下定了决心。化身杨教授给李世民来个精神电疗,治好他的心理疾病后,怎么地也能让皇帝默许自个儿搞一搞基层教育普及工作吧。

现在几个产业涉及十数万人,靠文盲是没办法继续拓展了,已经到了极限。而这年头有点知识的,不是在李董手底下混饭,就是在五门七望那里淡淡地装逼……

秦琼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张德这个“祥瑞”其实是个妖怪,当然了,如果知道是妖怪,看在开元通宝的份上。那也得让皇帝钦定这是一只有益于人民的妖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妖怪。

“唔……竟有此事!”

秦琼站了起来,负手而立,抖了抖肩头的披风。轻咳了一声,挑了挑密室中的灯芯,然后沉吟道:“怪不得去岁史公除职,竟然八个月未离太极宫,吾与义贞懋功也曾觉得奇怪,莫非是陛下念旧。不舍史公耶?想来绝无可能……咳,想来非是如此。”

秦叔宝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然后盯着张德道:“此事,知晓之人有几个?”

“陛下、史公、小侄还有秦叔。”

“依你之见,此乃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陛下马背皇帝,勇猛果决,绝非小妇人那般扭捏无胆。只看长达八月,止留史公一人,可见一斑。”

虽然二十八岁就宰了亲哥亲弟囚禁亲爹,但不得不承认,李世民是个纯爷们儿,绝对不会选择娘炮的手段。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李董不怎么喜欢某个老是攥着他手不放美少年的原因之一。

“沙场厮杀,吾辈如老牛耕地。然则此事……”秦琼打量了一下张德,想起这小子闹出来的种种事端,便道,“吾辈不如操之多矣。”

“叔父既然信我,便依计策行事。不日尉迟公归来,亦要和他分说。”

“人不可多,朔州佬信得过,长孙无忌却万万不可透露。房乔杜如晦,亦不可透露半点干系。”

秦琼言罢,又道:“京中武夫,吾皆熟稔,酒宴定在曲江池?”

“曲江池,夜宴。”

“好!”

“叔父,那小侄这便去准备事体。”

“且慢,待事毕,知此事者,唯吾、操之还有朔州佬三人。”

“烂于腹中,过后相忘。”

“去吧。”

“是,叔父。”

离开五庄观,张德连忙叫上程处弼,让他去北里把唱关洛大调的优伶都叫上,双倍使钱,让他们停了半月应酬。

随后又去东市,车马酒水干果时鲜锦缎丝麻等各行各铺,都是订了个大单,那些个主事都是笑的合不拢嘴,送张大郎出了东市。

四大保镖来了之后,张德吩咐张礼红去让华润号准备一些独有的华灯。又让张礼青去了一趟国子监,送上帖子,让国子监的知识分子多准备一些诗赋。张礼寿和张礼海忙着去打听左骁卫左武卫的兄弟们啥时候交班,要是不值班,就抽空过来帮忙。

等去了城西草料场,忠义社的小弟们都是一头雾水,一瞧哥哥要搞大新闻,顿时兴奋的浑身燥热。老张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让自家的印刷坊都做好雕版,随时开印单子。

李奉诫被差使去南山赶紧做好一批新的名刺,不论竹木金石,竭尽手段,各分品秩。

这些事体分派好了之后,张德再去了一趟甄氏兄弟那里,同仁堂的红景天有自然风干的,也有炮制的,一盒一盒地分装好了之后,这才蜡封敲印。

“操之,不过是一味药,何故要弄个盛会出来?”

甄立言好奇地问道。

“因为药不能停啊。”

老张累的跟死狗一样,往椅子上一趟,喘着气回道。(~^~)

第三十四章 曲江夜宴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没有夜哭郎。过路星子转三遍,瞧见红郎愁断肠。”

骑着竹马的小童手里串着糖渍山里红,你唱你的,我唱我的,满长安的乱窜。有些人家听的有趣,便问:“谁让夜星子愁断了肠?”

小童们就会抢着喊道:“同仁堂里找红郎。”

小儿夜啼,大多都是缺钙。然而唐人不懂,医者有心却是无力,于是便把这事体询问巫术。便有人传说,那是夜星子附身,让家里出个夜哭郎。

“红郎是哪个大夫?”

又会有人追问。

小童们又会抢着回答:“姓景名天,斩妖除魔避‘瘴病’。”

于是那些提问的,便知晓,原来同仁堂出了个厉害的大夫,名叫景天,连“瘴病”都避他。

甄氏兄弟坐馆,寻常百姓自然更加信服。待拿出“红景天”,那些闻讯而来的人才知道,红郎竟是一味药材。

“这是个甚?”

老魔头回京之后,听说某只小动物居然爱心泛滥开药房,顿时觉得有趣,便去一探究竟。

“药材。”

张德看着尉迟日天,硬邦邦地回道。

“俺知道药材!俺问这是个甚!”

“药材。”

“俺知道药材!俺问这是个甚!你再回答药材,俺一巴掌拍死你!”

“预防‘瘴病’的药材。”

“此物有用?”老魔头眼睛一眯,然后摩挲着下巴,“若是有用,俺倒是想谋个差事,反正豳州杂种吃了挂落。兴许俺也能领一路人马,去青海走一遭。”

“李叔现在是陇右道黜陟大使。”

张德眼睛一翻,说道。

“什么?!此事俺怎么不知道?”

“你在回京路上。”

尉迟恭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拍大腿:“唉!俺去折腾冯盎老匹夫作甚,为了几个钱财。竟是丢了差事!若是懋功抬抬手,俺在陇右做个镇将也是好的。”

他想打仗想疯了,然而李董根本不鸟他,放置p1ay。

“什么时候打。还没一定呢。”

“不打抢羊毛抢盐也好的啊,大赚一笔!”

尉迟恭一脸惋惜,然后懊恼无比,“这次回来,当真是无趣的紧。不耍了。俺去寻人吃酒。”

“要不要试试顺丰号的新马车?非常舒坦,是长孙公预定的。”

“嗯?那老货要马车作甚?在长安骑个马的事情。”老魔头眼珠子一转,“这等豪奢之物,败坏名声,还是让俺做人情,送给自家长辈好了。”

言罢,便拖着张德往外走:“那马车在哪儿?快让俺看看。”

待出门,便见一家乌黑亮的四轮马车,轮毂精钢打造,用板条做了避震。基本震死在马车上也不会有事儿。

“这等物事,唯英雄可得之,给那老货可惜了。”

尉迟日天跳上去,一屁股坐下去,顿时惊叫,“这垫子这般软,是何料子?俺也弄些回去给俺娘子!”

“羊绒的。”

“啧啧,你这小娃,当真不错,不错啊。这车俺要了。开个价吧!”

“敬德公……当真要?”

马车缓缓而动,老张开口问道。

“呵,你便开个价吧,不是俺口气大。长安城没有老夫出不起的价钱!”

那是,你特么可是长安富,一口气吃下齐王府的主。

“这马车,可以分文不取。”

一说免费,老魔头脸色一变,警惕道:“俺这辈子。和人打交道,最怕人家不收钱。不收钱的事儿,入娘的贵。”

不愧是四大天王之一,就是有见识。

“吴国公还没听我说什么呢。”

老张嘿嘿一笑。

尉迟日天黑脸扭成了麻花:“俺有一种不好的念头,但这马车,着实不错,都走了一里路了吧,竟是半点晃荡都没有。你这小娃总计不能害了俺,说说看。”

过了一会儿,砰!马车的一闪车门飞了出去,砸地上碎了七八块。

“入娘的啊”

看着张德咧嘴一笑,尉迟恭一声大吼,惊的街道四方都是鸡飞狗跳。

为了热烈庆祝“瘴病”预防工作的圆满完成,长安著名良心药房同仁堂,出资举办为大唐将士战无不胜贺暨曲江池晚宴。

值此盛会,各族人民纷纷表示要更加拥护伟大的皇帝陛下。为了表彰同仁堂全体工作人员的辛苦功劳,皇帝陛下决定出席曲江池夜宴,与民同乐。

太子等皇子表示出席。

齐国公等元老同样表示出席。

“呼……”

天街又下了一场小雨,下午的时候,曲江池游园倒是热闹,张德开元通宝跟新造出来的厕纸一样往外扔。东西两市的豪商们算是见识到了啥叫花钱如流水,原本有些人还曾经妄想和张家斗富,现在直接放弃治疗。

暮色未至,华灯初上,朦胧烟云,仿佛是雨要下不下,池水碧波,伴随凉风吹来,浑身舒坦。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有吐蕃义民进献‘红景天’,天军镇守青海,当坚若磐石!”

“嗳,‘瘴病’不是还未能根除嘛。”

李董呵呵一笑,听到有人拍马屁,比凉风吹身上还爽。喝着西市葡萄酒,李董也是微有醉意,朗声道:“前汉何其繁盛,得青海耶?”

得意之情,浮现于表,当真是爽了。

“包举宇内,囊括四海,陛下统御万族,胜秦皇汉武多矣。”

“哈哈哈哈……”李董举着金杯,放声大笑,“还不够!远远不够!然则三关之外,万里沙海,可期矣。”

“为陛下贺”

一个骚年的声音冒了出来,然后一群马屁精赶紧举杯,敬伟大的天河汗陛下。

“奏乐!”

便听得丝竹之声起,曲江池上浮船搭建的楼台,立刻舞娘水袖泻地,峨眉动人。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听到此歌,李世民一愣,略带醉意问道:“可是南梁萧维摩《文选》中的一篇?”

“陛下当真博闻强记,臣方才也只是觉得耳熟,听得陛下所言,才知此乃《昭明文选》所录汉乐府一篇《饮马长城窟行》。”

这时候,孔祭酒一脸老夫真特么愚蠢,老板你真特么聪明的嘴脸。

李董顿时眉头一挑:“朕不过是偶见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这唱思妇怀人的,着实不应景。众卿可有佳作在胸?”

此时朦胧细雨,却也不湿衣,挂在睫毛上,宛若露珠。那些北里酥体佳人,巴不得雨大一些,好全身湿透,胸前双丸能透过蝉翼纱,勾的公卿贵人当场情不自禁,把她们操的叫耶耶……

“陛下!俺有一作,在胸中久矣。”

众人一瞧,这大嗓门是谁?嚯,都认识,帕特里克尤因!

“哈哈哈哈……尉迟卿,你有何佳作,快快念来!”

老魔头呵呵一笑,也不在意李董的嘲笑,拨开护卫歌女,站在中间,抖了抖身子,念道:“懒摇白羽扇!”

然后他从腰后拔出一把鹅毛扇,装模作样扇了扇风。

“裸袒青林中!”

一跃而起,跳在场外,把衣服一脱,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众人见了,都是大呼过瘾。

“脱巾挂石壁!”

头巾一抓,往曲江石碑上一抛。

“露……露……”

半裸的老魔头攥着鹅毛扇,卡文了,“露啥来着?”

张德一瞧,嘴角一抽,在那里冲尉迟恭拍拍脑袋。

头?

尉迟老魔心中迟疑,却见张德身后华灯上,画着一只青鸾,顿时笑道:“想起来了,露鸟洒松风!”

秦琼正在浅饮,一口葡萄酒喷了出来。

老张整个人脸都垮了:你特么在逗我?露顶,露顶啊!露你老母的鸟

李世民本来想说这厮买来的诗还不错,岂料峰回路转,最后一句卡文,竟是彻底变了风骨,极尽猥琐下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獠朕甚喜,甚喜!赏!”

老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又唱又跳外加裸奔的尉迟恭,心道:万幸啊,今天老板心情不错,还好还好。(~^~)

第三十五章 横槊赋诗

“众卿,满饮!”

李董心情非常不错,吐谷浑死定了。唐军已经布置了十镇在青海,届时鄯善以东,随时可以拿下。这也就罢了,盐铁之利何等丰厚,青盐更是上品,李世民已经能看到串钱的绳子被耗子咬烂的场景。

“谢陛下!”

君臣痛饮完毕,李世民随手把金杯一扔,揭开玉带,面色微红,手一伸喝道:“拿本王长槊来!”

嗯?本王?

长孙无忌一愣,众大臣也是讶异了一番。

便见尉迟恭叫道:“陛下,槊来也!”

李世民一手撑腰,一手持槊,下得台阶,缓缓踱步,旋即,双手猛地握住了长槊。目露精光,盯着前方吟道:“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

猛地朝前一戳,长槊锋刃在华灯照耀下,点点星芒。那些文臣陡然一惊,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的这位皇帝,本身就是沙场名宿。披坚执锐攻城略地,不过是往昔峥嵘罢了。

“彩!”

尉迟恭顿时大叫,忽地双手持鼓槌,应和敲鼓。夔牛大鼓,声音轰轰,震的曲江池水波荡漾。

“这……仿佛亦是《饮马长城窟行》?”

房玄龄眼睛一亮,侧身问杜如晦。

还在休假的杜如晦抚须点头:“较之方才歌女嘤嘤,何其雄壮。”

皆是乐府诗,然而风骨天壤之别。

“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李世民长槊一挑,滴雨挂落寒锋之上,整个夜宴,竟是骤然一冷。

“迥戍危烽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只此,夜宴如冰河破碎,房玄龄亦是击节应和,杜如晦手持银箸。敲着银盘,同样和歌而起。

“迥戍危烽火……”

“层峦引高节……”

“悠悠卷旆旌……”

“饮马出长城……”

上座重臣,都是被李世民感染,和歌齐唱。夏风拂过,华灯摇曳,当真是贞观气象。

李世民越激越,猛然回神刺出,长槊笔直而出。点在虚空。人、槊、虚空,仿佛成了一幅画,那种力量,伴随夔牛大鼓的鼓声,越震荡人心。

咚!

长槊铜头撞地,持槊皇帝一手伸出,仿佛要抓住着万里江山,目光毫无焦点,直视遥远的黑暗烟云。

“寒沙连骑迹,朔吹断边声。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绝漠干戈戢,车徒振原隰。都尉反龙堆,将军旋马邑”

这一段吟的极快,仿佛连珠箭,让人应接不暇,只是俄而,自上而下列座站班者,解释喝彩。

“彩”

“彩!”

李世民哈哈一笑,足见轻叩长槊铜头,这杀人的兵器。立刻又弹了起来。柘木韧性,任你抖动的眼花缭乱,也是弯而不断,那寒锋尖锐。却是化作无数个杀机,在虚空中和不可知的敌人交战着。

“扬麾……氛雾静。”皇帝的声音突然压低。

“纪石功名立。”

声音越低了。

“荒裔一戎衣……”当念出此句,众多沙场名宿,皆是目光含泪。

秦琼更是喃喃道:“戎衣戎衣,待吾征期……”

连长孙无忌也是动容,手中握着银箸。敲着一只金碗,在那里回忆过去的燃烧岁月。又想起自己那为了平灭突厥而倾力一生的附近,感慨如今突厥却早已败亡。

和歌伴随长槊缓缓抬起,群臣声调越沉重,却又逐渐高亢。

只待李世民锋锐一挑,如惊龙翻身,破开烟雨,水花四射之间,皇帝长袍猛然一扯,任其风吹雨打,竭力呼吼:“灵台凯歌入”

咚咚咚咚咚……

夔牛大鼓激越无比,尉迟恭嘶吼猛敲,雨点落在鼓面上,立刻震出圆晕,如涟漪一般,一层层一层层地往外激射。

“灵台……凯歌入!”

“凯歌入!”

“凯歌入”

和歌叠唱,夜雨当空,这夏夜,格外的清凉。

俄而,终于再度沉寂,唯有雨点声起起伏伏,宛若夏虫。

李世民将手中的长槊一抛,便有一条巨汉,仿佛是伏虎一般,爆出惊人的威力,将那半空中的长槊,握在了手中,然后收在身侧,岿然不动。

“叔宝……了得。”

手指虚空一指,李世民哈哈一笑,转身朗声道,“朕,醉了。”

史大忠见状,上前道:“陛下,摆驾回宫吧。”

“群英聚集,本王要留宿军营!”

李世民手一弹,水花飞舞,便见皇帝大声问道:“今夜是谁守职?”

“是末将。”

秦琼声调依然如此的平静,他抱着长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披挂在身,躬身抱拳。

雨点击在甲叶上,噼里啪啦,秦琼那长大的身躯,却仿佛是擎天玉柱,巍峨不动,让众多难得见他的旧时同僚看去,都是暗暗叫好。

“秦叔宝就是秦叔宝。”

房玄龄满饮一杯,竟是潇洒赞叹。

“今夜……何人巡营?”

李世民眯着眼睛,醉眼朦胧。

“是末将。”

尉迟恭将鼓槌一扔,站了起来。他上身精赤,青筋爆出,肌肉宛若巨蟒缠绕,皮肤粗糙如牛皮,布满刀兵伤痕,宛若恶鬼复生。

他巨掌虚按腰间佩剑,大声道:“上将军所赠飞廉剑,末将正欲拿宵小人头,试一试利否!”

上将军?

长孙无忌一愣,皇帝喝醉了,你也喝醉了?

既然皇帝要留宿,史大忠也是无奈,只好赶紧让人把地方腾出来。岂料这时候已经有人把天策上将军营帐搭了起来,旌旗招展,寨墙林立。

皇帝见状,顿时叫道:“今夜蟊贼焉敢袭营!”

言罢,入账倒头就睡,不多时,鼾声大作。

史大忠无奈,只好让人点燃香料,吩咐间,却见秦琼披挂在身,尉迟恭仗剑而行,顿时道:“两位国公,怎地还不离去?”

“史公见谅,适才陛下命我二人守夜巡营,职责在身,不敢不从。”

退休八个月的史大忠双眼鼓在那里:“醉话岂可当真?”

“君无戏言尔。”

秦琼正色道。

“也罢,有两位国公在,更是周全。”

等两条巨汉护卫营帐,张德见状,这才离开,骑着黑风骝,在曲江池畔撑着伞抬头看着夜空,叹道:“现在,就只能看天意了。”

“你意欲何为?”

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停在那里多久的马车,掀起了车帘,火折子点亮车内烛灯,照出长孙无忌半张阴沉的脸。

卧槽!吓死爹了!

老张差点吓尿,这老阴货太特么恐怖了!(。)

ps:迟来的一更,主要是要找点感觉。

第三十六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

史大忠终于退休了,松了一口气。●⌒,

至于接受精神电疗的李董,终于睡了个好觉。

当然江湖市井之间谣传有鬼魅作祟,冒犯圣人。而两个杀人如麻积尸如蚁的厮杀汉,手持长槊宝剑,斩妖除魔仿佛摧枯拉朽,寅时的曲江池上,似乎有厉鬼被斩的惨叫。

说的活灵活现,让张德都以为是真的了。

但曲江夜宴第二天,李董就特封尉迟恭和秦琼各一子为郡公。老魔头的二小子尉迟宝琪就爽到了,白捡的。秦琼就有点亏本,他就一儿子……

然后李董还打听了一下,问这夜宴是谁主持的?

东宫左右春坊的牲口就屁颠屁颠过来邀功,说是太子殿下为陛下贺,为陛下与民同乐办的。为此,太子殿下还向好友梁丰县男借贷若干,用以周转,并非使用内府财货,止以东宫用度分期偿还。

李董一听,哎哟卧槽,我这儿子忒有孝心了。

然后感慨道:“朕喜得孝子耶。”

左右春坊的牲口们对视一眼,然后了然于心,出了宫门,就从老张那里挨个儿领银饼子。

东宫的人都和太子一样,耿直。这一点让张德很欣赏,毕竟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对了,操之。”

一只东宫的牲口领了最后一块银饼子,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叫住了张德。

“何事?”

“陛下让我等转告操之,殿下那边用度,欠了多少,去寻陛下讨要。”然后那牲口一脸诚恳,“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操之,就此别过。”

你特么别走!

老张脸瞬间就垮了,你大爷的,什么叫去寻陛下讨要?老子要有那能耐。至于这么迂回这么扭曲?

深吸一口气,张德平复了心情,然后暗暗道:不要紧,这次没掉脑袋就是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啊。

去问李董讨薪,除非自己还在做图书管理员,不然成功率肯定是零。再说了,皇帝又不是傻逼,自己总归是有点苦劳的。都让他睡个好觉了,怎么地也该睁一眼闭一眼了吧。

因为夜宴很圆满,长安人民群众纷纷表示这样的活动很好,同时再三誓,皇帝陛下的横槊赋诗,比魏武的横槊赋诗强多了。

李董清醒过来的时候,问老婆:“朕还写了诗?”

然后长孙皇后就拿了那乐府诗给他看,李董顿时哈哈大笑,得意道:“朕之才学,可得状头耶?”

一看老公心情这么好。皇后便道:“荆襄丝麻已用华润织机,一日织布胜往常五倍有余,张操之精思巧妙,当真公输班再世。”

“朕欲征其入将作监,亦或工部行走,只是……叔宝回绝封赏,只为此子。”

李世民一脸的幽怨,张德只要进了将作监,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个朝廷呐。就稳固啦。

然而因为秦琼只有一个儿子,他死了反正秦怀道肯定是国公。李董的郡公总不能封给秦琼的狗吧,所以,秦琼没要这个封赏。这让李董很受伤。

毕竟,秦叔宝浑身是伤,君臣之间,秦琼为李世民挡了不知道明枪暗箭。贞观封赏,秦琼也是因为暗疾在身没有出席,当时太宗皇帝就心怀愧疚。

现在好不容易秦琼有个小小的要求。自己能一口回绝?

他要是回绝了,明天魏征就要开喷了。

而且可以肯定,老魏的徒子徒孙们,一定是一脸老衲的嘴炮已经**难耐了的神情。

“二郎缘何这般懊恼?”

皇后柔声问道,她没多久就要临盆,行动不便,性情更趋淡然。

“那同仁堂,亦是获利颇丰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甚是惋惜。朝廷在“红景天”一味药上的支出,那就不少了。

一支一贯,也亏张德干得出这种事情。

然而老张不仅干出来了,还让秦琼帮忙说项,斩妖除魔的秦叔宝就跟皇帝说了,自己侄儿有心为人民服务,准备在怀远开个学堂,专门教授医学。

学堂的牌子不能乱挂,教授这个词也不能乱用。但总的来说,老张的触手总算是伸出去了一点点。

甄氏兄弟的招牌,国公级大佬作保,长安著名少年英雄及时雨张大郎为指路明灯,怎么地也得让那些连篇累牍玩不来的人有点心动吧?

最重要的一点,招生工作不看社会地位,并且包食宿。

名师教学,资金雄厚,环境优雅,毕业后优先推荐政府事业单位工作。

你还在等什么!

泥腿子土鳖当然不用等喽,这是好事儿。但对李董来说,有点伤脑筋。先名称问题,学堂不能乱用,很容易遭到礼部攻讦。其次太医署侍御医会有意见,这涉及到医官系统安排,而这个系统是直属内府的。

最后,秦琼的意思是,这个医学堂不用朝廷派遣医署博士助教,乃是民办医科……

也就是说,这学堂的属性有点让李董不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而秦琼这么与世无争并且苦逼的忠仆,这么些年,头一次开口,而且还是在曲江夜宴之后。

做梦梦见李建成和李元吉过来索命,李董没和别人说过。曲江夜宴横槊赋诗然后喝高了要留宿军营,也是他自己决定的,长孙无忌作证。秦琼和尉迟恭给他守夜,群臣都看见了,确有此事。

所以,一切都是巧合,秦琼和尉迟恭,并不知道他做噩梦。

然而晚上的时候,李世民惊厥大叫“救我”,接着两个声音响起。一个喊“朔州尉迟恭在此”,一个叫“谁敢与吾共决死”,两声惊雷,却是让李世民大定,然后长舒一口气“吾安矣”,最后安然入睡。

皇帝深夜惊厥,知道此事的重臣,到封赏尉迟恭和秦琼,也就长孙无忌一人。无他,那晚上见到张德那离开曲江池的嘴脸后,长孙无忌也留了下来。

反正秦琼拒封一子郡公之后,皇帝再命人起诏,连长孙无忌、房乔、杜如晦,一起加封一子为郡公。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张知道,这事儿,四大天王应该都明白了。好在一场曲江夜宴,把皇帝长达八个月做噩梦的事情给揭过,隐太子齐王曾经的残党,也翻不起什么浪花,长安街巷之间,也没人谣传皇帝失德,反而是大家称赞尉迟恭秦琼的勇武。

六月底,在皇帝、礼部、内府、太医署、国子监睁一眼闭一眼的情况下,怀远城的某个旮旯里,悄悄地盖起了一间学堂。

同仁医学堂,在张德嘴巴咧到后脑勺的激动心情下,开张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子又曰

七月初一,鬼门大开,然后打了一夜的雷,把文宣王庙给劈了。

虽然张德给按了铜质避雷针,然而第六层第七层的木楼板还是被烧焦。竹筋混凝土的框架柱经受住了考验,老张估计一年之内肯定倒不了……一年后嘛,管我屌事,反正老子已经不是监丞了。

国子监和礼部的人开始甩锅,然而这年头,没有终身责任制,有的话也是修河堤的。文宣王庙被雷公射了一脸,砖头被烤的黑黑的,有点丑,做维护工作的将作监苦力们没办法,觉得还是再买点换掉。

然而东关的砖窑厂因为老板跑路怀远,倒闭了。

于是,孔圣显灵过的文宣王庙,在它的六七层东北角,黑了一大块。

李董再也没有去过……

因为黑白双煞斩妖除魔的缘故,太子被皇帝赞赏有加,总觉得要不是自己儿子张罗了几桌好吃的,自己怎么可能会留宿曲江池?

然后李董找到袁天罡,让他给算一下。

真人掐指一算,道:“此乃雏龙报恩也。”

李董一听:“何意?”

“天机……”

其实张德表示这个谁不会玩?老衲连推背图都有,还有注释和预测呢。老袁的天机不可泄露,在张德眼中,也就是小鸡鸡不能乱露的档次。

然后皇帝一听天机不能随便说,就自己琢磨。雏龙肯定是说自己儿子,报恩是什么恩呢?养育之恩?

反正刚接受过精神电疗的李董,对自己这个娘炮儿子,突然有了点愧疚,当年在承乾殿出生的太子,其实很心地善良啊。虽说不喜欢打打杀杀,虽说有点优柔寡断,虽说有点分不清主次,虽说比起弟弟要逊色一些……

李董又开始琢磨,自己这么牛逼。儿子就算不牛逼又怎样?老夫把能干的全特么给干了,儿子轻松享福就行了!

觉得想通了的李董,露出了一个微笑,拍了拍袁天罡的肩膀。表示老袁你阔以的。

老袁受宠若惊的当口,李董突然又想起了文宣王庙遭雷劈,就问:“文宣王庙遇雷火,是何预兆?”

冷不丁来一,袁天罡心里其实毫无准备的。但是备不住正在修订《戊寅元历》年轻道长黄冠子很机智。连忙救场道:“此乃上天警示,有人以文乱法。”

李董顿时一惊:“是何妖孽?”

“天机……”

黄冠子低着脑袋。

然后皇帝就陷入了大波的沉思,琢磨是哪路余孽,要搞大新闻。

等皇帝走了之后,老袁才对黄冠子道:“淳风啊,多亏有你。”

“大令过奖。”

李淳风微微欠身,然后道:“大令,前日正明观查封,那些道童,似乎被梁丰县男买走了?”

“此子行事一向不可捉摸。不过既然长安少年皆交口称颂,想必落他手中,也不至于吃尽苦头。”

袁天罡叹了口气,这年月,念佛吃斋不安全,修炼炼丹同样没个准。正明观给张亮新府邸做了个法事,结果第二天被水淹了。鄅国公心说张公谨老子干不过,特么你们这帮臭道士老夫还要怂?

正面刚!

然后正明观上上下下两百来号人,被刚的欲哭无泪。

躺着也中枪啊。

“梁丰县男,非常人也。”

李淳风感慨了一声。回去修历法去了。不过之所以李淳风这样感慨,是因为他有一天遇到了数学爱好者马周,然后马周的等差数列和等比数列吊打了他。李淳风从小就被称作神童,数学一道一向被称颂。牛逼的不要不要的。

然而马宾王一脸羞涩:“道长称在下算学渊博,实不敢当,此乃梁丰县男游戏尔。”

当时李淳风就震惊了。啥?贫道这么努力学习先进的数学知识,不说殴打祖冲之,起码注释《九章》没有任何压力,皇帝也是看在贫道这么有本事的份上。让贫道参加修注《戊寅元历》的工作。

然后现在贫道被你个太子府混饭吃的废柴吊打了不说,特么还告诉贫道你特么学的是小把戏?

李淳风当时的心情是崩溃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每次他尝试找张德交流数学心得的时候,老张就只有一个要求:你们炼丹的材料,每样给我一车。

黄冠子道长放弃了治疗。

终于又离开了长安,终于不用再去和老板讨薪,终于不用当几天官就被撸。在怀远城,张德的心情是愉悦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露。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同仁医学堂隔壁,副校长怀远郡王李思摩正捧着新印刷的《论语》在朗声阅读,摇头晃脑,深得圣人大义。

一大早,张德带着四大保镖,还有二百五十名新招收的学徒,做起了第七套广播体操。

虽然没有伴奏,但是张礼红吹着哨子,张礼青喊着号子,配合李思摩的朗朗读书声,多少找回了点曾经的回忆。

“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虽然二百五十名学徒对于学习纪律不是很感兴趣,但对于学习第七套广播体操有着强烈的兴趣。

因为张礼寿张礼海领着他们做广播体操的时候,所有学徒都以为这是左骁卫不传炼体之密,一旦修炼成功,胸口碎大石,臂上能跑马……

也别怪这些学徒没见识,这里面出身最好的,不过是一个咸阳农民的儿子,而且特么还是小儿子。

大部分学徒,不是大河工坊员工子弟,就是长安南里泼皮家的子弟。更凶残的是,南里那些泼皮跟自己儿子说是去学习技术养家糊口的,然而坦叔手里却攥着卖身契。

还有一些破产行脚商的伴当小厮,也被卖了过来。除了这些,还有突厥瀚海部的奴隶,党项马奴,还有一个吐蕃头人的羊倌。那羊倌是逃出来时候,不小心被紫山镇镇将给捉了,然后么,就卖给了天可汗陛下的忠犬,李思摩郡王殿下。

起先那羊倌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中,后来现这里有个年轻的校长居然会说几句蕃语,顿时连蒙带猜把惊心动魄的故事讲了出来。

羊倌的头人,在吐蕃大贵族的政治谋杀中,被整个剥了皮,剥皮的过程中,还活着。然后羊倌的姐姐,被溺死在羊倌的面前,头骨做成了法器……

老张是泛着胃酸和学徒们讲了羊倌的遭遇,然后学徒们都是脸色惨白,对羊倌表示了极大的同情。

最后张德感慨万千地总结道:“同学们,要想不被人吃,不被人剥皮,你们一定要学习知识啊。同仁医学堂,在传授你们治病救人的同时,还会为你们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绝对不允许令人指的残酷事件,生在你们身上!”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隔壁,传来了李思摩副校长朗朗的读书声。(~^~)

第三十八章 肥皂掉了

在工业生产活动中,文盲不算合格的劳动力,充其量只是劳力。

为什么合格的劳动力必须要有基础知识?因为掌握基础知识的人,才会有求知欲,才会更快地接受信息和内容,才能更加适应工艺的升级,技术的变革。

而文盲,在工业生产活动的任何一个环节,都只是劳力,属于……低级可替代消耗品。

所以,张德需要一批愿意操持“贱业”,同时又掌握知识的人。这在唐朝,如果没有他这只野生的工科狗,就是伪命题。

正如张德经常兼职文科生艺术生什么的,医学堂如果只学习怎么治病救人,多么枯燥乏味?

于是,根据年龄段分了五个班的同仁医学堂,出现了一点点微妙的调整。

比如说年龄过了十一岁的骚年,很想抓紧时间赚钱,出门右拐去甄氏神医高徒的讲堂认真听讲,认药认不全被吊打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很多十岁以下的小朋友,对于纸飞机为什么飞,龙骨水车为什么转,纸鸢为什么可以飘辣么高……很感兴趣!

于是老张就告诉他们,想要知道?先,你得学会数数。

然后张德拿出了小本子,新印的,上面写着两个字:算术。

在引入了“+”、“一”以及“=”概念后,熊孩子们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同时纷纷表示,原来天竺数字就是这样的吖。

薛招奴一边偷偷吃着山里红,一边心里暗暗鄙视:都好笨。

整整一个月。没有教注音,没有教识字,就是在玩加减法。引入九九表,虽说有的熊孩子已经听说过“一一如一”。但看到阶梯九九表后,熊孩子们又打开了一个开关。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郡王有宝马三匹,每匹日食草料一石,问:郡王日耗草料几何?”

老张摇头晃脑。拿着一尺来长的教鞭,负手而立,踱步问道。

“我知道,三石!”

一个熊孩子猛地叫道,然后突然脸色一变:“山长,我忘了举手……”

“伸出手来。”

“山长……”

啪!

一记打在手心,老张眉头一挑:“纪律,要牢记在心。好了。王继奴,不要让我看见你哭。出去站墙角一个时辰。”

“是,山长。”

然后有人默默地举起手。

“庞缺,你来回答。”

“山长,是九石?”

你的数学老师还没死好么?

“伸出手来。”

啪!

“把我刚才问的问题,抄一百遍。”

“是,山长。”

看到熊孩子们恐惧的眼神。老张太爽了。哈哈哈哈,老衲盼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啊。

这才是为师的完全体!

如此简单的问题,也就智力和程处弼较量的荆襄小儿庞缺才能答错。因为他的存在,让学堂的同窗们感激不尽。

因为最后一名要打扫茅厕……

光启蒙熊孩子当然是不够的,为了迂回,很多大河工坊的工人,都挂名在学堂下面学习先进的自我抢救知识。

教授他们识字的,是夏州来的一个老夫子,极为迂腐,极为抠门。可以说。简直就是穷酸的代名词。灯火稍微比黄豆大一点,就立刻去挑灯芯,生怕把灯油给烧光了。

最重要的一点,灯油是怀远郡王府提供的。他这么节约的缘故,仅仅是因为生活习惯……

怀远的夏天。因为半个城都在烧制碱蒿子的缘故,连只稍微肥硕一点的蚊子都看不到。别说蚊子了,夜里连萤火虫都没了。

但是囤积大量土碱之后,原始肥皂终于可以放开了生产。目前在河套地区,除了怀远郡王府还有瀚海公主府,基本没有消费人群。

对于土鳖们来讲,老子洗个手还要花钱?老子是瓜怂?

所以,这玩意儿就成了李思摩赏赐族人的高档物品。其实老张不是没尝试过在长安推销一下,然而当时一是产量低,二是自己的小伙伴们全身心扑在文宣王庙上捞钱。捡肥皂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干。

但是峰回路转啊,天可汗陛下的忠犬李思摩,在用了肥皂之后,表示还不错。于是立刻马不停蹄给李董献宝去了。

李董一瞧这玩意儿,就问思摩:“卿所献,是何物?”

“此物甚妙,除垢消污,神效也。”

说着,思摩衣服一脱,当场表演……

没过几天,长安就传说后宫妃嫔在用某种草原灵物,去污除垢,洁净身躯,无比好用。

然后,平康坊就大量采购了。

就是这样。

“妈的,老子这么努力,才赚几个钱?这老疯狗去趟长安,特么竟然一块肥皂卖五十文?特么还真有人买?”

为什么老衲在怀远一块都卖不出去?

很快张德就领悟过来,目标不同,结果不同。

这一天,怀远郡王笑呵呵地在学堂里对张德道:“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郡王何故有此感慨?”

张德喝着红枣汤,问老疯狗。

“阿史那泥孰杀了莫贺咄,却又让咥力当可汗,现在咥力要去打铁勒人了。这不是自取其辱么?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

李思摩腰间插着一卷论语,别着一柄弯刀,然后接着道,“乙利那小子虽然有脑子,却一根筋要跟着咥力走,这是被泥孰卖了啊。不过,这些突厥蛮子,最好全死光!哈哈哈哈……”

老张无话可说,这老疯狗已经完全扭曲了。

“不过,咥力现在要拿名物来犒赏诸部,本王在长安,见着泥孰的商队了。嘿嘿,操之,你猜本王做了什么?”

你莫非学老魔头裸奔了?还是当街把阿史那泥孰的狗腿子操的生活不能自理?

“德岂能猜到郡王举动?”

“嗬嗬嗬嗬,操之就是谦虚。子曰:满招损,谦受益。操之深得圣人教化啊。”

你特么别欺负老子是读工科的,这特么分明是《尚书》里的《大禹谟》,国子监门口就挂着呢。子你老母的曰。

“郡王过奖。”

“哈哈哈哈……”李思摩仰天大笑,络腮胡子一抹,然后眼睛泛着光道,“那突厥胡儿,见本王认出了他们,差点吓尿。呵呵,本王问他们,所为何来?原来是奉了泥孰所托,前来我大唐购置珍品,好犒赏诸部头人。”

听到这个,老张虎躯一震,眼睛一亮:“那郡王是如何做的?”

李思摩从怀里掏出一块肥皂,往桌上一丢,“本王就对他们说,此物乃天朝独有也,皇族倡。”

“莫非郡王卖了肥皂给他们?”

张德捡起桌上的肥皂,连腰都没有弯。

思摩摇头晃脑道:“然也,老夫买了两万块给他们,一块五百文!”

啪!

老张手里的肥皂掉地上了。

“操之,肥皂掉了。”

然后李思摩弯腰,把地上的肥皂捡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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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真会玩

加个零就卖给下家,张德从来不知道,原来唐朝就能想到这样干,而且还特么是条突厥疯狗。

捡肥皂都能捡个一万贯,忒特么牛逼了。

“阿史那泥孰日子有这么难过?”

做了了些冰,镇了一碗红枣汤,张德问李思摩。

怀远郡王喝了一口,大呼过瘾,然后轻蔑一笑:“操之有所不知啊,西突厥自前隋文皇帝肢解,诸部一向各自为政。虽说西域各城各邦皆有吐屯驻守,可惜这些杂种,都是喂不饱的畜生,各国略施贿赂,西突厥就收不上几个税。”

咂咂嘴,李思摩嘿嘿一笑:“突厥蛮子如今连千泉汗庭都丢了,当年射匮留的那点家当,剩不了几个。”

虽说现在怀远郡王是天可汗的御用老疯狗,有着定向咬人的技能,然而抹着络腮胡子骂同族突厥人是蛮夷畜生……卧槽还是有违和感啊!

老张于是又问:“现在咥力还敢打铁勒人?”

“嘿,操之你这就不懂了。什么叫蛮夷?就是谁的刀子快,谁说了算!”

搞得好像大唐不是这样的……

“咥力势力不小吧?”

“没错,不小。可惜下面还有乙利和泥孰,而且泥孰杀了莫贺咄。操之你想,有人支持你当可汗……”

“我没想当可汗,我对陛下忠心耿耿的。”

“你当然忠心耿耿,这我知道。我是说你换个位置想想。”李思摩一脸看傻逼的样子,接着道。“支持你的人,杀了前任可汗,然后自己不当,让你当。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我想杀了他。”

“对啊!”

李思摩拍了一下大腿。又灌了一口冰镇红枣汤,“但是,支持你的这个人,当年和天可汗陛下还结拜过……”

卧槽!你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李董还和阿史那泥孰结拜过?

上一个被干死的结拜草原霸王是谁来着?劼利可汗?

老张擦了把汗。心说怪不得李董能成千古一帝,能把公司做的这么屌,业务范围辣么大,这必须的啊。

自己触手伸出去碰一下教育权,填了多少进去?白糖冰糖丝麻织机羊毛水泥玻璃,特么还差点让自己做了驸马,太凶险了!

而李董呢?挖坑都是用年来做时间单位的。

姜……还是老的辣啊。

“哈哈哈哈,怎么样?不好杀吧。”李思摩拍了拍张德的肩膀。“泥孰此人,无能豺狼也。一把年纪混成这样,就是个废物。”

“所以咥力攻打铁勒人,其实是为了立威?”

“没错。”

李思摩眯着眼睛,“分赏诸部这是必须的,否则谁跟你混?但只会撒钱,待宰豚犬也。咥力总要挑个对手来玩玩。金山他是不敢过的,我大唐的兵锋就在东边。吐谷浑他倒是想染指,可惜李懋功已经去了陇右道做黜陟大使。小猫打了都不够分的,也让人瞧不起,那就只能是块头大一点的铁勒人了。”

蛮子也挺会玩的,真特么复杂。

“咥力必败?”

“肯定败,谁也不想他赢。”

李思摩摸了摸脑袋,“这回,怎么地也能从铁勒人那里多买点突厥畜生了。”

你这么说自己的族人,真的好吗?

“铁勒人都想过瀚海。会卖?”

“嘿。操之有所不知了。陛下许了我五万斤青盐!”

卧槽!李董你牛逼不解释,老衲服了!

再加上收购羊毛皮子,铁勒人咬咬牙,总归会匀出来点的。毕竟。李思摩在草原上,算是李世民的半个招牌。就差脸上刻字写着“皇商”。

尼玛……

想着想着,老张觉得杀哥宰弟且为乐的年轻人果然屌的没朋友。斗地主不靠作弊,都能拿王炸二炸。

穿越者莫非真干不过位面之子?

张德有点失神了。

“操之啊,瀚海那里,早晚都要设置州县,本王已经放出风声。”

“什么风声?”

“那里有金矿,大金矿!”

李思摩咧嘴一笑,双手比划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圆圈,“本王让人到处说,在瀚海找到了大金矿,这么大个儿的金子随处可见!”

这只有傻逼才会信吧?

“嘿嘿,果然,河东那些穷疯了的马匪,都去瀚海了。”

怀远郡王摸着脑袋,得意非凡,“本王准备花点钱,雇他们去抢一把。咥力打铁勒人,肯定一死一伤,到时候,那些个有娘没爹的小部落,抢光他们!”

卧槽……你刚才还说要和别人做生意的好吧!这样做真的好吗?

“河东田少,那些泥腿子成天不干人事。本王这是为陛下分忧哇,陛下说不能再祸害契丹奴了。但没说不能祸害铁勒人,操之你说是吧?操之?操之你在什么呆?”

我想死。

这尼玛也行!

“可是郡王,以你的身份,不好雇佣吧?”

“那当然,那不成谋反了吗?本王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的。”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到底怎么雇佣?

“那郡王如何让那些河东人愿意过捞过草原呢?”

“大河工坊有本王一份子吧?”

“嗯,有。嗯?!”

张德眼睛瞪的大大的。

“哈哈,操之你想到了?没错,本王是以大河工坊的名义,雇佣他们护卫商队的。你看,我们华润号这么大的家业,有点人手护卫,不算什么吧?反正又不带着弩,也不披挂甲具。人手一把钢刀而已。”

老张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痛……

“珍珠那丫头,倒也对陛下忠心,愿意尽一份力。等我们的人到了瀚海,所有马弓都由她供给,一人一百五十支箭!”

我还能抢救一下……

“抢钱抢牲口抢突厥畜生抢铁勒杂种!本王这一次,一定要大赚一笔!等年底的时候,一定要给陛下一个大礼!没个十万贯,拿得出手?”

你特么……真是……大大的……忠心!

啊,我死了。

老张真的很想这么说,但是他知道,他死了也会被鞭尸。

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要相互伤害?

你个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的突厥疯狗,明明应该每天吃吃烤羊肉,然后跳跳胡旋舞就可以了啊。

你特么这么忠君爱国,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操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不妨事,可能冰镇红枣汤喝多了。好了郡王,我有点乏了,我想休息。”

“那好,本王告辞了。多注意休息啊。”

李思摩走了,带走了一壶冰镇红枣汤,留下一脸呆滞的张德,坐椅子上像一条死狗。

门外,传来怀远郡王爽朗的声音:“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曰你老母,仁你老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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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安平获利

因为众所周知但有不能说的缘故,长乐公主和她安平姑姑自从……反正就是断绝来往。这让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很是苦恼,当然了,李董除了苦恼,还有愤怒。

皇后因为生产,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因此最近嘴角又起燎泡的李董,又开始询问礼部的人,嫁女儿的规格是不是能提一提?

礼部的人当然说好了,然后魏征就轻咳一声,礼部的人就表示,陛下你问我们滋瓷不滋瓷,我们当然说滋瓷,但我们觉得还是陛下钦定的好……

于是李董准备钦定,老魏就不轻咳了,而是吼道:“若令公主之礼有过长主,理恐不可,愿陛下思之!”

其实老魏想说的其实就仨字:“非礼啊”

李董怂了,为了千古一帝,他不能逾礼。然而他内心也偷偷地琢磨过,朕特么连兄弟都杀了,怕个卵?

然后第二天看到老魏战意盎然的眼神,他怂了。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准备让长乐公主出嫁,这是肯定的。于是不少人就开始打听,凤凰要落哪家的枝头?

齐国公长孙无忌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从那一年曲江文会出了岔子,他那长子就出局了。

当然问题并不是曲江文会,而是皇后经过精打细算,给家族算了一笔账。让长孙无忌觉得,李丽质还是嫁给有力人士比较好。比如说李靖家里,或者程咬金,再或者侯君集……

张公谨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张公谨现在不仅仅是封疆大吏,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将来征辽东的前沿,皇帝这是要让张公谨做山头啊。

而且张公谨还把琅琊公主弄回家暖被窝,成了皇帝的姐夫。

这一切。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家豪富这个事实,终于浮出水面。长孙无忌偷偷让人去调查了一下。现张氏南北二宗,南宗虽然没有像北宗一样在朝廷官方活跃,可是攒下来的五代积蓄,简直让人恨不得立刻去巧取豪夺。

可惜,这一切因为张公谨,都化为泡影。

尽管南宗已经在芙蓉城豪富无比,但是另起炉灶的小宗长张德,在长安又是敛财无算。并且增补几样大宗民货。财源不仅广进,财源还绵绵不绝。

皇后为长孙氏和皇族计,决定让李丽质下嫁张德,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李世民迟迟没有给张德封赏,也是因为同意将李丽质嫁给张德。

然而老张早特么察觉到大事不妙,赶紧开溜,接着七月初一文宣王庙遭雷劈。李董觉得上天在示意什么,于是一直在问袁天罡算命,没顾着此事。

等李董决定好好操办的时候,西突厥和铁勒人开打了。

张德又逃过一劫,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李董已经捏着鼻子准备让他做女婿。

“二郎,此事不必急切,待诸事停当,明年再问礼,后年丽质出嫁刚刚好。”言罢,产后养身的皇后微微一笑。“那时张操之。想必更添置一些家当,二郎不妨再细细思量。”

娶对老婆多么的重要。

“爵位不可轻易授受。”

李世民眉头微皱。

“他人在河套,授其武职即可。”言罢,长孙皇后又轻声道。“妾又听闻,其老仆乃是麦铁杖结义兄弟。乃是辽东征战老卒,不如厚赏。张德虽年少,然则妾观其人,心性不如诸多勋贵子侄刚硬,实乃良善之人。”

“良善?”

皇帝嘴角一抽。

“二郎,佛家有忿怒金刚一说,然则此等忿怒,亦是慈悲为怀。”

“观音婢当真如此看好此子?”

“承乾若有其围助力,焉知非是另一段贤君良臣佳话?”

“其属意不在仕途。”

“驸马也。”

李世民没话讲了,半晌,才幽幽道:“恐其再生事端。”

长孙皇后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皇帝女儿不愁嫁,招彼为驸马,乃君恩浩荡。且丽质亦中意此人,必能琴瑟和谐。”

而这会儿,扩建中的永安宫已经挂起了大明宫总监的内府衙门招牌。因为黑了张公谨三十万贯彩礼,李渊决定自己把禁苑往东扩一点,龙原整个地盘,都要占下来。

老董事长觉得这儿用来避暑贼爽,比西苑强多了。

然后就先开了渭河一条渠,引入西苑,临渠建了一个亭子,取名青门。亭子地势略高,往东看,能看到一个桃园,此时桃子正是青涩未熟的光景,却也诱人。

在李世民决定霸王硬上弓,让张德娶自己闺女的时候,老董事长也是一脸宠溺地拍着自己闺女的脑袋:“好啦好啦,朕知道了,知道了。不嫁,不嫁还不行吗?”

“耶耶,阿姊那般英武,谁说女子不如男?大郎还说,女儿也顶半边天!”

安平抬起头红扑扑的脸蛋看着李渊。

“女儿也顶半边天?”李渊一愣,然后抚须笑道,“哈哈哈哈,说的好!当年秀宁雌威,谁敢不服?你姐夫这般本事,不如她多矣。”

“耶耶,女儿也想给耶耶修建夏宫出一份力。”

“你那点家当,还是留着吧。等将来……”说到这里,李渊话卡住了,他本想说等将来嫁人的时候留着体己,然而他也知道,李芷儿中意张德,长安人尽皆知。可惜,他不是皇帝啊,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太皇的女儿要嫁人,还得看皇帝脸色。

安平露出一个微笑,拽着李渊衣襟晃着道:“耶耶,女儿虽不如阿姊能征善战,却也不服输。耶耶修建夏宫用度不菲,只开沟挖渠修了一个小小花园,就是十数万贯去了。这般花销,岂不是要用了耶耶的老本?”

“你当做生意么?老本……”

李渊笑着摇头。

“女儿便是准备做个生意。”

安平眼睛亮,冲李渊说道。

“胡闹,堂堂公主,焉能操持贱业。勋贵之家,各有体面,便是有些进项,也要换个招牌。再者,你皇兄明令禁商,岂非开罪了他。”

“无妨无妨,耶耶看大郎何等聪明,人人皆知那凯旋白糖是他手段,然而皇兄却也奈何不了他。只消一个胡商维瑟尔,轻松应付。”

李渊笑了笑:“你便要做个甚么买卖?倘若白糖那样的,为父和你合档。”

“嘻嘻,耶耶真是聪明。女儿这买卖,偏也不是寻常物事,乃是别家没有的。”安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什么精怪?”

“大郎临去怀远前,女儿又去见了他。”安平眼神有些暗淡,然后又眼睛一亮,“大约是觉得亏欠了我,那负心汉竟是拿些俗物来打,什么金银珠宝,我要来何用?”

李渊一听,嘴巴一抿,轻声道:“纵是厌烦,拿回家也是好的,下次他要再这般,莫要拒了。”

“耶耶!”

“好好好,你说,你说吧。”

“大郎那里,有个密室,他领我进去,选了两样妙物赠我。虽说不如白糖冰糖,倒也新奇。且女儿笃定,这物事只消一月,必定长安大卖。”

“是何物事?”

“只等阿奴回京,便可着手,当下,且先不告诉耶耶。”

“哎呀,这般挠人!”

李渊脑袋一歪,皱着眉头。

“嘻,谁叫耶耶那般贪财。”

“好好好,便看你做何物事,又如何生。”李渊笑着摇头,“不过,你这买卖,总有个铺面幡子吧?”

“还未取名呢。”

“噢,可有备选?”

“女儿封号安平,如今是赚些钱财,乃是获利之道,不如就叫安平得利?”

“诶,哪有这般长的名号。”

李渊抚须点头,思索一番,“不如简短些,就叫安利如何?”

“听耶耶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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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神油

“殿下,山鸡椒又没有了。”

“予要你们何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张大郎的婢子薛招奴,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李芷儿一脸的不快,然后戴着丝绸口罩,在钓鱼台西边的工坊来回视察。过了许久,外面铃铛响了,她便出去,到了偌大院子的天井,倨傲无比地坐在高椅上。

“事体做好了?”

“回殿下,平康坊那里要的急,说是能不能加钱,务必初七给置办一些。”

“嘁。”

安平不屑地轻笑一声,“风尘女子,早晚嫁作商人妇,纵是给个别宅安置,以色娱人又能安身几天?竟是这般急切。”

“殿下,一笑楼的都知林妙儿,愿出这个数。”

在公主府伺候的小奚奴伸出了一只手。

“区区之物,竟是豪奢。一笑楼当年被程三郎一把火烧了,看来没烧干净。”

安平说着,“可是现钱?”

“现钱,现给,金子。”

安平眼睛一亮:“真是为难人,这女儿家的心事,倒是不分贵贱。”

“殿下仁心……”

“哼,当予不知么?怕是你拿了人事,帮人说话。”

小奚奴脸色一白,安平却是大大方方地挥挥手:“公主府出去的,岂能空手而归?当然要人事,否则,还让人以为安平公主府落魄无人呢。”

“谢殿下……”

正说着,外头来了一人,是个小姑娘,正捧着一只包子在啃,进来后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周围:“殿下,找我做什么?”

“阿奴”

安平喜不自禁,站起来小跑过去,一把抓住薛招奴的手,“阿郎可回信了?”

塞上牛羊空许约呀空许约。

“回了。”

薛招奴嘴叼着肉包,然后摸出一封信给安平。“殿下,找我做什么?”

“听阿郎说,他家乡多产绿薄荷,正欲收买一些。阿奴那边。可有江南来的亲人?若是有,还请帮忙说项。”

薛招奴眨眨眼,然后道:“坦叔他说阿郎在哪儿,哪儿就是家。阿郎是宗长。”

“予知阿郎族中地位,只是族老不曾吩咐仆役过来帮忙吗?”

“没有啊。也用不上啊。坦叔在,什么做不好?”

阿奴啃完了肉包,然后又道:“对了殿下,那些小瓶子,都烧好了。”

说话间,包子脸转了转,看到了天井茶几上放着的果盘,然后磨蹭着走过去,安平在后面跟着。

“幸苦阿奴了。”

“不辛苦,都是李大郎在忙。这些玻璃小瓶子,都是偷偷烧的。”

抓了一把梅子干,塞嘴里吃了一颗,好吃,又抓了一把,塞口袋里。

“阿郎还要在怀远么?”

“嗯,说是瀚海公主那里有要紧事体,正在河东招募人手呢。太谷县好多人都要跟着去,我也想去,就是不让”

一想起张德喷她脸圆胸小不够突厥人吃的。薛招奴狠狠地抓了一把阿月浑子在手里,吃了起来。

“草原是非之地,还是不去的好。又不都是突厥野丫头”

说到野丫头的时候,安平贝齿狠狠地咬了一下。

阿奴眼睛斜看着公主。总觉得刚才公主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对了阿奴,这精油获利颇丰,阿郎真的不要吗?”

“我不知道啊。”薛招奴剥着阿月浑子,然后嘟着嘴道,“他说要送我好玩的,结果都没送。”

李芷儿手里攥着信封。却也没看,直接揣在怀中,然后妙目闪烁,柔声道:“阿郎真是暖人心。”

呸呸呸……

吃到一颗苦的,薛招奴吐着舌头,然后猛喝了一口清水,然后才道:“殿下,姑母说山鸡椒的最好,的只需些许。”

因为安平运作的缘故,薛招奴现在能够去探望李渊的小老婆薛婕妤。这让没有亲人的薛招奴很感动,她很感动,让张德很感动。老张感动了,安平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然后老张就做了几套低温蒸馏器,用蒸馏法制作精油的小玩意儿。然后做了模范,定制一堆玻璃小瓶子,专门用来装精油。

目前主打的三种精油,分别是山鸡椒还有绿薄荷。

总的来说,绿薄荷卖的最好,原因……这是夏天。

本来是为了感谢安平的,然而李芷儿却用低温蒸馏器来赚钱。

很好很强大。

比起张德连块肥皂就捡不过老疯狗李思摩,李芷儿只用了三天就收入破万。她爹的后宫团就不说了,那都是小钱,半卖半送。关键是平康坊为了七夕,就差把衣服全脱了让穷酸选人们赶紧写诗赞美她们的风姿。

然而大家都是脱衣服,这时候就需要一点点不同之处。

比如冰肌玉骨给点体香,你要是有狐臭……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有狐臭的做不了都知,只能做贵妃。

然后东市新开了一家铺子,叫做安利号,卖一些胭脂水粉女红之类。本来也没什么,直到有一天,一群阉了一年不到的小奚奴在平康坊厮混。让那些老龟奴们闻到了身上的气味,于是就谄媚上前询问:“诸位内监,不知身上所施何种水粉?竟是有如此暗香?”

于是林妙儿就买了很多很多的山鸡椒和精油,让捧场的程处弼当晚就砸了五百贯。

崔莺莺一瞧这不科学,于是就花钱买通老龟奴打听,便知道东市新开了一家铺子。于是也买了很多很多绿薄荷的精油,浑身冰冰凉,搂她狂啃的某个勋贵子弟公开放话:“炎炎夏日,莺莺如冰。”

老张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觉得那厮体会的肯定不是精油,而是推油……

虽说李芷儿知道精油的确能赚点体己钱,只是却没想到有这等风潮,那几套低温蒸馏器产能又不足,她虽有心赚钱,却也无力的很。

于是,决定做女强人半边天的安平公主,就对林妙儿崔莺莺等都知道:“予知彼等皆乃平康坊翘楚,然则长安虽大,精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殿下吩咐便是……”

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就没办法了。

“予有些许拙见,彼等姑且听之。”

“但凭殿下吩咐。”

“若彼等帮予卖精油,售出多者,予可为其特制一式精油。”

“殿下当真?”

一群都知们心说这特么小意思,老娘两条腿一夹,什么好汉不得开口说好,买几瓶精油罢了。

“予还可许彼等一利,可自行卖,定价自有计较,不可败坏安利号名声。”

“殿下真乃圣女仁心”

待这群都知回到平康坊,便是招呼各自麾下行,吹拉弹唱小调大曲,悉数叮嘱吩咐,授予机宜。

七月的天,又没当上官的选人们在那里买春,某个老嫖客搂着自己的相好,醉醺醺地调笑道:“五娘总是这般迷人。”

“哥哥当真嘴甜如白糖,让奴欢喜。”

“哈哈哈哈,哥哥爱你,这便让五娘知道哥哥的好。近日哥哥修得一招青龙探洞,甚是厉害,便让五娘好好快活……”

“郎君这般爱我,奴真是欢喜死了。哥哥……”

五娘媚眼如丝,看着一脸猥琐的老嫖客,仿佛都要化了。

“五娘,良宵苦短,这便回房吧。”

“哥哥……”

“五娘。”

“哥哥听说过安利么?”

“嗯?”未完待续。

ps:迟到的第三更,琢磨桥段有点费时间,还望见谅。今天有爆,大家多多投月票支持。

第四十二章 大明宫

初六,礼部那边得了老板的最高指示,然后跑去怀远,给同仁医学堂的校长宣布封赏。

“操之,这怀远城……不错啊。”

礼部的牲口揣好了银饼子,然后喝了一口冰镇奶昔,眼睛眯着。

“致果副尉也太寒酸了吧。武散官才给个七品?”

“啧,你这是不在长安不知道行情啊。跟你说,要打仗了。你小小年纪挂个武职,只要有门路,这军功……不是手到擒来吗?”

听礼部的人这么一说,老张呵呵一笑,然后心里叫了一声卧槽:“又要打仗了?”

“哪年不打?西域未平,高句丽未灭,肯定要打下去。”

礼部的几个牲口立刻跟八婆似的开始叽叽喳喳,“对了操之,听说瀚海那边现了大金矿?”

“没有的事,子虚乌有!”

老张义正言辞。

然而礼部的王八蛋一个都不信,嘿嘿一笑:“操之,为兄老家还有些许乡党,来京投奔于我。奈何为兄清汤寡水,养不了几张口啊。如今听说瀚海有金矿,你看……哎,先说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兄可不是让操之帮忙照看啊。”

卧槽,做你们亲戚真特么倒了血霉!

“真没有金矿……”

“抢个突厥娘们儿回去生孩子也好啊。”

“……”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我竟然和你们曾经是同僚!

接着,有个牲口递出来一封信:“唉,临行前。太子府外务监主薄马宾王托我带封信过来。”

马周找老子干什么?还有外务监是什么鬼?

“这外务监……”

“新设的,白糖仓划入了外务监,和内帑分剥。马宾王捡了个肥差啊,啧啧。操之你可不知道。一天那金银财货,多不胜数,如流水一般。多少人抢这个差事,却不知道被马宾王这夫子也似的措大得去了。”

“宾王为人正直。只怕手下捞不到油水啊。”

老张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门下小吏,苦不堪言。朝廷那点俸禄,在京城,养得活谁啊。”

“我离开长安的时候,不是说要去右春坊任事吗?”

“这是陛下定的,听说是马宾王帮太子殿下写了策论,润色了些许奏章。陛下还夸赞文风有类贾生。”

卧槽!要不要这么屌?贾谊那妖孽用来比马周那穷酸?

老张突然又觉得。马周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简在帝心,宾王这是要仕途平坦了。”

张德心里松了口气,这下那三观正直的马宾王,就不用来烦老子了吧。要是李董把马周重用,呵呵,一个老魏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马周,那画面太美,老张爽的都不敢看。

老魏喷完马周喷,双打肯定比老魏一个人暴力扣杀来的更加华丽。

“好了,时候不早,操之,就此别过。为兄所托之事,还望操之多多担待。”

“好说好说,只消人来,必能去瀚海看一看草原风光。”

“操之。告辞。”

“德送诸位。”

短亭相送。等礼部的王八蛋们走了之后,张德才拆开马周的信一看,然后撕了。

“操!”

马周是个正直的人,然而他现在的小老板是太子。当然马周不会害张德,他是想着回馈张德来着。

李渊要扩建永和宫。而且夏宫名字都定好了,叫大明宫。但是呢,仅仅是挖渠引渭水外加修建一个花园,就有点财政紧张,让李渊有点肉痛。

于是太子要给爷爷分忧啊,就琢磨能不能开源节流,找个善于营造之人来承包此事。马周听说了,然后跟太子说:“小张公主持文宣王庙营造,长安诸监弗能胜任,然则张公主持,仿佛破竹。前隋宇文恺复生,不外如是。”

李承乾一听张大郎,就来了精神。对啊,大郎好棒好棒的。

然后太子就跑禁苑,和爷爷进行了工作汇报,并且提出了几点建议。老董事长一听说的不错,老夫反正坑了张公谨了,再坑一个张德,那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么……就没有然后了。

“大明宫!”

长安的皇宫比一千五百年后的故宫大了几倍,极尽巍峨壮阔,头一次见,要是肚子里没点底气,基本上都会被那种庄严给震慑。

“妈的,老子都跑怀远来了,还不放过老子!”

老张一想起马周那张正直的脸,就觉得浑身难受。

你说你哪里适合做什么太子幕僚,你特么就该做宰相啊!

而这光景,在禁苑吃着冰镇奶昔的李渊很是好奇问道:“芷娘,这乳味,怎地没有腥膻?”

“乃是张郎特产。”

“他还产乳?”

李渊很惊讶。

“耶耶!”

“好好好,为父不揶揄你那小情郎。”李渊哈哈一笑,然后银勺子在玻璃碗中挖了一勺,啧啧道,“吾年少时,何来这等水晶琉璃,当真巧夺天工。”

“乃是张郎特产。”

“唉,是为父无能也。”

李渊感慨一声,自家女儿,谁不想给个幸福。李秀宁能嫁给柴绍,他很高兴。李蔻能嫁给张公谨,他同样很高兴。然而李芷儿嫁不了张德,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其实就算没有李丽质,李芷儿也机会了。礼法……谁说得清呢。

“耶耶怎可自责,天意也。”

“是啊,天意。”

李渊笑了笑,“芷娘长大啦。”

“耶耶,可知女儿手段,获利几何?”

“横竖不过是些女人家的物事,几个娘娘支应,不外三五千贯罢了。”

“嘻,耶耶瞧不起人哩。”

“噢?”

一瞧安平这等得意,大眼睛忽闪忽闪,李渊直起身子,“张操之素来散财童子,他对你甚好,但也并非点石成金之人。决计不能几日万贯吧。”

“噫,耶耶好没见识。”

李渊顿时眉头一挑,抿了抿嘴:“乖女儿,说与为父听听,这几日,你获利多少?”

“两讫买卖,获利三万六千贯!”

“嘶……”

李渊冰镇奶昔都不吃了,在净盆里搓了搓手,擦干了赶紧拉着安平坐下:“来来来,快与为父细说。”

“除开两清交易,还有三月半年一年定金若干,约莫十五万贯上下。”

“十五万贯!”

李渊惊的站了起来,“此事……此事切不可让你皇兄知道。”

“嘻嘻,此事只有张郎的人知道,现在多了耶耶。”

“十五万贯啊,十五万贯!”

老董事长激动了,来回踱步道,“当年老夫为筹措军粮,太原库房,几近一空。裴寂多方运筹,最后才有征讨西秦之力。”

李渊感慨万千,看着李芷儿道:“老夫无能啊,此等良子,真乃千古贤婿也。”

“耶耶何必苦恼,张郎有类其叔,甚重情义。女儿便不去强求些许,张郎更愈心怀愧疚……”

“唔……不争乃大争也。芷娘深得后宫争宠三味。”

言罢,李渊又堆着笑道:“老夫这大明宫,看来是无忧也。父女同心,我们自己修,何必求你皇兄。”

“对,自己修,叫张郎回来主持营造,定要远胜文宣王庙。”

老董事长轻抚胡须,笑而不语。(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喜事

归义、新附、狼山三县主官2官佐官的缺位都补上了,杨师道爽的每天都在那里吟诗作赋,周绍范短期内看不到从北河套回长安的希望。⊙。⊙

当然大佬们的苦恼底层土鳖是不知道的,对于像王祖贤这种立了功的大头兵来说,捞着好处就行了,谁特么有功夫琢磨功名自在马上取?

反正只要自己儿子不去当兵,什么都好说。

因为断了一条胳膊,王祖贤从崇岗镇上退了下来。去定远把莫姓胡女带到了怀远城,摆了一场酒席,张德带着小弟们出席了婚宴,让王祖贤感动的连抽儿子十几个嘴巴子。让王万岁一定要好好给张德干活,别特么给老板添麻烦。

“莫妹妹,大河工坊在招募马帮护卫,我虽断了一条胳膊,做个管事肯定无妨。你看我是不是走一趟瀚海?”

“阿郎自己计较就是,妾妇道人家,不懂则个。”

已有身孕的王莫氏低着头,给丈夫缝着衣裳。

“这怀远城,真好呀。”

老王感慨了一声,“往后咱们就在这儿扎根了。大郎若有出息,自个儿在长安争一份家业。他主家小张公,何等奢遮人物,还不是独自打拼,真是让人佩服。”

“张郎君厉害呢。”

“那是,真厉害。”

温了些许奶酒,王祖贤咂咂嘴:“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便去大河工坊看看。想我也是有品秩在身的,定然不能断了我的工钱。”

“阿郎乃是英雄,三县皆知。”

归义、新附、狼山三县,倒是真有“独臂唐将”的传说,甚么“王郎单臂斩单于”都传了出来。

好些个准备去瀚海淘金的游侠儿,都在狼山县逗留,竟是还搭了个王郎庙,拜托王郎保佑,此去平安。若是不平安,缺胳膊少腿。也要占了个把单于再说。

李思摩初五的时候又去了一趟长安,回来也没说领了什么在身上,反正神神秘秘的。然后老张得回一趟长安,于是就准备到了长安。托史大忠打听一下。

张德估摸着,李思摩这条老疯狗,肯定从李董那里得了圣旨,说不定还有别的说道。因为老疯狗回怀远后,整天就在那里练武。一边挥舞砍刀一边嘴里喊着:“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瘆人的慌,总觉得这老疯狗随时要狂化外加变身。

初七张公谨和琅琊公主也到了长安,皇帝的封赏也悉数到位,琅琊公主的历史地位,也顿时到了李秀宁这个级别。而且要是活的长一点,打的仗再多一点,估摸着有很大希望和妇好并列。

“阿郎,这文宣王庙,当真瑰丽。”

摸着窗玻璃。李蔻眼睛闪着光,“家中窗棱,也该换成这般。”

“恐逾制。”

“无妨,阿弟已言,玻璃非御用。”

“那就听蔻娘的。”

两人手牵手,在文宣王庙闲逛,欣赏欣赏风景。国子监礼部的人听说有国公和公主在,立刻屁颠屁颠派出了能说会道的来拍马屁,当场就写了一篇赋赞美邹国公和琅琊公主的情深义高。

“国公,殿下。郎君抵京了。”

张绿水甲具在身,腰间挂着一柄精钢横刀,在十步开外,躬身抱拳喊道。

跟着张公谨在定襄走了一遭。也不知道剁了多少人头,也算是升官财,如今也有了军职在身。

“竟是这般快。”

张公谨连忙道,“走,回府。”

回到邹国公府,张德一瞧夫妻两个一起。便上前行礼:“德见过叔父、婶娘。”

琅琊公主听了,喜上眉梢:“大郎快坐。”

家中自有主妇操持,李蔻行事飒爽,如金刀剁骨,入座之后,背脊笔直,宛若玉柱撑天,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多谢婶婶。”

一瞧家里面嗓门大的是娘们儿,老张立刻冲琅琊公主摇头摆尾,至于张叔叔,由他去吧。

“大郎,这次回来,有几个喜事要说与你听。”

“甚么喜事?”

“头一桩,是陛下许了大郎两个幼弟,各封一个县男。”

“当真是一喜。”

张德嘿嘿一笑,这个好,这个好啊。李董总算没有太抠门。

“这第二桩,便是大贺窟哥族中皮毛,皆交由华润号收买。”

老张嘴巴一咧:“此诚乃契丹儿惧婶娘雌威也。”

李蔻一听,更是大喜,微微一笑:“亦有你叔父威名。”

“哦,恭喜叔父。”

老张瞥了一眼默默喝茶的张公谨,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李蔻。

张叔叔嘴角一抽,瞪了一眼张德,然而老张并没有正眼看他……

“这第三桩,便是予从皇帝那里打听来的。大郎得封武职散官,是为提拔大郎。但有战事,可随时由灵、夏、丰三州征辟。突厥残部,由怀远郡王节制,若得战功,大郎亦可分得些许。”

啥?老子啥时候想要被提拔了?这特么是喜事?!

张德脸当时就绿了,特么李董这是要干啥?突然给老子封武职,而且还要分功劳给我,这好事儿为啥不找别人?

然后老张看着李蔻,想要看出点名堂来。然而这个能跟张叔叔车震的婶娘,怎么可能被他看穿?

琅琊公主面不改色,然后柔声笑道:“大郎简在帝心,前途无量也。”

呵呵,老衲怎么觉得前途无亮呢?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侄儿多谢婶娘从中询问,感激不尽。”

“予乃张家子侄长辈,焉能不出力?”

自家人,必须的。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一旁没有言权的张叔叔,突然幽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咳!”

李蔻轻咳一声,张公谨哆嗦了一下。

然后李蔻再露出一个微笑:“大郎,七夕佳节,可有玩伴?”

“正要去宫中拜见太皇,太子举荐吾督造几处宫墙,吾何来此等才能?”张德说着眼睛一亮,“婶娘不如帮侄儿分说一番,也好让太皇另选贤能。”

“这……”

“婶娘归来车马劳顿,侄儿未尽孝心,略备蜀锦百匹,苏丝千卷。夏日炎炎,婶娘还是多做几件清爽霓裳。如今长安城中各色精油,侄儿也买了一些。虽说婶娘乃是女中关张,不爱红装爱武装,然则七夕佳节,正该和叔父共赴佳期。”

顿了顿,老张扫了一眼死狗一样的张公谨,“想必叔父值此佳节,定有传世佳作在心,以表情义。”

“大郎真仁孝也。”

“婶娘过誉。”

然后李蔻就因为不能扫了侄儿的一片孝心,愧领了这些孝敬。然后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告诉张德,像张德这样十来岁的少年,青春年少,正应该享受人生,怎么可以去工地上搬砖呢?

琅琊公主再三保证,一定不会让侄儿去自己老爸的工地上搬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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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封神

七夕,又到了可以装逼的时刻。△↗,

老张觉得自己甩几七夕诗篇出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安平准备约回京的张德逛街,然而长乐公主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她们有琢磨着,张郎是辣么的有才华,虽然他不张扬很低调,然而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辣么的鲜明,辣么的粗重……

“阿奴,张郎可有七夕文?”

“没有啊。”

薛招奴啃着旋炙黄羊肉,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安平公主,包子脸萌萌哒。

“阿奴,予对你好不好?”

“我要喝那个。”

薛招奴指了指封罐的葡萄酿,在家里,张德肯定不让她喝。曲江池秦琼和尉迟恭斩妖除魔,老张说好了带一桶回去,结果也没带。

她可想喝了。

“阿奴,你还小……”

“殿下对我这么好……”

“阿奴,少喝点。”

给倒了一杯,薛招奴油腻腻的小圆手捧着银杯,猛地灌了一气,然后舔着舌头眼睛放光:“殿下对我再好点……”

“不能多喝。”

又给倒了一杯。

“我去找坦叔,坦叔对我最好了。”

言罢,阿奴抱着罐子问安平,“殿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阿奴长的漂亮啊。”安平尴尬一笑,“葡萄酿予最近不便喝,阿奴若是不嫌弃,便带回去吧。”

“殿下对我真好。”

“嗯!”

回到家,坦叔正在指点王万岁。张礼红把包子脸带回家之后,便道:“坦叔。阿奴喝醉了。”

噗……

正在水缸里练闭气的王万岁一口气喷出来,猛喝了几大口。呛的眼泪鼻涕横流。

厨娘九婶把包子脸洗剥干净,这才扔到张德榻上。老张回来后,一看薛招奴那红扑扑的小脸,顿时骂道:“败家娘们儿喝酒也不知道带点回来!”

“郎君,整罐葡萄酿都带回来了。”

门外,坦叔声音也是有些纠结。

“等明年,咱们在渭河那边的葡萄,也该结果了吧?”

张德感慨万千,做甜葡萄酒。也得有葡萄啊。虽说葡萄已经在长安种植,然而少得可怜,像老张这样规模种植的,头一家。

放上辈子,为了逼格,老张肯定要搞一瓶脱糖干红。

然而在唐朝,反正葡萄酒是稀罕货,老张一时半会儿也造不出来雪碧,没办法兑干红。所以算了,还是直接甜葡萄酒吧。

反正老子白糖冰糖多的是。

“郎君,白天礼部来了人。”

“又找我做什么?”

“不是找郎君的,是为宿国公……”

张德一愣:“怎么不去程三郎那里。反而跑来我这儿……呃,麦帅?!”

坦叔点点头。

然后诚恳道:“礼部的人说,外朝正在商议。是否要追封宿国公。因为中书令反对,所以此事还在僵持。”

“好。总算没白给喂他们狗粮,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

张德猛地双手一背,眉头紧皱:“此事很重要,事关麦帅身后名。坦叔先不要急切,既然温老儿从中作梗,还需琢磨一番。库房还有多少黄金?”

“马蹄金尚有一万。弗林国的金币有八千。”

“都拿出来,麦帅身后名,不能省。”

张德看着坦叔郑重道,“长孙家刚刚去职,不会蹚浑水。目前朝堂中能出力的,只有房公杜公。”

“郎君,此事和郎君无关……”

坦叔老眼浑浊,略有呜咽道。

“坦叔非吾长辈耶!”

张德突然双目如电,盯着坦叔。

“唉……”

坦叔长叹一声,躬身道,“张氏恩情,何家后人不敢忘。”

“笑话!”张德大喝道,“只凭麦铁杖三个字,足矣!”

言罢,张德立刻出门,打了个唿哨,黑风骝便自己出了马槽。张礼红正要洗漱,见张德出门,立刻道:“郎君。”

“让三郎四郎跟着吧,你也累了,赶紧歇息。”

“哎。”

张礼寿张礼海换上劲装,别好匕跨上横刀,这才跨马跟着张德离开。

本来是要去张公谨府邸,临到坊口,张德突然道:“走,去房公府上。”

“郎君,快要天黑了。”

“无妨,实在不行,去平康坊留宿就是。”

到了房玄龄府邸,张德拍了拍黑风骝,让它留在栓马桩旁,张礼寿上前打门。门子也是十二卫出身,一瞧张礼寿,愣道:“三郎,怎地来这儿?”

“非是小弟前来,实乃我家郎君拜访房公。”

说着,塞了一枚银锞子。

门子连忙拒绝,推脱不过,才捏在掌心,抱拳道:“三郎少待,我去看看房公歇息没有。”

片刻,门子一脸喜色,道:“房公让小张公去正厅说话。”

张德进去之后,冲门子点点头,然后扔了一袋金豆子给张礼寿:“你们带着往日兄弟去耍子,半个时辰后,再来候着。”

房乔听说张德前来,也是讶异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张德所为何事。

到了正厅,却见房遗直也在,张德行礼道:“德冒昧前来,还望魏国公莫要见怪。张德见过兄长。”

“操之,你所为何事,老夫心知肚明。”

房乔轻抚胡须,眼神也有些愁,“然则此事难处,你可知道在哪儿?”

“可是事关前隋?”

房玄龄摇摇头,“谥号武烈,就算前隋忠臣,又如何?”

武烈侯是麦铁杖的谥号,死在辽东绝对是给杨家尽了忠,哪怕临死之前,也提醒儿子们,人一辈子,总要有些追求。忠义二字,该当真的时候,就要当真。

“房公,还望房公赐教。”

“你可知道,斛薛部一事,让魏征很是消停了一阵么?”

张德一愣:“斛薛部和魏秘书又有何干系?”

“当初是谁说温家堡的都该死?”

房玄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般提醒,张德哪能不明白事情根脚。

“唉!竟是辽东!”

当初决定突厥命运的方法之争,其实就是政治路线的斗争。斛薛部造反,使得魏征的主张遭到重创,温彦博一脉虽然没有得到皇帝的直接支持,但话语权大了不少。若非因为张德的关系,使得李思摩基因突变,恐怕此事就是温彦博彻底胜出。

对蛮夷的安抚要优先征讨,恐怕就会成为主旋律,成为政治正确。

因为张德的种种影响,李思摩生了变化,杨师道生了变化,张公谨生了变化,以至于现在两种主张,还是处于僵持阶段。

而很显然,高句丽,也适用这场争斗。

麦铁杖本身没问题,但皇帝追封麦铁杖,是为了张德为了南方遗族。但麦铁杖却是在征辽时候死的,这就有说道了。

因为这会造成一个信号,皇帝有强烈征辽的意愿,这会严重打击中书令此时的势头。

“你明白就好,所以,追封加衔,极为难办。”

没有追封,那么麦氏在官方,还是不能正名。

张德一脸愁容,突然脑子一转,沉声道:“房公,若是不追封加衔呢?”

“何意?”

“德请房公助一臂之力!”张德突然眼睛充满火焰一般,郑重道,“请房公奏请陛下,封麦帅为神!”(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不谋而合

封神不比封圣,后者需要的条件无比苛刻,需要数代乃是数十代统治者的认可。统治阶级在建构制度时候,需要指导思想和统治手段,就会封圣。

皇权需要“礼”来巩固,这样篡位者就要承担逾礼的社会风险,简单来说就是合法性很难获得同一阶层的拥护。

李世民之所以磕磕绊绊,还是度过了改元前几年的痛苦期。一是他没有事实篡位,毕竟他杀的是储君和亲王;二是不管“传位”真假,李渊还活着;三是他给予了地主士绅阶层政治权力,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所以不管曾经的敌人有多少余孽残党,都掀不起浪花。

但既然将政治权力让渡出去,就必然会引起争斗。众犬争食,总有死伤。北地士族代表温彦博,他需要操持对外活动,那么就有自己的主张。

旗号很简单“仁”。

怀柔政策总体来说就是和平路线,对有恒产的士族而言,有极大的吸引力。泥腿子只有在自己的地盘上老老实实耕地,才能延续他们庞大的家族。

所以,当有人反对温彦博,就是反对怀柔,就是好战,就是反对“仁”,简而言之就是不仁。

从中枢到地方,这是一脉相承的,话语权掌握在他们手中。能滔滔不绝举一反三者,又无一不是五门七望类似大族出身的子弟。

因此,长孙无垢是出于拉拢张德的心态,让李董厚待张德身边亲人。李世民有更深的考量。追封麦铁杖,对稳定巴蜀、荆襄、江东,很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

毕竟,麦铁杖当年给陈朝皇帝撑过伞。陈灭亡后,杨素平叛,他更是有名的先登。一刀斩三十,杨素麾下。也仅铁杖一人。

然而麦铁杖在隋朝的官方地位,不算什么,真正让人动容的,是他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知忠义。战死辽东之后,一向薄情的杨广还把他的尸体赎了回来。麦铁杖出殡抬棺的人中,就有宇文士及的爹宇文述。

可笑的是,他哥后来就把杨广弄死在江都。而麦铁杖的长子麦孟才为杨广报仇失败。随他父亲而去。

所以,不管是麦铁杖迹前还是迹后,江南从士林到走卒,对其评价奇高。

若是剑南道的好汉,过韶州,都要拜一拜麦氏堂口。而长江上讨生活的游侠,则是要在荆襄拜一拜铁杖庙。

只是这铁杖庙。却是没个说法的,甚至还有点绿林性质,以至于地方官府,并不认可。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民不举官不究。

张德打的主意,就是这个。既然温彦博不让追封,而且也有这样的实力来阻止皇帝运作,那么老张就只能迂回了。

就算不能混到关羽的地位,起码对于凝聚江南各地人心,很有帮助。

张德是出于私心才想要这么做的。只是想为坦叔做点事。麦铁杖不论前世今生。都离他太远。

只可惜张公谨没有这样的实力班底来推这件事情,定襄都督府都督的位置,远远不够。

温彦博从朝廷到地方,关内道至河北道。明里暗里的同盟多不胜数。包括房乔那醋坛子夫人娘家,如果不出意外。也是温彦博的同盟。

谁掌握政治正确大棒,谁说话!

张礼寿和张礼海带着以前的同袍去北里耍了一圈回来,张德和房玄龄还在商议,偶尔有房乔高声呼喝,显得有些激动。

直至丑时,张德才躬身对房玄龄道:“房公,拜托了。”

“此事,不可操切,切记!”

“是,德牢记在心。”

言罢,张德朝房遗直抱拳道:“兄长,告辞。”

“操之贤弟慢走。”

“留步。”

在门房上打盹的张礼寿和张礼海打起精神,都是牵着马儿跟着走。

张德一边走一边琢磨,此事若是操作的好,李世民肯定会满意的。麦铁杖虽然不如关羽甚多,但“忠义”两个字,对皇帝有极大的杀伤力。作为千古一帝,李世民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问题就在于,李董作为皇帝是不能自上而下去推动的。必须是“民意汹汹”,然后朝廷有人上奏,再是“朕顺应民意”。

流程,就是这样走的。

但玩多大,怎么玩,够不够让温彦博闭嘴,还需要商议。

七夕休沐一日,还在休养的长孙无垢听说追封麦铁杖一事居然没有在外朝通过,李董来看她的时候,便问道:“此乃小事,如何至此?”

“以杨广警示朕也。”

长孙皇后无比聪慧,立刻明白过来,秀眉微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众臣不知耶?”

“非不知也,实不愿尔。”

李董目光冷冽,心中却是冷笑,辽东是必须要取的,高句丽也必须灭亡,否则,河北何安?

功高盖世四个字,不是笔头写出来的,而是枪头打出来的。

朝中还是有人对科举多有微词,但因为追封麦铁杖一事,却让李世民更加坚定完善科举制度,同时准备进一步拔擢南方士族,来平衡五门七望。

“可惜可惜,本来此事,可让张操之欠二郎一个人情。”长孙无垢轻轻摇头,又生一计,“追封之事,既然困难重重,不如仿秦昭王蜀郡太守故事,有类二王庙又何妨?”

李董眼睛一亮,李冰父子治水,蜀地更有敬其为江神的。追封一事既然不好做,那么另辟蹊径,倒也不错。

而且李董想起文宣王庙一事,竟然喃喃道:“既有文庙,然武庙耶?”

想到这里,李董笑了,然后站起来身来,负手而立,来回踱步琢磨起来。文庙让士族们非常满意,更加的支持他了。若是有武庙,已经彻底失势的关陇军头,也会多少得到安慰。而支持他的军方名宿,则是会更加支持他。

比起文臣,武将中出身庶族的更多一些。

“唔……”

李董脑海中有了个大致的轮廓,然后对长孙无垢道:“观音婢真乃吾之女子房也。”

“二郎可是有了计较?”

“我还要想想。”

然后李董突然道:“摆驾魏国公府。”(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杜断

七夕,写诗的好日子。然而因为温彦博在搞大新闻,老张很不愉快,诗兴也受到了打击。

然而不称职的包子脸女仆还在那里叫着要佳作,没办法,老张只好赋诗一,直抒胸臆:

李董尽力了,事败不怪他。次次一挑八,大臣不怕杀。再看他队友,纯属废物渣。干啥啥不会,特么去死吧!李勣不爆,药师常装傻。咬金不咬人,尉迟操尼玛。李董尽力了,登基二十八。想要嫁女儿,还得看她妈。你要说不行,你行你上啊!

于是包子脸就把写诗的那张纸撕了。

千古一帝忒不给力,张德不由得内心默默地诅咒李董得痔疮,连个温彦博都摆不平,你说你当这个皇帝有意思么?

唉,还得迂回。

不过下午的时候,来了兄弟二人邀请张德过府一续。

是正在续命的忠厚长者莱国公杜如晦的儿子,杜构和杜荷刚被李董打赏,一个给了尚舍奉御,另外一个给了尚乘奉御。

来叫老张的时候,杜荷那瘪三一脸的得意,装逼之情油然而生。

张德正一肚子的火,去见杜如晦,也没备礼。岂料见了杜如晦之后,老杜上来就给了大新闻。

惊的张德跳起来:“什么?!皇后竟然如此歹……”当然最后那个毒字没冒出来,毕竟杜如晦眼睛都眯了起来。

“德何德何能,竟得皇后赏识,然则张德乃江南野人。实非良配,不敢高攀天家。”

妈的,我说了,总觉得李董鬼鬼祟祟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老张心说自己干了辣么多事。千古一帝再怎么抠搜,也不至于就扔个武职就打了吧。原来还琢磨着把表妹塞给俺洪七,不行!绝对不行!

想着想着,张德脸都绿了:操。这武职该不会是皇后想出来的吧?老子跟着李思摩那条疯狗划水混功劳,然后杨师道再上表奏功,完了老子就提提爵位,于是就配得上表妹了?

虎躯一震啊!

眼睛直了的张德突然有回味着张公谨李蔻那对公母,特么貌似也全是坑啊!张叔叔根本不给力啊,知道点消息也打算瞒着老子啊。

不行!绝对不行!老子不能掉这个坑里。

咬着手指头,老张开始琢磨是不是出了莱国公府就开始裸奔,然后英明扫地。然后这样皇帝就不能嫁女儿了。

可是妈的上回都拆了张亮的宅子了啊,这都不能让李董和董事长夫人退缩?

杜如晦就这么看着张德变脸,神奇无比,续命大成功的老杜喝着红景天汤,也不说话,就看张德在那里一个人纠结。

想了一圈,老张突然虎躯又震了:不对啊。老子除了卖诗给杜荷,貌似和老杜没什么来往啊。

“呃……这个,不知杜公告之在下,是为……”

“老夫不为什么。”

杜如晦快五十的人,也懒得绕圈子,直接道:“甄氏兄弟能来长安,操之出力甚多,老夫……感激不尽。”

其实老张是为了给张叔叔续命,当然顺便给杜长者续命,那也是极好的。

“杜公朝廷栋梁。党国……呃。国之忠臣,此乃德之本分。”

张德微微欠身,认真道。

“温大临阻挠追封铁杖公,于你而言。乃是好事。”

房谋杜断,老杜分析问题还是很轻松的。

梁丰县男一听。对啊。卧槽还能这么玩?温家堡的人是在帮老子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

长安欧巴纠结了,他毕竟是长安少年的灯塔,仁义的化身,智慧和英俊并重的正气使者。

“呵,老夫看人不会错的。”杜如晦微微点头,“怪不得皇后欲得你为婿,若老夫也有待嫁女儿,当使操之为东床快婿。”

“德惶恐。”

“不必惶恐。”

杜如晦笑了笑,“房公已让房大郎和老夫说的昨夜之事,老夫亦有思量。操之莫要操切,汝与房公所谋,可行。”

杜断呐,杜断都说行了,那肯定行。

咧嘴一笑:“承杜公吉言。”

“慢。”

从竹椅上缓缓起身的杜如晦伸出手打断了张德的马屁,然后道:“二郎,进来。”

不多时,杜荷一脸蠢样进来。

“老夫命两子叫操之过府,一是答谢操之续命之恩,二是还请操之再显露一番长安少年魁的义气。”

卧槽,少年魁?怎么不说行?老子现在特想搔弄姿裸奔长安,好让董事长夫人死了这条心。

有句台词怎么说来着?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当然了,可能李董和他老婆想要的就是老张这个人,他的心……谁特么有那闲工夫捡起来喂狗。

“杜公,这是……”

“二郎愚蠢且无知……”

“耶耶!”

老张面部肌肉一抽,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虽然是事实,但太直接了。

“如此蠢货,竟是吾所出,某无德耶?”

杜如晦眼睛闭了闭,然后道,“今日,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操之答应。”

“杜公乃是忠厚长者,德无有不允。”

“好,老夫也无它意。老夫长子还算成器,然则此物实乃稚豚败犬之流,无能之辈也。长安少年,操之多智机变,朝廷内外,皆有印证。老夫想让二郎跟随操之历练三年五载,但有狂狷之举,只管训斥就是。”

卧槽!你别告诉我这特么是在临终托子啊!你都续命了啊,大家都在帮你续命,你多活一秒是一秒,别这样,很吓人的。

张德眼珠子鼓在那里,然而杜荷比他鼓的更厉害。

“耶耶!我堂堂东城男儿,岂可受此南蛮小子指使?”

杜如晦面无表情看着他,走到杜荷面前,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杜荷的肩膀,和蔼地说道:“二郎心中不服,实乃正常,少年争强好胜,乃朝气也。”

杜荷一瞧老爹这么通情达理,都惊呆了。

然后老杜反手一个耳光抽过去:“但你这样的废物,也算堂堂男儿?钻洞野犬尔。”

“耶耶!我是野狗,那你……”

砰!

门口站着的杜构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兄长!怎么你也打我!”

杜如晦依然是续命面瘫脸,然后对张德道:“操之往后多多费心。”

“好说,好说。杜二哥随我行走江湖,也好洗脱赤子性情,将来也好继承杜公衣钵。”

“铁杖公一事,老夫会出力的。”

张德被感动哭了,这个世界,还是需要真善美的。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你看这父子之情,多么纯粹的,辣么的无暇……(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张德的七夕

宰相们都是比较斯文的,然而和温彦博不同的是,房谋杜断肉搏的水平放历史文臣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假如大唐宰相之间政争靠肉搏,基本上房玄龄可以饶很多人一只手。

可惜不能啊。

但只拼嘴炮的话,6元朗和魏征不出嘴的话,房谋杜断也不惧任何人。孔颖达也只有被吊打的份,毕竟老孔的主要技能是出卷子,总的来说是图样的。

“听说了吗?莱国公进宫面圣了。”

“七夕嘛,有何奇怪?”

“杜公当初可是尚书右仆射,检校侍中,兼领吏部尚书,仍总领东宫兵马。休养如此之久,突然进宫,未必是小事啊。”

“七夕啊!”

“我总觉得,要出事。”

“年兄,七夕啊。小弟今天请你来平康坊是寻欢作乐的,我裤子都脱了,你跟小弟说这个?”

言罢,嫖客搂着美娇娘去包间啪啪啪去了。正在挑**的另外一个嫖客一脸正色,然后眉头一挑:“说的也是,诸位娘子,小可来也”

于是左搂右抱,一边一个丰腴美人,去了隔壁号房,将两个美人儿扔到了榻上。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大唐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情的年轻人在不停地交配繁衍,或者只交配不繁衍……

“程三哥,哥哥不来么?”

尉迟环喝着三勒汤,咂咂嘴,然后问正在那里挑逗一笑楼小娘的程处弼。

“唉。哥哥是个忙碌命,尚有事体。不信你问李大郎。”

李震轻咳一声,悄悄地把手从身旁娇娘的衣内抽了出来,那小娘面红耳赤娇艳欲滴。红唇轻吐香兰,眸含秋水依偎在李震身旁。

“你们莫要追问,只管玩耍就是。今夜三郎请客,玩得尽兴即可。”

说罢。那小娘剥了一颗葡萄,含在粉唇之间,然后迎上李震,便喂他吃了一颗葡萄。

“七娘这颗葡萄,当真甜美。”

李震眯着眼睛,吮吸葡萄汁水,看着那小娘。

“奴尚有两颗葡萄,兴许更合郎君口味……”

“噢?不知何地所产……莫非。是这双峰特产……”

淫词浪语不绝于耳,李震嬉笑一声,宽大衣袖一拢,将那小娘收在怀中。遮掩之间,居高临下便能从领口看到那小娘的雪白双峰,双丸粉红当真如微红葡萄,娇嫩弹翘更是勾人旖旎。

“小妖精……”

忠义社的小弟们在寻欢作乐。而老张正面无表情地在门口看着两架马车。

是的,早就该猜到的,早就该想到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一边是“塞上牛羊空许约”,一边是“俺洪七的青梅竹马”,人生已经这样艰难,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

最重要的是,老子特么不想过情人节啊卧槽!

“张郎!”

两边马车上的人儿都没有下来,然而呼喊声却是这样的整齐。不约而同,情不自禁。实在是很有点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到心有灵犀一点通……两边的公主家令都说了。张郎君若是今年没有七夕诗篇,恐殿下兴致缺缺。

嗯,没错,兴趣缺缺。可尼玛你们俩小妞性质缺缺管老子屌事……

要不是看在你们的爹比李刚牛逼多了。老子会这么怂逼?

嘎嘣,薛招奴在旁边剥着阿月浑子。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两架豪华马车,然后笑眯眯地吃的很开心。

“两位殿下所来何事?”

“张郎明知故问。”

“阿郎今夜有空么?”

所以说,脚踩两只船要被砍死,可这种被踩两只船是什么鬼?

“臣没空!”

老张咬咬牙,沉声说道。

“呼……”

两边马车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鬼!

“张郎既是没有空闲,妾不便叨扰,告辞,张郎保重……”

安平就这么走了。

李丽质倒是想说你个不要脸的终于走了,想要出马车,但最后想起了老妈的叮嘱,于是也道:“大郎,今夜女儿节,予回宫陪娘娘过节去了。大郎要保重啊。”

几个意思?

老张脸一黑……老衲是你们炫地位的工具?

他现在忙的火急火燎,张叔叔的老婆很不靠谱就不说了,说好了跟她爹打好招呼让自己不做包工头,然而李渊那边就是没动静。

这也就罢了,他这个婶娘貌似有自己接下大明宫修建工程的苗头啊!

听说老董事长前阵子一直在闷闷不乐,禁苑有点潮湿闷热,不舒服。然而李董最近忙的跟狗一样,且先不说吐谷浑还在西北玩泥巴,薛延陀那帮孙子居然打算捞过界!

夷男想从郁督军山迁徙牙帐到燕然山,然后还派了人过来跟李董说:老大,小弟现在手下有二十万,你看小弟这公司规模还阔以吧。

薛延陀牧业有限公司是李董入股的,该公司的一切合法手续,都是李董帮忙办的,什么仪仗啊,什么鼓纛啊,都是李董给的。

要不是看在干死劼利有夷男一份功劳的份上,李董早就想拍死他了。

想迁到燕然山,先就要过瀚海,然而瀚海公主的封地就在那儿。于是夷男就让人跑长安又上表:老大,小弟的儿子大度设肌肉达英俊潇洒,我觉得瀚海公主胸大屁股翘很适合做小弟的儿媳妇,老大你看能不能帮忙做媒,并且给个结婚证书?

然后瀚海公主一听,吓的花容失色,立刻跑到怀远城找仁德和正义的化身,李思摩叔叔。

怀远郡王听说此事,顿时邪邪一笑:“贤侄女勿忧,此事易尔,如今操之就在长安,只管去寻他。”

珍珠弘忽一听,脸蛋一红,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带着手下一人三马连夜跑到长安冲张德哭哭啼啼:“妾身做不到啊……”

做不到你特么别做啊!找老子干什么!

皇帝知道瀚海公主来了,就让人来探望一下,然后安慰道:“瀚海公主,朕之女儿也,焉能与禽兽为伍?”

然后就把瀚海公主从张府带走了。

老张的脸黑的不行,有种别走,把话说清楚,禽兽为伍的那个禽兽到底指的是谁!

张德更加内心默默鄙视:别以为老子是工科狗就不知道唐朝也有和亲的。

七夕,本来是个美好的日子,然而老张一天都很忧郁,很心塞,感觉再也不想找女朋友了。

一天仨公主上门,谁也受不了啊!

正当张德以为今天糟糕之极的时候,转机来了,张叔叔让张绿水过来说有事。

“水哥,什么事情,让你过来?”

“呃,张公让我过来,说是郎君这里有他以前写的几七夕诗。”

“……”

原来还可以更糟糕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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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见者有份

七夕也是乞巧节女儿节,所以李董给女儿们了点福利之后,就自己跑某个角落欣赏一下星空。从旁陪同的有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杜如晦。

“克明,你怎么看?”

虽然是夏夜,然而杜克明还是披了一件丝绸披风。眉头微皱,在那里思索着。

“房公有三策,一是辽西继续用兵,张公谨平灭契丹两部,震慑大贺窟哥,此刻正是用兵时节,军将士气亦是旺盛,正可稳固白狼水和玄水一带。二是户部下派官员,在北地兴修水利,疏浚河套,征民夫修田筑坝。三是今明两年开科取士,考官可从南人擢选。”

说到这里,杜如晦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这三策,无一不是针对北地望族。一是缓解河北道的压力,使得百姓更安心生产。二是从五门七望手中夺取民力,消耗在大型工程上,些微渗透五门七望对自身掌控的人口。三是通过科举,拔擢南方人,用以平衡朝廷的人力资源。

温彦博并非是一个人,他只是一个代表。他们支持李世民,但是,他们也反对李世民对他们的权力过多剥夺。

士族的特权,不因帝王兴衰而变化,万古长存,这才是五门七望诸多望族所真正想要的。

温彦博打出“仁”的旗号,皇帝不能反驳,大臣也没办法反驳,百姓没有反驳的能力。

只要看到小小的苗头,有可能会让五门七望衰弱的苗头,都会严加打压。不容置疑。

“臣的意思,与其瞻前顾后,不如三管齐下。只消声势浩大,汹汹险情。皆会掩埋其下。”

杜如晦判断,是根据此时朝堂内外形式来看的。皇帝的位子已经不容置疑,绝无可能再有动摇,太皇如今醉心享乐。纵然还有雄心,也让忠臣良将丧失士气。五门七望虽然抗拒朝廷的分化,但是抗拒中又有合作,诸多子弟还是在朝中为官。

可以说,双方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外无强患,萧墙无忧的情况下,争斗只会限制在地方治权。朝堂上。都是空对空,不会撕破脸皮。

“然则追封征辽烈士一事,已引警觉。”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看着杜如晦。

杜克明轻抚胡须微微一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彼处曰‘仁’,吾等举‘义’,彼等奈何?”

听到老搭档这么一说。房玄龄眼睛一亮:“妙,妙计。”

长孙无忌还没反应过来,然而李董却也击节叫道:“果是妙计!好!”

猛地一拍大腿,皇帝站起来负手而立,“只是契机何在?”

杜如晦笑而不语,房乔精神抖擞道:“陛下无虑也,本月,乃七月也。”

七月?

长孙无忌还是没反应过来,李世民也是愣了一下。

然后房乔便冲两人解释道:“七月,鬼月也。”

此刻。长孙无忌才算彻底明白过来。杜如晦的意思。既然五门七望高举“仁”的大旗,谁反对谁不仁,那么他们就举起“义”的旗帜,谁反对谁不义。而此刻正值七月。虽然今夜是欢快的情人节,然而情人节却是被一堆亡灵围观的。

整个七月。也就七月初七可以让情期的狗男女们秀恩爱,其余的所有时间,基本都是用来纪念往生的先人、前辈、亲友。

所以,值此时节,若是百姓自地去祭奠某个英雄好汉,感念他的忠义,也是皇帝不能阻挡的。

然后民意汹汹,万民上书要给某个英雄好汉来个官方认证,朝廷也不能罔顾民意。

接着,就可以在人民群众的强烈要求下,政府顺应民意,做到了顺民心办民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毫无疑问,这一切,必然没有什么幕后推手带节奏。也肯定都是百姓们自去做的,是一种纯粹朴素的感激之情。

算计人心非常利落的长孙无忌嘴角一抽,看着房谋杜断这俩人,心中暗道当年李建成没杀了他们真是太好了。

黔百姓言“义”,士大夫曰“仁”,然而贞观,士大夫还不能与天子共治天下。李董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就能把邪恶的触手,触摸到士大夫那白嫩的胴体。毕竟,这一切,都是民意。

民主代表李董想要跑的比温彦博还快,就得先让老百姓谈笑风生,然后才能有借口,合理合法地对五门七望玩触手p1ay。

值此良宵,和李民主这种琢磨扩大公司业务的大老板不同。梁丰县男还要琢磨新的印刷颜料,准备用石板印刷搞全新的商号飞票出来。

然而在他熬夜实验油性燃料的时候,混了一个狼山县尉职位的薛不弃咧着嘴上门来了。说是要找操之兄谈心。

七夕佳节,你不去逛窑子嫖妓,你找一男的谈心?

刚刚拿了几篇七夕诗给张公谨的张德内心是崩溃的,然后薛不弃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张德:“操之兄。”

“干嘛。”

老张黑着脸,没好气地看着他。

“这个……怀远的商队,你看……这个我们薛家,也有不少男人,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帮忙……和怀远郡王通融一下。”

薛家?!你特么真拿自己当汉人啦!卧槽这么数典忘祖,还真是……很有李思摩的风范。

“薛兄,你和郡王一向熟稔,怎地还要我做中人?”

老张觉得奇怪。

“这个……”薛不弃有点尴尬,然后脸嫩微红,轻声道,“之前跟着我在狼山县厮混的兄弟,有次出去剿匪,一不小心,误抢……伤了一队骡马。”

“……”

哈哈哈哈,真幽默啊。你个铁勒人抢突厥人的马队,干得漂亮!

然后老张突然又虎躯一震:特么不对啊,狼山县新过去的兵头,都是左武卫出身,纯种武德年就出道的老兵啊。

细细思考恐怖之极,尼玛那群老兵油子不会是起哄让薛不弃这傻蛋抢李思摩的货吧,这特么是黑吃黑啊!

“操之兄,若能帮忙,小弟感激不尽,必有厚报。”

薛不弃的眼神很诚恳,非常的诚恳。

“你有多少人要安置?”老张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这次李思摩组织的有活力社会团体规模不小,目的当然是为了活跃草原贸易了。狼多肉少,关内道北部地区的苦哈哈都激动的快高氵朝而死了。还有河北道那些抢劫契丹奴没抢过张公谨的败犬,咬咬牙,也打算跟着过去捞一把好过年。

薛不弃一脸不好意思:“不多,两三万吧。”

大唐年间第一代纯正绿茶,就这么浪费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我们优势很大

传说中的草原野丫头阿史德银楚来了长安,觉得自己平易近人的小公举看过珍珠弘忽的容颜后,就跟安平姑姑和好了。

辣个野丫头长的好漂酿!

虽说阿史德氏也是黄种,然而银楚混了一点点铁勒血统,然后她祖母又混了一点点坚昆人的血统。总的来说,银楚继承了优点,没有坚昆人毛孔粗大头黄的特点,也没有眼窝深凹。

于是乎,虽然李芷儿和李丽质对银楚的称呼,读作好姐妹,写成小婊砸……

“哥哥,怎地今日有了空闲?”

程处弼从四门小学毕业了,然后孔祭酒表示这样的高材生老夫不敢收。程咬金气的跳脚,准备学尉迟老魔在国子监骂街,然而却遭到了李董的无情镇压。

罚俸一年的程知节还被打去镇压铁山獠人叛乱,反正镇压过一次了,程操地在李董眼里,也是老司机。

本来应该挺高兴的事情,然而老程回泸州的半道上,他俩儿子一前一后追了过来。

程处亮很憋屈,因为宫里来问他有没有婚配。于是程老二的意思就是:爹,爹救命爹,陛下要嫁@女儿啊!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程操地语重心长地对程二郎道:“二郎啊,为父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夫妻之间,感情处久了,就有的。别去北里厮混啦,还有,张大象不是个好东西,他全家都不是好东西!”

提到这个,程操地咬牙切齿。因为程老二要尚公主这事儿,是琅琊公主殿下撺掇成的。然后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邹国公从旁助攻。还跟李董分析程公老家在山东,白糖卖的可火了。还做东北的木材生意,全卖江南去了!

现在也阴不了张公谨啊,拿侯君集来威胁也没卵用,毕竟现在全大唐都知道张家特么富啊,富的不知道钱咋花。

别说李董和老董事长了,长安整个城东,哪个勋贵之家不琢磨连夜把女儿剥个精光塞张德的榻上去?

啥叫勋贵体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大人,难道大人就眼睁睁看着儿子掉火坑?”

程处亮满眼泪水,他打听到了。皇帝想要弄给他的那个闺女,也就是他将来的老婆,现在才……八岁。

八岁啊!

还有天理吗?还有人性吗?还有王法吗?

程处亮感觉自己很快要变成畜生了,这简直……简直抬不起头啊。

“好了,为父还要去平叛。你回去吧。”

“二兄,回长安帮小弟跟哥哥问声好。”

程知节和程处弼目送程处亮泪奔,然后老程问程老三:“你怎么不回去?”

“耶耶,我有要事在身。”

嘿嘿一笑,程处弼看着他爹。

程咬金脸一黑:“你从张大郎那里。又混了什么勾当?”

“哪有什么勾当,耶耶多想了。”

程处弼最近嘴特别紧,大约是被教做人次数多了,也长了记性。

“咱们家在渭河的碾米坊。不要人盯着吗?”

老程眼睛一横。

“这不是有娘娘在家看着么。”

说到这里,程老三凑过来谄媚道:“耶耶,儿子跟耶耶打听一个事。”

“张大郎到底让你做什么?”

“耶耶何出此言?”

程处弼嘴一抽。自己有这么明显?

“你是老夫的儿子,你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张大郎的狗腿。让老夫在张公谨面前根本抬不起头!连老匹夫都要嘲笑老夫!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豚犬尔!”

一听老爹骂自己是猪狗,程处弼咧嘴一笑:“耶耶。尉迟老儿有什么资格嘲笑耶耶的。哥哥让尉迟环去掀崔莺莺的裙子,他二话没说就去掀了,还拿了崔莺莺的抹胸戴头上……”

听到这个,程咬金脸都绿了。

你们都是狗吗?!被训成这样!

“无耻之尤——”

老程怒不可遏,“张德小儿,焉敢辱……你……你没有做出这等伤风败俗,有损家风的事情吧?”

“没有,耶耶放心,儿子灵醒的很。”

言罢,程处弼才又问道:“耶耶,刚才问耶耶呢。这泸州,哪方山水适合祭祀?”

“唵?”

老程歪着脑袋,盯着程处弼良久,才郑重问道,“说!张大郎让你来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是儿子在长安呆腻了,出来行走行走。嘿嘿……”

而与此同时,尉迟环坐马车中问着他二哥:“二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襄州?”

“再有半日脚程,连夜赶路的话,亥时就能在城外住上一宿。”

“襄州司马真的会帮忙?”

“笑话,耶耶是谁?襄州谁敢不给面子?”

尉迟宝琪面有得色,心中暗道:我来襄州,都是给这些土鳖们面子!

而在江东,芙蓉城县令一脸谄媚看着江水张氏南宗的几个族老:“哎呀,不知几位乡老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明府言重了。老朽几人前来,不过是想和明府商议一事。”

“噢?几位在江阴德高望重,不知有何要事?”

“明府容禀,老朽几人,想捐献些许黄白之物……”

县令眼睛一亮,顿时眼睛眯成月牙:“诸位不愧是地方宿老,朝廷瑰宝,实在是,让本官惭愧,惭愧啊。”

“大令过誉矣。”

同样在辽西,定襄都督府内,抓了一把草纸冲到茅厕的苏烈隔着侧门吼道:“不成事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找不到老乡,难道不会找契丹人奚人糊弄一下吗?蠢货!待老子完事,看老子不抽死你们——”

侧门外一群都督府幕僚顿时鸡飞狗跳,连忙逃窜。

七月初七过去没几天,虽然长安还在唱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邹国公的新作“银烛秋光冷画屏”,然而很快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祭品祭祀先人。

连皇家也没有例外,李董还特意跑息王和海陵郡王的坟前点了几根香,洒了几杯酒。

七月十五过后没几天,大概七月二十左右,6续在江水一带,听说有百姓捧麦拄杖,前往大江投食喂鱼,纪念当年在江水一带行走的豪侠麦铁杖。

泸川、富义、江安、合江、绵水,五县百姓痛哭流涕,哀思今日天下,竟无铁杖公耶?

襄州七县百姓更是将麦子摆成人型,行大礼高呼“麦公”。

常州苏州十一县百姓更是踊跃捐款捐物,修建庙宇,祭拜麦铁杖。

消息传到长安,房谋杜断笑的眯起了眼睛,李董更是跟老婆眉飞色舞道:“此诚乃百姓所思也。”

然后七月二十八,长安又听说了一件事情,河北道小儿在唱“可怜辽东河边骨,铁马冰河入梦来”……

很别扭但是瘆人的一句诗。

接着定襄军奏报,辽西义民宰羊杀猪,纪念麦公,酒洒尘土之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隐隐有“过河”之声传来。

听到这个消息,李董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

然后缩家里不出门的老张黑着脸看着账本,骂骂咧咧道:“妈的钱也没这样造的吧!一个民意需要二十文?!太黑了!”

本以为唐朝的民意肯定要便宜点,结果特么也不便宜啊,一千五百年后选偏僻地方的村长,也就两桶油。

唉,这年头,买点民意也要精打细算啊。(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五十章 我们A过去了

最近温挺比较烦,虽说程处弼李震这些贱人都不在京城,让他有一种笑看浮云谁是英雄的寂寞,但是他爹时常问他,最近忠义社有没有什么动静。

唉,忠义社他压根就没怎么去啊。再说了,一群熊孩子扎堆的地方,有什么好盯着的。

但是,自己的爹是中书令,是宰辅,是候补天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敷衍呢?

于是温挺决定去打听一下消息,结果刚找上李奉诫,李大郎就说:“温兄,你久不在社里活动,已经被除名了四个月了。”

“啊?”

温挺傻眼了,我被开除了?!我居然被开除了?我爸可是温彦博!你们居然敢开除我!

然后温二郎就回去跟温彦博说了实话,于是在七月二十八,他被温彦博一耳光抽的当时就懵逼了。

“大人,为何打我?”

“老夫让你与勋贵子弟熟络,忠义社虽说被张家小儿把持,然则只要身在其中,便可为耳目。若有风吹草动,焉能事事相瞒?老夫竟然生了你这样一个愚蠢之徒!”

听说大江一带有百姓纪念麦铁杖的时候↖,温彦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等到崔家派人打听到消息,说是襄州尉迟家兄弟二人在大肆走动,金银财货如流水一般散出的时候,温彦博就暗叫糟糕。

然而这个时间差比较致命,更加让他难以解决的是,现在是七月,纪念亡魂乃是自古有之的习俗。

南方獠人作乱。百姓思念如麦铁杖一般的豪侠,希望还有这样的“侠义”之人出现。也是无法指摘的事情。

至于江东,南陈故人追思擎伞壮士。又有何不可?莫非要打压南方人不成?

然后常州苏州两地有乡绅出资修建庙宇纪念麦铁杖,乃是百姓的自之举,还和当地官府打过招呼的。一没有为难朝廷,二没有扰乱地方,简直是义民中的义民,太让人感动了。

崔家卢家得到消息,已经非常滞后,京城的人也去了程府房府打听,结果崔氏卢氏都是一头雾水:还有这事儿?

到了这个地步。温彦博知道,这事儿要糟。

果不其然,七月二十九,也就是河北道的事情在长安传的有板有眼的第二天,大朝会上,虞世南突然就冒出来一句:“启奏陛下,臣闻苏常两地,有万民共襄义举,为纪念忠义之士。修建庙宇。江东诸州百姓风闻之后,踊跃前往修庙工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皆为感念亡故义士也。”

“噢?竟有此事?”

李董一脸惊异,非常的不可思议,“不知是哪位义士。竟让百姓如此慷慨激越?”

虞世南一脸感慨:“臣不敢言。”

“卿有何不敢?”

“因为苏常百姓万民上书州府,言此义士乃前隋忠臣。恐引陛下朝廷为难,故望州府诸官。勿要上奏此事。然则此等汹汹民意,苏常州官焉敢不报?”虞世南顿了顿,“然则上报实乃官员本分,不报乃是顺应民意,苏常诸官两相为难,便将此事托付于微臣,望微臣施展援手。”

“民乃义民,官是好官。朕当厚赏。”

李董表示了自己的仁德,然后众臣连忙道:“陛下仁德。”

然后李董继续问道:“纵使前隋忠臣,百姓祭祀,又有何妨?民意汹汹,朕岂是无量之君,尔等又是无德之臣?”

“臣等惭愧……”

于是李董一脸正色:“卿只管说来。”

“谢陛下。”虞世南躬身道,“百姓修庙拜祭之人,乃是前隋武烈侯麦铁杖,出身南陈,战殁辽东。少时有侠名,有异能,一日行五百里,天下莫有比肩者。跟随杨素征战,每每先登,乃悍将尔。”

“竟然是他?!”

李董一脸震惊,太震惊了,朕都不知道的。

殿内一阵死寂,温彦博脸皮一抽,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然而又能怎么办呢?反驳?这可是百姓自的义举,都定性是义举了,你还能怎样?而且这个义举,是纪念侠义忠义的麦铁杖,又没让官府出钱出力,而且百姓还很体量朝廷的难处,让州府不要和皇帝说,省得皇帝为难。

多好的百姓啊,自己出钱出力不说,还给朝廷添麻烦,为皇帝考虑,为朝廷干臣考虑。这简直比三代之时的百姓还要让人感动啊。

“臣亦有奏。”

一人出列,竟是刚从陇右道回来的李勣。

“卿有何奏?”

“河北道百姓坊间亦有民情。”

温彦博惊呆了!你个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在陇右道做黜陟大使,然后特么管河北道的民情?你特么在逗老夫?

房谋杜断惭愧地低下了罪恶的头颅,勿板挡着脸,不敢让人看到。

只是温彦博偶尔瞥了一眼他们,现两位肩头颤动,显然是非常的惭愧……

“卿所闻何事?”

“臣听闻河北边陲,有百姓宰羊祭奠,痛哭不止。有小儿唱‘可怜辽东河边骨’,动人肺腑。更有百姓呼喊忠义亡魂,酒洒黄泉之际,竟有大风过境,隐隐传来‘过河’呼号嘶吼,如雷如闪,激越慷慨!”

李董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瞪圆了眼睛:“竟有如此奇事?!”

李勣微微点头:“臣不敢欺君,此事河北道已经传入河东,河套亦有所闻。如今百姓结言乃埋骨辽东将士之怨念。”

众多武将都是一脸震惊,他们是真的震惊,不是演技,自肺腑的。

看到众打手这么给力,李董很满意,然后长吁一声道:“不知边陲百姓,祭奠何人?”

“乃辽河酣战而殁,麦氏铁杖公也。”

这话一出,百官都震惊了。卧槽,大新闻啊!

然后李董一听,身躯一震,接着颤抖地缓缓而坐,感慨地低下了头,抬手微微擦拭眼角的泪水:“可以欺君,然则如何欺民?民意耶?天意耶?朕……惭愧啊。”

“陛下仁德……”

温彦博胡子在抖,他低着头,一脸铁青。

而房谋杜断同样低着头,只是喊着“陛下仁德”的时候,声音有点大,非常的清脆响亮。

这让他们想起了当初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

当年,也是这个样子,在李董的带领下,框一下小弟朝着对手就a过去了。(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五十一章 此物有玄奇

贞观初年的贵族有个特点,虽然李唐元从勋贵张牙舞爪,然而天下所认可的最顶级家族,依然是五姓七望。尽管五姓七望在科举制度出来选择了蛰伏和不认可,但是,不论是皇族也好,还是说贞观重臣,依然以娶“崔氏女”为傲。

哪怕是李董,虽说嘴炮说老子的祖宗是老子,但通常情况下,还是打出陇西李氏的旗号,并且引以为荣。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崔、卢、王、郑依然屌的没朋友,在野认可的名门,还是他们,哪怕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都比不上,只能在关洛装一下。

这惹恼了李董,所以李董要干死他们,但是很显然不可能马上干死,只能慢慢地干,九浅一深地干,孜孜不倦地干……

于是李董准备写书,在有了宣纸的情况下,版税可以降低一些,让广大人民群众享受到阅读的快乐。

这本书叫《氏族志》,本来是打算明年就出书的。然而这事儿因为某只野生工科狗的缘故,生了一点点小问题,以至于李董不打算出书了。

“平生不识麦铁杖,便称英雄也枉然?”

“任你斧钺钩叉,不如我铁杖来杀。”

“古今英雄,如燕赵悲歌,如齐鲁慷慨,如吴越激昂,如秦晋炽烈,安得麦公否?”

“遍数古之忠臣良将,未闻有此视死如归者。”

“但闻辽河伟丈夫,每每先登,披坚执锐。虽九死其犹未悔,长使吾热泪沾襟。”

“麦公非前隋之麦公,乃天下人之英雄尔。”

“铁杖目不识丁,焉能手书‘忠义’二字。然则其人其事,实乃以血为墨,以骨为笔,字字忠义也。”

礼部的人把一张纸塞到李董面前。然后李董眉头一挑,扫过一溜的文字,沉声道:“此等文字,何人所为?”

抖了抖纸张,略薄,比平常用的宣纸档次还差点儿,不过拍板奇特用词直白,皆是市井之言。让李董很是新奇。

前阵子因为温彦博没有鹰的眼睛豹的度,所以知道消息晚了点,于是被李董一干走狗用熊的力量打的半身不遂,目前暂时不敢在朝会上装逼,非常低调,李董很高兴,很满意。

这让李董觉得。有了朕的运营,只需要a过去就行了。

可惜征辟五姓七望的人才,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人家山东士族说了,他们家的子弟才智鄙陋,德行粗疏,非良臣也。

然后李董就明白了,这群贱人还是要装逼……

于是找了长孙无忌和房谋杜断开了个会,准备提前把《氏族志》出版,然后直接画个圈圈诅咒崔郑卢王。把他们的姓氏定到第三等。

这手段实话讲略低级。李董也很清楚,这简直和熊孩子在别人背后画个猪头一样的弱智。

但没办法,皇权要集中啊,再没溜的事情也得干。

不过万万没想到啊。辣个死活弄不到手里做女婿的小畜生,居然搞了个能出新闻的玩意儿出来。

麦铁杖这事儿吧。就是传统贵族和新兴贵族斗法,以李董的本能,基本上就到此结束了。

然而老张可不答应啊,妈的投了那么多钱,现在民意一天一个价钱,谁特么知道明年买民意得多少钱?这通货膨胀都没这样的啊。襄州那些淳朴乡民,七月还是二十文一个民意,现在有人搞了个“民意社”,妈的做民意承包,一百个民意要三贯!

老这么下去,这谁受得了?

得想法子省钱,于是老张咬咬牙,让忠义社各家的雕版坊都先帮忙印点传单,排版弄好了就往城东散去。

然后识字的鳖孙往城西去宣传宣传,怎么地也得真骗点傻逼入彀啊。

好在张德和礼部一向和谐,关系密切,春明楼里面都是老交情了。酒足饭饱之后,礼部就点了头,说是只要不搞反动和死文青伤感,都可以。

老张眼睛一亮,那小弟搞点小黄文连载呢?

礼部的牲口们眼睛比他还亮:操之贤弟有货?快点拿出来给在下观摩观摩……

张德一口老血差点没憋回去,这种楼主好人一生平安的感觉,太让人感动了。

最终,小黄文没连载成功,毕竟庸俗烂俗媚俗,有伤风化,严重打击了大唐帝国的精神文明建设,是封建帝国主义中的大毒草。

不过总的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长安人民群众知道了麦铁杖。

你甭管喜欢不喜欢吧,连早上送水的文盲苦力都知道,以前有个大英雄,他跑的特别快,比最快的马还快。他力气特别大,单手可以举起华盖。他水性特别好,连夜就能游过长江。他为人特别仗义,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

他的名字叫麦铁杖,有人给他代言……

至于麦公年轻时候夜行百里去偷东西,呵呵,这是大英雄落拓时候的不拘小节,你们懂个卵。

最为让广大人民群众受到共鸣的是,麦公和他们一样,是文盲。

老百姓就琢磨了,和我一样是目不识丁大字不识,然而却雄鸡报晓天下知,可见每个人都有成为英雄的资质,就看有没有机遇。

铁杖公给皇帝效命,我们也可以啊。

然后有吃了饭没事做的青皮跑去兵部打听:朝廷要打仗吗?还招不招人了啊。

兵部的人一瞧,哎哟卧槽,这年头还有主动当兵的!

古代当兵就是受罪,死路上的就不少,水土不服再死一票,真拎着家伙上去和人干的,也就几十分之一。你打赢了是老大牛逼不解释,你打输了死了算你倒霉。给你抚恤的时候,能漂没就漂没,这是常识!

所以,当兵是一个没有前途的职业,除非你能混成朔州老魔头那个级别,不然连豳州大混混被提拔,还得看他爹。

因此有人突然过来想要当兵,这让兵部的人产生了自我人生价值的怀疑,他们就琢磨,是不是我们最近太松懈了?以前是除了一针一线都拿走,难道得把一针一线也拿走,他们才会恐惧我们?

于是诸事汇总到了李董的案头,李董眉头微皱:“国子监和四门小学多有传阅?”

“正是,如今平康坊中,亦有新戏,名曰《麦氏英雄志》,甚受喜悦。”

“唔……”

李董沉吟了一会儿,肃然道,“朕虽不知缘由,却深感此物,必有玄奇之处。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回陛下,乃是忠义社所印。”

李董脸一黑,想要说点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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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要多读书

长安日报唐朝版因为种种原因诞生了,然后又因为种种原因,张德把它转手给了内府。△,宫中出来赎买制版坊的阴阳人死太监特高兴,谁不知道梁丰县男出手阔绰?于是为了弄点回扣,阴阳人死太监给了个高价。

搂谁的钱不是搂?老张相信李董早晚要吃瘪的,在文盲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贞观年,报纸就是个逗逼产品。

至于想靠报纸跟士大夫打嘴炮,那根本就是脱了裤子坐山头以卵击石!

光五姓七望控制的人口,一个管家下乡收租子吆喝两声的效果,都比平康坊那些穷酸选人撕心裂肺要强。

硬要装逼点来讲,那就是封建集权社会的物质基础,支撑不起未觉醒劳苦大众的精神世界。

于是,张德愉快地赚了一块咸阳以南靠近渭河的地,不多,也就一千五百亩。比钓鱼台工坊还要小点儿,但终于渭河两岸都有了码头啊,辣种赶脚……太爽了。

因为是在渭河北岸,总的来说要省去一些麻烦,比如水力球磨机可以全部安装在北岸。然后就可以制作煤粉了。

为什么要制作煤粉?因为要制作煤炉。

为什么要制作煤炉?因为李思摩说要在草原多待一阵子,可能要过冬,问有没有更加人性化的取暖措施?羊毛毡子还是有点不温暖人心。

张德其实也不知道这条疯狗到底想干什么,反正最近神神秘秘的。而且似乎怀远多了不少白霫部的蛮子,一个个诚惶诚恐,跟哈巴狗似的。

后来吧,又多了一些奚人,一个个诚惶诚恐。跟哈巴狗似的。

再后来,又多了一些契丹人,一个个诚惶诚恐,跟哈巴狗似的……

老疯狗到底想干什么?!

“操之,这炉子……”弯刀上扎着一块羊肉,然后在煤炉上烤的李思摩陷入了深深的思绪。然后拍了一下大腿,“好,熟了!”

洒了点盐,怀远郡王撕扯的非常爽快:“操之,你真有本事,本王最欣赏有本事的人。李药师算一个,你叔父算一个,李懋功算一个,你算半个。”

等会!我算半个是几个意思?

“郡王过奖了。”

“本王从不过奖。”李思摩眼睛放着光。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嘿嘿,咥力那蠢货,要动手啦。你猜谁告诉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撕了块肉过来,都是黄羊肉,还是小羊,嫩的很。

不说是入口即化。就冲这没有腥膻的羊肉味儿,老张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只!

“谁?”

老张好奇地看着李思摩。军国大事,千里迢迢还要告密?这特么简直是真爱啊。莫非老疯狗在西突厥还有一条母狗知己?

“泥孰。”

“他疯了?”

张德不由得怀疑,是不是阿史那泥孰被李思摩咬了,然后传染了狂犬病。否则这不科学啊,就算你想咥力死,但特么去打铁勒人。你难道就不出力了?只要走漏风声,指不定就是被全歼啊。

这样的事情也能干?泥孰太**了。

“他没疯,本王略施小计而已。”

你特么还会用计!

听到老疯狗的话,张德眼珠子鼓在眼里,好不科学的样子。你要说执失思力干这样的事情老子肯定当时就信了。可你是李思摩啊,你以前是劼利的忠犬啊,你被你上任老板骂“有类杂胡”啊,你怎么可以用脑子做事呢?

“不知郡王高招?”

张德一脸好奇地看着李思摩,然后帮忙给老疯狗烤着羊肉。

“撒点花椒面。”

李思摩说道。

“哎。”

老张勤快地撒了点花椒面。

然后老疯狗面有得色:“本王对泥孰的狗说了,天可汗陛下托我给你们带个话。”

听着耳熟啊。

“只要你们弃暗投明……”

很耳熟啊。

“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张德眼睛张的大大的,等着李思摩说下去。

“呃,然后呢?”

老张看李思摩居然有滋有味吃肉,特么不说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李思摩一脸奇怪地看着张德,“这就是我的妙计啊,还不错吧?”

不错你个鬼啊!这特么白日做梦呢!谁会信啊!

“泥孰的人信了?”

“怎么可能不信?我可是怀远郡王!天可汗陛下册封的!”

“不是,郡王。我的意思是,他们相信你说的这些?就没要凭证?”

“需要吗?我可是天可汗册封的怀远郡王!”

“……”

哎哟卧槽,老子信了你的鬼了。难道李董的脑残光环还能通过你来传播?阿史那泥孰真是一个大傻逼?

不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老张陷入了大波的沉思,阿史那泥孰是属于被李思摩鄙视的档次,说不定就被智商碾压了呢?

可是,这完全不能用智商碾压来解释啊。

“郡王,会不会泥孰欺骗于您?”

“不会,本王早就派出亲卫,一人五马,来往金山打探消息。咥力的确出兵了,西域诸国兵力被抽一空,葛逻禄三姓都北上了,泥孰还能说得动他们?”

“……”

泥孰这白痴真信了老疯狗的空头支票啊。

“然后郡王的打算是什么?”

“当然是抢钱抢牛羊抢女人了。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李思摩一脸奇怪地看着张德,“操之,不可有妇人之仁啊。子曰:仁者爱人。”

你两句话特么就是前后矛盾的吧!

然后李思摩一脸感慨,油腻腻的大手在身上擦了擦,从怀里摸出一本论语:“圣人的教诲真是博大精深啊。圣人告诉我,要成为仁者,因为仁者是充满慈爱之心,满怀同情心的人。本王深以为然,所以本王对于天可汗陛下的臣民,都心怀宽容。但是草原上的那些畜生算人?所以,本王万万不可对他们有慈爱之心。”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圣人告诉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那些畜生想过瀚海,去燕然山,为什么?因为他们想抢我们的钱,我们的牛羊,我们的女人。操之,你懂什么叫以直报怨吗?你这么小,肯定不懂。本王给你解释一下,以直报怨的意思就是,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他们。懂了没?”

老张呆若木鸡,傻不愣登地点了点头。

然后心说不对啊,他们这不是还没抢吗?

然后思摩晃了晃锃亮的弯刀:“子曰:防患未然,乃为上策。虽然他们还没有抢我们的钱,也没有迁徙到燕然山。但他们很有可能会抢,所以,我们就先抢他们的。”

思摩轻轻地拍了拍张德的肩膀:“这都是圣人的教诲,操之以后要多读书啊。”

“嗯,我会努力的。”

老张默默地烤着肉,感觉以自己的智力,恐怕是没办法看懂论语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你来追我呀

准备动身回怀远的那天,张德问思摩:“郡王所图,可有定计?”

然后李思摩就正色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哎哟卧槽,你很有**的风范嘛。

一听他这回答,老张就知道,老疯狗非常的不靠谱。他可是打着大河工坊的招牌去搂江湖好汉的,河北道关内道河东道的苦哈哈可是奔着家致富看今朝的心态,然后才去草原的。

特么你要是玩脱了,老子死在怀远都是小事!

“郡王,夷男可不好对付啊。”

“这我知道。”

李思摩络腮胡子一甩,然后目光神圣,“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为什么最近老子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特么能说人话吗?求你了!

然后思摩在马背上邪邪一笑:“操之啊,放心好了。夷男这样搞,肯定自己就乱成一锅粥。”

张德想自杀,这货根本就不靠谱啊卧槽!

指望别人自乱阵脚,特么还不如指望天降陨石砸死夷男呢。可咱们的皇帝不是光武帝啊,不会大召唤术啊!

“像夷男这种人,圣人很久之前就看穿了。胜兵二十万?二十万怎么了?还想占据燕然山?燕然山也是他这种蛮夷可以染指的?他这样子,肯定自乱。”

说罢,思摩骑着马就跟张德道别,“操之啊,本王还要回去盯着那些蛮子,就先行一步了。”

然后他就走了。

嗯,走了。

张德一个人在渭北风中凌乱,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偌大的世界,扑面而来的恶意。满满的。

“妈的……”

看了看手中刚印刷出版的《论语》,张德有种想哭的感觉,太特么博大精深了。

第二天一早,扎着一头小辫子,然后骑着枣红马跑来渭北的珍珠弘忽,就一脸喜色地过来探望张德了。

“德哥哥!”

你等会!等会等会等会!你这是什么称呼!

“殿下。当不得哥哥之称,在下惶恐。”

你们突厥人到底靠谱不靠谱啊,怎么感觉都是精神上先天有缺陷的样子?

“叫我银楚。”

手指头绕着辫梢,珍珠弘忽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张德。她长的极为漂亮动人,皮肤白皙而滑腻,西北风竟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脖颈上的肌肤因为略有娇喘,有着病态的红晕,却是极为好看。尤其衬在周围的一片白嫩中。

“这……”

“德哥哥,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

在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的同时,老张怀疑自己的听力可能也出现了问题。一个马背民族的公主,找他一个江南水乡的小郎君,说是要教骑马?

“这个,在下马术一般,不如在下找安大郎过来,让殿下领略一下马上将军的风采?”

“不要。他长的那么丑。”

卧槽,这特么还看脸的吗?

安菩的颜值绝对算高大上好吧。你这分明是带有种族歧视的嫌疑。

“殿下,其实……”

“叫我银楚。”珍珠弘忽穿了一身利落裙装,腰间挂着十数个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极为好听。

“这……”

“德哥哥,你可是男儿。怎么如此扭扭捏捏?”

阿史德银楚秀眉一挑,那刷子一样的眼睫毛不停地眨啊眨啊眨啊看着张德。

老张心说老子这是怕你打蛇随棍上,到时候说不清楚咋办?

不过琢磨着这妞都闹这份上了,总得打了,于是左右瞧了瞧。现没有礼部那些牲口在,于是压低了声音道:“银楚。”

“德哥哥真棒。”

嗯,好棒好棒的……

“走,我们去骑马!”

银楚一把拉住张德,就是要去骑马。

“在下还有行囊要准备呢。”

“先骑马再说,反正我们同行,都是去怀远。”

张德哀叹一声,妈的,命中犯公主吗?怎么走哪儿都有这种狂热粉丝。

还好安平和长乐不在,万幸万幸。

“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去应付应付。”

言罢,张德叹了口气,打了个唿哨,黑风骝小跑过来,吭哧吭哧打着响鼻。

跨上马背之后,却见银楚已经骑上枣红马,笑的宛若银铃:“德哥哥,你来追我呀。”

四大保镖就这么看着张德,张德很尴尬,轻咳一声:“好了,收拾东西,赶紧回怀远。”

老张万般无奈,策马而动。

等他走远了,张礼红才道:“咱们家郎君,就是雄!”

前方银楚还嘻嘻大笑:“德哥哥,你追的上我吗?”

泥垢了!你当这是在玩你是风儿我是沙吗?老子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纯的。

然后张德咬咬牙,老虎不威,你还当我是病猫。我可是靠着骑术赢了尉迟老魔的人,务本坊赛尉迟名头,岂是浪得虚名?追上你还不是小菜?

于是很快张德就追上了银楚,银楚一脸雀跃,霞飞双颊,欲言又止。

然后很快张德就过了银楚,银楚一脸疑惑,双眼懵懂……

最后很快张德就绝尘而去,银楚一脸怒容,星眸满是怒火,更是手持马鞭在后面追着娇叱:“张德!你这负心汉!无耻”

整个官道上的人都听到了“负心汉”三个字,一瞧这突厥小娘,都是暗暗咋舌,心说辣么漂酿,是哪个汉家子这么雄,竟是舍得扔下美人,自个儿跑了。

等到张德的背影都看不到之后,银楚双眼一红,当场眼泪水就溜了出来,伏在马背上就开始大哭:“这个负心汉!负心汉!负心汉!……”

“公主,别哭了,好多人在看呢。”

几个女婢骑马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

银楚擦了擦眼泪,娇容越粉嫩如玉,阳光下,更是美丽诱人。

她银牙欲碎,恶狠狠问道:“你们说,难道是我这个阿史德公主不美丽吗?”

“公主就是世上最宝贵的珍珠,草原最动人的花朵,连云儿见了公主的容颜,都要躲藏在巍峨的金山后面。湖里最欢快的鱼儿,也会为公主的美貌沉醉……”

“那为什么那个负心汉,就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难道他想娶天可汗的女儿吗?那个汉人的公主,还那么小,一看就不能生下威武的雄鹰。”

银楚拍了拍自己初具规模的胸部,“难道是我的身姿不够诱人吗?”

“连真珠毗伽可汗都要为自己的儿子向天可汗求婚,公主的身姿就像是汉人的美玉一样无暇……”

“那位什么那个负心汉,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是因为我穿了衣服吗?”

“……”

女婢们无话可说了。

然后银楚眼睛一亮:“对啊,负心汉虽然看过我的美貌,却没有看过我的身姿,我就不信他能抵挡如此的诱惑。哪有不吃肉的野狼,哪有不吃草的牛羊。他是汉家无双的男儿,我要让他细细的品尝!”

“公主……”

女婢们一脸的纠结。

而绝尘而去的老张,得意地甩了甩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真好。”

一阵微风吹来,老张哆嗦了一下,心中暗道:八月的风怎么怪冷的?(未完待续。)

ps::你特么来追我呀。

第五十四章 真的不是圣经?

西突厥肆叶护可汗阿史那咥力,一脸铁青看着帐中各部头人,就这么僵着,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咥力压低了声音,跟受了伤的狼崽子一样阴沉道:“难道我不是前任大可汗的儿子吗?难道你们都想要离开我吗?难道铁勒奴隶占据了我们的东土,也要无动于衷吗?”。

这特么又不是射匮可汗那时候了,说这个干嘛。

“泥孰!”

“可汗有什么吩咐?”

阿史那泥孰抚胸弯腰,一脸的恭敬。咥力正是有了泥孰处月部、处密部的支持,才坐稳了大可汗的位子,诸部才服他。为此,泥孰还得罪了他的族兄阿史那步真,步真一向自视甚高,恃强凌弱,便是本部的人也不是很心服。

但步真兵强马壮,在西突厥,也是一个山头。

甚至有传言,步真有心自立,让咥小说力甚是厌恶。

“铁勒人都骑到了我们突厥人的头上,你难道不愤怒吗?”。

“伟大的可汗啊,我怎么可能不愤怒呢?我们的牙帐之地都丢了,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我听说铁勒人还想要驻扎燕然山,去占据最肥美的水草,仿佛更多的牛羊。这一定会引起汉人的愤怒,铁勒人一定会遭到重创的。”

在热海的南岸冻城的大帐内,突厥头人们听到了泥孰的话,都是眼睛一亮:是啊,汉人最狡猾了。

咥力连在于阗抽税都要小心翼翼,深怕吐屯被宰了之后,于阗人都投奔唐人去了。那边离沙洲虽然不近。可也不远啊。听说围攻劼利可汗的大将李勣就在那里做黜陟大使,还是不要刺激唐人。

“我只问你们。铁勒人,要不要打!”

“打!一定要打!”

头人们纷纷表态。肯定要打的,铁勒人算个鸟,我们坚决拥护伟大的可汗!

唯一给咥力思考前途的乙利小可汗眉头微皱,西突厥一盘散沙,在帐中的人,很多都带了兵马来热海,就是怕被咥力给吞并,他们会齐心?

但是咥力很高兴,甚至暗暗琢磨。北征铁勒的时候,就让这些杂牌部众死光光。他们中央部众一定要保留元气,留下壮大突厥的种子……

然后西突厥诸部就凑了二十来万兵马,过了天山和伊丽河,去找铁勒人的麻烦。

咥力前脚刚动员,诸部头人一出大帐,就让人跑北边通风报信,说俺们这就打过来了,你们悠着点。

然后铁勒领头羊薛延陀人就问:“不知中军几何?谁人部众?”

“乃大可汗腹心。四万控弦,占据中央,吾辈守卫其外,届时不可相攻。”

“善。”

于是相约为号。各有白羽插,以为印记。

得了北征之期,泥孰连忙派人去了金山。跟已经混的风生水起的李思摩走狗说:征期已定,还望郡王殿下在天可汗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李思摩的走狗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王爷现在乃是孔孟传人,仁义在心。河套有口皆碑。

泥孰一听,顿时大喜,就放心了。

然后出了狼山口,李思摩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甲具在身,左手捧着《论语》,高举大喝:“圣训: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圣人的教诲,你们要牢牢地记在心里。本王是你们的统帅,本王可以死!但是,你们是勇士,你们不能没有志气!圣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管本王是死是活,你们都要像一个勇士一样去厮杀!去掠夺!去征服”

李思摩血脉贲张青筋爆出,双眼如恶狼一样盯着前方,烈烈旌旗,在他的吼声中被大风撕扯的啪啪作响。

偷偷摸摸以“北上剿匪”为由的狼山县尉薛不弃,带着两万“驻军”、“衙役”,立刻呼吼起来:“杀!杀!杀”

怀远郡王猛地又抽出腰间的弯刀,高举怒吼:“天可汗万岁”

“万岁!万岁”

狼山震动,弥峨川断流,这等威势,经年未见。

李思摩虎须倒张,张开血盆大口,磨牙吮血再次举刀:“圣人万岁”

“万岁!万岁”

“披坚执锐,死不旋踵!本王就算战死,尔等亦要前赴后继!为天可汗陛下而战,为圣人训诫而战!此乃圣战”

“杀!杀!杀!”

士气可用啊。

张德在风中默默地流泪,太可特么可用了。反正他是没听说过做生意做成圣战,剿匪的衙役需要两万,护卫商队的卫士需要全副武装的……

我特么当初真的只是想做点生意啊。

“操之,你看军心可用?”

“嗯,挺好的。”

老张点点头,都不想去看李思摩那张嘴脸。

论语是这样用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不是论语是圣经吧。也对,孔圣也是圣人,他讲的话都是经典,说是圣经也没差……呵呵。

然后这支“商队”,就往瀚海出了,据说是要做大生意。

本来张德心说老子也跟着去算了,要是死在外面,也省得被李董吊起来打。结果李思摩压根不让,他还说了:“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操之,这是本王为陛下尽忠的时刻,你要成全我。”

我成全你老母啊!

吔屎啊!李思摩!

他就带着四大保镖,在周绍范鄙视的眼神中,灰溜溜地回到了怀远城。然后杨师道还过来问他,这一趟能赚多少?

杨师道压根就不知道李思摩要干什么,他真以为是做大生意去的了。某种意义上也没差,但老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能赚不少,不过也可能血本无归。”

一听这话,杨师道就庆幸道:“幸好老夫没有入股,老夫只喜稳赚不赔的。”

是啊,谁不喜欢,老子也喜欢啊。可尼玛李思摩这条老疯狗准备去草原撒欢啊,而且特么有可能从疯狗进化成圣战士啊!

随着杨师道仪仗的离开,整个怀远城,又恢复了往西工场喧嚣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同仁医学堂,少了许多朗朗的读书声。

这天早上起来,没听到有人大声朗读《论语》,还挺不习惯的。

“德哥哥,早啊。”

老张虎躯一震:“公主,你怎么来了?”

“叫我银楚!”

阿史德银楚下了马,走到张德跟前,盯着他说道。

她今天换了一身仕女装,然后骑马……差点摔死。

努力挤了挤乳沟,紫色抹胸拉低了不少,银楚娇媚如水,看着张德:“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德哥哥,你是君子么?”

我是傻子,放过我吧,你们突厥人一会儿学《论语》一会儿学《诗经》,真的很恐怖啊。(未完待续。)

ps:子曰:来张月票。

第五十四章真的不是圣经?(第二:

第五十五章 苏将军在草原

有的奶是有毒的,不能随便吸。

所以阿史德银楚在那里媚眼如丝的时候,老张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明年算不算初步育完成?仔细想想,今年好像是长高了不少,快六尺了。两条胳膊因为锻炼外加工地工坊各处搬砖,也有了小号麒麟臂的规模。

“张郎……”

你不叫德哥哥了?我很喜欢听啊,让我有一种去夜总会打斗地主的感觉。

“公主,我还有事在身,不便陪同。”

说罢,老张正了正撲头,这便要去码头大车行清点一下入仓的粮食。夏粮刚刚运过来,入秋之前如果不把粮食准备好,就怀远城现在几万工人,要是饿了肚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张郎,我陪你一起。”

于是老张木着脸,坐牛车上,任由银楚跟着。

坦叔最近不在,南下去帮麦氏立祠堂。麦铁杖现在是没被官方封赏个公侯,但民间因为之前那一波宣传,加上张德大价钱买了点民意,惊天地鬼神的普通百姓,本着信谁不是信,就去铁杖庙拜了拜。

然后江水诸流讨生活的汉子们,一听“平生不识麦铁杖,便称英雄也枉然”,顿时要摆一摆少年江湖催人老的资格。时常用一个长者的身份,去教育后来的年轻人,麦公是多么的仗义,多么的任侠。

连带着刀枪棍棒耍的有模有样的州府少年浪荡子们,如今居然拎了个铁杖在手,皆以“铁杖”为号。行走四城。

一时间,连长安也多了不少“东方铁杖南宫铁杖西门铁杖北冥铁杖”等铁杖哥哥铁杖郎君,忒带感。

华润号光打造铁杖,就狂捞了一笔。让张德感慨万千:尼玛唐朝也能玩粉丝经济?

后来吧,连华润号做的麦公面具都卖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谁瞎传出来的,麦公生时杀人。死后杀鬼,家中小郎戴了麦公面具,鬼祟便要逃走。

于是乎,自始皇帝之后的第二代古典手办,出现了。

铁杖公的玉雕,铁杖公的玉扣,铁杖公的铸铁镇纸,铁杖公的风铃。铁杖公的平安符……

人民群众充分地挥了他们的想象力,让李董都觉得是不是麦铁杖真有气运加身?然后偷偷摸摸地去长安灞水旁边刚建好的铁杖庙以参观视察的名义,给上了一炷香。

不过这一切和老张已经没有了关系,他要做的,只是让麦氏得到应有的尊重,宽慰一下坦叔。

人活一辈子,总归有时候要来点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再说了。这辈子的张德除了两个小屁孩弟弟,是真没亲人,唯一能托付的,也就坦叔。

“郎君,您来啦!”

换了一身短打监工正带着人把板车往外拉,袖子挽起,用麻绳扎的结结实实。赤足着地,罗圈腿是早年骑马落下的毛病。

他原本是个突厥人,如今灵魂打上了汉化补丁,而且特以此为荣。

“杜二郎。怎么用这个车拉粮食?咱们新制的那些大车呢?”

正月开始。新制的大车都做了避震,底板开了槽,两边开的槽可以加挡板。严丝合缝之后,糜子和麦子直接装货就是。盖板加了顶弧。刷过松油或者桐油,用来防雨。不能说万无一失,不过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雨,基本没问题。

而且车架做大了之后,运量也提高了不少。从怀远到灵武走汉渠还要往东,走河水那就更远了一些。张德本来是琢磨开一条渠从怀远到峡石,然后再汇入黄河,这样的话将来回长安,脚程能省不少。

可惜因为人力的缘故,这件事情虽然让李思摩记了下来,却也没有付诸行动。至于灵州都督杨师道,老东西压根就没打算在这苦寒之地多呆。反正他很快就要到中央去为人民服务,灵州什么样子,关他鸟事。

“郎君,郡王没和郎君说么?”杜二以前是跟着阿史那什钵苾混的,后来族人被张公谨一网打尽,就被塞到了河套。当时流亡到草原,然后被契丹、铁勒等部族吞并的人不少,遭遇极为惨烈。

然后思摩被赐姓李,封怀远郡王,在河套的杜二因为和思摩有旧,就被征来放牧。

直到张德的出现,有了大河工坊之后,他才结束了做羊倌的日子。

斛薛部造反,斛薛特勤改了汉姓为薛,这让杜二觉得还不错,于是就找老夫子问一问该什么好。老夫子拿了他两斤羊肉干,就从他原先族名里挑了个“杜”字。又因其曾有个大哥,故怀远这边称他杜二。

“说什么?”

总觉得老疯狗肯定又干什么了奇怪的事情。

杜二挠挠头:“郡王和我们说,郎君点头同意,把一千两百大车调给他用几天。难道郡王他忘了说?”

“什么?!”

老张眼珠子突在那里,卧槽老疯狗你特么太缺德了吧!老子现在等着运粮食,你特么拿老子大车这是要干嘛!

而此时,做大买卖的怀远商队到了一条大河前。

李思摩在马背上手持马鞭,遥遥一指:“前方就是浑义河,车鼻部去参拜夷男后,就占了这块水草。”

“郡王的意思是……”

一员悍将骑着一匹黑骏马,手握缰绳,策马来问。

“苏将军啊,你有所不知,这车鼻部,本来是突利小可汗的部众。然而万万没想到,在天可汗陛下如此仁慈的照拂下,他们这些蛮夷畜生,居然不思报效,反而投于薛延陀。如此不忠不义之徒,难道不应该拿下吗?”

“这……”

“嗳,苏将军千里迢迢追击白霫部余孽契丹残党而来,人马俱疲,就不用辛苦了。此等小事,本王举手之劳,只消苏将军在旁休息即可。”

言罢,李思摩扭头喊道:“来人。”

“郡王,有何吩咐?”

“去抓两个契丹奴,塞点毒药毒死,然后扔车鼻部的帐篷里。怎么做,不需要本王教吧?”

“郡王放心,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几个契丹奴,听说要为天可汗陛下尽忠,一定会欣然而死的。”

骑着黑马的唐将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苏将军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噢,可能烈追击白霫部余孽,略有疲倦。”

“苏将军真是辛苦了。不愧是邹国公麾下头号悍将!听闻苏将军在辽西斩将夺旗如探囊取物,小王真是万分佩服,要是能与苏将军共赴沙场,真乃幸事。”

“郡王过奖。”

苏烈总觉得,这里的人……有点不正常。(未完待续。)

ps:草原上的月票,来的比白天晚一些。

第五十六章 为了煎饼果子

一千多辆特制大车没了,张德也没办法,只好咬咬牙,让脚力推独轮车运粮。现在粮价贱的很,一听说怀远有冤大头,关洛的土财主立刻就打了鸡血似的往外卖。

有好些个跟豳州大混混有关系的,还拍着胸脯跟华润号的主事说,只要粮食你全买走,包你一间酿酒坊。

河套就这点好,你关扑个酒坊没事儿,还不用被朝廷逮起来,光明正大啊。

可是在长安就不同了,你要关扑个酒坊,门路且先不说,光遇到一两场皇帝的心血来潮禁酒令,死去吧。

总的来说,在河套搞点中原不能搞的事情,纯属沾了蛮夷的光。

简而言之,草原出品大唐制造。

再简而言之,出口转内销。

酿酒这事儿可以搞,河套酒具也都齐全,酒药档次也还不错。光白酒就有十七八种,烈度各有高低。

铜制蒸馏器都归官府所有,关扑酒坊之后,这酒器也是算租的。

不过张德对这个不感兴趣,与其弄烧酒,不如直接搞酒精。至少工业生产要用到的地方很多,况且还有医用消毒。

只是特种玻璃器目前要制作起来还很麻烦,张德也就没有很强烈的意愿。

在决定萃取某些奇怪东西,或者需要用到硝基化合物之前,老张就没打算弄一套酒精提纯设备出来。

所以,在没有李思摩的日子里,张德除了教熊孩子们四则运算之外,又开始了工科狗的日常不务正业。

他想吃煎饼果子……

在唐朝要吃上煎饼果子也很不容易。先要制作摊煎饼的铁板,铸铁不是不可以,但是想要做的铁板薄且耐用,那就有点考验炼铁和模具水平了。所以为了省点力气。张德用水力锻机,做了一块摊煎饼的铁板,基本上……可以当板甲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不过是解决了制作工具。摊煎饼还需要用到炉子,以及热力变化不剧烈的热源。

这就需要打造一只坚固耐用的炉子,同时要筛选好颗粒大小均匀的无烟煤。

但是,这时候依然处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阶段,因为你没有上好的面粉,尤其是绿豆面。

虽说河套菽豆不少,但绿豆并不多,张德猜测可能是红豆子比绿豆子喜庆。而且红豆子一亩地减的税比绿豆子多一斗。

豆子磨面。靠普通的石磨,是没办法做到精面粉的。这时候就不得不用上水力磨坊,日夜研磨,乃得精面。

麦子磨面同理,两样按照比例混合之后,想要口感的,再弄点土碱……当然老张对口感没追求。就没加。

到了这个阶段,也仅仅是解决了煎饼的制造工艺。还有一个大头就是果子,可以是薄脆,可以是油条,但不管是薄脆还是油条,需要用到植物油。

不是说动物油不可以,而是动物油油炸的油条和果子,张德不喜欢吃。

所以,为了吃到心目中完美的煎饼果子,老张不得不再制造了一套榨油机。当然还是水力的。就是析出油料的时候。过滤渣滓很费心,要是杂质没清除干净,很容易在油炸的过程中产生焦苦味。

不过为了吃,这些都不是问题。丝绸做的滤网还是很不错的。至于这些丝绢仿佛是皇帝还是太子赏赐的,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其实张德还挺喜欢虾皮的。所以为了好吃,他又在汉渠中制作了虾笼,搜刮了为数不多的淡水小虾之后,炒制成干,然后略微粉碎。

至于突厥人模仿着制作虾笼去逮鱼,关他鸟事……

万幸的是,唐朝的酱料还不错,至少内府还有专门做酱料的死太监阴阳人。

至于香菜……他就要强烈谴责那个汉朝的本家张骞了。你说你出使西域就出使西域,没事干带香菜这种反人类的植物回国做什么?

然后老张觉得味道的层次感还差点,可惜没榨菜,但是张德机智地用到了菜心来腌制,比榨菜的口感还要好,又嫩又脆,爽爆了。

为了一套煎饼果子,老张付出了很多汗水,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抱着煎饼果子美美地啃了一口,望着淘淘黄河,老张感慨万千:“洒家这辈子值了。”

自己这么忙,不可能天天自己做煎饼果子。再说了,要是被人看到自己做煎饼果子,礼部的人又要开始忙活,他可是贵族!

没办法,老张只好从同仁医学堂找一个勤奋好学但又什么都学不会的好孩子,那个遇到数字三,有百分之九十概率回答九的庞缺,就光荣地从学堂退学了。

“山长,煎饼果子做好了。”

“嗯,放下,然后出去。”

“哦。”

咬了一口,还是辣么的好呲……

又脆又香,那种感觉,就像是初恋一样。

学堂午休开饭,饭堂口熊孩子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前方热火朝天,庞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勺面糊摊在铁板上,然后迅摊开,面糊散出诱人的香味。

“庞哥,要两个鸡子,要两个!”

“胡葱要么?”

“要!”

“小葱要么?”

“要!”

“虾皮要么?”

“要!要!要!都要!”

“拿好,小心烫。”

“谢庞哥。”

“继奴,你也吃煎饼果子?”

“大郎手艺好,我吃别的,如今甚是没味。大郎,饶我一个鸡子可好?”

“不行。”

“饶我一个。”

“你还要不要了?”

“要,要……”

很快,又一套煎饼果子出炉了。饭堂内外,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少年们浑身充满了动力,感觉下午的课完全不在话下。

“阿奴阿奴,在哪儿在哪儿?”

学堂外面,阿史那银楚拉着薛招奴,包子脸手里还死死地攥着半截煎饼果子。

“喏。”

阿奴挣脱了银楚的手,指了指排队的饭堂。

“哎呀!你们汉人真有意思!”

银楚辣么漂酿,顿时让一群熊孩子自惭形秽,情不自禁低下了头。骄傲的公主飒爽无比地走到庞缺跟前,笑的宛若月牙,爽快道:“快给我做一个。”

排队的都主动让了开来,却见庞缺面无表情:“排队。”

“嗯?”

银楚一愣。

“排队,插队违反了学堂纪律。”

“我可是公主!”

珍珠弘忽气鼓鼓地插着腰,“连你们山长都要宠着我,我是你们山长娘子,难道我也要排队?”

“嗯。”

庞缺很认真地点点头:“山长吩咐过,好孩子要讲纪律。”

“……”

薛招奴默默地啃着煎饼果子,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因为她知道,辣个漂酿的突厥公主,很快就会出来。

坐在门口刚啃完最后一块煎饼果子,银楚呜咽着夺门而出:“张操之你这负心汉,连块煎饼都不给我”(未完待续。)

ps:香菜是生化武器,不服来辩。

第五十七章 长安来的信

自古八月多漫长,会生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草原,比如长安,比如荆州,比如太子府。

太子府右卫长史换了人,姓马名周字宾王,是一个爱好数学但是又善于写公文的正直大龄青年。对这个大龄青年,太子李承乾很尊敬,居然引为亲信,日日问询。并且从马周那里,得到了很多的建议和意见,让太子在李董面前,陡然跟开了挂一样机智……

总的来说,在这个八月,太子成为了历史上最完美的太子。他仁心爱人,他彬彬有礼,他礼贤下士,他尊敬长辈,他呵护弟妹,他还特别喜欢小动物。

而且太子虽然诗文没有弟弟李泰那么优美,可是他的策论让房谋杜断都赞不绝口;虽然他的勇武不如弟弟李恪那么卓越,可是他的举止礼仪让魏征都自愧弗如。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太子还时常前往长安乡野,视察农耕,并且对农具的展提出了宝贵的意见,给出了高瞻远瞩的展方向。

而且因为东宫在西北榷场有交易买卖之权,收买牛犊,东宫只赚取脚力钱。不但农民赚到了实惠,连服役之人也拿到了好处,可谓双赢。

于是长安人民群众的一致看法就是:太子太屌了!

“哇,不是吧,他做长史?”

张德看了看马周送来的信,居然一不小心又升官了。这简直……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

再想想自己,张德不由得悲从中来。妈的,第一次当官就当一天。创了历史记录就先不说。第二次当官李董贼精贼精,还想拿女儿当奖赏,让自己感恩戴德。幸好自己机智,跑的比谁都快。不然就要被教做人了。

翻了一页信纸,再一瞧,上任太子府右卫长史居然被补偿去工部了。特么还是将作监,虽说是给了个六品官。毫无疑问明升暗降啊。

这货肯定得罪谁了,太子府左右春坊的人都特么极其贱格,为了争宠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

可惜马周让人不敢放肆啊,马周当初上任,那可是史大忠亲自护送。然后所有人都知道,马周是长安及时雨张操之的副手,是太子“软磨硬泡”,张操之才“忍痛割爱”给太子的。

后来吧。果不其然,赛尉迟小张飞的手下,能是废物?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马周那笔杆子硬扎的让左右春坊的牲口们只有一个字:服!

这也就罢了,马周特么在算学、律学、文史方面,都很有研究,并且在日常礼仪方面。更有独到的见解,并且能够找到古已有之的出处。

那就没得玩了,于是左右春坊的人就放弃了治疗,全力配合马长史,完成太子改造工作。

反正……马周是会玩的。

“太子要促进农事,改进农具?”老张不屑地一笑,就凭李承乾那暖男,看见农家肥不捂鼻子就算谢天谢地了。

然后继续看信,老张眼皮抖了一下:“卧槽,这货玩真哒!”

信中说了。太子亲自下地犁田不说。还施肥播种,并且表示农具还有很大改进的余地,希望工部将作监多多研究研究。

老张脑补了一下李承乾那暖男脸,站田埂上。挽着裤腿,然后插着腰戴着草帽。一手握着锄头,然后一脸幸福地看着刚刚翻好的地,冲左右春坊的幕僚们说道:“这块田,本王承包了。”

马周屌的没朋友啊!连太子都能改造成这样!幸好老子机智,把他塞东宫去了,不然岂不是要gg思密达。

“唵?将作监监丞要来怀远交流心得?”

马周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啊。你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以做出给人开后门走关系的事情呢?分明就是将作监的废物改造不了农具,然后你就让人来求老子。

“孝德高学才华,为人忠厚,旧年沦落寇境而志向不改。为官善任,又才名俱显,洛阳长安,皆知其名。望张公多多关照,略施指点……”

把信一收,张德眉头微皱:“马宾王这是要干嘛呐!老子就是不想和将作监的人打交道,当初才推了那差使的。”

李董好些个日子前,就跟老张说要塞将作监装逼。当然,张德义正言辞地婉拒了。

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阉党头子史大忠吐露,皇帝对此非常不满。

“这个徐孝德,什么根脚?”

张德问从长安送信来的张绿水。

“郎君,你忘了?小时候泛舟太湖,我们去过长城县。以前南陈江夏王侍郎的府邸前,还有人施粥?”

“就是那徐家?”

“对,就是那家。”

“还是乡党啊。”

老张摸摸脑袋,“这人三十岁出头能做到六品,也是有能耐的。”

“徐孝德十五岁就出仕了,前隋员外郎。”

卧槽……当老子没说。

“行,那就见见他吧,他什么时候来?”

“后日便到,当年他流落河套,有两三年没法返回中原,对这里甚是不喜。”

“落难的地方,谁喜欢。”

张德言罢,又问道,“对了水哥,太皇的夏宫,后来怎么了?”

“郎君,这是娘子的信。”

张绿水所言的娘子,乃是张公谨老婆琅琊公主李蔻。

“我可以不收吗?”

这信瞧着就有毒。

“郎君,你就别为难我了。郎君是不知道,娘子现在忙着两件差事,一是太皇的夏宫,二是准备生个一男半女。都是孝道,如今……”张绿水一脸的恐惧,“反正张公有些日子没出内院了。”

卧槽!好恐怖!这个婶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榨汁机?张叔叔得腿软到什么程度,才能好些日子出不了内院?

“那这信……”

“郎君,张公托我给您带个话,郎君看在叔侄多年的情分上……”

好了不用说了,我懂,懂的。

要想让女强人不专注房事,不如让女强人去修建工事。这信,有毒也得接啊。

“唉……”

一声叹息,张叔叔作为一个美髯帅哥,只是想做一个静静的美男子。一失足便成千古恨,车震害死人呐!(未完待续。)

ps:月票月票月票,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三遍。

第五十八章 为了孔圣

“砍死他”

“竟然对我们的勇士下毒,车鼻部的杂种简直丧心病狂!为勇士报仇”

噗!噗嗤噗嗤噗!

车鼻部的一个大帐篷里,给阿史那斛勃打工的几个突厥商人,被“义愤填膺”的怀远商人当场砍死。

片刻后,这个临时的大围栏榷场,就被平推了。

留守在这里的千余车鼻精骑,一个都没有逃走,被正义的横刀剁了脑袋,码放的整整齐齐,塞在了特制的大车里。

“这……”

苏烈看到这景象,眼角都在颤。虽说他干过三百骑冲劼利可汗牙帐这事儿,可那是堂堂正正对刚啊,哪有这样……厚颜无耻的?

“苏将军放心,此乃车鼻叛逆尔,勾结契丹反贼,联络白霫残党,死有余辜!苏将军追击至此,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啊。”

苏烈当时就懵逼了。卧槽这几个意思?杀良冒功不说,还要贿赂定襄都督府的高级佐官?

思摩嘿嘿一笑,然后道:“苏将军少待,本王观那阿史那斛勃,插标卖尔。”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杀良冒功啊!

“嘿,半个时辰后,那孽畜定要来问话,且看本王怎么擒下他。”

“郡王,我等精骑少,车鼻部若是举族报复,只怕难以为继。”

怀远郡王摇头晃脑道:“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朽也。斛勃乃无能豚犬尔,不堪一击。”

言罢。李思摩便挥了挥马鞭:“令,立大车厢板。”

一骑立刻手持令旗呼喝奔驰:“大纛令,立厢板!”

不多时,各车队马队都是此起彼伏声音:“大纛令。立厢板!”

“大纛令,立厢板……”

很快,那些大车居然平地板抽了一块出来,加厚插在一侧挡板内部。那些厢板上方。各开了孔眼,只见长矛从里面穿过,然后矛尾顶在另一侧。

大车数架相连,各留缺口,成半弧状。两翼则是骑士调动,马弓在手。

看到这架势,苏烈为自己信了李思摩是来做生意的感到惭愧……

“郡王当真机变,这些大车。片刻就成了拒马。步卒持强弓硬弩攒射,堪称强阵。”

披甲步卒不多,也不敢多。甲具多了有造反嫌疑,所以主要还是靠趁手的家伙。硬弩其实是不多的,但为什么苏烈看到了硬弩,这是一个比较难以解释的事情。

和李思摩料想的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车鼻部本部人马扑啦啦的约莫一两万,都抄着家伙隔着浑义河,虎视眈眈这边。

然而看到李思摩那阵仗,对面的车鼻部突厥佬也是脸一黑。就这么个状况,冲屁个阵啊。

大车跟刺猬似的就不说了,大车之间虽然有间隔,但后边儿那结阵的步兵随时准备裸奔冲锋,轻骑进去就是个死。

“阿史那思摩!你这畜生!你竟敢杀我的族人!你要给我一个交代!今天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放肆!本王乃天可汗陛下册封怀远郡王,地位崇高受人尊敬,你这种蛮夷畜生。竟然用如此大不敬的口气和本王说话!本王允许你开口了吗?识相的。现在就单骑过河,然后跪在地上负荆请罪,有了这样的诚意,本王兴许还会看在往日的情面。放你一马。否则……哼哼,像你这种给夷男吮痈舔痔之徒。本王一向都是绝不手软!”

“吮痈舔痔……你……你这条李世民养的疯狗”

“大胆!是谁给了你如此滔天狗胆,竟敢直呼天可汗陛下名讳!冥顽不灵,想必已经一心反我大唐,当年突利,真应该把你剁碎了喂狗。免得丢了草原英雄的脸面,居然给铁勒杂种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你……你这个背叛族人的狂犬,你这个无耻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本王的一切都是天可汗陛下赏赐的,本王的生,本王的死,都有天可汗陛下定夺。陛下要让我死,我就死,陛下不准我死,我就不死。尔等蛮夷豚犬,无君无父,着实可怜。”

说着,李思摩隔着浑义河冲阿史那斛勃左右喝道:“尔等还要冥顽不灵,跟着这无胆小人一条路走到黑吗?夷男心无君上,必生邪念,如此疯魔小丑,汝等主上,竟然愿为其驱策,简直自寻死路!”

“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保证,只要拿下阿史那斛勃,本王可以当车鼻部投靠薛延陀,乃是斛勃一人所为。而且本王还可以保证,只要拿下阿史那斛勃,赏黄金五十两!”

“不要听他胡说!阿史那思摩现在就是唐朝皇帝的一条疯狗,他是来咬死我们的,你们不要上当!突利可汗已经死了,劼利大可汗又被囚禁,生不如死!我们突厥是草原上的雄鹰,是苍狼,怎么可以像家犬绵羊一样被关着!”

阿史那斛勃咬牙切齿,盯着思摩,然后吼道:“砍下阿史那思摩的脑袋,赏牛羊三万,女人两百,再封浑义河设”

呜呜呜呜呜……

牛角号角吹响,浑义河两岸,严阵以待。

略微休整,阿史那斛勃立刻让部族起进攻,控弦之士结阵冲锋,两翼迂回。只是刚刚过河,不动如山的李思摩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射!”

嘭!嘭!嘭

巨大的声响,铁片将短矛射出去之后,依然在剧烈地颤动着。

这些大车避震被拿下来之后,李思摩在两端系了麻绳,然后……就成了特大号的硬弩。

准头差了点,但一千多辆大车各拆一边,也够恐怖的。

苏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些贴着步弓射程迂回的车鼻精骑,瞬间就有数百骑被扎成了肉串。

那短矛矛头乃是锻压而成,锋锐细长不说,还开了槽,很有穿透力。

噗!噗!噗嗤

那声音清脆而响亮,穿着皮甲只是想要迂回的车鼻骑兵,瞬间就懵了。以往的经验不适用也就罢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不可能”

阿史那斛勃双目圆瞪,“阿史那思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兵利器!”

“冲!冲过去!他们没有甲具,不堪一击,不堪一击的!冲过去就赢了”

阿史那斛勃突然大吼,那数百骑的损失,在胜利面前,不算什么。

然而李思摩还是不为所动,吩咐左右下去喊话,只是片刻,各团旅军头都是摇旗呐喊,呼喝冲天。

阿史那斛勃一愣:“那些畜生在喊什么?”

一个亲卫听了一会儿,然后回道:“可汗,他们似乎在喊‘为了孔圣’。”

“为了孔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思摩两翼骑士已经结阵冲锋,迎着车鼻骑兵而去。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天可汗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杀啊”

“为了孔圣”

“为了孔圣”

千里迢迢来剿匪的苏烈,持续懵逼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孔圣头像

漫长的八月依然在生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怀远郡王有阵子没派人回来报信。就是回来,也是叮嘱再三,煎饼果子爱吃的人太多了,来不及做,让怀远这边再打造两三千片煎饼铁板。

“两三千?你这是几万人一起吃煎饼吗?”

张德瞪圆了眼珠子,觉得这也忒不靠谱了吧。草原人民群众,就这么的没见识?

“张公勿怪,实乃这次买卖做的大,大家都想好好犒劳犒劳一番。”

“……”

你们肯定是在憋大新闻,肯定的!

最后两三千煎饼铁板没有,打了个折,一千五百块。

将作监新任监丞徐德还过来盯着,看是不是有人要打造甲具造反,一瞧,原来就是个摊煎饼的铁板。这算个甚,炊具也。

“操之,不知怀远郡王要赎买甚么?竟然千里迢迢前往瀚海?”

“可能是名贵药材吧。”

老张睁着眼睛说瞎话。

“若是能捎带一张熊皮就好了。吾那长女,最是畏寒,冬日若有熊皮,当不惧也。”

“徐监丞放心,此乃小事,区区熊皮而已,吾长安仓库之中,还是有的。待监丞回京,吾让大郎取了一件便是。”

张德说罢,徐德顿时大喜:“徐某厚颜,奈何……”

“可怜天下父母心,监丞何等慈爱,令嫒何等幸运。”

“操之过奖,过奖。”

两个人都名德,也算是缘分啊。

正说着。张礼红到了门口,说道:“郎君,坦叔回来了。”

“坦叔回来啦!”

张德站了起来,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冲徐德拱手致歉。“惭愧惭愧,家中长辈前来探望,德失礼了。”

“操之此乃仁孝,何来失礼?”

然后便陪着张德一起去迎接坦叔。坦叔是赶着马车来的怀远,车马数量不少,竟是有十七八辆。不过都是质朴简单,想来也是中人之家。

“坦叔!”

“郎君,快来快来,我为郎君介绍几人认识。”

坦叔招呼了那些人,然后道,“这便是我家郎君。”

张德呵呵一笑。冲那些人拱手,坦叔便介绍道:“这是吴神医的儿孙。”

能让坦叔称呼吴神医的,乃是当年为麦铁杖治伤的吴景贤,前隋御医,外科很有一手,可惜已不在人间。

“见过小张公。”

吴家的人有些拘谨,不过还是一一行礼。

“有礼有礼……”

又是一拨人。坦叔便道:“这些都是巢大令的族人。”

巢大令,是前隋太医令巢元方,和吴景贤合修《诸病源候论》,对寄生虫病预防治疗非常擅长,而且精通血管结扎止血和伤口缝合,比之甄氏兄弟要更胜一筹。

若非战乱,以巢家的医学地位,在以前基本没可能被撼动。

“见过小张公。”

“没想到居然是巢大令的族人,真是幸会!”

坦叔笑了笑,又介绍一拨人道:“这是高阳太守之后。其中交情。就说来话长。”

“哪个高阳太守?”

“元魏贾太守。”

卧槽,这特么差不多一百年前的事情啊。

“郎君,怎地忘了《齐民要术》?郎君不是说过,任你千万崔浩。不及思勰一人么?”

贾思勰!

古代版大德鲁伊啊,用科学展农业的头号牛人。并且对饥荒灾年的耕种有独到的应对之法。可惜生不逢时,《齐民要术》也被扔在弘文馆吃灰……

“失敬失敬,九十二篇农书,何其珍贵,吾深为钦佩!”

“多谢张公夸赞。”

张德也是有点小激动,坦叔领着过来的这些人,放朝廷那就是个屁。医官农官根本没人搭理,但放老张这儿,那就是白捡的福利啊。

坦叔太厉害了,这种人都能拐带。

却见坦叔爽朗道:“郎君,若非郎君一力促成各地铁杖庙,麦帅当年旧友,焉敢显身相认?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然则雨过天晴也!”

“坦叔,南下可是得了甚么好消息?”

“甚好甚好,麦氏尚存,宗祠已立。皆感念郎君恩德也。”

“吾未出力,乃百姓心怀英雄尔。”

说着,张德连忙道:“诸位车马劳顿,赶紧休息片刻,在下立刻让人置备酒食。”

“多谢张公。”

张德呵呵一笑,吩咐张礼青几人前去安排房舍院落,又让人杀鸡宰羊,立刻就热闹开来。

“坦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将作监徐监丞,与吾同名字孝德,乃是湖州乡党。”

坦叔一听,上前见礼,然后道:“莫非是当年南陈伏波将军之后?”

“先祖荣光,德不如多矣,惭愧,惭愧……”

徐德一看坦叔那气度,断不敢小觑,以为寻常仆役。等攀谈两句之后,才知晓眼前这个老仆,竟是前隋先登猛士,顿时更加惊讶。

众人休息停当,张德张罗宴席的辰光,忽地北方来了数骑,骑士进了怀远城就奔他这里来了。

“张公,张公,郡王八百里加急!”

老张一愣:卧槽,该不会是老疯狗死在草原上了吧?李思摩要是死了,到时候李董找谁问责?

一想到这里,张德的冷汗都出来了。

“何事加急?!”

“车鼻部久慕天朝,如今弃暗投明,归顺大唐。然则余孽匪阿史那斛勃冥顽不灵,竟是逃往郁督军山去了。如今郡王在车鼻部故地开了集市,各部踊跃前往交易,甚是热闹。只是这集市十分简陋,不堪风吹日晒,郡王命我等前来,是要筹措水泥和红砖的。”

“……”

听到老疯狗手下这些小疯狗的话,张德双眼立刻变成死鱼眼。

久慕天朝?久慕天朝还能投靠薛延陀?弃暗投明?草原上还有弃暗投明这一说?不是谁赢了谁是爸爸吗?集市简陋?抢了人家帐篷,不够用了吧?

特么现在还要水泥和红砖?这是要效仿吐谷浑东土故智啊,那邬堡修的,跟太空堡垒似的。

“要多少?”

“多多益善!”小疯狗一脸的激动,“郡王说了,这次要修个大点的集市,还要很牢固。而且准备盖个圣庙!就在横岭!”

卧槽,圣庙是什么鬼!

突然,老张现这几只小疯狗胸前别着个东西,仔细一瞧,仿佛是孔夫子的头像啊,而且好像还是金的。

“你们胸前挂着的,是什么?”

“此乃郡王所赏尔,纯金打造的孔圣头像,唯有冲阵生还者,方能获赏!敢战猛士,杀敌逾十者,也不过拿个银的。战必有得者,只得铜矣。”

你特么在逗我?这特么分明就是勋章制度的雏形啊卧槽!

老疯狗这是要逆天么?

老张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仁者爱人

咥力北征铁勒,夷男带着薛延陀等诸部十余万应战,金山西北至多坦岭,处处血光之灾。

然而逃往郁督军山的车鼻酋帅阿史那斛勃,正冲着留守汗帐的薛延陀小可汗突利失叫道:“尊敬的可汗啊,您是一利咥的尊贵血脉,将来注定要在草原声名显赫。您的威望将比雄鹰飞的还高,可是在此之前,您要让一利咥的族人都认可您的威望啊。”

和兄长大度设比起来,突利失既年轻又冲动,但并不是傻子。

银刀切了一块羊肉,今年才十七岁的突利失眯着如狼一般的眼睛,然后看着斛勃:“你是阿史那家族的子孙,思摩也是阿史那家族的血脉,他怎么会来攻打你呢?”

“尊敬的可汗啊,我是突利可汗的继承人,那个唐朝皇帝的走狗,却曾是劼利可汗的臂膀啊。”

“噢?可是,天可汗陛下是那么的胸怀宽广,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来草原为虐呢?难道天可汗陛下不知道这样会开启战端吗?”

“那条狂犬虽然是唐朝皇帝的忠仆,可是,他也曾是贪得无厌的恶狼。现在,他借着唐朝皇帝的威名,想要在草原称王称霸,这样的事情,一定是瞒着唐朝皇帝干的”

突利失想了想,又道:“虽然我很想出兵,可是斛勃啊,现在西突厥正在和我们打仗,胜负不会那么快分出的。如果我把父汗留给我的兵力,都从汗庭带走,去和思摩交战。谁来守护汗庭呢?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我还不清楚,贸然出兵,会得罪唐朝啊。”

阿史那斛勃顿时急了:“伟大的可汗啊,尊敬的可汗啊,您该如何才相信我,思摩这条疯狗,正在到处撕咬铁勒族人呢?他现在虎视眈眈。是想要毁灭薛延陀,毁灭铁勒啊。”

依旧慢条斯理吃着羊肉,突利失目光肃然,然后道:“我想知道他带来了多少控弦。多少唐军。”

斛勃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激动的都快哭了。

而此时,拿下浑义河,又在横岭修建孔庙的李思摩正在那里训话。山南的临时榷场,来的人不少,一个个噤若寒蝉,更是浑身难受。

放以前,铁勒诸部加起来二十余万,怕你个鸟。

但现在为了和西突厥打仗,咥力连波斯人都捉了五千过来凑数,可见是卯足了劲要干一票大的。

双方正在金山一线胶着,整个草原后方就跟女人一样,任由李思摩在那里大力……

“君子和而不同。”怀远郡王在临时的砖瓦房里。一脸的和气,“本王是带着和平来的,可是有些人,却心怀叵测,抗拒中国”

几十个酋帅都不敢说话,低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这也是没办法,最近有些不服气的酋帅,也没机会不服气了。夫子庙奠基仪式上,多了脑袋就往坑里放血。据说是能够增强房屋的牢固性。

虽然不知道怀远郡王是从哪儿听来的秘方,反正逮着几个不听话的铁勒酋长,嘁哩喀喳剁脑袋就是。

“你们看,本王连两千名护卫都没有。就这么来了瀚海。如果本王是为了杀人,会只带这么一点人?”

思摩一脸的埋怨,“本王只是想要做生意,赚点钱。本王堂堂怀远郡王,何等威风体面,要你们的帐篷做什么?要你们的苦寒之地做什么?圣训早有言: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尔等眼界,何其细哉?”

部族头领们依然低着脑袋,心说反正掉脑袋的不是你,你怎么说就怎么是喽。还有你是两千名护卫都没有,可那好几万“商队”是怎么回事?做生意需要人人带把横刀在身上?一人几十支箭?

“本王现在就问你们一句话,问完了,你们是走是留,决不强求。”

说着,李思摩看着这些还没在突厥故地站稳根基的铁勒人道,“本王问你们,本王这次来草原做生意,损失如此之巨,你们谁来赔偿?”

哈?

铁勒人都惊呆了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横岭的工地热火朝天,虽说都是小项目,但是对于保利营造的人来说,这次一次极大的突破。

工地上,作为席安保负责人,前崇岗镇镇将王祖贤,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一个苦力:“沙辛,你是波斯人还是弗林国人?”

“回将军的话,我是希尔木叶人,在波斯西南,弗林国东南。”

沙辛是个行商,有驼队,但过坚昆人地盘的时候,被抢了个精光。当然,为什么他不走丝路,去往北走到坚昆蛮子那里去,纯粹是遇人不淑,被友商给坑了。

然后,他就成了奴隶,从坚昆人手里被卖到了契苾部,又随着薛延陀立汗帐于郁督军山,就跟了到了草原。

“那得多远啊。”独臂将军王祖贤一脸的感慨,他是知道陇右道往西是西域诸国,西域过去才是波斯,万里之外的地方。而眼前这个奴隶,居然还要更远,真是令人惊讶。

“如果不是来到这里,恐怕,我永远不会感受圣人的召唤。”

沙辛一脸憧憬地看着孔庙圣像,“这里有知识,有一切。”

“可你是奴隶啊。”

王祖贤觉得很奇怪,奴隶有知识也只是有知识的奴隶,有屁用。

“郡王对我们说,仁者爱人。不管是奴隶还是牧民,在仁者眼中,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聆听圣人的教诲,学习圣人的知识,为圣人而战,是不是奴隶,又有什么分别呢?”

“……”

退役老兵王祖贤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他只好道:“不过你们也不是不能翻身,现在只要肯做事,除掉奴籍也是早晚的事情。”

沙辛微微一笑,冲王祖贤鞠躬之后,扛着沙包继续干活。

眼神充满了斗志,再也没有曾经前途灰暗的死心。

他一边干活,一边默默地愿望孔子圣像,然后用王祖贤听不懂的家乡方言,非常郑重地说道:“孔夫子……阿克巴。”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铁板虎贲

八月依然漫长,还看不到结束的样子。在八月五十几日的时候,张德在怀远城收到了一些快递,寄件人是怀远郡王李思摩。

“这些……都是在横岭收来的?”

“嗯。”

思摩的几条走狗,如今都换了行头。利落的马裤严丝合缝,小腿用麻绳缠绕,能让人多走不少路,不至于抽筋。脚上的大靴子,都是黑牛皮的,有这手艺的,全是长安的牛鼻子道士还有秃驴。

江湖传言是三国时期的脚踏皮履,贼有上辈子都市白领的气息,要是李董穿上,那肯定特有霸道总裁范儿。

现在张德心脏压力有点大,每次一看到北边来了人,就怕是李思摩死全家。他死全家不算个事儿,可特么连累他张某人,你说老疯狗还算人么?

更加恐怖的是,定襄都督府的大都督席幕僚苏烈字定方,本来是北上追杀契丹二部余孽,还有狼狈逃窜的白霫残党,结果呢,苏定方特么现在在瀚海!

剿匪……剿出四千里地,这事儿要是被捅到内朝,别的不敢说,张公谨叔叔肯定要被吊起来打。

为什么苏烈会被热情好客的草原人民拦下,留在了瀚海?

因为怀远郡王李思摩说了:他骑兵不够。

就是这样子。

反正老张觉得他们江水张氏南北二宗,被老疯狗送一波人头打出gg是分分钟的事情。

太特么恐怖了!

“张公,郡王说了,这些都是铁勒东北诸部的孝敬,是给天可汗陛下的贡品。剩下的,那都是铁勒人对张公的尊敬之情。”

望着几大车的皮子,有熊皮有鹿皮有狐皮有袍子皮,竟然还有一百多张虎皮!一百多张啊!大唐一年也打不了几只老虎啊,这特么居然搜刮了一百多张虎皮!

皮子在整个漠北,东起靺鞨西至坚昆,诸部蛮夷之中,乃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是比弗林国金币和大唐开元通宝还要硬扎的玩意儿。

然而老疯狗去做一趟生意,居然捞成这个德性?

太让人羡慕了!

“果然,开毛会黑金黑装备,才是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啊。”

张德不由得感慨万千,像李思摩这种货色,放一千五百年后,那肯定是服务器里的黑名单席。

“还有这些金子,哪儿来的?”

“嘿嘿,张公,您有所不知啊。”小疯狗一脸的激动,胸口上的孔圣头像都有点儿耀眼,只见他眉飞色舞搓着手摇着脑袋,炫耀一般地感慨,“这铁勒的娘们儿……她富啊!”

卧槽!

什么鬼!

“突厥狗正在金山和铁勒杂种鏖战,突利失那小崽子,竟敢来称量郡王的手段。他那点深浅,我们还不知道?想要比一比长短,我等又有何惧?”

等会!等会等会等会!听你这话……你们郡王莫非是和突利失比小鸡鸡的大小定胜负?

张德已经整个人不好了,整个人缩在太师椅里,想死。

“斛勃找了突利失作为援兵,想要反攻浑义河。可惜,他哪里知道,突利失的一举一动,皆在郡王的掌控之中。阿跌部的特勤阿跌会鲁,突利失和大度设争锋的左膀右臂,他早年,可是和郡王一起玩过胡女的!”

老张惊呆了。卧槽,这种关系也能算数?这特么根本就不能信好吧!

然而让张德更加震惊的是,小疯狗告诉他,因为阿跌会鲁偷偷带路偷偷告密,突利失的五千精骑,其中两千还是披甲重骑,在卢山因为,被李思摩罚了款,并且没收了交通工具。

妈的,一起嫖过娼这种关系真那么铁?!

“难道就不怕夷男报复吗?他手下胜兵二十余万,实力不在当年劼利之下。”

“怕什么,咥力正和他较劲呢。”

小疯狗一脸猥琐,让老张更加风中凌乱。

那肯定的,薛延陀男人们在和西突厥战个痛快,完了后方的女人被李思摩的“商队”玩个痛快……

反正老张相信夷男肯定要不痛快了。

可是夷男现在抽不开身,咋办?

关键问题在于,李思摩就不是说打仗去的。做点生意,然后货被铁勒人抢了,他不过是武装讨债,天经地义。

官司打天可汗那里去,看在往日上贡的份上,李董也得偷偷点个赞啊。

再说了,夷男就是想把李思摩千刀万剐,也得等有那个气力啊。还有,剿匪剿到郁督军山的苏定方他可是正经唐军,三百骑冲过劼利汗帐的,你要是正面和苏定方厮杀,那就是和唐朝撕破脸。

甭管苏定方为什么剿匪跑那儿去了。

草原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不行啊。

“铁勒诸部实力尚在,恐郡王遇挫啊。”

“张公放心,如今郡王有陷阵猛士三千,极为厉害。铁勒兵刃加身,不伤分毫。金山弯刀砍在身上,必然断裂。上等箭矢射中,应声而碎。”

你这是开了无敌还是怎么地?这么不科学?

“苏将军这么厉害?”

老张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苏定方了。唐军北地精骑,那装备,仅次于“百骑”。

“与苏将军何干?”

小疯狗一脸奇怪,“此乃我关内河北勇夫尔。”

哎哟卧槽,私造甲具形同造反,你这搞了三千披甲猛士,皇帝也不会放过你!

“未闻竟有这等虎贲。”

“此事说来,张公也是知道的。崇岗镇旧日镇将王祖贤,身残志坚,老兵返乡之后,不善耕作辛劳,听闻郡王北上淘金,这便寻来共襄盛事。为了避嫌,其等皆未手持刀兵,而是忙碌炊烟,用心做饭……”

“……”

老张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像哪里隐隐作痛。

“一日,突利失骤然突袭横岭西南,王祖贤就在彼处。猝不及防,河北道诸多好汉惨死,然而王祖贤临危不乱,调动火头,严阵以待!”

嗯?几个意思?

“很快,一千五百火夫,就把突利失奇袭的两千骑打败了。”

你特么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刚严阵以待,马上就打败奇袭敌人,你这是开挂你知道吗?!

“这还得多亏张公的摊煎饼的铁板啊。”

嗯?啥意思?

“王祖贤灵机一动,用麻绳将那铁板耳朵绑住,系在身上。任你铁勒人如何刀砍斧剁箭射,不穿分毫,真乃神器也。”

于是,老张脑补了一下辣个画面,独臂将军王祖贤,带着一群厨子,然后胸前挂着一块摊煎饼的铁板……

张德又一次风中凌乱。

第六十二章 真的很忙

“操之哥哥。”

对张德称呼一直在变的阿史德银楚笑靥如花,迈着轻快的步子,手里捏了一支柳条,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挥着。

她今天又换了一身打扮,十分干练利落,梳了个燕尾,用绯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上衣收身紧致,乃是大理寺正义使者们最喜欢的常服,领子米黄绣花,有七八个星,三五朵云,很是秀气。

银楚个子高挑,酥胸高挺,这紧身衣裳,将那身段凸显出来,诱人无比。又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便是老张见了,也不由得说道:“你又来干什么?”

神烦啊这个突厥美少女!

张德最近在准备出一套基础物理教科书,但解决符号问题,让他有点头疼。主要是不习惯,比如说密度p,他当然可以用从甲骨文里找个符号来代替,但对他而言,这特么比突厥美少女还烦。

因为他还得先兼职考古系牲口,然后找到殷墟,再挖出来告诉李董,老衲搞了一个颠覆性的大新闻,能让三教的人都叫爸爸。

至于他拿药材“龙骨”去跟李董说这是咱们祖先创造的字,基本上在孔颖达把他吊起来打之前,李董会觉得小王八蛋居然敢侮辱朕的智商……

于是,老张想了想:妈的,反正从a到Ω也就二十四个字母,老子用用怎么了?怎么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知识,知识改变命运啊。

对于知识改变命运这个科学性论断,南起萧关葫芦和,北到狼山弥峨川,谁不知道怀远郡王现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仅陛下赏识同僚尊敬,连草原同胞都很佩服他。

河套地区现在一致认为,李思摩郡王地位高、身家富、俊逸飘然飒爽英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怀远郡王是河套人民的高富帅,是读书改变命运的一杆旗。

因此,思摩郡王很关怀的瀚海公主殿下,那当然是人见人爱的漂酿小公举,她就算用鞭子抽人,那也是爱的鞭挞。

不服不要玩!

“操之哥哥,陪我去塬上走走嘛。”

“殿下……银楚,我真的是很忙啊。”

他是真的很忙,因为伏允在鄯善舔舐伤口,那里最近多了不少商人。毕竟吐谷浑的老大嘛,七七八八的走狗吃吃喝喝还是很可观的一笔收入。

但吐谷浑那点家当,也不够糟践的,没了羌族盘剥,也就是死狗一只。于是伏允在忠心走狗天柱王的撺掇下,准备干起鲜卑人的老本行——抢!

可是问题又来了,抢谁呢?以前能抢羌族,偶尔还能抢一把陇右道的汉民,不少时候还能找吐蕃废物打秋风。

现在不一样了,时代变了,老一套不好搞了。李勣来过一次的陇右道,军头们敢玩猫腻?投降朝廷的诸羌敢暗地玩花活?李勣又不是侯君集,需要收黑钱来办事,人家可是在华润号有干股的。

所以,伏允和天柱王琢磨了一下,咬咬牙,听说西突厥这些年塞在诸国诸邦的吐屯被杀了不少,老子抢不了唐朝,还抢不了杂胡?

于是吐谷浑的老大带着一票小弟,就偷偷摸摸走入了万里沙海。只是在筹措军饷的辰光,突然有个大唐关内道的突厥行脚商过来对他说:“可汗啊,您坐拥宝山,却为什么不挖掘呢?”

老子都穷的要出去玩民族传统了,你特么跟老子说老子穷的只剩钱?说!你是不是唐朝派过来的逗逼,专门羞辱老子的!

然后费了一番口水,伏允才一愣:“你是说,那些硝石,有人要?”

“可汗啊,这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等着需要它的主人啊。”

你都这么说了,老子还能怎么办,你要多少?

“吾欲得甚多,只怕可汗不信,不如先买万斤,以表诚意。”

“敢问你家东主,是何来历?”

“吾家郎君乃是江东人士,素有智慧,为人豁达,最喜结交天下英雄。此来鄯善,便是命吾,寻觅英雄相识。”

伏允听了,顿时大喜:“此诚乃江东妙人也。”

然后就买了万斤硝石,以表诚信。

驼队顺利出境,过了阳关,这才再次相约,那行脚商对伏允道:“硝石已至肃州,早有察验,诚乃上品。可汗,此间硝石,吾家郎君已差人告之。”

“是何言语?”

“有多少,要多少!”

“好!若是如此,驼队包了!”

于是伏允愉快地去西域抢骆驼去了,然后到处抓人挖矿,抓了好些人,乱七八糟的都有。什么铁勒人、突厥人、吐蕃人、波斯人、北天竺人……

为了挖矿,在炎热的八月,伏允很忙。

因为开山修路的问题,让保利营造的人觉得好艰难好痛苦,于是老张就觉得,遇到好艰难好痛苦的地方,那就炸了它!

反正他有原始球磨机,颗粒火药不是梦,问题在于配置火药。他可没工夫去熬制硝土,那味道……

再一个,火药威力还是太弱,你量少了不顶用,所以,还得看硝酸盐矿哪家强。

张德当年在风机下面打副本的时候,就隔着一座山,那里有光硝酸钠就有储量一点七亿吨硝石矿。

所以,伏允如果会化学,他能把李董炸成灰尘。然而伏允肯定不喜欢化学,毕竟即便一千五百年后,张德那些学化学的同学,逢年过节庆幸的是自己还能看见道友,没有去引爆实验室渡劫……

然后鄯善的这个硝酸盐矿,不仅仅是为了把拦路石或者其他什么活着的生命体炸上天,它还能当做化肥来用,尤其是块根类作物。比如贾思勰族人,就非常擅长种萝卜,而且已经在黄河两岸种了两千多亩萝卜。

当然贾家的人不把萝卜叫萝卜,叫蔓菁,非常文艺,很小清新,要是文艺青年,那肯定舍不得吃。

就算不学别人写个《葬花诗》,写个《葬萝卜赋》应该没问题。

至于老张,想的就是是不是写个论泡萝卜和萝卜糕的几种吃法,然后写个攻略给远在瀚海的李思摩郡王殿下。

所以,不管从工业还是农业角度来看,老张还是很忙的,是个对大唐有意义的人。怎么可以在这样的事业奋斗期,就和突厥美少女不三不四讲不清?

他要是和阿史那银楚卿卿我我,天打五雷轰!

“阿郎,安平殿下和长乐殿下的侍女又吵起来了,我说话她们都不听。”

阿奴手里拿着一块萝卜饼,在张德身后,一脸为难地冲他说道。

第六十三章 英明的郡王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河西良田边,手握锄头的贾家子弟教着突厥民如何唱歌如何种地。半个月萝卜就开始出苗,贾家的人教着怀远城的草原遗民如何间苗,如何除草,倒是完全不嫌弃突厥人契丹人蠢的跟牲口一样。

和大多数农民不同,贾氏要文艺的多。田边唱的那诗,其中所说的葑,就是萝卜最早的记载。

当然也不是贾家人一定要跟萝卜过不去,而是北魏之前,中原对白菜啊萝卜啊油菜啊,统称“菘”。直到科学型德鲁伊贾思勰的出现,才在《齐民要术》中对这些杂七杂八的蔬菜进行分类。

萝卜古称特别多,但贾氏独爱“蔓菁”一词,没有为什么,就因为好听。

再说了,你要是跟北里唱歌的姐妹儿,说这特么是土萝卜,谁特么还跟你扯淡?你要说是“蔓菁”,那就高大上了不是?

总之,艺术生在泡妞这方面,几千年来都具有领先优势。

所以,作为农科生,贾家的人是很有想法的。

“大郎,你怎地也在这里?”

张德本来是过来改良农具的,因为老疯狗做生意很成功,弄来的牛让范绍增都闭了嘴,于是乎,如何把牛儿们用上,就是个问题。

然后老张琢磨来琢磨去,索性做了一套轮式重犁,贾氏子弟顿时惊为天人,觉得老张忒特么有种地的天赋了。

“听说硝土化水,能得上等底肥,我等便是过来试试。”

贾家子弟中,对种地最上心的,就是眼前这个名叫贾飞的。虽然才十三岁,可是对农事当真是一丝不苟,居然还有农业日志,屌的没朋友。

“补肥尚早,不必着急吧。”

张德有些好奇地问贾飞。

贾飞有些羞涩道:“只是想种些花儿。”

卧槽,这特么是春啊,骚年,悠着点,一定要学习老衲这种坐怀不乱的精神,在身体育完全之前,怎么可以随便乱搞男女关系呢?

“此等雅致之事,必引长安少女追捧。大郎,多多努力。”

“我会的。”

贾飞一脸的高兴,种花是雅事,谁都这么说。再说了,那些突厥小娘,多喜欢花花草草啊。比起长安的小娘,可省钱了。

正兴奋着,不远处正赶着四头牛拖拽重犁的另外一个子弟喊道:“贾君鹏,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哎,这就来!”

贾飞,字君鹏。因为某些原因,老张从来没叫过他的字,主要是会让老张有点小伤感。

轮式重犁试验田效果还不错,翻地效率比以往手段,强了十倍都不止。又因为大量人力要用在矿山和工坊,张德琢磨着是不是把翻斗也搞出来,撒种子就省时省力了。

提高单位亩产的最好方式,永远是技术手段啊。什么土豆红薯玉米……除了勉强活着续命,消耗大头还是在工业生产。

对于高产作物,种芋头茨菰都比土豆红薯强,至少好吃不是?再说了,贾思勰早有论断,要想渡过饥荒,有十亩地就种一亩芋头,然后就能续命了。

然而《齐民要术》很快就成了厕纸,最多就是被皇帝们当做装逼的法宝,可惜从来没有放过大招。

因为开河套的缘故,粮食自给率虽然还不能完全满足,但也有两三成粮食产出是本地的。供应老疯狗在草原做生意,完全没问题。

就是让老张蛋疼的是,老疯狗最近要印刷一些小纸片,特意叮嘱,一定要精美不说,还要难以仿制。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老疯狗印的东西。

瀚海公主府起先就是个大帐篷,反正阿史德银楚也就住了几年,然后去了一趟长安,见了爸爸李世民,就再也不想回草原了。

这也正常,放一千五百年后,“北漂”那就不是个词,而是社会现象。

贞观年的大唐也不是多么富,但幸福是比出来的。比起草原上吃顿好的全靠长生天,长安特么就是长生天。

要不是有“操之哥哥”在怀远,漂酿的小公举早骑着小母马跑长安去了。小公举又不是傻妞,这个哥哥优点还是很多的。比如长的英俊,虽然不如他叔叔;比如身手不凡,虽然不如他老仆;比如有钱任性,虽然不如他老板。

银楚又不能嫁给张公谨、坦叔和李爸爸,那当然是挑总体来说都很优质的操之哥哥喽。

奈何操之哥哥白取了这个字,整个八月就差把亵裤都脱了,然而操之哥哥还是没有操她。

太遗憾了。

所以银楚内心是挺忧郁的,所以她连瀚海公主府长什么样都忘了,所以李思摩叔叔跟她说要修个大房子,她也无所谓。

然后李思摩叔叔搞了个小城镇,取名“瀚海城”,牌匾上的字,是李董提的。

瀚海城不大,但保利营造的人挖坑能力不错,城外挖了三条壕沟,别说骑兵冲锋了,你就是步兵冲锋也是没卵用。

然后城墙也是各种切面斜面,上面放着大车避震改造的硬弩。从空中俯瞰,就是个五角星,特有魔法阵的感觉。

老疯狗就窝里面,对一群被操的生活不能自理的铁勒小部落头子们施法:“本王给了有些人机会,但是他们冥顽不灵,依然选择反抗中国。本王是那么好惹的吗?欠了本王的!自己还回来!吃了本王的,给我吐出来!看见这些仪仗了吗?谁跟着中国走,愿意给天可汗陛下尽忠,谁就跟着本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鬼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鼓纛,苏烈在瀚海城已经彻底放弃了治疗。怀远郡王一阵一阵弄点花样出来,搞的人不要不要的。

鼓纛啊,没皇帝御赐,那就是个屁!这是中央王朝对四夷的官方认真,比出圈猪仔屁股上烫的印记还要硬气。

所以,苏烈不由得怀疑,怀远郡王是不是从皇帝陛下那里得到了什么密旨。但是苏烈又不敢腹诽圣上,皇帝那么伟大光明正确,怎么可能做这种丢人现眼的小动作?

“英明的郡王啊,我们都愿意为天可汗陛下去死啊。我们的血液,也愿意为天可汗陛下流干啊。为了证明我们的忠诚,我们愿意动我们的族人,去修建一条通往漠南的道路,我们愿意命名为天可汗大道啊。”

“英明的郡王啊,我们都很想离开薛延陀的掌控,挣脱夷男的魔爪,可是英明的郡王啊,天可汗的鞭子,什么时候才能抽到那个魔头的身上。离开了铁勒族人,我们又该如何活命呢?我们没有了粮食,这个冬天又该如何度过呢?”

“英明的郡王啊,我们诚心诚意为天可汗陛下去征战,长生天的尽头在哪里,我们的马儿就冲往哪里。我们的勇士会不断前进,哪怕是太阳落下的地方。可是,再勇敢的战士,没有了粮食,我们该怎么继续战斗呢?”

马屁拍完了之后,老疯狗邪邪一笑,抹着胡须很是不屑:“粮食,算个甚!”

他拍了拍案桌上的一叠精美纸张,得意道:“看到这些东西了吗?这叫宣纸!天可汗陛下御赐之物!知道上面印的是什么吗?想你们也不识字,一群废物。”

李思摩一脸倨傲:“本王是天可汗陛下的忠犬,你们跟着本王走,还怕饿死?各部把人头报上来,这个月要多少粮食,拿着这些粮票,去苏将军那里领。”

“凭此物,就能领到粮食?”

“本王不需要说第二遍。”

“是是是,多谢郡王多谢郡王,多谢苏将军,多谢苏将军……”

然后一群铁勒小部落领,拿着粮票,去苏烈的军帐领粮食。

他们最近学到了一个词,叫纪律。

所以,他们是拿着粮票,排队领粮食。

第六十四章 现状

大家都在一个单位混,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太可恶咧!

粮票是什么鬼?张德给李思摩印制精美粮票的时候,整个人是崩溃的。虽然他之前已经崩溃了很多次,但这次崩溃是真的。

计划配给制这么高大上的玩意儿,你一个唐朝人也会玩?如果说你是管仲贾谊传人也就罢了,但你之前特么是草原上的蛮子啊。你是跟着小霸王劼利放羊的啊,难道孔夫子真的这么牛叉,《论语》真能看出个花儿来?

于是张德想了想,让人给李思摩带个话,问丫到底是什么状况。

然后怀远郡王就让人回了信,说这都是操之你的功劳啊。

卧槽,这特么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思摩就说了,你还记得那个白糖牌票吗?本王就是从那里领悟出来的。完了李思摩还拽了一句:“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老张呆若木鸡,你特么真会玩!

老疯狗是多么诚实的一个人,他把自己从白糖牌票上的感悟,归纳了一下。觉得统一管理分区经营的理念很好嘛,草原那么大,我想去试试。

然后铁勒人的那些个小部落,全特么跪了。

反正你不给老子卖命就没饭吃,公平吧。本王在怀远也这么干,别不服,大河工坊知道吗?里面的工人不干活还想拿工钱?本王抽人的鞭子都是泡了盐水的!

铁勒人纷纷表示服了,不服就要死人了。

就是有几个小部落的头子问思摩:“郡王,夷男若是回师,当如何?”

“此事易尔,本王当与诸位共进退!”

拍着胸脯震天响的李思摩给了保证,然后转头就对苏烈道:“苏将军,西突厥和夷男分出胜负恐怕就在近期。咥力号令多出,必败!届时夷男得知此间之事,必要报复。本王和苏将军联手,亦不是其对手,届时我等要当机立断,立刻撤出漠北,返回漠南。”

“郡王,那些投诚部族,当如何?”

“管他们去死,一群蛮子,死了是他们的荣幸!”

“……”

苏烈觉得当年冲劼利可汗汗帐的时候,应该不顾一切剁了老疯狗脑袋的,这种言而无信的祸害,皇帝陛下怎么会让他混到这个地位的?

长安,怀有身孕的琅琊公主亲自监工,督造大明宫。李董听说阿姊揽了这个差事,就随便给了两万贯意思意思,等于是随份子。反正这大明宫是给老董事长修的,李渊没死他又享受不到。

不过最近因为多了不少收入,李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修个行宫,夏天冬天也好度假。

“思摩何其忠心也,朕,甚为感动,甚为感动啊。”

李董拍了拍装着金银的箱子,看了看摊开来的白虎皮,瞧了瞧摞在一块儿白狐白熊白鹿皮子,双眼顿时湿润了。

这都是怀远郡王千里迢迢送过来的进项,不归国库的,直接入内帑。

“当要厚赏。”

李董很是郑重地说道,然后背着手缓缓踱步,“清点了入咸阳和渭北的牛羊了吗?”

“回陛下,有犍牛八万头,牛犊三万五千,羊十三万,羔七万,骆驼三千,健马两万七千,驽马四万一千,骡驴六万……”

听到这些数字,李董更加感动了,差点热泪盈眶。

这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上哪儿找去?

比起尉迟恭还要自己把整个齐王府塞过去才能喂饱,这李思摩,比亲兄弟还亲啊,太不可思议了。

“可有安置?”

“等陛下定夺。”

“嗯,朕要细细核算,再来分配。”

整个过程中,李董唯一出的本钱,就是没盖章的圣旨一份,外加礼部赶工制作的鼓纛几套。

何止是一本万利啊。

然后八月六十号的时候,大朝会,讨论西突厥和铁勒人的战事。这事儿传过来到朝廷,时间之后半个月以上,在尉迟恭叫嚣要西征的时候,薛延陀已经一片狼藉。

最近还在坚持“剿匪”的苏烈已经越走越远,都跑到郁督军山剿匪了。鬼知道契丹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反正自己的职责是剿匪,别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什么?!定方剿匪至今还未返回大洛泊?!”

邹国公一脸震惊,定襄都督府那边少了张都督的头号打手,而且杳无音讯,这事儿能瞒着?赶紧让人来长安说一说。老大和老大的金牌打手都不在场子,万一有些人闹事怎么办?

“大贺窟哥可有异动?”

“回都督,没有。只是属下前来时,他曾打听都督归期。”

“这蛮儿坚韧不拔能屈能伸,若在前隋,亦是一方枭雄。”张公谨沉吟了一番,然后眉头微皱,“定方骁勇善战,北地乱党也剪除泰半,契丹白霫匪寇,当伤不得他。且其手下精骑数千,皆是老兵,便是尽起契丹精锐,也能从容退去。”

“可是都督,苏将军会去哪儿呢?”

“或许深入草原了。”张公谨深吸一口气,“此事先压着,不可透露给兵部的人知道!”

“属下明白,都督放心,来长安前,都说苏将军乃是练兵去了。”

“好,就这样说!”

言罢,张公谨连忙铺开一张纸,签了一张定襄都督府都督令,上面写的就是命令苏定方带着精骑去巡视漠北各部,顺便剿匪练兵。

盖上了都督大印,这才收好,递给定襄来人。

“你留两人在长安,自己带人先回大洛泊。若有定方消息,我便让人追上你,告之详情。”

“是,都督。”

“拿着这枚玉子,去库房领两千贯,来去千里之遥,当要厚待袍泽。”

“属下代兄弟们多谢都督!”

等人走了之后,张公谨这才连忙叫道:“大郎,进来!”

张绿水进来后,躬身抱拳:“张公,是何吩咐?”

“去一趟怀远,将此信交给操之。让他看完信之后,赶紧回复。”

言罢,张公谨又郑重道,“不可透露风声半点。”

“醒的。”张绿水点点头,然后将信奉揣在怀中,“张公,我这就去了。”

张绿水马不停蹄前往怀远城,而此时在怀远城,老张面瘫脸地看着几只前来禀报的小疯狗:“所以说,夷男赢了?”

“对,咥力战败,已经逃往金山南。”

小疯狗说罢,接着道,“现在薛延陀诸部二十余万人马,正在全力往浑义河赶,要围堵郡王的队伍。”

啥?!你特么在逗我?

第六十五章 我狂犬也

无尽的八月还在继续,夷男来不及舔舐和西突厥大战的伤口,带着曾经对劼利的怨念,千里追杀李思摩。

还是浑义河,还是车鼻部,还是隔着河。

“阿史那思摩!你这条李世民的疯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阿史那斛勃咬牙切齿,隔着河亲自上阵唾骂。

怀远郡王撇了撇嘴,然后扭头看着薛不弃和苏烈:“敌来势汹汹,我军转进不及,竟是困于浑义河。”

然后又瞥了一眼那些刚有风吹草动,立马跟着大部队跑路的铁勒小部:“你们放心,本王决不放弃任何一个天可汗陛下的忠臣!”

“郡王之恩,没齿难忘,没齿难忘啊。”

几个小部落的酋长一脸的谄媚,然后出帐篷就面面相觑对望:“都盯紧了,千万别落单。要不是老夫灵醒,差点就被留在瀚海,到时候被夷男捉住了,全族男丁都要被剥皮!”

李思摩太特么坑人了,一听说夷男回来,连夜就逃跑,打的旗号是转进。

反正就是“我军追之不及,胜利转进浑义河”,让喜欢冲阵的苏定方,投一次知道,原来草原争霸就是这么玩的。

然后狼山县县尉薛不弃,学习到了先进的战争技巧,为将来努力为大唐守护草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唉,这鬼天气!”

怀远郡王咂吧着嘴,然后看着浑义河东岸挖好的壕沟,然后叫道,“来人,给保利营造的兄弟们一人一碗牛杂汤!暖暖身子!”

“是,郡王。”

保利营造的人也是觉得这趟买卖忒特么锻炼人了,来的时候在浑义河打仗,回家的时候还要打仗。

然而问题在于,来的时候是干两万车鼻部,回去的时候,那是二十万薛延陀……

“思摩阵中,真有如此利器?”

夷男眉头微皱,问次子突利失。

郁督军山老家没守住不说,子女被李思摩掠走四万,都是能生养的大屁股大胸脯娘们儿,全被李思摩拿去送漠北诸部配种了。来的河北道关内道光棍,一贯钱就能买个能操的精壮娘们儿,而且还是活的。

别的不说,为了暖床的娘们儿,这说什么也得拼一把啊。

再说了,这次过来淘金,连目的地都没到,就因为薛延陀的人要围殴老板,亏大了。

大老板怀远郡王说了,只要老乡们给力,护了本王安全返乡,金票大大滴啊。

跟着出来的华润号二十来个账房和主事,都是拍着胸脯作保。没办法,他们怕死啊,这遭瘟的突厥疯狗!

“父汗,阿史那思摩阵中,实有此等利器。那硬弩,一旦击,人马皆亡。具装在身,亦不能敌啊。”

“嘶……”

薛延陀诸部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契苾部的人沉声道:“这定是唐朝将作监的利器,比之前隋,竟是越厉害。可汗,我看先劝降。”

夷男眼窝深邃,他有河西血统,眉目略高,沉吟的时候,就显得更加阴鸷。

思量许久,夷男道:“我尽起铁勒胜兵,二十余万在此,更是携大胜咥力之威,难道精要和区区唐皇走狗隔河对峙?”

夷男不想只在草原上称王称霸,当年得了唐朝的支持,起兵反劼利。虽然并没有和劼利交手,而是和被劼利扔出来送死的突利作战,但胜就是胜。他夷男是赢了突厥的草原英雄,现在,他又赢了西突厥,草原之上,他再无敌手。

只要休养生息十年,效仿唐皇旧事,未必不能饮马黄河!

可是现在,隔着浑义冰河,在越森寒的北风下,他的属下们,竟然让他稳扎稳打。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稳赢的事情吗?可是,思摩把能抢的都抢了,留守在郁督军山的五千披甲精骑,他连和咥力交战都没有拿出来,结果却被自己的小儿子全败了!这是积攒了五年的精锐装备,结果全喂了李思摩这条疯狗。

本想染指瀚海,本想建汗帐于漠北,可是一切都成了泡影。

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若是不能胜,他只能立刻西进劫掠。南下唐朝是绝无可能的,此时唐朝肯定得知他和咥力分出了胜负,一定会在碛口到河套进行防备的。

夷男咬咬牙,他决定拿下李思摩补给之后,再南下向李世民求婚和亲,得到唐朝的赏赐之后,就能度过这个冬天。

待来年,一切就会不一样!

“铁勒男儿,焉能如妇孺一般胆怯不前!”夷男当机立断,目光森寒,“最后劝降一次,思摩若拒,便战!”

夷男言罢,扫过铁勒诸部头领:“谁人愿为使者?”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夷男眼睛微微一眯,便看着契苾部的人道:“何力,你是契苾葛的儿子,难道你连会见唐人的勇气都没有吗?”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凛然,一员铁勒小将踩着黑牛皮靴,腰间别着匕站了出来,朗声道:“何力愿往!”

然后契苾何力带着随从,骑着快马,到了河边,然后趟过及膝深的河水。

“来者何人?!”

“真珠毗伽可汗使者契苾何力前来!”

铁勒小将高举羊皮劝降书,怡然不惧,盯着看守壕沟同样年轻的薛不弃。

“是你?!”

何力见到薛不弃,正要喊出姓名,却见薛不弃大吼道:“在下狼山县县尉薛不弃,见过使者!”

“薛……不弃?”

契苾何力一愣,旋即道,“你成了唐人啊。”

都曾是铁勒诸部一员,如何不认识彼此?曾经的少年友人,再度相见,竟是这般田地,这种身份。

“请!”

薛不弃不卑不亢,一手握着横刀,一手作请的姿势。

契苾何力昂挺胸,下了马来,依然高举羊皮劝降书,绕过几条壕沟,目不斜视,便跟着薛不弃进入了怀远郡王的大帐。

“真珠毗伽可汗使者契苾何力,见过郡王!”

看到李思摩的时候,老疯狗正在琢磨是不是把剩下的铁勒人都拿去送死,反正也有两万多能打的。

等契苾何力进来的时候,李思摩瞟了他一眼,然后眉头一挑:“哥论易勿施摩诃可汗是你什么人?”

何力一愣:“回郡王,乃是吾祖父。”

“噢,竟是让你来,夷男也不过如此嘛。怕你契苾部造反,想让本王杀你?”

思摩不屑地说道。

契苾何力脸微红,正色道:“郡王此刻,难道不该担心自己的性命吗?”

“本王为何担心?”

“我军二十万胜兵……”

“哈哈哈哈……”

思摩仰天大笑,然后盯着何力:“尔等为何来战本王?”

“郡王!”

何力顿时大怒,如果不是你来抢劫,我们疯了要打你?

“若非郡王劫掠,焉有此战?”

思摩眼睛喂喂一眯:“我狂犬也。”

帐篷内,不管是契苾何力,还是薛不弃,还是说苏烈,都惊呆了。

第六十六章 开饭了

你为什么咬我?

因为我是疯狗啊。

对于李思摩的这个回答,契苾何力表示服了。怀远郡王没想杀他,杀了也没意思,白白便宜夷男。再说了,李思摩现在是文化人,以德服人!

阿史那斛勃不是骂本王是狂犬吗?竟然破口大骂!没错,本王就是狂犬。

“你叫什么名字?”

老疯狗气定神闲,看着一脸呆滞的契苾何力。

“何力,在下契苾何力。”

“噢……原来是契苾特勤的儿子,当年你父亲,曾和本王一起打过猎。是条好汉,可惜死的早。”

契苾何力总觉得自己的爹被人称作好汉有点不妥,毕竟,他们是铁勒人,怎么能说好汉呢?最少也得说好铁勒吧。

“夷男防着你们,但本王这里不会。天可汗陛下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你有本事,就算你不是那么忠心,前程也不会耽误。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唐朝做官啊?你看薛不弃,弃暗投明,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老疯狗手指了指薛不弃,原斛薛部的少当家顿时挺了挺胸膛,特英雄气概的那种。

“不喜欢锦衣玉食,想打仗,也可以。草原男儿嘛,总该有点血性。我大唐别的没有,就是仗多!你想打谁就打谁,还不用怕被报仇,当世之内,谁敢找大唐报仇?”

契苾何力一听,眼睛一亮,契苾部和薛延陀部的问题,历史悠久。契苾部自来就是铁勒可汗专业户,但现在却是薛延陀当家。当家其实也没什么,关键夷男家致富是靠着唐朝的册封壮胆,才能张罗一帮小弟,反了劼利。

而且也没有硬仗,打的是突利,突利特么还直接撂挑子跑了。

总而言之,夷男上位的合法性没问题,关键是牌子不够硬。

所以,在铁勒诸部中,契苾部的地位,依然很高。再加上契苾何力母亲乃是坚昆黄种的弘忽,地位崇高,人称“契骨弘忽”,是让契苾何力在其父亲契苾葛亡故后,能够顺利继承汗位的主要外援。

但因为夷男势大,最后降号为大俟利,几成薛延陀附庸,若非西突厥尚在,恐怕铁勒十一部,就要被一统。

夷男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汗帐建立在郁督军山不过是第一步,击败西突厥是第二步,携大胜之威,牵汗帐于漠北突厥故地,就是第三步。三步完成,铁勒小部基本只能被薛延陀吞并。

而这个时侯,倘若夷男能够从唐朝获得册封,再求得一公主和亲,像契苾、契骨这样的大部落,也只能被吞并。因为这样的夷男,是具备中央王朝册封和草原一统双重法理,北地根本无人能敌。

可惜万万没想到啊,天可汗陛下一时养狗不慎,竟然让疯狗挣脱了链子,跑草原上来咬人了。

而且还是一条疯狗。

李思摩看着契苾何力一脸的思索,知道这少年已经被他打动,便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何力!”

“在。”

契苾何力低着头,躬身应道。

“今年几岁了?”

“十四。”

“已经是个男人了。”

思摩负手而立,掀开门帘,冷风灌了进来,却也吹不动他倒长的虎须半点。怀远郡王目光深邃,盯着天空,沉声道:“今年的第一场雪,要来了。”

“啊?”

契苾何力一惊,扭头看着天空,雪花已经开始漂了。

糟糕!

下雪了!

思摩咧嘴狞笑,突然阴恻恻道:“夷男以为击败咥力,就是精兵强将?蠢驴一头尔,金山至此,两千余里,就是二十万头犍牛,也要累个半死。更何况,杂七杂八的玩意凑在一块,真当自己是控弦四十万的突厥吗?”

契苾何力身躯一颤,他虽是金山少年勇士,可终究年少,但还是牙关紧咬道:“此刻是我军强,郡王弱,郡王还是思量自己的出路吧!”

“哈哈哈哈……好胆色,我喜欢!”李思摩扭头看着契苾何力,“本王想收你为义子,你考虑一下。”

啥?

少年愣了一下,都这个状况了,马上就要开打了,你跟我说这个?

“郡王好意,何力……”

“先别急着拒绝,你或许以为,本王输定了。毕竟,本王手下全是乌合之众,不是天可汗的凶猛鹰犬。但本王要告诉你,人多,不一定会赢。否则,突厥当年雄兵四十万,前隋边军连二十万都没有,为何突厥不能灭隋?”

言罢,思摩沉声道,“何力啊,你回去,告诉夷男,开打吧。但是何力啊,别死在浑义河,你要亲眼看着,天可汗陛下的猎犬,是多么的凶恶。”

呲牙咧嘴的怀远郡王目光凛然,然后把门帘掀的更高,让契苾何力离开。

“郡王,我……”

“走吧,记得本王的话。”

目送契苾何力离开,思摩在帐篷中对众人道:“今贼寇势大,我等当同心协力,方能存活。诸位勿忧,本王已急告河套,丰州军已经知道此间战事,精骑正奔袭而来。且怀远军械业已抵达,怀远的人前脚刚到,这夷男后脚就来了。嘿,长生天叫我们要打一场啊。”

帐篷内,面无表情的苏烈内心在骂娘:他娘的,老子这下该怎么和都督交待!被这突厥老王八害惨了!

然而苏定方还要冲李思摩挤出一个笑脸:“郡王,可要我定襄精骑为先锋?”

“嗳,将军乃是客,怎有让客人出力的?区区二十万铁勒,本王会放在心上吗?草原什么地方我没去过?本王早就身经百战!”

苏烈还是图样,老疯狗现在琢磨的,就是怎么让手底下的铁勒人多死点,然后就可以再黑一把这些死人,人头也能换钱啊。北河套丰州军,有几个贵族出身的愿意呆那鬼地方的?

铁勒人的脑袋,那就是军功,腌渍一下验收,妥妥的升官财。

这是经久不衰的买卖,老疯狗都做这生意好几个月了。

从怀远运过来的装备,主要还是硬弩和煎饼铁板,当然这回不仅有煎饼铁板,还有铁锅……

铁锅好啊,煮的饭好吃。

于是厨子们把锅背上,手里拎着特制菜刀,菜刀有点长,瞧着能一刀剁了牛的样子。

王祖贤厨师长想法还是不错的,他胸前挂着煎饼铁板,后面背着铁锅,脑袋上顶着煮水的小铁钵,手里拎着菜刀,就对兄弟们说道:“弟兄们,要开饭了,大家卯足了劲,敞开了吃啊。”

然后厨子们列阵而立,神情肃杀,目露凶光磨牙吮血,天上落下的雪花飘脸上,瞬间就化成了水。

第六十七章 疯了

鲜卑呼延部在居延海有胜兵四千,但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千把人。大部分男人,连凑齐一套弓矢都难以做到,很多箭头还是骨头做的。

不过他们会做人,谁来居延海做主,就给谁做事,倒也相安无事有近七百年。硬要说他们的祖宗,其实是匈奴人,但后来汉人鲜卑人先后征服此地,便索性改了根脚,自称鲜卑人。

隋唐变换,连鲜卑人这块招牌也不打了,只说是草原蛮臣。

“呼延挺,雪这么大,当真能到?”

张德骑着黑风骝,眉头微皱,身上的大氅裹的很严实了。可是北风裹着雪,跟刀子一样扎下来。这等风势,就算是一千五百年后那般达的技术手段,都不能轻易抵挡,很容易就演变成雪灾,损失惨重。

农业社会对雪灾的抵御能力,基本靠运气。

可是他又不得不前往一趟浑义河,而且带上了新配置的火药。怎么想李思摩都不能死在草原,老疯狗要是死了,他和张公谨都没好果子吃。

“张公,别看风雪大,这条路老朽已经走了五十年。老朽今年六十八了,草原上能活到这个岁数的,基本没有。”

呼延挺一把年纪,为了呼延部的存活,不得不出来卖苦力。骑着黑马的少年虽然年轻,可绝对是了不得的人物,怀远城内说一不二,连李思摩都要听他的言语。况且,瀚海公主都要倒贴,呼延部的人又不是瞎子,哪里不知道少年的金贵。

“要尽快赶到浑义河!”

张德目光严厉,他一向尊老爱幼,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是,是……”

老而弥坚的呼延挺连连点头,然后策马向前吼道,“都赶紧的!还有两百里,就能看见浑义河了!不要停,这天停了就死了!”

几层丝巾做了口罩,围住了口鼻,张德按住了腰间的横刀,心中暗道:老疯狗啊老疯狗,你他娘的害人不浅啊!这次要是夷男飙,拖家带口一波流都说不准,到时候,万一铁勒人来河套扣边勒索,老子这是把脑袋往李二那边送啊!

之前几次全李思摩赶紧回来,老疯狗折腾铁勒人正爽着呢,直接回报爽的停不下来,让老张赶紧的提供更加精良的炊具……

“别千万别出事啊。”

老张牙齿打着颤,抬头看着天,这雪下个没完了。

而此刻在浑义河,开始渡河的薛延陀精骑已经两翼散开。李思摩岿然不惧,保利营造的人早就带着辎兵挖好了壕沟,大车更是早就排开。

“放——”

嘭!嘭嘭!

狭长的铁条在冷空气中震动,长矛一般的箭矢射了出去。那些铁勒骑士已经开始呼喝散开,却也估计不足,尚在河中,就连人带马,被射了个对穿。

噗!

血箭爆射,当空的雪花,流淌的河水,瞬间被一团红色雾气印染。

嗤!

如矛箭矢扎断胸骨,透胸而过。那健硕的铁勒骑士顿时双目圆瞪,出“嗬、嗬”的顿挫声音。

河西观战的少年见到这个情景,脸色白,顿时牙关紧咬,背脊上的皮肉都立刻绷的入满弓弓弦一样。

夷男远远地观望,脸色铁青,吼道:“绕过去!”

大车挡板遮蔽了铁勒骑士的视线,弩箭齐射,又是人马齐哀。然而此时,铁勒可汗的汗帐下,牛角吹响,步卒阵列如唐军一般,手持小盾,紧握短矛,开始正面渡河。

“拿下思摩,封万夫长!”

“拿下思摩,封万夫长!”

“拿下思摩,封万夫长——”

铁勒人开始呼吼,步卒阵列缓缓推进,河水一层层的波纹冲刷东岸。李思摩见了军阵,不由道:“咥力输的不冤。”

“竖矛——”

铁勒百夫长呼喝起来,河水冰冷,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突厥狂犬只有数万乌合之众,精骑已经两翼包抄,我等拼死用命,得胜归还!”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更加强烈的“嗡”“嘭”交错声响。

“举盾——”

百夫长话音刚落,从天而降的巨大箭矢已经倾泻而来。

砰!咔!咔!咔……

小盾碎裂,立刻又是收割诸多血肉之躯的性命。

思摩阵中,苏烈目光森寒,现在还在耗,但很快就没耗了。硬碰硬最后就是烂仗,然而烂仗就是看谁死得起。

“郡王,定襄精骑严阵以待,定然不会……”

“嗳,将军无虑,无虑也。”

李思摩眼睛微微一眯,然后用毫无人气的声音说道:“铁勒人,总是要死一些的嘛,不死,怎么显示出忠心呢?”

这声音冷酷无情到了极点,比头顶飘落的雪花还要残酷。

苏定方此时此刻,几乎下意识就要握住腰间的刀柄,然后一刀斩了背对着他的李思摩。

“呼……”

苏烈深吸一口气,内心暗道:诚乃屠夫也。

轰!

一阵巨响,壕沟前的拒马被撞开。铁勒步卒挥舞着弯刀,开始冲锋。后方不断有弓手连续射箭,而这边手持兵刃的,正是投降唐朝的铁勒小部。

“他们冲过来了!怎么办——”

“难道还能投降回去吗?夷男不会放过我们的!横竖都是死,拼一把,拼到唐军前来,我们就能活了!”

“说的对,杀!杀吧!杀啊——”

轰!

两边步卒乃是同种,此刻却厮杀在了一起。他们语言相同,样貌相同,服侍相同,连手中的兵刃都是一样简陋。

叮,咔嚓咔嚓……

粗糙的铁刀在寒冷的天气下,碰撞后瞬间碎裂。两边士卒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抽搐匕短刀对此,撕咬在了一起。

只是顷刻间,这里就成了斗狗场的围栏,里面都是畜生在撕咬同类。

“嘿……”

咧嘴一笑的李思摩越的兴奋,他竟是双手舞动地叫道:“来人!来人!去和那些畜生说,斩一人赏钱一百!杀十夫长得一贯,百夫长得百贯!斩下夷男狗头,本王赏你一千贯,美女五十——”

“斩夷男狗头,赏金千贯!”

“斩夷男狗头,赏金千贯——”

看着状若疯魔的怀远郡王,苏烈嘴角抽搐,目光越冰寒,喃喃道:“疯了。”

第六十八章 一支穿云箭

“老子也不说恁多屁话,干了这趟,回怀远老子请你们吃喝三天!”

“俺们可要敞开吃哩。”

“去你娘的!”

王祖贤啐了一脸河北来的莽汉,独臂拎着长刀,麻绳从手指一直缠绕到整个上臂,然后裹了一层薄薄的羊毛呢子。

“王哥,以前真当过将军?俺们可不信,俺们在河北做恁多买卖,就没见过出来讨生活的将军。”

“入你娘的,老子去年还挂着崇岗镇镇将的腰牌,今年出来是混大钱的!你们这群河北佬,知道个甚!”

王祖贤都懒得和他们这群蠢驴讲自己的工资多么丰厚,还有年终奖和三险一金简直不要太屌。

然而万万没想到啊,老板李思摩他娘的不干人事啊!

“俺娘长的可俊哩。”

“入娘的瓜怂……”

独臂将军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道:“河对岸暂时退兵了。现在这辰光,应该是未时……好家伙,一口气冲了一个时辰,他娘的还是野战!”

王祖贤目光凌厉,吼道:“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把老子今年教你们的把式,都露出来。这回可不是车鼻部的娘们儿让你们弄个舒坦,夷男不好惹!”

“王哥,俺们都听你的!”

“趁现在,抓紧吃喝!留点肚子,千万别吃撑!”

言罢,王祖贤连忙招呼了两个小崽子跟着,前往李思摩的营帐。

“郡王!”

亲卫放了王祖贤过去,独臂厨师长在怀远郡王的团队中,名声还是不错的,至少煎饼很好吃,用了杂粮面,羊汤和面加香菜……很对突厥人的口味。

“老王,你怎么来了?”

李思摩此刻神情也略有凝重,看到王祖贤,精神一振。一旁苏烈一瞧只有一条胳膊的王祖贤,愣了一下,再一看王祖贤的气质,心中暗道:难道是河套劲卒?

“郡王,铁勒人老把戏,他们骑兵一定绕过去了。郡王,让我带人冲吧!”

跟围三缺一有点像,但又不是,正面一上来攻的很凶,是给两翼骑兵争取迂回的时间。时机一到,正面立刻暂停进攻,这时候敌方本阵肯定是由紧绷到松懈。然后两翼动之时,就是一拥而上碾死对手。

以多欺少的时候,在草原上和添油战术一样好用。

“铁勒人死的还不够……”

思摩压低了声音,在王祖贤耳边说道。

“郡王!”老王同样凑近了低声道,“夷男不是斛薛部,入冬了,他输不起。”

李思摩一怔,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夷男输不起,输了冬天怎么办?二十万胜兵难道直接冻死一半?

“河西吾等不知其布置。”

思摩盯着王祖贤。

独臂将军正色道:“两强相遇,勇者胜!”

言罢,他上前一步郑重道:“郡王,夷男二十余万兵马,施展不开!我没带过大军,崇岗镇也就几百号弟兄,但大场面也见识过。河西步卒阵势,最多摆下两万。铁勒人营帐肯定不像我们,只要冲过去,一定能冲乱!”

“你那点人够吗?”

李思摩又问。

“不够也得够!四千弟兄打个折,我带两千人冲,剩下的,看郡王了。”

呜呜呜呜……话音刚落,两翼号角传来,王祖贤连忙大叫:“铁勒崽子动手了!”

他连忙冲出营帐,叫那些正在吃炒面的厨子们拎好菜刀,披挂好之后,立刻动身。

咣叽咣叽的声响,步卒多是关内道河北道的汉子,河东道的都在两翼压阵,防止铁勒小部族反水。

他们这里也有三五万人马,万把人都是斛薛部,李思摩不是信不过薛不弃,而是不相信这小子能把斛薛部全捏成一团。

“传令!向对岸放箭,给老王压阵!”

言罢,李思摩眉头紧锁,低声道,“操之啊操之,你可千万别来啊。”

这时候,苏定方起身道:“郡王,定襄精骑要去剿匪了,你拦着也没用!”

说完,苏烈也是急冲冲地戴好了铁胄,在帐外拎了一杆马槊,立刻招呼人马,朝着左翼去了。

“孩儿们!都跟着老子走!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想——”

王祖贤扯着嗓子大吼,“就一样,老子冲了你们冲,别停,别停——”

嗡、嗡嗡……然后就是一阵短促一阵悠长的破空声。

“冲——”

一声怒吼,王祖贤拎着长刀就开始冲,对岸箭雨呼啦啦地过来,叮叮叮叮全射在铁板上,然后一根根断裂,落在冰冷的河水中。

“跟王哥——”

“冲啊——”

嘭!

后方也是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传来,叮叮叮叮……

“俺弄他娘的,射俺腚上了,射俺腚上了!这王八犊子射俺腚,射自己人呐——”

嚎叫声传来,王祖贤听了大骂:“别停!别停——”

然后几个河北道的汉子屁股上插着自己人的箭,一边嚎一边冲向河西。

此时河水那点冰冷,根本没办法让人冷静下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两千步卒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火热的。

王祖贤一马当先,竟是第一个上岸,岸边一排举盾竖矛的铁勒步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独臂将军双目圆瞪如铜铃,吼道:“杀胡狗——”

噗!

一刀切去,竖盾标兵还没来得及格挡,脖子被擦了一刀,顿时热血喷了四周一圈。

轰!

上岸的厨子们脑子一片空白,就记得厨师长王祖贤吼的那声“别停”,于是一个劲地冲,什么挡着砍什么。

他们手中的钢刀锋利无比,身上的铁板更是格外坚硬,铁勒长矛扎在身上,居然直接应声而碎。

“我的矛!我的矛……”

兵器在草原都很贵,还没来得及心疼,挤进来的火夫一刀就剁了过去。大手猛地一抓,扯着头一拎,就是一颗热血头颅。

“俺剁了一个!俺剁……你娘的杀胡狗——”

周围长矛刺过来七八个,人头赶紧一扔,脑袋一缩矮身就是划拉一刀。

噗噗噗……那一截截肠子跟做菜似的水泻一地,这天气都等不到痛,立刻就是倒地抽搐。铁勒步卒此刻也是惊惧,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反冲。之前渡河冲阵,夷男最少填了两千条性命进去,然而连一条壕沟都没冲下来。

两翼骑兵要迂回,可是大车间隔相连成弧形,即便是骑兵,也要多绕三里地。这光景王祖贤带人硬冲,光靠两翼骑兵,绝无可能拿下李思摩。

夷男见本阵前方竟然骚乱,吼道:“那是何人——”

阿史那斛勃顿时叫道:“可汗,可汗!正是阿史那思摩那支刀枪不入的铁军啊!”

啪!

夷男一鞭子抽在斛勃的脸上:“这世上没有刀枪不入的畜生——”

前方王祖贤奋力冲杀,河中火头军迅登6,两千铁军如锤头一样砸进铁勒步卒的阵势,而后方,似乎是察觉到王祖贤得手,立刻喊杀声冲天。

雪越下越大,呼延部的向导已经看到了浑义河,然后喊道:“张公,张公,到浑义河了!”

“好!赏!”张德大喜,连忙道,“赶紧给郡王传信!”

跟着过来的王万岁嗯了一声,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枚竹筒火箭。

咻的一声,火箭蹿到风雪交加的天空。

第六十九章 张公来啦

“呼……哧哧哧……”

叮!金山弯刀贴着脸颊划过,火星溅射,那怒目而视的头颅猛地朝前一顶,突然大吼:“杀——”

王祖贤感觉自己脸上一热,刚才差点被铁勒劲卒干了。

“王哥在那——”

“冲啊!”

“跟上王哥——”

噗!

人头飞起。

“刘小乙——”

“啊啊啊啊啊,杀啊——”

一员火夫暴起,一刀斩出,汗帐亲卫数人皆伤,“刘小乙!刘小乙——”

火夫大哭,咬牙切齿,双目如燃烧火炭,那喉咙低沉的嘶吼,状若凶兽。嗤!一刀剁了袍泽的手腕,将长刀捡了起来,手握双刀,火夫大吼:“冲啊——”

轰!

纷飞的雪花乱舞,两条黑色的线撞在了一起。钢铁在碰撞的瞬间,震荡的空气直接为之一滞。

“敌酋百步之外,胡儿丧胆也!”

王祖贤大叫,独臂挥舞,头盔左眼多了一个缺口,血水迷了眼睛,仿佛是又瞎了一只眼睛。

“王哥!俺们来了!”

河北道健儿护卫左右,如浪潮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夷男脸色惨白,忽然惊呼:“唐人前锋是何来历,锋锐至斯!难道这是天可汗陛下的‘飞骑’!”

他情不自禁,竟是称呼李世民为天可汗。

此情此景,左右铁勒贵族,都是神情复杂。

契苾何力牙关紧咬,他身后披甲老仆小声道:“特勒,随我来。”

铁勒步卒阵势已经被撕开,就像是麦田中装入了一头疯牛,在那里践踏肆虐。

汗帐三面劲卒都是护卫过来,唐人的前锋太勇猛了。

“那支前锋到底什么来历,怎么没有旗号!”

夷男一把抓住捂着伤口的阿史那斛勃,“你这只无能的废物,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伟大的可汗啊,我怕说出来,您不相信啊。”

“说——”

夷男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斛勃的身上。

“是火夫!是火夫啊,他们是阿史那思摩军中的火夫啊!”

“什么?!你说什么?!”

夷男突然脸色越来越青,他猛地挥舞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抽打着哀嚎的阿史那斛勃,“你告诉本汗这是火夫!这是火夫!你这个无能的突厥狗!竟然拿这种话来骗本汗,你该死!该死——”

抽打的累了,夷男目光突然凶暴起来:“用人命堆,也要堆死这支前锋!”

他拿出了三支金箭,下定决心要灭掉火头军。

“火夫……”

如果唐人连火夫都这么厉害,突厥早亡了!

夷男要堆死王祖贤,而这会儿李思摩已经和两翼铁勒精骑交手,跟着王祖贤渡河的人手,根本不足。

黑着脸的怀远郡王猛地捶了一下手掌:“如何是好,老王还在河西!”

这光景,两边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定襄精骑也已经去了南边,苏定方骁勇善战李思摩是知道的。但夷男这次就是以多打少,二十万打五万,一方还是携击败西突厥的威势,而自己手下,除了怀远四千亲卫、薛不弃一万多人马还有王祖贤这几个月带出来的四千人,两万都没有。

靠苏定方那几千精骑,杯水车薪。

“难道本王真要死在这里?”

李思摩突然就坐在大帐中,一言不。此时的大帐,空荡荡的可怕,连薛不弃这个孩子都带着人去厮杀了。

“蒙陛下起用于草莽,思摩不敢负圣恩也!今日,提携玉龙为君死!”

言罢,李思摩将兜帽一戴,拎着大弓就出了营帐。

离夷男的汗帐,只有百步之遥,但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的铁勒步卒,简直杀不完一样。

“杀胡狗——”

声嘶力竭,却依然被迫回河边。

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刻,然而王祖贤却心知肚明,冲不过去,等着死吧。

“入娘的……”骂了一声,王祖贤突然把头盔取了下来,披头散,呵呵大笑,“莫妹妹,给俺再生个兵!”

他把头盔一抛,独臂甩了甩刀上的血肉,再度吼道:“赳赳武夫,天子干城——”

这是他在怀远学到的一句话,听着就得劲,怎么都忘不了,于是他吼了出来,惊天动地。

“赳赳武夫!”

“天子干城!”

“赳赳武夫!”

“天子干城!”

轰!

王祖贤率领火头军,竟是抵住了颓势,硬生生地卡在了河岸。

“王哥!俺们下辈子还给你烧火劈柴!”

“俺和面!”

“俺熬汤!”

“俺会切墩咧!”

“俺守着煎饼等着吃!”

“哈哈哈哈哈……”

都不是傻子,后边儿来的弟兄那么少,他们死定了。死定了啊。

夷男死死地盯着,盯着王祖贤的火头军,口中喃喃:“火头军?火夫?这真是一帮火夫?”

那刹那,什么宏图霸业,什么一统草原,什么饮马黄河,全嘁哩喀喳崩了。夷男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铁勒诸部头人都是莫名其妙,惊呼:“可汗!”

“不要扶我——”

夷男站了起来,浑身抖,抽出弯刀指着王祖贤:“本汗要拿他的脑袋祭天——”

他一声大吼,却突然远方一阵闪光。

咻——啪!

那闪光炸开,巨大的花朵绽放,在天空中格外明显。

接着又是一阵闪光,接二连三有七八个闪光升空,然后七八个花朵绽放。绚烂无比,夺目无比。

两边劲卒厮杀正酣,却也顿了一下,仿佛是什么显灵,让草原上的愚昧之人都在那里猜度着。

“那是什么?”

有人问道。

拎着大弓正在射杀铁勒游骑的李思摩策马而立,然后大喜,叫道:“援军来啦!援军来啦——”

“定襄都督府都督侄儿来啦——”

“定襄都督府都督来啦!”

“定襄军来啦!”

王祖贤猛地听到了欢呼声,再一看天空中还未散去的花朵,顿时浑身充满了气力,大叫道:“老子还能再弄几个儿子出来!莫妹妹,等老子回去狠狠地弄你!弄死你!哈哈哈哈哈……”

“王哥,援兵来啦!”

王祖贤大叫:“孩儿们!是张公来啦!是张公来啦!”

“杀啊——”

火头军顿时爆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朝前一推。

铁勒军阵顿时一阵骚动,他们虽然听不懂汉话,可不是看不懂状况。

突然,有铁勒人大叫:“唐军来了!唐军来了!”

轰——

仿佛是油锅里倒了一瓢水,炸的惊天动地!

“杀胡狗——”

王祖贤兴奋无比,独臂将军带着火头军,直冲铁勒汗帐!

夷男脸色惨白,连忙叫道:“撤兵!撤兵!撤兵——”

他慌慌张张,骑上自己的骏马,立刻朝西逃跑。而这是契苾部的人马过来叫道:“可汗,快随我等撤退!”

慌不择路的夷男,一瞧是自己人,连忙带着亲卫,跟着契苾部的人跑了。

而这时候,刚看到浑义河的张德在马背上搓着手:“这天气真他娘的冷,一会儿见了老疯狗,得弄套煎饼垫垫肚子。”

第七十章 面面相觑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听上去其实还挺带感的,然而搞个穿云箭也是拼了老命。火药本身不是难题,甚至张德在搞到硝酸钠之后想弄硝酸钾,也蛋疼了好久。后者配伍的火药威力要低五个百分点,但胜在耐潮。

所以正常的工科狗,都毫不犹豫地为了搞出耐用的火药孜孜不倦。

然而老张没有,因为……太特么麻烦了。

反正又不是不稳定,只是放鞭炮可能哑火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于是老张跟老疯狗约好的信号,他一口气准备了五十个。有种你五十个全特么不响啊。

头疼的地方在于引线,其实好用的还是硝化棉。然而搞三酸这么带感的事情,老张没打算现在搞,妈的实验室那点三酸有个卵用,还不如草纸裹火药。

总的来说,在没有足够的合格劳动力之前,长安欧巴目前没希望给后世弄个张操之炸药奖。

“不是吧,老子都射了十了。老疯狗应该看得见啊。”张德喝了口热水,然后哈了口气问呼延挺,“呼延校尉,这地界,怀远郡王应该看得见吧。”

其实呼延挺已经傻了,当王万岁掏出一条硬又黑的物件儿,然后朝天射出一片灿烂花火。呼延挺自忖见多识广,也差点跪地上磕头,然后大呼“长生天”“撑犁孤涂”“老天爷”啥的。

然后王万岁掏了一条又一条硬又黑出来,射的天空无比绚烂多彩。震的呼延挺觉得唐人都特么不得了啊。

“看得到看得到,肯定看得到!”

呼延挺连连点头,然后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天空,那焰火散去还不久,空气中的火药味,还有那巨响,真是不得了啊。

“张公放心,我已让儿郎沿河北上,去寻郡王殿下的队伍……嗯?”突然一声鸣镝,尖锐无比,让呼延挺一愣,“有眉目了!”

风小了,但是雪反而越下越大。

“启年,跟上去看看。”

张德吩咐了一声,王万岁点点头,拎着一杆铁枪,就跟着呼延部的斥候,朝北边去了。

很快,王万岁等骑士去而复返。

张德看到王万岁疾驰而来,眉头微皱:“启年,生了什么……嗯?!”

王启年手中,竟然拎了一串耳朵。

“郎君!郎君!你看!我割的耳朵,我割的!都是铁勒杂种的,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啊!”

“什么意思?”

老张一愣。

“铁勒人被郡王冲散了,夷男带着人跑啦!”

听到这话,老张当时就懵逼了。

哎哟卧槽,几个意思?李思摩这么屌?可他要是这么屌,怎么劼利就被李董干的叫爸爸呢?这不科学啊。

莫非草原上演了一幕薛延陀牧业有限公司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的戏码?夷男这得欠了多少血汗钱,才会让李思摩给干了?太不符合常识了吧。

老张这会儿还没回过神,但隔河而战的地界,李思摩大喜过望,连忙下令反攻。

拖家带口一波流,辎兵缩坑里装死都不愿意上,然后老疯狗大叫一声:“捉一只铁勒人赏钱二百五!”

辎兵都是苦力农民出身,一听这买卖还凑活,然后就成群结队跟在一群厨子后面捡漏。

厨师长王祖贤累的浑身没了力气,让人把胸前的煎饼铁板和后背的铁锅卸了下来,松泛了之后,才披头散一屁股坐一具薛延陀战兵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他娘的……居然赢了?”

打了半辈子的仗,就没见过这样的!

来时他们人少不说,还是乌合之众,打着打着还下了雪,然后打着打着和人拼命。以为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豁出去的时候结果因为南边天空炸开几朵花,铁勒人就吓尿逃跑了?

王祖贤还没回过神来,了一会儿呆,扭头看着河北道的哥几个,然后呵呵傻笑。

“呵呵呵呵呵呵……”

他第一个笑出了声来,然后兄弟们也都傻笑了起来,冰天雪地,一群傻子。

“王哥!俺们没死!没死啊!”河北道的小子拎着一只断了的手,在那儿狂吼,要不是边上有个同仁堂学徒出身的哥们儿,他得失血过多而死。

王祖贤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仗打的,糊涂仗!可他娘的赢啦!赢啦!”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是笑了起来,周围都是骑着马的怀远轻骑,麻绳套索挂了一堆,就是准备绑铁勒人的。

“王哥你牛啊!真不愧是当过将军的!”

“轻侠,你腕子咋样?”

老王问那河北汉子。

“断了,捡了一只手,没装上,不是俺的。”然后他就把捡来的手扔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围都是白蒙蒙的一片,“王哥,张公真厉害,定襄军真厉害,人还没看见,就把胡狗吓跑了。”

这时候辎兵送来了热汤热水热炒面,营地里的煤炉一直都没敢熄火,还有那些个劫掠来的万把铁勒女人,都拿着毛毯给卸甲的男人裹着。

灌了一气,才活过来的男人们顿时围着老王。

王祖贤此刻也恢复了体力,一只手扶着膝盖,冲围着他的人道:“那也是兄弟们打的好,咱们要是扛不住,没用。”

老王挥挥手:“打仗就是这样,绷紧了不能散,散了就完了。咱们这是乌合之众,你们知道咱们大军打斛薛部怎么打吗?”

“咋打?”

王祖贤呵呵一笑,显得有些不屑:“弓弩先射一轮,然后骑兵冲。骑兵冲完步兵冲,步兵冲完骑兵冲,就赢了。”

“俺的娘,恁么怂?”

“怂啥?蛮子能顶两轮冲的不多!”王祖贤看着河北道的爷们儿,“要不然,你以为郡王会让薛不弃那小子带着人一起来抢食?还不是看在他们有把子力气么。”

“王哥,张公咋还没到?”

断了一只手的河北人摸了摸光光的脑袋,“俺早知道,去定襄投军去了。”

正说着,远方出现了隆隆声,偶尔有马嘶呼啸,接着撑旗的马卒抖开了幡子,有眼力的一看:咦?怎么不是军旗?

老王在怀远进行了扫盲,识得几个字,于是道:“那是华润号的幡子。”

“啥?!”

厨子们脸都绿了,来的都是个甚!

“怎么这副鬼脸?那是小张公,深不可测的人物,长安城呼风唤雨何等奢遮。上百公侯子弟跟着他后面混饭,你当是寻常王子公孙?”

“那也……”

“啐!”

老王啐了他们一脸,然后敲了敲地上的钢盔,弹了弹牲口胸前的煎饼铁板,“这些家伙什,都是小张公做的,咋样?”

“好用!”

“人家才是好男儿!”

王祖贤言罢,起身道,“走!给小张公见礼去,人家可是正经开国县男,做过两回官的。”

然后一群河北道关内道的汉子,抖擞了精神,带着吃饭的家伙,以最好的面貌迎了上去。

呼延部的队伍先到,两百来号自诩见多识广的呼延部健儿,竟是吓的不敢动弹。他们骑着马,居然一动都不敢动,等到王祖贤他们走到更前,居然有人突然就跳下了马跪在地上磕头:“爷爷饶命,饶命——”

“……”

“……”

老王和张德,隔着一群呼延部的人,面面相觑。

第七十一章 深深的佩服

挺尴尬的,毕竟老王对弟兄们说援兵来了的时候,那感觉真是皇帝陛下的精锐齐出,马上就要吊打夷男。结果河对岸喊的是“定襄都督府都督……侄儿”,侄儿那俩字没听到。

然后老王说来的是张公,前面忘了加个小字。

准备来个会师握手,小张公的鲜卑狗腿子怂的让人无话可说,见面就喊“爷爷”这是多大的面子!

呼延挺一把年纪,也羞臊的不敢说话,只是在那里用鞭子抽着自家的儿郎。

“张公!”

王祖贤上前见礼,张德连忙回礼:“王将军!”

“耶耶!”

“你咋来了!”

王祖贤一看,王万岁这小子居然也来了,顿时叫骂道,“你个不省心的畜生,老子让你好好过日子,你他娘的……”

然后现张德还在旁边,王祖贤收了声,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王万岁。

王万岁嘿嘿一笑,拎着一串耳朵:“耶耶,看,我割的。”

一群河北道的汉子顿时哄笑:“王哥,你家大郎不错嘛。”

“让兄弟们见笑了,这瓜怂就是不让人省心。”

老王尴尬地说道。

张德骑着黑风骝,远远地看去,然后问道:“夷男……就这么被你们冲垮了?”

老王摸了摸脑袋:“不怕张公笑话,那蛮子其实是自己被吓着了。张公那信号放出来,铁勒狗都傻了,掉头就跑。”

卧槽……老子这穿云箭很给力嘛。

本来心说还得用上没良心炮啥的,现在一瞧,这玩意儿还是用来开山修路吧。

“你们这次,了啊。”

张德搓着手,感慨万千,“王将军,瀚海那边营帐,听说弃了?”

“当时哪想到夷男尽起二十万大军要玩命。所以好些东西没带走。留了三四万娘们儿在那儿,还有十来万牛羊,骨力干的老东西也被扔那儿了。”王祖贤说着,对张德道。“张公,粮食不够了,我看这回抓的活口,不少啊。”

“粮食管够。”

老张话音刚落,周围一阵欢呼。

“张公。俺叫林轻侠,河北人,俺这回手残了,俺兄弟几个却还能打。张公,听说咱们商号给门路,俺们要是去投军,能不能投定襄军门下?”

老张嘴角一抽:林轻侠?你和王祖贤并肩作战的感觉怎么样?还好老子家里没有叫曼玉的姑娘……

“来年开春,我书信一封,你们要去定襄都督府,自去就是。这回郡王上表朝廷。当有封赏,捞个什长不在话下。”

说罢,他下了马来,林轻侠堆着笑,要过来牵马,却见黑风骝狠狠地打了个响鼻,吓了林轻侠一跳,叫道:“好马儿!”

“这可是乌骓马,别瞎伸手!”

老王叫唤了一声,周遭又是惊呼。王祖贤上前问道:“张公。问个事儿。”

“但说无妨。”

“咱们这回出来,名不正言不顺吧?”老王搓着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在张德身旁,“张公。你看郡王上表,到时候咋讲?说咱们来抢……做买卖?”

张德笑了笑,拍了拍王祖贤肩头:“这事,你放一百个心。既然夷男都败了,那陛下寻一百个由头,也能给你们封赏。此等大捷。堪比突厥覆灭。”

这时候,怀远郡王的亲卫来了一队,健马上骑士下来后连忙行礼:“张公,郡王正在收拢铁勒残部,不能来见,还望张公勿怪。”

“无妨。”张德挥挥手,然后道,“去点一旅人马,先把粮食给卸了,这光景,走是走不成了。就在车鼻部的故地,安置一番,待明天,咱们就分两路,一路去瀚海,一路回怀远。”

“是,小的这就去回复郡王。”

骑士走了之后,立刻来了一旅辎兵,赶紧把6续抵达的马队物资卸下,除了拉火药的马车没让动,这次带来的粮食,还能够吃两天的。

明天分了两拨,两头安置就不成问题。

“王将军,你看这回,能抓多少人?”

“张公,这得看郡王的意思。”王祖贤说着,压低了声音,“再一个,我瞧见定襄军的苏定方将军,在这儿好几个月了。”

啥?!

老张双眼圆瞪:苏烈他娘的在李思摩这里?!

“带我去见苏将军,我有要事!”

这光景苏烈也在那里休整,部下扫荡了一圈之后,也没力气去追铁勒人了。不过搜刮了一番,倒是油水富足,夷男手下精骑,别的不敢说,合用的甲具兵器,还真是不少。

“苏将军!”

张德见到苏定方的时候,这货正在撕扯着一条牛腿,吃的正欢,却见张德来了。

老张和他互相没见过,但都知道对方。

“烈见过小张公。”

“苏将军,德有要事告知!”

帐篷清了场,张德连忙道,“苏将军,赶紧返回定襄,兵部有司要查定襄都督府。叔父用了外出剿匪的名头对付过去,但事情不能久拖。夷男兵败的功劳,苏将军拿不到大头,否则到时候,兵出辖区三千里,外朝肯定过不了关!”

苏烈一惊:“小张公,我明天就走!”

“记得多割点人头,这边功劳拿不到,就全算在白霫和契丹头上。现在大雪,返回大洛泊,大概要十天。我南归之后,就去京城和叔父约好,到时候,就上表朝廷,为苏将军等人表功。”

“手下人多嘴杂,此间事体若是说出去,恐陛下震怒啊。”

“无妨,深入漠北,遇铁勒兵马寻衅,将军战而胜之,乃归。”张德面无表情,看着苏烈,“仅此而已。”

这事儿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苏定方遇到铁勒兵马在哪儿,有多少,怎么打的,根本就不是重点。重臣不会来刨根问底的。

苏烈也是心慌,如今皇帝不是别家,这回他出来,真是被李思摩给坑惨了。不过听完张德的话,苏定方也是不由得佩服不愧是长安奢遮少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到时候苏烈把功劳往上清点,张公谨外朝奏表,这就是个流程。然后功劳没问题,封赏自然也就没问题。

比起夷男覆灭这件事情,他苏烈在草原上不小心遇到铁勒人然后战了一场,那就不是个事儿。

言而总之,苏定方抱的大腿张公谨,够粗啊!

当年三百骑冲劼利牙帐,才捞了个丁点大功劳,要不是程知节扶了一把,他现在还在霉。

“那缴获……”

苏定方又有些可惜。

“蛮夷素来鄙陋,身无浮财,将军实乃吃力不讨好,真是让人感动佩服……”

缴获,当然是漂没了。至于兵部过来验收的那些官儿,怎么打,老张当然不会让苏定方这个穷逼去搞定,于是他掏出一叠白糖牌票丢在地上:“苏将军,你的东西掉了,我帮你捡。”

“哎呀,不用烦劳,烈自己来,自己来……”

苏烈娴熟地把白糖牌票捡了起来,揣怀里,看张德的眼神,满是深深的佩服。(~^~)

第七十二章 为兄长考虑

夷男没跑成,被人剁了脑袋。杀人凶器金山弯刀,杀人者,契苾何力。

当看到铁勒少年一脸羞涩捧着夷男的脑袋,然后来浑义河说要归降的时候,老张知道,这样的少年,尼玛能和程处弼那种货色一样?

“何力,做的不错。”

思摩面有得色,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因为张德的几穿云箭,嘿,它咸鱼翻身……不死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反正老张歪打正着救了思摩等几万条性命,还立了个级大功。大唐的漠北同胞们非常的感激,把小张公吹成了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牲口。于是乎契苾何力来归降的时候,还特别表示,很想见识见识唐人中的英雄。

何力看到了张德,然后虎躯一震,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大唐少年不简单啊!

早知道唐人来的是个少年,他们铁勒人咬咬牙,岂不就是把李思摩这条老疯狗给炖了?还用得着这样苦逼?

怀里抱着夷男的脑袋,契苾何力悔恨交加,这都是什么事儿!

“多谢郡王。”

何力浑身难受,他们优势辣么大,结果成了这个鬼样子。是,没错,他很想宰了夷男,可他不想铁勒人衰败成这个样子。

看着一队队运往河套的铁勒奴,何力欲哭无泪。

“郡王,此间事体,还望押后些许时日。”

“噢?”

李思摩一愣,这边大胜,怎么地也得马上告知老板啊。万一李董误会了呢?然后老张轻咳一声,低声道:“吾有几个弟兄,尚在长安厮混。程公家的三郎,郡王也是见过的,孔武有力颇有手段,奈何机遇不佳,至今蹉跎……”

老疯狗心中暗道:十五岁不满,就开始蹉跎了?

不过老疯狗也瞬间明白张德的意思,不就是等着程处弼他们运作一下,先在怀远挂个职位,然后报功劳的时候,再沾点光嘛。

“操之放心,一切包再本王身上。”

“那就多谢郡王了。”

这会儿在长安,程老三和李奉诫他们已经接到了坦叔的鸡毛信,琢磨了一番之后,赶紧去兵部使钱。他们本身是挂在十二卫下的,这时候就需要一纸调令,去地方折冲府下混个旅帅或者什长什么的。

然后等李思摩上报朝廷,往后升官财,兵部一看履历:哟呵,某年某月,胡酋夷男寻衅漠北,随怀远军平灭之。

贞观重臣一旦死光了,这履历放新皇帝那里,就跟张公谨干死突厥在李董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这样的履历,你说程处弼他们不是大唐未来的辰时太阳,谁还能是?

“三哥,三哥,苟富贵,莫相忘啊!”

几个十三四岁的浪荡子,拦住了程处弼,一脸的哀求。

“去去去,此乃哥哥扶持,焉能和尔等胡来。”

程处弼说着就要走。

“哎呀三哥,我等一向鄙陋,与哥哥说不上话。此间有了当口,家中也是有些钱财来使唤。只是寻不到门路,去和哥哥分说。”

“哼,武二,钱……哥哥缺么?”程老三掏了掏鼻孔,身上的熊皮大氅紧了紧,“还有甚个花样,痛快使出来!你家大人如今在荆州可算是奢遮,怎地连这点人事都抠搜吝啬,简直让人不屑。”

武二和自家大哥对望一眼,轻声道:“三哥,听说哥哥有个婢女,年纪甚小?”

“怎地?你们这两只豚犬,还想打阿奴的主意?入娘的,好大的狗胆!”

“不敢不敢,我等哪里有那胆色!”

武二吓的脸色白,咬咬牙道,“小弟寻思,安平殿下……咳咳,哥哥既然不喜,想必……想必是喜欢年龄小一些的……”

程处弼大怒:“甚么猪狗!竟然说这等胡话!我家哥哥岂能是这等……嗯?”

他突然就愣了一下,然后摩挲了一下下巴:“也不是不可能啊……哥哥血气方刚,大好男儿,连平康坊都不愿意去,就算请客,也就是吃个酒菜。莫非真是不喜年龄大一些的?咦……怪不得阿奴那般受宠……唔……看来我得搜罗一些小娘送去爽爽……”

“嗳……”

武二连忙叫道:“三哥何必舍近求远,不是小弟自夸。小弟后母生有两个小妹,不说是国色天香,却是颇为机灵聪敏,最是讨大人欢喜。如今大人在荆州忙碌,照顾不暇,便有心让她们回长安小住一段辰光。”

然后武大也一脸微笑,接着道:“三哥,二郎绝无假话。舍妹诚乃绝色,若是哥哥喜好,便是成全了也好,岂不美哉?”

灞桥歌王程处弼一琢磨,说的也是啊。现在哥哥最怕公主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掳走做驸马,那日子,就真的水生火热。这武士彠的闺女,他是没见过,可武士彠后娶的那个老婆,那是真漂亮。再说了,武士彠英俊潇洒不输张公谨叔叔,女儿能长的丑?

然后程处弼猛地一拍胸脯:“什么时候来长安?”

武二正要说话,武大却连忙拦着,然后叫道:“随时可来长安,随时!”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程处弼呵呵一笑:“好说,好说……不过嘛,一个铁勒人头,一千贯。”

“三哥实诚价,实诚价,我们兄弟,夜里便来送钱。”

“嗳,大家都是兄弟,应该的,应该的……”

程处弼一脸微笑,目送武家兄弟离开,然后站旁边的李奉诫一言不,程处弼扭头看他:“怎地这般看我?”

“我觉得哥哥回来,会打死你……”

“胡说!天底下,还有像我这般为兄长思量的兄弟吗?”

程处弼一脸骄傲,“哥哥若是做了驸马,那该多了无生趣啊。”

痛心疾的程三郎然后嘿嘿一笑:“此间事了,咱们去一笑楼好好地痛快一把!”

然后第二天,平康坊都在传说,张操之之所以不碰她们的原因,那是因为她喜欢年纪小的。要不你看,林妙儿这样的绝色都不要,偏是弄了个薛招奴回去?

又过了几天,整个长安都知道张操之喜欢十岁以下的小姑娘……

又过了几天,连皇宫里的人都在说,梁丰县男癖好特殊,非伶俐小娘不要。

又过了几天,怀远城的张德,准备跳黄河自杀以示清白。

第七十三章 我把你当兄弟

在老张准备跳黄河自杀的时候,有个人救了他,然后深情款款告诉他:“操之哥哥,名声如浮云,黄河也洗不清啊。”

你说的真特么有道理,老衲服了。

于是张德就返回大河工坊,深刻地检讨自己,为什么离开了长安,还会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郎君,长安来了人。”

八月终于结束了,已经到了腊月,坦叔这几个月忙活完之后,就在怀远休息了一段时间。王万岁也正式有了针对性训练,师徒二人,倒也潇洒。

“谁来了?”

“程三郎,还有李凉州家的大郎,还有李大郎。”

李震是为了岐州的事情而来,那里的石头能卖钱,是张德早就跟程处弼说过的。如今李勣实力大涨,很有可能直接升格为天王,在长安,李大郎如今也是可以刷脸吃饭嫖娼的人。

“操之!”

雪又下了几天,外面马车也寻常过不得,若非长安来的车子底盘高,马儿块头够大,真是不好走。

前阵子怀远城往南修了板轨,奈何实在是积雪深厚,又死了一两千铁勒奴,这工程于是就歇了下来,让李思摩好不痛心。毕竟,眼睁睁地看着铁勒奴光吃饭不干活,这都是实打实的损失啊。

“兄长怎么来了?”

张德迎着李震进来,后面程处弼好李奉诫躲躲闪闪,好半晌才上前喊道:“哥哥,近来可好?”

老张呵呵一笑:“还好还好,怀远虽小,倒也清净。”

忽地,张德身躯一震,眼神瞟着程老三,心说这货躲着老子干嘛?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操之,你什么时候和武家搭上关系的?”李震抖着鹿皮大氅上的雪花,进了屋子都坐在火炉前烤着手,一边烤一边道,“你这果然暖和,长安现在半个城都在用火炉子,连户部的人都说好,陛下还夸华润号果是义商。”

“有这事儿?”

张德心说老子卖个炉子而已,身为大唐未来辰时的太阳,怎么地也要给长安人民群众带来温暖吧。

等会!等会!刚才说什么来着?武家?!

“兄长,适才言吾与武家……这从何说起?”

“荆州都督的家眷,都回了长安。杨夫人没住城东,住普宁坊去了。安菩还跑去帮忙安顿,跑前跑后的,连屈突诠都在那里巴结,你是不是要娶武家女?”李震说着,还挑了挑眉毛,给张德一个猥琐的眼神,“我去普宁坊看过了,那个顺娘,啧啧,虽说才十岁,但却当真绝色……”

你特么逗我!老子看上去有那么**吗?!

“兄长!这从何说起啊!吾久不在长安,更未去过荆襄,焉能和武公攀扯干系?怎地有这等谣言,吾怎会娶武氏女?”

这特么逗我呐!老子虽然历史水平不咋样,可好歹知道武士彠的闺女特么是妖怪啊。历史上第二个女皇帝,屌的没朋友的那种。

“嗳,操之何必遮掩,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二人沾了光,弄了几个铁勒人头。如今可算是有了底气,在城东嗓门都大了不少。最近准备借些钱,好混进东宫折冲府,哪怕是站班,也是太子亲卫啊。”

“这……这怎么可能?我与武家素不来往,怎么会有这等事情?我让坦叔写信给了三郎,早就吩咐过,只要……”忽地,老张虎躯一震,虎目猛地抬头,然后程处弼同样虎躯一震,虎目中流下两道虎泪,立刻给老张跪下大叫:“哥哥饶命!”

“好你个程处弼!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害我!”

程处弼立刻抱住张德的大腿,“哥哥,哥哥饶命!小弟也是情非得已,那天被武大郎吹捧了几句,又喝了点酒,便应了下来。咱们兄弟在长安厮混,要的就是脸面,既然应承了,自然是要办事的。只是哪里想到,这武家简直是坑人嘛!”

老张气的吐血,你特么还委屈了?你不知道武士彠是李渊的好哥们儿?你不知道李董很想让武士彠死在荆州,最好全家死在荆州?武家坑人,你特么才是坑人!

毫无疑问,张德能够想象自己一旦回到长安见到李董,会是什么下场,吊起来打那都是轻的。

前面拼死拼活拒绝了李董的漂酿闺女,辣么好的表妹,你不要,可以理解,李丽质年纪还小嘛。你张操之是有节操的人,有底线的人,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千古一帝还是很欣赏的。

结果没几个月,你特么居然跟老董事长的铁哥们儿的闺女传出了绯闻,你这是想要帮太皇复辟不成?

一切威胁到李董宝座的人,都得死啦死啦的!

于是,张德脸都绿了……

“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在长安给我摆平了!要不然,兄弟没得做!”

张德咬牙切齿地盯着程处弼,“还有武家那里,掰扯清楚,别他娘的什么货色都来攀扯,明白了吗?”

然而程处弼却没有回答他,而是低着头,一言不。

边上李震都惊呆了,这特么看上去是张操之被程处弼给干了啊。

哇,程三郎这个人果然不可深交,张操之把他当兄弟,结果他娘的程三郎想干他,太过分了!

“唵?”

老张释放了霸气,震的程处弼瑟瑟抖,然而还是没回应。

半晌,旁边站着也有点哆嗦的李奉诫艰难地开口道:“哥哥,这个……武大娘跟着来怀远了。”

哎哟卧槽!

张德气的都笑了,你们真特么的会玩,老子现在跳黄河还来得及吗?

妈的这下好了,老子回长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李董的心情肯定会很愤怒,不容置疑的,朕的女儿是幼女,你有道德洁癖,朕很欣赏。武士彠的女儿也是幼女,你却接到怀远一起爽,你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操之,还是让人先进来吧。没曾想,你竟是一无所知。”李震尴尬不已,此行他也是被坑了,毫无疑问,程处弼这个贱人始终没说实话。

“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万一回京,我肯定被陛下五马分尸。”

老张一屁股坐太师椅里面,放弃了治疗。

“哥哥,哥哥我错了,呜呜呜呜呜……”

有些时候,张德真的以为,灞桥歌王程处弼,他其实不是弱智,而是级天才。

无奈的老张,于是道:“算了,见就见吧。吾的名声,已经狼藉不堪,区区十岁幼女,岂能畏之如虎?便看看是不是传言的那样绝色……”

然后就再度出门,迎了香车,车上下来一个素衣幼女,只是随意梳,抱着暖手,走来台前。

“武顺见过张家哥哥……”

糯糯的声音,甜甜的脸蛋,妈的,管他呢。

“顺娘一路辛苦,快快进屋,屋里暖和。”

老张笑的眼睛眯了起来,领着武顺进了正厅。

第七十四章 明则

伺候武顺的婢女也是有的,只是入了正厅,就站在门外听候。虽说担心自家娘子被那幼女狂魔欺辱,但程家三郎和李家大郎也在,当无事。于是婢女就一半忐忑一半安心,十分复杂地在门外站着。

“妹妹能来怀远,当真是蓬荜生辉。”

张德微微一笑,然后喊道,“阿奴,还站着作甚,去拿些物事来消遣。”

“哥哥仗义任侠,闻名长安,震动洛阳,便是荆襄,也听尉迟家哥哥说起过。”武顺戴着面纱,微微行礼,盈盈入座。

老张因为不喜欢跪坐,索性就全力打造家具。什么八仙桌太师椅搁几脚蹬圆台,怎么舒服怎么来。

倒也是因为舒服,李董最近在改造太极宫,本来也是盘坐的皇位,如今也是改成了龙椅。

武士彠虽然利州忙完忙荆州,但老董事长还是很挂记他的,于是就让人送了几套合适的家具过去。因此武顺虽然不在长安,倒也用过。

“这都是兄弟们的吹捧,妹妹莫要当真,吾乃俗人,做些俗事尔。”

正说着,程处弼眼睛一亮,正色道:“哥哥,大娘北来,是要看一看塞上风光的。这塞上风雪,比之长安灞柳风雪,更有风味。”

老张眼睛一横,这货顿时缩了缩脑袋,不再说话。

“妹妹真是果决,小小年纪,却不输男儿。”

“哥哥过誉。”

武顺依然糯糯地回答,甜的老张浑身难受。这尼玛,不在奥运会唱国歌简直浪费。

“阿郎,瓜果拿来了。”

阿月浑子是必须要上的,各种干果也是不能少的,柿子饼和几种蔬菜干,让程处弼顿时胃口大开。

“哥哥,还是你这儿痛快!唉,长安大是大,吃个东西不甚麻烦。”程三郎塞了一口柿子饼,然后又道,“对了,哥哥,那炉子,进项真不少。就是南山的炭,今年收的少了。烧炭场的买卖,垮了三成,杜二郎还想找我拼命,哼哼!”

南山烧炭场多是杜如晦家眷在操持,城东泰半用的都是杜家的炭薪,主要是烧的好,烟少。

但如今生了炉子,又从渭水运了河套的无烟煤过来,那质量,那热度,还要个卵的木炭。

可惜水力煤球机几次做都失败,出的煤球老是碎,老张也放弃治疗,直接人力来搞,反正技术含量低,人力也足够多。

“杜公还没复职吧?”

张德忽地问道。

“还没,去五庄观了,和秦叔住隔壁。”

老张一愣,秦琼啥时候和杜如晦关系这么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李震轻咳一声:“够了啊,武家妹妹还在这里。”

张德顿时尴尬一笑,冲武顺拱手道:“妹妹莫怪,一时忘形。”

“哥哥无妨,此乃正事,男儿当如此。”武顺将手中的柿饼缓缓放在膝上,然后正视着张德回道。

真特么有礼数,再一看门口,嘴里塞满了河套的薛招奴正在从挎包里摸出一把阿月浑子,然后拨给武顺的婢女吃……差距太特么大了!你他娘的姑母好歹是老董事长的小老婆啊,拿出点做**的专业素质呢!

“妹妹何其飒爽,若为男儿,必可入仕!”

张德赞叹道。

“可怜只为女儿身,大人为妾与小妹取名,亦是有些期许的,奈何娘亲生下两个女儿……”武顺有些落寞,杨氏无儿,遂没办法在武氏站稳脚跟,也算是心病了。她又柔柔弱弱道,“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大人为妾取名顺,若是男儿,将来取字明则,倒也妥帖。可惜……”

嗯,很好,我就喜欢子曰,在塞北别的不知道,子曰太特么司空见惯了。还有妹妹啊,你这个字……很有深意啊。明则,嗯,很好,总之……很好。

“仁孝大义,武公对贤姐妹的期许,真是令人钦佩。”

“小娘若非要跟宾王先生习算学,定是也要来塞上见识见识哥哥的风采。哥哥言谈举止待人诚恳,令人丝毫生不出厌烦。”武顺有些小心地眨了眨眼,瞄了张德一眼,才又柔声道,“妾自觉哥哥待人甚是平等,这般体会,还是头一次呢。”

哈哈哈哈……你的第一次啊,老衲很荣幸啊。

老张嘴角一抽:什么鬼?!老子和你才第一次见面,你特么就跟老子说你对我感觉不错?

“顺娘实在是谬赞,吾乃江东野人,粗鄙武夫,何来风采?平素也只是与些夯货无赖厮混,实在是苦不堪言……”

说着,老张的眼神瞟着程处弼。

程小三心说哥哥你特么不厚道,武大娘这么漂亮伶俐的小姑娘,你弄到手了居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哥哥不爱我了!

程处弼眼神顿时幽怨起来。

“满招损,谦受益。哥哥诚乃君子。”

小姑娘忽闪忽闪着大眼睛,跟会说话一样的,浅浅一笑,浮起片刻面纱,震的老张虎躯一震:哎哟卧槽,小时候就这么妖,长大了还得了?

那眼睛跟戴了美瞳似的,面纱微动,小嘴儿鲜红欲滴,皮肤白皙光滑。放一千五百年后,这要是不拍广告,导演和供应商都应该被枪毙啊。

“顺娘在怀远,不必拘束,此间护卫,多是老辣劲卒,且根脚清白,都是良家。若是想要远行采风,前任崇岗镇镇将王祖贤开了一家福威镖局,乃是新设的行当,做些看家护院行商保卫的事体。只消说一声,便有各种应对,十分便利。”

“谢谢哥哥。”

“若是想要消遣,也只管来找阿奴,若觉得她太过古怪,找我也是一样的。”张德又从怀中摸出一枚玉子,上头刻着持弓小人,乃是象形张字,“拿着这个,怀远城中吃喝随意,妹妹只管玩耍就是。”

武顺眼眸闪着光,显然是欣喜,只是因为家教,还是克制了下来,低声道:“哥哥厚爱,妾……”

“嗳,自家人,说甚么生分话。”

张德说罢,唤道,“阿奴,还不过来给武家娘子?”

“噢。”

阿奴不情不愿地过来,接过玉扣,塞在了武顺的手中。

安顿好了武家的人,阿奴在那里给武顺介绍住处,武顺也是高兴,便对薛招奴道:“阿奴,吾与你一见如故,当真欢喜。吾也未有甚么礼物,只是捎带了一些长安特产,恐阿奴嫌弃……”

薛招奴一听,有礼物?是不是吃哒?好啊好啊好啊。

她一脸的欣喜,却见武顺摸出一只瓶子,看着阿奴,温润道:“阿奴,你听说过安利吗?”

第七十五章 坦叔的眼神

胭脂水粉什么的,最讨厌了!

阿奴最不喜欢打扮,成天就梳个双丫髻,然后挂着三五个小包包,包包里塞着各种不同的小零嘴。打扮的好看有什么用?阿奴觉得长安的女人最俗气了!反正自己不打扮,照样可以给阿郎暖床,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安利牌精油,就被阿奴扔到了灶膛里……

“阿奴,你算学这么好啊。”

武顺没想到薛招奴识字,更没想到的是,薛招奴还能唱“昨夜小楼又东风”或者“犹是江南佳丽地”,震的武大娘惊为天人,张家哥哥的婢女,也是不同凡响。

然而更加没想到的是,阿奴的算学甩她十条街。让武顺内心的阴影面积,比太极宫还要大。

“那当然啊,我可是管着好些个账呢。九婶买菜,都要从我这里支应的。坦叔说我年纪虽小,却会办事。我肯定不比我姑母差,做小也要有本事,才能做。”

什么鬼?!

武顺白嫩的脸蛋抖了抖,小声问道:“阿奴,你姑母是谁?”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姑母给人做小,居然这么光荣?

“太皇的薛婕妤。”

“……”

武明则内心的阴影面积,有长安城辣么大。

哇,张家哥哥好厉害啊,家里的婢女都是太皇的亲戚。

可惜当今天子大杀特杀无人能制,否则薛道衡要死不瞑目两次以上。

“舍妹也热衷算学,在荆襄,也有女神童的名号。可惜来了长安,却是比不得马先生,于是就托了尉迟哥哥说项,在马先生那里学习。”

阿奴于是眨着眼睛:“马先生是谁?”

“马宾王啊,太子府……”

“噢,你是说那个别扭人马周啊。那人真逗!”阿奴想起了什么,然后掩嘴窃笑,鸡贼到了极点。“嘿嘿,武姐姐,我告诉你,你可别和马老头说。其实啊。他去东宫做事,可不是阿郎好心肠哩。而是阿郎烦死了他,想不出办法让他滚蛋,于是祸害太子去了。”

“……”

武顺内心的阴影面积,有关中辣么大。

“马先生……马先生是哥哥举荐给太子的么?”

“甚么举荐。实在是受不了他,便让太子也受受罪。你可不知道,马老头总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不合礼法,那个不合礼法。阿郎受不得他,便打去东宫,反正太子不得不遵礼法。”

阿奴甩着双丫髻,从包包里摸出一把桂圆干,剥了递给武大娘。武顺一边吃一边呆滞,讷讷道:“这……可是马先生人很好啊。城东所有人都说太子有了马先生。必成一代明君。”

“可阿郎不是好人啊。”

薛招奴理所当然地说道。

“啊?”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武顺没反应过来:“阿奴你刚才说什么?”

“阿郎不是好人啊。”

咔,她咬开一颗比较硬的桂圆,然后剥出里面的肉,塞到嘴里吃了起来,“修文宣王庙,要不是他,阿郎最少还要多赚二十万贯。你可别到处去说啊,武姐姐。”

“噢,嗯,我不会……不会的……”

文宣王庙。文治圣地啊,何等的神圣,怎么可以……可以沾染铜臭呢?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

武顺内心的阴影面积。有关内道辣么大。

“阿奴,你怎么可以说哥哥不是好人呢?”

“这是阿郎自己说的啊。”

阿奴同样眼睛忽闪忽闪看着武顺,两人就这么在一处小院子的秋千上,一人一个相邻坐着。小婢女提起双腿,踢腾了一下,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武顺道:“武姐姐。你是好姑娘,我告诉你啊,阿郎最讨厌有人说他是好人了。”

“……”

武顺有点混乱,觉得这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觉得哥哥挺好的。”

“安平殿下长乐殿下都这么说,还有那个瀚海公主,也这么想。可你看,她们多伤心啊。”

咔,阿奴剥起了开口的大核桃,眼睛微微一眯,笑的像只小狐狸,“武姐姐,千万别对阿郎说,你是一个好人啊。”

“噢,我记下了,谢谢阿奴。”

“不客气,我就觉得武姐姐人很好,所以才说的。”然后阿奴眼珠子一转,拉住武顺的手,“武姐姐,我再带你去逛城西吧,那里有个河西人,会烤骆驼,今天可以吃到烤骆驼。”

小婢女口水都快流了下来,盯着武顺手腕上系着的玉扣:“武姐姐有了这个玉扣,可以随便吃呢,我们快去吧。”

“可是我吃不下了啊。”武顺一脸为难。

“没关系,吃不下看看也好。”说着,阿奴拉着她,连忙道,“过了未时,可就赶不上了。”

她们两人出去,坦叔在门口一愣,却见阿奴叫道:“坦叔,武姐姐说要吃烤骆驼,我带她过去。”

然后栓马桩那里出来一辆小马车,张礼寿给他们赶车。

坦叔半晌没反应过来,等要说点什么,小马车已经走远了。

进门后,坦叔对张德道:“郎君,问清楚了。”

“噢?怎么说?”

“应国公似乎最近身体不适,这才让女眷从荆州返回长安。不过……相里夫人的两个儿子,似乎并没有让杨夫人住在国公府。”

“武元庆和武元爽?”

“正是。”

张德眉头微皱,沉声道:“武二娘呢?”

“武小娘子喜好算学,回长安后,算学名宿亦有不如其者。后马宾王设三题,武小娘子无解,马宾王释惑,托尉迟宝琪走了东宫的门路,跟马宾王进修算学。”

“她一个九岁小姑娘,你说学什么不好,学算术!武士彠怎么教闺女的!”老张顿时骂骂咧咧,“还有马周这个人,你说他教谁不好,教武小娘子,你说他是不是白痴?平康坊那么多女人,他眼睛瞎了吗?林妙儿崔莺莺,那身段,那姿容,那……咳咳,你说马周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一想到马周这个神经病没事干跑去教武小娘子四则运算,张德就某些部位隐隐作痛,特么马周还在东宫上班,堂堂一个国家公务员,成天和小萝莉玩弄数学,还有没有职业道德?

这种人,放一千五百年后,起码要给个最美有爱心公务员称号。

“这……郎君,缘何对武小娘子这般上心?”

“坦叔,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办法,现在长安城传的更加离谱了,幼女狂魔张操之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大雪天也要在黄河边逮着幼女玩。

妈的,老子陪武顺看看黄河雪景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坦叔眉毛一挑,低头道:“郎君,那长安那边,要和马宾王说些什么吗?”

“说个屁!”

张德插着腰,想起这事儿就上火。辣个九岁小姑娘,不好搞啊。属于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机会就大放光彩。

这种人,还是不要放长安了,省得祸害人。

“这样,坦叔你让大郎去一趟长安,算了,还是坦叔你亲自去我才放心。你就让那武小娘子知道,马周那点算学道行,是从何而来。”

“……”

坦叔眉头挑的更加厉害了,这是要干嘛?这不还是要诓骗小姑娘吗?

“坦叔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喜欢幼女。”

“是,郎君不喜欢。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坦叔还不明白我是什么人吗?”

行走江湖看人很准的坦叔内心默默道:这么多年,我就没一天看明白的。

然后没多久,程处弼就搓着手大叫着冲进来,看着张德猥琐笑道:“哥哥,哥哥当真厉害,一个不够,还要一个。啧啧,这武家姐妹,当真是美不胜收,不是小弟吹嘘,这长安城中,绝色虽多,然而浑然天成者甚少,更遑论那武小娘子天生英气,若是长开,必是如寒梅傲雪,哥哥征伐起来,定是更加爽快,小弟……”

砰!

老张怒不可遏,一个过肩摔,把程处弼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ps:讨债如讨饭,就差给欠债的跪下了……唉,还有一更。

第七十六章 值多少钱

幼女狂魔张操之,他不仅仅把武家大娘子拐去河套,他海拔武家小娘子也拐去了。丧尽天良啊,惨无人道啊……

谣言似乎没有停歇的样子,反正长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就是权贵子弟强抢民女然后被见义勇为的大侠打成狗。

可惜张大郎自己就是大侠,长安人尽皆知。

十五岁了,张德觉得自己育的还不错,再努力两年,应该可以育成完全体。到时候,就可以以正视听!

“徐监丞,不是说要带令嫒来一观塞上春光的么?”

张德请徐德喝茶,最近在研究先进的炒茶技术,草原上的事情,麻烦的很。一个冬天下来,死了近三万人。这还是河套粮食供给没有停下来的基础上,瀚海筑城的地方,一帐必有一火炉,可就是这样,还是死了五位数。

农耕时代的抗灾害能力,简直虚弱的可怕。

“呵呵,临行前偶感风寒,出不了远门,吾也深为遗憾。”

徐孝德眼神飘忽,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六岁闺女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幼女狂魔要是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会不会兽性大?会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徐孝德打心里忌惮张德。

一瞧徐德那眼神,老张虎躯一震,心说妈的程处弼,这事儿咱们没完!

“徐监丞,不知道春耕的事体,安排的怎么样了?”

吼啊!

一说到春耕,徐德就兴奋了,眼睛放着光:“操之,此番汝立功也!”

老张心中暗暗撇嘴,老子要屁个功劳,要不是看在李承乾三天一封信,五天一封书,烦不胜烦的份上,他才懒得理会呢。

“嗳,徐监丞,说好的,此间皆监丞操劳,与吾何干?”

将作监也是苦逼地方,有好处那是工部和内府领导的好。出了事情,弄个大匠出来顶罪,不死也要剥层皮。

所以阎立本才拼了老命谋差事在内府挂职,死活也不愿意在将作监厮混了。

为这,那曲江夜宴图可是托了门路,让李泰帮着吹捧。李董对自己的胖儿子,那真是没的说,疼爱到了极致,然后大笔一挥,给阎立本调了档案。

“那八牛犁,着实厉害,一日翻耕,胜百农苦干,当真农耕利器也。”徐孝德眉飞色舞,“关洛地平,中原亦是合用,省了劳力,亩产必能多增。”

老张呵呵一笑,老子就是为了让土地上的劳力减少,才特么贡献出来的。大杀器,你懂个卵。

“只是……”

徐德有些为难地看着张德。

“监丞有难言之隐?”

“只是百姓有牛者甚少,若是租用官牛,也用不起八头。再者,各家各户田垄分隔,总有纷争,这八牛犁虽好,着实……着实用起来有些麻烦。”

轮式重犁是针对性展出来的,一是欧洲的耕地不行,需要深耕。二是因为耕作习惯,欧洲土地的草根去除麻烦,需要耕地时候直接斩断。三是欧洲农业有产者的生产资料匮乏,不集中就得饿死。

所以这玩意儿,放欧洲其实也谈不上减少农业人口,毕竟欧洲土地产出很低。但中原王朝确不同,从井田制到贾思勰,农业进化非常科学,单位亩产相对较高。可以将更多的劳力从土地中解放出来,其结果对张德来说,简直美的冒泡。

“嗳,监丞无虑也。”

一听徐孝德居然有打退堂鼓的心思,张德赶紧给他动力,这货只有在太子那边好好装逼,才能让朝廷给广大农民装逼。

而春耕,是皇族集体装逼的时刻,皇帝要在田边撒泡尿意思意思施肥,太子要在田里铲把土意思意思深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官方不给轮式重犁打上“大唐制造,皇家出品”的铭牌,他幼女狂魔第一个不答应!

“噢?操之有何计策?”

“计策倒是没有,图纸倒是有一张。”

张德呵呵一笑,然后道,“启年,去把图板拿来。”

“是,郎君。”

今天是王万岁站班,练功结束就来看门,听到张德吩咐,赶紧过去把张德说的图板拿过来。

图板上钉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柄犁,就是形状有点奇怪。

“这是……犁?”

“正是。”张德淡然一笑,对徐德道,“监丞请看,此乃江东犁,又名曲辕犁。在江阴,也只有我张氏才用。小户人家只消一头水牛,胜寻常犁头,五倍不止。”

“此又乃利器也。”

徐德大喜过望,他这个监丞,就是明升暗降,想要翻身,当然要靠老乡拉一把了。朝廷里面老乡有不少挺厉害的,比如说6元朗,比如说虞世南,但这特么跟他老徐没关系啊。

人家十八学士都是跟眼前这个幼女狂魔来往的,他徐德算哪根葱?虽说大家都取一个名,但不同命啊。

“嗳,监丞,在下的事……”看着徐德那模样,老张知道他上钩了。

“操之放心,太子那里,我自会分说,定不误操之所托。”

“那就好,那就好啊。”

张德呵呵一笑,搓着手,内心暗暗道:到时候,大地主家里雇工减少,也算不到老子头上,这个锅,李承乾去背吧。

老张可以想象,这种省时省力的玩意儿搞出来,五门七望这种货色,肯定要减少土地上的劳力投入。到时候除了薄有田地的小农,那些个雇工,基本就要被扫地出门。而且张德更加相信五门七望的节操,他们当然不会因为自家田地夹杂一两块泥腿子家的地,然后就赶人吞地,这种事情,像是高贵人家做的吗?

当然是五门七望家的临时工干的喽。

“操之宽心就是。”

徐孝德于是拿了图纸,欢喜地去了。

等他走了,门口有个小娘探头探脑看着张德:“操之哥哥,今天要学什么?”

“今天教分子和分母。”

言罢,张德拎着小娘一边走一边关切地问道:“二娘,怀远还住得惯吗?”

“挺好的,比家里热闹多了。阿姊也在这里,阿奴对我也很好,大家都很好。还有操之哥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你特么逗我!

我对你悉心教导,你居然说我是好人?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住不惯呢,塞北比不得江南,风物粗糙了些。”

张德笑眯眯地说道。

“操之哥哥,你把我弄来怀远,花了多少钱?我想看看我值多少钱。”

武二娘歪着脑袋,眼睛大大的,看着张德,整个脸都萌萌哒。

第七十七章 一个愿望

“嗳,小娘怎可这般想,甚么值钱不值钱的。你来为兄这里,是修习算学,将来好给武都督帮忙嘛。”

老张负手而立,一脸慈祥,特正义诚恳的那种。

然而武二娘却是撇撇嘴:“阿娘收了你好些钱,我都看到了。”

“那都是为兄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小小意思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纠结。”老张继续很慈祥,级正义诚恳的那种。

武二娘有点婴儿肥,这会儿还没有女帝的霸气,顶多就是机灵一些。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老天给了她舞台,她才能大放光彩,没有舞台,在这个有中国特色的封建帝国主义国家里,女子要出头,难度不小。

连琅琊公主也是靠着张公谨叔叔,才弄了个娘子河出来,至于琅琊定胡碑,倒是给后人有了瞻仰的地方。

“我那两个哥哥,为了进东宫折冲府,把阿姊都卖给你了。”

“话不能这么说,顺娘喜好游玩,塞上风光别有一番滋味,岂能不好好欣赏欣赏?再者,武大郎武二郎也是相信我的为人,所以才把顺娘送过来。毕竟,堂堂应国公的女儿,怎能如无根浮萍?”

“阿娘带我们回长安,他们把我们从老宅轰了出来,还打我们。”

“放心,等为兄回长安,一定好好教育他们。”

“真哒?”

武二娘眼睛放着光。

“那当然,为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食言而肥?”

“那操之哥哥把他们打死好不好?”

“……”

我的心脏……

张德感觉遭受了暴击,这妞虽然年纪小,可凶残的个性,果然是天生的。

“小娘,你那两个哥哥,罪不至死吧。”

“他们还想把阿姊卖给张亮和侯君集,把我卖给长孙无忌……”

你才九岁,你怎么懂这么多?

“嗳,不会的,堂堂国公之女,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老张虎躯震了一下,心说这妞后来和李治**,然后展成一代女帝,是不是因为前期遭受过心灵上的巨大创伤?莫非真是武元庆和武元爽这俩傻叉干的?

可惜张德历史不咋样,你说以前不好好翻个新唐书旧唐书,看什么材料手册啊!

“操之哥哥……”

武二娘突然露出鹌鹑一样的眼神,然后小手拉住了张德的衣袖,“你是长安城的大英雄,赛尉迟小张飞,人称及时雨,草原呼保义。汉胡少年郎,都知道你本事最大,你帮帮妾好不好?”

别这样,你这个眼神,让我想犯罪,会枪毙一百遍的。再说了,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老张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然后虎躯震了一下:卧槽不对啊,武氏兄弟给老子提鞋的资格都不够,老子有什么好为难的?这妞是铁了心要弄死她俩亲哥啊,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小娘啊,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他们不死,妾不开心。”

武二娘嘴一嘟,那姿势,跟薛招奴一模一样,来怀远没多久啊,就学会这招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将来还得了?你不做皇帝真是可惜了。

然后张德琢磨着,貌似李治搞女帝的时候,女帝还是李董的小秘?这关系略复杂,不过毫无疑问,老张不会让武二娘去给李董做小秘。

“早知道留在宾王先生那里,到时候见了太子,央求太子也好……”

你特么简直是人才!

张德当时就惊呆了,李承乾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他?

李承乾是暖男啊,只是和抱着暖手给另外的帅哥嘘寒问暖。这样的好好先生,优柔寡断比张无忌还要矬,就不好伤害他了。

于是张德果断对武二娘道:“为兄给你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萌萌哒的眼神,看着张德。一如当年张德看着李董。这眼神真讨厌!

“等你十四了,若还是这个心思,为兄满足你的愿望。”

“真哒!”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老张负手而立,笑傲江湖,“我堂堂梁丰县男,忠义社,也会信口开河吗?”

然而武二娘转身就跑,张德面露微笑:“这孩子,高兴成这样,算了,我也找点事情做吧。”

正要去工坊看看,结果武二娘又跑了回来。

“二娘,你这是作甚?”

“操之哥哥,快写文书契约,签字画押!”

“……”

你把我的美好心情还给我!

长安欧巴无奈之下,提笔写下了屈辱的文字,吹干墨迹,张德更加屈辱地印上了手指印,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操之哥哥你真好。”

武二娘飞快地将契约收好,塞到了**中。

“哥哥,我们上课吧。”

“呵呵,不了,为兄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那好吧。我去找阿奴玩。”

说罢,武二娘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她就这么走了,连个安慰都没有。

卧槽……这妞……这妞不简单。

老张呆坐了许久,暗暗道:老子把她弄来怀远,到底对不对呢?瞧这尿性,很有可能老子会被她玩死啊。妈的,不如真把武家兄弟给剁了吧。唉,老子真要是下手,李渊因为老哥们儿绝后,肯定把老子也剁了……

仰天长叹:“报应啊!”

“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文字,草原恶狗李思摩再临人间了。

“郡王!”

张德猛地一愣:“不是在长安吗?怎么回来了?”

“操之,哈哈哈哈……本王这次还算够意思吧?”李思摩进门来,拍了拍张德的肩膀。老疯狗说的够意思,指的是勋贵子弟走门子捡铁勒人头的事儿。实话讲,老疯狗这事儿办的,地道,忒地道。

张德光靠卖人头,就大赚一笔,就这,各家勋贵还要对他梁丰县男感恩戴德。提携之恩大如天啊。

“郡王提携之恩,我代诸位兄弟,先行谢过。”

“嗳,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者,我家小子,还要在操之这里修习,是本王应该做的。”

李思摩自顾自坐在椅子上,然后抓了一把干果,塞了一颗在嘴里,然后眼睛放着光道:“春耕后,封赏就会下来。此战,宰辅已有定论,实乃薛延陀寻衅,自取灭亡也。契苾部反正有功,天可汗陛下准备赏契苾何力一个莫贺咄可汗当当。不过这汗帐嘛,嘿嘿,河西自取。”

“河西?”

老张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西域以西?”

“西突厥残部和铁勒残部,让他们打出狗脑子来。指不定西域四国,就要亡了。”老疯狗像是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搓着手道,“操之,天可汗陛下托我给你带个话!”

卧槽!你这转折要不要这么恐怖!

说西域呢,你特么来个天可汗!张德吓的背脊上的毛都倒竖起来,老疯狗这次凶残无匹,他华润号那点买卖,帮凶啊。

张德现在最怕的,就是李董突然回过神来,然后准备教他做人。

第七十八章 塞北义商

塞外这事儿,你不能说是战争,得定性。最高也就是冲突或者摩擦,最低么,那就是薛延陀寻衅边境,不服王化。李董多精明,要是说这事儿是唐朝要干死薛延陀,草原上那些苦逼的小可怜,还不得跑的比谁都快?

细细想来,老张突然觉得恐怖至极。

尼玛,这破事儿,该不会是皇帝一开始就琢磨着逮着啥算啥吧!

鼓纛是李思摩从皇帝那里弄来的,跑塞外就开始派。粮食是张德通过华润号来调运的,可是粮食却是关洛土豪们的,而且苦力脚力都是关内道本地人,世家没肯,压根没戏唱。怀远郡王虽说理论上是突厥残部领袖,可亲卫战兵也就三千不到,可那装备,分明就是和十二卫一个水平。

再一个,当初李思摩说是自己打着华润号的名义,却河北河东诓骗失地农民还有青皮游侠,自己当时信了。可尼玛这年头,被官府背书,这么大规模的迁徙,他华润号算个卵?

都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女人。可这是大唐啊,这是贞观啊,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老板。

回过神来的老张汗涔涔的,心说李董这算计……牛逼不解释。

初衷肯定就是让老疯狗去捣乱的,逮着个蛤蟆攥出泡尿,真要是打的铁勒几个小部落叫爸爸,那也是意外之喜。弄死万把人,那是老天保佑。夷男被气死,那是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思摩总的来说,能捞着什么,李董都会满意。万一没捞着,无非是多死一些好战的突厥狗,外加河东河北那些对社会治安很不友好的有活力社会团体成员。

李董比老疯狗会玩多了,这特么分明就是杨坚故智,纯智商碾压啊。

“卧槽……”

张德思前想后,在一琢磨契苾何力怎么就被封了个可汗当当,顿时把许多细节都串了起来。

李董太屌,他当皇帝应该的。

这其中自己也被算计了一把,完全成了老疯狗的运输大队长,就差挂个“凯申物流”的名头了。老疯狗要啥自己给啥,缺啥自己运啥,比奶妈还奶妈。

“操之?”

“噢?!郡王,不知陛下让郡王带了什么旨意?”

“操之不要慌张,都是小事,小事。”

老疯狗嘿嘿一笑,搓着手问道:“操之啊,那个人工石,这河套,能扩产吗?”

啥意思?要水泥?不会是修大明宫还要吧?

“能是能,可是这投入不菲,产率甚低,不知……”

“能就好!”

李思摩一拍大腿,然后目露不屑,“钱,也是问题?本王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呃……既然郡王都这么说了,那吾也不矫情,郡王要多少?”

“一千万斤。”

“一千斤倒是不多,用来修建花园,倒是……嗯?多少?!”

“不是一千斤,是一千万斤。”

你们想干嘛?!你们到底想干嘛?!

此刻,工科狗的狗眼快裂开了,天呐,老疯狗和他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操之啊,陛下托本王给你带个话。”

重复了一开始的那句话,思摩压低了声音道,“两汉故地,焉能弃之?”

卧槽,莫非这是要修邬堡一直修到里海?!

老张算过一笔账,如果只是一旅人马驻扎的邬堡,大概需要水泥三十吨,也谈不上什么标号不标号了,烧出来就算数。三十吨就是六万斤,一千万斤,这就是接近两百个邬堡。

差不多正好就把北地边军分散其中,这特么是绝户之计,死活不让草原兄弟翻身的节奏啊。

老张突然一个激灵,这事儿,貌似当年沙俄也干过,可也没这么凶残啊。

妈的,老子上哪儿弄一千万斤水泥去?

“陛下雄才大略,吾深为钦佩。陛下在吾心中,就是古往今来第一圣人!”

马屁先拍过去,李董的忠诚看门犬李思摩连连点头,一副你的认识很正确,你的觉悟很崇高……

“咥力新败,必杀泥孰等人。泥孰这废物,虽说打仗不行,争位子也不行,但逃跑是无人能及。他肯定死不了,所以,到时候,泥孰一定会反杀咥力。”

眯着眼睛的老疯狗突然就睁开狗眼,放着光兴奋道:“契苾何力得了天可汗陛下的封赏,统御铁勒残部,然则不敢东进,必西向争夺草场。届时,西域定然乱战攻伐。咱们这人口买卖,岂不是大赚特赚?”

“……”

什么叫咱们这人口买卖?从始至终,老子特么就没干过这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全是你自己在干的!

“郡王的意思是……”

“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操之啊,圣人早有训诫,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无。蛮夷都是畜生,现在他们连君都没有了,那更是一盘散沙的畜生。我们这是要让畜生洗脱罪孽,重新做人啊。”

原来贩卖人口是这么伟大高尚的事业吗?我怎么以前都不知道的?

“嘿嘿,只要人工石够了,立刻在金山以北修建邬堡。不消三年,东西夹击,鄯善必入天可汗陛下彀中,吐谷浑彻底灭亡,指日可待!”

你为什么不改名叫诸葛思摩?以后肯定能和隆中对一样牛逼,今天你讲的话,起码也是个《工坊对》……

“这个,郡王,此事吾恐有负陛下所托。拯救西域百姓于水火这件事情,吾做不来啊。”

“嗳,操之放心,放心就是。你看,陛下早有圣裁。”

“陛下又说了什么?”

“塞北新定,是否效仿两汉设都护府,还未定夺。不过陛下感念华润商号义举,特赐‘塞北义商’牌匾,还望华润商号再接再励,忠君任事。”

我的小心脏……

张德捂着胸口,顿时觉得李董歹毒无比啊。往后草原上,那些个妻离子散国破家亡的,一瞧见华润号,估摸着就是拎着砍刀先剁死两个掌柜再说。

可老张要说这特么老子不要,那就是欺君,那就是图谋不轨,那就是有负君恩。可接了下来,妈的全世界都知道薛延陀那档子事儿特么有华润号的背影。

别的不敢说,西域胡商瞧见华润号肯定是跪着说话的。

李董这是政治军事经济三管齐下,然后继续玩框一下就a过去的游戏。

张德不由得喟然一叹,然后小声问李思摩:“郡王,西域国小民弱,以大欺小,这胜之不武啊。这赢了,痛快吗?”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殴打小朋友,有意思吗?

然后老疯狗当场就表了态:殴打小朋友……当然有意思啦!

“操之啊,正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蛮夷虽弱,然则拯救其治下百姓,乃天大功德。正所谓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蛮夷之君天怒人怨,我等替天行道,实乃王道之师仁义之师也。”

好吧,反正你们怎么说都有理。反正华润号的名声你们也不在乎。

张德慨然一叹:“郡王教诲,德铭记在心。”

“应该的,应该的,本王最欣赏操之这样的年轻俊彦,大唐的未来,还得看操之你们啊。”

说完,老疯狗就出门把牌匾拎了进来,放墙角后,就跑隔壁朗读论语去了。

第七十九章 徐德升官

李董又去给炎黄烧了点东西,薛延陀扛把子人头一颗,外加几百个凑数的铁勒诸部贵族。虽说孔祭酒再三强调,要按照基本法来走流程,但最后还是皇帝任性了一把,搞了钦定。

“春耕乃是大事,太子做的不错。”

拂面的春风吹的人懒洋洋,李世民带着群臣,在渭南农地上视察。此刻太子已经下了地,手中的鞭子一挥,八头牛拖着重犁,深耕翻地。

“这犁,怎地还带轮子的?”

已经在京畿地区上班的尉迟门神很是惊异,“而且还用了八头牛!”

“啧啧,俺当年要是家里有头牛,还出来打个屁的仗。”尉迟恭祖上也是苦逼,他爹跟着鲜卑人到处打仗。当时流行搞个鲜卑名字,你跟哪个老大,哪个老大就给你弄个名字。

比如说杨坚,他就有个鲜卑姓氏普六茹,因此之前也可以被称作普六茹坚。尉迟恭祖父和父亲两代人都是泥腿子,要不是有点气力,像他们这种贫下中农,立刻被打倒,剁了喂狗或者攻城填壕沟。

家里有牛的,那起码也是村霸一级的地步,少说也有一两千土鳖跟着混饭,弄个邬堡屯粮毫无压力。

“这犁头,有名堂,有名堂啊。”

尉迟老魔到底是下过地的,将袍子一撩,过去摸了摸翻出来的土:“这家伙什,好东西。”

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冲将作监的人问道:“这物事,值个几钱?”

“回吴国公,需一贯光景。”

“恁地贵,莫不是你们这些渣滓,贪墨了工钱?”

老魔头一听这犁头价格,顿时不爽。

负责人徐德一听,吓了一跳,赶紧道:“下官绝不敢贪墨工匠血汗。实乃制作八牛犁需要些辰光。且长安制器之法,多赖人力,远不如……”

说到这里,徐德自己话都停了。他是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冒出来这些话。而尉迟恭眉头一挑,顿时咧嘴一笑:“你是徐孝德?”

“正是下官。”

“俺记得你,你有个能说会道的姑娘,听说六岁就能识文读写,还能作诗。嘿嘿。俺问你,听说东宫有人领你去塞上寻张操之,可有此事?”

徐德脸顿时垮了,但对面的老魔头是四大天王之一,没办法,只好点点头:“此乃太子殿下提点,下官获益匪浅。”

“你这厮不善制器营造,获益匪浅个屁。”尉迟恭一脸不屑,拍了拍手中的泥土,然后插着腰道。“俺若猜得不错,大概是太子让你去跟张操之学手艺的吧?将作监有能耐的俺认识,但你不是有能耐的。想必这八牛犁,也是张操之送给你的吧?”

老魔头是谁,长安富四大天王,这种小伎俩能瞒过他?徐德无奈,只要点点头道:“吴国公慧眼如炬。”

“你当真不会做官。啧啧,若是别人,便是死活都要矢口否认。你承认了此事,若是有人揭。你还想升官?”尉迟恭摇摇头,“你是实诚人啊,比那个小王八蛋强多了啊。”

感慨万千的尉迟老魔一想起当年和张德会面,唯一的感想就是自己裸奔长安。然后被皇帝喷了个狗血淋头。

“塞上制这八牛犁,要几钱?”

“看形制,两百五十文到七百文不等。”

尉迟日天顿时眼睛亮了:“好啊,好啊好啊,很好嘛。”

拍了拍徐德的肩膀,老魔头这才道:“你放心。俺不会坏你好事。好好做事,总有人提拔你的。”

“谢吴国公美言。”

言罢,老魔头回到皇帝仪仗中,李董问他:“敬德,去做甚么?”

“回陛下,俺去问了问徐孝德,看看这八牛犁的成果。”

“噢?有何说道?”

“胜百农一日勤耕。”

众人都是一惊,那些个家中田地大块大块的,都是兴奋无比。连温彦博都是眉头舒展,笑而不语。

“此乃利器也。”

“有此八牛犁,可省民力甚多。”

“关洛中原江淮,皆可用之。”

“可惜剑南之地陡峭多山,可惜了。”

不过这事儿对北方拥有大量土地的人家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

于是等李承乾的春耕秀结束之后,皇帝带着小弟们就回去讨论推广的事体。把徐德叫过去仔细询问之后,众臣现这八牛犁造价有点贵,于是决定在民资不富的地方,朝廷出犁,农民可以租用。

如此一来,可以解决地块分散,耕种零乱的情况。

随后徐德就飘飘忽忽地离开了皇宫,在街上迎着春风,感觉整个人都要飘了。

老板的大舅哥长孙无忌对他很隐晦地说了,这样的德政,办的漂亮,给太子加分的同时,给皇帝也舔了光彩。你是有功的人,朝廷和皇帝会记住你,组织决定对你另有重用,你做好准备。

于是徐德回到城西家中,他闺女就笑嘻嘻地问道:“耶耶,今日可是有甚么喜事?”

六岁的小丫头,手中捧着一卷新印的《诗》,放在书案上后,这才给徐德倒了一杯清水,温热合口。

“惠娘啊,你看耶耶,做个五品官,合不合适?”

“耶耶可是因那八牛犁,立功了?”

小姑娘聪明伶俐,竟是能揣摩此事,让徐德欢喜无比,抱着闺女道:“长孙公略有提点,言著作郎尚有一缺。只是……”

“耶耶,只是什么?”

“只是白天吴国公却也说过一句话,其言塞北新定,必先行设立牧监,上牧监增补十数人。吴国公直接问为父,若是属意,可以提携。”

比起长孙无忌,尉迟恭说话比较直白。而且老魔头为什么会和徐孝德说这些,徐孝德自己也能猜到,还不是因为张德张操之的面子?

但比起著作郎,很显然上牧监才是肥缺,他虽尽心做事,可这世道总得吃饭,总得让家人过的舒服。湖州出来做官,十五岁就入仕,历尽磨难不说,多少有些壮志受挫。此间机会,让人有些心动。

“耶耶,升官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塞北那里,为父也是不熟。再者,若是为父离开长安,岂不是还要带着你一起走?苦寒之地,只为父一人,倒也不算什么。可若是苦了蕙娘,为父如何心安?”

他说罢,却见徐惠笑道:“耶耶对我真好。”

“那就留长安!”

一看女儿那微笑,徐德整个人都要化了,什么狗屁前程,全抛脑后。(~^~)

第八十章 长孙之谋

塞北突然分崩离析,这是个意外之喜。内外朝在宰辅们的刻意控制下,都做了低调处理。薛延陀兵败,夷男授,定性为真珠毗伽可汗寻衅边境,引诸部恐惧,自乱而亡。

总的来说,长安人民群众从朝廷那边得到的宣传就是:有个皇帝册封为真珠毗伽可汗的铁勒大部落酋长,跑来大唐边境挑衅,叫嚣有种单挑。但是他自己的部下们吓尿了,害怕和大唐打,于是就把酋长剁了脑袋,然后引了内乱,薛延陀就灭亡了。

很科学,很合理,毫无ps痕迹。

连老张都觉得房玄龄真尼玛有一套,做宰相真的是要有点演技的。

草原这次是真的出现了权力真空,从北狄到突厥铁勒,这次的草原,是真的群龙无。比鲜卑大分裂还要糟糕的一盘散沙。

朝廷当然很高兴喽,辣么多牛羊,辣么多苦力。可朝廷头疼的也是这个,群龙无一盘散沙,就会诞生很多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然后会引一些不必要的治安事件。

所以,李皇帝下达了最高指示:塞北自古以来都是大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效仿两汉,建立都护府。

那么问题来了,谁做大都护呢?

因为这个情况,宰辅们就差赤膊在太极宫互殴,外朝的人也是在不断地打听消息。跑门路的更是不计其数,元谋功臣没一个落下,都被人捧起来,送礼的人排队能绕平康坊两圈。

总之,这是一个让平康坊姐们儿忙不开嘴的时代。忙到下面那张嘴还在上班,上面那张嘴却让丫鬟伺候着喂饭……

包场的豪客多不胜数,胡商们更是连连砸钱,要请华润号的掌柜主事们给点小道消息。

谁都没闲着。

“大都护……”

十二卫的头头们聚了个餐,一般是不让聚餐的,怕被人说密谋造反。不过这回是皇帝下了旨的,让他们自己也推举推举。

目前最有希望的是李靖和李勣,接下来是侯君集和张公谨,再然后就是尉迟恭程知节和李道宗。

长孙无忌其实也有希望,此时老阴货属于无业游民,闲赋在家,整个一憋屈老头儿。就因为自己是皇帝的大舅哥,宰相位子就这么飞了。

为这事儿,李董可是费尽心思要把大舅哥重新搞回来。

否则朝廷里那些宰辅,一半不是全心全意为民主服务,太不符合普世价值了。

“陛下,若设都护府,只怕以塞北之大,当立都督府十五六。如今突厥铁勒接连败亡,此乃旷古未有之良机。倘若羁縻,只怕百几十年后,春风吹又生,再生大患。”

草原这事儿,对农业时代的封建帝国而言,没辙。这不是农耕民族单挑哪个草原民族,而是农耕民族刷怪一样刷了一百年又一百年。等到农民们刷不动了,新诞生的牧民就吃饱喝足,来个抢劫一日游。

所以,不管是谁,都琢磨着一劳永逸。春秋就有人喊着搞“尊王攘夷”,除了高举政治正确大旗之外,也是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军事意义在。

长孙无忌是想要越他爹长孙晟的,如果只是做个元谋功臣,做个最强外戚,毫无意义。

“辅机,不若效仿定襄都督府旧例?”

“不可啊。”长孙无忌感慨一声,“彼时朝内共推,上下用命,故纵是契丹奚人不快,亦不足为虑。如今内外纷纷,如鼎中沸水,各有所图,再依张公谨之例,只怕争执数年,也未必有结果。”

李世民点点头,他是皇帝,当然清楚虽然当今普世价值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事实上五门七望就是当他傻屌,半个高端人才都不舍得给他爽,就算有崔浩那样的妖孽在家里窝着,不出仕你就算是皇帝又能怎样?

而不是世家望族的人,虽然踊跃报名在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上班,可他们大部分打的主意就是努力在公司做好之后,争取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然后成为世家望族。最后学五门七望一样,把皇族当傻屌……

塞北要设都护府,才只是有个概念呢,大家就开始炒起来。

可见,概念股这个玩意儿,唐朝人玩的也很溜。

就算自己家捞不着大都护,特么草原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总行了吧?总不见得十几个都督府都特么不给个一官半职吧?

这么一想,大家浑身都充满了动力,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了张公谨第二呢?

“辅机,不知可有成法?”

长孙无忌摇摇头,旧例和想法,都不可取。他长孙无忌到底不是诸葛武侯,更不是靠经济战就能玩死别人的管仲啊。

“陛下,臣虽胸无良策,却有一招应急之法。”

忽地,长孙无忌眼睛看着李世民,“应急之法,可将纷争退后五到十年。数年之内,若诸部治理成效长远,再谋良法。”

“说说看。”

李世民喝了一口清茶,茶叶是李思摩进贡的,据说是巴蜀雀舌,唯一不同的是,这茶叶是张德让人炒制而成的。

他自己拿起茶壶,给长孙无忌也添了一杯,然后手指了指,示意长孙无忌坐下喝茶慢慢说。

长孙无忌坐下后,整理思绪的同时,喝了一口雀舌茶,半晌,回味着滋味,点头道:“好茶。”

将茶杯放下后,长孙无忌缓缓道:“若新设都护府,可先设大都护一职。”

顿了顿,他接着道,“然则各部都督府,先不设立。可设牧监多处,分上中下。之上又不设有司,任其自主。”

“牧监不过五六品,便是自主,其权不大,又有何用?总不见得草原纷争,一出事,就寻大都护吧?”

“不,各处牧监,皆设互市监,并立而行。”

长孙无忌言罢,“夷男覆灭,固有其不自量力,引契苾等诸部不满,最后兵败为契苾何力所杀。但怀远郡王以利驱人之策,着实精妙。河东河北关内,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者,皆为利往。其数,达五万之巨!”

这一点也是让长孙无忌非常震惊的,李思摩弄出来的动静,非常巨大。这也是后来李世民愿意拿出鼓纛,让李思摩折腾的依仗。

“思摩忠心任是,乃孤臣也。”

李董一脸欣慰,连忙夸奖,深怕大舅哥突然就黑自己的忠犬。

长孙无忌不以为意,沉声道:“然则此事,臣也只是觉得震惊,让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另有一事。”

李二愣了一下:“辅机之言,莫非是华润号?”

“正是!”

长孙无忌回忆着大河工坊的井然有序,虽然他还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但却隐隐觉得,大河工坊那种形制,很特别,和别处的作坊,是不同的。

“关内道河东道北地诸县府,虽有扶持,然则能够调动民力运输粮草,却损失甚小,此间妙处,臣不解;思摩之力,非塞北诸部之敌,然则怀远之利,令诸蛮纷至沓来,臣惊于怀远盘剥之狠,然诸蛮却又欢喜而去,臣二不解;草原之民,入夏而耕,如莽夫绣花不得要领,然则塞上河水两岸,开垦新田十五万亩,皆出牧民之手,臣三不解。”

言罢,长孙无忌眯着眼睛道:“既然华润号能削草原民力,用之于中土,不如朝廷扶持,任其自流。朝廷所需,不外是牧监互市监抽税即可。华润号获利愈多,朝廷抽税亦愈丰。且此道虽为商贾之利,然则远离中国,乃以惑乱中国之民,一举多得。”

长孙无忌的意思,李世民听懂了。

铁勒突厥故地的偌大疆土上,靠朝廷的直接统治,目前是办不到的。羁縻统治的话,会给那些草原部落官方名分,给他们增大活动范围的名分。

然而现在只设立都护府,军州如何布置,都先搁置几年再看,反正也没人能威胁中原。但也不是让草原就这样休养生息,该做的还得多。能放牧的地方,就收归国有管控,设牧监,多少牛羊多少骏马,清点好。

能交易的地方,就放互市监,朝廷和大家做生意,当然抽税这事儿,换个说法就是保护费。

而目前能让草原民族人力资源被消耗的,除了战争,貌似就只有怀远这个奇葩地方,那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如就让怀远这样搞上几年,然后再看效果。

思绪良久,李董点了点头,然后又下了一份旨意,半保密性质,给了怀远城华润商号的亲密战友忠诚朋友梁丰县男张操之。

老张打开圣旨一瞧,眨了眨眼:“哎哟卧槽,这特么是东印度公司唐朝版?!”

第八十一章 牛郎

华润号明里暗里入股的,都是忠义社的小伙伴们。当然了,为了响应朝廷和皇帝陛下的号召,坚决鄙视投机倒把倒买倒卖的商贾行径。要高举以农为本的思想,坚定地走有大唐特殊的封建帝国主义道路。

所以说,忠义社维持会社运转的资金都是兄弟们的辛苦钱体己钱零花钱,多心酸多艰苦多充满激励人心的味道。

然而伟大光明正确的皇帝陛下,他下达了最高指示:达瓦里希,帝国的荣耀,需要你们来维护!呜啦

于是一帮检校某某差事的临时工们,都聚集在怀远城,眼神特悲催,表情特谄媚,语气特温顺。

“张公,外朝已经摊派,户部内府到时候从下官这里收不到钱,下官被贬官事小。可万一外朝那些个恶狗,想要来塞上撕咬一口,那对张公,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是啊是啊是啊,张公,您是少年俊才,长安屈一指的郎君。忠义社更是心向陛下,心向朝廷,社中少年英雄,也皆是勋贵之后,豪富子弟。张公固然不怕那些恶犬,可这踩着蛤蟆,也是恶心不是?”

“下官辖区,乃在两汉故地北海之畔。骨力干部的北海黑牛,张公早有经济。下官只要完成一年五千贯的任务,这户部内府的行情,就算了了。张公,还望多多提携,多多提携……”

来的人,都是运作了好大力气的人物。有不少还是武德年的进士,只是做了几年选人后,家里虽然有点实力,却也不敢挑挑拣拣。这会儿一听塞北要搞都护府,顿时打了鸡血一样凑上去。

十六个牧监,八个互市监,大半都是运作出来的。只有极少数,才是外朝公推,宰辅审议,皇帝定夺。

比如徐德。他就是尉迟恭亲自点的名,长孙无忌还和他争了一回。结果还担着同州刺史的老魔头直接冷笑:“你是甚么身份?无官无职,竟敢对朝廷人事指手画脚,莫非你是刁民。密谋造反?”

长孙无忌一口老血憋了回去,内心狂吼:尉迟老魔,吔屎啊!

没错,长孙无忌虽然李董还在运作让他回归公司高层,可此刻还是啥差事也没有。连开府仪同三司,都因为某些天王级和候补天王级人物的反对,直接告吹。

做皇帝的大舅哥,就是这么酸爽。

徐德和别人不同,捞到的位置不要太爽,在横岭以北,瀚海公主府驻地,新修建的瀚海城。

朝廷准备三年之后,再正式设瀚海都督府。

此刻吗,皇帝陛下说了。草原诸部,亦是朕之儿女,焉能侵略太甚?

于是,中外人民共携手,打造和谐草原生态。在天可汗以及贞观群臣的领导下,搁置争议,共同开……

有争议是正常的,毕竟这里以前有匈奴人放牧,有鲜卑人放牧,有柔然人放牧。有突厥人放牧。现在,汉人也来了,有官员,那么是不是要搞吞并啊?突厥铁勒小部领肯定要这样问。

这是应该的。但是汉人官员说了:无可奉告!你们问本官滋瓷不滋瓷吞并,本官明确地告诉你们滋瓷,但你们要说这是陛下的旨意,是搞钦定,那是不准确的!你们这些小部落,有一点好。那就是跑的比谁都快,阿史那阿史德薛延陀,本官哪个大部落没有去过?本官和劼利夷男谈笑风生……

然后小部落的酋长们,一脸懵逼地回到族里。老人女人孩子一看男人们回来了,就问他们:唐人是来杀我们的吗?

“没有。”

男人们摇摇头,还是一头雾水,没搞懂啊。

唐人是要来收我们的税?抢我们的牛羊?

男人们还是摇摇头,依然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懂啊。

老人女人孩子就放心了。

然后有一天,和徐德要上班的地方情况大同小异,挖壕沟的苦力们正在夯城墙。而且有年轻的汉人来到了这里,说是要带领草原人民走上养殖致富的康庄大道。

主要人员都姓贾,其中就有贾飞贾君鹏。

“贾君鹏,你娘喊你早点回去吃饭!”

“知道了!”

贾飞守在张德身旁,然后皱着眉头道,“张公,这样搞,所费极大啊。塞北苦寒之地,只怕无利可图。”

老张喟然一叹,道:“朝廷是雁过拔毛人过留财啊,又拉不下脸来说要重收商税,只要搞点小把戏。”

“张公,真能行?”

“青料是没问题的,君鹏你在怀远,不是见识过了吗?”张德掰扯着手指头,“论起来,最好的地方,还是辽东和定襄都督府。若有青料过冬,牲口数量,起码可以增五倍以上。”

“可是在下走访一百五十帐牧民,他们都不愿意播种红花草,只想追逐水草游牧。在下费劲唇舌,也是无用。”

“不急。”

老张往北看了看,沿河北上,就是北海,也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高纬地区想要赚钱还是没问题的,皮草就是硬通货,凭这个,能撑起一场局部大战。但皮草养不活多少人,十万人都不可能。

然而即便改游牧为划分草场饲养,以现在的生活条件医疗水准,撑破天也就百万级数。五胡乱华时期,大部分还是河套羌族和北地胡汉杂居搞不清身份的人。胡人会汉化,汉人同样会胡化,屠个胡林胡都是这个情况。

而撑起他们人口的,除开游牧,还有两大进项,一是抢劫,二是耕种。

没错,哪怕是突厥人,也会在东部草原撒点糜子,然后等着收一茬的。这世上,就没有光吃肉的游牧民族。

“先在阿史德部施行,红花草多种一些,然后派商队前往西突厥,那里有一种牧草甚好,可以混种。”

贾飞点点头,认真道:“牛乳制酸,酵的青料品质更好。在下已经对比过,牛更喜欢吃这种,若有此等青料,干草和次等青料,便不喜。”

“先修几个青料塔出来。”

张德想了想,道,“君鹏划好草场后,可以找李奉诫,问他要人。青料塔要多修,不要怕靡费,这点钱,吾还是出的起的。”

“张公放心,在下一定办妥。”

“嗯。”

老张心里琢磨着,老子要是以后牛羊存栏量比整个大唐还多,会不会被李皇帝全家追杀?

想了想,还是算了,老办法老规矩,还是熟悉的味道,找天王级还有候补天王级的大牛过来站岗。(~^~)

第八十二章 正义的事业

张德抛算过一笔账,如果将草原牧民框死在小范围内搞牧业饲养,食用牛奶牛工作牛的存栏量,以唐初的生产力,可以维持在五百万头以上。

虽说和一千五百年后工业时代的三千万头没法比,但只靠这七百万头牛,就可以支撑毁灭七世纪所有已经闻名的战争。

所以说,老张有点苦恼,老子特么这辈子难道就养牛?我又不是傻逼……

做牛郎其实挺好的,又挺又好收入又高。除了损失点蛋白质和体力,总的来说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

不过程处弼觉得自己做牛郎有点屈才,于是对老张说:“哥哥,这大都护既然都定了下来,你看……你看是不是帮小弟美言几句,让小弟在塞北混个一官半职?小弟听说将来要正式设立卢山都督府,就在郁督军山以东,小弟要是能在那里混个互市监差事,绝对是肥差啊。”

“岐州的事儿,摆平了吗?”

张德不答反问。

“李大郎这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刘老儿,胃口也真是不小。”程处弼喝了一杯雀舌,咂咂嘴,然后伸出杯子对阿奴道,“阿奴,再倒点儿。”

薛招奴哼了一声,给他倒了半杯,然后放下茶壶,自己去寻武小娘子玩去了。

“沙子开挖了吗?”

“开个屁!”

说起这个,程处弼眉头紧皱,“刘师立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硬要在矿场设卡,过路一车二十文,去他娘的!”

张德揉了揉太阳穴,妈的,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傻逼。张公谨和刘师立当年不对付,他张操之的名气又辣么大,李震程处弼是他的小伙伴,刘师立会不知道?就算刘师立要巴结李勣,但也不代表不会恶心张德。

虽说没证据表明没人要的沙子是张大郎要的,可刘师立这种人,需要证据?

“算了,不去管他,慢慢磨吧,不急。”张德冷笑一声,刘师立要是不识相,他就把玻璃买卖捅大点,往皇宫里塞,恶心人谁不会?这世上还有比李董更擅长恶心人的?

刘师立当年就被李董恶心的哭爹喊娘,就差趴地上脱裤子叫着赶紧干死他。

“哥哥,这可是大买卖,拖了一年啦!”

程处弼跳脚一样地叫嚷着,“那些玩意儿,不说长安,就洛阳就扬州,那是多大的赚头。啧啧,就那锡镜,出陇右奔西域,去年七月,咱们就赚了三万贯!那些个胡商现在还打听着门路,守着顺丰号迈不动腿。”

“锡镜每个月有的出就行了。”

张德挥挥手,然后问他,“让你联系的人,联系好了吗?”

“孔祭酒说了,他知道了。”程老三也有些吃不准,“哥哥,怎地这般急切?”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我这么富,当然得有良心!”老张一脸正色,“开办学堂是我的宏愿。”

一看张德的神色,程处弼当时就不信了。然后道:“哥哥,孔祭酒说了,社学别想了。礼部国子监都不会批,最多循同仁医学堂旧例。”

“这样也好,本来我也只是想开几家技校。”

老张突然就笑了,要拿到知识权教育权,真特么不容易。同仁医学堂,那都是李董出于补偿心理才给的,再加上甄氏兄弟作保,然后才过了关。

说白了,有知识的人,你要是良心变坏,那真的很可怕。作为统治阶级,李董和他的拥趸们,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知识解释权,教育权分一点点出去,都要小心再小心。

要不然李董和五门七望斗个屁,不就是智力资源的争夺么?不就是拼谁掌握脑子么?最终的目的,依然是社会资源再分配。

科举的作用,就是打击最强的世家豪族,提拔中小有产者,和帝国的统治阶级,一起分享统治利益。

所以说,古语有云: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

古人总结的好啊,以老张现在的社会地位,掌握的社会资源,显然不匹配啊。他现在一看那些地方豪族就烦,尤其是五门七望。你说他们要是不死绝,怎么解放束缚在他们手中的人口?怎么提高生产力展生产力,最终造出小霸王学习机?

五门七望掌握了知识,但是他们只想垄断智力资源,掌握社会结构的解释权,并且还想万古永存地让手中的底层人口永世不得生,老张这么一条正义的工科狗,为了捞钱……为了解放全人类,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干丫的!

所以,张德轮着锄头,偷偷摸摸敲五门七望墙角,又不小心敲了李董的墙角,那都是很正义很道德很神圣的事情。

绝不搀和半点个人**在其中,他是一个有节操的少年才俊,看名字就知道了。

“哥哥,工坊里的工人,识字有个屁用,还能考状头是怎么的?”

“愚蠢!”

张德目光凛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他们识字,以后干活,还需要废话那么多,直接写好了传阅,不就可以了?”

“说的也是啊。”

让工人们掌握知识,当然是为了更好地剥削……提高生产力。程处弼这种正常人类智力分界线,怎么懂提高姿势的好处。

“不过哥哥,孔祭酒有几个同僚,家中也有些许工坊,工人也有三五百一两千。听闻哥哥所谋,亦是意动。”

“英雄所见略同,处弼,你要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见识。”

“哥哥教训的是,小弟记下了。”

“若是有年龄合适的,一起凑个技校出来,也无不可嘛。”

“就是这花费……”

“难道还想不出钱?没有这样的好事。”

“哥哥说的是,说的是。”

“还有若是要办技校,吾决定设在定远,偏僻是偏僻了一些,却东观黄河西望贺兰,最是适合学习。”

反正是不会放在长安的,要是扔李董眼皮子底线,岂不是就要露馅?老张这挂羊头卖狗肉的招式,可不能耍的太过分。要是被人喷个有辱斯文还不打紧,这要是被人喷个侮辱先贤,死球去吧。

为了弄点小钱,为了造出小霸王学习机,老张不由得感慨万千:这年头的知识分子,太特么反动了。

第八十三章 博大胸怀

日子还得过,墙角还得挖,牛奶还得挤,阿史德银楚也经常在张德面前扮奶牛,原本就育良好的胸部,挤了之后更加规模宏大。

夫子曰过:海纳百川,有人奶大。

“操之哥哥……”

卖嗲的珍珠弘忽汉语说的越来越溜了,在张大郎的金牌小三程处弼消失之后,阿史德银楚就成天过来搔弄姿。要不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育成完全体,老张一定教她怎么做女人。

“干嘛。”

张德也是怕了这突厥小妞了,成天盯着他,一瞧见他落单,立马就缠上。虽说没有混到给老张暖被窝的地步,可靠过来蹭两下让老张爽爽这种事情,也是做的极为娴熟,并且让薛招奴恨的牙痒痒,努力地喝牛奶喝牛奶喝牛奶,争取长大点。

“哥哥教我养牛好不好?”

你特么逗我?!

我堂堂县男,你堂堂公主,不说男耕女织,不说红袖添香,起码老衲拿出“表里山河”弹奏《小苹果》,你得跳个骑马舞吧。

养牛?!

“公……银楚啊。你堂堂公主,岂能轻贱自己?此乃贱业,自有贱民操持。”

虽说老张是工科狗,心灵上他绝对是属于劳动人民的。然而他的肉体,却不得不躺在统治阶级的糖和蜜中。没办法,此时此刻的梁丰县男,屁股坐着的,是一群山东江南土豪劣绅们的利益,是一群贞观勋贵长安官僚们的口粮。

他要是带着劳动人民上梁山,明天李董开董事会,然后做出决议,让反董事长反公司的坏分子,彻底消灭在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无敌铁拳下。

于是,像阿史德银楚这种李董的官方义女,那必须是统治阶级中的白富美,老张必须得加强自己的思想觉悟,在公主级的小妞面前,坚决和贫下中农以及劳苦牧民划清界限。

他可是贵族,李皇帝钦定的。

“可是,贾君鹏招募之人,皆是河北河东人士,多是汉人。汉人善于农耕,焉知放牧之妙?如今安北都护府新立,草原那么大,给妾一些呗。”

说着,银楚在三月天里,穿着薄薄的纱衣,用碧绿纱巾裹着双峰,挤出了一条深不可测的壕沟。

银楚的母系有着坚昆人血统,也就是后世的柯尔克孜人。有着黄种的细腻皮肤,也有着白种坚挺鼻梁,加上银楚骑马很少跨马,多是侧身,双腿修长不说,更是无比美型。

总的来说,光从骨肉皮的肉欲角度来看,这位珍珠弘忽绝对是绝色中的绝色,只要是育完全的男性同胞,除了想干她,剩下的,那肯定只有狠狠地干她。

饱满的胸部挤压着张德的胳膊,老张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不是每一滴牛奶都是特仑苏,不是每一滴牛奶都是特仑苏……

眼神瞄了一下银楚那傲人的双峰,张德感慨万千,一千五百年后,哪里还有这样白这样嫩的放心奶?

妈的,要不是老子还没有育完全,爽死也划算啊。

“银楚,你是知道的。我不是朝廷命官,和安北大都护虽然有些交情,但银楚你要知道,人情越用越少,为了区区草场,就去拜托大都护,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说着,老张胳膊假装抽了抽,感受银楚那惊人的弹性。这么大规模,年龄要是过了二十岁,哪儿还有什么弹性?都是软绵绵的。只有像银楚这种十几岁的少女,才能保持紧致的弹性。

天赋,天赋没的说。

见张德要抽手,珍珠弘忽赶紧挤的更紧了。口吐香兰柔声道:“操之哥哥,妾在草原并无进项,除开封赏,便只有怀远些许产业。这还是承蒙哥哥不弃,分润于妾。可是如今瀚海城新建,族人多有入驻,若是三五年内没有进项,只怕多是穷困潦倒……”

小小年纪,竟然就心系族人,如此博大的胸怀,真是罕见。

张德继续感慨万千,继续感受着银楚博大胸怀的触感。就这样的胸,他能玩一宿。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银楚放心就是。瀚海到底是你的封地,届时华润号在瀚海城经营,总是要看你面子的。”

“可是哥哥,妾能照拂一时,焉能管得了一世?瀚海公主又非王爵,岂能代代相传?”

有见地!

可见女人不都是胸大无脑,胸大的玩起来爽,有脑的被玩的爽,综合一下,这位珍珠弘忽其实是普通女人。

普通女人的追求很简单,日子不轰轰烈烈也可以,但最少也得细水长流,说白了,得有经济来源。

“银楚,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老张拿起案几上的茶杯,轻呷了一口。

阿史德银楚顿时大喜,她和张德往来,早就摸准了老张的脉。只消老张准备直来直去,那就是有的谈。

“哥哥,贾君鹏的饲养场,妾想出点力。”

“可以,你想单独要一个饲养场,还是想入股?”

顿了顿,张德又提了一句,“此间已有二十余家参股,这个,我要先告诉你。”

二十余家,最矬都是十八学士,郡王有一个,刚参股就被新上任的安北大都护给打了。参股的两个国公都没拦住,没办法,人家单挑全大唐第二,猛的没话说。

“不敢不敢,有一处即可,即可……”

珍珠弘忽的确不是胸大无脑,她一个突厥少女,想要和大唐最有权势的人争,最后的下场,只会沦落为“水性杨花”“有损皇家威仪”“蛮女放荡”等评价,并且会在三十岁之前就郁郁寡欢而死,死法一般都是暴毙。

但她自己想开个饲养场,赚点辛苦钱,那就是女人博大胸怀的智慧,那就是久慕中原得以教化的铁证,那就是知礼节而识大体的先进女性代表。

总而言之,银楚的选择很正确,正如她倒追张德不仅仅是因为你是风儿我是沙。

“嗯,银楚,你回阿史德部,准备准备吧。多派一些机灵人手,也可以让一些少年来定远。贾飞那里,我会打好招呼的。”

“谢谢操之哥哥。”

说着,珍珠弘忽浑身燥热,抱着张德的脸,就狠狠地亲了一口。站门口的薛招奴吃着零嘴,顿时气的咬牙切齿,然后从包包里摸出一只小人,狠狠地扎了好几下。

第八十四章 专业的不务正业

身为一条工科狗,张德再次进入了专业的不务正业状态。最近开始了兼职农科生以及对畜牧业的展研究,这就跟玩游戏一样,副本,永远是打不完的。

但张德成就党,所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君鹏,你种过苜蓿菜?”

苜蓿菜就是食用苜蓿,江南叫草头、羊草,也有叫金花菜的。种植方便不说,收割更是丰富,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能长一茬,且对土地要求不高。对提高维生素摄入,增加牲口的饲料来源,是很好的农产品。

最重要的一点,它和紫云英一样,很适合磷肥。而张德手头掌握的露天矿中,就有青海口的磷酸盐矿。

当然了,如果被人知道他如此暴殄天物,估计会被一千五百后年的同行打成半身不遂……

“先祖曾有试种,在河南山东,颇有产出。若是菘菜不济,金花菜可以充饥。且晒干之后储存,能一年不坏。”

贾君鹏年纪虽小,但却精于农事,而且提出了十亩地留种一亩芋头。并且对田埂利用也大大提高,田埂上或是种植黄豆,或是种植蚕豆,灌溉水渠中间,更是补种荸荠、茨菰、水芹、茭白。

最让张德感觉贾思勰不愧是南北朝席大德鲁伊的是,他居然对农作物套种提高单位亩产有很精准的记录,这让老张觉得,贾思勰生不逢时,他要是活在一千五百年后,那妥妥的某某高产作物之父啊。

“唔……苜蓿菜在河套沙地,可以广种,它消耗地力不大。人能吃,鸡鸭鹅羊也能吃,底肥只需要河泥即可,收益不错。”

“张公所言甚是,最近飞现,牛乳制酸后酵,苜蓿菜的料子比红花草差了些,却更适合牛犊和羊羔食用。若是圈养,可省不少草场。”

“山羊还是要少一些,只是食用,将来还是在辽东饲养。羊群食草,容易啃食草根,地表无草,土地松散多孔隙,易被雨水冲刷,最后化作荒原,再无生机。”

听得张德所言,贾飞一愣:“还有这等事?”

“否则古人何来休耕?不正是要恢复地力么?放牧亦是如此,水满则溢,不可过度。等过些时日,吾前往丰州,再教你如何固沙。”

“多谢张公!”

贾飞一听,顿时大喜,他跟着张德,学到了很多有用的农科知识。这是齐民要术中都没有的,甚至还解决了先祖不少疑问。

“民以食为天,不可不察,不可不慎。”

“谨受教。”

说罢,张德指了指前方一大片紫云英地,“花期快到了,届时,可以将蜂箱运至此地。还要组织人手,收割草料。”

红花草就是紫云英,原生种的草料中,它算是不错的。关键是产量高,且一年可以割三次。单位公顷产出在四十吨左右,而且可以兼用绿肥,能做土地氮循环的重要来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给牛马牲口作为单一饲料,配料也不能过五成,否则就会引起腹胀。不过若是作为猪饲料,却是没有这种担心。

最大的优势,就是作为青料过冬,它的营养损失比苜蓿草还要少。

可惜现在还没有打下西突厥,否则有了多重饲料来源,以塞北七世纪的草原广度,比起一千五百年后那跟核爆过后的沙化草原相比,甩三条街都不止。

就老张上辈子,那都是千万级的牛口存栏量,若是工业化时代掌握七世纪的草原,亿级牛口存栏量根本不是梦,可惜张德现在连工业化的卵毛都没揪住……

“张公,这蜜蜂,如何过冬的?”

贾飞对这个,一直很好奇。

“白糖。”

中国自古就有养蜂,但过冬一般都是留底蜜。而老张搞出了白糖,搞出了水泥和红砖,搞出了无烟煤,于是就有暖房……

总之,小蜜蜂们还是很勤劳的,产出的蜂蜜,有的被自己吃了,有的被薛招奴吃了,有的被程处弼吃了,有的被李董吃了。然后有一天,甄氏兄弟对皇后说,蜂蜜涂脸能美容。

长孙皇后辣么端庄美丽的女性典范,怎么可以浪费民脂民膏?当然是只涂一点点在脸上意思意思喽。

谁也不能阻止李董以及李董他爹的大小老婆们的热情,连带着长安的贵妇们仿佛不涂抹点什么在脸上,那就是不够档次。

总之,小蜜蜂们还是很秦老的,产出的蜂蜜,有的被长孙皇后涂脸,有的被薛婕妤涂脸,有的被房家醋坛子涂脸,有的被安平公主涂脸……

爱美是好事,所以张德为了感谢甄氏兄弟对美容行业的大力展,每个月都会给一笔冰炭补贴。俩老头嘴上说着受之有愧,但伸手的架势,妥妥的却之不恭。

当然了,作为悬壶济世的名医,甄氏兄弟肯定不会为了区区冰炭补贴,就说什么塞外蜂蜜世间稀少尤为珍贵的话,这都是处于一个医者的高尚节操,作出的精确论断。

长孙皇后这么端庄的人,平摊到每个月的蜂蜜消耗,也在两百贯左右。张德很欣慰,母仪天下说的就是这个了,别人都是三百贯起的,像某些天王级大牛的老婆,那更是花了一万贯来买蜂蜜……败家娘们儿就该被扫地出门。

养蜂哪儿那么容易。

不过紫云英的花期还是很长的,加上蜂蜜稀少,在草原上也是稀罕物,价比黄金虽然谈不上,但放骨力干人手中,也是硬通货。张德估算的三百毫升瓶子,装满就能换一件上好的鹿皮,而且是大公鹿。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张德经常拿这一点,教育同仁医学堂的小家伙们。

“竟是白糖?原来如此……”

贾飞连连点头,“那白糖,真是好东西。”

大宗货物都是好东西,大航海时代家致富的重要物资,也就是中国对粮食需求无底洞,否则有富余土地来制糖,那简直爽翻了。

“瀚海城的轨道铺了吗?”

“前月已经铺了三十里,就是木板受潮,已经腐烂了不少。且噶昆水水力远不如怀远,磨面尚可,给木板开槽,差了些。”

“唔……”

木制板轨的问题是没办法的事情,一般来说,也就是矿区用用。但张德也是没办法,他需要一条运量大的路从瀚海城直通东部独乐河。这样,才能把物资顺着河流北上,运往北海,甚至更北。

倒不是说他脑抽,而是东部诸部拥有的皮草更多,想要提高贸易量,想要赚的更多,就只能如此。

但问题在于,不是他不想搞铁轨,而是炼铁炼钢这事儿……特么是国营的!

第八十五章 准备回长安

盐铁专利,这事儿没办法染指,但也不是不能迂回,开个李思摩的马甲或者阿史德银楚的马甲,轻轻松松在金山搞点大新闻出来。

但没意义,玩大了要被李董镇压,要被眼红的勋贵们咬成半身不遂。所以老张没打算迂回,直接和李董正面刚。

因此,他决定瞅准个机会,让某些老头儿帮忙跟李董通通气,反正五门七望自个儿也有炉子打造铁器不是?盐铁专卖起先是防止兼并和造反,绝豪强之利。结果没鸟用,汉朝都忘了几百年了。

所以说,就这么个大唐律还不是很完善的当口,贞观年的名臣们还是有口皆碑的。让他们去推动一项小小的改革,只要让宰辅们觉得这买卖可以做,皇帝不会弄死我,那就可行。

纯铁轨张德也玩不起,铁包木倒是可以玩玩,就贞观初年一百来万斤的产铁量,比一千五百年后的村办企业都不如。再一个虽然已经掌握了炒钢,但钢材品质很不稳定,总体来说依然是垃圾,张德也没兴趣问朝廷采购。何况朝廷也不愿意卖,卖他李董就要心肝儿疼。

于是乎,长安欧巴想着是不是忙里偷闲回长安一趟,可一琢磨李董那架势,自己回去肯定要被公主**,处处惊雷啊。

“唉……封建帝国主义就是这点不好,没有人性!”

张德负手而立,这几天从瀚海城回来,驼队已经建立了两条新的路线,会在狼山县停靠休整,然后再南下定远怀远。

回怀远后,几个小姑娘就跟着张德学四则运算和一元二次方程,基本上搞定小学数学是没问题的。智力偏上的熊孩子,小学六年的知识,压缩在一个学期完全可以学完。

最近草原各部的头头们也是挺高兴,让族里的孩子都过来学习外语,副校长李思摩先生作为一个长者。亲自教导他们博大精深的古典文化。草原熊孩子原本想造反的,但因为战斗力连五都没有,就轻松被李副校长大力镇压,彻底沦为书虫。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在同仁医学堂隔壁,李副校长换上一身长袍,撲头换成了方巾,要不是络腮胡子还彰显着草原风格,他挺有文化人气质的。

一手持书卷。一手拎着教鞭,李副校长认真教育着这些草原未来的花朵。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朗朗的读书声,带着浓重的塞北口音,让张德蛋疼的无话可说。

“操之哥哥……”

武二娘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

“为什么说要回长安?”

“惠娘说的呀。”

武二娘指了指眼睛更加闪亮,皮肤更加粉嫩的徐惠。

“惠娘,怎么说要回长安呢?”

张德一脸和蔼地看着徐惠,心说徐孝德简直命好,居然能生出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瓷娃娃一般的女儿。

“兄长时常在河边南望长叹。妾猜想,兄长兴许是有心事……在南边。”

风中凌乱的老张心中再度感慨:徐孝德的命忒好了,这姑娘真是七岁?忒聪明了。

“是,为兄的确是想回一趟长安。”

张德将教案放下,今天是给她们上几何课,徐惠和武二娘特别感兴趣,武顺倒是心不在焉,拿着圆规在白纸上戳洞……

至于阿奴,除了画两只大鸡腿,全程睡觉。

“今年春日甚好。若是去灞桥,当能看一看柳堤。”徐惠红红的小嘴儿微动,眼眸闪烁着惊喜,“耶耶往年。都会带妾去看灞柳。”

“若是回去,为兄带你走走也好。”

张德微笑说道。

“惠娘谢谢兄长。”

她斯文恬静,浅浅一笑,就端坐在小椅子上,目不斜视,着实得体有礼。

和她不同。武二娘倒是卷起一只袖子,露出白白的一条胳膊,朝天一举伸出五指冲张德道:“操之哥哥,回长安帮我打死两个人好不好?”

“你一边去。”

老张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就这么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我给哥哥做洗脚婢,卖身于哥哥,如何?”

“你堂堂国公之女,怎可说出如此不知之语?”张德又瞪了她一眼。

“待妾长大,任哥哥予取予求,如何?”

“你够了……”

张德继续瞪她,然后眼睛有点酸。这妞根本没办法用常理来交流,成天就做梦要弄死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什么仇什么怨!

“哼!操之哥哥!你将我姊妹掳掠而来,不正是为了蹂躏享用吗?怎么这时候就像个正人君子了?”

哎哟卧槽,老子还有这凶残能力?你特么是女帝不是海贼女帝好不好?还蹂躏,还享用。

黑了一脸的老张直接给武二娘脑门上一个爆栗:“小小年纪,胡思乱想!”

“痛……又打我……”

武二娘捂着脑门,大眼睛噙着眼泪,“好痛……”

“还胡说吗?”

“嗯。”

“唵?”

“不了……”

鬼灵精怪的小妞,能把四大保镖当哈巴狗来耍,张礼青张礼红兄弟几个也是倒了血霉,被折腾半点脾气都没有,在怀远街上,老远看到车驾,就会高喊“武娘子好”。能把四大保镖玩成四大土狗的,武二娘能跟坦叔比肩。

见武二娘又被打,徐惠嗤嗤地笑,在那里乐,然后偷偷地瞄了一眼张德:“兄长真坏……”

小朋友,不要怕,叔叔不是什么好人。

倒不是说老张不想把这群小姑娘扔一边去,实在是有这么几只小姑娘,在长安也是一块护身符啊。

至少幼女狂魔这个匪号,能保证自己短期内肯定不会成为驸马。再说他又没有官职在身,了不起梁丰县男被剥夺。

“哼!操之哥哥不帮我,我回长安,也结社聚义,招纳志趣相投的姐妹。到时候,看妾如何报仇!”

武元庆武元爽到底干了啥事,让你这么怨念?

“行行行,结社结社,二娘想结什么社就结什么社,为兄不帮你杀人,给你出钱总行了吧?”

“哥哥真好!”

武娘子顿时大笑,然后手舞足蹈,“到时我去拜访琅琊殿下,也好领略一下大唐女飞将的风采!”

然后两只小手成刀,一刀一个:“把两个坏蛋,统统杀掉!”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远的志向,张德十分的欣慰,如此良才美质,不做皇帝真是可惜了。

张德正纠结着,忽地外面坦叔进来,然后咬耳对张德道:“郎君,长安有了消息,礼部那边办妥了。外朝公文,已经来怀远。”

“好!”

老张眼睛一亮,“前后砸了那么多钱,也该有个结果了。”

“不过,河北那边,出了点事情。丹阳郡公家公子,和卢家起了龃龉,如今卢家和德胜郎,都准备寻郎君从中说项。”

“李德胜在河北干的事情,我早有耳闻。卢家底蕴深厚,北地五百年风光,总归是要有矛盾的。”张德眉头微皱,“不过,丹阳郡公的地位,卢家不会轻易冲撞。怎么会闹到要人说和的地步?”

“听说……”坦叔顿了顿,扫了一眼一群小娘子,然后继续道,“听说是德胜郎带人抢卢家在幽州的白糖生意,还圈了一些卢氏分家的田地养羊。”

“噢?”

张德一愣:李德胜他是见过的,不是这种不智之辈,更不会利令智昏到和卢氏生冲突。更何况,这小子行事,别人都会以为是李客师的意思。但李客师又是那么好表态的?他可是李靖的兄弟!

这年头的太子党,和一千五百年后一样,随便做点什么事情,哪怕是找个炮友,都被家族全程管控。

老张别的不多想,只一想到卢氏是五门七望,李德胜乃是朝廷天王级大牛的侄子,这事儿就一定有猫腻。

大爷的,居然想拉老子下水?这特么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事情?

长安的皇宫里头,李董正在给锦鲤投食,一边投一边面无表情道:“李客师教子无妨,竟然纵子与民争利,真是让朕失望。”

言罢,李董把装着鱼食的陶罐放在一旁,然后微微一笑,又问:“不过少年行事,血气方刚,情有可原。辅机,不知两家可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

长孙无忌点点头:“少年人之事,由他去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打听消息

张德准备回一趟长安,人还没动,消息就传了过去。程处弼在国子监门口和人吹牛逼,拍着胸脯得意道:“尔等今时今日,焉敢与吾相比?不消是财货美人爵位官职,同予者何人?”

“哎呀,三哥莫要再来羞臊我等,快些说说,操之兄何时回京?”

“程处弼,你拿捏个甚?苟富贵勿相忘,难道你忘了当年和我等相约的誓言吗?”

“滚!”

程处弼瞪了他们一样,然后拿了几张华润飞票,一人塞了一张五十贯的:“房俊那厮怎地没了消息?吾正要寻他。你们这些光吃肉不干活的畜生,偏是想挤兑了我,自己去寻哥哥说话。”

“啐!你捡了便宜还要聒噪,人前炫耀就是讨打!”一人手指弹了一下华润飞票,啧啧赞叹,“唉,只怪当年我有眼……咳咳,放眼将来,这才和操之兄失之交臂。如果不然,程家那西市的碾米厂,渭河钓鱼台的碾米工场,焉知不是我等进项?”

“去去去……”

啐了一口,程老三又道,“若是见了房俊,让他约出卢文渊,等哥哥回来,要和他们说些事体。”

“说个甚,不就是李德胜闹出了事端么?”

“嗯?!”

程处弼眉头一挑,“屈突诠,你知道些什么?”

成天在胡人堆里戏耍的蒋国公家浪荡子嘿嘿一笑:“再来几张。”

他捏着一张华润飞票,抖了抖。

“走,去春明楼和我细说。”

一把拉住屈突诠,然后就往春明门走。两人都骑了马,走了一会儿,后面就跟来几人,都是吐谷浑人。

“诺曷钵,你跟来作甚?”

“二哥,我怕你出事。”

“啧,能出什么事?程三郎还会打死我不成?”

摆摆手,屈突诠笑了笑,“放心好了,哥哥我赚些小钱。”

“那……二哥保重。”

说着,慕容诺曷钵盯着程处弼看了看,抱拳道,“还望程三哥莫要欺负二哥。”

“滚,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程处弼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帮又羞又怒的吐谷浑人,然后朝春明门去了。

他走的快,屈突诠在马上扭头对慕容诺曷钵道:“没事没事,他这人一向如此。”

然后屈突诠掏出几张华润飞票,都是五十贯一张的,一共六张,塞到诺曷钵手中,拍了拍道:“拿去花销,如今青海东都设了州府,伏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内府也未必月月记得给你们派口粮……”

“二哥,太多了。”

“拿着吧,我好歹也是国公之后,拔根腿毛都比你们腰粗。唉……早知道张操之这般能耐,当年真是眼睛瞎了,才干出买了诗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蠢事。”感慨一声,屈突诠握着缰绳抖了抖,“墩儿!”

马儿听到主人的口令,便朝前跑了起来,留下一群吐谷浑人在那里呆。

“少主,程三郎是张大郎的狗腿,有什么风声都是他传出来的。莫非张大郎有心拉拢二哥?”

护卫们都站在街上,没敢骑马。诺曷钵在马背上沉思了一会儿,也是有些欣喜:“这几年大唐越强盛,天可汗陛下功盖古今,只怕……青海回不到吐谷浑人手里了。我等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这些年,要不是二哥接济,连几匹马也养不起。”

说到这里,作为慕容氏的血脉,诺曷钵抿了抿嘴:“安国人来了长安,就不想回西域,那安菩受了张大郎的提拔,混的风生水起。拿着白糖牌票,在西市就是白捡的进项。若是二哥能跟着张大郎谋个差事,就算不能继个爵位,至少富贵三代不成问题。”

几年下来,人情变化世间沉浮,再蠢的蛮子在长安这个大染缸走一遭,也是变得精明而现实。

“少主,小的觉得,要是能让人引荐给张大郎,那最好不过。小的听北边来的蛮子们说,如今华润号的驼队,都跑到北海去了。大漠上只要听到驼铃,若不是从陇右来的,那肯定都是河套的驼队。”

“唐人真好啊。”

诺曷钵羡慕无比地叹了一声,然后把那三百贯华润飞票递了过去,“比起西市飞票,这华润飞票有礼的多,一贯就是一贯,拿去吧。”

“少主。”

“拿去吧,你们家女人孩子,难道不要添置点东西吗?过年也不过是多了几条羊肉,没肉吃的吐谷浑人,还是吐谷浑人吗?”

“谢少主。”

一帮吐谷浑人都是悲从中来,有家不能回的丧家犬,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说的就是他们。

然而这天下不是什么大争,而是大唐独强,弱国人人可欺,自古道理如此。

程处弼在春明楼点了招牌席面,又让人从平康坊叫来了一笑楼的几个琵琶胡女,便让屈突诠入座。

弄了一些葡萄酒,程处弼看着胡吃海喝的屈突诠道:“李德胜怎地惹了卢家?”

用刀子切着羊腿的屈突诠嘿嘿一笑:“三郎,别的事我不知道,但幽州那档子破事儿,巧了,我还真知道。家父有个故旧,在定襄混了个差事,承蒙张都督关照,立功之后,升迁调往幽州,所以,里头的事情……嘿嘿。”

程处弼自己倒了一杯酒,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银饼子,扔了过去:“李德胜一向做事滴水不漏,早年他去圈地,都是折腾小民胡人,黄河口那边建码头的苦力,大多都从这里来的,怎地和卢家闹在了一起?”

“嘿,你当只有李德胜?”屈突诠把银饼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塞到怀中,嘬了一口美酒,才放下酒碗,“药师公的小儿子李德奖,胶东公家的二郎,都在里面。”

“怎地皇族的人也掺和?”

“我要说这事儿就是皇族起的头,你当如何?”

“嗯?”

程处弼眉头微皱,“此话当真?”

“你不是要寻房二郎吗?他现在正去范阳呢,你才干嘛去了?”屈突诠笑眯眯地又吃着羊肉,夹了一筷子腌渍的水芹,抹了抹嘴道,“本来我也就是城西混个脸熟,胡人里吆五喝六,但合该我打听到此事,嘿,三郎,我跟你说了消息,也该帮衬帮衬兄弟吧?”

“这都是小事,要钱要官,一句话的事情。”

说着,程处弼有些不想打听这事儿了,胶东公就是李道彦,原先是胶东郡王。他爹就是淮安王李神通,刚死了不久。就他们家的状况,一般不会招惹事端。论地位,李神通父子两代,都是给李渊父子两代做牛做马的,虽说李神通是李渊的堂弟。

李渊让李神通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李世民让李道彦干什么,他也就干什么。

这是长安勋贵人人皆知的事情,而现在,妈的李道彦的二儿子跑幽州搞卢家的人?

第八十七章 辽水之谋

长安南郊五庄观最近来踏青的人比较多,6元朗去年过年说病危要死,结果要死要死还是没死成。这让6元朗很遗憾,长吁短叹:“吾何不早死?”

这让小儿子6飞白很是无语,不知道是该安慰自己的爹没死成,还是说鼓励自己的爹一定会死成的。

秦琼的宅子最近修葺了一番,看上去更加雅致,挖了池塘,垒了假山。回廊穿插曲折,十分幽静。窗棱窗花更是处处不同,让一群老头儿很是惊叹:“不想长安竟有如此妙处,颇有苏州风趣。”

这宅子是张德孝敬秦琼的,他身体不好,秦怀道年纪有小,有个好地方住着,总归是要好一些。

照着苏州园林那调调来弄,慢说几个江南老头儿,就是孔颖达,也还特地跑过来沾沾光。

才几个月,秦叔宝的院子名声,就传遍整个权贵圈子,连外朝的官僚们也是多有耳闻,不少西城胡商,还专门让人来看看黑瓦白墙,学上一招半式。

保利营造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尽给权贵们折腾享乐的地方了。

“信,你们都看过了。说说看吧。”

6老头儿一副老夫马上要死的样子,然后半躺在那里说话。

因为苏州市舶使是自己的儿子,虞世南内心还是很愉悦的。华润号和江阴张氏采购了大量木料,囤了许多巨大的木头,虽说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几年前就开始囤积木料,让虞家也是大赚一笔。

光靠辽东卖过来的木头,来回赚头就有四十万贯以上,平均每年差不多十万贯。虞家感觉很幸福的同时,也惊讶张操之那丰厚的家底。

富可敌国,真不是说说的。

不过这光景,就算皇帝陛下想要杀猪,也没办法轻易下刀子。跑辽东的商船,都是贴着海岸走,有孔家有两家不能透露姓名的郡王,有好几家皇帝的姊妹,还有好几家国公,以及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尉迟天王。

就为这破事,李皇帝没少诅咒江南人就是坏。但他骂着江南人良心很黑的同时,又让自己的儿子李恪也跟着捞了一点,没办法,谁叫封王的时候,李泰比李恪多了一堆封地呢?

不过也是歪打正着,明面上当然各家都没掺和苏州市舶使那边的交易。李恪身为亲王,那当然也不会操持贱业,可皇帝作为老子,该有的补偿心理还是有的。再怎么杀哥宰弟且为乐,自己儿子总不能亏待。

岂料大宗货物起先只有丝绢和白糖,结果到后来就冒出来麻绳和羊毛布,其实羊毛布一开始是黄河口的码头做的路线,但因为那里还没有设市舶使,连哪个州县管辖,都没有妥当,这就没办法了。

商人可没那能耐,只要从苏州市舶使报备,再北上。

于是着羊毛布,就让李恪沾了一点点光,可就是这一点点光,一季紧张也在两千贯左右。

皇帝当然可以给自己最喜爱的儿子李泰天天

第八十八章 忍者神帝

从汉末一直延续下来的政治动荡,让中土南北方的所有士族都受够了。加上继承隋朝体制后的消化不良,老董事长李渊看在老哥们儿的份上,也没有下多狠的刀子。关陇军事集团在失去武力依靠之后,活着全靠刷脸。

可惜李董的大腿太粗,能是他们这帮鳖孙抱的?作为历史展的毒瘤,关陇门阀的嗝屁是一种进步,但另外一大毒瘤世家豪族,却迂回地选择了沉寂。

就像当年崔浩能够以人的战略眼光让拓跋氏一统北方不说,还能把柔然打成蠕蠕,也就是弱鸡虫子的意思。如今的崔氏,知道李董不是拓跋焘或者拖把柄,想要靠出卖脑力来维持高贵的血统和高贵的地位还有高贵的名声,基本上没辙。

所以,崔氏就悄悄地下了几颗闲子,比如嫁崔氏女给某些曾经落草为寇的莽夫。然后崔氏也不让精英子弟出仕,就算当官,特么也是在州府里打转转,了不起就是清水衙门装逼,赋诗一喷一下古往今来的贤达。

这让李董抓耳挠腮头痛不已,他不能直接扒了崔氏的衣服,然后嗷呜一声就扑上去大力抽插。毕竟自己的铁杆打手中,有人做了崔家的女婿。再一个,崔氏从来没有说不拥护中央政府,不拥护民主。

坚决拥护天可汗,谁做可汗拥护谁!

崔氏坚定的眼神,让李董很感动,然后拒绝了崔氏的卖萌,在打造《氏族志》法宝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种叫白糖的东西,让李董虎躯一震。

李董也很低调,毕竟已经过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苦逼阶段。有中国特色的大唐帝国主义社会在蓬勃展,勋贵们在养仆役,勋贵们在养美妾,勋贵们在养宝马,勋贵们在养恶狗……

这是一个好现象,但还不够,李董的目标是:五门七望也要一起堕落。

但轰轰烈烈不好,这样会打草惊蛇,就没办法捏下世家豪门的头,然后吃下去补充蛋白质。

作为皇帝,他是史上最能忍的皇帝,豪门罢了,不算什么!再怎么数百年风流,总归是要跪的。

在经历了几次全国统考之后,贫下中农的子弟凑凑份子也能冒两个人才出来。比如说马周,人才啊。但是马周他三观不正,逮着机会就喷皇帝是昏君,他和魏征组成的老中年双打是朝会上的靓丽风景线。

然而李董还是会忍的,这些都是小事,重点在于他掘了人才,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

全国统考还要继续办下去,虽然反对的人很多,但至少朝廷开始掌握收智商税的技巧,并且可以无视五门七望再冒出来十个八个崔浩这样的妖孽。

科举,撕开了一个口子,它的最大功效,就是把五门七望的智商拉低到寒门庶族的水平线,然后争取让寒门庶族用丰富的经验打败贵族们。

这很重要,这让五门七望察觉到李董是在放置p1ay,是要搞边缘化。但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以前有个人想这样干,后来他死了,他叫杨广。

朝廷和豪门贵族之间的争斗,他不是兵对兵将对将的互砍,比的就是看谁耗的过谁。朝廷是新建立的朝廷,稚嫩而浅薄,虽然很能打。而豪门士族却是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积累,他们经历过强大的两汉,有着丰富的统御贫下中农以及权力斗争的经验。

并且在装逼技术上,让李董自惭形秽,甚至琢磨着娶个五门七望的娘们儿来学习一下先进的装逼技术。

然而种地的读书人对他说了不,并且还奚落他,说他无知礼法。

李董又忍了。

然后江东有个土鳖小家族的宗长,有一天,他来到了长安。有一天,他去了兴福寺。有一天,兴福寺那个叫陈祎的和尚偷渡出境去学习正宗的佛门经典,临走的时候,给了张德一把糖霜。

有一天,白糖诞生了。

李董深吸一口气,虎踞长安眺望山东,淡淡地说道:我的低调,不是你们装逼的资本……

贵族上钩了。

《氏族志》被李董上厕所用完了。

然后在白糖卖的岁月里,世家们仿佛有无穷的激情在燃烧。不是因为高贵的血统,不是因为高贵的地位,不是因为掌握数十万人口轻松吊打州府官僚,而是因为开元通宝太过沉重。

这个国家怎么了?豪门子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然后愉快地跑苏州做起了进出口贸易。

张德在以白糖为信用,滥白糖牌票的时候,他是不知情的。

北地世家掺和进去的,十之七八都和五门七望沾亲带故。随便拎一家出来,本家嫡系血脉就在两万以上,分支以三家计算,就是近十万人口。这还没有计算被束缚在土地上的无人身自由的奴仆,还有契约奴。

在李德胜和卢家生冲突的时候,幽冀两地的白糖交易,都是在卢家的地盘上。这里是走辽西榷场的,主要贸易对象是契丹诸部以及奚人诸部还有作死小能手高句丽。

然而还有一个民间交易场所,就在黄河口,码头虽然已经修建好,但市舶使并没有设立。

不过对卢家来说,这都是小事情,他们在这里交易之后,船只有两条线。一条自然是大运河,另外一条,则是江水张氏南宗的近海航运船队。

最终会在扬州和苏州两地交易,在苏州市舶使虞昶那里签名画押之后,就可以再度卖到新罗、百济、耽罗、琉虬、东瀛数十国等等。

自白糖卖起,从中获利者甚多,然能够谋夺暴利者,必是底蕴深厚世家。人力就是运力,物力就是财力,卢家在搞东北贸易活动中,得利很多。

但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卢家有人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我有十斤白糖牌票,有个五斤白糖周转,就可以了。

然后有一天,从长安传来消息,本家醋坛子说了:工坊优先大力供应卢家,这不是以权谋私,而是看在卢家数百年信用的份上……

然后卢家现,契丹傻逼蛮子们居然开始进化了,知道拿着白糖牌票比较轻便,可以直接到黄河口提货,简直舒爽。

然后卢家最近现,蛮子多了不少,好像还有李客师那个咬人不叫唤的儿子在瞎捣乱。

因为李德胜经常拿了几百张白糖牌票,跑黄河口一气就提个两万斤三万斤,让蛮子们只能多等个十天半个月。

于是卢家派出了在长安和张操之单挑过的房二郎表弟卢文渊,去和李德胜友好商议,不要捣乱。

卢文渊直接去了幽州,找到了李德胜,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李德胜不耐烦道:“你瞅啥?”

“瞅你咋地?!”

后来大家就各自找来了好朋友,约好了地方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这一次,皇族中人出现了。

第八十九章 都是坑

胶东公李道彦的小儿子李德志,就是李德胜请来的帮手。李道彦封地在胶东,这地界以前进项还是不错的,有盐铁之利。但大唐怎么会让你爽的飞起?当然是只能干看着不能吃喽。

所以李道彦的日子也不咋样,尽管事实上他还是李董的铁杆本家,可惜李神通在玄武门之前,对李世民那叫一个好,拍着胸脯说只要你想做,我就滋瓷。

结果玄武门动,李神通跟他名字一样,神通到不知道哪旮旯去了。

于是胸怀宽广的李皇帝,就把他给记恨上了。

为了家致富,胶东公李道彦也是蛮拼的,皇帝某天给他开了后门,搞了不少白糖配额,到手后就卖给了卢家屯着。

各地牌票都是不同的,胶东那点份额换走,卢家掌握的白糖多了,自然需要的白糖牌票就要多一些。

反正只要卢家开口,长安这边活动了,就给他印。

然后因为散货运输有些消耗人力,卢家这时候在外忙活的人叫卢幼孙,他就琢磨了一下,和那些在幽冀河北交易的客户们打了个商量。说是这样搞有点累人,不如这样,咱们签个合同,约定日期,到期就给货,咋样?

客户们一听,哎哟不错哦。在长安,河北的配额还没到,就提前约好了价钱,然后幽冀辽西草原上的客户们,就拿着河北白糖牌票,在河口拿货,或者去定襄大洛泊拿货,最次也是辽西榷场。

这些事情,张德是完全不清楚的,他压根不知道唐朝人这么会玩。而且压根没想到卢家人玩的这么嗨。

于是乎,河北道就有了这么个场面,一叠白糖牌票,一份契约,和开元通宝一样好用,带起来还特别便利。

然后有些客户陡逢变故,就把契约转让,套了现钱,去周转自家的用度。婚丧嫁娶豪富之家花钱如流水一般,没现钱不太好看。

没多久,很多人就现,要啥钱啊,白糖牌票太特么好用了!

懵懂无知的张德走在长安的路上,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偶尔在马车里操起了“表里山河”,弹奏一曲清心普善咒,让一群小娘子都是荡漾的美眸闪烁。显然没想到幼女狂魔居然还有这个才能。

“哥哥,卢文渊和卢幼孙到长安了。李德志和李德胜,现在就住普宁坊,安菩帮着招待呢。”

“怎么恁地急切?”

“嗨,卢文渊此来,还是想多弄一些牌票,卢家把江北的不少配额都吃了。给侯君集的价钱不小。”

程处弼在马车上,一手捏着一个核桃,然后跳着核桃仁,放在盘子里。

边上伺候张德的薛招奴,就伸出小手,拿起核桃仁,裹着蜂蜜吃……

“什么意思?”

“卢家囤了不少白糖呢。维瑟尔现在可轻松了,如今高句丽人新罗人,都是直接让人来长安和卢家定下契约,红白双契,长安令作保,厉害吧。”程处弼嘿嘿一笑,“卢大郎现在手里,可是攥着一堆的白糖,那些个商队,都是直接交钱拿了双契和河北道白糖牌票就走人。”

老张嚼着阿月浑子,然后愣了一下:“他们不要白糖了?”

“没个准。”

“什么意思?”

老张有点懵逼。

“卢文渊卢幼孙和他们定的契,那都是约好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在河北交货。哥哥不是让李德胜在河口修了码头吗?大运河上来的船,就打那儿停。”

你等会!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张德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比帝王引擎还猛烈,他虽然是工科狗,可特么他不是傻逼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卢家这特么是在玩白糖期货?

哎哟卧槽,唐朝人这么屌?老衲怎么不知道的?

然后张德虎躯一震:“停!启年,停!”

冷汗都下来了,这尼玛……坑啊,都是坑!

“郎君,何事?”

王万岁从马车上跳下来,在侧门问道。

“调头,不去长安了!回河套!回去回去回去!”

这个大坑,老子去跳了,爽的就是李董!李董好坏啊,真坏啊。老子要是去掺和卢家的事情,去装逼做及时雨哥哥,让李德胜和卢文渊握手言和,妈的到时候自己的白糖工坊肯定要被黑啊。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李德胜和李德志,一个爹是李客师叔叔李药师,一个爹是李道彦爷爷李神通。你要说这里头没李董的黑手,他老张第一个不答应!

“卧槽……”

张德心中又琢磨起来,这要是李董黑了一把长安的白糖,然后再让河北道的贱人们去挤兑,卢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和卢家做买卖的都是谁?高句丽人,敌特。新罗人,敌特候补,席敌特竞争对手。契丹人,曾经是敌特,后来被张公谨打败的敌特。河北道的土鳖,虽然不是敌特,但是因为张公谨做了定襄都督府都督,所以希望巴结张公谨混个一官半职,他们是狗。

然后闹事儿的是谁?李德胜。他爹李客师现在是幽州一把手……

呵呵。

张德虎躯一震,虎目中爆射出精光,这狗日的世界到处都是恶意,满满的!

“回怀远,老子想念草原上的牛羊,想念草原上的风光。”

说罢,张德一刻都不想朝长安走。

怪不得6老头儿跟他来信,说礼部那边给了他开办技校的资格,并且还允许在定襄一带搞普及教育。

这尼玛一个二个都是贱格到极点啊。

他一个少年,大唐未来辰时的太阳,还没光热,就差点被一群老混蛋给弄熄火。

“哥哥,你不能不回去啊!”

程处弼大叫,一脸恐惧。

“怎地,你还想管我?”

“哥哥救我,安平殿下和长安殿下,问小弟哥哥什么时候回京,小弟说的就是今日啊。哥哥要是不回去,到时候两位殿下一定要弄死小弟啊!”

“滚!老子管你去死!”

张德一脚把程处弼踹下马车,然后大叫,“回去跟两位殿下说,就说老子现在在追求突厥公主,没空!”

程处弼顿时大怒,吼道:“哥哥,你要这样,那小弟就真这样说了!”

“你找死!”

“哥哥怎能如此,竟是这般狠毒,难道不爱我了?”

卧槽!你特么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你特么也是个坑!

第九十章 幽州之事

“那小子居然回去了?”

李董很惊讶,然后讶然看着长孙无忌,“这厮跑的飞快!可恨!”

一看自己妹夫那守财奴的样子,齐国公轻咳一声:“陛下,此道不可取也。君子牟利,焉能如此行事?”

作为公司的董事长,李世民其实是清楚的,公司里面搞行政的人,嘴上喊着要高薪养廉,要和**分子作斗争,其实和跑供销的成天一起喝酒吃饭。平康坊那边户部吏部的人不是经常在一起嫖娼吗?

要不是长孙无忌是自己的大舅哥,李董早特么一耳光扇过去了。君子你老母啊,成天就想拿这个来套住皇帝。

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别人不清楚,你作为大舅哥会不知道?君子……君子都宋襄公那德行。

“张操之品行不端,奸猾算计,行商贾贱业,实乃勋贵之耻。朕,不过是想敲打敲打他罢了。辅机勿要多想。”

“陛下圣明。”

老阴货内心呵呵一笑,心说妹夫你是什么德行,老夫还不知道?不过这次却不能让皇帝任性,张大郎这个人虽然放荡了一些,但他尊老爱幼,愿意和老前辈们分享胜利的果实。这是优点嘛,要鼓励,要扶持。

再说了,自己长子长孙冲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长乐公主彻底厌烦他到了极点,巴不得长孙伯舒出门被车撞……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和妹妹联姻的机会很渺茫。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强推,但后果是严重的。

长孙家和李氏皇族已经是关系密切。想要更近一步,要么儿子做驸马,要么女儿做皇后。

可惜,长孙无忌也只能感慨。自己的闺女忒不给力。

“此番布置,卢氏未必分崩离析,然则幽冀之地,当入吾彀中矣。”

李世民得意洋洋。竟是给长孙无忌拿了一只金杯,然后拿起一只褐色的玻璃瓶,里面装的都是葡萄酒。

给大舅哥满上之后,李董拎着瓶子直接喝了一口:“经略辽东,必先经营辽西。欲谋辽西,必先统御幽冀。卢氏在幽州蓟州田地几何?”

“桑干河、巨马水、潞河,三河沿岸大致七十万亩。此乃幽州一地,良田皆在其下。中田亦多是卢氏相干,如经济凯旋白糖之人,名卢幼孙,其三路管事,各有万亩中田在河口。蓟州一地,渔阳沽水约三十万亩为卢氏所掌。辽西平州无人之地,亦有二十余万亩。加上易州莫州零散田地。总计在一百五十万亩以上。”

他做吏部尚书也不是白做的,幽州那地界,如果不是李世民的心腹,或者说不是李世民沾亲带故的人,基本没指望坐上位置。

玄武门之后,任幽州都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玄武门事变九大走狗之一的独孤彦云。后来刘弘基划过几天水,但也是巴结长孙无忌不遗余力。再后来就是李客师,李靖的亲兄弟。

这三人,基本可以把卢家在幽冀的家底摸个七七八八。不说全部掀个底朝天。但至少卢家的实力有多强,长孙无忌是清楚的。

良田其实还不算什么,卢氏英才代代都有,新生代中更是神童辈出。比如五岁能作诗的卢照邻。早已在长安洛阳扬名,连李世民也是知道的。

当年还是隋朝的时候。河北厮杀的那么混乱,但不管是谁在河北做大,卢家都能够轻松供应粮食,其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

但若是以为卢氏就只是会种地读书,那就是自寻死路。杨广征辽,民夫百万,闹的不像话了,杨玄感起了个头。到杨玄感死,幽冀就是一锅烂粥,造反的英雄好汉,全死了。罗艺能够挺到唐朝,正是因为他没有想对卢氏动手,所以才能够养数千精骑。

否则,就凭罗艺那脑子,李渊玩死他的方法可以绕长安两圈。

本来以独孤彦云的地位,毕竟是玄武门九大走狗,不说和尉迟恭比,但至少和张公谨不相上下的。

但问题来了,和劼利干架的时候,他死了。

按照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刚上台时候的想法,三年灾害就已经够头疼了,不吃大户咋办?所以目标就是卢氏,杀起来方便,毕竟靠近边境。

可万万没想到,用来做杀猪刀的独孤彦云,竟然就折了。这事儿于是就拖了下来,不拖也没办法,那会儿天灾**,满世界都在说李董失德。更有李建成的余孽在煽风点火,无奈的很。

所以如果没有那包白糖,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最少要花二十年时间去慢慢地敲五门七姓的墙脚。他们这一代敲完了,就要看自己的子孙们有没有出息,锄头挥的勤快不勤快。

张德虽然让李世民恨的牙痒痒,但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这货的确是他的祥瑞。

“只要幽州蓟州在手,当能支应辽西军需。”

李世民喝了一口猩红的液体,长孙无忌也是拿起金杯,抿了一口,意外地好喝,舒展眉头道:“陛下,北地人口凋零,当鼓励生产。”

“唔……添丁进口,可酌情赏羔羊小犬。”想了想,李世民突然想起来,“定襄都督府有多少牛羊了?”

“每月有两千左右进项,若是定期捕猎,还有额外。”

白霫被干死之后,牛羊都到了张公谨手中,当然给朝廷的账本是另外一回事。不过确实丰厚,否则张公谨也不会放纵苏定方去抢……剿匪。

“一地之策,当酌情定夺。”

李世民沉吟了一番,然后道,“让李客师上书。”

“是,臣出宫后,自会修书一份去幽州。”

“嗯,辅机办事,朕放心。”

言罢,李世民一屁股坐在宽大的躺椅上,拍了拍扶手,然后赞道,“这保利营造的手艺,比之将作监,胜之多矣。”

啪!说到这里,李董猛地拍了一下扶手:“可恨!竖子可恨啊!让他做驸马,是要他死吗?”

李董突然想起来,保利营造,貌似也是那小王八蛋搞出来的。这些,都是钱呐。内府采购这些家具,那都是定制版,绝无复刻,价钱贵的肝儿疼。

但保利营造花样多啊,连尉迟老魔都赞不绝口给钱痛快,可以想象勋贵圈子的尿性是何等的跟风败家。

“丽质尚幼,不急。”

长孙无忌淡然道。

“既知丽质尚幼,张操之缘何不喜?长安城中,皆言其喜好幼女,莫非天家帝姬,不如败落门庭?”

说到这里,李董更是气的想要摔酒瓶,“竖子竟公然勾引武氏女,他罪该万死!”

武士彠是老董事长的人,张德突然一收就收俩武家小妞,还特宝贝的藏屋子里,去怀远就没几个人见着,盯着张德的“飞骑”也是蛋疼,给老板的报告,自然就没什么好话了。

什么偶有淫词浪语传出,什么似有幼女呼救之声,什么啜泣哀叹绵绵不绝……

总之,让李董脑补出来的画面,都是比禽兽不如还要不如的,张操之简直就是人类道德下限。

但这样的低素质贱男,李董还是希望他当女婿。(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发动

奚人旧地离白狼水还很远,起先奚部俟斤还在霫部以东,后来突厥灭亡,就迁徙牙帐到了真河。俟斤还偷偷地自称可汗,跟辽西北边自称奚王,要跟高句丽平起平坐,还有模有样地让人跑长安想要混一套鼓纛。

结果李世民都懒得理他们,这帮瘪三除了和契丹人杂交,全部无亮点。

张公谨上任定襄都督府都督后,奚人就从松散联盟打回原始部落形态。有那么一丁点儿奴隶制社会结构苗头,就嗝屁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连他们的姻亲契丹大贺部,也赶紧撇清关系,说这等悖逆天朝之人,实乃夷狄禽兽也。

然后奚人就删号了。

朝廷顺势拿下真河白狼水,设营州,封白狼山。完了琅琊公主李蔻,挎弓到了某条河,立了个碑。

契丹杂胡高句丽人没反应过来,幽冀的豪门同样没反应过来,因为张公谨当时的位置,应该是大唐的军事势力最北端。河北诸地都还在定襄都督府以南,英俊的张叔叔要在草原上卖弄帅气,河北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控制了东部草原,北地大族才觉得别扭,因为等于说和草原上的贸易往来,全部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下。

而张公谨,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比城北徐公帅三倍的张叔叔没结婚那会儿,慢说卢氏,就是清河人,也在琢磨是不是甩只家养的崔氏女,看帅气的张叔叔会不会上钩。

结果么……车震害死人。

但不管怎么说,白糖的利润极高,尤其是东海小国的贸易,赚头极大。光靠珍珠皮草互贸,卢氏在河口的利润,一年可以达到六十万贯。

可卢氏毕竟是大家族,怎么可能满足区区利润。

土地他们没有放手,有了新的财源之后,在张公谨提供边境安全保障的情况下,他们顺势在平州蓟州大肆扩充田地。

然后暴涨到一百五十万亩以上。

卢氏的核心嫡系也就几百人,本家大概三万,分家加起来约三十余万人。这些都没有把仆役和雇农还有奴隶算进去,如果只要是人就计入人口,卢家在北地影响的人口,可以过百万。

贞观年的总人口,账面上连两千万都没有,五门七姓就影响四分之一天下人口,可想而知李唐皇族怎么会容忍这样的怪物。

然而五门七姓,不仅拒绝了皇族李氏的联姻,甚至还拉拢了两任皇帝的班底功臣。传统贵族选择了和新贵斗争又联合,却始终没有和皇族生任何关系。

投鼠忌器,如果武力消灭豪门,不是不可以,但先是豪门引的动荡,会席卷整个中原地区。其次皇帝班底中亦有豪门子弟和姻亲,他们会坚决反对,这涉及到政治利益和社会收益。最后就是如果动手,以豪门世家的道德底线,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勾结突厥契丹高句丽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

世家口中喊的是家国,国可以亡,家必须存。不说什么南北朝,只说强大无比的汉朝,也是在这样的冷漠眼神中,轰然倒塌。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坐上了皇帝的宝座,李世民就要以皇帝的目光去看待事情。除了内部稳定,外部威胁就是契丹和高句丽,契丹消灭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就两个,东边高句丽,西边吐谷浑。

因为羊毛的关系,伏允跑去鄯善久不东归,于是重心自然转移到辽西。

老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放一千五百年后,这句话概括成了四个字:地缘政治。

皇帝要考虑地缘政治,但世家不需要。

为了在干死高句丽的过程中,减少掣肘和必要的损失。李世民不得不加强幽冀的控制,而自然要削弱在幽州的世家实力。

当其冲的,自然是卢氏。

既然卢氏在白糖的贸易中狂欢,那么李世民就不介意挥舞刀子剁下去一刀。

至于死不死,不重要,哪怕只是斩断一只手,也是胜利。

初夏,去年的灰糖在加工成白糖之后,整个冬季和春天,都是加工淡季。而皮草交易量却大大攀升,卢家于是选择了空卖实买。

给蛮子们的是河北白糖牌票,因为山东某些地方的白糖被他们直接买走,所以河北白糖牌票增补了不少。

又通过房玄龄的关系,长安加印了两倍白糖牌票。

那些捏着三个月交货契约的蛮子们,白糖没有看到一袋,但皮草鹿茸灵芝珍珠人参,都是实打实的拿了出去。

而边境土豪们,同样大肆采购白糖。其中就是以李德胜李德志为的勋贵子弟,他们在做羊毛生意的时候,同样从蛮子那里积攒了一大批皮子,同样跟卢氏进行了换购。

四月中旬,坦叔从长安回到怀远,告诉张德,工坊停工了。然后江南道的货半颗没有转给卢氏,尽管卢氏抬高了整整两成的价。

“要开始了啊。”

张德浑身都在抖,二十八岁就杀哥宰弟且为乐的人,是好惹的?

漳河河口的码头,保利营造修建的交易所突然就沸腾了起来。

“交货!交货!我的货你今天就要给我!苏州的船都靠岸了!你跟我说没有货!”

“你们汉人太坏了!拿了我们的皮子,拿了我们的药材,拿了我们的珍珠,却半点白糖也没有!你们……你们是想逼死我们吗?!”

“那是卢家!你个蛮子胡说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汉人?难道我们也拿了你们的好处不成?!”

然后那个穿着鹿皮的草原汉子就把貂皮帽子一把抓了下来,眼睛血红地盯着卢家的管事:“你不给我货,我回去也要被俟斤剥皮,与其那样死,不如杀了你一起死!”

“住手!这里不能动刀子!”

“卢幼孙呢?!让卢幼孙出来!入娘的,老子走上千里路,五台山走到这里脚都快断了。他娘的连根毛都看不到!入娘的这也算人?!”

“被躲着,叫卢幼孙出来!”

交易所都快被掀翻了,打砸抢的胡人汉人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是谁又传出了风声,卢家别说白糖,手头连现钱都没多少。

“退钱!退钱啊——”

“我不要白糖了,这趟船老子空走,他娘的去新罗装一船女人都比来漳河强!”

“我把平州的宅子都卖了,就为了收点白糖卖高句丽去,现在货没有,钱也没有,我不活了——”

然后有人跑卢家在漳河河口码头的院子前自杀,有上吊的,有剖腹的,有撞墙的,有吞砒霜的,有抹脖子的……

卢氏在漳河河口的话事人是卢幼孙,他是卢家嫡系子孙,此刻脸色白,嘴唇抖地问旁边的年轻子弟:“文渊,去都督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吗?李德胜手里的白糖,愿不愿意先转给我们?”

卢文渊同样脸色难看,道:“我父亲亲自去的,现在还没有消息。”

“崔家那边……”

“这不是崔家能支持的,我们敲定红白双契,是在长安。买糖人的货,都是在那里下的。而白糖,全天下只有张操之的工坊才有产,但现在却被朝廷查封,停工了。张操之自己都在怀远,恐怕……他自身难保吧?”

卢文渊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先筹钱!”

“家主那边已言,如今范阳本宗也快见底,除非用粮食抵……”

“粮食?”

卢文渊突然笑了,然后吼道,“这年头粮食拿来喂狗吗——”

粮价已经贱到不能再贱,屯粮有个屁用!谁会要粮食?蛮子吗?蛮子哪怕买山东的粮食都比他们的好啊!

卢幼孙被吼的冷汗淋漓,然后道:“那……卖地?”

第九十二章 良心

河北道紧挨着定襄都督府,蓟州往年是和奚人接壤的,在打下突厥人之前,奚人偶尔会过滦河,然后就是跟着契丹人一起抢劫。

卢氏深知奚人奸猾鸡贼,所以也不在檀州蓟州平州布置产业,一般都是和草原部落做交易。哪怕是突厥覆灭,也没有动摇这个准则。直到张公谨把契丹两个部落直接抹杀,顺带将奚部直接推平。

于是滦河两岸,就直接放空。张公谨上奏朝廷,请设猎场,李客师任幽州都督后,也同样上表。

这块土地有多大呢?大概有二十四万顷,可惜是生地,不烧荒深耕两年,很难有产出。更多时候都是操场,契丹诸部也时常从东北入奚人地盘打猎,属于北地有名的围猎场所。琅琊公主打下奚王牙帐的时候,就地围猎青羊有三千之数。

偌大的地盘,当然是趁着时间早就拿下。更何况卢氏在长安早就从将作监知道一些事情,徐孝德去怀远之后,东宫就开始推八牛犁和曲辕犁。别的地方不知道,但卢氏很清楚在辽西那地广人稀的地界,有八牛犁配合耧车,哪怕只种一季糜子,都不亏。

耕读传家是其根本,卢氏扩张很快,区区一年有余,就从范阳蓟县一下子扩充田产到密云、渔阳、平州。直接掌握的耕地,直接破百万亩。

然而购地也是需要钱的,且战而胜之得到的田地,都是公田。除开永业田要奖赏给将士,露田要按人头分,一丁八十亩计算,八十万亩也要一万人领这地。

但卢氏还真就吃了下来,这才震惊了李客师。年也没过好,都是在那里搜罗消息。

等到白糖膨胀,张德放弃回长安。李世民自然可以轻松加印河北道白糖牌票,所付出的。就是一堆废纸。

而因为往来交通的制约,即便卢氏现不对劲,却也来不及,除非有神仙襄助,否则绝无可能区区数日,就将长安囤积的钱财或者收购的名贵皮草珠宝转运至河北。

“怎么说?”

卢幼孙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盯着卢文渊。

卢文渊摇摇头,沉声道:“蓟州的地。只肯出三百文一亩。平州的……两百五十文。”

“什么?!那可都是上田!不是公田,都是私田,还种了枣树的!”卢幼孙大叫起来,“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这些人不得好死”

“够了!”

卢文渊目光深寒,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表哥昨天刚到范阳,把长安的事情,说了一些。”

“怎么了?”

“三百文……卖吧。”闭了闭眼睛,按照这个价钱。平均都要亏七成。

“才三百文,三百文能……”

“我说够了!”

卢文渊深吸一口气,“难道真要逼迫宗长拿出族银吗?”

摇摇头。在长安见识过场面的卢文渊苦笑道:“幼孙啊,此事绝非买卖东西也。若是不交出范阳以外的田地,恐怕幽州都督就要出来给人主持公道了!”

“主持公道?什么意思?”

“皇帝还是天可汗,那些蛮子……也是他的子民。现在河北有卢氏,仗势欺人,诓骗蛮夷,你说,幽州都督给他们做主,难道不是主持公道吗?”

“这……莫非……”

卢幼孙脸色煞白。“这是个局!”

“我等不过是笼中之鸟,这位陛下。厉害啊。”宗长将事体根脚说了之后,卢文渊就知道。若是不交出范阳之外的田地,恐怕就要来个剥皮抽骨。固然不会让卢氏动摇根基,但皇帝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打击卢氏的名声,甚至还能把卢氏绑在其他几家身上一起来唾骂。

到时候,再拆解卢氏分家,分其田地,只怕卢氏真是要歇上几十年。

四月末,卢氏嫡系来了几个人,走了一圈檀州蓟州平州营州,把去年吃下来的田地全吐了出来不说,还搭上了漳河河口三个码头和一个交易所。

卖掉码头的第二天,朝廷就新设津口大使,毫无疑问,是要在北地设个市舶使。

张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默默地吐槽:别人刚卖码头,你第二天就说要搞海关局,简直贱格到极点……

胸怀宽广的李董,恶意满满地干着缺德事,但不得不承认,卢氏这次被玩的很惨。

原本檀州营州平州的地都是生地,需要烧荒。卢氏忙了一年,刚从长安运来八牛犁深耕,结果地就卖了。

赎买那一方,特么还是朝廷。

等于说卢氏累死累活开荒一年不说,白送优质土地数十万亩。

老张心说李董真特么够损的。

多的估计也不知道,但张德大概也能猜到,卢氏亏空就算没有百万贯级别,但也不会差多少。

伸向辽西的爪子,肯定是要收敛了。

李董也给卢氏划了一条线,范阳往北没他们什么事儿,至于卢氏是在河北道还是河东道展,那是他们的事情。

然后端午节还没到,幽州都督李客师上书,言北地艰苦,地广人稀,当鼓励生产利于农事。

李客师建议,在幽州之地,添丁进口人家,有一丁永业田四十亩外,可赏羔羊一只。有一口则露田四十亩外,可赏小犬一只。

然后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著名草原义商华润号,响应李都督倡议,在辽西大量购地,并且表示,此等私田所出,华润商号雇工皆享其利。若有华润号员工承包土地深耕广种,华润号承诺,多产一子女,华润商号承担一成税收之外,奖励羔羊一只。

且华润商号更是表示,若子女过三人,商号私有八牛犁免费使用。在此基础上每添丁进口一人,奖赏私田五十亩,包半税。

良心啊,大大的良心。

对于这样的社会良心,外朝进行了深刻的讨论,并且表示这样的商界楷模,当大大鼓励,要给予一定的帮扶措施。

然后伟大光明正确的皇帝陛下,在群臣再三的建议下,作出了重要批示:关于渭南钓鱼台工坊查封一事,经有司明察暗访,此工坊并无不妥之处,故即日起解封。由长安令前往安抚慰问……

老张被李董无耻的样子,感动的当时就哭了,这种人,合该他当皇帝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爱的距离

琅琊公主要生了,张叔叔有点小紧张,一个人回定襄都督府,连个女人也没带。但是公主人多体贴,让手下的巾帼旅,护送几个美妾前往大洛泊。张叔叔对天誓,绝不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

“唉……”

“叔父缘何叹息?”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张公谨负手而立,背对着长城,远望着茫茫草原,感慨万千。

张德呵呵一笑,妈的要不是你搞了公主,我们两家至于这么被动?都是你,都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让李董盯上了!彻底盯上了!

一个张公谨捞了辣么多,这要是把张氏打包,那不得爽翻天?李世民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

四大保镖本来想贴身护卫,结果巾帼旅的人表示安保她们接管了。都是娘们儿,人不多,就三百号人。四大保镖呵呵一笑,心说臭娘们儿敢在我们四大金刚面前拿捏,简直不知道死活。

于是四大保镖认赌服输,朝着长城下跪忏悔……

嗯,射箭输了。

张公谨没直接去河北,特意北上去了一趟灵州。一是表示自己还活着,二是对张德表示一下愧疚。

作为叔叔,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侄儿,实在是失职啊。李董那刀叉筷子挥的飞起,谁都拦不住啊。

不过老张倒是挺淡定的,白糖工坊早晚嗝屁是肯定的。不过在嗝屁之前,李董也不是没有补偿,至少张德的触手可以伸入教育领域。这在以往,是属于望族皇权的禁脔,然而老张的触手已经将这个美少女紧紧地缠绕起来,准备大力调教。

虽然暂时目标只是搞个蓝翔或者新东方啥的……

作为一只新鲜的“失足”,张公谨轻咳一声,问张德:“操之,你年纪也不小了,吾想……”

“叔父,什么时候你也做媒了?”

张公谨老脸一红,羞涩道:“奈何上有命,不敢不从。”

李董泥垢了!

“陛下之女,长乐公主,操之也是见过的。长安美人,可当第一否?”

“自是美不胜收,光彩夺人。”

“天家贵种,若得帝姬,当……”

“叔父,刚才还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嗯,吾就是说说的,毕竟这话不是真心话。”张公谨一本正经,然后轻咳一声,“奈何那位了话,希望你尚个公主,若嫌长乐年长,还有更年幼的……”

说着,张叔叔的眼神一眯,意味深长。

按常理来推断,幼女狂魔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吗?

“长乐年长?!”老张大脑有点不够用,卧槽她才十一岁多点吧好像,年长?你特么在逗我?

张公谨没废话,就是手指指了指天,那位是谁?伟大光明正确的皇帝陛下啊,张德这种金龟婿不钓上来,他又不是傻逼。

“算了叔父,我还是说门亲事吧,这天家也太贪……热情了吧。”

张德无奈说罢,骑上了黑风骝,然后拎着一柄铁胎复合弓,彀中有十来支箭。叔侄二人就顺着长城往白池方向慢悠悠地边走便说。

老张箭术矬的很,弯弓射箭只有体型最大的黄羊才能射到,但这种大羊,就他这水平也射不死。

好在张公谨厉害,三十步必有中箭猎物,张都督彀中箭矢用完,就用张德的。

嘭!

弓弦震动,抬手又是一箭,射死一只傻狍子。

打了个唿哨,一骑飞出,骑士人尚在马上,弯腰一个猴子捞月,那傻狍子就被甩在马背后。

“以吾之见,操之也该定亲了。”张公谨深吸一口气,“否则,唯恐陛下震怒。可一可二不可三,怪只怪,操之生财有道啊。”

“恐怕不止这个吧。”

“嗯。”

张公谨点点头,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啼鸣,抬头一看,竟是一只苍鹰。搭箭,正欲射之。却见一手搭在腕上,张德道:“由它去吧。”

张都督遂将弓弦松开,然后道:“彼时尔等年少,忠义社尚不甚了了。然则少年终要长大,操之乃忠义社会,长安少年无有不从。连程处弼尉迟环言必称哥哥,此等风光,唯有一人相比也。”

“叔父所虑,恐吾成前隋玄感乎?”

没回答,但张公谨的眼神就是这个。

当然这不是张公谨所虑,张公谨什么都不怕,他只是做臣子的,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打工,能分红最好,不能分红就拿死工资,对付对付也是一辈子。

但老板现在担心公司里面有人要学大隋有限责任公司的反骨仔,这就让想要过安稳日子的张公谨不爽了。

因为老板不爽,他一个打工的,当然也会不爽,虽然他已经入了股,成了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之一。

“也就是说,吾若成亲,不可引起非议。”

潜台词就是,老子结个婚,不能太屌,不能让老板感觉反骨仔要造反。说白了,张德没办法联姻。这不是李世民愿意看到的……

妈的,连老子结婚生孩子都要干扰,你说这皇帝到底干嘛的!

老张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安勋贵,就不用想了。”

“吾未必不能娶崔氏女。”

老张说着气话。

张公谨嘴角一抽:“莫要赌气。”

“叔父可有相熟的合适人家?”

估计李董也不会让自己跟五门七望勾搭成奸,就他那散财童子的名头,再加上程处弼一帮小王八蛋狗腿的架势,到他们这帮熊孩子三四十岁的时候,还有李氏皇族活路?

张德真要有种娶崔氏女,李董就敢灭他满门,外加程处弼李奉诫李震全都摁死上升通道。而且可以保证,李董做完这件事情,公司大股东李勣程知节一定会交口称快连连鼓掌,坚决拥护董事长的决议。至于李大亮,反正连话语权都没有的……

所以说,封建帝国就这点不好,一切都围绕皇权来搞。

杀哥宰弟且为乐的人好恐怖的。

“小户人家。”

张公谨收了弓箭,伸出手来,一骑又至,递上一柄马槊。

“小户人家?”

“能有三代体面,五品之下,即可。”

言罢,张公谨策马疾驰,不过是十几个呼吸,张都督低喝一声,马槊猛地探底一挑,一只东躲西藏的兔子被挑的飞起,那兔子当空四脚踢腾,然而却无可奈何,马槊一面拍下,当空将兔子拍在地上,抽抽两下,晕了过去。

下了马来,将兔子拎在手中,张德骑着黑风骝也是瞬息而至,张公谨将手中兔子一抛,张德顺手一接,挂在马背一侧。

“叔父可有中意人家?”

“湖州徐德字孝德,他那六岁赋诗的小才女,不是在你那里吗?如今又去瀚海任职,前程也是可以的。而且出自将作监,太子对其印象不错,八牛犁曲辕犁,就是徐孝德带给东宫的吧?”

“嗯。”

张德点点头,不过眉头微皱,“可是叔父,她才七岁……”

“吾是让你定亲,不是成亲。”

张公谨看了一眼张德,老张也下马来,两人牵马边走边说。

帅气的张叔叔眉头一挑:“再者,年龄,不是问题。”

嗯,这我懂,阻碍两者相爱的,不是年龄性别和物种,而是体型……

第九十四章 一地鸡毛

朝廷公文四月就到了怀远,宰辅签,礼部盖章。伟大光明正确的皇帝陛下基本同意怀远采风的长安欧巴张操之,开办教化百工的技校。

然后礼部的人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不类幼学,无有经典。

说白了,礼部的人意思,就是不能够搞儒学教化。毕竟孔夫子虽然说了士农工商,但他的徒子徒孙们,其实就一个意思,除了士,剩下的都是牲口和垃圾。

老张一听,顿时大喜:哎哟卧槽,这年头那破玩意儿谁要啊,特么进入工业时代再搞传统文化教育还差不多,老子手底下十几万工人饭都吃不饱,你特么跟老子讲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自己留着吧。

然后张德就开始考虑,技校教导学生识字问题上,为了提高识字率和普及度,是不是要引入拼音。虽说有韵书,然而并没有卵用,效率太低。再一个,张德因为偷懒,对数学经典力学还有化学的符号,依然保留了拉丁文和现代英语字母。

所以,使用拼音的话,自然辨识度要高一些。

虽说也不是不可以用汉语注音符号,但为了偷懒,老张放弃了这个选择。

怎么好用怎么来。

接着就是教材编撰,十岁之前掌握一元一次方程,能解决基本的几何问题,是张德的目标。按照张德的估算,自己四十岁左右,应该可以掌握一大批合格的大工业时代高中生。

大学以上,只能指望天才爆,人才爆种了。

“妈的,这蜡纸不行啊。”

老张苦恼了,他用的松脂油烟做墨料,然而问题不在墨上,而是蜡纸良品率太低。试制了好几批,大概一百张只有二十几张能用的,关键肉眼还看不出来。而他上辈子虽然双手经常和平整度打交道,可这细皮嫩肉的日子,摸小婢女的胸都比纸张多,他已不是老司机。

“算了,老子有钱任性!”

咬咬牙,这玩意儿改良光靠自己怎么行。好歹还养着一窝工坊大工呢。

油印胜在灵活,属于贫民版知识扩散器。搞宣传搞教育普及,效果斐然。

“算术和语文得出张卷子,筛选一下有脑子的出来。”

李思摩和他手下工人仆役外加奴隶,多的不行,适龄儿童有三四万可以筛选,就是这成本有点高。

就李奉诫那点宣纸产量,还不够塞牙缝的。

如今供应长安权贵们的消耗,就有点吃不消,加上十八学士不管哪个都一大帮学生。自己要著述立言万世师表,没载体怎么行?比如那位要死要死还没死的6元朗,光长安城满大街转悠给人题字,那就得用到大面积的纸张。

然后就是孔祭酒那里,国子监就算一半是废物,可另外一半一人一套孔孟大全,那就不少了。

再加上全国数百州府官学,白纸产量目前是跟不上的。李奉诫光为了造纸材料,没少往蜀地跑。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张德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合格劳动力,有生之年小霸王学习机未必看得到,不过商用蒸汽机还是有希望的。

“这哪儿是花钱如流水啊,这整个花钱如瀑布!”

把账本往桌上一扔,老张叹了口气,工科狗做点事情,都是钱啊。盖房子铺路修桥要花钱,改造织机改造农具改造兵器要钱,造铁锅造炉子造蔬菜大棚还是要钱。

然而不好好花钱的工科狗,不是好工科狗。哪怕是造一支振动棒,这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业生产行为。

“操之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呀。”

武二娘下巴搁在手背上,趴桌子上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张德笑眯眯地看。

“回去干嘛,这里风光不好吗?”

老张站了起来,一脸向往,“草原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哼!说好的回京呢?怎么走半路就回来了?!”

小娘子猛地跳了起来,她个子不算高,但长裙却是穿的阿史德银楚以前穿的,所以为了防止踩到,还得两只手拎着,看上去就像是马上要蹲下来嘘嘘。

“哎呀,你这小娘,怎地也不体谅人呢?若非有事,吾作甚归来?”

张德白了她一眼,“长安如今乃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等着,等长安再来人,吾便回去。”

“咦?为何还要等长安再来人?上次礼部的公文,不是送来了么?莫非操之哥哥还有什么重要事体?”武小娘嘻嘻一笑,看着张德,“莫不是哥哥要成亲?”

“是啊,成亲。”

老张点点头,有点意兴阑珊。

一看张德那表情,武小娘眨眨眼睛,愣在那里:“真的?”

“嗯,真的,你难道没现坦叔不在怀远吗?端午的时候,去了长安。过阵子,琅琊公主府就会派人过来,当然了,是以邹国公的名义。”

“成亲,怎么来怀远?长安女子都在长安,怎么还要来怀远?”武小娘突然一愣,眼睛瞪圆了:“哥哥要娶的女子,在怀远?”

“不一定是怀远啊,说不定是草原呢?”

这小妞真特么机灵。

“哥哥这般男子,怎会娶胡女。”说着,武小娘子一脸羞涩,“哥哥,你看妾如何?”

“……”

武小娘见老张一脸便秘的样子,顿时大怒:“你将吾拐来怀远,莫非想要一走了之?”

搞的好像老子真成了幼女狂魔一样的,我特么要娶的是徐惠……嗯?好像比武二娘年纪还要小?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行了,好好读书。别成天胡思乱想。”

“女子读书有甚么用,又不能做官。倒是像琅琊公主,定国安邦真英雄,要是妾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张德暗道:你其实比婶娘强多了……

“今日不能做官,明日也不能做官吗?沧海横流,不改英雄本色,来日方长,等你长大已是十年之后。十年,说不定那时就能女子做官呢?”

“到时候操之哥哥你就会跟我说,宫中女官也是官,让我去伺候皇帝不成?”

武小娘气鼓鼓地坐在一侧,然后拿起一颗核桃,狠狠地塞到嘴里,用力一咬,咬碎了。

特么居然咬碎了!

老张狗眼瞪圆了,暗道这小妞真尼玛凶残。

“操之哥哥,能告诉妾你娶的是哪家女子么?”

“噢?你怎知不是你呢?”

武小娘一脸郁闷:“耶耶那身份,若是哥哥愿意娶我,只怕陛下都不乐意。”

“惠娘。”

“嗯?”

“我是说,叔父帮我定的亲事,是惠娘。我会娶惠娘。”

张德躺椅子上,慢条斯理说道。

武小娘顿时停止了咬核桃,然后抓起一把核桃,朝张德脑袋上砸去。

“哼!”

看也不看老张捂着脑袋惨叫,武二娘拎着裙摆飞也似的冲到了门外。

第九十五章 雄风

瀚海城,安北都护府临时大都护官邸,体型巨大的第一任大都护赤膊着上身,手中拎着马槊,正在那里挥舞不停。廊下站着二三十个亲卫,都是左右屯营出身,唐军为数不多的职业军人。

呼!

吐了一口气,大都护将马槊一抛,一健儿从容抬手,将那马槊接住,然后一言不地拎着去库房保养兵器。

“徐孝德那厮还没走?”

“回大都护,还没有。”

“嗤,这厮不知好歹!”

言罢,手一伸,自有身材长大的仆役过来给他披上长衫。

随意地系了一下,安北大都护骂骂咧咧道:“这衣裳恁地难穿,张操之送来的便服呢?拿来!”

“是。”

不多时,一件合身的长袍拿了过来。这袍子略有不同,两边开襟不说,还有扣子。古怪的翻领让人整个脖子都露了出来,下摆随着走动,更是如微风拂过,着实有些特别。

“这就是风衣?果然舒坦,好!”

大都护十分满意,“俺就不明白,长安的猢狲都是蠢驴么?这等好物,居然不穿,那官袍披在身上,也不嫌热。”

“大都护,京中贵人,总是要讲究体面的。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礼法不可废……”

安北大都护顿时不乐意了,扭头看着从长安跟过来的佐官:“你说甚?俺不美?”

“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大都护此装利落,甚美,甚美……”

“不要以为俺没念过书,就甚么也不懂。那赵武灵王,不也胡服骑射么?”

言罢,作为皇帝的忠心走狗,送来做临时大都护的某人,双手一背,然后道,“这衣裳着实便当一些,以俺之见,还是多弄一些大衣,入秋入冬,骑马作战,不错。”

“大都护,卑职等人皆乃检校职位,非正式拆迁,并无采买军需之权啊。”

“俺是大都护还是你是?”

“卑职不敢……”

“去跟张操之说,先拿五千,给瀚海军先配上,要大衣,不要这风衣。”

“是,卑职明白。只是这采买用度……”

“没钱难道不会先赊着吗?愚蠢!”

“是,下官遵命……”

将佐官打走了之后,一摇一摆的安北大都护走到了会客厅。这时候一脸愁容的瀚海大牧监徐德正如坐针毡,他是过来请假的,本来没大都护那会儿,日子倒也不错,想走就走。

然而鬼知道朝廷居然弄了大都护,他们这些大中小牧监和互市监,有什么问题和纠纷,都是来瀚海城,找大都护。

“徐孝德,你怎地这么不识抬举?”

到了大厅,作为大唐战斗力第二的武将,安北大都护坐在太师椅上,拿起了桌上已经泡好的新制雀舌。

“这……大都护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安北大都护把陶制茶杯重重地拍在榉木桌子上,“那为什么张公谨为他侄儿向你提亲,你怎地一副死全家的模样?”

徐德脸色一变,顿时怒道:“大都护,大都护位高权重,却也不可出口伤人!”

“伤你怎地?”

不屑地瞥了一眼徐德,慢悠悠站起来的大都护伸出一只小手指,“你这夯货,十五岁出仕,混到这个岁数了,要是没张操之,你就老死在将作监吧。”

徐孝德听了这话,脸憋通红,争辩道:“德自有前程,不需……”

“行了吧,要不是太子让你去了一趟怀远,就你这样的,还想弄出八牛犁?实话告诉你,别的俺不知道,但若论营造制器,整个将作监加起来,都不如那小王八蛋。”嘲讽地看着徐孝德,大都护更是嘿嘿道,“你只当你捡了便宜,却不知道当初之所以你那些同僚不和你争,不过是不想惹火烧身罢了。若非有张操之,你若拿不出春耕时候的农事利器,你有几个脑袋可以剁?”

徐德轻哼一声:“小女尚幼,岂能成亲?”

“笑话,定亲而已。”比徐孝德高了大半个头的大都护突然又想起了一事,道,“对了,你那闺女字什么来着?”

徐德本不想回答,憋了半天,才道:“等她及笄,本想为她取字贤慈。在湖州有长辈为其取小字质柔。”

“嗯,改了。”

铜铃眼的大都护看也不看想要挣扎反抗的徐德:“这样,小字质柔以后不要叫了。派人去一趟湖州,找到那个帮她取字的,就说她小字芳儿。”

“……”

徐孝德浑身难受,张了张嘴:“大都护,小女字号,怎么大都护也要横插一手?”

“那小畜生在陛下面前,曾言早有良配,名曰小芳。”

然后宛若熊罴的草原老大目光不屑,“御前胡言乱语,若非其为张公谨的侄儿,只怕早被打成残废。”

“小芳……”

一听这名字,徐孝德就想死,这种狗屁不通的名字,怎么可能是他这种诗书人家取出来的?

徐德深吸一口气,还想抢救一下:“大都护,能不能让下官前往怀远一趟?下官十分想念小女……”

“不必了。最近同罗部阿跌部都忙着在瀚海买地,养马场还没有定下,你身为大牧监主事之人,怎可因私废公?”

“可是邹国公已经派人前来瀚海,向卑职下……”

“行了,是你女儿嫁人还是你嫁人?真是聒噪。滚去马场,好好盯着场地,若是那些铁勒奴干活不力,延误了工期。本都护可是刚正不阿公正廉明的!”

徐德脸色一变,只要垂头丧气,冲大都护拱拱手:“是,吴国公公正廉明刚正不阿,实乃百官楷模,下官十分钦佩。下官这就去工地,尽心尽职。”

“嗯,滚吧。”

大都护拿起了茶杯,继续喝了起来,等徐德走到门口,他突然喊道,“对了,城东给你批了一套私宅。去签字画押,领了房契地契。”

“是。”

徐德哀叹一声,虽然送房子,可这鬼地方,再大的房子又有甚个意思?

“徐牧监,啧啧,下官真是羡慕你啊。大都护对徐牧监赏识有加,想必将来徐牧监一定会飞黄腾达,届时可千万别忘了小弟啊。”

“一定一定……”

徐德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他签字画押领了房契地契,然后就骑着坐骑,朝瀚海新城城东的私宅去了。

和官邸不同,这里私宅建的都是线条硬朗直来直去,不过都布置了壁炉或者煤炉,长长的烟囱管子十分醒目。到了冬日,便是一点都不怕冷。

“安定坊,噢,这里。”

兴致缺缺的徐德从坊口进入,然后找到了东里的宅子,那是他的。

刚进门,就见几个草原美女毕恭毕敬地行礼,开口就是地道的关洛腔:“阿郎,快些进屋洗洗身上的风尘……”

徐孝德还没反应过来,这几个美女就簇拥着他,进了正屋,里头已经布置好了澡捅。雾气蒙蒙,都是独乐河的清水,干净无比。

“阿郎,妾伺候阿郎洗漱。”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吾与汝等,素不相识……”

“阿郎放心就是,瀚海命官,私宅之中,自有和妾等相类女子,专门伺候北地操劳的朝廷栋梁。阿郎乃是大都护心腹干将,自是有此福利……”

话音刚落,那仿佛目深鼻高的一个西突厥女子,将纱衣一脱,便拥着徐孝德,入了澡捅之中。

徐孝德脑子一个激灵,顿时要挣脱,突然一想起那丝毫不把人当人看的大都护,顿时丧气无比。

胡女见他萎顿,便是胸前双丸擦过其臂膀,柔柔地将小手自上而下滑落,然后轻轻地一握,媚眼如水温润道:“阿郎汉家干臣,乃是要干一番大事业之人,怎可如此丧失雄风?”

雄风?

徐孝德突然来了精神,接着张口轻吐:“噢……慢点,慢点,太快了……好,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然后徐孝德心中暗道:娘希匹,吾之雄风,亦不损也。

桶沿上,两条美腿搁着,胡女背靠桶壁,雪肤微红,粉唇翕张轻吐香兰。

徐孝德一声低吼,在桶中擒住这女子,便是雄风一震,朝前一挺……

第九十六章 人的名树的影

草原义商哪家强,华润义气美名扬。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怀远郡王所说,最近华润商号正在研究一种牛乳羊乳改良之法,草原兄弟同胞的年收入,有望比去年翻两番。突厥铁勒等残部,纷纷交口称赞,表示坚决拥护朝廷和天可汗陛下。

同时受封莫贺咄可汗尊号的契苾何力,更是再三强调,打击大唐西北边陲的分离势力,是契苾部一贯的作风!并且契苾何力自陇右道面见黜陟大使李勣,委托李大使转呈奏表,望天可汗陛下去其莫贺咄可汗尊号,何力原作大唐一小民,绝不反唐。

李大使感动地接下了奏疏,然后表示,一定会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契苾何力更是激动不已,连忙道:“小王粗鄙蛮人,蒙大使不弃,愿献牛一千羊三千,犒劳陇右道边军精锐。”

李懋功呵呵一笑:“可汗客气了。”

然后双方友好地交流了意见,充分地了解了对方的需求。于是李懋功在回京之际,对契苾何力诚恳道:“怀远郡王与吾有旧,梁丰县男更是吾世侄,执吾亲笔,可得张操之照拂,可汗无虑也。”

“何力蒙李公拔擢于微末,感激涕零,将来若有差遣,何力万死不辞!”

李勣呵呵一笑,直接当他放屁,然后领了一千头牛三千只羊,跑关内道劳军去了。至于陇右道……妈的侯君集那小婊砸官复原职,当然不能让他爽了。

于是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契苾何力虽然受封莫贺咄可汗,并且还在李董那里捞了一个大好处,比如说横刀五百柄,正宗将作监手艺,砍人不要太利落。这等神兵利器,以前薛延陀可没有。

何力去长安跪舔的时候,李董还赏了一些金银珠宝,外加两千斤白糖,这让契苾部的族人兴奋的跳脚,连连表示小主人果然还是厉害一些,有眼光。

剁了夷男脑袋的,可不就是契苾部的当代老大契苾何力么?

有了李勣的书信,加上契苾何力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有点社会地位的,至少李董没有歧视他是只土包子。可是怀远郡王辣么牛逼,他一个铁勒余孽,而且还是反骨仔,会不会被另眼相看?

再一个,江湖传言张操之乃是长安少年之,手段通天,两代唐皇青睐有加不说,两代唐皇的女儿也青睐有加,而且两代唐皇的女儿,还在光天化日之下争风吃醋。

在契苾何力的心目中,张操之是个神通广大的妖怪。毕竟,他在长安的时候,突然现有一间白糖工坊,貌似在城内。他一打听,居然是以前邹国公的府邸,原定远郡公府,后来……变成了梁丰县男的宅子。

虎躯一震的契苾何力心中一抖,连忙又打听另外一间工坊,那地方在渭南钓鱼台,原先是程知节家里的地产,后来……变成了梁丰县男的田地。

契苾何力虎躯震的差点散架。

他可是实打实从草原来的,那些羊毛不都是往怀远送么?

何力一时间,就脑补出了一个很妖孽很妖孽的大魔头,在那里蹂躏摧残这草原上的兄弟同胞。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偶尔良心现才会动,一般情况下,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死光了,何力也只会觉得死的好。当然了,如果死的是契苾部的族人,那当然……还是死的好,只要死的不是自己。

“可汗,我们真要去怀远?那里……那里可是有阿史那……”

“住口!”

契苾何力目光严厉,“那里没有什么阿史那,只有怀远郡王,他姓李。”

“是。”

何力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道:“铁勒诸部逃出来的,都不服我们。我们想要笼络那些小部落,光靠刀子是说不了话的,还要有甜头。金山不输于我们,我们就算要去抢,也得让人吃饱了,才有力气。”

“可汗,我看那波斯胡商,多是富庶,驼队皆从西域而过,若是……”

“不行,西突厥虽然大乱,咥力虽然杀了乙利小可汗,可泥孰却还活着。他手上,几万兵马还是有的。”

说到底,契苾何力还只是一个少年,他虽然有胆量痛打落水狗,将夷男杀死。可到底没有威信去统御铁勒残部,与其做一个唐朝的玩偶可汗,倒是不如学怀远郡王,日进斗金都是往少了说。

“早点去怀远,早点见到张操之,我们才能度过今年。今年,是个难关啊。吐谷浑的伏允,西突厥的泥孰,坚昆人,还有几支残党,还有西域诸国,还有波斯人……偌大的西域,想要伸出脚沾地,也不容易啊。”

契苾何力目光坚毅,“陇右道半颗粮食都不会出境,只有找上怀远,才能获得北河套出来的粮食。检校安北大都护的吴国公,他不怎么管事,只要我们不招惹他,想必买点粮食,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可汗,还得有进项。听闻怀远,牛乳能有妙用,而不知真假。”

“我早已打听,我等落脚之地的牛乳,就算运去怀远,也早就坏了,毫无用处。怀远的牛乳,都是圈养母牛,和族中之牛,略有不同。”

而在怀远,跟母牛过不去的张德,终于完美地做出了一块卖相虽然糟糕,但是口感还不错的奶油蛋糕。

没错,作为一条合格的工科狗,他继续在不务正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近在兼职糕点师,并且用蛋糕,诱惑了一撮又一撮的熊孩子,乖乖顺顺地在技校里认真听讲。

每天,当太阳升起,当钟声响起,当雄鸡叫起,熊孩子们就跟脱了缰的野狗一样,疯狂地冲入了早餐食堂。

那里,有甜豆浆,有咸豆浆,有甜豆腐脑,有咸豆腐脑,有油条,有煎饼,有杂粮粥,有窝窝,有馒头,有包子,有蛋糕……

每天,北大副校长李思摩郡王,就会亲自维持食堂的秩序,当然,他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和学生们一起用餐。

副校长推荐的营养早餐,那就是煎饼卷着馒头就着杂粮粥喝甜豆浆!

至于北大这个学校,不是张德取的,而是礼部给的。全称北地诸族百工大讲堂,简称北大。

因为技校名字没能取自己想要的蓝翔和新东方,张德感觉到了朝廷满满的恶意,于是一咬牙,给北大修了个大澡堂,能容纳数百人一起坦诚相对,里头有个大池子,塞两三百条汉子不成问题。

作为北大的校长,梁丰县男当然也得文雅一些,于是给北大的大澡堂取了个让薛招奴都眼前一亮的好名字——清华池。

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应景又别致,这地方,肯定鸣禽集。怀远最会叫唤的禽兽,全特么在这儿集中了。都是一只只活生生的熊孩子,他们的爹妈正在给李思摩和张德打工,他们则是要接受先进的文化知识,虽然不一定能考状头,但起码将来给张德打工,工资肯定比他们爹妈高。

人的名树的影,谁都知道,草原呼保义,最最有良心了,童叟无欺。

第九十七章 积德种树

草场划分片区短期内还看不到变化,但只要持之以恒控制放牧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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