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斩的大麻烦 - xp1024.com
《唐斩的大麻烦》


第一章:乱世

是寒冬,皑皑白雪,包裹巍巍宫城。城外,甲士林立,披坚执锐却并不是守卫宫门!

“先入城者,赏千金,擒杀暴君者,封王侯!”甲士之前,为将之人指向肃杀的宫城。

重赏,最能激励莽夫!甲士为了千金,早已忘记什么阵型,只顾朝那高大的宫门涌去,也不管这帝王之所是否有守卫!

没有守卫,这巍峨的宫城大门里,半星人影都没有。那上万的戍卫军哪里去了?这支号称“最强”的近卫部队,胆小得弃城而逃了吗?

“我第一!”

“放屁,老子才是第一!”

没人在意这原本应该守卫森严的宫门,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攻破。率先冲入的甲士们,为了谁有资格领千金重赏,争得不可开交。

后来者,则只把那王侯放在心上,贯入宫门,直朝着皇帝的大殿去了。依然没有守卫,或者说,连人都没有。这巨大的宫城,安静得如同荒城!

大殿之上,空空如也,似乎是在甲士到来之前,就已被人搜掠一空。唯有那黄金打造的龙椅,还摆在高阶之上。

龙椅在,皇帝也在,他就坐在龙椅上。不过,他已经死了,喉咙被割开了

蒙哥王朝至祯二十六年,王朝首都阿拉褐爆发叛乱,叛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入了皇城。

皇帝睦尔台自刎于龙椅之上,妃嫔仆从,以及上万的戍卫军,不知去向。连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国库金银和皇城内的一切财物。

各路诸侯,以护国之名发兵阿拉褐。皇帝已死,皇城已空,无王可勤,可王座还在。诸侯们的目的,昭然若揭。

占领皇城的叛军,装备虽是精良,可却仅是乌合之众。各路诸侯大军临城,不消一日,城破,数万叛军尽数被灭。

这般蜂营蚁队,何以能轻易攻占皇城?那些妃嫔仆从,万数戍卫,以及数目巨大的钱财,去向何处?无人关心,大胜的诸侯们,只垂涎那金灿灿的王座。

混战,在宫城外的雪地里展开!冲杀之间,白色的雪,被浸染成深红。

胜负,在混乱中无从谈起!可诸侯们对皇帝宝座的渴望,却越发强烈,曾经的王都成了混乱的战场。

为了胜利,为了眼前的王座,诸侯们不惜征调属地的兵员,试图夺取战场优势。

混战,变成了鏖战!

各路诸侯,相互抹杀吞并,最强者留到了最后。而这些强者,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鏖战,变成了对峙!

被抹杀吞并者,没了主君。对峙王都者,没了镇地之兵。务农者,盗者,绿林,有宏图之志的世家子弟。形形色色的人,趁着这皇帝新死,诸侯对峙之机,揭竿而起!

乱,如同火焰,在整个蒙哥帝国境内迅速蔓延。等诸侯们察觉,为时已晚,属地不再是属地,臣民不再是臣民。

皇帝迷梦惊醒,王都对峙的诸侯回兵,却已难灭乱火。新起之势,不断壮大!失地诸侯,不如草寇!曾经统治整片大陆的蒙哥帝国,分崩离析!

各方势力,混斗数年,终是有了初果!

北方,被洛满人统一,在这冰原上建立了厄沙国。

西边,精通算计的罗巴人,通过购买、兼并,或是武力侵占,等方式侵吞土地,挤垮了周边势力,建立了梅林间国。

南边,巴萨人和伯喇人分庭抗礼,分别建立了舟镰国和帝山国。

东边,唯一没有参加王都混战,因而守住属地的前朝诸侯燕晃,凭借稳固的根基,在大混乱中,扩张领地,建立了赤州国。

四方五国初定,然乱世景象依旧。

蒙哥帝国,一统大陆七百年,皇帝只有一个的道理,深植人心。

王座,仍然是这五国的目标。

于是,大陆中部,蒙哥王朝的发源地,成了五国角力的主战场。

而输于五国的势力残党,被挤压在这混乱的中部,以及各国边境之间。这些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在五大国之间游走制衡,也缓冲着各国边境的矛盾。

又是一年寒冬,夜色中,大雪迷眼,寒风呼啸。旧王都阿拉褐东北三百里,察窝儿城。

这座被反复争夺的城市,大部分已成废墟。还留在城中的居民,已不足百户,在残垣断壁中躲避风雪的野兽,也远多于人!

“我小时候听说,这里很繁华!”

残破的城墙根下,四人升了堆篝火,裹着厚厚的大衣,围坐火旁。

“再繁华,也只是过去了!”火堆旁,一人吐着白气。

“有人!”另一人似乎是发觉到了什么。

话声过后,篝火旁四人都跳了起来。撩开厚厚的大衣,露出佩刀,这些一模一样的刀,鞘上都标有“赤”字。他们是军人,这是赤州国的军刀!

无声无息的拔出佩刀,这四名赤州国的军人,如同幽灵一般,隐没在周围残破建筑的阴影之中。

少顷,一道人影从残破城墙下闪过,径直去了先前四人围坐的篝火。这人影在雪地里疾走,却也无声无息,如鬼似魅!

“是我!”篝火旁并没有人,这人影只对空气喊了一声。

“黑灯瞎火的,下次早点出声!”

不知何时,一名赤州国军人,已经到了那人影的身后,手中冰寒的军刀,离来者的后颈,也只差一寸而已。

幸得来者开了口,确认是同袍,军刀才及时收回。

“如何?”

其他三名赤州国军人,都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火光中能看到,其中一人配有令牌,是几人的头领。

“在五里外扎营了!”

察窝儿城五里外,一支小队支起帐篷,点起了营火。

这些扎营之人,肤白,瞳有异色,体壮高大,个个孔武有力,是洛满人,这是厄沙国的军队!

营地外的树林中,五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在其间穿行,真的就如同影子,没有声息。

五人的头领,只用手语,向几人做了吩咐。这五道无声无息,形同鬼魅的影子,便就地散开。

五个人,从五个不同的方向,靠近同一个地方——厄沙军营地。

这些安静的影子,潜入营地,杀戮便开始了。

不过这些杀戮,亦如那五个赤州国军人一般,悄无声息!

哨兵、巡逻兵、休息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丝毫没被同伴察觉。

四十人的厄沙国军队,就这样在这雪夜里,湮没无声的化作了四十只孤魂野鬼!

第二章:野鬼

察窝儿城,地处中部地区边缘,厄沙国和赤州国势力在此区域,犬牙交错。

此城,原是蒙哥王朝重镇,虽非战略要地,但出于据点补给考虑,亦是两国初期重点争夺之对象。

数载来回,拉锯争夺之后,城毁殆尽,已无据点补充的价值。

然,大陆中部势力何止五国,放弃一城一池,都无异于增长他人气势。彼长此消,为之弊!

即是荒城,厄沙与赤州,亦不会放手察窝儿!

中部之争,混杂鱼龙,重城要扼,需投入重兵,察窝儿城较之权衡,不宜多投。

从兵团互夺,急转至什伍兵将之间的争抢。

遣四十人夺取察窝儿城,这已是厄沙国投入的大手笔。而这四十人,却无声无息的被抹杀,化作尸体,埋在了察窝儿纷飞的大雪之下。

第五次,这是厄沙国中部军团,自上次失城之后,第五次试图从赤州国手中夺回察窝儿城。这次和前四次,派出的兵将一样,泥牛入海!

这座已被视为边缘的城市,又再次引起了厄沙军团指挥的注意。一天之内,急派五骑探哨,查看明究。

五骑探哨,也是有去无回。察窝儿城郊外的雪地中,又多了五个枉死之人。

前线军报,赤州国扼守的重镇,并未出现兵力调动。

那是哪支部队,有多少兵卒,驻扎在察窝儿城?

能将四十人尽数歼灭,不留一个活口,少于一哨百人,恐怕做不了这么干净!

赤州国会在察窝儿投入这么多兵力?厄沙国中部军团的指挥营中,无人会信!

是鬼神!厄沙军中,传起了谣言。有鬼神在察窝儿城周围出现,是那些在察窝儿战死的兵卒,他们在雪夜里索命,他们在黑暗里吞食灵魂!

荒谬之谈,自然不会影响指挥营的决策。可士兵们,却深信这言论,无人愿意再去察窝儿城。

真的有鬼神吗?

有的!

野鬼,赤州国暗杀部队的代号!

这支世人鲜知的部队,是在黑暗中舞动的黑色利刃,无声无形,却十分的致命。

暗杀,潜伏,刺探军情,暗中保护要员,野鬼能胜任的工作,棘手、危险。

每一只野鬼,都必须是能敌百人,能隐大市的精英。

五只,在察窝儿城,有五只这样的野鬼!

五只野鬼,与半营兵力又有何差别?厄沙国五次遣来的数十人队伍,悄无声息的消失,自然就不意外了!

厄沙军团,怎么也想不到,这形同鸡肋的察窝儿城里,会有赤州国的精锐。

迷雾!在厄沙指挥营的眼前,察窝儿城似乎被迷雾笼罩,但这并不代表厄沙军团,会拱手让出察窝儿城。

毕竟,在饥荒之中,鸡肋也是食儿!

“头儿,我们还有多久能回?”

察窝儿城郊,雪没有停过。五个人在没膝的积雪中,背负大包重物,却走得飞快,是练家子!

“一年半载!”

腰间挂着令牌的男人,口吐白气。

“五年十年,那就说不清楚了!”

五人几乎同时呼了口气,白色水雾在口鼻前打了一阵璇儿。

这个被叫做头儿的人,名唤唐斩,是名伍长,野鬼部队的伍长!

其他四个,就是他的兵!

老鬼,陈老三。

箭头,孟荣。

刀片儿,秦四。

赤猴子,王车儿。

五人一伍,这是野鬼部队最基本的行动单位。伍长既是兵,也是将!

十人以上则为兵,五人之内则为将。所以,唐斩现在就是将,赤州国察窝儿城守军的最高指挥官。

察窝儿城内,积雪与城郊无异,偌大的城池,早已和野村差不了多少了。

唐斩和他的兵,就驻扎在破城墙根,那栋毁了一半的两层小楼里,这是附近唯一能遮挡风雪的建筑!

城中不足百户的居民,并不乐意与任何一国的军队有接触,这是战争给他们的教训。

不过,此刻,这些被遗忘了的原蒙哥帝国百姓,已经早早的聚集在了破城墙之下。

风雪中,这些无力外逃的老弱,裹着破旧的冬衣,缩身在破墙瓦砾之间。渴望而又生怯的看着,从城外归来的五人。

他们在等人,等的就是这五个赤州国军人。

“留下两包!”

这些躲躲闪闪的老头老太太,早被唐斩看见。

陈老三和王车儿,放下了背负在身的包裹,转身和唐斩进了破楼,任由那些老弱,疯抢包裹里的战利品。

“城外往北五里,还有棉衣!”

唐斩进楼前,吆喝了一声。

“头儿,还是个大善人呢!”孟荣把从厄沙军那里收来的东西,放到了角落。

善!并不在野鬼的行动守则里,唐斩是只标准,而优秀的野鬼!

“用这些堵住他们的嘴。”

听完唐斩的话,孟荣笑了笑,这才是唐斩,只为任务活着!

雪隼,可能是最快的猛禽,虽是体型最小的猛禽,但却是最不畏惧风雪的鸟。

灰白色羽毛的雪隼,在飘雪的半空中盘旋,不是那鸟儿发出鸣叫,很难被发现!

“赤猴子!”

破城墙上的孟荣,喊了一声。

王车儿从破楼里露出头,对着空中,吹响了竹哨子。盘旋的雪隼,寻着哨声,压低羽翼,落到了王车儿伸出的手臂上。

这是信隼,是中线边陲大营传来了消息!

传信的竹筒,就绑在雪隼的爪子上。竹筒中,一张记有文字的布条,被王车儿拿出交给了唐斩。

“呼兰!”

布条上,只有两个字!

“呼兰?两百里外!”

“比想象中来得快!看来不用在这里呆一年半载了!”

炉边,只有陈老三抽着旱烟,没有说话。秦四和王车儿,倒是颇有些兴奋!

一眼看完,唐斩将布条丢到了火炉中,燃烧的布,在火焰中扭曲收缩,化作一团黑渣。

黑皮肤的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在雪地里前行。

兵,是帝山国的骑兵,却并没有着帝山国的戎装。

车,普通得有些简陋,并不像值得护送的模样。

路,是通向察窝儿城的,但这一行人的目的地却并不是这里。

雪,依然在下,灰白色的雪隼,在这队人马上空虎视眈眈!

骑兵和马车,被鬼盯上了

第三章:唐斩

孟荣之所以被叫做箭头,是因为他的箭,离弦既要饮血,夺命者多以贯头。

三支箭,三条人命,三名帝山国的骑兵,变成了雪地里的黑色尸体。

“敌袭!”

突来的利箭,并没有打乱这些骑兵的阵脚,三人的损失,换来的是骑兵的防御阵型。

骑兵的防御,舍弃掉了机动性,在战场上,这样的做法十分的愚蠢。这队骑兵,欠缺沙场经验!

老鬼,有的就是经验,身埋雪中的陈老三,在骑兵阵型未稳之时,往战马脚下扔出了三颗霹雳弹。

名为霹雳,实则威力平平。

霹雳弹的杀伤力,不足为惧,以至于战场之上无人屑用。然,霹雳声厉,霹雳弹爆炸的声响,却是奇大。

即使是老马,也会被巨响惊扰。

何况,这些骑兵并不是久经沙场,战马质素亦是平平。

脚下炸开的霹雳弹,让战马失了定,骑兵队形出现了空挡。

秦四,从雪下冒了出来,如鼠一般,在乱了的马蹄之间穿过。在闪避马蹄的身形之间,寒光掠过,战马蹄足被齐齐斩断,好一套地堂刀法!

失蹄之马,倾倒,背上的骑士亦连同一起,或跌落雪中,或被残马压在身下。

空挡,变成了缺口,被围在中间的马车露了出来。

陈老三也从雪下跃了出来,往缺口切入,飞身跃上马车,同时腰间一道光华,结果了赶车的马夫。

“走咧!”

陈老三吆喝了一声,地上的秦四也跃上了马车,手上带血的赤州军刀,顺势拍了下马屁股。

受惊的马儿,带着马车冲破骑兵的防阵,扬蹄而去

雪隼在飞雪的天空中盘旋,不时发出鸣叫之声。

“来了!”

树林边,王车儿看在眼里,仰头对树杈上的唐斩打了声招呼。

高处的唐斩,隐约已经看见了马车飞驰而来的身影。

近了,马车带着身后追杀而来的帝山国骑兵,靠近了这片树林。

等,马车飞驰入林间,唐斩砍断了身旁树枝上捆绑的绳子。

马车前脚驶入林道,一排拒马,便从雪地下弹出,阻断了身后骑兵的去路。

路边的王车儿,飞身上了马车,跟着消失在包裹白雪的树林之中。

而唐斩,却并没有离开。

拒马,对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冲锋路线上的噩梦。树林限制了骑兵的机动性,唯一可以追击的路却又被拒马堵住。

不过,相比马车,单骑要灵活轻快许多,移开拒马,还有机会追上被劫走的马车。

移,还有机会吗?

还没等骑兵下马,对面路旁的树上,便跃下一人,稳稳的落在路中间。

看那装束,那手上的赤州军刀,这人是和抢走马车那些人一伙的。

一个人?帝山国骑兵,并不觉得是威胁。

一个人!能挡住十五个人?即便是暂时没有坐骑的骑兵!

能,因为这个人是唐斩。一个,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的人!

十五把帝山弯刀,败了,败给了一柄赤州军刀。

十五个帝山骑士,败了,败给了赤州的野鬼!

败的下场,便是死。

唐斩转身离开时,白雪正慢慢覆盖在地上的血,和十五具冰冷的尸体上。

野鬼,不允许自己败,也不敢败,败了或是死,或是比死更痛苦。

唐斩,也不会允许自己败,他也从来没有败过,即便是在野鬼与野鬼的对抗中!

区区伍长?

那可是野鬼的伍长!

区区十五人,对于唐斩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手中有刀,二十五人也可以一战。

不对,只要他手中,有带刃的东西,就是屠夫,就是恶鬼,就是未尝一败的魔神。

在成为野鬼之前,唐斩是一名斗奴,要活着就得赢下去。

在成为斗奴之前,唐斩是一个无亲无故的流儿,要活下去,就得去争去抢。

而带刃的工具,对他来说,是极好的。

从第一次拿起利器开始,唐斩便体验到了它的好。

于是,从流儿到斗奴,再从斗奴到野鬼,唐斩刃不离身。

可能对他来说,一把生锈的刀子,都要比抛弃他的父母来得亲。

当然,能成为野鬼的伍长,不败,只是基本!

他冷,冷静而且冷酷。

山崩于前,不动声色。浑身散发着冰冷,似乎他,不知何为怜悯,不知何为恻隐,唐斩好似没有情感!即使是野鬼,也觉得唐斩更像鬼,无情鬼!

他精,精于诡道,精于将五人,变作五百人。

兵法,他是不懂的,否则唐斩就不会只是伍长。他懂的,是生存和变通,只不过他对生存和变通的理解,与常人不同罢了。

“头儿回来了!”

王车儿的眼睛,就是比别人要尖。

“比预计的慢了些,头儿今天状态不好!”

陈老三靠在夺来的马车上,抽着旱烟,得意的把手伸到了秦四和孟荣面前。

秦四和孟荣,各掏出十个铜子儿,不甘心的放到了陈老三的手上。

约定的地点,陈老三、秦四、孟荣、王车儿早已经到了。马车还原封不动,就只等唐斩回来。

这倒不是什么规矩,只是几人不成文的小仪式,任务中杀人最多的,来开启最重要的物品,此谓之“红手开箱”。

几乎每次,都是唐斩开箱!

“头儿,争口气,要是上头要的东西在里面儿,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王车儿拍了拍唐斩。

野鬼的任务,是驻守察窝儿城?

别开玩笑了!杀鸡焉用牛刀,唐斩和他的兵,可不是为了一座荒城才留下的。

他们守的,是帝山国通往厄沙国的道路。

只是察窝儿城正好在这条路上,驻守只是顺便而已。

有密探来报,帝山国与厄沙国,有结盟之意,这对两国之间的赤州国来说,无疑会陷入被夹击之势。

根据密探线报,帝山国的使者,将带着据说能让厄沙国心动的礼物,前往厄沙都城。

而碍于赤州国,使者只能从中部穿过,察窝儿城这条线,是两国通路之一。

唐斩和他的兵,就是负责截住帝山使团,将那份神秘礼物带回。

眼前,这辆马车虽然简陋,但有骑兵护卫,里面会是那份能让厄沙国心动的礼物吗?

第四章:麻烦

马车里,有两个大箱子。

唐斩打开这个,里面是一些帝山国特产,蜜酒、帝山宝石、混合香料、兽牙雕品

这些东西厄沙国没有,可也不足以促成两国联盟。

“阿嚏~”

另一个箱子里,一个稚嫩的声音!

唐斩不会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并无威胁,而放松警惕,他的手摸到了刀柄。

小心的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一个小女孩儿,四五岁的模样。

圆,这个小女孩,给唐斩的第一感觉,就是圆乎乎的。

短胳膊短腿,裹在一件成人棉衣里,只露出一个肉嘟嘟的小脑袋。

虽然裹在棉衣,但小女孩还是瑟瑟发抖。

“我冷”

小女孩眨巴着圆眼睛,奶声奶气的说。

她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冷!

唐斩愣了愣,默默的退出了马车!

“怎么样,头儿!”

马车外的几只野鬼,还在等唐斩的好消息。

“不知道!”

唐斩给出的回答,却让几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

秦四和王车儿,撩开了马车的棉帘子。

一个小女孩,一箱帝山国特产,马车上再无其他东西!

这就是帝山国送往厄沙的礼物?不像!

“难道我们搞错了?”

秦四确认了两次之后,有些不甘心!

“我看是咧,护送的那些帝山骑兵,都是生瓜蛋子,想想也不是重要东西!”

陈老三砸吧了两口旱烟,看着很平静。

“可这小丫头,不像帝山国人!”

帝山国,以伯喇族为主,伯喇人肤黑如碳,这马车里的小女孩,却是黄色皮肤,的确不像是帝山国人。

为何,帝山骑兵会护送着一箱特产,和一个非本族的小女孩儿,冒着极大的风险,朝着厄沙国的方向去?

“帝山国到厄沙,不止这一条去路,这是幌子吧!”

“我们干掉了几支厄沙军夺城的小队?”

唐斩问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五支,得有两三百人了!”

孟荣记得清楚。

“厄沙国的动静太大了,察窝儿城不值得他们投入这么多!”

“他们也在打这条道的主意?”

“我希望是!”

唐斩略做思量。

“赤猴子!”

“在咧!”

“传信问问其他道上的情况!”

雪隼,挂着王车儿写好的布条,消失在飘雪的天空之中。

野鬼们,驾着抢来的马车,拉着两个箱子,和一个小孩儿,冒着风雪朝察窝儿城去了。

马车中,唐斩闭着双眼,半靠着。

他并没有睡,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肉呼呼的小女孩,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你睡着了吗?”

小女孩儿,把下巴放在箱子沿儿上,眨巴着水灵灵的圆眼睛。

“”

唐斩,一动不动,没有回答,也没有睁开眼。

“你肯定没有睡着!”

小女孩奶声奶气,却又十分笃定。

“我娘说,睡着了就该打呼噜了!”

“”

“我叫塔娜,娘说,是珍珠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稚嫩的声音,语气却像个大人。这个叫塔娜的小女孩,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面对陌生人没有一丝的惧怕。

“我们是鬼,你不怕吗?”

唐斩闭着眼,不说话。孟荣却吓唬起了,这个劫来的小姑娘。

“才不是呢,鬼都是这样的!”

说着,塔娜用两只肉乎乎的小短手,揪着自己的小嘴巴,做了个鬼脸。

“哈哈哈,小妮子有意思!”

同坐在马车里的王车儿和孟荣,笑了起来。

塔娜见几个大人都笑了,自己也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不过这小女孩儿好像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那小妮子,你告诉我,你坐马车要去哪里?”

王车儿扮着嫩,捏着嗓子。

“我不叫小妮子!”

“你叫小麻烦!”

闭着眼的唐斩,冷不丁说了一句。

这一句,几个大人都愣了愣。

“小麻烦是什么意思?”

唯独小女孩,用认真的小嗓门问了一句唐斩。

“”

唐斩没有回答。

“说你好看的意思!”

王车儿坏笑着,继续扮着嫩。

“那我就叫小麻烦了!”

塔娜美滋滋的,捧着自己圆乎乎的脸。

除了唐斩,马车里的几个臭男人,都笑了。

“小麻烦啊小麻烦,那你坐马车要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啊!娘只说是去找爹爹的!”

小麻烦天真的看着提问的王车儿。

“那你娘在哪儿?”

“在家啊!”

“你家在哪儿?”

“哎呀,你好多问题啊,我还是个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小麻烦撅着嘴。

“那你还冷不冷?”

“人多就不冷了!”

一路,野鬼里年纪最小的王车儿,和小麻烦你问我答,其他人很少插话。孟荣只偶尔笑一笑小麻烦的妙语连珠,唐斩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睁眼。

陈老三赶着马车回到察窝儿城,秦四也刚好把帝山国骑兵的战马引了回来。

那些城里的老弱,比他们更早,已经怯生生的站在废墟后面,用眼神乞求分享战利品。

“把那箱帝山国的东西,给他们!”

唐斩下了马车,早早的看到废墟里的老弱。

“还分?”

“在换防之前,多余的,都分给他们,除了战马!”

有时候,王车儿也搞不懂。唐斩是真的没有感情,还是不善于表达。

王车儿和孟荣,把马车上装着特产的箱子,抬给了那些老弱。

陈老三和秦四,引马。

留唐斩一个人,面对站在马车上,张开两只手的小麻烦。

四五岁的童女,穿着一件成人的棉衣,短手短脚的模样,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斩。

唐斩也眼睁睁的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小麻烦。

半晌。

“你干嘛?”

唐斩问。

“这么高我下不来!”

小麻烦把张开的小短手,又抬高了些。

“”

唐斩,不置可否。

“抱我下来!”

小麻烦奶声奶气,晃了两下手臂。

“赤猴子!”

唐斩的手,原本是抬了抬,最后还是放下了,只叫了一声刚放下箱子的王车儿。

“在咧!”

“过来!”

唐斩指了指马车上的小麻烦,转身自个儿进了破楼。

“诶!”

王车儿应了声,小跑到马车前,将那四五岁的小姑娘抱了下来。

“他不喜欢我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在王车儿怀里,小麻烦盯着唐斩的背影。

“他谁都不喜欢!”

王车儿也看了一眼唐斩的背影,这样的冷,他早已经习惯了。

“这次不一样!”

陈老三,引完马回来,抽着旱烟。

“头儿,这是在怕!”

第五章:独处

怕?唐斩在怕?

不可能!王车儿从来没见过唐斩怕。

他可是唐斩,一个杀人不用第二刀的男人。

他会怕什么?

王车儿把小麻烦抱下了马车,放到了地上。

“怕麻烦呗!”

陈老三用下巴指了指在雪地上,拖着大棉衣摇摇晃晃往小楼里走的小麻烦。

王车儿一向很信这个老鬼,但是他并不认为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东西,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围着火炉,陈老三准备了晚饭。

土豆和马肉,粗糙的食物,可在察窝儿城,已经是极其豪华的套餐了。

“真香!”

陈老三给了小麻烦一张凳子,放了一盘在她面前。

“小麻烦,能自己吃吗?”

陈老三拿了一双筷子,在小麻烦面前晃了晃。

“用调羹就可以!”

小麻烦认真的说。

老鬼换了一把木调羹。

舀了一小块土豆,噻进小嘴里,小麻烦一边嚼着,一边晃着小脑袋,一副享受的模样。

“小麻烦真乖,我儿子这么大的时候,都还要他娘喂咧!”

陈老三看小麻烦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中年男人特有的慈爱。这种慈爱只持续了片刻,便换做了哀伤。

“啊,小麻烦,你评价一下老鬼的手艺!”

王车儿见老鬼的神情有变,张口岔开了话题。

“老鬼伯伯做的东西可好吃了!香得不得了!”

小麻烦十分的捧场。

“鬼丫头,老鬼也是你叫的?要叫陈伯伯!”

陈老三又被这小姑娘逗乐了,假装嗔怪。

“陈伯伯真棒!”

小麻烦嘴里嚼着,不忘抬起双手,竖起小小的大拇指。

“哈哈哈哈”

几个大男人,被这鬼灵精逗得大笑不止。

除了唐斩

“干活,干活!”

一顿简单的晚饭,用不了多长时间,几个大男人就扒拉完。

“我去西边哨塔巡一圈!”

孟荣,收拾好弓箭。

“我得去盯着北边的厄沙军了!”

秦四,夸上了军刀。

“我去隼棚!”

王车儿,说着就往小楼外,那段破城墙去了。

“哎呀,今天这一闹,南边不知道会不会有啥动静,我也去看看!”

陈老三年龄不到五十,说话却一副老气。

守住察窝儿城!五只野鬼的任务并不在此,但却不得不守。

几人要做的,也不过是日常而已,唐斩并没有过多交代。

“头儿,等小麻烦吃完,你洗下碗!”

最后一个出门的陈老三,不忘回头说了一句。

小麻烦?!

唐斩这才注意到,现在小楼里,只剩下自己和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了。

小麻烦吃两口,抬头看一眼唐斩。一有眼神交汇,马上又低头吃两口。

唐斩没说话,小麻烦也没说话。

过了好久。

“我吃完了。”

小麻烦双手端起吃干净的碗,圆溜溜的眼睛仰视着唐斩。

洗碗,对于唐斩这样的男人来说,是不必做得很精细的,况且还这么冷。

也许,是唐斩太冷,从他洗完碗到回来坐在火炉边,小麻烦没说一句话,只偶尔怯怯的偷看一眼。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唐斩,原本是要去巡城的。

可,今天这破楼里,多了个小麻烦,他似乎不打算出门了。

一大一小两人,就坐在火炉旁,都不说话。

唐斩,盯着火炉里的火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小麻烦,低头玩着手指。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尴尬。

良久。

小麻烦张着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想睡觉了!”

太困了,小麻烦用软软的声音,对还盯着火炉的唐斩说。

唐斩并没有抬眼,只伸手指了指墙边,放着棉被的木板。

这是够五个人睡的通铺。

小麻烦看了看那简陋的床,又看了看唐斩。

火炉似乎有什么魔力,唐斩依然没有抬眼。

没有得到回应,小麻烦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拖着一身成人的大棉衣,摇摇晃晃的去了床边。

用木凳搭起来的板子,比小麻烦的胸口还要高一些,小胳膊小腿试了好几下,才爬上去。

歇了口气,小麻烦自己乖乖的脱了鞋,从大棉衣里直接钻了出来,然后裹进了棉被里。

小麻烦睡了,唐斩暗暗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尴尬的气氛,就连这只野鬼,也难以适应。

城,还是要巡的吧!

唐斩抓起一直放在身旁的军刀,起身!

“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棉被里,小麻烦弱弱的说。

唐斩愣了愣,还是转身去了门口。

不过,他并没有出门,只是把门窗都关严了。

将火炉往床边挪了挪,唐斩又端了凳子坐下,盯着炉中的火出神。

陈老三、孟荣还有秦四,会在城外的哨塔过夜。

王车儿,在城墙上的隼棚中,会负责警戒。

唐斩,能睡个好觉。

炉中的火渐渐熄灭,唐斩没有再加柴碳,只除了大衣,将军刀放在枕头边,也裹进了棉被。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风雪却没有见小。

伴着风摆弄残垣断木的吱吱声,唐斩睡意渐浓。

半梦半醒之间,唐斩觉得有东西钻到了自己怀里。猛的睁开眼,却发现是小麻烦蜷缩成一团,埋在自己的棉被中。

“有点冷!”

小麻烦似乎是发现唐斩醒了,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

唐斩身体发僵,却没有把胸口这柔柔弱弱的一团推开。没有炉火的小楼,确实有点冷。

“哥哥,我饿了!”

四五岁,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躺着稻草铺成的陋床上,虚弱无力。

“等着,我马上拿吃的回来!”

八九岁的小男孩,坚定的出了门。

饿,小男孩也饿!

这对流儿,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妹妹的虚弱,让小男孩意识到,再不吃东西,他可能会永远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食物,小男孩现在满脑子都是食物,哪怕去偷,去抢!他也要搞到食物!

他发现了,是包子!

热腾腾的包子,就放在包子摊的笼屉里。

乘人不备,小男孩抓起两个包子,转身就跑!

一个几天没吃东西的小孩儿,哪又跑得了呢!

包子摊老板,只稍稍加快了步伐,便把小男孩摁住。

“小娃儿,不学好,偷东西!”

包子摊老板一巴掌下去,小男孩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踉跄,撞到一旁的肉摊上。

小男孩死死把两个包子护在胸口,任由包子摊老板抽打。

妹妹气若游丝的模样,出现在小男孩脑子里。

包子,不能被抢走。

小男孩在拳脚下,胡乱抓了一把,顺势挥了出去,包子摊老板惨叫着倒地。

是一把剔骨刀,小男孩胡乱抓起的,是肉摊上的剔骨刀。

回过神来,包子摊老板不知被割中了哪里,在地上翻滚哀嚎,血流了一地。

人群围了过来,小男孩害怕了!

他抱着两个包子,挥舞着剔骨刀,冲出了人群。

小男孩不敢回头,一路奔回了落脚的废屋。

“妹妹,有包子吃!”

奔回床边,小男孩拿出已经被揉坏了的包子。

妹妹紧闭双眼,没有回答。

“吃包子!”

小男孩,把破皮的包子,递到了妹妹的嘴边。

妹妹没有张嘴,也没有睁眼。

她,没有了气息。

“吃包子!”

小男孩知道,妹妹再也不能吃他带回来的食物了,可他还是不死心。

“妹妹,吃包子!”

小男孩摇晃了两下,妹妹骨瘦的身躯。

“吃包子!”

包子,被咸咸的泪水浸湿。

“哥哥,给你带回了包子!”

唐斩,猛的从梦中醒来。

天已经亮了,雪也停了!

是梦,唐斩最不愿意做的一个梦!

清醒过来,唐斩第一时间伸手到枕头边。

刀,还在!他松了口气。

不对,还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是小麻烦,昨晚蜷缩在唐斩胸口的小麻烦不见了!

第六章:巡城

“白茸儿,白茸儿,生于不罕山,长于凡花间。不罕山上有双月,凡花无缘不得见,白茸儿,白茸儿,盼你归兮,盼你归。”

这听起来,像一首童谣,不过,唐斩并没听过。

唱着童谣的,是小麻烦。

声气稚嫩,音不着调,小孩子胡乱唱罢了。

这小麻烦,起得比唐斩早,罩着那件成人棉衣,唱着陌生的童谣背对床,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套上大衣,唐斩起来看个究竟。

小麻烦面前,是一口锅。

锅里,是昨晚的马肉和土豆。

不过,这些食物早就被冻成了一块。

小麻烦,正用木调羹,戳着这坚硬如石块的食物。

不时将戳下的碎渣,放到嘴边,以至于肉嘟嘟的脸上,也花了几道。

“你在干什么?”

唐斩问。

“我有些饿了!”

小麻烦抬起脏兮兮的小圆脸,奶声奶气。

饿了!

四五岁的小姑娘,同样的圆脸,圆眼睛。

恍然间,小麻烦的脸,似乎和唐斩梦中的小女孩重叠了。

“等着,我马上拿吃的回来!”

唐斩,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说出来这句话!

“这不是有吃的吗?陈伯伯做的!”

小麻烦眨巴着大眼睛,指着面前锅里被冻成一块的马肉和土豆。

“对!对!”

唐斩,恍惚回神。

生火,加热了马肉和土豆。

吃完,唐斩烧了热水,小麻烦的脸该洗洗了。

“会自己洗吧?”

唐斩放了一盆热水,和一张毛巾,在小麻烦面前。

小麻烦仰起小脏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无奈!

热水浸湿的毛巾,被唐斩盖到小麻烦的脸上。

一个武夫,哪知道什么轻重,毛巾在小麻烦肉肉的脸上搓来搓去,脸蛋儿被鼓捣得通红。

“疼!”

小麻烦在毛巾下,瓮声瓮气的说。

唐斩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马上停了下来。

不过还好,脸是洗干净了!

撂下毛巾,唐斩起身要出门。

察窝儿虽是荒城,但也是要巡的。

一只肉肉的小手,抓住了唐斩的衣角。

“我一个人害怕!”

小麻烦,仰起红彤彤的脸。

“白天也怕?”

唐斩问。

小麻烦点点头。

“那你跟在我后面!”

城,还是要巡,实在不行,唐斩只能带上这个小麻烦一起巡。

可那只小手,还是拉着唐斩的衣角。

小麻烦仰着头,也没有要挪步子的意思。

“你还要干嘛?”

小麻烦没说话,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圆圆的小脑袋。

昨天,这个小脑袋上,还扎着两个小角髻。

睡了一觉,这两个小角髻,松散了。

女童的头发,乱得像一窝草。

“娘说,女娃娃出门,要梳头发!”

小麻烦认真,且奶声奶气的说。

梳头?

唐斩自己的发髻,也只是胡乱扎一扎而已!

“你娘,还真是个大麻烦!”

唐斩,小声的嘀咕!

“是啊,是啊,我娘可好看了!”

显然,这小姑娘已经被王车儿带偏了。

陈老三,没回来!

秦四,没回来!

孟荣,没回来!

王车儿,还在隼棚里!

破楼里,就唐斩一个大人!

这梳头的活儿,是推不掉了。

“怎么扎?”

唐斩,让小麻烦背向自己,对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却是在自言自语!

“就这样!”

小麻烦,伸出两只小短手,竖在自己的头上,摆出犄角的样子。

角髻,孩童都梳这个。

先把头发,左右分开,然后各自扎成结。

小时候,唐斩试着给妹妹梳过。

但,那已经快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而且,唐斩一次都没梳成功过!

事实证明,这只野鬼,并不能做太细的活儿。

试了几次,每次都扎得奇形怪状!

最后,唐斩也放弃了,在他看来这可比练刀难多了!

胡乱挽了结,一高一低两个不对称,且毛毛呼呼的发髻,出现在小麻烦头上。

这,并不比没扎前好看!

“现在可以出去了!”

小麻烦,不能看到自己的头顶,发髻到底是什么样,当然也不知道。

只是,她心里觉得一定是美美的!

察窝儿城里。

一夜大雪之后,残垣断壁被附上一层亮白。

宽敞的街道,被厚雪掩得结实。

没有了昔年的车水马龙,这些街道和野径无异。

这白雪齐踝的街上,走着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人!

两人走得不快,牵着衣角的小麻烦,那双小短腿也走不快。

巡城,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威胁。

废墟里,能藏很多东西。

巡完大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只剩城西一角,还没查看。

城西,还有些房屋,勉强能挡风雪。

察窝儿城剩下那不到百户的人家,大都集中在这里。

破屋残壁之间,这些留在城中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警觉而好奇的看着唐斩和小麻烦。

警觉,是因为唐斩是赤州军。

好奇,是因为唐斩这次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

有能力离开这里的青壮年,都走了!

现在察窝儿城中,只有那些不愿意走,或者是不能走的残弱。

小孩子,在这城里,都很稀罕呢!

“这些爷爷奶奶在干什么?”

小麻烦的脸,不知是冻的,还是先前洗脸时,被搓出的红晕未消。

“”

唐斩没有回答。

“那我们能到他们家歇一歇吗?”

小麻烦,或许是累了!

雪,倒是停了,可依然刮着冷风。

小麻烦身上那件成人的棉衣,太过宽大,捂不住风。

或许,她是冷了!

“自己去问!”

唐斩答到。

得了同意,小麻烦哒哒的小跑到,一间挂着棉帘的破屋前。

“爷爷,我们能到你家歇一歇吗?外面有点冷!”

小麻烦仰着脸,对棉帘后露出半张脸的老头说。

老头,看了看唐斩。

冷头冷脸,有些犹豫。

老头,看了看小麻烦。

小脸通红,又有些喜爱。

寻思半晌,才撩起了半截棉帘子。

“谢谢爷爷!”

小麻烦乖巧的道谢,一头钻进了棉帘。

“军爷,您请!”

老头,把棉帘撩得更高了一些。

唐斩,愣了愣。

原本,他以为,这些察窝儿的原住民,并不欢迎他们这些当兵的。

因此,他也没打算进屋。

但是,被突然邀请,他也并没有拒绝。

屋内,简陋破旧。

除了一张床,三张木凳,还有支在屋子中间的破铁锅,就什么都没有了。

床上一个老太太,见有人进来,坐了起来。

“奶奶好!”

小麻烦,见到老太太,乖巧的叫了声。

老太太,看这小孩儿,圆脸圆眼,脸上也尽是喜爱。

“军爷您坐,我家老婆子腿脚不好,您别见怪!”

老头,擦了擦一张木凳,递到唐斩面前。

凳子摆在屋中间的火堆旁,因为有这堆火,这透风的破屋,才显得暖和。

那口破铁锅,就支在火堆上,锅里似乎在煮着什么。

闻起来,像是肉!

“军爷,晌午饭,就在这里吃吧!”

可能是见唐斩盯着铁锅,老头指着锅说。

“腌肉,上次您分的那两包东西里的!”

厄沙国军队的补给里,确实是有腌肉。

“我们这里,都是些老弱,原本以为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盯着火堆上的破锅,颇有些感慨。

“多亏了您,愿意分食物给我们。我老哈图,要代表察窝儿这些遗老,感谢军爷您啊!”

老头,叫哈图,这是蒙哥族的名字。

“只要你们发现城中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们,那以后有多余的食物,分你们一些也是可以的!”

面对哈图老爹诚恳的致谢,唐斩并没有表现出情绪变化。

“晌午饭就不必了,我们歇歇就走!”

唐斩的语气很冷。

床边。

“好漂亮的新衣裳!”

床上的老太太,拿出一套小袄,和一件红色小绒披风,逗得小麻烦喜笑连连。

“送给你好不好?”

老太太语气带着宠溺。

“好!”

小麻烦高举双手。

“不好!”

举起的手又突然缩了回来,小麻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娘说,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着,小麻烦却还是盯着那套对她来说,很合身也很漂亮的衣裳,圆眼睛里全是渴望。

“军爷,这孩子还小,穿这身兜风,会冷的!”

小麻烦表现出的家教,老太太很是喜爱,也没有硬塞给小姑娘,而是转头对唐斩说。

“是啊军爷,这是我孙女的衣裳,她和她爹都逃难去了,我们留着也没用,就给孩子穿吧!算是我们老两口,对您的答谢!”

哈图老爹也帮腔。

“我可以用我的换吗?”

小麻烦指着自己身上的成人棉衣,弱弱的对唐斩说。

突然都来问自己,唐斩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毕竟不是他的。

这只野鬼,并未表现出情绪,只冷冷的点了点头。

得了同意,小麻烦欢呼雀跃。

换上小袄,挂上小绒披风。

老太太,重新给小麻烦盘了两个角髻。

早上还邋里邋遢的小可怜,现在换了一副面貌。

干净整洁,白净可爱了不少。

该回去了!

换上新衣裳的小麻烦。

一路在前。

哼着跑调的童谣,蹦蹦跳跳。

在雪地里,红彤彤的,煞是伶俐!

唐斩,现在觉得。

自己没那么怕小孩儿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小麻烦身上,隐约有自己妹妹的影子吧!

第七章:麻烦就是礼物

破楼前,陈老三、秦四、孟荣、王车儿都在。

见唐斩领着小麻烦回来,王车儿迎了上去。

“头儿,今天怎么巡这么久?”

面对王车儿的问题,唐斩只看了一眼还蹦蹦跳跳的小麻烦!

“上面有消息!”

王车儿也看了眼小麻烦,没有多说,只兴奋的递上了一张布条。

布条上写着“速领女童归营”。

边陲大营要小麻烦?

小麻烦,就是野鬼的目标?

小麻烦,就是帝山送给厄沙的结盟礼物!

“陈伯伯,陈伯伯,看我的新衣裳,好看吗?”

小麻烦并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她哒哒的跑到陈老三面前,转了一圈,天真的笑着问。

“好看,好看,外面冷,进屋玩儿去!”

陈老三眯着眼,拍了拍嬉笑着的小女孩儿。

“诶!”

小麻烦脆生生的答了一声,哒哒哒的踏着雪,跑进了破楼。

“怎么会是这个小丫头?”

陈老三,语有怅然。

“这小妮子什么来头?”

孟荣,茫惑。

“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能离开这鬼地方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秦四,倒是坦然。

“不对啊,老鬼不是说,护送这小麻烦的帝山兵,都是生瓜蛋子吗?如果这丫头这么重要,不是该派精锐护送?”

孟荣,发现了问题。

“其他路的弟兄,也回了消息,说是帝山国和舟镰国打起来了!”

王车儿说。

“帝山的家伙,不太招人待见,在边境上跟我们也有摩擦。这么说来,他们的精锐应该都调上了战场!”

陈老三,说着又叼起了旱烟。

“那头儿,你怎么说?”

秦四,转头对唐斩。

唐斩,没有表情,不知是在想什么。

伍长,现在就是老大。

老大,才有决定的权利。

“带她复命!”

唐斩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毕竟,野鬼的任务,是带回帝山送往厄沙的结盟礼物。

小麻烦,就是这个礼物?

边陲大营,并没有这样说。

十有八九的事!

至于,为什么,这个小女孩儿,会是能让厄沙心动的礼物?

不是野鬼们有权知道的。

他们,只是前线士兵。

即便,是最优秀的士兵,也不过是执行者,并不需要知道太多因果。

赤州国中线边陲大营,在鹤门关。

这里,驻扎了二十万赤州军。

赤州,在中部地区的根基,皆在于此。

以鹤门关为基,赤州势力向中部辐射六百里。

察窝儿城,在赤州国控制区域北面的最外端!

唐斩,要一个人送小麻烦回鹤门关。

其他人,守城,等换防!

关外六百里,之所以说是赤州控制区域。

乃指,赤州控制着,这六百里中大部分城池要塞。

换言之,这六百里范围,仍有其他势力盘根错节。

从察窝儿到鹤门关,这一路没有绝对的安全保障。

杀虎城、坊镇、过雁城、折槊岗、八里隘、关前城。

从察窝儿到鹤门关,要经过六个城塞。

六个城塞,皆有重兵,呼应相驰。

然,城塞之间,百十里中,难逐一顾及。

唐斩,艺高,但却并不自负。

一人带着小麻烦,行走于城塞之间,不宜高调。

更了大衣,换了佩刀。

毛皮大袄,比赤州军配的大衣要安全。

普通的腰刀,能隐去军人的印记。

“头儿,快去快回!”

王车儿把陈老三做好的干粮,递给唐斩。

“嗯!”

唐斩将干粮挂在了马背上。

“我们要去哪儿?”

小麻烦被陈老三抱出了破楼。

“去骑大马!”

陈老三胡乱说到。

“小娃娃骑大马,一骑骑到姥姥家!”

小麻烦全当是真的,摇着圆圆的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念起了童谣。

唐斩,已经跨上了马。

陈老三,把怀里的小麻烦递给了他。

被接上马背,小机灵鬼儿,立马钻进了唐斩的大袄里,只露出一张脸。

唐斩没有理会,任由小麻烦裹在自己身前。

路,有百里之遥,这样对她来说,会暖和些!

午后,气温骤降。

雪,又开始在空中飘扬。

四只野鬼,目送着那匹灰粽马儿,驮着唐斩和小麻烦出了残墙。

察窝儿城到杀虎城,一百二十余里。

需一日半的时间,才能到。

得加快些步子。

今夜,最好能找个野村过一宿。

细雪清扬。

一望荒,草木枯黄。

孤马策,寒风呼昂。

从最繁荣的中心,变作最混乱的沙场。

中部地区,在数年间,已破败难寻昔日。

络绎客商,踪难觅。

路旁驿站,自难寻。

一纵数里。

唐斩眼中,只有枯野和废村。

人,没有!

倒是那些怕人的野物,有些肆无忌惮!

又是十数里。

荒枯之色未改!

而,天色渐暗!

还能再走。

唐斩,是这么想的。

可,怀着的女童,却开始有些发抖。

“冷?”

唐斩低头,却连小麻烦的脸也看不见了,这丫头整个都缩进了大袄里。

“恩!有一点儿!”

小麻烦,把大袄撩开了一条缝。

临近雪夜,当然会冷。

看看天,还没有全黑。

再走几十里,也是可以的。

可,小麻烦这四五岁的妮子,可经不得冷风吹。

毕竟,她是“礼物”。

是,唐斩护送的目标。

不容有失!

“再走一些,我们就歇息!”

唐斩未停,反倒夹了一脚灰粽马儿。

过了前面的山岗,应该有避风的地儿。

在那里升堆火,这一夜应该就能过了。

岗子不高。

扬蹄一溜,便上了顶上。

“前面有光!”

小麻烦,从大袄的缝隙里,能看到岗下的情形。

有光,果然是有光。

而且,是灯光。

昏黄,闪烁的灯光。

岗下,稀稀拉拉有几间房。

那些光,就是房子里的。

是个村子,一个有些许萧条的小村子!

用竹片和泥土堆成的茅草房子,简陋,但比睡在野地里强。

纵马下岗。

村口,唐斩放慢了马儿的脚步。

进村,那些房子里,应该是刚亮起不久的灯,却都灭了。

唐斩的到来,惊扰到了他们!

乱世。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人警觉。

何况,在这刀戈四起的年月里。能用马代步的人,会是什么人?

唐斩的到来,必定会惊扰到他们!

意料之中。

唐斩,下了马,只让小麻烦拉着衣角,走在后面。

村口第一家,就这里了吧!

唐斩扣响了门。

一声,没人应。

两声,没人应。

“叨扰了,我是路过的旅人,想借宿一晚!”

门内,没人应答。

再扣,还是没人应答。

“是不是没有人?”

小麻烦,仰起圆圆的小脸!

当然是有人的,只是唐斩没有回答这丫头的提问。

抬手继续扣门。

手未落下。

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但,门里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第八章:借宿

刀,一把菜刀。

门里,那把菜刀指着唐斩。

若是在平时,那拿刀的人,已经被变做了死鬼。

可这次,唐斩并没有动手。

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杀气。

反而,能明显感觉出怯惧。

那拿刀的,是个女人。

一个年纪看上去,比唐斩大一些的女人。

菜刀,在她的手中微微发抖。

她,并没有威胁!

“大嫂,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借住一宿!”

唐斩,刻意掩盖了语气中的冰冷,让自己显得近人一些。

女人并没有因为唐斩的话,而放松警惕。

微微颤抖的菜刀,依然举在胸口。

小麻烦,从唐斩身后,伸出小圆脑袋。眨巴着眼儿,看着这个女人。

“婶婶,我们可以进去歇一歇吗?外面有点冷!”

小麻烦声音不大,楚楚可怜的调调,让人有些心软。

“等没那么冷了,我们就走!”

小麻烦,闪烁着圆眼睛,弱弱的恳求着。

有多少人能拒绝这,柔柔糯糯的请求呢?

一个带着小孩儿的人,会有多大的威胁?

女人,是这么想的。

“就你们两个?”

女人放下了菜刀,打望了两眼门外。

“是的,就我们爷俩!”

唐斩,语气客套。

“那进来吧!”

女人看了看小女孩儿,收起了刀,转身让出了门。

“什么叫爷俩?”

小麻烦,在进门的时候拉了拉唐斩的衣角,非常小声的问。

“就是说,我是你爹!”

唐斩,也极小声的说。

兵荒马乱,小麻烦又有很特殊的身份,必要的掩饰是不可少的。

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可不懂这些。

小麻烦,张着小嘴,眼睛睁得溜圆,一脸惊讶的看着唐斩。

“记住了?”

唐斩问。

“爹爹?”

小麻烦,呆呆的盯着唐斩。

“嗯!”

唐斩点头。

“爹爹!”

小麻烦说着,圆溜溜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瘪嘴竟要哭了。

“?”

这丫头突然的情绪变化,饶是纵惯沙场的唐斩,也有些措手不及。

“爹爹!”

小麻烦,突然呜的哭出了声,一把抱住了唐斩的大腿。

唐斩,懵!

“这是怎么了?”

女人进厨房放刀,点了灯,却突然听到小女孩大哭起来。

“可能是走了一天太累,撒泼呢!”

唐斩,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胡说了个由头。

“那你们先坐着,我把侧屋收拾收拾!”

女人,指了指堂屋里的桌凳,便忙着去了侧屋。

小麻烦,却像粘在了唐斩腿上,呜呜哭个不停。

“先别哭!”

唐斩,不知如何是好。

“呜呜呜”

小麻烦,还是没停。

“我站着好累!”

唐斩说。

小麻烦,听完努力止住了哭声,只是止不住抽泣。

“先进去!”

唐斩,指了指桌凳。

小麻烦,放开了大腿,一边抽泣,一边牵住了唐斩的手。

这小女孩儿,从来都是只抓衣角。

突然手被抓住,唐斩本是想缩。

可,这小麻烦,却很用力的握住了,唐斩满是茧子的手掌。

她,似乎就是怕唐斩的手收回。

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

唐斩,依然可以轻易的缩回自己的手。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即便是独自一个人,面对一群陌生人。

这个小姑娘,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不得不说,小麻烦是唐斩见过最不怕生,也是最坚强的小孩儿。

“你为什么要哭?”

坐到桌边,小麻烦依然抓着唐斩的手没放,时不时抽泣一声。

“娘说找到爹爹,就能回去见她了!”

小麻烦,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眶。

“你是想娘了?”

难怪,她毕竟是个孩子!

“我也想爹爹,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爹爹!”

小麻烦,盯着唐斩不挪眼睛。

“原来,爹爹是这样的!”

“”

唐斩的话,小麻烦是当了真。

可他,并不打算解释。

他怕,解释完,这小麻烦又要哭了。

总之,把这小姑娘,送回边陲大营,便可以撒手不管。

也没必要解释。

“爹爹,我们明天就去找娘好不好?”

小麻烦的抽泣,渐渐平息。

“好!”

唐斩答得干脆,可这不过是哄小孩儿罢了!

小麻烦破涕为笑,扑到了唐斩的怀里。

唐斩,很不习惯与人过于亲密。

即便是小孩,也是一样。

被这么一抱,唐斩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两只手无所适从。

“哟,这孩子还在跟爹爹撒娇呢?”

女人从侧屋出来,刚好看到小麻烦埋身在唐斩怀中的大袄里。

“老这样,给惯的!”

唐斩,挤出一脸笑。

“侧屋收拾好了,你们先将就一晚上吧!”

女人说着,慈母一般看了看脸上还挂着泪珠儿的小麻烦。

“多谢大嫂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呢?”

唐斩,强装出的随和,已趋于自然。

“我叫托娅,你带着个孩子,这是要去哪里?”

托娅,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警觉。

“我们要去找娘!”

小麻烦,扬起泪珠儿未干的小脸。

“找娘啊,真乖!告诉婶婶,你叫什么名字?”

看得出,托娅是非常喜欢小孩的。

“小麻烦!”

小麻烦,仰着脸一副骄傲的模样。

“噗,谁给你起的名字?”

托娅,噗呲笑出了声。

“我是小麻烦,我娘是大麻烦,都是爹爹起的!”

小麻烦,自豪的拍了拍唐斩的大腿。

托娅笑着,看了一眼唐斩,眼神意味深长。

她,当然不知道,“麻烦”在这小姑娘的意识里,代表的就是“好看”。

她,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把自己的妻女,称之为“麻烦”。

唐斩,读懂了托娅的眼神,解释一下吧?

没有必要!

尴尬一下也就过了!

“你不累吗?去睡觉去!”

唐斩,拍了拍身前的小麻烦。

“好!”

小麻烦,很乖巧的应了声。

“爹爹不睡吗?”

走到一半,小麻烦扭过小脸问。

“你先睡!”

在陌生的环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唐斩,不会这么早睡!

小麻烦,应了一声,就乖乖去了侧屋。

“这闺女真乖,和我那丫头小时候一模一样。”

托娅,是个母亲!

可,这屋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真是给大嫂添麻烦了,没见大哥和令千金呢?”

唐斩,客套着。

“他们不在!”

提到丈夫和孩子,托娅神情有些黯淡。

“你也早点休息吧,这附近不太平,你这带着孩子,明天早点起,早点走!”

托娅,似乎也不愿再多说,起身要去里屋。

“哦,对了,晚上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去,孩子千万要看好!”

进屋前,托娅转头提醒!

第九章:杀虎城去不得

晚上,会出现什么?

托娅并没有直说。

甚至,她看上去十分害怕唐斩追问。

说完,便进了里屋。

这一夜,唐斩不打算休息。

他,搂着刀,闭着眼,坐在床上。

他,并没有睡着。

屋内,以及屋外一定范围内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雪舞寒夜,孤村瑟瑟。

门前尺深,久却无声。

冬夜,特别是下雪的冬夜,不会有太多的声响。

唐斩耳边,只有棉被中,小麻烦的梦呓。

会有什么听见,却不能出去查看的响动?

唐斩,是没有听到的。

或许,托娅只是那么无心一说?

毕竟,兵荒马乱,哪里都不太平!

雪渐停。

霜凝。

寒气清。

曙光初现。

唐斩,坐在简陋的床上。

依然,闭着眼,搂着刀。

安静的,依靠着墙。

他,一夜没睡,只是在养神罢了。

这一夜的响动,都没逃过他的耳朵。

包括,刚刚的走动声。

有人过来了,但肯定不是托娅。

因为,那人是从屋外来的。

天,还没有完全亮。

会是谁?

不止一人!

屋子十丈之内,还有人!

唐斩,睁开眼。

手握住了刀柄。

屋外那人,扣响了门。

几声过后,里屋有了响动。

托娅,开了屋门。

“你家来了生人?”

门外,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只是一个过路人!”

托娅解释,语气中有略微的紧张。

“你知道规矩的!”

中年女人,生冷的说。

“知道,知道,他马上就走,不会逗留!”

托娅,急忙解释。

“下不为例,以后不管是什么人,都要按规矩来!”

中年女人有些埋怨。

“好好,我这就让他们走!”

打发了中年女人,托娅扣响了侧屋的门。

没有人回应。

也难怪,现在才刚刚天亮。

又敲了两下,依然没人答应。

“起床了吗?”

托娅问了一句。

没人应,她才推开了侧屋的门。

屋里哪还有人!只是床上多了些碎银子。

屋外,一声马嘶。

接着,扬蹄之声远去。

那对父女,是走了!

这一声马嘶,也惊动了那中年女人。

“真是不老实!”

中年女人看到的,是个男人裹着个小孩儿。

东方升起了日头。

是个晴天。

然,晨光初露。

寒气,依旧未减。

裹着还迷迷糊糊的小麻烦。

唐斩,催马行了十数里。

一路颠簸,小麻烦也醒了。

吃了早饭再走吧!

路边,小麻烦认真的吃着干粮。

陈老三烙的饼,比这妮子的脸要大上一圈,捧着这样的大饼,小麻烦吃得满脸都是。

而唐斩,正在试图完成一项,对他来说十分困难的工作。

扎角髻!

昨天才看过,哈图家的老婆子如何盘扎,唐斩自以为是记得的。

但,这丫头的头发虽是被攥在手里,可就是不愿任他摆布。

把头发打个结,倒是不难,可唐斩要的是好看。

这个嘛,就需要手巧一些了。

一双全是老茧的手,能有多巧?

所以,大冷的天,唐斩却鼓捣得满头是汗。

“爹爹,为什么走了都不跟婶婶道别?娘说这样不礼貌!”

小麻烦任由唐斩摆弄自己的头发,一边吃着饼一边问。

“”

唐斩,对扎角髻的事,过于投入,似乎并没有听到小麻烦说什么。

“爹爹!”

小麻烦,又叫了声。

“啊?”

唐斩,算是听到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跟婶婶道别之后再走?”

小麻烦问。

“托娅婶婶,是个好人,爹爹是不想让她为难。”

托娅和那中年女人的对话,唐斩听得清楚。

似乎那个小村子有什么规矩,是针对外来人的。

而,托娅没有执行那个规矩。

不管好坏,她没有为难唐斩和小麻烦,只单纯的提供了一夜住宿。

人,是不坏的。

“为难是什么意思?”

小麻烦,天真的问。

“等你长大了,再给你解释!”

唐斩,这才觉得自己好笑。

为何,会跟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说这些!

吃罢了早饭,两人的战绩分别是:

小麻烦,吃了半张比自己脸还大的饼。

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来说,这妮子算是很能吃的了。

唐斩,最后完成了两个角髻。

不过,这扎好的两团头发,并不像髻,更像是两个软趴趴的丸子。只能说,比唐斩第一次扎那两个毛球球要好看些许。

日头渐高,催马蹄。

独骑一纵,几十里。

今天,必须得赶到杀虎城。

约莫八九十里地,赶急些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

踏雪五十步,并做二十行。

数十里寒风,只当客来迎。

日当头顶之时,唐斩带着小麻烦,又朝着杀虎城的方向,走了四五十里。

相比察窝儿,杀虎城是重镇,有一万赤州军驻扎,要想攻破实非易事。

因此,杀虎城易主之事,鲜有发生。

相对稳定的环境,能让城中百姓生息,所以,杀虎城也是关外六百里,较为繁华的城塞之一。

越靠近杀虎城,道路也是越宽敞,也陆续有了人烟。

没错,是人!

唐斩,骑行在大路上,迎面便来了一众人。

有几十人!

不止。

大道宽敞,却被占满,少说也有百人!

人,太多了!

“好多人啊!”

小麻烦,指着前方,正朝这边过来的人群。

即便,杀虎城在关外算是繁华。

但,要在城外数十里外,同时见到这么多人,也是不大可能的!

靠近了一些。

唐斩辨出,这些都是百姓。

一众草履布衣,背着大包小裹!

人群中,有老有少,搀扶拖带,行色匆匆!

他们,绝不是结伴出游。

更像是,举家外逃!

人群,从骑马的唐斩身边走过。

人们,只顾着往前走,也没人在意这个带着小孩儿的男子。

“老人家!”

唐斩,叫住了人群中的一位牵着小孩的老者。

老者,站住了脚步。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唐斩,语带客气的问。

“唉,能活命的地方,哪里都行!”

老者,叹了口气。

“你们是从哪里来?”

唐斩看了看人群来时的方向。

“杀虎城!”

老者说着,看了看面前这男子怀中的小麻烦。

“你不会是想去杀虎城吧?”

老者问。

唐斩,点了点头!

“回头吧,杀虎城去不得!”

老者,对着唐斩摆了摆手。

“杀虎城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厄沙国的军队,突然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攻城。现在,杀虎城已经被团团围住了,我们也是豁了命才跑出来的!”

“杀虎城不是有一万守军吗?”

“有是有,可厄沙国这次,起码来了十万人!”

第十章:折返

十万厄沙军,这是连赤州边陲大营都没有预料到的大动作。

厄沙中部边境,关口蒙里隘向中部延伸八百里,都属于厄沙国势力范围。

蒙里隘驻军三十万,加上关外各城塞驻军,厄沙国在中部战线投入的兵力,在四十万左右。

十万厄沙军,是厄沙国中线军团四分之一的兵力。

要知道,除了赤州国,厄沙中部军团,要面对的还有西边的梅林间国。

梅林间的财力,在五国中最为雄厚。

其军队,也是装备最为精良的。

而梅林间和南面的舟镰国早已结盟,中线的军队,几乎都集中在北面与厄沙对峙。

所以,厄沙国中线军团的防守重心,一向是侧重于西边。

除此之外,还有中部野间势力的袭扰,也是十分频繁。

这突然调集四分之一的兵力来攻,厄沙国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再者,杀虎城并不在厄沙与赤州的势力交叉处。

要攻打杀虎城,必须绕过至少两个赤州军控制的城塞。

老者所言,厄沙军是突然出现。

换言之,厄沙军杀到之前,杀虎城没有得到预警。

这十万厄沙部队,真的是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绕开城塞,直接攻打的杀虎城。

关外情况复杂,每个城塞都是独立的点,城与城之间,会有视野盲区。

厄沙军,正是利用这些盲区摸到了杀虎城。

不过,厄沙中线军团应该也清楚,杀虎城很快会得到四面八方城塞的驰援。

鹤门关的守军,也不会对这十万敌军坐视不理。

即便,这杀虎城被攻了下来,孤军深入的厄沙军,也会落得个四面楚歌的境地,城是万万守不住的!

他们的目的,不会是想要这座城池!

“那你们为什么不往东南方向走,坊镇还有驻军的吧?”

杀虎城东南,是鹤门关方向,越靠近那里,赤州国的势力越强,相对也更安定。

这里往北,是赤州与厄沙势力交叉区,乱!

这里往西,是五国势力未能完全染指的中部三不管区域,那里跻居着更多更复杂的武装力量,更乱!

若是避战祸,这两个方向都不应该去。

“若是能去,我也不会往这里走,厄沙军早就把通往赤州方向的路给封了!”

老者,无奈的摇头说。

“你也赶紧回头吧,那些厄沙兵,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么,围了城以后,就开始到处抓人,还专抓小孩儿!”

老者,又看了看缩在唐斩大袄里的小麻烦。

人群后面,扰起一阵骚动。

这骚动如同瘟疫,蔓延开来,这些百姓都开始慌乱,加快了步子。

“厄沙兵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老者听罢,也不再和唐斩多说,抱起身旁的小孩儿,也跟着人流顺着大路跑了。

抓小孩儿?

莫非,这十万厄沙军,是冲着小麻烦来的?

也许,帝山国的使团,一路都保持着和厄沙的联系。

在察窝儿被劫,断了联系,厄沙国也知道出了事。

这围攻杀虎城,就是为了切断察窝儿城与边陲大营的联系。

才两天时间,厄沙军的反应如此之快,想必是早有准备。

这小麻烦,真的这么重要?

值得倾十万大军,冒着如此风险,越境攻城?

唐斩,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麻烦。

小麻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盯着唐斩。

杀虎城方向,雪尘滚滚。

隐约,可以听到轰轰的马蹄声。

是骑兵!厄沙国的骑兵!

这里,距杀虎城尚有三四十里,厄沙骑兵却已经踏足于此。

想必,杀虎城方圆几十里,都已经在厄沙军的控制之下了。

唐斩,勒马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厄沙骑兵,来势汹汹,听响动人数也不少。

唐斩的任务,是护送小麻烦回边陲大营,并不是杀敌,不宜交锋。

前路既已被截断。

那唐斩只能选择绕行,或是折回。

十万厄沙军如何布局,唐斩并不清楚,从哪个方向,以多远的距离绕行比较合适?

无从得知。

从这里往南,也有赤州军控制的城塞,可距离较远,其间还有赤州势力外的据点存在。

绕行风险太大!

如果,折回察窝儿城,那便可以往南去托伦城。

那里也有三千赤州驻军。

这次厄沙军的行动,有点出乎唐斩的预料。

他,没有想到为了一个小孩儿,厄沙国竟会大动干戈。

这次任务,一个人来完成,可能会比较困难。

即便,这个人是唐斩!

回到察窝儿,再带上那几只野鬼,比较保险!

折马飞驰。

这里距离察窝儿城八九十里,马不停蹄赶路的话,今晚就能回到察窝儿城。

唐斩,也顾不得四五岁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了这颠簸。

四蹄踏雪,赶疾风。

厉寒迎面,呼啸空。

唐斩,催马疾走。

也不计较,快奔八九十里,这马儿是否受得了。

日西走,树影倾斜。

夜渐临,冷雪再起,

时近傍晚,日头的温度越来越弱。

雪,又开始漫天飞舞。

那轻轻柔柔的雪花儿,撞击在人脸上,也是生疼。

一路狂奔,胯下的马儿呼出的白气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急促。

“爹爹,能歇歇吗?”

小麻烦,哪里能受得了几个时辰都在马背上颠荡。

“”

唐斩,没有回答,只夹紧了马镫。

马儿又快了几分。

“爹爹,歇歇吧,屁股疼!”

小麻烦,大声却又是撒娇的说。

“再忍忍,马上就要到了!”

迎着风雪,唐斩大声的回答。

疾影掠白幕,四下早已无人。

前路换黑纱,西山早已无光。

夜,已经降临。

没有月光,唐斩也只能凭着记忆催马。

雪的白,夜的黑。

两者交融,衬出阴惨的颜色。

这枯了叶的树林里,除了马蹄声,便无其他。

林子,唐斩觉着眼熟。

察窝儿城,不会太远了。

唐斩,想再加急一些。

可,胯下的马儿,却突然停了下来,四蹄发软轰的卧到了雪地上。

几个时辰不停的飞奔,即使是战马,也受不了。

不过,唐斩没有停下。

他,抱着小麻烦,沿着路继续奔去。

出了林子。

夜幕中,一个巨大的建筑轮廓,出现在唐斩前方一两里外的地方。

那是,察窝儿城,破损的城墙。

到了!

但,唐斩却停住了脚步。

不对!

迎面的冷风,带着一股腥味儿,这味道,让唐斩马上警觉了起来。

第十一章:沦陷

这个味道,唐斩再熟悉不过了。

是血的味道。

风,是从察窝儿城方向来的。

离城只有一两里,但却没有被发现。

唐斩,已经觉得有些异样了。

城里野鬼虽少,可也不至于如此疏忽。

察窝儿城,出事了。

“爹爹,我有些累了!”

怀里的小麻烦,并不清楚现在的情形。

而,唐斩必须去城里看个究竟。

因为,他的兵还在那里!

可,城里情况不明,不能带着个小孩儿去。

唐斩,四下看了看。

树洞,在林子边上,有棵大树,树根处裂开了一个树洞。

小麻烦,可以钻进去。

“那你在这里歇歇!”

唐斩,放下小麻烦,再检查了树洞。

“可是,爹爹进不去啊!”

小麻烦看了看树洞,又看了看唐斩。

“小麻烦你听着!”

唐斩,脱下身上的大袄,蹲下。

“爹爹要去那边一下,你在这里等爹爹好吗?”

用大袄把小麻烦裹了个严实,唐斩才指着察窝儿城说。

“我要跟爹爹一起!”

小麻烦听完,有些急了,抓住唐斩的手。

“听话,爹爹很快就回来!”

唐斩自己都不会相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变得如此的温柔,但却不是装的。

“可是,我一个人害怕!”

小麻烦,带着哭腔,泪珠儿在眼眶里转。

“你会数数吗?”

唐斩问。

小麻烦揉了揉眼睛,轻轻点头。

“那你数到一百,爹爹就回来!”

唐斩说。

“可是,这里好黑!”

“你不听话吗?”

“听,我听!”

小麻烦,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说。

“那你在这里面,好好帮爹爹看着衣服!”

唐斩,让小麻烦钻进了树洞。

在小麻烦点头同意之后,唐斩才找来一块大石头,把树洞给封住。

“那你快点回来!”

在洞口,被完全封住之前,小麻烦在黑暗的树洞中,弱弱的说。

“恩!”

封起树洞,唐斩才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

雪夜,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如鬼似魅。

这人影,和察窝儿城破败建筑的阴影融为一体。

几只雪隼,拍打着翅膀,在残破的城墙和野鬼驻扎的破楼间扑腾。

雪隼,并不是夜行鸟。

而且,王车儿也不会允许它们这样乱飞。

所以,王车儿没在隼棚。

而且,有人惊动了雪隼。

唐斩,无声无息的拔出了腰刀。

在阴影中,快而安静的靠近了破楼。

血腥味,又浓了许多。

破楼前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绝对不是一个活人。

因为,他没有呼吸。

在这寒冷的夜里,呼出的白雾,是难以掩饰的。

他,没有。

但,却有呼吸的声音!

就在破楼里,不止一个!

唐斩,再次掩身黑暗之中。

幽灵一般,绕到了破楼背后。

借着残破的墙体,他爬上了二楼,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响。

二楼的墙,有个破洞,这也是野鬼们只住在一楼的原因。

里面没人,唐斩钻了进去。

呼吸声,在一楼!

在楼梯口,唐斩伸出半个脑袋!

果然,有两个人。

他们,躲在一楼的门后,手里拿着细长的刀,注意着门外空地上那个死人。

这两人体型高大,轮廓突出,是白肤人种。

这里最常出没的白肤人,是洛满人。

而且,他们穿着的,是厄沙军的大衣。

他们,是厄沙军人。

那么,外面那个死人是谁?

不详的预感,萦绕。

唐斩,如鬼魅一般,快速而无声的移动到那两人身后。

一刀,一人的后劲被砍断。

等,另一人回过神来,他的脖子已经被开了口,鲜血四溅,一命呜呼!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得那两个厄沙兵都来不及发出声响。

倚在门后,唐斩细细的听了听周围的响动。

静,除了雪隼偶尔扑打羽翼的声音,再无其他。

唐斩,并没有急着出门,只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的死人。

这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面目,已经看不清。

尸体,有被拖行过的痕迹。

以至于,他身上那件赤州军大衣,都被磨得面目全非。

箭袋,唐斩心里一紧。

那被磨得不成样子的尸体腰间,有一个箭袋。

是孟荣!

在察窝儿的野鬼里,只有他才配了箭袋!

这两个厄沙兵,只是小角色而已,他们不可能杀得了孟荣!

他们,在埋伏!

孟荣,是诱饵!

这个诱饵,肯定不是为唐斩准备的。

没人知道他会回来了!

其他野鬼,应该还活着!

附近,还有人!

还有埋伏起来,等着鱼儿吃饵的人!

唐斩听不到响动,那他们一定是在十丈之外!

十丈之外,那堵残破的城墙、楼对面的废墟,这些地方都是埋伏的好地方。

唐斩,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

他静静的,从二楼退了出去。

在黑暗中穿行,绕到城墙下的豁口!

驻足倾听。

呼吸声,城墙上,果然有呼吸声!

唐斩,借着破损的墙壁,飞快的爬了上去。

十个人,城墙顶上,蹲着十个手持弓箭的厄沙兵!

是这些人,惊到了雪隼。

隼棚,就在这些人旁边。

而,此时的隼棚上,还挂着一个人。

一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这个死人,也是一身赤州军的打扮。

不过,这身行头,已经被砍得稀烂。

就像,那人的身体一样。

是王车儿,野鬼里年龄最小,体型也是最小的一个。

唐斩,只觉得胸中发堵。

若不是他极力压制,可能就喊出声来了。

王车儿,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唐斩手下做斥候了。

现在,他死了。

都说唐斩,是一只无情鬼。

可他,却并不是真正的鬼!

“在这边!”

城墙下,有人喊了一声!

随即,废墟中燃起了火把。

就在破楼附近,那些残垣断壁中,冒出了许多厄沙兵。

城墙上这些弓箭手,都站了起来,拉弓満弦对准了喧闹处。

杀,唐斩脑中念遂起,手中刀更快!

刀光闪过,两人倒地。

又是两刀,还在惊愕中的两人,断喉而亡。

弓箭手的箭,指向了突然出现的唐斩。

不过,唐斩的刀太快,又结果了两人。

箭矢射来,却被一道弧光凌空斩断。

又是一个前突进,唐斩手中的腰刀,再收两条人命。

剩下两人,来不及搭箭,干脆丢了弓,抽出了细长的佩刀。

就凭两把细长的厄沙军刀,能赢得了唐斩?

不能!

一瞬间,最后两个弓箭手倒在血泊之中,断了气!

城墙下的喧闹,掩盖了城墙上的杀戮。

没人发现,少了十个弓箭手。

厄沙兵们,在忙着追逐什么人。

火把,正往城西去。

他们,在追谁?

陈老三?秦四?

第十二章:老鬼死了

城西,厄沙兵五六人一队,手举火把,吵吵嚷嚷在寻着什么。

唐斩,屏息静气,掩身断壁之下。

一路跟来,尽见到厄沙兵的尸体。

有刚倒下的,伤口还冒着热气。

有死了好一会儿的,尸身已被雪盖了半截。

看来,这次来的厄沙军不下百人。

不止百人,能折了两只野鬼,百十来人做不到!

唐斩,在阴影的掩护下,不声不响的向厄沙兵搜查的位置,移动了一段。

这里,是察窝儿城那不到百户的遗民,聚居之地!

那些还能挡些风雪的破屋,被厄沙兵翻了个遍。

没有人!

厄沙兵,连还居住在城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都没找到一个!

对于这一点,唐斩并不觉得奇怪。

如果没有几个藏身的地方,这些还住在城里的老弱,早就被反复的城镇争夺所波及了!

没身于一处断壁之下,唐斩平复气息,想用听觉分辨厄沙兵的分布位置。

呼吸声!细听之下,唐斩听到了一个距离极近的呼吸声!

就在身后!

唐斩的身形矫若游龙,手上的腰刀快如闪电。

刀锋劈开空气,砍向了那呼吸声的来源。

“是我!”

那呼吸声来处,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唐斩,收了力道,利刃生生停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刀身的寒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是哈图!

“军爷,是我!”

哈图被突然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吓得不轻,极力的压低声音,证明自己的身份。

唐斩,自然是认出了哈图的声音,才及时收住了刀。

确认无误之后,他才把利刃从这老爹的脖子上移开。

“来,跟我来!”

哈图用极小的声音,示意唐斩跟着他。

外面都是厄沙兵,哈图要带自己去哪里?唐斩并不知道。

但,他还是跟上去了,因为他觉得哈图并没有恶意。

如果,他是要把自己暴露给厄沙兵,刚才大可以喊一声,不必如此费事。

即便,哈图有什么恶意,唐斩也不觉得他能在自己刀下活命。

哈图,在废墟里穿行,像一只耗子一般灵活。

唐斩,跟着走了一截,才发现,这些废墟里竟有如此多隐秘复杂的通道,都是他先前不知道的!

“到了!”

拐进一处被倒塌物,封了一半口子的巷子,哈图钻了进去。

唐斩,跟了进去。

这巷子是个死胡同,除了地上的断木枯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探头身后,确认没有人跟来,哈图才扒开了地上的枯草,露出了一块石板。

他抠住石板,用力抬了起来。

石板下,是一个方正的洞口。

唐斩,能猜到,这就是察窝儿城里这些老弱的避难所。

哈图让唐斩先进了地洞,自己用枯草盖住石板,才跟着钻了进来,平移石板重新把洞口封住。

这石板下面,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地窖。

几十号老老弱弱,人挤人的填满了这有限的空间,能落脚的地方不多。

见到拿刀的人进来,这些察窝儿城的原住民,都目露惊恐的看了过来。

待看清来者,是唐斩之后,这种惊恐才减少了些许。

挤满人的地窖,只点了一盏残灯,光线昏暗。

这里的空气也很混浊,而且这空气中,还带有浓烈的血腥味。

“有人受伤了?”

唐斩,嗅了嗅空气,转头问哈图。

哈图没有说话,只指了指地窖的一角。

但,光线很暗,唐斩并没有看清他指的什么。

“头儿,是你吗?”

那个角落,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这声音气若游丝,但唐斩还是马上听出了是谁。

“老鬼?!”

没错,是陈老三!

唐斩,挤到了那个角落。

陈老三,靠着地窖的墙壁,耷拉着脑袋,见唐斩来了,才有气无力的抬起眼。

他,浑身是伤,是刀伤,有些地方深可见骨。

血,将他那件赤州军大衣浸透。

原本就被砍得破烂不堪的大衣,被这血凝成一块一块的,像臃肿的血瘤子。

即便是这样,陈老三的手上,还是握着他那把赤州军刀。

只是,这军刀刃上,已全是豁口。

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这刀才会崩成这样!

“我刚刚听到厄沙兵在吵闹,就去看了一眼,刚好碰到这位军爷!”

哈图在一旁说。

“有药吗?治刀伤的药!”

唐斩,蹲了下来,问哈图。

虽然,他的语气,一如往常。

但,面前这个血肉模糊的,毕竟是并肩了几年的老鬼,唐斩心中很难不起波澜。

哈图听完,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老弱,能吃上口饭就不错了,哪还有屯药的力气。

“不用麻烦了!有药,我也活不成了!”

陈老三,虚弱的说着,又耷拉下了头。

“我我只是想把赤猴子和箭头的尸体拿回来!”

陈老三,低下头,声音竟有些呜咽!

“我老了,真没用!”

陈老三,用虚弱的声音低喃。

“头儿”

陈老三,费力的抬手,抓住了唐斩的裤腿。

“我们尽力了,他们来了三百多人,你走之后突然就攻来了!”

陈老三,老泪纵横。

“我亲眼看到赤猴子,被压倒在地,那些厄沙兵一刀一刀的砍在他身上!”

陈老三,浑身颤抖。

“箭头,箭头被套着脖子,让马拉住拖着绕城跑了三圈!”

陈老三,声音变得有些模糊。

“他们,都还那么的年轻,比我儿子还小,我恨啊!恨啊!”

陈老三,的声音哽在喉咙,微弱得只有唐斩能听清。

陈老三的儿子如果没死,年纪和唐斩差不多。

而,唐斩又是这一伍野鬼中,除了陈老三之外,年龄最大的!

平时,陈老三更像一个喜欢亲近年轻人的长辈。

照顾起这班年轻人来,他也十分的尽心。

大家都知道,这是他把对儿子的心思,寄托到了这班野鬼的身上。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陈老三才会拼死想去夺回王车儿和孟荣的尸身。

凭这个老鬼的经验,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陷阱。

但是他还是去了!

陈老三,原本是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他没有这么做!

真傻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唐斩想着,也低下了头,昏暗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脸,也没人看到他此时是何神情!

“三百人,还剩多少!”

唐斩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陈老三,用最后的力气,举起了手,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人!

“我们已经尽力了!”

陈老三的手慢慢放下。

“我要去见老婆孩子了”

陈老三这最后一句话,微弱得连唐斩也只是勉强听清而已。

他死了,老鬼死了!

沉默了良久。

“谢谢!”

这句话,是唐斩对哈图说的。

“军爷您言重了,要不是您分食物和棉衣给我们,这里这班老东西,不是饿死也冻死了!”

哈图说。

“你们还是找机会逃出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唐斩,用衣袖擦干净了自己腰刀上的血渍,那柄利刃的寒光,又亮了几分。

“今晚过后,会有更多的厄沙兵来这里!”

第十三章:察窝儿的恶鬼

夜,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

雪,更大了。

凝成一团的雪花,如同鹅毛,给黑夜罩上了白幕。

厄沙兵,五六人一组,在废墟之间穿行。

他们,还在寻找逃脱了的陈老三。

“这么大的雪,那人又被砍了十几刀,怕是死在什么角落里了。”

一队厄沙兵里,最矮小的士兵嘟囔着。

“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恐怕血都流干了!”

另一个士兵附和。

“再寻一圈儿,没见着人,咱就回营烤肉去!”

这队厄沙兵的头头,也是寻累了。

“前面!”

走在最前头的厄沙兵,发现这废墟巷道中有异样。

是人,前方巷道的地上,躺着五个人。

这些人,都是白肤人种,穿着厄沙军大衣。

是,厄沙兵。

他们,死了。

全都是一刀毙命!

伤口还在冒血,大雪中这新鲜的血液,还幽幽的冒着热气。

“见鬼,那家伙还活着!”

那头头抱怨了一声,想要高声呼喊周围的其他小队。

可,他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他的喉咙被割开了。

血泡,从他张大的嘴里,咕噜咕噜的冒了出来,这声音又哪能惊动什么人?

其他五人,也只是见到刀光一闪,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接着眼前一花,黑暗中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闪出。

阴寒的光,在人影之后绽放。

五人,还来不及看清这来者是谁,就被寒光过后的利刃,夺了性命。

“十一!”

最后一个人倒地,唐斩淡淡的数了一声。

数完,他又悄然无声的隐没到了黑暗之中。

这废墟。

这黑暗,

这迷眼的大雪。

为唐斩,搭建了一个完美的舞台。

这只野鬼,真的如同鬼怪一般,在阴影和废墟里来去无踪。

一队一队的厄沙兵,葬身在这瓦砾之间。

这些原本是追猎者的人,已经变成了猎物。

变成了一只复仇鬼的猎物!

唐斩,用他的刀,用他野鬼的本事。

在卖力的表演一出,血腥的大剧。

他,染红了白色的雪。

用的,是这些厄沙兵的血!

他,加深了黑色的夜。

用的,是跟在他身后的死亡!

分散了的厄沙兵,一个一个在这鲜红的雪夜里,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三十二!”

又一队厄沙兵成了刀下亡魂,唐斩再次退回了废墟阴影之中。

接近三分之一的人,死了!

但是厄沙兵们,连对手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对手是谁?

对手有多少人?

或者,对手到底是不是人!

这些厄沙兵,统统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废墟之间有一个黑影。

黑影出没的地方,会留下同伴的尸体。

“是鬼!是察窝儿的恶鬼!”

废墟里的厄沙兵,吵嚷着都退了出来。

五次夺城,兵将都有去无回。

厄沙士兵之间,早就有了察窝儿恶鬼的传言。

这废墟里的,就是那恶鬼吧!

不然,为何能看见无声无息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到?

是鬼!

就是那在黑夜里索命的恶鬼!

逃出废墟,聚集到城西废弃广场上的厄沙兵,都是这么想的。

“都在胡说什么?”

废弃广场上,一名厄沙军的百夫队长,见到仓皇的士兵,怒不可遏。

这次,百夫队长带了三百人,来察窝儿城。

上头给的信息,明明是只有五人驻守在城中。

原以为,是个唾手可得的功劳。

可没想到,这城里的赤州军,如此强悍,带来的三个百夫长都战死了。

士兵,也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功劳,怕是领不成了。

可能还要挨罚!

正在发愁,这些士兵却像丢了魂儿一样,逃出了废墟。

百夫队长,自然是羞怒难当。伸脚把跑在最前面的士兵,踹了个满地滚。

“鬼!是察窝儿的恶鬼!”

那被踹倒的士兵,连声叫嚷。

察窝儿的恶鬼,百夫队长也是听过的。

他,愣了愣。

“什么恶鬼!胡说八道!”

百夫队长说这话,很没有底气!

“真的有鬼,有三十几人个都被杀了,我们连碰都没碰到它!”

那士兵,慌忙的解释。

“哪有什么鬼!”

百夫队长身后,一个男人说了话!

这人,也穿着赤州军大衣。

腰间,佩着赤州军刀。

他,竟是秦四!

野鬼,秦四!

“是唐斩!没想到他回来了,还回来得这么快!”

秦四,盯着那残垣断壁。

“唐斩是谁?”

百夫队长问。

“一个伍长!”

秦四,笑了笑。

“你是说,一个伍长杀了我三十多人?”

百夫队长并不相信。

“是我和那三个人的伍长!”

秦四,转眼看了看那百夫队长,眼神玩味。

那三个人,秦四说的是,那让自己损兵折将,颜面尽失的三只野鬼。

“那,要怎么做?”

百夫队长没了脾气,只问秦四。

“暗杀,是我们的拿手活儿,就算再给你三百人,进那里面,也不见得能把唐斩怎样!”

秦四,指了指废墟。

“到底要怎样?”

百夫队长,现在是有求于人,压住了火气。

“烧,把这都烧了,逼他出来!”

秦四,轻描淡写的说。

“逼他出来?”

百夫队长,犹豫了一下。

三只野鬼如何强悍,他见识过了。

那,他们的伍长!

剩下的几十个士兵能对付吗?

“有我在!”

秦四,自信的拍了拍百夫队长的肩膀。

火,在废墟之间蔓延。

蒙哥式的建筑,大都是木质结构。

而,察窝儿城,是一座典型的蒙哥城。

所以,这些废墟里面,大多是木头。

在夜风的助长下,火势猛窜。

很快,整个废墟,都燃烧了起来。

火光,将察窝儿城全部照亮!

在大火中,废墟轰然倒塌。

黑暗,被这亮光驱散得一点不剩。

“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被大火吞食的废墟中,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拖着腰刀,步履从容。

是唐斩!

背对着火光,看不清唐斩是什么神情。

只觉得,他每走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每个厄沙兵,都严阵以待。

可明明占尽了人数优势,这些体型高大的厄沙兵,却都有些胆寒。

一夜杀戮。

那身衣裳,却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因为他快,灰尘和血污,都来不及沾染其身。

那柄腰刀,寒光奕奕,连一个豁口都没有。

因为它利,挥砍和切割,也尽在柔软的咽喉。

这就是那个,杀了三十二人,却连碰都没被碰到一下的恶鬼!

直面察窝儿的恶鬼。

厄沙兵们,应该胆寒!

第十四章:百人斩

“这,都是你干的?”

唐斩的语气,要比平时阴冷上十倍,他是在对秦四说。

“不完全是!我只负责提供消息,带个路而已。”

秦四,面对唐斩的质问,却十分的平静。

“为什么?”

唐斩,直勾勾的盯着秦四,眼神如同要命的利刃。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前途!”

秦四,理所当然的笑了笑。

“你是觉得,害死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做一个遗臭万年的叛国者,会比较有前途?”

唐斩,脸上冰冷如霜。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做一只野鬼没有前途!”

秦四,摇摇头。

“能被我秦四看得起的人,没有几个,你唐斩就是其中之一。可即便是你,在野鬼里,却也不过是个区区伍长!”

秦四,语气很是轻松。

“我自认为很多方面不如你,而连你这样的怪物,都只能在最前线拼命,那我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秦四,摊摊手。

“在厄沙国就不一样了,凭我的本事,肯定不止是做个百夫队长这么简单了!”

秦四说着,撇了一眼身旁那个厄沙百夫队长,在他看来,这人不过是个废物。

“怎么样,头儿!把那个小妮子交出来,我们一起去厄沙国建一番丰功伟业!”

秦四的目的,已然明了。

“我不答应,你会怎样?”

唐斩,冰冷的说。

“杀了你!”

秦四的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

“就凭你,和这几十只猪?”

唐斩,嘲弄道。

“唐斩,你不要太自负,单拼刀法,我未必会输你!”

显然,秦四对唐斩的嘲讽,大为光火。

唐斩,没有接话,只抬起了手中的腰刀。

刀锋,指向了秦四。

这是唐斩的挑衅!

“怎么?人家都说你们是猪了,还不上!”

对于唐斩,秦四是了解的。

唐斩,这是想要激秦四上前。

秦四,并没有冲动,反而是压住了情绪,对身边的百夫队长说。

但,那百夫队长却犹豫了。

此次带来的三百名部下,为何只剩下六十几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察窝儿城里的赤州兵,都是怪物!

百夫队长虽然本事不大,但却也不傻。

那些厄沙兵,也举着刀,犹豫着。

“看清楚了,在你们面前的,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会死!”

秦四,在一旁说到。

“那几个赤州兵,再厉害,不也被你们杀了吗?”

秦四,继续鼓动着厄沙兵。

但,野鬼给这些厄沙军人留下的阴影,哪又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去的。

“三百人到这察窝儿城来,就剩下几十人,你们觉得就这样回去,能安然无恙吗?”

秦四,没有放弃。

“即便,你们上头不至于论你们死罪,可他也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只要你们转身,马上就会死在他的刀下!”

秦四,指着唐斩。

“这个男人,知道你们要找的小女孩在哪里,拿下他你们能活,而且还能领大功一件!”

秦四的话,终于是起了些效果。

三百人,折了二百多人。

即便逃回军团本营,也很有可能被问罪。

而面前这个可怕的刀客,说不定在厄沙兵转身的瞬间,就能砍断他们的后劲!

对,有秦四在!

秦四,也是这察窝儿城里的赤州兵。

他也是个怪物吧?

如果有他,说不定真的能拿下这个叫唐斩的刀客。

“别愣着了,给我杀了他!”

百夫队长,脑子里转了一遍,呼喝着那些踌躇不前的厄沙兵。

秦四的鼓动,是起了效果的。

至少,他让这些厄沙兵知道了,后退就可能会死!

百夫队长的命令,厄沙兵只有执行。

这些强壮的白肤人,挥舞着细长的军刀,大叫着为自己壮胆。

没有阴影作掩护。

唐斩,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或许,这个对自己来说,相对矮小的黄肤人,并不是那么可怕!

厄沙兵这样想着,麻痹自己!

然而,唐斩始终是唐斩,不管有没有阴影的掩护,手持利刃的他,都是可怕的恶鬼!

腰刀掠过,火把刀身的寒光晕染成了橙色。

这一抹橙色的光闪过。

冲在最前面的厄沙兵倒地,血呲呲从他脖子的上刀痕里喷出,在空中洒出一道血雾!

“三十三!”

唐斩,自顾自的数着。

但,他的身形却没有停下。

火光中,这个相对厄沙兵要矮上半个头的小个子,却灵敏得像入水的鱼。

厄沙兵细长的军刀,每每砍下,却都只是扑空,接着,便有人倒地毙命。

即便是一拥而上,这唐斩也总能找到空子,劈砍夺命!

“四十五!”

每砍倒一个人,唐斩都会数一个数。

他,在记录自己杀死的人数。

这是唐斩小队的习惯,这是在为赢取“红手开箱”的权利,而记录自己的战绩!

唐斩计数的语声音,小而平静。

但,在这些厄沙兵听来,却更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五十二!”

又砍到一人。

二十人,从废墟里走出来之后,唐斩又砍倒了二十人!

明明他是被六十多人围着,但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

这那里还是人?

这分明就不是人!

“你还不上!?”

百夫队长站在圈外,对同在圈外的秦四喊了一句。

原本,他是指望秦四能帮手。

可,从一开始,这家伙就只站在远处,不时走动几步,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对于百夫队长的呼喊,秦四没有理会,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秦四,只挎着刀,在战圈外,来回踱步。

眼睛却一直盯着动作快如闪电的唐斩,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七十!”

又夺一条人命!

这些厄沙兵,虽不是什么高手,但也是久经沙场!

可,在唐斩面前,他们却真的如同猪猡一般,任其宰割!

火光,在唐斩的脸上闪动!

他,没有表情!

但,在厄沙兵看来,这张布满血点的脸,却十分的狰狞可怕!

那柄普普通通的腰刀,在砍杀了几十人后,终于是有了豁口。

可,就是这样一把不再如先前锋利的刀。

在唐斩的手里,依然如死神的催命符,刀刀都要饮血夺命。

这些,在战场见惯了生死的厄沙兵,居然开始害怕了!

因为,面前这个小个子,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们,没有希望了,没有赢的希望了。

明明还有二十九人,怎么看都不至于会输!

但,这些厄沙兵,却开始退了!

二十九人又如何?

六十七人一起上,也没能奈何得了唐斩!

这家伙不是人!

在战场上,真正的屠杀,往往出现在一方败退的时候。

面对唐斩,也是一样!

那柄豁了口的腰刀,并没有打算放走任何一个人。

唐斩,的心中只有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孟荣,被砍得面目全非的王车儿,还有死前仍在喋喋不休的陈老三。

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地方能容下怜悯!

厄沙兵转身逃走,便会毫无防备。

杀戮,进入了最后的高潮。

血雾,如同绽开的红色花朵。

一朵又一朵!

在火光中,这些红色的花,十分的鲜亮,十分的妖艳!

“九十九!”

杀红了眼的唐斩,挥下一刀,最后一个转身逃走的厄沙兵,成了刀下亡魂。

“啪!”

几乎在那被杀死的厄沙兵,身子倾斜的同时,一声清脆的响动,在唐斩背后骤起。

接着,唐斩的身上,也绽开了一朵血花!

击中他的,是一颗圆形的弹丸。

这是火铳的弹丸!

没错,这颗弹丸,就是从百夫队长手里那支手铳里射出的。

火铳,射程不如弓箭,装填也非常耗时。

并不能算是理想的武器。

但,这火铳中短距离的杀伤却十分的可观。

百夫队长也是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开铳的时机。

没想到,这个百夫队长,还带了火铳这样的鸡肋。

唐斩,这是大意了!

“哈哈哈,什么察窝儿的恶鬼,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偷袭得手,百夫队长甚是得意。

可话音刚落,他却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刀光闪过。

百夫队长,身首异处!

“一百!”

第十五章:了断

“这些废物,总算还是起了些作用!”

秦四,看着那百夫队长倒下。

“让他们来消耗我,这就是你的战术?”

唐斩,被弹丸击中的后腰,还在流血。

“呵,谁让你是个怪物呢!”

秦四,笑了笑。

“你不是自诩刀法,不在我之下吗?那你在怕什么?”

唐斩,冷着脸,但语气中却尽是嘲弄。

“把胜算提高些,这也没错吧!”

唐斩的话,秦四并不为所动。

“那你现在的胜算有多大?三成?还是四成?”

唐斩的话语之间,依然充满了嘲弄之意。

“唐斩,你太过自大了!”

秦四,不怒反笑。

“咱们相处也有几年了,我一直都很关注你!你的刀法如何,我比谁都清楚!”

秦四说着,拔出了自己腰间的赤州军刀。

“没错,你是顶尖的刀客,但是,你有一个坏习惯!”

秦四,自信的说。

“坏习惯?”

唐斩,平静的问。

“看看你手中的刀,再看看我的刀!”

秦四,晃了晃手里的军刀。

唐斩手中的腰刀,已经砍杀了百人,刀刃上已有豁口。

而,秦四的刀,完好无缺,寒光四溢。

“我跟了你多久,这把刀就跟了我多久,可它从来都没有崩坏过!”

秦四,言语中透着某种自豪。

“从小跟师父学刀,师父他老人家常说,把刀当成身体的一部分,才能人刀合一,达到更高的境界!”

“我这么做了,所以我的刀,从不会崩坏!”

秦四,盯着自己手上的刀。

“你可以使刀,可以使剑,你可以用很多兵器,而且都很厉害!”

“不过,你只是把它们当做工具而已!”

“是工具,就有用坏的时候!”

“所以,你手中的刀,才会崩得这么凄惨!”

“你的坏习惯,就是随手拿起什么家伙就用,连固定的兵器都没有。兵器也是有灵性的,没有长期的磨合,你永远也不会懂你手中的兵器,也永远不可能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秦四,转头看着唐斩。

“我们用刀的境界不同,即便你没有受伤,我也可以在刀法上胜你!”

秦四,的语气变得有些轻蔑。

他,之所以这么自信。

是因为,他从小就练刀。

即便,在野鬼部队里,论用刀,能比他厉害的,没有几个!

唐斩很厉害,但是秦四并不觉得他的刀能胜得了自己!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唐斩,略有所思。

“哼,因为你只是一个擅长用工具的莽夫而已!”

秦四,轻蔑的说。

“我是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上的功夫也是如此的了得!”

唐斩,冷眉冷眼。

“不知死活!”

秦四,显然是被唐斩这句话激怒了。

那柄赤州军刀,闪动寒光,在秦四的挥舞下,直劈而来。

唐斩知道,秦四擅长的是地堂刀法,攻的是下三路。

果然,秦四的刀压得很低。

迎击,这是唐斩的第一反应。

可,当他手上的腰刀亮出,却觉眼前刀光变了向。

秦四,手里那柄赤州军刀,突然提了起来,取的却是唐斩的上三路。

侧身回闪,唐斩的条件反射,让他躲过了这突然变向的刀锋。

脸,被划破了!

万幸,要是慢一些许,唐斩的首级便没了!

接着,寒光四溢,秦四的刀锋又来了。

上三路。

秦四,刀锋攻的,都是唐斩的上三路。

“吃惊了?自以为了解我?”

秦四,说着,但手里没停,咄咄逼人的刀刃,密不透风!

“平时高高在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根本没在意过我吧?以为我只会地堂刀法?”

秦四的刀,封住了唐斩所有的回避角度,让他施展不出敏捷的身形。

“而你每次出手,我都会看得很仔细,我甚至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说话间,秦四收回了少许刀势。

空隙!一丁点的收势,对唐斩来说,都是空隙!

那柄满是豁口的腰刀,抓住了这个空隙,避开秦四的刀锋,从反角度划出,目标是咽喉!

“左边!”

秦四,并没有看唐斩的刀势,却准确的喊出了腰刀袭来的方向。

仓啷一声,两柄刀碰撞到了一起。

“我说过,我很了解你!”

秦四的赤州军刀,接住了从刁钻角度划来的腰刀。

“而且,我们的境界不同!”

秦四说完,只听咣当一声,一截断刀掉落在了雪地上。

是腰刀,断了的是唐斩手中的腰刀。

秦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刀断的一霎,刀柄反击在唐斩脸上。

面部吃疼,唐斩后退了几步。

“你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秦四,得手后,笑了笑!

“就是,手里没了兵器,你便是个废物!”

秦四,在说话的同时,手中刀光直指唐斩。

十几年来,唐斩没日没夜的练。

只要是带刃的兵器,他都练!

这,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拳脚,自然是顾不上专研的!

秦四说得没错,没有兵器在手,唐斩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点而已!

躲,面对袭来的利刃,手无寸铁的唐斩,施展出了那无声无息,却又敏捷异常的身法。

野鬼的身法,秦四也是会的!

身法,并不能让唐斩躲过赤州军刀的锋刃。

刀光划过,鲜血四溅。

唐斩后背,被疾追的秦四砍中。

“唐斩啊唐斩,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秦四,停下了追赶,他自信唐斩也是逃不掉的!

“你流血了,接下来,就该被我砍死了!”

秦四,把军刀上的血,甩到了雪地上。

“你就临死前做做好事,告诉我,那个小妮子在哪里,省得我花时间找了!”

秦四,玩味的看着,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也停下了脚步的唐斩。

疼,腰上和背上都疼。

鲜血,浸透了唐斩的上衣,如果不是这满城的大火,可能这衣服都已经结冰了。

“你说得没错!”

唐斩,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兵器,是有灵性的!”

唐斩,毫无由头的说了这句话。

“你现在才觉悟,已经太晚了!”

这回,轮到秦四语带嘲弄了。

可刚说完,唐斩却迈开了腿。

他,在跑!

但,却不是逃跑!

而是,朝着秦四的方向冲了过来!

秦四,先是愣了愣,但很快也举刀朝唐斩冲了过去。

在他看来,两手空空的唐斩,这是在自杀!

“想死,我就成全你!”

秦四,大吼一身。

两人相对互冲。

刀光一闪,二人错身而过。

四周安静了,只有火焰中木头断裂的啪啪声。

两人背对而立。

突然,唐斩胸前喷出一整血雾。

他胸前,被砍了一刀。

伤,很重!

唐斩,在血雾喷出之后,跪倒在了地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四,背对着跪倒在地的唐斩。

唐斩,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而锋利的刀。

这,是一把剔骨刀!

一把肉摊上随处可见的剔骨刀,十分的普通!

“我从九岁开始,就一直带着它,对它我非常的了解!”

唐斩说完,右手一翻,那剔骨刀便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去了!

“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秦四说完,口中便冒出了血沫。

接着,他脖子上一道血痕慢慢显现。

随后,血喷溅而出,把秦四身前一丈之内的雪,都染成了红色。

倒下,秦四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一百零一!”

第十六章:麻烦不见了!

察窝儿城的火,映红了天。

鹅毛一般的雪,都绕开了这座炙热的荒城。

躲在地窖里的城中遗老,也被这火烤了出来。

面对,正一点点把察窝儿城化成灰烬的大火,这些原本就不愿离开这里的老头老太太们,都慌了神。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即便,这里被战乱蹂躏成了废墟,他们也都不愿离开。

可,这大火,让城市剩下的废墟也成了灰。

这下,连容身的破屋都没有了!

废墟,是不能再呆了,只有广场上能辟火。

怕火,又怕被厄沙兵发现而遭殃及,这些老头老太太,躲躲闪闪的去了城西那废弃的广场。

广场上,遍地的尸体。

唐斩,浑身是血,坐在那些尸体中间。

他,砍杀了百人,是人都会累的,加上身上的伤不轻,需要休息。

“军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还放火烧城!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除了地上的死人,哈图并没有见到其他厄沙兵,他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为了逼我出来,厄沙兵点了火!”

唐斩,很平静的说。

“这,这些厄沙兵都死光了?”

哈图没看看四周,又看看唐斩。

“军爷,您受伤了?”

哈图注意到,唐斩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浸透。

“挨了两刀!叫我唐斩吧,你也算救过老鬼,这对我来说是恩,不用太客气!”

唐斩,方才已经自行把后腰上的弹丸给挖了出来,现在三处伤口,都还在流血,也十分的疼痛。

即便是唐斩,也是血肉之躯,说话间牵扯伤口,他也会皱眉。

“先别说了,包扎伤口要紧!”

哈图让那些老头老太太,东拼西凑找来一些干净的布,除去唐斩身上的血衣,仔细的包裹好了伤口。

虽然没有药,但这样好歹能暂时止血。

包扎好,唐斩自己从死尸身上扒了身干净衣裳,换了血衣。

走过秦四的尸身,唐斩停下了脚步。

看了良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过后,蹲下身,拿起了秦四手上那把赤州军刀。

赤州军刀,精钢打造,相比厄沙军刀要宽,要厚重。

秦四这把军刀,确实是一直跟着他的。

也如他所说,这刀一个豁口都没有。

刀身上,还沾着唐斩的血,但却依然寒光奕奕。

“你配不上这把刀!”

唐斩说完,便把这赤州军刀连鞘收到了自己腰间。

另一边。

这些察窝儿城的遗老们。

要么,看着熊熊大火发呆!

要么,试图冲入大火中,抢出一些自己的东西。

火势凶猛,哪又能抢出什么!

“怎么过啊!怎么过啊!”

有人小声而绝望的嘀咕着。

“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天一亮,会来更多的厄沙兵,找不到我们,厄沙兵可能会对你们不利!”

唐斩,对着这些老头老太太说。

“能去哪里啊!什么都被烧光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走在路上不饿死也得冻死!”

一名看着火发呆的老太太,带着些哭腔。

“城东的破楼里,应该还有些能用的东西,现在去,火可能还没烧到那里!”

唐斩说的,就是野鬼驻扎的破楼,食物和棉衣,那里都还有!

那些,大多是野鬼们囤积的战利品。

现在,他们都用不上了!

破楼,在察窝儿城最东边,火势从西边而来,如果幸运的话,还没烧到那里。

这些遗老们,听唐斩说罢,都似乎有了希望,急急忙忙都往城东去了!

唐斩,也去了城东。

他,要去为王车儿和孟荣收尸!

残破的城墙外,哈图帮忙挖了四个坑。

没错,是四个。

唐斩,把秦四也一并埋在了这城墙下。

厄沙兵,不见得会为他收尸。

袍泽一场,唐斩也不忍让他曝尸在这荒城里!

破楼在被大火波及之前,能用的东西,都给抢了出来。

现在,这些固执的察窝儿遗老们,也不得不离开了。

哈图的老伴儿,在厄沙军进城的时候,因为来不及逃,已经死了。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在野鬼的墓前,哈图和唐斩告了别。

他,要去南边找自己的儿子和孙女儿。

而,唐斩也要去找还在树洞里等着自己的小麻烦。

接下来,他也会往南走,去托伦城。

杀虎城十万厄沙军,不知何时才会退,只有绕道托伦城才能避其锋芒。

火光冲天。

雪夜的寒冷,似乎也被暂时的驱散。

察窝儿城,不存在了。

这座,许久以前,还是一片繁华的城市,不存在了。

它的过去,都化作了这映天的橙光。

它的未来,也不会再被反复争夺了。

毕竟,一堆灰烬,对谁来说,都是毫无价值的!

察窝儿城最后的光芒,照亮了方圆两三里的雪地。

以至于,唐斩远远的,就看见了小麻烦藏身的树洞!

没错,是树洞,敞开的树洞!

先前唐斩用来堵住洞口的大石头,滚倒在一边。

是谁搬开了石头?

不会是小麻烦自己,因为那块石头,不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搬动的!

唐斩心知不妙,加快了脚步。

血腥味!

靠近树洞,唐斩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他自己身上的!

血,树洞附近的雪地上,洒了一地鲜红的血。

“小麻烦!”

唐斩,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禁喊了出来。

没人回应!

急忙查看树洞!

空的,没有人!

树洞里,只有自己那件大袄还在。

小麻烦,却不见了。

除此之外,树洞前的雪地上,还有血迹和脚印。

是野兽的脚印。

狼,是狼!

唐斩,认得狼的脚印!

小麻烦,被狼叼走了?

唐斩,突然非常后悔把小麻烦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护送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任务所在!

不对!

除了狼脚印,还有人的脚印。

从尺码上看,像是成年男人的脚印。

这些人脚印和狼的脚印,是重合在一起的!

但,人脚印是有来,也有回!

而,狼的却只有几串从森林深处,到树洞边的脚印。

爪子印,都是朝向树洞的。

这说明,狼来了树洞边,就没有再离开。

狼没有离开,那只有可能是变成了人的猎物。

小麻烦,不可能是被狼叼走了!

顺着人脚印,唐斩发现树洞不远处的马蹄印。

马蹄印一直延伸到远处。

留下脚印的人,是骑马离开的。

大雪纷纷如鹅毛。

而,这雪地上的印记却还没有完全被盖住。

那,带走小麻烦的人,应该是刚刚才离开!

追,现在追还来得及!

第十七章:野村

雪,没见小。

夜,依旧浓。

在无光无声的野地里。

一个人,在飞快的移动着。

是唐斩。

他,追踪着地上的马蹄印,一路前行。

雪地上的印记,在大雪之下,越来越模糊。

他,要赶在马蹄印被雪完全盖住之前,追上那个带走小麻烦的人。

是什么人带走了小麻烦?

马蹄印,是一路向着杀虎城方向去的。

不会是厄沙兵!

虽然,杀虎城现在有十万厄沙军。

可,察窝儿离厄沙势力控制的区域更近。

如果是厄沙兵,那就应该往北走,这样能更快的得到厄沙势力的保护。

而,不是选择去东南,那座随时可能被赤州军夺回的城塞!

希望,那只是个普通的猎户,好心救了小麻烦。

纵奔二十里。

天已经亮了。

但,唐斩的脚步却慢了。

两日未眠,一夜酣战,身负刀伤。

加上狂奔了二十里。

他,累了!

虽然,不至于迈不开腿。

但,他的呼吸却重了许多。

背上、胸前、后腰,三处被包裹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大伤口,本是需要静养愈合。

唐斩,却一刻没有歇息。

伤口开裂,那也不稀奇。

唐斩,觉得身体有些发凉。

狂奔了二十里,不应该浑身燥热吗?

是失血!

失血导致了体温降低!

除了这个。

失血还会导致眩晕。

唐斩,已经感受到了。

可,唐斩并没有停下休息。

马蹄印,还在不断的向前延伸,带走小麻烦的人就在前面不远。

只是,徒步要追上马,唐斩还做不到。

但,那骑马的人不可能不停下。

只要趁着雪还没完全盖住马蹄印,顺着印记去找,终是能找到的!

天,是亮了。

可,气温并没有回升。

雪,依然迷眼。

唐斩,觉得越来越冷,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开始在眼前打转。

是奔跑加速了失血。

寻着马蹄印,翻上一座矮岗。

唐斩,停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在雪幕之中,看到了那匹留下了脚印的马。

而,这时的唐斩,在伤累之下,也到了极限。

矮岗下,零星几间竹片和泥土堆积成的小屋,沐浴着大雪。

这是个野村。

唐斩,认识这个野村!

这,是自己和小麻烦借宿过的村子!

雪幕中,那留下脚印的马,驮着一个男人,进了这个村子。

这是唐斩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接着,他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失血加疲惫,终于是把这只野鬼压倒了!

圆脸,圆眼睛。

四五岁,活泼伶俐的小女孩。

嬉笑着,在唐斩的眼前不断闪过!

那小女孩。

时而,是自己的妹妹。

时而,是小麻烦。

“哥哥,我饿了!”

妹妹,气若游丝!

“那你快点回来!”

小麻烦,弱弱的说!

唐斩,猛的睁开眼!

是梦!

唐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茅草屋顶!

身上,还盖着破旧的棉被!

这是在哪里?

唐斩在脑子里自己问自己。

想要起身看个明白,胸口却一阵剧痛,让他又躺了回去。

刀!

唐斩,每次醒来都会习惯先握着刀。

伸手到枕边,没有刀!

没有刀,对唐斩来说,就没有了安全感!

忍着剧痛,他想要再次坐起来。

“别别别,别把伤口又弄裂了!”

还没起身,唐斩就听身后,一个女人急急忙忙的开了口。

是托娅。

她端着盆热水进门,刚好看到唐斩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急忙上去把他摁了回去!

“大嫂,是你啊!”

唐斩,见来者是托娅,也没多做反抗。

“大清早就看你倒在雪地里,你怎么搞成了这样?遇到山贼了?”

托娅很是热心。

“大嫂,我的刀呢?”

唐斩,没有回答托娅的问题,只想快点找到自己随身的刀!

“都这样了还惦记什么刀啊,你这伤需要静养,好好躺着别瞎动!”

托娅,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关于刀的事。

“刀对我来说很重要!”

唐斩说。

“没见着,就见你躺雪地里了!”

托娅干脆说。

唐斩,想了想。

雪那么大,也许是刀掉在了哪里,被雪盖住了。

不过,当下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大嫂,我问你个事!”

唐斩,也没再追问刀的事。

“啥事?”

托娅答。

“今天,是不是有个骑马的男人,进了村?”

唐斩问。

“没,没有吧!”

这个问题,似乎让托娅有些猝不及防,言语有些许的闪躲。

“那个男人,带走了我的女儿,我必须要找到他!”

唐斩,能听出托娅语气中的异样,但他并没有迫问,换做了恳求的语气。

“啊,大概是有,但是我没看到,可能是太早了吧!”

托娅依然言语闪烁。

“我并没有说,是早上!”

唐斩,直勾勾的盯着托娅。

托娅,说漏了嘴!

明显,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哦,那我也是猜的嘛,你先躺着休息,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托娅,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胡乱说了一句,便起身出去了。

有问题!

唐斩,第一次来这个村子的时候,就觉得有问题。

刚才托娅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托娅第一次见到小麻烦,表现出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但,这次见到唐斩,却只字未问小麻烦的情况。

除非,她一早就知道小麻烦没和唐斩在一起。

而且,她还在掩护那个骑马的男人。

只不过,这是一个不太善于掩饰的女人。

她,认识带走小麻烦那个人。

很有可能,她也知道小麻烦在哪里!

唐斩,身上裹伤的布被换过,而且还上了草药。

这至少可以说明,托娅并不会想要自己的命。

否则,她根本不需要把自己救回来。

或许,她和那个男人,并没有恶意?

唐斩,并不打算静静的躺在这里等。

虽然,这伤很重,但也并不至于让唐斩不能动弹。

屋外,已是晚上,躺了一天,体力和精力都恢复了不少。

唐斩,翻身起床,伤口的疼痛忍一忍也就过了。

他要去找托娅,问个明白!

裹上衣服,唐斩却听到屋外的雪地中,有人在走动。

有五六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有四个脚步声沉重有力,像是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几个男人,在走动时,还会发出一些金属抖动的声音,似乎是带着武器。

有一个,相对轻巧一些,要么是个小个子,要么就是个女人。

“就是这里,我早上看到托娅,把那个人带进去了!”

五个脚步声停在离这屋子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到。

第十八章:山贼

唐斩,所在的屋子,就是上次和小麻烦一起借宿的侧屋。

这屋子有一道窗,唐斩上次就是从这窗户离开的。

听动静,屋外的来者,不抱善意。

唐斩,翻身出了窗。悄声绕到屋前,掩身墙边。

屋前,一个胖矮的中年女人,带着四个男人。

这四个男人,一身猎户打扮,身上挂着猎刀。

虽打扮得像猎户,可这四个男人眉宇之间却透着戾气。

中年女人,扣响了屋门。

扣了几声,托娅才从内开了门。

门还没完全打开,那中年女人身后的男人中,最强壮那个便伸出一只脚踹向了托娅。

这村妇,哪反应得过来,腹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整个人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良久,也爬不起来!

“你这婆娘,带外人来,也不向我们报告,是不是活腻了?”

踹倒托娅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近了屋。

“二,二爷,您是误会了吧,我这里哪有外人!”

托娅在地上缓过气来,战战兢兢的说。

她,在开门前,到侧屋看过,唐斩不在。

“少打幌子,上次有人在你家借宿,没有上报,我已经跟你说过,要按规矩来。这次我又看到你拖了个男人回来,你这不是不给我脸,是不给二爷脸!”

矮胖的中年女人,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一边责问托娅,一边却又对那强壮的男人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

“婶子你是看错了,我这里真没有外人!”

托娅,并不打算承认。

“找找!”

那个被称为二爷的强壮男人,对身后另外三个男人说。

托娅的屋子,就只有堂屋、里屋、侧屋和厨房,三个男人一眼就能看完。

“二爷没人!”

里屋那男人看完,探头说。

“这儿也没人!”

侧屋也传来话。

这个被叫做二爷的男人,转头瞪了一眼那矮胖的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被瞪得浑抖了一抖。

“二爷,你看!”

进了厨房那男人,手里拎着一串湿哒哒的布条,这布条上还有大量的血渍。

看到布条,托娅也是一阵慌乱。

这,是她为唐斩换下来的裹伤布,原本是想泡一泡之后再洗,却还没来得及。

“您看,我见到那男人的时候,样子就是半死不活的,肯定是受了伤!这就是那个男人身上换下来的,没错!”

那中年女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指着那带血的布条,就嚷了起来。

“这是什么?”

二爷盯着地上还没起身的托娅,指着那湿哒哒的布条。

“我,我来月事!”

托娅支支吾吾的说。

话音还未落,二爷一把抓住了托娅的头发,拖拽着将这女人生生的拉出了屋门,一把扔到了雪地里。

“你是当二爷我傻是吗?你这是来月事?月事能有这么多血?”

二爷说完,一脚踹到了托娅脸上。

一个女人,如何挨得起这么踹,顿时托娅头脑发懵,鼻血外涌,染红了一片雪。

一脚踹完,二爷又抬脚踢了出去,身子、肚子,这男人的脚不断的踢打着,每一脚都毫不留情,根本没把地上的托娅当成是女人。

“你的死鬼男人不老实,死鬼女儿也不老实,你也不老实!”

二爷一边踢打,一边骂骂咧咧。

“想要一家团聚是吧?”

脚上没停,嘴里也没停,二爷又踢了十来脚。

托娅哪有反抗的力气,只能在雪地上蜷缩成一团,任由这男人踢打。

但是,她却始终都没有开口求饶。

即便是,浑身淤青,口中渗出了鲜血,她也没有吭声。

“嘿嘿,骨头还挺硬!”

一旁的三个男人笑着,对地上被殴打得浑身是伤的托娅指指点点。

那矮胖的中年女人,也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插着腰看着托娅受难。

而,此时墙边的唐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一把剔骨刀。

身上的伤还在作痛,但是要解决掉这四个男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二爷!”

唐斩正要动手,却见远处又来了五六人。

“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那被叫做二爷的男人,认出了来的五六人。

“大王让我们来叫你一声,说是要召集头领们议事!”

那五六人中,有人回答到。

“行行行,马上来!”

二爷扬手对那几人说到。

“你们仨,把这娘们儿给我吊起来,我先回寨子一趟!”

二爷转头对那三个跟自己来的男人说,说完不忘再踹了一脚地上的托娅,才转身离开。

寨子?这些人果然不是猎户!

唐斩,按下了刀刃,没有马上动手。

那二爷跟来找他的五六人走了。

剩下那三个男人,把已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的托娅,像拖牲口一样,拽到了这野村中央的一棵枯树下。

奄奄一息的托娅,被三个男人用绳子吊在了枯树上。

“都出来看一看啊!”

见托娅被吊起,那矮胖的中年女人,便对着村子里的大声的喊了起来。

“这就是私自带外人入村,又不做通报的下场!”

村里几户人家,都开了门,中年女人就更来劲了。

唐斩细了情形,发现这村里几户人家里,出来的全都是女人。没有一个男人,也没有小孩儿。

“大家以后,都要引以为戒,不然寨子里降罪下来,吃苦的可不仅仅是你们自己!”

中年女人,还是那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那些村里的女人们,都看着那半死不活的托娅,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个矮胖的中年女人,把这些村妇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有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她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那寨子的代言人,这样她在村子里,就能高人一等,多少还能捞些好处。

正得意,突然那些村妇都十分紧张的躲进了屋里,把门都关严了。

这中年女人正奇怪,却听见身后传来滋滋的声响。

什么声音?

转头,中年女人看到的,却是一名猎户打扮的男人正瘫软倒下,那滋滋声音,是这男人脖子上喷血的声音。

其他两个寨子里的人,早就躺在地上,变成了尸体。

而,另一个中年女人不认识的男人,正把吊在树上的托娅放下来。

这人,正是唐斩!

“你竟敢”

中年女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花,唐斩已经到了她面前。

唐斩,一把抓住中年女人的头发,拽到身前,然后猛的把她往托娅面前推了出去。

这矮胖的中年女人,像个球一样,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这中年女人,知道要吃亏,立马跪了起来,给唐斩磕头。

“这些都是什么人?”

唐斩,指着地上已经断气的男人,冷冷的问。

“山贼,他们都是山贼,我也是被逼的啊,大爷别杀我!”

中年女人,已经没有刚才喊话时的威风,瑟瑟发抖。

“把她背起来!”

唐斩,又指了指奄奄一息的托娅。

第十九章:擎天寨

被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无情的踢打了数十下。而且每一下,都直指要害。

一个身子瘦弱一些的男人,想要扛下也难。更何况,是个女人!

托娅,被放到了床上。

脸上,淤青、红肿已经变了形。

身上,估计有两根肋骨被踢断了。

唐斩,就站在床边。

而,那个矮胖的中年女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床前,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大嫂既然有心救我,为何又要瞒我?”

唐斩问。

“你是知道我女儿在哪里的吧?”

托娅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保护唐斩,那她不会有恶意。既然没有恶意,为何她要掩护那个带走小麻烦的男人?

“我是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

断了的肋骨,让托娅说话有气无力。

“那是谁带走了我女儿?”

唐斩,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包二!”

因为疼痛,不能太大声说话,这让托娅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

“包二?”

唐斩,并不知道包二是谁。

“就是刚刚打我那人咳咳”

托娅轻咳了两声,牵动受伤的肋骨,让她显得十分痛苦。

“我的刀呢?”

唐斩,知道如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不要去!他们不是普通的山贼!”

托娅明白唐斩的意思,有些着急了。

“他们是擎天寨的人,你冒然前往,会惹来杀身之祸!”

托娅忍着痛。

“这么说,小麻烦就是被带去了这个擎天寨?”

唐斩,并不关心这些山贼普不普通。

托娅,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擎天寨怎么走?”

唐斩,平静的问。

托娅还是不说话,她不想眼前这个年轻人丢了性命。

“在古鲁山上!”

那地上跪着的矮胖女人,却抢着开了口。

她,巴不得唐斩去那山寨,巴不得唐斩被山贼给碎尸万段。

只是,这中年女人并没有那么傻,把她心里的小九九表露出来,说话间依然保持着战战兢兢的模样。

“古鲁山!”

唐斩,细想了想。

这座山离察窝儿城十几里,并不算太远。

因此,唐斩是知道的。

不过,唐斩在察窝儿城驻扎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没有去过古鲁山。

他,只知道这座山地势险要,道路崎岖。

山贼,在这样的山中立寨,也并不奇怪!

“大爷,您看那是不是您的刀?”

那矮胖的中年女人,跪在床边,视线很低,刚好可以看到床下,那床下两个破箱子后面,露出了半截刀柄。

中年女人,依然保持着唯唯诺诺,但内心却越发急切。

她,恨不得唐斩这个不速之客,立马横尸在自己面前。

唐斩,低头看了看床下。

没错,是他带来的那柄赤州军刀。

拔出刀刃,寒光奕奕,没有任何的损伤。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想害死他吗?咳咳!”

同是一村人,中年女人是什么德行,托娅是知道的,这女人现在的想法,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哎哟,妹子,不要乱说,我这不是顺大爷的意思嘛!”

被戳中短处,这矮胖的中年女人,抬起了头,极力掩盖着语气中的羞怒。

“不要去,擎天寨有五六百个山贼,个个都心狠手辣!”

“寨主撼山大王,一根百斤重的铁棍没人敌得过!”

“想这方圆十几里有骨气的汉子,也都反抗过擎天寨,可最后被打死的曝尸荒野,被活抓了的成了矿里的苦力,一个也没能回来!”

“你一个人去,又能怎么样?救不了你女儿,自己的命也得搭进去!”

托娅,越发的激动。

“妹子的男人,也是条好汉。可没练过武,被那撼山大王一棍子打死,肯定是会十分忌惮。大爷的身手了得,不一样,不一样!”

那中年女人,害怕托娅将唐斩劝住,在一旁鼓动到。

“古鲁山上有矿?”

唐斩,根本没有理会,只平静的问。

“没错,是处铁矿!”

“村里的男人,都被抓到矿里去了!”

“擎天寨炼铁,换了不少的刀剑甲胄,寨子也是固若金汤,赤州兵围剿了几次,都没能打下山寨。”

托娅,并没有夸大。

如今天下大乱,需要的是大量的刀戈兵器。这样一来,对铁的需求就会猛增。

在这乱世,铁可比金银好使。

赤州国,为了得到一处铁矿,发兵围剿,那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围剿山贼这样的事,野鬼部队是不会参与的,所以唐斩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那小孩儿呢?”

听罢,唐斩却没有细问关于围剿的事。

“村里的小孩去了哪里?”

先去在村里,唐斩只看到了女人。

“小孩,都被抓到山寨去了!”

“那是我们的把柄,擎天寨以此来要挟我们,让我上供粮食,还有就是充当他们山下的眼线!”

“如果不听话,孩子就会被杀!”

“我女儿”

说到痛处,托娅的心比身上的伤还要痛,以至于,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那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小麻烦?”

好心带走一个荒野里的孤身小女孩?从这些山贼的所作所为来看,这都是些冷血的家伙,唐斩并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做。

可,用小麻烦并不能要挟到什么人。

除非,山贼们知道这小女孩的价值。

这种可能性不大,帝山和厄沙的结盟之礼,连唐斩也是截下之后,才知道是什么。

可见,小麻烦的身份和价值,是十分隐秘的。

赤州国上层,可能是得到了情报,否则也不会让唐斩带回小麻烦。

但,这也是大国之间的秘密,不会轻易外泄。

区区山贼,又怎么会知道呢!

那,为何包二还要带走这小女孩?

“前几月,撼山大王新娶了个压寨夫人!”

托娅,缓了口气。

“听说这个压寨夫人,十分的美艳,能让男人丢魂儿!”

“为了保持这种美艳,压寨夫人要用小孩的血洗身子!”

“方圆十几里村子中的孩子,还有价值,因此撼山大王没有动。”

“他们都是买,或者是抢过路的小孩!”

“所以”

托娅,并没有把小麻烦可能的遭遇说出来。

唐斩听罢,立马将那柄赤州军刀收进了鞘里。

“告诉我,去擎天寨的路!”

收好刀,唐斩并不是很用力的踢了一脚,跪在床前的中年女人。

问托娅,她是不会说的,但是问这个中年女人,却可以!

“村子西边两里地,有块大石头,石头旁有条小路,顺着那条路就能到!”

中年女人,立马回答到。

“你真的要去送死吗?”

托娅,见这样都劝不住唐斩,更加的着急了。

“大嫂放心,我有分寸!”

唐斩,很平静的说。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中年女人,伏下了头。

她,不想让托娅或者是唐斩,看到此时自己脸上露出的诡异笑容。

那种阴谋得逞的笑容。

正得意着,突然这女人感觉有东西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惊了一跳。

是刀鞘,唐斩手中的刀鞘。

“你觉得我会死?”

唐斩,冷冷的问。

“不,不不不,不会!”

这女人哪里料到,唐斩也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慌得有些结巴。

“好好照顾托娅大嫂,如果我回来,她少了一根头发,有人就会死!”

唐斩,语气中暗藏杀机。

“是是是!”

中年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罢,唐斩转身离去。

雪地上,只一道身影飞快的向西而去,无声无息!

第二十章:山路梦魇

天下乱起之时,撼山大王凭着一根铁棍,夺了古鲁山这处规模不算太大的铁矿。

在山中立了寨子,寻了五大头领。

撼山大王亲领一百精锐,五头领各领一百寨兵,就此占山为王。

五大头领之下,还有十名小头领,分管十人。

这包二,就是小头领之一。

包二,原是山中猎户,懂些棍棒拳脚,领了十人,管的就是山下这些野村的实务。

所谓实务,无非就是棒喝村民,施以淫威。

接了山下来报,说是托娅带人进村却没通报,这事本是不大。

可这托娅,原本就不老实。

男人反抗过山寨,女儿也被处死了,自然是有怨气的。

换做是别人,包二也懒得细问。

可,这事却偏偏是托娅做的,那不施以惩戒,那些村民不得都带坏了!

所以,包二亲自下了山,将这女人毒打一顿,再让人吊她起来,这一夜大寒,想是也活不了,这就是做给其他村民看的。

接到来报,说是撼山大王召集头领议事,想必寨子里是有大事,否则也轮不到包二参与。

小路上山,也没骑马赶车,包二和来通报的六人,正举着火把,沿着山路往回赶。

“二爷,这大王议事,都要请您,您怕是要升迁了吧!”

同路的葛小大,一脸谄媚,一边走着一边说。

“升个屁,上头哪有位置啊?”

包二没好气的说。

小头领上面,就是大头领,确实也没有可升迁的位置。

“那不能这么说,咱寨子有钱,保不齐要扩大呢!”

葛小大笑嘻嘻的说。

“对啊,咱那矿多挣钱啊,今天寨子里又来了几个白肤人,肯定是来买铁的嘛!”

一旁的毛九也搭腔说。

“白肤人?厄沙国的?”

包二问到。

这里离厄沙势力很近,白肤人大多都是洛满人。

战时需要,军队就近卖铁补充军需,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不就是,我看那白肤人,穿得撑头,举止也像是有身份的人,说不好还是厄沙军的大官儿!”

毛九也是一脸的谄媚。

“放屁,大不了就是个百夫长,来买铁的能多大官?”

包二不以为然。

虽然包二并不见得见过多大市面,但是来买铁的人还是见过的。

采购,无非就是军需官的事儿,哪会有什么大官来干!

“万一不是来买铁的呢!”

葛小大接话到。

“厄沙不是在杀虎城和赤州军干起来了吗?”

葛小大自以为聪明的说。

“虽然厄沙军有十万,可是毕竟是孤军深入,四面八方都是赤州军,肯定是要外援的啊!”

“从老家搬兵,远水解不了近渴,咱撼山大王威名远播,保不齐是来收编咱的!”

“要请咱大王,不给个军团长那可不行!”

“这大王当了军团长,二爷您不也就得升迁了吗?”

“少说也是个百夫长,到时候还得二爷多关照兄弟几个呢!”

“兄弟们,对吧?!”

葛小大说得高兴,转头问身后几人。

“对啊!”

“是啊!”

几人都在附和。

唯独走在最后的李大尕,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没有作声。

“大尕,你干啥呢?”

葛小大见他不搭腔,便不耐烦的问。

“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咱。”

李大尕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后颈。

葛小大,抬眼看了看几人的身后,黑漆漆的飘着雪,除了蜿蜒的山路,哪有什么人。

“你小子,又睡了哪家的娘们儿,亏了心了吧?”

包二笑骂了一句。

其他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山里,除了风摇树枝的沙沙声,和偶尔有雪块落到地上的声音,就只剩这几人放肆的笑声了。

“得,九哥我给你押后,看看是哪家的怨妇追着你不放!”

毛九,说着就往回走。

“干嘛去?”

葛小大问。

“你们先走,我滋泡尿!”

毛九说着,一边解腰带,一边往石头后面走。

这些山贼,大多是在山里长大的猎户山民,一个人在这山中,倒也不至于害怕。

而且,这条路都熟悉,也没人等毛九,放任他一个人。

毛九,将手中的火把,插在了背风的石头后面。

对着石头,正畅快。

伴着哗哗的水声,还自顾自的哼起了荤调调。

正舒快,突然毛九觉得身后掠过了一阵风。

面前火把上的火焰,也跟着这阵风摇晃了起来。

毛九觉得不对,这明明是背风的地儿,怎么会灌风?

而且,这风只有短短的一阵,像是有东西从他身后跑过带起的风。

“谁?”

毛九也顾不上提没提裤子,转身就问。

身后,黑漆漆的,因为是背对火把,所以只有地上的影子,随着火焰晃动,哪有什么人。

是什么野物吗?

“是不是大尕?”

毛九也干过猎户,知道野物不敢轻易近人,而刚刚那东西,离自己却非常的近。

没有人回答!

兴许是错觉吧!

确实没看到什么人或者动物,毛九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不对!

毛九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影子。

一个人影子!

“毛九这泡尿,撒得够久的!”

葛小大,看了看身后,许久过去了,都不见毛九跟上来。

几人将就毛九,走得都不快,没理由跟不上。

“会不会出事了?我真觉着后面有人!”

李大尕有些担心的说。

“有人也是他怕,在这古鲁山,还有不知道我们的?”

包二呵斥道。

“要不二爷,咱还是回头看看,搞不好这大雪路滑,毛九那小子摔哪儿了!”

葛小大也觉得毛九这么久没跟上来,是出了岔子。

“大王找我议事,能耽搁?”

包二回头瞪了一眼葛小大。

“要不让他们几个去看看,我陪二爷赶路!”

葛小大试探的说到。

“去吧去吧!”

包二只一心赶路,也懒得多管。

“那你们几个,跟大尕一起去!”

葛小大转头,对身后几人说到。

几人领了命,就和李大尕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去了。

包二领着葛小大,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赶。

说是山里长大的,可这大雪天,山路也不好走。

两人虽是在赶,速度却也快不到哪里去。

良久。

约莫,离寨子也不太远了。

折返身回去的几人,都还没见跟上来。

“二爷,这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葛小大,越发觉得不对劲,去的那几人,脚程都不慢,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影儿。

包二,也觉得不太对劲,停了下来,举高了火把往身后看了看。

这一看,倒还真看到了东西。

一个人,正跌跌撞撞的在上路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往身后看。

似乎,是有东西在追他。

“大尕!”

那人没拿火把,包二眼神却不赖,看清那人是折返回去的李大尕。

这李大尕,看上去像是丢了魂儿似得。

“你咋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呢?”

葛小大,也看清了来人。

“鬼,有鬼!”

李大尕,一边回头,一边冲着包二这边大喊。

第二十一章:包二快跑

“鬼,有鬼!”

李大尕,嘴里嘟囔着,跌跌撞撞一路向前跑。

“你在胡说什么呢?”

葛小大迎了上去。

不料,李大尕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径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回望身后。

不管是包二,还是葛小大,李大尕似乎都没看见,一路朝寨子方向去了。

身后有什么在追他?

包二回头看了看李大尕来时的路。

黑漆漆的,飘着雪,山路崎岖!

并没有什么东西!

不对,其他人怎么没跟上来?

“李大尕,你他娘的见鬼了啊?”

包二,冲着已经跑到自己前面的李大尕大骂了一句。

“鬼!鬼”

听到包二提到鬼字,李大尕似乎受到了刺激,喊叫着,连滚带爬的加快了脚步,一溜烟拐弯不见了。

“真见鬼了?”

葛小大一脸懵,看看李大尕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

“有个鸟鬼,老子横行山里几十年,只见过赌鬼、酒鬼、短命鬼!”

包二,骂骂咧咧。

“那其他人呢?”

葛小大,有些后怕的问。

“追上那小子,问个明白!”

包二,举着火把也加快了脚步,寻着李大尕去的方向追。

葛小大,也紧跟了上去。

这条山路,葛小大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熟悉得很。

要论在这路上比脚程,他也不会输给谁。

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老觉着身后阴风惨惨。

不时顾忌身后,看两眼,自然是追不上包二的。

“他娘的,是谁?”

葛小大又一次回头看身后,却听见前面包二大喊了一声。

转回看个明白。

“哎哟,娘啊!”

猛转回头,看到前方的情形,葛小大的火把险些脱手。

前方的地上,躺着个人,满地的血还冒着热气儿。

这人,这人是李大尕!

刚刚还在前面的李大尕,此刻已经死了。

“二,二爷!”

葛小大,慌了结结巴巴的叫着包二。

可前面的包二,好像是在追什么东西,没有回答他。

“二”

葛小大还想叫,但还没完全叫出口,就觉得有一道凉凉的东西,从自己脖子上划过,接着一股热热的东西,从脖子上喷溅而出。

第一眼看到李大尕的尸体,包二也是吓了一跳。

可,同时他又看到,有道影子从尸体旁边一闪而过。

于是大喊一声,举着火把追了上去。

但,追了老长一截路,却一直没再见到那人影。

这就一条路,路一边是刀削的山崖,另一边是陡峭的斜坡和茂密的雪林子。

那人影能去哪里?

“小大!”

包二追了一截,没见到人影,便转身叫葛小大。

可一回头,发现那葛小大根本没跟上来。

这小子的脚程,不至于这么慢!

莫不是看到李大尕的尸身,给吓懵了?

包二这么想着,便往回走,去看个究竟。

山路蜿蜒,拐了几个弯才又回到发现李大尕尸体的地方。

葛小大,果然在这儿。

不过,却是躺在地上的。

葛小大的火把,掉在地上,还没有熄灭,能勉强照见他惨白的脸。

那脸上,凝固着迷茫,而脖子上却是淌着鲜血。

火把越来越弱的光,还照到一些东西。

一双脚,一双站立的脚。

就立在葛小大的尸身旁。

是个人!

这人,静静的立在两具尸体旁,像石头,像木头!

若不是有光,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人站在那里!

火光越来越弱,只能照到那双脚,根本照不到那人的脸。

可,包二却明显感觉到,那人脸的位置,有两道寒光,正盯着自己。

是那人的眼神,那冰冷的眼神,已经锋利到能刺穿黑暗了!

“是,是谁!”

包二,有些慌了,结结巴巴的大喊,为自己壮胆。

可就在这时,那地上的火把,完全熄灭了。

黑暗突然降临,那人和那两具尸体,瞬间被黑暗吞噬。

但,那种被冰冷目光注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你他娘,到底是谁!?”

包二,大喊着,把手里的火把朝刚才那人站立的位置扔了出去。

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原本以为,这火把会撞到那人身上。

可没曾想,这火把直直的飞了出去,落下了路边的悬崖。

火光划过之时,包二看到了那两具尸体,看到了尸体下面被染红的雪。

可,却没看到刚刚还站立在那里的人。

那人不见了!

就在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不见了!

悬崖、陡坡,那人去了哪里?

不,那不是人!

人,不可能这么快消失!

不,他并没有消失!

因为,那种被冰冷目光注视的感觉,依然还在。

那人,或者说那东西,还在盯着自己!

包二后背的汗毛,唰的立了起来!

鬼,那是鬼!

包二,是个穷凶极恶的山贼。

但,他也会害怕!

山贼,能凶得过鬼吗?

不能!

包二,转身开始狂奔。

山路,他是熟悉的,也不顾积雪路滑,手脚并用,朝着擎天寨的方向狂奔。

跑回寨子,就安全了!

包二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在蜿蜒的山路上,包二自信自己是敏捷的。

而且,他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但,那被冰冷目光盯着的感觉,却一直都没有消失。

那东西,就紧跟在身后。

包二,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惨惨阴风。

唰唰唰。

那路边陡峭的雪林中,传来了响动。

似乎,是有东西在那林子里穿行!

这响动,就在包二身后不远的地方,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林子里有东西在追包二。

可,那陡峭的斜坡,接近笔直,就连山里的野物,也很难在上面立足。

不是野物,不是人!

是鬼,就是那杀人鬼!

包二,心中的这种念头越发强烈。

啪啪啪。

林子里那东西,晃动雪林,摇下了树梢的雪块。

一块一块,砸在山路上。

那雪块落地的声音,也是紧跟在包二的身后。

就像,脚步声!

死亡的脚步声!

“啊!”

包二,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疯了一样在上路上狂奔。

光,前面有光!

翻过斜坡,包二看到前方有一点点的火光!

是山寨,那是山寨的火把!

“哈哈哈!”

这光就像救命稻草,包二失声的笑了出来。

笑得有些疯癫。

包二,不忘看了一眼身后。

那雪林里的刷刷声停了。

雪块落地的声音也停了。

看吧,鬼也怕我们擎天寨!

看吧,鬼也奈何不了我包二爷!

包二,心里松了口气,不由的开始有些许得意。

甚至,向身后啐了口唾沫。

鬼而已,在擎天寨面前,也不敢追了,怂鬼!

得意间,包二回头再看看山寨。

却发现,自己前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多了个人!

还没等包二看清那人是谁,就见寒光一道。

接着,鲜血喷溅。

“辛苦你带路了!”

这是包二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十二章:寨前寨内

擎天寨就在眼前。

包二,对唐斩来说,已经没用了。

这个山贼,要为他的暴行付出代价。

代价,当然就是死。

包二倒下,唐斩收了刀,转身朝火光的方向去了。

这条通往山下野村的路,只是一条小路。

寨前大路,是通向另一个方向的。

在小路旁,找了处高地。

借着火光,能看到擎天寨的大貌。

这是个石头砌成的山寨,寨壁坚固。

寨墙外,还有一条五六丈宽的深沟。

这条深沟,环绕整个山寨。

看得出,十余丈深的沟是在地形基础上加以人工挖掘而成。

沟壁陡峭,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通往擎天寨的路,只有一条。

就是寨门,与寨前大路之间,搭起的木桥。

这是,可升降的木桥!

唐斩,算是明白了,为何赤州军几次围剿擎天寨都没有成功。

只要升起这木桥,便无路可近。

如果寨内有充足的箭矢火器,想要越过这深沟,是不可能的。

除非,借助大型的攻城器具。

火炮,或者投石车,能毁掉寨墙,撕开防御豁口,这样才有机会搭桥,攻入擎天寨。

不过,火炮和投石车都十分的笨重。

虽然,寨前有条相对宽敞的道路。

但,要从这条路上运送大型攻城器具,也是行不通的。

因此,这擎天寨的山贼,便可以有恃无恐。

加上关外六百里,并不是完全在赤州国的掌控中。

攻寨的赤州军,要考虑补给和后方安全。

不能长时间围寨。

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升起木桥,在寨子里蹲上一两月,赤州兵自然也就得退了。

掩身,来到深沟边。

唐斩,屏息静气。

五六丈的距离,唐斩能听得见寨墙上的动静。

守卫不少,寨门上下尤为集中。

从正面突破,风险太大。

即便是唐斩,也未必能成功。

何况,现在他还身负有伤。

踏上木桥,就会暴露在守卫的视线内。

从寨门潜入,也行不通。

或许,可以考虑从沟下迂回过去。

唐斩,注意到。

这深沟底部,也是亮着火把。

来来往往,不少人在沟底忙活。

细看之下。

那沟底一侧的山壁上,有一个洞穴。

这些人,正忙活着,从这个洞穴中一车一车的往外运石块。

手持皮鞭的监工,不时抽打那些动作较慢的人。

老远,就能听到皮鞭,打在人身上的啪啪声。

而那些被抽打的人,只得加快了动作,不敢有一丝的怨言。

这个洞穴,应该就是擎天寨所占的铁矿了。

这些运送石块的男人,应该就是从周围村子抓来的苦力。

苦力们,把矿洞里挖出来的矿石,一车车的运到山寨一侧的山壁边。

再用绞盘、绳索、滑轮组成的木质起重设备,把这些矿石吊起,运送到壁上的山寨中。

这套起重设备,是沟底通往山寨的唯一通路。

如果,收起这套起重设备,沟底的人就别想上来。

换言之,这条深沟,既是山寨的护城沟,也是关苦力的牢笼。

牢笼?!那小麻烦会不会也被关在下面?

不管如何,唐斩必须得先下到沟底。

十余丈笔直的山壁,以唐斩的身手,要下去,并不是办不到。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斩,看了看头顶,雪没见小,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星星和月亮。

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唐斩只有等。

等,寨墙上的守卫疲乏。

等,沟底的苦力收工。

此时,擎天寨的议事堂里。

一个强壮高大,满面虬须的男人,落于上座。

这人,就是擎天寨的寨主,自称撼山大王。

堂下,前排坐了擎天寨五大头领。

二当家,林中虎,坦乌拉。

三当家,敲山手,伍大力。

四当家,险道夜叉,巴根。

五当家,断头金刚,巴音噶。

六当家,山里风,钟七。

五大头领身后,是一众小头领。

“包二还没回来?”

伍大力,小声的问身后的小头领。

“山下村子出了点乱子,他去处理了。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了,应该快到了吧。”

小头领压低了身子,小声的回答。

“他娘的,这卵蛋子!”

伍大力,骂骂咧咧,不过并不大声。

“来得都差不多了!”

撼山大王,粗声粗气的开了腔。

一众头领,也都不再说话。

“老二,厄沙的使者安排住下了吧?”

撼山大王,转头问坦乌拉。

“住下了,按大王的意思,好吃好喝好招待!”

坦乌拉回答。

“大王,这几个洛满白鬼子,不是来买铁这么简单吧?”

巴音噶,问了一句。

“我看见,那个叫安德烈的,里头衣服上有熊头徽章,还是金的!少说是个军团长,买铁不会来这么大官儿。”

钟七,说得两眼放光,他认为,会有好事!

“叫你们来,就是议这个事!”

“这几个厄沙使者,是来找我们办事的!”

撼山大王说。

“嘿嘿,找我们办事?五大国还有求着我们的时候?”

伍大力,说了一句,嘿嘿的笑了起来。

“咱大王,一根铁棒,打死三十人,单枪匹马从蒙哥兵手里夺了这铁矿。那是何等威风,威名早就传遍天下了,五大国找我们办事,不也是慕名而来么!”

巴根的话,多少有些奉承。其他一众头领,也附和了起来。

“厄沙军,找我们办什么事?”

议事厅里乱哄哄的,坦乌拉马上岔开了话题。

“让我们找一个带小孩儿的男人!”

撼山大王让其他人都安静了,粗声粗气的回答到。

“找人?这么大个厄沙国,还用托我们找人?”

巴音噶,不解的问。

“说那男人,是从察窝儿城,往鹤门关走的。赤州关外六百里,他们没有我们方便!”

撼山大王说。

“察窝儿城不是都烧了吗?包二都看到了,那火大得人都不敢近!”

伍大力,接话到。

“兴许就是逃出来的呗!”

巴音噶说。

“那,我们找到人,有啥好处?”

钟七,倒不关心要找的是什么人。

“那个叫安德烈的说,只要能找到人,满足我们一切要求!”

撼山大王,捋了下自己的胡子。

“给大官当也行?”

钟七,两眼放光的问。

“给官儿,还给兵!”

撼山大王直接的回答。

一众头领,听到这话,都议论开了。

这些都是山贼,虽然占了这个铁矿,日子过着也舒坦。

可,矿也有挖空的一天,到时候吃什么?

如果能搞个军官来做,有粮响吃,还有得捞。

而且,传出去也好听,算是光宗耀祖了。

“这些白鬼子能开这么高的价,怕是这人也不好寻吧?”

坦乌拉,倒是冷静,在众人都觉得好事将近的时候,提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寨内寨前

“听说,那个带小孩儿的男人,在察窝儿城一个人斩杀了一百个厄沙兵!”

撼山大王,又捋了捋自己胡须,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

“一个人杀了一百人?”

“那可不得了啊!”

堂下听了这话,又各自议论了起来,乱哄哄的。

“杀一百人挥一百刀手都得发软,哪有这么厉害的人!”

伍大力,一副不信的口气。

“就是,不是人人都像我们大王,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些洛满白鬼子吃了亏,又怕折面子,夸大其词了吧!”

巴根,还是带着些奉承。

“就是就是!”

巴根身后的小头领,也附和着。

“厄沙军开的价码不低,肯定是吃了亏的。即便,那男人没有说的那么厉害,恐怕也还是有些手段的!”

坦乌拉,还是很冷静的。

“要我们帮忙,价码低了咱大王还懒得出手呢!”

巴根,接话说。

“说白了,就是这些厄沙军无能,我看这是个便宜!”

钟七,也跟着说。

“你们的意思,这活儿接了?”

原本听说,要找的那个男人,单枪匹马斩杀了百人,撼山大王是犹豫了的。

可,被手下这几个大头领一说,似乎又有点心动。

这,可是摘掉山贼骂名,飞上枝头的好机会!

“接,为啥不接!”

巴根,第一个响应。

“有便宜,就得捡!”

钟七,也是双手赞成。

“干!对不老五!”

伍大力,转头对巴音噶说。

巴音噶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脸上也满是认同。

“干是可以干!不过嘛”

坦乌拉,也并没有反对,但是却好像想得比其他几个大头领多。

“老二,你有话直说!”

坦乌拉可以说,是大头领里最冷静的一个。

他,平时也算个军师。

撼山大王,也非常愿意听他的意见。

见坦乌拉话只说了一半,这满脸虬须的莽汉子,有些急了。

“这个带小孩的男人,有些手段。虽然,我不觉得他会比大王厉害,但我们要活捉这人,怕也要费些功夫!”

“折损些小卒子倒也罢了,伤了头领可就耗了元气,咱以后到了厄沙军里,还得靠这些头领拉竿子呢!”

坦乌拉,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那个安德烈说了,男人死活不论,只是那小女孩儿要活的就行!”

听了坦乌拉的话,撼山大王摆了摆手说。

“那不就好办了吗,咱的火器弓箭,一起上,任他再厉害,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伍大力,又接了一茬。

“那这事可行!”

“这个男人和那小女孩,有什么特征?”

坦乌拉,又问。

“有啥特征,长啥样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

撼山大王,想都没想就回答到。

“闹了半天,连那些洛满白鬼子,都不知道要找的人长啥样?这不白瞎吗?”

巴根,骂骂咧咧。

“难怪价码开这么高!出了察窝儿城,这关外六百里,可也不小,连长相都不知道,确实不好找!”

坦乌拉,也悻悻的说。

“找,干嘛要费力气去找?”

伍大力,听完,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咋,老三,你有法子?”

撼山大王,见伍大力似乎是有办法。

“包二昨晚,在察窝儿城外边,捡到个小丫头,刚好也是四五岁的模样!原本,是想献给大王夫人补身子的。”

“既然,那些洛满白鬼子都没见过那小女孩,我们何不就拿这个小丫头去领报酬?”

伍大力,笑着说。

“老三,你鬼点子也不少啊!”

撼山大王,听罢,一拍桌子,也笑了起来。

擎天寨前。

唐斩,掩身在深沟边,屏息静气,细细的听着寨墙上的动静。

时间渐逝。

寨墙上的脚步声,越来越稀。

这说明,原本在寨墙上来回走动的山贼,都慢慢的停了下来。

深夜,停在原地不动,很容易犯迷糊。

这是守卫松懈了!

再看深沟底下。

先前,在矿洞进进出出的火把,都没了。

那些苦力,都被监工赶进了,沟底擎天寨一侧山壁凿出的石穴里。

这些石穴,都被木栅栏封住了出口,应该就是牢笼了。

唐斩,找来枯藤软枝,结成了一根几丈长的绳索,一头系到了树上。

观察了沟壁的情况。

唐斩,瞅准了壁上一块离沟底还有三四丈高的凸起。

抓准了沟底巡逻的监工,露出视线死角的机会。

唐斩,握住绳索一头,沿着笔直的沟壁,荡了下去。

荡到了极限,唐斩松开了手。

就这样,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贴着沟壁,荡到了那块凸起上。

停留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唐斩,才跃下了到沟底。

这整个过程,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落到沟底,刚好巡逻的监工,巡了一圈回来了。

唐斩,伏身在地,与沟壁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监工,打着哈欠,精神涣散。

毕竟,这是深夜,不是人人都能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如果,这个监工,稍微仔细点,还是能发现阴影里的唐斩。

不过,他没有发现。

可,唐斩也并不会因为这个监工没有发现自己,而留他一命。

因为,唐斩要挨个查看沟底的石穴,这个监工是最大的障碍。

监工,举起双手,实实在在的伸了一个懒腰。

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一瞬间,黑暗中的唐斩动手了。

那柄赤州军刀,划过黑暗,割破了那监工的喉咙。

这一瞬间的动作,无声而致命。

监工哼都没有机会哼一声,便倒地断了气。

这监工死得干脆!

但,唐斩却并没有停下身形。

因为,他感觉到黑暗中,有人在盯着他。

这是野鬼的直觉。

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就在石穴的方向!

被发现了?

杀!

唐斩,手中的刀,划破空气,直袭向那目光传来之处!

近了,刀锋离那黑暗中的目光越来越近了。

唐斩,能感觉得到。

他,也能听到那个正对着自己的呼吸声,就在眼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唐斩却停住了。

那,迅猛的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那,所向披靡的刀锋,也戛然而止。

不过,刀锋却只离那双盯着唐斩的眼睛咫尺而已。

第二十四章:姑且算作帮手吧

收放自如,对唐斩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并不难。

如果他没有停住,手中的刀早已夺去了黑暗中,那人的性命。

唐斩,之所以停手,是因为,他发觉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并不在石穴的木栅栏外,而是在里面。

在牢里的,只有囚徒。

这人并不是山贼,而是被抓来的苦力。

“好汉饶命!”

刀已经完全停住,那苦力才求饶。

“只要你安安静静的呆在里面,不惊动守卫,我不会要你的命!”

唐斩,冷冷的说。

“好汉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那苦力小声的问。

“你可认得我?”

唐斩问。

那苦力细看了看,摇摇头。

“我可认得你?”

唐斩又问。

苦力自然也是摇摇头。

“那我为何要救你?”

唐斩再问。

那苦力,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个理由。

唐斩,看了一眼这个石穴,里面蜷缩着的,都是成年男人。

小麻烦不在这里,于是唐斩起身要走。

“好汉在找人?”

苦力见唐斩四下张望,也猜到他要干嘛。

“恩!”

唐斩只从鼻子里,恩了一声。

“不瞒您说,这沟里关着的人,我都认识。”

“而且,我还知道他们都关在哪里。要是好汉您需要,我可以告诉您!不过嘛”

苦力,主动的开始谈起了条件。

“要我连你一起救走?”

唐斩,可不笨,这苦力现在除了这个,其他东西也用不着。

“不,是连我们一起救走!”

苦力,指了指自己身后。

石穴中的人,都没有了睡意,全都直起了身,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唐斩。

“你们有多少人?”

唐斩,想了想。

“不多,还不到两百!”

这苦力笑了笑。

唐斩,狐疑的看了看石穴里,顶多只有三四十人,哪有那么多!

“你是想让我把这里的苦力都放了?”

不过,唐斩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苦力的意思。

“那倒不用,您把我们这里的门打开就行!”

“剩下的人,我们自己来放。”

“不过要轻一些,那边还有十个左右的守卫,别惊动了。”

苦力把手伸出木栏,指向一个他自己看不到的位置。

唐斩,看了看那个方向。

那个位置,确实有个窝棚,简陋,但肯定比石穴里舒服。

看了一眼,唐斩没有说话,起身边走了。

“好汉!好汉!”

见唐强转身就走,这苦力叫了两声,但又不敢太放肆,只能把声音压得很低。

唐斩,并没有理会这苦力。

眼看被救的机会,就这样没了,苦力后悔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当然力道不是很大。

他认为,唐斩是怕逃的人太多,妨碍到自己。

没过多一会儿,苦力正懊恼,唐斩却又突然回来了。

他,手上还多了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有深红色的液体在往下滴。

“现在没有守卫了,你们可以放心的逃!”

唐斩,举起手上的钥匙。

“谢谢好汉,哦不,谢谢大侠!”

苦力先是愣了愣,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干掉了那十个左右的守卫。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有出去的机会,苦力也是连声道谢。

苦力,伸出手准备接钥匙。

唐斩,却没把钥匙递过去。

“你先说,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唐斩说。

“那大侠,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呢?”

苦力,还是比较懂事的。

“一个小女孩,四五岁左右!”

唐斩说。

“小女孩?”

“大侠,你可能找错地方了,这沟里只有抓来的苦力!”

“干的都是重活,要的都是大男人,连个婆娘都没有,更别说小女孩了!”

苦力,也没有隐瞒。

“那这些山贼抓来的小孩儿,都关在哪里?”

唐斩,四下看了看问。

苦力,没有说话,只抬手指了指头顶。

上面,就是擎天寨。

如果小麻烦没在这里,那只可能在上面了。

“知道具体位置吗?”

唐斩问。

“大侠,我们是抓来的苦力,也不是来游耍的,进来就没出过这沟!”

“您问这事,我是真帮不了你!”

苦力说着,眼睛盯着唐斩手上的钥匙。

唐斩,随手把钥匙丢给了他。

苦力连声道谢,开了自己的门,又把钥匙给了其他人,去开另一间石穴的门去了。

唐斩,没过问这些苦力,只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擎天寨。

这寨子的面积不小。

要找小麻烦可不容易。

而且,寨子里还有五百多山贼。

若是惊动了,自己会很麻烦。

要是平时,唐斩倒是可以和这些乌合之众周旋周旋,大杀一番。

可现在,他有伤在身,根本不在巅峰状态。

若是,伤口再裂开,甚至会妨碍自己出招。

这种情况,能不硬碰最好。

“大侠!”

那苦力只吩咐其他人继续放石穴中苦力出来,自己却靠了过来。

“我刘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既然您也要上去,就跟我们一起吧!”

这个叫刘山的苦力,耿直的说。

“你们也要上去?”

唐斩,不解。

他以为,这些苦力知道其他离开的路。

“这沟太陡,爬不上去!”

刘山说着,指了指沟壁,又指了指那连接着擎天寨的木质起重装置。

“要上去只能用那东西!”

“不过,您放心,我们计划了很久了。”

“以大侠的身手,跟着我们一起,准保能出去!”

看过唐斩如何杀死监工,又见他干掉了守卫拿钥匙,刘山再傻也能看出这人身手不错。

“你们准备怎么做?”

出去?唐斩想出去,哪还需要跟着这些苦力。

但,想了想,这一百多号苦力要从山寨里往外逃,想不惊动山贼都难。

这样一来,能为自己减轻不少的压力。

“那运矿石的架子上,还有十来个负责摇绞盘的弟兄。”

刘山,又指了指那木质起重装置上端。

“他们摸清了,这些山贼的武器库在哪里!”

“我们上去之后,摸到武器库,拿了家伙,一路杀出去!”

刘山,说出了计划!

“上面可有五百多山贼,而且寨门是唯一的出口,肯定会有重兵把守,你们有把握冲出去?”

军人出身,如何作战,唐斩自然很清楚。

刘山这个所谓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我们只要一个劲儿往外冲,总能冲出去几个,比在这里挨冻挨打强!”

刘山和这些苦力,始终都是些山民,哪会知道如何做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凭的也就是这股子莽劲儿。

“我和你们一起可以,但是,你们都要听我的指挥!”

唐斩,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这一百多号苦力,白白去送死!

第二十五章:激战夜之始

苦力们,小心的打开了所有石穴木栏。

被放出的山民们,靠着擎天寨一侧的沟壁,小心的挪到了起重装置下。

木质起重装置下,唐斩抬头看了看头顶。

四周,他检查过,没有起降的机关。

像刘山说的,这起重装置的绞盘,是在上面的。

沟壁虽高,但是借助这起重装置的木架,唐斩要上去也并不难。

可,这还有一百多号山民。

这些平时打猎务农的百姓,在这矿里干得多,吃得少,连休息的环境也是极其的恶劣。

不是人人都有力气,从这里爬上去的。

“接下来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唐斩问身旁的刘山。

“找个人爬上去,然后把上面的弟兄放出来,十几个人一起用这东西接其他人上去。”

刘山,指了指起重装置上端。

“上面的守卫怎么办?”

唐斩又问。

既然,这深沟的作用等同于监牢,那作为出口,起重装置的绞盘不可能没守卫。

“守卫?不会太多吧!”

刘山,似乎是被问住了。

“那就多上去几个人,一起把守卫干掉!”

明显,刘山先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上面的位置,应该在寨墙下,那要是惊动了墙上的守卫怎么办?”

唐斩,又淡淡的问。

“这个”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人,想要把一个逃出计划做得完美并不容易。

但,刘山这个计划,也实在是太简单了。

“还是我上去吧!”

与其让刘山这群人,上去瞎胡闹,不如唐斩自己去来得稳妥。

“这样也好!”

被唐斩问得哑口无言,刘山正不知如何是好,既然唐斩这么说,他也乐得答应。

“上面的人,关在什么位置?”

唐斩,盯着头顶的木质起重装置。

“应该是在墙角的一个临时的石牢里!”

“上去之后,找老花,说我的名字,他们就明白了!”

刘山回答到。

话音刚落,唐斩便身形闪动,雪夜下化作一道迅捷的黑影。

这黑影,无声无息,快如疾风,在那起重装置的木架上,灵巧得像一只壁虎。

如此之快的身手,这些沟底山民们都看傻了。

一个个,瞪大了眼,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有木架着力,唐斩攀爬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

不稍时,他已经爬到了擎天寨一侧沟壁的上端。

固身在沟壁边缘。

唐斩,露出半截头,查看沟上的情形。

起重装置的绞盘,离他不远。

而,离绞盘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窝棚。

这个窝棚没有锁,不会是关苦力用的。

细细听来。

窝棚里,有四个呼吸声。

里面有守卫!

棚里的呼吸声,均匀平缓。

这些守卫,应该都睡着了。

窝棚再往寨墙走,有个门洞,不是很大,应该是运送矿石用的。

可能,这里除了往沟下去,就没有其他通处。

所以,这门洞,没有守卫,门也没有关。

就在这门洞旁,依靠寨墙,有一间不是很大的石屋。

石屋没有窗,门也是锁死的。

这,应该就是关那十几个山民的地方。

看清楚情况,唐斩才悄无声息的爬了上来。

摸进窝棚,四个睡死了的守卫,没有再醒来的机会,统统变成了唐斩的刀下鬼。

解决掉守卫,唐斩在窝棚里还找到了几把钥匙。

这里面,可能有那石屋的门钥匙。

唐斩,把这些钥匙都收了起来。

但,他却没有急着去救那石屋里的山民。

驻足侧耳。

城墙上,还有几个呼吸声。

人不是很多,看来擎天寨的守备,主要还是集中在寨门。

三丈左右的寨墙,对唐斩来说,并不算太高。

借了石屋的顶,贴着墙壁,手脚并用。

唐斩,十分轻松的,抓住了寨墙上端。

墙上,零星有四五个守卫,都在打盹偷懒。

双手吊在寨墙外,唐斩没有急着上去,而是一动不动,融入了阴影。

他,在等。

等,巡逻的山贼经过。

良久,却没有任何巡逻队经过。

擎天寨大概有多大,在寨前时,唐斩已是了然。

如果有巡逻队,在寨墙上走动。

一圈下来,要花多少时间,唐斩也能大致算出来。

预估的时间,已经过了。

依然没有巡逻队经过,看来这寨子里,更本就没有安排巡逻。

山贼,毕竟是山贼。

守备上,也并不如正规部队。

行动!

翻身上了寨墙,那些偷懒打盹的山贼守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丢了性命。

为了保险起见,唐斩把能看到起降装置的守卫,都抹杀掉,再把他们的尸体,摆成打盹的模样靠好,这才下了寨墙。

“老花在不在?”

唐斩,并没急着开石屋的门,而是靠在门边,小声的问了一句。

门内,响起一阵翻身的动静。

“在,在!”

一个男人答到,声音就如平时说话一般。

“小声些,刘山让我来的!”

毕竟,附近还有许多山贼,为了避免惊动,唐斩声音压得很低。

“刘山?他逃出来了?”

门内的老花,很懂事的压低了声音。

得到了回应,唐斩也没再多问,动手开了石屋的门。

夜已经深了。

擎天寨的议事厅里,却依然灯火通明。

撼山大王,和一众大小头领,也都没有离开。

和先前不同的是,这会儿这帮山贼,却不是在议事。

而是摆了酒食,在吃喝着。

他们,是在庆祝。

提前庆祝!

撼山大王,坐在堂上的大椅子上。

手边,多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圆脸圆眼。

穿着小袄,披着红色的小绒披风。

这,不是小麻烦,又是谁!

不过,此时的小麻烦,小脸微红,耷拉着脑袋。

半眯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的。

看上去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没有了平日的乖巧伶俐。

“我说老三,这妮子不是快死了吧?”

撼山大王,用粗壮的手指,戳了戳小麻烦肉肉的小脸。

可怜这小姑娘,只被戳得摇晃着脑袋,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

“大王不用多管,明天一早就把这丫头交给那个安德烈。”

“只要到他手上,还有口气,那他就不能赖账。”

伍大力,并不关心小麻烦的死活。

“那倒也是,来来来,今晚高兴,喝!”

撼山大王听罢,也把这怏怏的小姑娘放到一边,端起了酒碗。

这个山贼头子,也不关心小麻烦的死活。

“喝!”

“预祝大王官运亨通!”

堂下一众大小头领,也都举起了酒碗,欢饮起来。

他们,更不关心小麻烦的死活!

第二十六章:第一步

小麻烦,被甩在一边,没人过问。

这小姑娘,只能半迷半醒的靠着椅子,弱弱的喘着气。

这些五大三粗的山贼,没人多看他一眼。

在他们眼里,这个小丫头,不过是骗取荣华富贵的筹码。

和那些没生命的东西一样。

又怎么会关心她的死活。

“今天,最先喝趴下的,将来只能做个什长!”

撼山大王,早已沉醉在他的腾达迷梦之中,越喝越高兴。

喝酒的工具,从小碗换到了大碗,又从大碗换成了酒坛。

一众头领,划拳的划拳,斗酒的斗酒。

场面热烈,所有人都深陷在这莫名其妙的亢奋之中。

仿佛,他们的春秋大梦已经实现了一般。

角落里的小女孩,安静异常。

与这些,被酒和那还没到手的富贵,蒙蔽住心智的山贼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疯癫狂躁,一边气若游丝。

小女孩,像被遗弃在一角的虚弱猫咪。

没人正眼看她。

在这些山贼的嬉笑吵闹中,尤显怜人。

一只白皙,却又透着温润的细手,伸了过来。

轻轻柔柔的放到了小麻烦微红的脸上。

“真是可怜啊!”

甜美而温柔的声音,轻轻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说得并不大声。

但,喧闹癫狂的山贼们,却如同被镇住,都突然安静了。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堂上的大椅子旁。

这个女人,肤白胜雪,剔透如同柔玉。

寒冷雪夜,她却是一袭轻薄红衣。

那轻而得体的衣裳,紧贴着女人丰盈却不失有致的身段儿。

这女人朱唇杏眼之间,既有白肤人的大气,又有黄肤人的温婉。

这种混合的美,让她更显异样的妩媚,

堂下的糙汉子们,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女人。

眼神中,充满了原始的冲动。

占有的欲望,在每个山贼的心里暗暗燃烧。

但,他们却只敢痴痴的看着。

“夫人,怎么还没睡?”

撼山大王,也看到了这个女人。

“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些!”

这个满脸胡须,五大三粗的男人,竟表现出了和相貌完全不符的温柔。

撼山大王,脱下自己身上的毛皮大衣,给那被他称为夫人的女子披上。

没错,这女人,就是他的压寨夫人。

“这女娃娃好可怜,长得也可爱,不如大王把她给我玩吧!”

这女人,没有正眼瞧任何人,包括给自己披上大衣的撼山大王。

“这个”

听了这女人的话,撼山大王居然犹豫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大王!”

还是坦乌拉开了口。

撼山大王,被这么一喊,却还是没有立即回绝女人的请求。

“宝贝儿,还是要些其他的东西吧?”

想到小麻烦可能带来的价值,撼山大王也不想把她给这女人。

只脸上堆满了笑容,用商量的语气说。

“怎么?就一个小娃娃也舍不得?”

那女人,语带娇嗔,撇了一眼撼山大王。

“你要多少小娃娃都行,山下抓来当仆役丫鬟的那些随便选,只有这个我留着有用!”

撼山大王,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谄媚。

虽然,从这满是虬须的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但这个山贼头头,却并不自知。

“那些山野娃子,哪有这么乖嫩!”

女人并不买账。

“这丫头可爱得紧,用她的血来沐浴,肌肤会更好一些!”

女人说着,摸了摸自己剔透的脸。

虽然她嘴中,说着的,是一件可怕冷血的事,但神情却是媚艳无比。

堂下那些粗野山贼,看到这一幕,口水几欲流出。

“那”

撼山大王,也被这女人的俏丽姿态钩得魂不守舍,甚至马上就要开口答应。

“大王!”

坦乌拉,在这艳丽女人的面前,极力的保持着冷静。

“还是换一个吧!”

撼山大王,被坦乌拉叫了回来,马上改口说。

“哼,不给算了!”

女人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往后堂去了。

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瞟了一眼堂下,那一帮眼放绿光的山贼。

这一眼,充满了鄙夷,似乎看的并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牲畜。

即便如此,那些粗鄙的男人们,依然为这一眼而神魂颠倒,甚至享受起了那一瞬间的鄙夷。

“宝贝儿,宝贝儿!”

撼山大王虽然粗鲁,但也知道,女人这句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却暗藏着含义。

那便是“我生气了!”。

女人,特别是这样的漂亮女人,生起气来,男人都愿意哄。

于是,撼山大王也顾不得喝酒,追着那女人的脚步,要跟进去。

就在此时。

议事厅外,突然一声巨响。

厅内所有被女人勾去了神魂的山贼,都被惊醒过来。

包括,那正想追进后堂的撼山大王。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撼山大王停下脚步,粗声粗气的大吼到。

这响声,是爆炸的声音。

这声音,很近。

应该就在寨子里!

“大王,不好了!”

门外,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外面出来什么是?”

坦乌拉对着那小厮高声的问。

“武,武器库着火了,存放的火药被点炸了!”

小厮结结巴巴的说。

“那还不赶紧救火!”

撼山大王,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女人了。

武器库里,都是用铁矿换来的甲胄兵器,还有长短火铳和火药,这些可是擎天寨横行古鲁山的家当。

“是,是,是!”

小厮连声退了出去。

擎天寨的武器库,火光冲天。

烧着的库房外,横躺着十来具尸体。

这些,都是山贼的尸体。

杀掉他们的,是唐斩。

此时,他正和那一百多号山民,掩身在武器库前的阴暗处。

那些被从石穴中放出来的山民,现在已经不是两手空空。

他们身上,或是披着皮铠,或是挂着锁子衣,手里握着锋利刀剑。

这,都是从山贼的武器库里搞来的。

而,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也是他们放的。

原本,计划拿了武器,就冲出擎天寨的山民,为何要烧了武器库?

这不是在给山贼们预警吗?

没错,他们就是在给山贼预警。

他们在提醒山贼,擎天寨出了事。

他们是在用这大火,邀请这些山贼过来。

这,是唐斩的主意!

他为山民们,重新制定了出逃计划。

而,火烧武器库,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山贼们手里,或提着水桶,或抱着陶瓮,急忙赶来救火。

“放!”

唐斩,见山贼们近了,大喊了一声。

第二十七章:第二步

唐斩一声令下,一排火铳噼啪响成一片。

黑夜中,圆形的弹丸拖着火尾,飞射而出。

那些原本只是来救火的山贼,根本没料到有埋伏,被这突然射来的弹丸射倒,手中的水洒了一地。

后面的山贼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排火铳已经响起。

又一排人被射到,这些抱着桶和瓮的山贼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敌袭!”

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不过,这喊声很快被怒吼声盖了下去。

埋伏在暗处的山民,举着刀剑冲了出来。

这第一批赶来救火的几十个山贼,被团团围住。

很多人还在睡觉,被突然叫醒,急着拉来救火,只带了装水的工具,连武器都没拿。

冲出来的这些山民,平时都是被这帮家伙呼来喝去,今晚终于可以翻身一战。

平日受的打骂虐待,在这雪夜里,全都倾注到了手中的利刃上,一并发泄出来。

山贼们,怎会料到这些往日自己视为牛羊的家伙,竟也有向自己举起利刃的时候,在惊诧之间,已经成了亡魂。

“退!”

第一批赶来救火的山贼,很快被杀尽,唐斩对那些杀得兴起的山民喊了一声。

“村民造反啦!”

后面赶来的山贼,正好看到自己同伙被砍杀的场面。

其中有人,认出了那些挥刀之人,就是山寨抓来挖矿的苦力。

山贼们,这次报信的报信,拿家伙的拿家伙,准备反击。

而,在唐斩喊过之后,山民们也没有恋战,不顾追上来的山贼,钻进了四下的阴影里。

山贼们,只当这些山野民夫是怕了,也没做多想,抄着家伙就追了过去。

擎天寨武器库旁边,是仓库和炼铁的工坊,穿过这工坊,就是寨门。

山民们,大多钻进了工坊的建筑之间。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奔着寨门去的。

追上来的山贼吆喝着,让人传话到寨前,叫门前守卫堵截,这边紧随其后追杀。

在山贼看来,这些逃出来的苦力,不过是偷了武器的村民,在他们的主观印象中,村民蠢,而且懦弱,并不可怕。

所以,这些追上来的山贼,也异常的勇猛。

跟着那些退下的山民,也钻进了炼铁工坊的建筑之间。

可没曾想,眼见着钻进来的苦力们,眨眼就没了影儿。

“这些王八羔子,跑得还真快!”

一个追上来的山贼,骂骂咧咧!

“再快也跑不了,肯定都去寨门。那边的弟兄应该都堵上来了,追过去还能砍几个!”

另一个山贼说。

说着,这几十个山贼也没停脚,朝着寨门方向追去。

为了预防突发情况,擎天寨大门旁屯了一百多号轮守的山贼。

苦力也就一百多号人,要硬冲出去,确实不容易,何况后面还有追兵。

接下来,就该是两面夹击了!

山贼们,都是这么想的。

“大王!”

擎天寨,议事厅门口,小厮大喊着,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不是让去救火吗,又跑回来干嘛?”

撼山大王,对着那小厮一顿暴吼。

“去了,去了,可先到那边的弟兄,都让人给杀了!”

小厮被吼得哆哆嗦嗦。

“什么?”

撼山大王,包括五个大头领,同时叫了出来。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古鲁山,动我们擎天寨的人?”

伍大力,怒气冲冲的问。

“我看清楚了,是沟里那些苦力!”

小厮回答。

“苦力?苦力怎么跑出来的?”

撼山大王,声音又大了几成。

“不知道,他们拿了武器库里的家伙,现在都朝寨门去了!”

小厮战战兢兢。

“还敢造反!”

伍大力,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拿了自己的六棱锤,吆喝开来。

其他几个大头领,也都抄起了各自的家伙。

“不知死活的东西,取我的百斤棍来!”

撼山大王,大吼一声。

三个小头领,领了命,立马去了厅后。

不一会儿,三人抬着一根碗口粗,一丈来长的粗铁棍子出来。

这棍子十分沉重,三个人抬着也略显吃力。

抬到撼山大王面前,这满脸胡须的糙汉,竟单手一抓,把那铁棍提了起来。

提起铁棍,撼山大王顺势舞了一圈。

就这一圈,带起了一阵不小的风。

收回棍子,杵到地上。

闷响一声,石面儿的地,被杵出了一道裂痕。

“大王神力!”

不知是哪个拍马屁,喊了一声。

“好!”

“神力!”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看耍猴吗?还不给老子出去,把那些贱民宰了!”

这个马屁,明显拍得不是时候!

“今晚,杀得多的,本大王有赏!”

听说有赏,堂下一众头领,前呼后拥就出了议事厅。

直奔寨门。

“老二!”

撼山大王,唯独叫住了坦乌拉。

“大王有啥吩咐?”

坦乌拉问。

“你把这个小丫头带上,丢这儿我不放心!”

撼山大王,指了指神态迷离的小麻烦!

擎天寨炼铁工坊,有一块堆放炉渣和矿石的空地。

要从武器库到山寨大门,就得穿过这片空地。

一路追着山民而来的几十号山贼,撵到了这块空地。

但,他们还是没看到山民的踪影。

“这些苦力,平时也没给喂饱啊,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个山贼,觉得没对。

“在前面!”

另一个山贼眼尖。

就在他们的正前方,果然来了一群人。

看人数不少,手里还拎着家伙。

但,这些人却不是往寨门去的,而是从寨门方向朝着这边来了!

“在那边!”

对面那群人,也指着这边喊了一句。

黑灯瞎火的,两伙人也不管不顾,向着对方就冲了过去。

两边跑在最前面的人,一接触就扭打到了一起。

“自己人!自己人!”

有人突然喊了起来。

没错,那从寨门来的一帮人,是守寨门的山贼。

刚才隔着一片空地,光线又不好,两边都以为对方是逃出来的苦力。

幸好,等冲近了,有眼尖的认出了对方,没有造成太大的误伤。

“怎么是你们?”

一人问。

“那些苦力呢?”

“我还想问呢,不是你们在赶吗?”

“你们没堵上?”

两拨人,一言一语的对问了起来。

没人有注意到,一条点燃的火药线,已经燃到了尽头。

轰的一声,这空地上的煤渣堆,突然爆炸开来。

接着,轰轰轰又是几声。

煤渣堆,矿石堆都接连炸开。

爆炸的火药,要说威力,不足以炸死这些山贼。

但是,爆炸掀起的碎石煤渣,却铺天盖地,极具杀伤力。

这空地上的两拨山贼,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飞来的石块、煤块击中。

死的死,伤的伤。

忽然,喊杀声四起,炼铁工坊中,冲出了另一帮人。

这,就是山贼在找的苦力。

这些山民,手持利刃,毫不留情的砍杀收割着那些还没有死的山贼。

“现在,你们抓紧时间,冲出去!”

一旁,并没有参与厮杀的唐斩,对身旁的刘山说。

“那大侠你呢?”

刘山问。

“我要找人,你们趁寨门现在防守空虚,尽快出去吧!”

唐斩说着,转身消失在了阴影里。

这场诱敌伏击,是唐斩为山民们安排的第二步,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因为,唐斩的第二步,是要找到小麻烦!

第二十八章:短暂的胜利

整个擎天寨都乱了。

山贼们,从睡梦中被揪起,拎着武器,急急忙忙的往寨前赶。

“啥事?发生了啥事?”

几个刚被叫醒的山贼,衣服都还没穿好,便问屋门口来叫之人。

“沟里那些苦力造反了!”

“赶紧的,都冲到寨子门口了!”

来叫山贼起床之人,急急忙忙的催促着。

“好好好!”

被叫起来的山贼,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服。

这几人,都没注意到。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来叫之人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手持钢刀的人!

一抹寒光,屋门口的山贼,被割开了喉咙倒地。

接着,便是刀光绽放的死亡之舞。

那突然出现的人影,掩身在寒光之中!

屋里,还在忙着穿衣裳的山贼,来不及做出了反应,接连被砍杀毙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屋中立在最里边的山贼,愣在了当场。

他,还没弄清楚情况,自己的同伙,就已经全部断了气。

屋里,就只剩下他,和那个手持钢刀之人。

屋内的油灯,能照到的范围很有限。

阴影遮住了这人的脸,但是山贼还是能感受到寒冷如刀的目光。

比那刀光,还要渗人的目光!

要死了!

这山贼,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同时,两股之间,不禁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他,尿了。

面对死亡,这些平日跋扈的山贼,也不过是可怜虫而已。

“大侠饶命!”

尿液的温度,存着大腿流下,提醒了这个山贼,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也不管,地上那摊还冒着热气的尿。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

每走一步,那山贼都会浑身哆嗦一下。

灯光,照到了那人的脸。

是,唐斩。

“想活?”

唐斩,冷冷的问。

“想,想,大侠饶命啊!”

山贼叩起了头。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唐斩的语气,依然冰冷。

“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山贼,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们抓回来的小孩,都关在哪里?”

唐斩问。

“寨子后面,有个大院儿,那些抓回来的娃儿,都在里面!”

山贼想都没想,立马回答到。

说完,山贼伏下了身子,扣在地上。

唐斩,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转身便要离开。

那山贼,慢慢的抬起了眼,盯着唐斩的背影。

不想,刀光一闪,眼前一花,喉咙便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四溅。

倒地之后,才看清,这山贼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自己的衣服里。

而,他的衣服里,还有一支装上了弹药的手铳。

“何必要自己找死!”

唐斩,甩掉赤州军刀上的血,转身出门,消失在阴影之中。

擎天寨炼铁工坊,那片空地上。

受到火药爆炸的震慑,面对突然袭来的山民。

这两拨山贼,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

“赶紧的,往寨门撤!”

刘山,见山民们都杀红了眼,便大声的喊到。

这些平日里,被打骂惯了的山民,很享受砍杀山贼的快感。

要不是刘山这么一喊,还真没人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在逃命。

一百多号人,这才起身朝寨门去。

经过空地,从库房之间穿过,寨门就在前面。

这山寨大门前,还有人!

这些山贼并不算太蠢,把守寨门的人,没有全部过来堵截。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大部分守卫去了炼铁工坊。

这时,寨门前也就只剩下二三十号人。

山民见人不多,也不憷,举着刀剑高喊着冲了过去。

两排火铳,把寨墙上的守卫射死,也懒得再花时间装填火药弹丸,换了腰刀跟着冲了上去。

一百多号山民,一路过来,几乎没有伤亡。

只要,出了这寨门,跑进山里,基本也就没事了。

原本计划,今晚是搏一把,能不能出去,听天由命。

但,在唐斩的指导下,所有人都有了活命的机会。

这是他们先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一路顺风顺水,让这些山民信心大增。

挥舞刀剑,打斗起来,也异常的勇猛。

二三十个山贼,面对一百多号全副武装的山民,本来就没什么胜算。

七八人倒在山民的刀刃下,其他山贼转头便跑。

长期被打骂压榨,山民们对这些山贼,早就恨之入骨。

见寨门的守卫要逃,想也不想,举着刀剑就追了上去。

不把山贼杀光,难平他们心中愤恨。

见有人追,其他山民也跟着追,原本到了山寨门口的一百多号人,竟没有开门离开,而是一起拥向了寨内。

“回来,别追了!”

刘山还是清醒的,知道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追杀山贼,而是开门出寨。

可根本没人听他的,这些已经砍杀了近两百山贼,但己方却几乎是零伤亡的山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现在,山贼在他们眼里,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刘山,看了看身后的山寨大门,这钉着铁钉,数丈高宽的木门,一个人根本没法打开。

刘山,又看看冲向寨里的山民,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跟在后面,追了好一会儿,刘山却发现,前门的山民都放慢了脚步。

接着,人群最前方,传来了惨叫声。

放慢脚步的山民,都调转了头,往回跑来。

“怎么了?”

刘山开口问。

还没等有人回答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回头,一众山贼,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身后。

此时,带头的巴音噶和钟七,领着这些绕后的山贼们,都围了上来。

不止身后,两侧也涌出来不少山贼。

一百多号刚刚逃出来的山民,被三四百山贼团团围住。

悔,大多数山民都后悔了!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短暂胜利带来的精神膨胀,让他们做了蠢事。

后悔,并不能弥补什么。

“朝大门冲!”

刘山,高呼了一声,朝巴音噶和钟七冲了上去。

折返回来的山民,也都举着刀剑,大喊着跟了上来。

“大王说了,宰了这些贱民,重重有赏!”

钟七,也喊了一声,舞着手上的钢爪,朝着迎面而来的山民冲了上去。

这些山贼,本来就不觉得山民会有多大能耐。

加上听到有赏,个个都来了精神,大叫着跟上了钟七。

山民和山贼,厮杀到了一起!

第二十九章:撼山大王

一百多山民,被三四百山贼围住。

再不济,那些山贼也是打砸过,练过手的。

五大头领,也有些功夫。

即便是全副武装,山民们也没有胜算。

结果,也并不让人意外。

大半数的山民,在混战中,被当场砍死。

其他,如刘山老花,伤得也不轻。

三四百长枪短棍,剑戟钩叉,把这剩下的几十人里里外外围了个结实。

出逃计划,就这样被愚蠢的一时冲动终结了。

这帮山贼的做派,刘山几人,是知道的。

今晚,山民们一个也活不了。

不过,虽然被围,但这些民夫,都没有放下手里的刀剑。

背靠着背,等着最后一搏。

因为,就算现在放下武器,也是死。

搏一搏,至少来得硬气。

能想到往外逃,这些山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骨气的。

可,面对生死,他们还是会怕的。

哆哆嗦嗦举了半天刀,这占尽优势的几百山贼,却没有上来。

山贼们,只刀剑相向,把剩下的几十人逼到了中间。

“他们要干嘛?”

老花,双眼警惕的盯着山贼,低声的问刘山。

就在此时,两个山民忍不住,冲了上去。

也许,他们是想搏一把冲出去。

也许,只是太害怕到了极限!

但,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被乱刀砍死。

“这些蛆虫不如的东西,还挺有骨气!”

伍大力,在一旁笑骂到。

“可惜啊,虫子就是虫子,还想翻起大浪,做大头梦去吧!”

巴根也附和着。

“大王,弄死他们吧!”

巴音噶,亮出宣花板斧,跃跃欲试。

“弄死了谁挖矿?”

坦乌拉一手拎着昏昏迷迷的小麻烦,站在撼山大王身后。

“喂不熟的狗,留着也没用!”

撼山大王粗声粗气的说。

“呸,你们这些山贼,也就会仗着人多!”

有山民,十分气愤,对着撼山大王吐了口唾沫。

“嘿,这王八犊子!”

巴音噶说着,操起了大斧头。

却不想,被撼山大王手上的百斤棍给拦住了。

“老子就是人多,不服气是吧?”

撼山大王,自己走到了圈内。

一步一步逼向,刚才说话那村民。

这时候,撼山大王没有了其他山贼喽啰的簇拥,一个人面对圈内的几十号民夫。

这些民夫虽然手上也有刀剑,可却战战兢兢的退了。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这,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

撼山大王的名号,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人知道,这个撼山大王真名叫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

只知道,蒙哥帝国崩塌之后,他突然出现在了古鲁山。

单凭一根铁棍,一个人,打死了这古鲁山铁矿上的守军。

将其占为己有。

要知道,这古鲁山的铁矿,原本也是官家的。

虽然,蒙哥帝国完了,可驻守的,依然是正规部队的士兵。

三十多名前蒙哥帝国的士兵,一个也没活下来,全被那百斤棍打得筋骨断裂。

从此,撼山大王占了山头,立了寨子。

诸侯混战之后,整个帝国范围内,起了不少想趁乱干点大事的势力。

古鲁山这一片,也有不少。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势力。

正因为势力欠缺,所以都在打这个铁矿的主意。

那时,擎天寨刚立。

根基不稳,地势也没现在这样有险可扼。

可,撼山大王,愣是凭着不多的人手和那沉重的铁棍,把铁矿守下来了。

一时间,撼山大王的名头,在古鲁山一带,大了起来。

提到这个名头,足以让这一带的人颤上一颤。

更有甚者,传言这撼山大王,就是天上大力神下凡。

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所以是杀不死的。

村民畏惧,同时也有很多地痞流氓,争相加入擎天寨。

这样一来,撼山大王的手下,从一百几十人,暴增到六百。

直到五国初建立,这古鲁山铁矿都一直捏在撼山大王手里,不曾易主。

等赤州军,深涉关外六百里,驱逐了小势力。

擎天寨的根基,却稳了。

所以,即便是几千人的赤州军,也奈何不了这地势险峻,储备充足的山寨。

这些山民,都是在古鲁山土生土长。

撼山大王的事,听过无数次。

他们,面对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山贼,自然会害怕。

如果,不是擎天寨,逼他们干得多,给他们吃得少,时而拳脚相加,及其压榨之所能。

可能,这些人中,大多数也不敢走出今晚这一步。

“不服的话,就和老子比划比划!”

撼山大王,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山民,轻蔑的说。

这些山民,哪里敢上,举着刀剑相互看了看,没人动。

“今天,要把老子打败了,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这擎天寨!”

撼山大王,又说。

原本,已经全无退路的山民,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心动。

谁不想活着?要不是擎天寨的山贼,把他们往死里逼,他们也不会想要冒险逃出去。

“一起上!”

五个山民,对了眼神,二话不说,举起武器边攻向了撼山大王。

擎天寨,不算小。

唐斩,也是废了些功夫,才找到那个大院。

院子没人守卫,想必都去追逃出来的苦力了。

不过,院子是锁着的。

这难不倒唐斩。

手中钢刀劈下,那门上的铜锁,便断成了两截。

踹开院门。

这,是一个破旧的院子。

只有一圈瓦顶,院内的木墙破破烂烂,聊胜于无,连挡风的作用都起不到。

比起院外山贼们的住所,这里就跟猪圈差不多。

那瓦顶之下,破墙后面,铺着许多稻草。

大大小小,数十个孩童,就睡在这稻草之上。

院门被突然踹开。

这些孩童,都惊恐的蜷缩在一起,如同羔羊。

孩童中,最大的也就十一二岁,最小的四五岁。

原本都是在发育长身体的孩子,却个个都面黄肌瘦。

“小麻烦!”

唐斩,也没在孩童中,看到小麻烦的身影,便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唐斩朝那些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们走近了几步。

因为害怕,这些孩童,不由的挤得更紧了一些。

“我不会伤害你们!”

唐斩,看得懂那一双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恐惧。

“我在找一个小女孩,四五岁,刚被抓来的!”

唐斩,把语气放轻了一些。

“是穿着红披风的小女孩吗?”

瑟瑟发抖的小孩中,一个七八岁模样,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开了口。

“对!”

唐斩回答。

“她被三当家带走了!”

第三十章:死前娱乐

三当家?擎天寨的人,应该都到寨前去追击出逃的山民了。

既然是三当家,在寨子里地位不低。

如果这个三当家没有参与追击,而是守寨。

那,去寨前能找到。

如果他,参与了追击!

那,可能要麻烦点。

这个时间,按计划,山民们应该早就出寨了。

要么等,要么寻。

总得花些时间!

唐斩,是这么想的。

“能带我们走吗?”

骨瘦如柴的小男孩,盯着唐斩。

孩子虽小,但他却知道眼前这人,并不是山贼。

其他小孩,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唐斩。

几十双眼睛里,尽是哀求和渴望。

唐斩,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被这些孩子期待着。

但,他却转身朝院门外走了。

孩子们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了。

是啊,唐斩有什么义务带这些孩子走?

“呆在这里,别乱跑!”

唐斩,走了两步,却突然说。

“不然,我回来找不到你们!”

说完,唐斩便如影子一般,无声且快速的出了院门。

孩子们黯淡的目光,又亮了起来,可唐斩这时却不见了踪影。

“姐姐,那是鬼吗?”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转头问那个搂着自己,十岁模样的女孩。

“他会回来救我们,那肯定是神仙!”

女孩,笃定的对自己弟弟说。

寨前。

被团团围住的山民们,又少了近一半。

而,地上又多了二三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要么脑浆迸裂,要么骨断筋摧。

没有一个,是被利器杀死的。

撼山大王,立在这些尸体前,神情轻蔑。

而他手里那根,号称有百斤重的铁棒,粘满了污物。

污物,有白的,有红的。

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

这地上二三十人,都是死于这棍下。

几人一起上,十几人一起上。

结果都一样!

统统被这铁棍送去见了阎王。

剩下的山民,见证了整个过程。

他们,已经确认,关于撼山大王的传言,大半都是真的。

他,力大无穷,棍棍致命。

但,他是不是刀枪不入,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这二三十人,根本连碰到他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敲碎了骨头。

刚刚,还憋着一口气,想要侥幸一搏的山民们。

动摇了。

害怕了。

虽然,他们原本就很害怕。

但,现在更怕了。

怕得,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甚至,有人连再握住手中刀剑的勇气,都丧失了!

有人的武器,掉到了地上。

有人腿软,直接瘫坐下去。

“大王威武!”

“大王无敌!”

相比那些山民,山贼们倒是兴奋异常。

他们,欢呼着。

为,撼山大王的霸道欢呼。

为,山民的死亡欢呼。

“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蛆虫!”

撼山大王,狠狠对那些还活着,但却斗志全无的山民们,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给我们大王热手都不够!”

巴根,也站进了圈内。

“不如这样,大王您先歇着,让我们也来乐一乐!”

巴根说着,向其他几个大头领递了递眼色。

现在,这些山民就是待宰的猪猡,完全没有什么威胁。

五大头领,都有武艺,更不会怕这些种田打猎的民夫。

站出来,杀几个。

能取取乐,也能在山贼喽啰面前,立立威风。

何乐而不为?

伍大力,拎着六棱锤。

巴音噶,扛着宣花板斧。

钟七,甩着一对钢爪。

也都站到了圈内。

只有坦乌拉,没有走出来。

他单手提着迷迷糊糊的小麻烦,不方便。

对他来说,这小女孩是用来骗取荣华富贵的,丢不得。

虽然,坦乌拉功夫平平,但在这些头领里,也就他脑子最好,最冷静。

连撼山大王都要听他的建议,地位无需用这种方式来巩固。

一锤,一斧,一对钢爪,加上巴根手里的五股叉。

四样兵器,在这些山民面前,晃来晃去。

“老规矩,打败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都能从这里大大方方出去。”

巴根,拖着叉子,在那些山民面前踱步道。

这些山民,也知道山贼头领都有些身手。

刚刚的混战中,被这五大头领杀死的弟兄可不少。

这会儿,也没了心气儿,山民们都耷拉着脑袋,谁也没有站出来。

还有些骨气,能有力气站出来的,都已经躺在地上了。

死,八九不离十。

山民们怕死。

因为怕死,才会选择在被折磨死之前出逃。

也因为怕死,现在没人愿意站出来。

早死和晚死,却也有区别。

等这些山贼闹够了,或许还有机会回去挖矿。

有些山民,是这样想的。

即便不能,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怎么?都成怂蛋了?要不这样,赢了的除了能离开,巴根老爷我还赏一锭银子!”

巴根,见没人主动站出来,便阴阳怪气的说。

还是没人。

“我的娘诶,这些软蛋,是怎么从沟里爬上来的!那么高没吓尿?”

伍大力,在一旁也嘲讽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是梦游上来的吧!”

山贼们,怪笑了起来。

“没人主动站出来,老子可就点了!”

巴根笑完,威喝到。

山民们,伤的伤,蔫的蔫。

依然没人站出来。

“就你了!”

巴根,伸手从山民里,拉出一个手上还拿着腰刀的汉子。

这汉子手上有武器,却根本忘了反抗,被一把拉到了人群外。

“选谁比?”

巴根,对那汉子喝到。

汉子被这一喝,浑身一哆嗦,手上的腰刀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巴根老爷,行行好,我不比,我不比,我还回去挖矿!”

汉子噗通一声跪下。

巴根,见这汉子怂成这样,大笑了起来。

其他的头领和山贼,也鄙夷的大笑了一阵。

还没笑完,巴根举起了手中的叉子,猛的插进了那汉子的胸膛。

跪在地上的汉子,身体被叉子贯穿,瞪大双眼,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别妄想再活着回去挖矿,咬人的狗,我们不要!”

巴根,把叉子从汉子身上拔了出来,对着山民们说。

“老子,是要你们出来比试,不比的就是这个下场!”

巴根,又在人群里看了一圈。

“你!”

巴根,又选了一人。

被选中那人,愣在了原地。

“出来!”

巴根,指着那人大喝。

被选中这人,浑身颤抖,迈不开步子。

“老子叫你出来!”

巴根,又喝了一声。

被选中这人,不知所措,抖得更厉害了。

见连喝两声,这人都没迈步子,巴根举起了五股叉。

“够了!”

山民中,有人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喊话那人。

是,刘山!

此时的刘山,手臂被砍了一刀,伤口很深,已经拿不起刀剑了。

“搞东搞西的,不累吗?要杀,就来个痛快的!”

刘山,对着巴根吼到。

“挺硬气!那就你了!”

巴根,用五股叉指着刘双。

“怕你是孙子!”

刘山,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拿了旁边一人的刀。

正要站出去,刘山的肩膀,却被人拍住

第三十一章:换个对手如何?

转头。

拍住刘山的,是老花。

老花,腿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伤得不轻。

以至于,他站直了都有些吃力。

“与其被玩死,不如一起上了!”

老花,拖着跛脚靠了过来。

“哟呵,天残地缺!”

巴根,见这两人搀扶着走上了前,大声嘲笑了起来。

“哈哈哈,便宜货,谁捡?”

伍大力,也大笑着。

山贼们,也嘻嘻哈哈在一旁起哄。

只有,那些被吓破胆的民夫,个个都面如死灰。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结果会是怎样。

又有两个人要死了!

就像先前那些倒下的人一样!

这一点,刘山和老花,也是知道的。

他们,也没有抱着任何的侥幸。

在他们看来,死也要有尊严才好!

这些民夫对两人赴死的举动,都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更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死。

“那你们是要挑战巴根老爷我,还是他们几个啊?”

巴根,轻蔑的问这一对伤患。

“挑你奶奶个腿儿!”

刘山,之所以站出来,是实在受不了巴根这种把人命玩弄于股掌的气焰。

他和老花,原本就是反抗过擎天寨的,也是这古鲁山一带有骨气的汉子。

失手被擒,沦为苦力,并不代表他们就没了心气。

所以,他才会一直策划着从那沟里逃出来。

即便是逃出失败,也并不代表他会任由这些山贼玩弄。

刘山,撒开了扶着老花的手,就着这手举起刀,先一步冲向了巴根。

勇气,刘山是有的,但是却没有武艺。

在巴根看来,这样的攻击破绽百出。

侧过身子,五股叉脚下一伸,这刘山就被绊了个踉跄扑倒在地。

一瘸一拐的老花,紧跟在刘山身后,他也举着刀,要砍巴根。

可,这样的慢动作,又怎么可能砍得到人。

人还没靠进,巴根的五股叉已经扎了过来。

五股叉,插进了老花没有受伤的那条腿。

双腿皆伤,这老花再也站不住了,噗的一声扑倒在地。

疼痛,让他哀嚎不断。

“站着打多没劲,趴着跟我打吧!”

巴根,对着无力站起的老花,又是一句嘲讽。

“老花!”

见老花扑倒,哀嚎不断,刘山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八犊子!”

喊叫着,刘山再次扑向了巴根。

这,并不能逆转什么。

巴根,手上用劲,收回五股叉,随着力道,把对着刘山的叉尾递了出去。

五股叉末端,镶接着的圆形铁球,准确击中了刘双的脸。

这一下,用的巧劲,借的是回叉的力道,和刘山自身的冲力。

这一下,不轻,直击面门。

顿时,刘山头晕目眩,耳畔尖鸣,整个人轰的倒了回了地上。

巴根,知道这刘山是一时间起不来了。

便也没再管他,只径直走到了老花身前。

一只脚踏在了老花的背上。

“不知道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五股烈焰托天叉硬!”

说着,巴根举起了手里的五股叉,对准了老花的头。

一叉而下!

老花,没了动静!

“老花”

刘双虽是被击倒,但却并没有失去意识。

老花被杀的一幕,他是看得真切。

悲愤!

那被杀的,是一起反抗擎天寨的老花。

那被杀的,是同村的老花。

那被杀的,是发小老花!

悲愤填胸!

刘山,试图起身,但是那正中面门的一击,让他头昏眼花。

试了几下,都没能爬起。

“比不过叉子!”

巴根,收回了五股叉,还不忘踹了老花的尸身一脚。

看了看地上挣扎着的刘山,巴根走了过去。

二话不说,一叉子下去,贯穿了刘双的左手,原本没有受伤的左手,也暂时废了。

“啊!”

惨叫骤起。

那钻心的疼痛,让刘山模模糊糊的头脑,立马清醒过来。

但,双手都无法用力,他还是一时爬不起来。

“大伙儿猜猜,他的脑袋有没有叉子硬?”

巴根,高举着五股叉,大声的问到。

“试试!”

“对,试试!”

一众山贼中,有人看热闹起哄一般喊到。

其他头领,也都笑着看巴根继续那血腥的表演。

“好!那就试试!”

巴根,高高举起的五股叉,对准了刘山的脑袋。

双手用力,一叉而下!

只听当啷一声,巴根猛刺而下的叉子,突然停住了!

或者说,是被挡住了!

寨前的喧闹,让唐斩很容易就寻了过来。

他发现,山贼围成了一圈。

而,那圈内不时爆发出笑声和喊声。

唐斩,纵身上了高处。

圈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刘山?老花?

山贼围住的,竟然是本该早就逃出擎天寨的山民。

不过,此时的山民已经只剩下几十人。

更多的山民,已经躺在地上,变成了尸体。

为何?

唐斩,还没细想,却又在圈内发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穿着小袄子,挂着红色小绒披风,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麻烦!

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小麻烦。

不过,这小姑娘被人一手拎着,耷拉着脑袋,时而有气无力的动一下。

唐斩,心里一紧。

小麻烦还活着,但看上去却十分的虚弱。

把她,抢过来!

唐斩钢刀握紧,身上有伤,要想像平时一样,在这几百号人里来去自如,有些许困难。

但,要抢回小麻烦,也不至于完全行不通!

刚要动手。

那圈内的惨叫骤然响起。

是,刘山!

圈内那拿五股叉之人,正将尖叉高举过头。

刘山要死!

巴根的叉子,被一把钢刀挡住。

而手持这钢刀的,就是唐斩!

刚才还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山贼,突然都安静了。

因为,没人会料到巴根这一叉子会被挡住。

也,没人留意这手持钢刀的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先前,注意力都在那五股叉上的众山贼。

只觉得刘山身前,人影一闪,这个男人就像变戏法一眼出现了,还截住了直插而下的五股叉。

“换个对手如何?”

唐斩,挡稳了钢叉,冷冷的说。

就在刚刚,原本打算抢夺小麻烦的唐斩,直接跃进了圈内。

不过,他没有朝那拎着小麻烦的坦乌拉去。

而是,闪身截住了对刘山来说,足以致命的一叉。

或许,是内心有些亏欠之感。

这些山民,在唐斩的第二步计划里,原本就是作为诱饵,引走山贼的。

不过,按他的计划,这些山民此时此刻,应该是出了擎天寨才对!

可,不知为何却被围在了这寨内。

不管怎样,唐斩是利用了出逃的山民。

这或许,就是他选择了先救刘山,而不是小麻烦的原因!

第三十二章:一块肥肉

面前突然出现个人,巴根条件反射的后跳了一段。

“哪里冒出来的狗杂种?”

说实话,巴根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站稳之后叫骂了起来。

围观的山贼们,又何尝不是吃了一惊。

这人,出现得太快,太突然。

围观者都盯着巴根手里的五股叉,等着看脑浆迸裂的场景,竟没人发现他是从哪里来的。

“没见过这人啊!”

“不像是苦力!”

“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突然就蹿出来了!”

山贼们在一旁,真的就如看戏一般,议论开来。

“他娘的,敢挡老子找乐子,活腻歪了?”

巴根,原本就是出来杀几个没了斗志的山民,在小的们面前耍耍威风。

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当着这么多人面,实在让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你们,不是在比试吗?”

唐斩,看了一眼地上的刘山。

“他连刀都拿不起来了,还有什么可比的,你不如和我比比!”

唐斩,见地上的刘山,心悲身痛,蜷缩成一团。但,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才又转头向巴根。

“好啊,老子就给你开几个窟窿!”

巴根,自信得很!

他的武艺,虽然不是擎天寨最强的。

但,能坐上四当家的位置,那也算得上寨子里拔尖的高手。

至少,在古鲁山一带,很难找到几个能比得过他的。

面对唐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巴根不至于害怕。

“好,我赢了,要带走他们!”

唐斩,指了指地上的刘山。

“还有,那个小女孩!”

唐斩,又指了指坦乌拉手上拎着的小麻烦。

这一指,坦乌拉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想到的,可不仅仅是,这小女孩能用来骗取厄沙国的报酬!

“赢?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老子是擎天寨四当家,在这古鲁山跺跺脚地都得颤三颤的人!”

“想赢我?问过我手里的五股烈焰托天”

巴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

而,先前还站在巴根对面的唐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后。

四周突然都安静了。

静了下来,才听到滋滋的液体喷溅声。

是,巴根的脖子。

巴根的脖子,在喷血!

说话之间,巴根的脖子,已经被唐斩割开!

“叉”

这最后一个字,卡在巴根的喉咙,在他倒地的时候,才蹦了出来。

巴根,死了!

“太聒噪!”

唐斩,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说的事,谁能做主?”

唐斩,把刀锋指向了撼山大王和几个头领所立的方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只一眨眼的功夫,巴根这个擎天寨拔尖的高手,就死在了唐斩的刀下。

即便,是一直盯着两人看的山贼们,也说不上来,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是用了什么招数。

等唐斩说出第二句话,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山贼们,立马乱哄哄的举起了原本放下看戏的武器。

死的,可是四当家,没人会无动于衷。

原本只认为,是下场虐杀一番,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几个大头领,也都绷紧了神经。

死的,可是四当家,在山寨里排得上前几位的高手。

“赤州军刀!!”

坦乌拉,却被唐斩手上的钢刀吸引住。

五国军队,都配备了有自己特色的制式武器。

帝山国军队,配备的是半月形阔刃弯刀。

厄沙国军队,配备的是细长的弧形军刀。

梅林间和舟镰国军队,配备的武器制式完全一样,都是细长的直剑。

而,赤州国军队配备的,则是阔刃弧形军刀。

在各国军队佩刀中,就数赤州军刀最为厚重。

因此,也非常好识别。

坦乌拉,一眼就认出了唐斩手中指向这边的,就是赤州军刀。

“老三,你先前说,这小丫头是哪里捡来的?”

坦乌拉,拎起小麻烦,问圈内的伍大力。

“包二在察窝儿城外捡来的!”

伍大力,想也没想就回答到。

“察窝儿来的小孩儿?”

“从察窝儿带着小孩儿出来的男人?”

坦乌拉,嘀咕着,在脑子里飞快的把线索串联起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拿着赤州军刀。

那,他极有可能是赤州军人。

察窝儿城在被烧之前,确实是在赤州军的控制中。

据他所知,察窝儿城里的年轻人,早就逃光了。

且不说,那个带小孩儿逃出来的男人,是不是杀了一百人。

但,肯定是和厄沙军交过手的。

而且,厄沙军还吃了亏。

那,带小孩儿从察窝儿城逃出来的,不可能是城中的老弱。

是赤州兵,只有年轻力壮的赤州兵才能有能力,带着小孩逃出来!

以眼前这个男人刚刚展现的身手,他也有能力在逃走时,给厄沙兵制造些麻烦。

“你是从察窝儿城来的?”

坦乌拉,高声的问到。

“是又如何?”

唐斩,冷冷的回答。

没错了,这个男人的回答,让坦乌拉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就是厄沙国要找的人。

而,这个小女孩,就是厄沙国点名要活捉的孩子!

“他就是厄沙国要找的人!”

坦乌拉,指着圈内的唐斩,大声的喊到。

“老二,你能确定?”

撼山大王,猛的提起了百斤棍。

“恩!”

坦乌拉,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这个小丫头”

撼山大王,又指了指小麻烦。

“没错,她就是厄沙国要的小孩儿!”

坦乌拉,有些激动的说。

“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当官儿了!”

撼山大王,说着提棍就要上前。

“大王,何须您动手!”

伍大力,高声说到。

“是啊大王,功劳留给我们好了!”

钟七,也接话到。

“好,今天你们谁把这厮杀了,老四的东西都归他,银钱女人,四当家的位置,统统可以拿走。日后老子加官进爵,还提他当副手!”

撼山大王,粗声粗气,略带兴奋的说。

听了这话,所有山贼都兴奋了起来。

巴根的家当不少,四当家的位置也非常的吸引人。

不说普通喽啰,即便是小头领,能得到这样的奖赏,也是彻底翻了身。

“都跟老子别动!”

跃跃欲试的山贼们,被伍大力喝住。

“不管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老四刚刚是大意了!”

“这次,我们三个一起上,把他大卸八块!”

伍大力,是在对山贼说,也是在跟巴音噶和钟七说。

“没错,谁也别想跟老子抢这块肥肉。”

钟七,盯着唐斩,眼睛里尽是贪婪的光芒,摩擦着自己那一对钢爪说。

巴音噶,也抬起了宣花板斧。

对这几个大头领来说,四当家的位置,没什么用。

但是,巴根的家当,和日后那个副手的位置,才是他们想要的。

因此,在擎天寨所有人看来,圈中的唐斩,就是一块可口的肥肉。

第三十三章:吃人的肥肉

伍大力,诨号,敲山手。

使一柄精铁六棱锤,一锤之力开山碎石。

巴音噶,诨号,断头金刚。

用一把宣花双刃板斧,劈人断头斩瓜切菜。

钟七,诨号,山里风。

来去如风,亦如山风一般捉摸不定,一对钢爪神鬼莫测。

三个大头领,对自己的手段,颇有信心。

但,巴根武艺也不弱。

在三大头领看来,杀死巴根那人的手法,确有些诡异。

一对一的话,没有十分的把握。

三个大头领,要的是功劳,并不是以命相搏。

因此,他们选择了更保险的做法。

那,就是联手。

在山贼的眼里,这三个大头领,强大无比。

作为古鲁山,仅次于撼山大王的高手。

一个大头领,在这一带都足以威慑四方。

三个大头领联手,山贼们几乎没见到过。

对山贼们来说,这样的组合,是可怕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活不了了。

功劳,也没有自己的份了。

山贼们,是这样想的。

唐斩方才展示的武艺,难道不足以震慑在场之人?

如果,在场有真正的高手,那是可以的。

但,庸碌之辈,绝不会相信,有人的刀能如此之快。

快到,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招数,巴根的喉咙就被割开了。

说这是障眼的戏法,这些人可能会更信服一些。

巴根的死,被归为大意。

唐斩的武艺,被归为戏法。

戏法,始终是不能战胜真功夫的。

也许,这种稀奇古怪的戏法,能战胜一个大意了的巴根,但绝不能战胜全力攻来的三个大头领。

三个擎天寨大头领的联手,被视为必胜的组合。

“纳命来!”

伍大力,大喝一声纵身突前。

巴音噶,紧随其后。

一锤一斧,都不是长兵器,自然是要近身相搏。

可,同样是用短兵器的钟七,却是站到了一旁,看似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伍大力与巴音噶,一前一后并没有理会钟七的动向,直取唐斩而来。

两人的身形,疾而劲,明显有别于其他山贼喽啰。

这是练家子才能看得出来的。

唐斩,自然知道这扑来的人,都有两下子。

不过,他并没有太大反应。

只把举刀的手,轻轻的垂了下来,静等两人近身。

远在唐斩刀围之外,还未近前。

伍大力却已经蓄力,摆动了手臂。

那精铁六棱锤,远比刀剑要短,这个距离即便挥舞出去,也砸不到唐斩。

可,伍大力还是挥了。

不过,在他挥出六棱锤时,那六棱形的锤头,却脱离了锤柄,飞了出去。

这锤头和锤柄之间,竟连着一根不是很粗的铁链。

伍大力使用的,不是普通的六棱锤,而是六棱流星锤。

借着锁链的长度,伍大力的攻击距离暴长了一截。

那沉重的精铁锤头,直袭而来。

这被伪装过的流星锤,突然发难,多少有些出乎唐斩的意料。

但,这并不代表伍大力能够得逞。

在唐斩看来,这样的攻击,突然但却并不迅猛。

后退一只脚,身子随之侧转,那六棱锤就扑了个空。

不过,流星锤胜在多变。

锤头扑空,伍大力立马手压铁链,在空中改变了锤头的运动轨迹。

原本掠过唐斩胸口的六棱锤,突然变向,横着砸了过来。

咫尺距离的突变,普通人是来不及反应的。

可,唐斩,并不是普通人。

在锤头变向的一瞬间,唐斩将手中钢刀横在了胸前。

蹡踉一声,锤头砸到了刀身上。

六棱锤被挡落在地。

这一锤的力道,果然不俗。

硬接下这一锤,唐斩也不禁后退了一步。

伍大力的锤子,没能直接对唐斩造成杀伤。

可,唐斩还是胸前一阵刺痛。

从察窝儿城带来的伤口,被这一下震裂了。

没等站稳,唐斩就觉风声不对。

顾不得伤口的疼痛,脚下发力,施展身形侧移几步。

就在他移开的一瞬间,一柄大斧劈砍到了唐斩先前站立的位置。

巴音噶,在伍大力六棱锤的掩护下,已经扑到了眼前。

身形未稳,那六棱流星锤,又追了上来。

伍大力和巴音噶的联手攻击,密不透风。

唐斩,原本可以一刀解决掉,进入自己刀围的巴音噶。

可,这飞锤追得太急,他只能闪身躲避。

三步跳出流星锤可变向的轨迹,唐斩还未站稳。

面前又是一阵旋风。

那巴音噶,又扑了上来。

这次他手里的宣花双刃板斧,是横着砍来的,取的是唐斩的下盘。

唐斩双脚点地,腾空跃起,那斧刃擦着脚底舞过。

“逮到了!”

不知何时,钟七移动到了唐斩的身下。

钟七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唐斩即将落地的位置。

这个山里风,在一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那双钢爪露出锋芒,就等唐斩落下取其性命。

不止如此,伍大力那六棱流星锤,也飞射而来。

空中的唐斩,无点借力,如何躲闪得了?

钟七的钢爪,看准了距离,猛虎扑食一般暴起。

这一下,十拿九稳,所以钟七出的也是杀招。

可就在双爪击中之前,钟七却觉得眼前一花,那双钢爪也随之扑空。

砰的一声闷响,原本是击向唐斩的六棱流星锤,也硬生生的掉在了地上。

人呢?

半空中的唐斩不见了!

“嗯,比厄沙兵要强上一些!”

钟七身后,一个声音冷冷的说。

是唐斩!

钟七,猛的转身,刚刚还在半空中无点着力的唐斩,此刻就站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钟七竟全然没有看清。

但,稍远一些的伍大力,却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空中,唐斩单脚点了袭向自己的六棱流星锤,借着这力道在空中变了方向。

动作快准,伍大力是没有看清的,他也只是从流星锤的链条上感觉到了锤头的变化。

“该我了!”

唐斩,亮出了刀锋。

钟七知道危险,起身便闪。

山里风,自认为速度上无人能及。

可钟七刚一起步,就觉人影一闪,面前被人拦住。

接着就是寒光一道,钟七的胸口便多出了一道长而深的刀痕。

血花漫天,这个擎天寨的六当家,见了阎王。

巴音噶,见势不妙,挥斧而来。

可,那钟七的尸体还没倒地,他面前的唐斩却又一晃不见了。

等再看清唐斩所在的方位,巴音噶的喉咙早已经被割开了。

在场没人看清楚,巴音噶是怎么中招的,只见那人影一闪,血雾飞溅。

伍大力愣了愣,才想到要收回自己的流星锤。

但,已经来不及了。

唐斩,已经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同时,那柄钢刀,插进了伍大力柔软的腹部。

肠穿肚烂,擎天寨三当家,一命呜呼。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先前还咄咄逼人的擎天寨三大头领,尽数成了刀下鬼。

想吃肥肉的人,被肥肉吃了!

第三十四章:还有谁?

原本,那联手的三大头领,看似占尽了上风。

山贼们,也都自以为自己想得没错。

三大头领的联手,是无敌的!

可,局势急转直下,只瞬间,三大头领都变成了死人。

几百人在场,却鸦雀无声。

只有风雪的呼呼声,在耳畔掠过。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大侠,把他们都杀光!”

唯有躺在地上的刘山,用尽全力的大喊了一声。

那些等死的山民,被这突然的一声叫喊,从绝望中唤了回来。

大头领被杀了,那是不是有希望不用死了?

山民绝望的眼睛里,闪过了亮光。

但,他们却没有像刘山那样呐喊出来。

因为,周围还有三四百的山贼围着自己。

不过,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直起了腰。

而,那些山贼,也被这一声大喊惊醒。

他们心中的必胜组合,被瞬间击溃。

这个男人,真的只会一些戏法吗?

即便是戏法,也是厉害的戏法。

这些喽啰,竟不自觉的战战兢兢起来。

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在这古鲁山一带称王称霸。

撼山大王就是这些山贼认知中,最厉害的人物。

五大头领,则是这个厉害人物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们是不相信,有能轻松杀死四个大头领的人存在。

可,现实让他们长了见识,这个男人的手段有多高?

未知。

未知,是恐惧的源头。

所以,山贼们开始害怕。

“现在,我可以带走他们了吧?”

唐斩,冷冷的问。

问的,是撼山大王和他身后的坦乌拉。

而,这两人,都被三个大头领的殒命,吃惊不已。

撼山大王,眉头紧锁,手中的铁棍被他握得咕咕作响。

“还在等什么,杀了这个男人,大头领的位置,和大头领的家当,都是你们的!”

坦乌拉,迅速的冷静下来,对山贼们大声的喊了起来。

大头领的位置,在山贼心目中,那是梦寐以求的。

大头领的巨量财产,在山贼心目中,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可,没了命,这些东西拿来又有何用?

山贼们,自认为没有大头领的本事。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却能轻易的杀死大头领。

自己,不够看。

所以,山贼们虽然垂涎那地位和家当,却又不敢上前。

只犹犹豫豫的相互看了看。

“蠢货,难道不知道一起上吗?”

坦乌拉,看穿了这些山贼的心思。

一起上?

没错,双拳头难敌四手,一个人难道能熬得过三四百人吗?

累,也得把他累死。

但是又有个问题!

累,需要一个过程。

需要用人命来消耗他。

现在上去的人,十有八九会被杀死。

谁,愿意当那送死的先锋?

山贼们,都期待身旁的人先上。

但,所有人脑子里都想得一样。

所以,还是没人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撼山大王。

他,把手上的铁棍,猛杵在了地上。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小坑。

“你们怕刀,还是怕棍?”

撼山大王,粗声粗气的说。

这是在威胁。

要么上,要么被这百斤棍打死。

撼山大王的形象,在山贼,或者说在这古鲁山一带的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根深蒂固。

要说怕谁!

当然是两人都怕。

但,撼山大王的威慑力却始终要强上一筹。

“给老子上!”

小头领们,踹着身旁的喽啰,把他们逼进了圈内。

五六十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山贼,左顾右盼站在圈中,不知所措。

“上!”

小头领手中的猎刀,都亮了出来,指着的都是这些圈中山贼的后背。

退回去,会被杀!

上吧,搏一搏!

明明有人数优势的山贼们,在威逼之下,才敢鼓着勇气,把圈中的唐斩围住。

“杀了他!”

撼山大王,大呼一声。

圈中五六十个山贼,在恐惧的驱使下,举起了猎刀,大喊着攻向了唐斩。

山贼,在成为山贼之前,不过是山野村夫。

与厄沙国正规军比,那是不值一提。

久经沙场的厄沙兵,一百人也奈何不了唐斩。

山贼,那就更不要妄想了。

圈中的人群里,唐斩身形如鬼,来去之间夺人性命。

这些山贼,却连碰都别想碰到他。

原本是围攻一人的山贼,变成了被黑影戏耍的羔羊。

刀光绽放,四十人命断当场。

剩下之人,没有退路,也只得硬抗。

毫无章法的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想要自保。

对,自保!

在他们看来,唐斩只是一道杀人的影子。

影子,怎么可能被杀掉!

他们根本不敢幻想,自己能杀掉这个影子。

结局,毫无悬念。

五六十个山贼,变成了死人!

“继续上!”

小头领看得明白,想要再推人上前。

却发现,身后的山贼,全都后退了一截。

五六十人,不消一时半刻,便成了唐斩的刀下鬼。

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谁还愿意再去?

身后有人,小头领多少还有些底气。

可身后的人都退了,小头领们也都怂了。

也都盯着唐斩,小心翼翼的往后挪。

“孬种!”

撼山大王大喝一声,握着铁棍纵身跃到了圈内。

落地的一瞬间,百斤棍呼呼舞出。

一名正在往后退的小头领,脑袋被铁棍砸了个稀巴烂!

其他小头领见状,都惊恐的转身,钻进了山贼堆里。

上前也是死,不跑怎么办?

“这些尽吃干饭的怂货,等我杀了这厮,再来和你们算账!”

撼山大王,见小头领都逃了,狠狠的骂了一句。

见到撼山大王进到圈里。

这些山贼,突然都松了口气。

不用去送死了!

而且,在他们心中,撼山大王天生神力,刀枪不入,简直犹如半神。

今晚的闹剧,要落幕了!

这个小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比撼山大王厉害!

山贼们,是这么想的。

“小子,敢接我的百斤棍吗?”

撼山大王,对圈中的唐斩说到。

几个大头领,在撼山大王眼里,原本就只是相比喽啰而言,较为出色而已。

所以,唐斩能杀掉他们,也并不能让撼山大王高看他一眼。

五六十个山贼,在撼山大王眼里,也不过如蝼蚁一般。

所以,唐斩能杀掉他们,更不能让撼山大王高看他半分。

撼山大王,不认为唐斩会是自己的对手!

因为,他和这些头领喽啰,有天壤之别。

“那杀了你,是不是就能把这些苦力,和那个小女孩带走?”

唐斩,指了指坦乌拉手上拎着的小麻烦。

第三十五章:斗奴之王?

“杀了我,整个山寨都是你的!”

撼山大王,粗声粗气。

“那,我倒没什么兴趣!”

唐斩,居然思考了片刻。

“狂妄的狗杂种!”

不知唐斩是无心还是有意,总之,撼山大王是被激怒了。

这虬须大汉,挥舞起手中粗大的铁棍,扫了过来。

这一棍,并不快。

唐斩,能躲过,也能接下。

但,刚才撼山大王击杀小头领那一棍,威力十足。

唐斩,并不打算硬接。

后退一步,那铁棍,从眼前掠过,却是扫了个空。

虽是躲过了,可随着这一棍席卷而来的风,却出乎意料的强劲。

这棍风迎面,竟吹得唐斩又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样的怪力?

没有硬接,果然是对的!

如果,唐斩接下了这一棍,即便不被夯倒在地,身上原本就裂开了的伤口,也会被全数震开。

撼山大王一击不成,手上硬生生停住了那还没有收力的百斤棍。

接着,举棍过顶,狠劈了下来。

这一棍也不快。

而且,左右后,三方都是生门,十分的好躲。

侧身,进入棍围,可以反击。

几乎是出于战斗本能,唐斩选择了侧身。

那一棍,又是擦身而过。

棍风,依然猛烈,甚至吹起了地上的积雪。

但,那铁棍却没有砸到地面上,而是在落空的一瞬间,就定在了半空中。

百斤棍,即使没有百斤也有八十,加上下劈的力道,言之千钧,不为过分。

就是这样的力道,竟被撼山大王生生停住。

这不仅要力大超人,还要有精准的控制能力。

反击!

唐斩手中的钢刀,搭在了铁棍之上。

压住棍棒,使之变成死棍,这是对付棍术的基本。

钢刀翻转刀刃,对向了持棍的撼山大王。

就在此时,这用棍的虬须大汉,却一手持棍,固定住棍身,另一只手猛的拍打棍尾。

唐斩,见这手势,马上放弃了反击,施展身形,向一侧闪去。

撼山大王这一拍,百斤棍尾端受力,突然横着变了方向。

沉重的棍身,追着唐斩而来。

不过,还是野鬼的身法略胜一筹,在被追上之前,唐斩已经出了棍围。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棍棒,这一下根本不用躲避。

可,这铁棍的重量远远超出普通棍棒。

加上,撼山大王的怪力驱动。

即便是这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一拍之下,依然能造成不小的伤害。

“像野猴子一样!”

撼山大王,顺着百斤棍的力道,举棍绕了一圈,单手夹棍,摆开了架势。

这个莽汉的棍法,看起来很慢,但却又暗藏杀机。

刚才那一拍,绝对是能让普通人猝不及防的一招。

好在,唐斩并不是普通人!

看来,这个撼山大王,能在古鲁山站稳脚,靠的不仅仅是一身的怪力。

“弹棍!你做过斗奴吧?”

唐斩,凭着一招,认出了这棍法。

在蒙哥帝国崩塌之前,斗奴竞技,是上至达官,下至平民,都十分热衷的消遣。

因为关注度越来越高,这种竞技从最早驱使奴隶相互搏杀,演变出了专门的斗奴训练营。

斗奴训练营里,调教的斗奴,可不仅仅是奴隶,还有为了讨生活的自由人。

为了增加可看性,斗奴训练营,会教给斗奴们各式各样的搏斗技巧。

在不断的斗奴竞技中,斗奴们又将这些技巧改进,形成更适合搏杀的战斗技。

唐斩,曾经也是斗奴营里的斗奴。

所以,他很了解斗奴的搏杀技。

而,撼山大王刚刚那招弹棍,正是斗奴搏杀技里的一小招。

这种招式,一般人用基本没有杀伤力,必须得配合沉重的武器和怪力,才能奏效。

因而,辨识度也非常的高。

“有点见识!”

撼山大王,粗声到。

“说出来,别被吓到,老子是阿拉褐斗奴之王,死在老子棍下的高手不计其数!”

说着,撼山大王竟有些得意。

“斗奴之王?听起来很威风,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唐斩,冷冷的说。

“那你好好记住了,杀你的就是斗奴之王!”

撼山大王,双手握棍,暴吼一声,挺身直入。

那百斤铁棍,端直了刺向了唐斩。

这一棍,依然不快,而且左右都是生门。

生门?是看起来像生门而已。

侧身躲避,撼山大王马上会使出弹棍。

因此,唐斩选择了向后退了一截。

“毒蛇吐信!”

唐斩,一边退一边喊了一句。

在喊声响起的同时,撼山大王一手猛推铁棍末端。

原本应该停住的百斤棍,被这一推,又猛的伸长了一截。

这,也是斗奴搏杀技里的一招,而且就叫毒蛇吐信。

迎面飞射而来的百斤棍,却依然是扑了个空。

唐斩,早已矮身躲过。

在躲开铁棍的同时,他脚下发力,前突向撼山大王。

手中的钢刀横握,直取这虬须大汉的腹部而来。

“压棍!”

唐斩,只突进了一小截,便又大喊一声,放弃进攻,跳到了一旁。

也就在喊声响起之时,撼山大王单手握棍,把这沉重的铁棍整个压了下来。

不过,唐斩先一步已经跳开,铁棍只压了个空。

铁棒压到地面,溅起飞雪。

和弹棍一样,压棍也是需要借助兵器的重量,和使用者的怪力才能发挥杀伤。

这一棍压下,普通人少说也得断两根肋骨!

“小子,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招数!?”

每一招,都被唐斩提前一步喊了出来,撼山大王顿感被动,不禁大喊大叫起来。

“也许,我也算是斗奴之王吧!”

唐斩语气冰冷,不知是不是讥笑。

斗奴之王,怎么界定?

鬼知道!

但,在还是斗奴时,唐斩没有败过。

或许,也能这么称呼吧!

“臭小子,口气不小!”

撼山大王,抬棍又要再攻。

“别费力气了吧?”

唐斩,却冷冷的又说到。

“你这么慢,是碰不到不到我的!”

这,并不是唐斩自夸。

“狂妄!”

撼山大王,鼻子里嗤了一声。

这虬须大汉,一手握住百斤棍的尾端,猛的拧了一下。

只听仓啷一声,那沉重铁棍尾端,似乎有东西弹了出来。

没等唐斩看清那是弹出的,是什么物件。

撼山大王便手上用力,百斤棍脱手而出,飞射向唐斩。

这样的攻击,并不能威胁到敏捷的唐斩。

只一个侧身,便被躲过。

撼山大王,这样做,岂不是自毁兵器?

并不是!

再看那撼山大王,手上多了一根,酒杯粗细,不到一丈的细棍。

这就是百斤棍里,弹出来的物件。

“让你见识见识,斗奴之王的真本事!”

撼山大王,手握细棍,十分自信的说到。

第三十六章:斗奴之王!

撼山大王,手上的细棍,通体黑色,六棱棍身。

重量上,比先前的百斤棍要轻上许多。

“要快是吗?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快!”

撼山大王,单手舞了一圈那黑棍。

果然,兵器重量减轻之后,他的动作迅捷了许多。

话音刚落,就见这虬须大汉,身形一晃,冲了出去。

换了轻棍,不止手上的动作轻快了许多,这撼山大王冲出的身形也比先前迅捷了不少。

还没到唐斩的刀围之内,那黑棍便出了手。

一寸长一寸强,在某些情况下,就是真理。

比如,现在!

黑棍比唐斩的赤州军刀要长上不少,攻击也能抢先一步。

戳,抡,劈,撩。

一套动作大开大合,棍扫一片,气势雄浑。

去了沉重的武器,撼山大王的招式,不再如先前一般迟钝。

不,这迅捷的程度,应该是有了质的提升。

一开一合快如闪电,快到棍身拖出了些许残影!

不过,唐斩也并不慢。

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那密集的棍影子,竟然没能伤到他半分。

但,这也不是唐斩的真正实力。

刚刚裂开的伤口,开始渗血,刺痛是影响到了他的。

虽然,撼山大王的棍法,并不如秦四的刀法精妙。

可,黑棍的长度,让他的攻击距离占尽优势。

那,黑棍虽然轻了不少,可撼山大王的怪力还在,落空的棍子,击打到地面上,依然能将石板敲裂,震起漫天雪尘。

攻击范围和怪力,弥补了不少撼山大王棍法上的不足。

压力,唐斩还是有的。

不过,仅仅是伤口带来的些许不便而已。

不够精妙的棍法,根本封不住他的身形。

在扬起的雪尘之间,人影一闪,唐斩便跳出了棍围。

这全力追击的撼山大王,竟也是眼前一花,没看清唐斩的动作。

“这就是你要我见识的快?”

唐斩,站稳了脚步。

“差了一些,棍法也很平常!”

唐斩,的语气像是在点评。

“好快!”

“没看清楚!”

“大王好像打不中那小子!”

周围的山贼们,低声的议论了起来。

原本,他们以为,撼山大王上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很快就会倒下。

可,这圈中的态势,并没有按照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

撼山大王,连碰都没能碰到这个男人分毫。

撼山大王,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听说,这个男人,在察窝儿城一人杀了一百个厄沙兵!”

一个小头领,混在人群中,缩着头说。

“杀了一百个厄沙兵?”

“那怎么可能!”

人群中,有人质疑。

“怎么不可能,你没看大王都拿他没办法吗?”

人群中,也有人深信。

没错,不是撼山大王浪得虚名。

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太厉害了。

山贼们,包括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小头领,都暗暗舒了一口气。

幸亏刚才,没有上。

不然,也只是变成刀下鬼而已。

撼山大王,单枪匹马打死三十几个蒙哥兵。

山贼们,就已经惊为半神。

那,这一人斩杀了一百个厄沙兵的男人,又会是什么?

看来,这撼山大王今天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山贼里,有人这么想着。

“你这狗杂种,滑得像只泥鳅!”

“有种你别躲!”

如此密集而又迅猛的棍法,都奈何不了唐斩,撼山大王破口大骂。

“站着让你打?我傻吗?”

唐斩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撼山大王,顿时被这句话噎住,不知怎么答。

这一语塞,更让这个虬须大汉火大了。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撼山大王深吸了一口气。

他,控制住了情绪。

气息,慢慢平静下来。

不止气息,撼山大王整个人都似乎松弛了下来,

刚刚还紧绷的肌肉,完全的放松。

甚至,握棍的手,也垂了下来。

“看你,还能不能逃!”

撼山大王,低垂下了头,声音阴沉。

几乎在同时,这个虬须大汉的身形猛的闪动。

整人化身成一道模糊的影子,直冲向唐斩。

这速度,甚至快过了野鬼的身法。

饶是唐斩身形极快,在避开的一瞬间,衣角也被这一冲而过的影子划碎。

幸是躲过了。

可,那化作疾风的撼山大王,却没有停住,直直的冲进了圈边围观的山贼之中。

这一晃而来的影子,速度极快,加上撼山大王的怪力,那正面承受冲击的山贼们,统统被撞飞了出去。

可那撼山大王因为太快,而变得模糊的身影,却没有就此停下。

那影子,马上又折回了圈中。

但,他却并没有朝唐斩的方向去。

而是,在圈内四下乱串。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最终,那模糊的影子,也有些看不清了。

或者说,圈内全都是模糊的影子。

根本看不清这撼山大王到底在哪里。

只知道,他在飞快的移动着。

这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唐斩的速度。

快,快得几乎看不到撼山大王的身形。

同时,这撼山大王像是失控了一般,对所有人都发起了攻击。

时而,有围观的山贼,被莫名击飞。

时而,有圈中的山民,被冲得身首分离。

关键是,知道会被攻击,可他们却都躲不了。

因为,他们看不到攻击是从哪里来的!

为了自保,山贼们也顾不得围观,四下散开,退得老远。

那些惊恐的山民,也尽可能的躲到了一旁。

“疯步。”

全场,只有唐斩的眼球,在快速的移动。

他,能看到撼山大王的身形!

而且,他认出了撼山大王使的是什么手段。

是疯步,这也是斗奴搏杀技中的一种身法。

疯步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能让人使出超常的速度。

这种速度,几乎是人类的极限。

要使出极限的速度,那必定需要有极限的体能和强韧的身躯。

能用出疯步,这个撼山大王,确实要比那几位所谓的擎天寨高手,要强上好几倍。

唐斩,做过斗奴,自然知道疯步。

而且,他使的野鬼身法,也是源自这疯步。

可,疯步虽然恐怖,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因为速度太快,快到使用者也不能完全掌控。

因此,在使出疯步时,发起的攻击,都是近乎无差别的攻击。

像疯了一样,冲击能接触到的所有人或物,疯步因此得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野鬼的身法,舍弃掉极限速度,把其降到了可控范围内。

唐斩,双眼急速的追踪着撼山大王的身影。

时而,跳动躲避。

每次躲开,方才所站的地方,都会出现裂痕。

因为看不到造成裂痕的攻击,所以那地面就像是突然自己裂开了一般。

冷静,唐斩此刻,比平时还要冷静。

突然,他手中钢刀紧握,翻起刀刃,向着自己的侧身挥斩而出。

刀光闪过,撼山大王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但,因为速度太快,这具魁梧的身躯,没能马上停下,而是穿过了锐利的刀锋,直直的跌向了唐斩的身后。

在跌出去的同时,撼山大王的头,从身体上分离下来,飞出了老远。

鲜血如柱。

“斗奴之王?真是可笑,真正的高手,怎么可能会用,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招数!”

唐斩,冷冷的自言自语。

第三十七章:安德烈

撼山大王,并不是刀枪不入。

山贼们,安静了片刻,才确认擎天寨之主已死。

惊恐。

诧异。

难以置信的哀嚎。

那三四百名山贼,乱做了一团。

寨主已死,面前只剩下那个察窝儿城的百人斩。

谁还敢战?

谁,能自诩比撼山大王更厉害?

没人!

没人敢如此大胆!

逃!

没了撼山大王!

山贼们,只能想到逃!

撼山大王,就是他们横行古鲁山的靠山。

撼山大王,就是他们聚在一起的原因。

现在,撼山大王身首分离。

死了!

那,就没有再聚在一起的理由。

那,就没有横行古鲁山的底气。

逃吧!

在被杀死之前,逃吧!

山贼们,都是这么想的。

这占尽人数优势山贼,都逃了。

一哄而散。

他们,可不是为了山寨生,为了山寨死的。

他们,只是冲着撼山大王的名号,和高人一等的好日子来的。

撼山大王死了,谁还会留下?

趁这个机会,抢些家当,过好日子去。

这,才是山贼们要的。

一时间,单边倒的局势一去不返。

没人再关心,什么逃走的山民,什么山寨的存亡。

山贼,都鸟兽而散。

那些原本怕死,怕得都已经没了自我的山民。

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没人的神情再是黯淡的模样。

没人再是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

欢呼!

山民们,为了活下来而高声欢呼。

为了,这突然出现的救星而欢呼。

“把刘山看好!”

唐斩,语气平静,对那些突然重获自由的山民说。

山民,自然会听吩咐。

因为,唐斩就如同天神降临。

他,杀了被视为半神的撼山大王!

不是唐斩,他们怎会有生的希望。

神的话,怎能不照做。

吩咐完。

唐斩,一步一步走向了坦乌拉。

他,要接回小麻烦。

而,这个小姑娘,此时还被坦乌拉拎在手里。

撼山大王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坦乌拉。

他,虽然是山贼中,最冷静的一个。

但,他也没曾想过,撼山大王会输。

唐斩,一步一步靠近。

坦乌拉不知所措。

“放下,那个小女孩!”

唐斩,冷冷的对坦乌拉说。

坦乌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拎着个小孩儿。

这个小孩儿,可以从厄沙国手里换来很多东西。

但,却不能换来自己的性命。

坦乌拉,武艺平平,见识过唐斩的速度。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逃得掉。

现在,除了放弃手中的小孩。

坦乌拉,别无选择。

小心翼翼,他把小麻烦,放到了地上。

因为意识不清,这个小女孩,根本无法自己站立。

甚至,连坐都不行。

坦乌拉,只得将她轻轻的扶住,平放在了雪地之上。

放下了小麻烦,他盯着唐斩,十分小心的后退了几步。

见对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才转身逃了。

和那些山贼喽啰一样!

小麻烦,肯定还活着。

因为,她的胸口还有起伏。

可,她躺在冰凉的雪地上,却一动不动!

平时活泼伶俐的小姑娘,此时却死气沉沉。

唐斩心中,莫名揪痛。

不要有事啊!

他心里,不禁这么想。

不知何时,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在唐斩心中,已不仅仅只是个任务而已了!

正要向前查看小麻烦的情况。

唐斩,却突然停住了。

于此同时,在他面前一锋利刃划过。

得亏及时停下了,不然,这利刃就砍在了唐斩身上。

没等唐斩做出反应。

这突然出现的利刃,迅速收回。

而,这利刃的主人,也进入了唐斩的视线。

利刃的主人,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白肤人!

“厄沙兵!”

唐斩,的刀刃亮了出来。

这个用刀刃拦住唐斩的,是一个白肤人。

这个白肤人,穿着厚实的大衣,贴身得体。

隆鼻深目,有着白肤人特有的气质。

“厄沙帝国中线军,第十五军团,军团长安德烈!”

这白肤人,十分有礼貌的自我介绍到。

“我不能让你带走这个女孩!”

安德烈,很有风度的说。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唐斩,语气冰冷。

“没能在察窝儿城,见识到百人斩阁下的英姿,我本是很遗憾的,既然有机会讨教,求之不得!”

安德烈,说着双脚一前一后,侧身面向了唐斩。

背过一只手,另一只手持着厄沙军刀,竖在身前。

厄沙国的骑兵,是大陆数一也数二的强。

这厄沙军刀,在马背上发挥的作用,令人生畏。

可,这并不代表,厄沙兵在地面上,就能被忽视。

厄沙国的刀术,虽然不及赤州刀法多变。

攻击也多以直线为主。

但,厄沙刀术,直接而干脆。

在一对一时,能发挥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简单,但并不等于无害。

厄沙刀法就是如此。

厄沙刀术高手,挑落赤州刀客的例子,也是不胜枚举。

安德烈摆出的架势,正是厄沙刀法的基本架势。

虽然是基本架势,但就凭刚刚那一刀。

唐斩,可以判断出。

这个安德烈,是个老道的厄沙刀客。

因为,先前那一刀,是完全预判了唐斩的动作,并且用迅雷般的速度挥出的。

若不是遇到唐斩,普通人可能已经毙命当场。

既然,是老道的刀客。

那,唐斩也不会轻视。

他的刀,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来了!”

安德烈大喝一声。

这白肤人手上的弧形细刀,化作一道白影,直袭而来。

快!

虽然不及疯步那般快,但安德烈的刀挥出的速度,与唐斩无异。

一刀袭来,唐斩侧身躲过。

可,第二刀,第三刀,却没有给唐斩停歇的机会。

那只是直线袭来的细刀,接连不断如同刀幕。

唐斩,在这刀幕之间,追寻着空隙,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刀锋。

这安德烈的刀,不仅仅是快。

他,还封住了唐斩的身形。

换句话说!

就是,唐斩虽能躲开刀锋,但却不能抽身离开这刀围。

这,比起撼山大王的棍法,高明了许多。

安德烈,比撼山大王要强!

数招过后,唐斩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厄沙军,有这样的高手?

当然有!

唐斩,并不自傲。

他冷静,而又迅捷的躲避着袭来的每一刀。

但,即便如此,身上的衣服,还是被刀锋划破。

好刀法!

唐斩,心中暗暗叫到。

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因为,他从来没输过!

第三十八章:名声在外

安德烈脚下,一前一后,摆在同一直线上的双脚,进退快而稳。

手上的厄沙军刀,刺、削、砍干净利落,密不透风。

唐斩,被这脚步紧逼,被这刀法封住生门。

步法和刀法的完美结合,让安德烈的攻击毫无破绽。

一时之间,唐斩竟出不了他的刀围。

可唐斩,却并没有慌乱。

他冷静的盯着每一次袭来的厄沙军刀,在毫厘之间躲过刀刃。

而,他的赤州军刀,始终未出!

他在等,等一个一刀毙命的机会!

任何刀法,都不可能没有破绽,只要是人,就会有疏忽的时候,即便是唐斩也一样!

任何一个破绽,在现在的唐斩看来,都足以要了这个白肤人的命。

不过,安德烈的老练,让他的攻击近乎完美。

以至于,唐斩等的破绽,迟迟没有出现。

那,就自己造一个!

唐斩,在快速的躲避之中,已经适应了安德烈高频率的攻击。

他的招式,唐斩心里也有了些数。

一击削砍,接下来会有数记连刺!

果然,安德烈的细刀斜砍不中,马上端直了刀尖,脚下两步前移,突刺而来。

唐斩手中的钢刀,猛然竖起,横着拍出,格挡开刺来的细刀。

厚重的赤州军刀,击打在安德烈弯细的刀身上。

呛啷一声,厄沙军刀被打得歪斜到一侧。

与此同时,唐斩手中钢刀的锋刃,也对向了安德烈的面门。

对手身前出现空档!

死!

唐斩心中已经蹦出了结论!

可,几乎就在细刀被格开的同时,安德烈整个人却往后跳出了一大截。

赤州军刀还没砍出,对手却已经出了刀围。

这,倒让唐斩有些意外。

安德烈,竟然在一瞬间看穿了自己的反击意图,并且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这,是一个可怕的高手!

“看来,阁下在察窝儿城斩杀一百名士兵的传言,是真的!”

跳开了的安德烈,没有再攻来,反而是把自己的军刀收回了鞘中。

“不打了?”

唐斩,似乎对这个白肤人的做法,并不感到诧异。

在旁人看来,安德烈一直在主动出击,甚至是压制住了唐斩。

但,他却突然收刀了?

厄沙国为了抢到小麻烦,不惜大动干戈。

对这个小女孩,他们是志在必得!

现在,小麻烦就在这个厄沙军人的眼前,他却收刀了!

“你看清了我的路数,我不是已经输了吗?”

安德烈,收了军刀,手离开了刀柄。

“再打下去,我会被杀死的!”

他,是真的不打算再继续了!

唐斩心中清楚,安德烈的判断是对的。

厄沙国的刀法简单,变化不多,所以很容易被看清路数。

如果,不能快速的解决掉对手,那再打下去,就会吃亏。

一般人,能在这个安德烈手里熬过几回合的,也能称得上有些本事了。

奈何,唐斩不是一般人!

当机立断,目光长远。

安德烈在上风选择收手,反而让唐斩觉得,眼前这个厄沙军人,不简单!

“你真打算收手?”

唐斩,并不认为安德烈会就此罢手。

“收手?”

安德烈很有风度的笑了笑。

“我还没有真正的出手,何来收手一说!”

“这次来这里,我的任务并不是捉拿你们,所以,我可不打算搏命。”

“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说着,安德烈掸了掸自己大衣上的雪尘。

“帮助?”

唐斩,并不认为五大国之一的厄沙国,会需要山贼的帮助。

“没错,找更方便行动的势力,来帮助我们捉拿你和这个小女孩!”

“当然,做这个工作的人,不止我一个。”

“很快,你在这赤州国关外六百里,会变得炙手可热!”

“因为,我们开出的价码非常的高。”

安德烈,倒是很坦荡。

“这个小女孩儿,到底有什么价值,能让你们如此劳师动众?”

唐斩,确实看不出,小麻烦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阁下,还是多多保重吧,说不定很快我们会再见面。”

“我可不想再见到阁下时,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安德烈,并没有回答唐斩的问题,说完转身快速的离开了。

唐斩想追,可又看了一眼雪地上躺着的小麻烦,放弃了。

撇了一眼安德烈远去的背影,唐斩选择抱起了地上的小女孩。

小麻烦,圆圆的小脸通红,整个人迷迷糊糊。

而且,她的额头滚烫。

病得不轻!

“爹爹”

迷迷糊糊的小麻烦,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两个字。

“爹爹在呢,爹爹在!”

这虚弱的声音,让唐斩心里猛揪了一下。

“爹爹骗人我数到了一百爹爹都没回来”

小麻烦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爹爹来了,爹爹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愧疚之意,猛的从唐斩心底涌起。

寒冷的雪夜,丢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在荒野里。

唐斩,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他的话,小麻烦是听到了。

这小姑娘,用自己肉肉的小手,轻轻的抓住了唐斩破烂的衣服。

但,虚弱的女孩儿,却根本没什么力气,连衣服都抓不稳。

“大夫,哪里有大夫?!”

唐斩,对着周围大喊了起来。

四周,乱糟糟的一团。

撼山大王一死,山贼们便没了依托,谁也顾不上谁。

他们四散乱窜,只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带走。

山民们,突然都自由了,还有些不知所措。

没人理会唐斩的喊叫!

唐斩,一个闪身,踹倒了一名乱窜的山贼。

一手抱着意识不清的小麻烦,一手拿刀架在了这山贼的脖子上。

“想活,就告诉我,哪里有大夫!”

唐斩,语气冰冷,但却又有丝丝急切。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寨子里没有大夫,我们看病都是到山下!”

这山贼喽啰,在唐斩的刀下体如糠筛。

下山!

唐斩,不再理会这个山贼,抱着小麻烦就往寨门而去。

转身之际,见那些山民,扶着浑身是伤的刘山盯着自己。

“愣着作甚?下山救人!”

唐斩,没好气的说到。

“哦哦哦!”

这些山民,被这一说,才想起往山寨外走。

“等等!”

唐斩,突然想到了什么。

山民们也都停了下来。

“寨子后面的大院儿去几个人,那里还关着几十个孩子!”

唐斩,是想到了那些骨瘦如柴的孩童。

现在山寨都乱了,山贼也都散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几个山民拎着武器,便朝山寨后的大院儿去了。

其他人,则随着唐斩出寨。

这寨子乱糟糟的,唐斩也不愿再多看一眼。

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雪地中,立着一个身影。

这,是个女人。

这女人肤白胜雪,剔透温润。

一张混合了白肤人和黄肤人特质的脸,异样的妩媚动人。

这是,撼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细雪纷飞,这女人却只披了一件红色的薄衣。

这一抹红色,在雪地中格外的显眼。

“真是个好男人咧!”

这个女人,盯着唐斩远去的背影,那双魅动的眼睛里,竟闪过了贪婪。

“在这儿!”

两个山贼,鼠头鼠脑的出现在压寨夫人身后。

这女人,斜眼看了看着两个猥琐的男人。

“老子,早就想要这娘们儿了!”

一个山贼流着口水。

“娘们儿,乖乖听话,让我们哥俩快活一下!”

另一个山贼,也是满脸的淫琐,晃着手中的猎刀。

撼山大王死了,现在这些山贼也开始肆无忌惮了!

压寨夫人的美艳,山寨里的男人哪个不垂涎!

“不怕死的,就跟我来呀!”

压寨夫人,面对这两个猥琐的喽啰,竟也千娇百媚,声带温存。

说完,这女人转身进了一旁的屋子。

在进门之前,还不忘回头媚笑了一眼。

“死,老子要把你玩死!”

两个山贼,迫不及待的追进了那屋子,用力关上了房门。

等,那房门再开的时候。

两个山贼,已经成了两具面容扭曲的尸体!

第三十九章:代言者的末日

唐斩走了之后,野村里那中年女人,便松了一口气。

她,得意。

因为,她认为唐斩上了山寨,必定会成枉死鬼。

她,气啊!

气,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气,这天杀的外来人,让她跪了半天。

气,这床上躺着的托娅,无端端带了个煞星进村。

唐斩一走,这矮胖的中年女人,便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喘着气,坐到了床前的板凳上。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目睹杀人,她也有些憷。

加上矮胖,手脚粗短,从地上爬起来,也累。

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呼吸。

这中年女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床上虚弱的托娅。

她,恨不得马上把托娅拉到雪地里埋掉。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这个中年女人还有顾忌。

她,怕刚走没多久的唐斩杀个回马枪。

心里愤恨,却又暂时不敢如何。

这中年女人,只坐在床边死死的盯着托娅。

“你不怕有报应吗?”

托娅虽然虚弱,但却还是知道,那中年女人在盯着自己。

“哼!”

中年女人没有答话,只在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如果信报应,她又怎么可能会站在山贼一边。

“多少孩子,多少乡亲被山贼祸害了,你难道没有长人心吗?”

托娅,虚弱的质问着。

中年女人,还是没有答话。

就这样,无论托娅说什么。

这女人都不吭一声。

只,死死的盯着托娅。

夜深寂。

风低吟。

雪漫而清扬。

屋里两个女人,谁也不再说话。

一个怨恨的盯着另一个。

另一个,虚弱得只想好好睡一觉。

两个呼吸声,是屋中唯一的声响。

这单调,而又规律的声音,很容易让人犯困。

托娅,的眼皮越来越重。

最后,不自已的迷糊了过去。

睡着了,托娅可以肯定,自己这一模糊过去,是睡着了的。

可,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突然,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这双手,不是很大,但却抓得十分的狠辣。

这一抓,竟然把虚弱的托娅,从床上拽了下来。

是那个中年女人。

夜已经深了,唐斩不会回来了。

说不定这个不速之客,早就被山贼剁成了肉酱。

她,是这么想的。

中年女人,忍不住了。

越看睡熟了的托娅,心里越气。

她,拽住托娅的头发,直接从床上拽下。

也不管,这个同村的寡妇,身上是不是有伤,拼命的把她往门外拖。

托娅,断了肋骨,身体动作大一些,都会疼痛难忍。

被这中年女人,粗暴的拖拽在地,哪又会好受。

托娅,被伤处传来的剧痛,折磨得哇哇大叫。

可,她又没有反抗的力气。

“你这娼妇,联合外人呼喝老娘!”

中年女人,对地上惨叫的托娅,没有一丝的怜悯,反而大骂了起来。

“那男的,是你勾搭的野男人吧?”

“不知死活的贱人,我这就把你吊死在树上!”

“看你还能不能勾搭男人!”

“贱妇,娼婊!”

中年女人,满口污话,辱骂着。

用全身的力气,把托娅往村中那颗树下拖。

深夜,这吵闹声格外扎耳。

野村里其他女人,都被吵醒了。

她们从门缝里,也看见发生了什么。

但,没人出来阻止。

因为,这中年女人背后,有擎天寨撑腰。

她一句闲话,可能就会引来山贼。

女人们,都怕!

地上无力反抗的托娅,几乎要痛昏死过去。

她,想昏死过去,因为太疼。

可,冰冷的雪地,偏偏刺激着她,让她不能昏迷。

惨叫,在野村中蔓延向四下黑暗的雪夜中,在空旷的山野里回荡。

这叫啥,如同来自脚下的地狱,凄厉可怖。

即便如此,那中年女人也没有一丝的手软。

很快,就把惨叫的托娅,拖到了村中树下。

“我记得,在临走的时候说过,托娅大嫂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就有人会死!”

中年女人正沉浸在报复之中,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是个男人!

转头,是那个煞星唐斩!

此时,唐斩手中抱着个小孩,手里拎着带血的钢刀,站在那颗树下,盯着中年女人。

除了唐斩,他身后还跟着很多人。

都是男人,这野村里或者古鲁山一带其他村庄里的男人,这些男人手里也拎着刀剑,目露凶光的看着这施暴的女人。

“啊!”

中年女人看清了说话之人,两腿一软,尖叫一声跌坐到了雪地里。

“你你们!”

“山寨”

吓得腿软的中年女人,语无伦次。

唐斩,居然完好的从擎天寨回来了。

这是女人没有料到的。

而且,他还带会了那些被抓去做苦力的男人!

这更是女人没有料到的。

“不不是”

“我我”

这中年女人,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要解释求饶,但却组织不出语言。

村子里,其他女人。

看到唐斩带回了被抓走的男人,其中有几个还是村里人。

女人们不再躲闪,都开门出了屋子,有人急着在人群中找自己的亲人。

有人,则把这中年女人围住。

“呸,你这山贼的狗!”

“贱娼!”

“害了我们多少人!”

“没有人性的猪!”

村里人泄愤似的咒骂着,越围越近。

那些刚从山寨中逃出,差点没命的男人们,也都拎着刀剑,靠了过来。

这中年女人的所作所为,谁不知道!

是清债的时候了。

“喜欢做狗腿?现在擎天寨完了,我们就送你到下面继续做狗腿!”

人群中有人说到。

这些男人和女人,把地上吓得体如糠筛中年女人,围得结结实实。

接着,又是惨叫!

那中年女人的惨叫!

不知这些愤怒的男人和女人,在如何处置这中年女人。

总之,她叫得比托娅要惨十倍。

“快救人!”

唐斩,对几个扶着刘山,没能围上去一泄胸愤的山民说。

两人,听罢扶着刘山去了最近的一间屋子。

另外两人,把托娅也扶了起来。

“你们这里,谁是大夫?”

唐斩,拉住一个山民问。

他没忘了,手上还抱着浑身发烫的小麻烦。

“我们这里大多都打猎,家里倒是备了些治刀伤骨折的药,至于大夫,就没有了!”

这山民,看了看唐斩怀中迷迷糊糊的小麻烦。

“看这妮子,像是染了风寒,我们是粗人,不太懂这些药理!”

山民摇摇头。

“哪里可以找到大夫?”

唐斩急忙问。

“这里往南四十里,阴沟镇有大夫!”

山民想了想回答。

阴沟镇,唐斩是知道的,那是赤州势力控制范围以外的城塞

第四十章:阴沟镇

阴沟镇在古鲁山与托伦城之间。

鹤门关外六百里,八十二座城塞,赤州国占了六十七个。

换言之,关外六百里,仍有十五处城塞在其他势力的掌控之下。

这些城塞,要么是战略价值极低,存在意义甚至不如察窝儿城的废城。

这种城塞里,会聚集一些极小的势力,只要这些势力不做出格之事,赤州国也懒得去管。

还有一种,是被较大势力占据了的城塞。

要攻下这种城塞,需要投入的兵力较多。

面对这样的城塞,赤州国会根据关外六百里的兵力分布,衡量利弊。

如果投入大量兵力,仍有攻取不下的风险,而且又并不是十分扼要的城塞,赤州军不会轻易攻打。

赤州军只会在此类城塞周边部署相应的兵力,加以防范。

阴沟镇,就是这样的一个城塞。

控制着这个镇子的,是一支叫做蓝绸军的武装势力。

蓝绸军的统帅,名唤孙不成。

这个孙不成,原是蒙哥帝国的一名小吏。

在诸侯混战之后,趁着天下大乱,他纠集了一班人马,也夺起了地盘。

要说本事,这孙不成还真是有一些。

一两年时间,他带领的蓝绸军声势越发浩大,竟也成了现赤州国境内,几个能与前诸侯燕晃抗衡的势力之一。

可惜,燕晃避开诸侯之争,韬光养晦,手下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而,这些趁乱崛起的势力,大多是乌合之众。

因此,最后的胜利,还是落到了燕晃的手里。

那些败了的势力,被灭的消亡,被吞并的臣服,其余的一概被逐出了鹤门关。

孙不成的蓝绸军,与燕晃的部队打了几场大仗,大败。

十几万人的蓝绸军,溃散出关只剩五六万。

原指望,在关外东山再起。

不想,根基尚未扎稳,赤州国又剑指关外。

元气大伤的蓝绸军,哪里抵抗得了,从关外小势力那夺来的城塞一一陷落。

最后,孙不成手中,就只剩下阴沟镇这一个据点,和残存的两万蓝绸军。

两万人,在关外六百里,算是不小的势力。

而,赤州中线大营,需要分派人手把守几十处关外城塞。

加之,阴沟镇地理位置不是十分关键。

所以,赤州军权衡利弊,并未花精力攻打这个镇子。

只在杀虎城留了一万人,在托伦城囤了三千人。

两座城塞,一东一南互成犄角,攻守呼应,倒也把这阴沟镇的两万蓝绸军,看得死死的!

孙不成,不敢动。

两城同攻,未必能成。

只攻一城,则会腹背受敌。

冒然行动,这唯一的据点,说不定也要丢。

与其冒险,不如养精蓄锐。

孙不成,是这么想的。

于是,趁着赤州军还未施压。

蓝绸军,向关外六百里所有被赤州国挤压的势力,抛出了橄榄枝。

只要愿意跟赤州军对抗的,蓝绸军统统收编。

山贼也好,溃兵也罢,一概可以到蓝绸军中谋差事。

被逼无奈,又不肯降赤州国的势力,也乐得抱团,找个安身之处。

也因如此,蓝绸军的数量猛增。

从两万,飞涨到五万。

蓝绸军原有的两万残部,虽不是正规部队出身,但也是有过战斗经验之人。

而,那多出来的三万人,却鱼龙混杂。

匪盗强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甚至,还有附近过活不了,混进来的山野村夫。

总之是空有人数,战场作战能力,却十分的有限。

孙不成深知这一点,在把这三万人调教好之前,他并不打算做冒险的事。

蓝绸军按兵不动,几万乌合混迹镇中。

阴沟镇,也因此名副其实,成了藏污纳垢的阴沟。

阴沟镇,唐斩是知道的。

作为一名赤州国的军人,他是不应该去那里的。

可,小麻烦病得实在不轻。

去托伦城,倒也有从军郎中。

但,这里离托伦城有近百里,一路颠簸,小麻烦怕是撑不住。

他,只能冒险去一趟这个蓝绸军的据点了。

找了些布条。

唐斩,把小麻烦绑在了自己背上。

又将那柄随身的赤州军刀裹了个严实,这东西被蓝绸军看到,可就麻烦了。

野村的村民,知道唐斩要去阴沟镇,主动给他找来一匹马。

这是擎天寨,为了方便,寄养在村里的马。

别了村民,唐斩背着小麻烦,跨马向着阴沟镇飞驰。

夜深沉。

细雪纷飞。

寒气盛如刃。

在这雪夜里策马飞驰,唐斩只觉着迎面的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

身体的热气,也被这冷风卷走。

不仅如此。

擎天寨的凶斗,加上马背的颠荡。

除了胸口被六棱锤震裂的伤,背上还有腰上的伤患之处也裂开了。

唐斩,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不断的往伤口外冒。

他的衣服,也越来越重。

被血浸透的衣服,在低温下开始凝结成块。

风。

失血。

凝结成冰的衣服。

一起侵蚀着唐斩的体温。

他,浑身冰凉,几乎要失去知觉。

唯一能让唐斩感到一丝温暖的,只有背上全身发烫的小麻烦。

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厚厚的衣物,唐斩也感觉到了后背的温度。

小麻烦,还昏睡着。

她那圆圆的小脑袋,就耷拉在唐斩的脖子后面。

轻轻的鼻息,带着短暂的温度,吹拂在唐斩的后颈上,提醒着他,催促着他。

也是这鼻息,让唐斩忍着浑身的冰凉,不断催马前行。

小麻烦,不能死!

小麻烦,必须得活下去!

唐斩的心里,不断的这样对自己说着。

同时,他脑海里,不断的闪过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脸。

不过,唐斩分不清,这眼睛和这脸,是小麻烦的,还是自己妹妹的。

不能死!

不能死!

不管是谁,都不能死!

唐斩的心中,在喊叫。

不知飞驰了多久。

雪,停了。

左边的天,泛起了白。

天,亮了。

前方的路两旁,也不再是荒地枯树。

路边,整整齐齐的列着两排木架子。

而,木架子上,钉着些东西。

或是残破的尸骸,或是冻硬了的死人。

黑色的鸟,在这些钉着死人的木架子之间扑腾。

时而,发出难听的叫声。

明明是黎明,可眼前这番景象,却又是如此的黑暗。

唐斩,勒住了马儿。

他,不再骑行,而是下了马。

在一个木架下,拾了一顶破烂的斗笠戴上,唐斩才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这些木架,是蓝绸军处决犯人的钉架。

阴沟镇,不远了!

第四十一章:入镇

阴沟镇,原本只是个小镇,远比不得城池。

不过,蓝绸军却将这个小镇,改造成了一个要塞。

高耸坚固的城墙,把阴沟镇围了个结实,只留了四扇城门出入。

也如同那些高城大寨,阴沟镇的四扇城门都有人把守。

但,这也并不是说,这镇子就生人勿进。

阴沟镇,是蓝绸军唯一的经济和军需来源。

镇中居民要缴粮钱,才能维持这支武装势力。

既然要缴粮钱,就必须得保证居民有收入。

有收入,就免不了与外界接触。

因此,白天的阴沟镇,依然是可以出入的。

此时,天初亮,时辰过了五更。

阴沟镇的城门,也早已开启。

那些赶早市,进镇贩货,买所需的周边乡民,也在陆续入镇。

城门口,挎着武器头裹蓝绸的士兵,懒懒散散。

时逢乱世,乡民日子不好过,能买卖的东西,大都会搬到城塞里来。

而相比其他城塞,阴沟镇虽然不大,居民也不多。

但,却驻扎了几万的蓝绸军,这在关外六百里的城塞中,算是人口众多了。

这人一多,需求也就多,所以周边乡民,都爱赶阴沟镇的早市。

所以,早市出入的人多,这些守门的蓝绸军,也懒得一一盘查。

这么一说,守门士兵的懒散,倒也不奇怪。

可,唐斩却仍觉得,这些头裹蓝绸的守门人,不像士兵。

蓝绸军虽算不上什么正牌大国军队,可也是历经战事。

打过仗的部队,基本的警觉是不会少的。

即便是懒散一时,也不至于太过悠闲。

毕竟,战时悠闲等同于死。

但,这些守门人,要么歪靠着城门打盹,要么围坐在一旁喝茶吃早点,哪有半分的警觉。

这些守门人,不像士兵,倒像浑噩的地痞。

这,对唐斩来说,倒是好事。

用外衣裹好身体,把凝成冰块的血衣遮住,压低了捡来的破斗笠。

唐斩,背着还在昏睡的小麻烦,牵着马,走向了城门。

此时入镇的人,大多都是背扛肩挑着买卖的货物。

背着小孩儿的唐斩,却是有些突兀。

加上,牵着马,在人群中就更显眼了。

马,在战乱之时,算是军需,通常都会被征用。

这种时期,能有马的可不是一般人。

守门人里,那围坐在一旁的几个,也一眼就看到了唐斩。

“站住!”

那守门人里,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叫住了唐斩。

其他守门人,跟着这头头围了上来。

唐斩,很配合的站住了脚步。

刀,就在他的衣服下面,这几个守门人倒也拦不住唐斩。

可,唐斩并不打算动手。

杀人容易,可杀完人之后,想要再进城就难了。

现在,唐斩只想进城找大夫。

“军爷,什么事?”

唐斩,低着头,把语气放得很谦恭。

“你,干什么的?”

那头头,围着唐斩看了一圈,又盯着那马看了几眼。

“回军爷,我是古鲁山下的乡民。”

唐斩,谦恭的说。

“乡民?”

那头头,又看了看马。

“乡民能有马?我看你是匪民!”

头头说着,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其他几个守门人,也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周边入镇的乡民,见这阵势,也都纷纷退开,怕被殃及。

“军爷明察!”

唐斩,假装惶恐。

“这马,是我为了赶路借来的!”

其实,唐斩心里明白,这几个看起来像地痞的守门人,根本就是看他牵着马,觉得有油水,能讹上一笔。

说着,唐斩掏出了一小锭银子,递向了那头头。

“军爷,我家丫头病得厉害,急着看大夫,实在没辙,我就跟古鲁山上的大爷借了马!”

唐斩解释着,把银子塞到了那头头手里。

那头头接过银子,脸上挂着笑,手里掂了掂。

“古鲁山上的大爷,有马也不稀奇啊!”

古鲁山上的大爷,大家都知道,说的就是撼山大王。

虽然,撼山大王已经死在了唐斩的刀下,可那是昨晚刚发生的事,还不至于传得这么快。

“你家丫头什么病啊?”

那头头,并没有马上让唐斩走。

而,唐斩刚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破斗笠遮住脸。

“把头抬起来说!”

那头头,命令到。

唐斩,也不计较,慢慢的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那头头吓了一跳。

只见,唐斩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附着一层暗红色的东西,光线不是很好,看上去就像是长满了血疮。

“哎哟,你这脸上是什么玩意儿?”

那头头怪叫了一声。

“都怪我不好,长了麻风吓到军爷。我这女儿也是被我传染上了,这不才急着找大夫嘛!”

唐斩,马上又低下了头,用斗笠遮住脸!

“麻风!”

那头头一听,连忙抛出手上刚接过来的银子,像这银子烫手一般。

“晦气晦气!有病别出来害人!”

头头,连忙在身上擦着手,大声骂道。

“军爷,别怕,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传染!”

唐斩,装作惶恐的解释。

“滚滚滚滚!”

几个守门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外闪了身,生怕染上麻风。

“是是是是!”

唐斩,一边弯腰点头,一边牵着马往镇里走。

守门人,像躲瘟神一般,让开了一条路。

麻风?

哪来的麻风!

唐斩脸上的,不过是他用自己的血,和着泥敷的一层壳子。

谁会想到,有人会在自己脸上敷血泥。

加上,天还没完全亮,这暗红色的泥,在苍白的脸上,看着确实像病疮。

说是麻风,还真像。

进了镇子,唐斩也抹了脸上的血泥。

镇子当口,就是早市。

各式买卖摊儿,都摆了出来。

刚开市,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逛看。

哪里有医馆?

得找人问问!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没睡醒?”

没等唐斩开口,就听有人高声叫骂起来。

早市一角的粥摊前,四五个头上裹着蓝绸的男人,把一个老头和一个十六七岁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女围住。

“老子吃你一碗粥,你还要收钱?”

一个头裹蓝绸的男人,大声的叫骂着。

“以往,其他军爷来吃粥,也都是给了钱的啊!”

老头,惶恐的说。

“以往?以往不是爷来吃的!和爷有什么相干!”

那男人,一副痞相。

如果说,那守门的几个只是像地痞,那这几个蓝绸军的士兵,其言行根本就是地痞。

“军爷,我这是小本生意!”

老头乞求到。

“小本?我叫你没本!”

那男人说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其他早市的路人,都避而不及,四散开来

第四十二章:义僧

“军爷,军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老头,见自己的小摊被踹翻,也不要那粥钱了,只连声求饶。

“高抬贵手?”

那踹翻桌子的蓝绸军士兵,举起一只手,一巴掌狠狠的落了下来。

这一巴掌,落到老头满是褶子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老头年岁挺大,背都有些微驼了,说有六七十岁不为过。

这壮年士兵的一巴掌,他又怎么受得住。

一巴掌打下,直接把老头掀翻在地。

“这手抬得高不高?”

那蓝绸军士兵,嬉笑的问了一句。

“我觉得还不够!”

其他几个士兵,在一旁起哄。

老头倒在地上,老胳膊老腿,一时间爬不起来。

那少女急的哭了出来,蹲身要扶地上的老头。

“爷爷,爷爷!”

少女,一边伸手,一边带着哭腔。

“哟呵,这小娘们儿长得还挺白净!”

一掌掴翻了老头的蓝绸军士兵,指着少女怪叫着。

说罢,这士兵伸手抓住了少女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

少女惊叫着,想要挣脱男人的手。

可这么一个弱女子,怎能挣脱这糙汉子的手。

那士兵手一提,就把少女拎了起来。

少女哭喊声更大了。

“军爷,军爷,使不得,使不得,那粥钱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放过我孙女儿吧!”

老头在地上挣扎着,费力的抓住了士兵的裤腿。

“粥钱?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让爷动了气,上了肝火,我要泄泄火!”

那士兵说完,一脚踹到了老头身上。

可怜这老者,年老体衰,哪又经得起这一踹。

被踹到一旁的老头,只剩哀喘的力气。

对地上的老者啐了一口唾沫,士兵一把将挣扎的少女扛了起来。

这几名蓝绸军士兵的暴行,令人发指。

可,周遭无人吭声。

唐斩,也在其中。

他,怕吗?

不!

他,冷漠吗?

不!

唐斩,虽然脸上一如既往的冷。

但,这并不代表他此刻不想拔刀了结这几个士兵!

可,如果他出了手。

那就意味着,会惊动这阴沟镇的蓝绸军。

惊动了蓝绸军,那就没有机会再在这镇上找大夫了。

关系小麻烦的生死,他忍了!

“几位施主,请放下那个姑娘!”

四五个蓝绸军士兵,带着少女,嘻嘻哈哈的要走,去路却被人拦住。

拦住他们的,是一个壮实的男人。

这人穿着破旧的棉僧袍,光头,头顶上有九个戒疤。

是个和尚!

“秃驴滚开,少管闲事!”

扛着少女的蓝绸军士兵,大声喝到。

“放下这位姑娘,小僧自会让开!”

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砍死他!”

那扛着少女的士兵,大喊了一声。

他身后那几人,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扑向了和尚。

和尚不慌不忙,双手变拳,摆开了桥马。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手中佩刀还没劈下,一道拳影已击中了他的胸口。

和尚这一拳,迅猛刚劲,打得这士兵飞出了一丈有余,重摔在地,爬不起来。

其他士兵紧接攻来。

这和尚的身手,却矫捷异常。

那些刀刃,没能挨到他半分,换来的却是猛拳劲腿。

和尚,硬桥硬马,每一拳每一腿,都刚猛十足。

被打中的士兵,无不是一击倒地。

几个士兵,不消半刻,便无一站立,皆倒地哀嚎。

在唐斩看来,这和尚的身手,比擎天寨那几个大头领,要强上许多。

“施主,请放下那个姑娘!”

和尚打趴了那些士兵,又双手合十,向那扛着少女的士兵行了个礼。

那士兵,见自己的同伙,瞬间便被击倒,本是懵了,这和尚一说,他才赶紧把少女从肩上放了下来。

“和尚,你,你可惹了大祸了!”

虽是不敢再上前,可这士兵依然指着和尚,战战兢兢的放了句狠话。

和尚并没有惧怕,很平和的又行了个礼。

这士兵,也不管地上那些爬不起来的同伙,跌跌撞撞的自顾跑了。

见士兵跑了,周围的围观者中,才有人喊了声“好”。

接着,赞许不断。

那被吓懵了的少女,才回过神来。

“多谢大师父,多谢大师父!”

少女赶忙跪在地上,给和尚磕起头来。

“不必,不必,去看看你爷爷吧!”

和尚很平和的对那少女说。

少女,又磕了两个头,才转身去扶自己的爷爷。

唐斩,一直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锐利。

那和尚似乎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便转头看了一眼。

发现看着自己的,是个戴着破斗笠牵着马,背着小孩的男人。

唐斩,见和尚转眼看着自己,便轻点了一下头,这是对和尚表示敬意。

和尚,双手合十,笑着对唐斩做了个礼。

或许,这和尚并没把方才的义举,当做是什么大事,回了唐斩一礼,拾起一旁的破旧包裹,转身便要走。

“大师留步!”

唐斩,却开口叫住了和尚。

“施主,有何指教?”

和尚,不解的停下了脚步。

“大师方才,可谓是侠义!”

唐斩,客气的说到。

“云游僧人,收拾些魑魅魍魉,那也是分内事!”

和尚,谦恭的合十双手说。

“大师的侠义,在下实是佩服,可我还是劝你尽快离开这里!”

这是蓝绸军的地盘,和尚打倒的是蓝绸军的士兵,和尚再呆在阴沟镇,哪又能好过。

唐斩,这也是好心提醒和尚。

“施主费心,和尚本是要云游四方,定不会在此多留。”

和尚,也知唐斩是好心。

说完,和尚却发现唐斩背上的小麻烦,满脸通红迷迷糊糊。

“施主,背上的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和尚问。

“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

唐斩,也并不确定。

“看这症状不轻,得及时救治,这镇上只有一家医庐,在镇西面靠军营的大街上!”

和尚,说着指了指西面。

“多谢大师指路!”

唐斩,抱拳言到。

“举手之劳,施主言重,赶紧去吧,小僧告辞了!”

和尚,做礼到。

拜别和尚,唐斩牵着马,背着小麻烦,便往阴沟镇西面去了。

西面是蓝绸军的大营所在,越往前蓝绸军士兵越多。

在唐斩看来,这些头裹蓝绸的士兵,尽是一身的痞气,懒散模样。

一点军人的姿态和精神都没有,看上去与擎天寨那些山贼无异。

蓝绸军活跃在现赤州国境内之时,唐斩已经在赤州军中服役。

那几场蓝绸军与赤州军的大战,他也是参与了的。

这,不是唐斩记忆里的蓝绸军。

唐斩记忆里的蓝绸军,虽不是由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但也不至于散漫成这样。

一队蓝绸军士兵,拿着铁链捕兽夹,急急忙忙的朝唐斩来时的方向去了。

让过这队士兵,唐斩再抬头。

前方一间大铺子上,挂着招牌,牌上书有“留宝医庐”四个大字。

医庐到了!

第四十三章:以命换命

留宝医庐,可能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铺子。

里面,也确实是个医庐的模样。

只不过,这医庐里却十分的清净。

没有病人,也没有伙计。

医庐里,只有一个短须男人,靠着竹椅,竹椅前点着碳炉。

男人闭着眼,似乎在打盹儿。

阴沟镇唯一的医庐。

也就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医庐。

为何会如此清净?

莫不是这阴沟镇的居民,都天生不得病?

否则,不说方圆几十里的乡民,就光这镇上数万人,每天也总得有几个头疼脑热的吧?

亦或者,这里人人都能自医?

根本,就不用上医庐?

哦,可能是太早!

不过,这并不是唐斩关心的。

“请问大夫在吗?”

唐斩,背着小麻烦踏进了医庐。

“刘某人,不是就在你眼前吗?”

那竹椅上的男人,没有睁眼。

“刘大夫,请您看病!”

唐斩,非常的客气。

竹椅上的刘大夫没有起身,只不紧不慢的睁开了眼。

“看你面色苍白,身上有血腥味,是刀伤失了血气?”

只看了一眼唐斩,那刘大夫便说到。

“不是给我看!”

唐斩说着,解开了捆在身上的布条,把小麻烦放了下来。

“请刘大夫救救我女儿!”

唐斩,抱起小麻烦,用请求的语气说。

刘大夫,这才从竹椅上起了身,走到唐斩面前。

查看了小麻烦的面色,用手量量她的额头,又把了把脉。

“风寒入体,不是什么大病,可再来晚一些,就不好治了!”

刘大夫诊完,说到。

“那请大夫,急施援手!”

唐斩的语气透露出少有的急切。

这刘大夫听完,却没有马上着手治疗。

而是,捻着自己的短胡须,上下打量起了唐斩。

一夜凶斗,唐斩此时衣衫破损,头上又顶着烂斗笠,看起来很是落魄。

“看病,可不是免费的!”

打量了一番之后,刘大夫才说。

“那是自然!”

花钱看病,唐斩当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我这里可不便宜!”

刘医生,捻着短须说。

唐斩,从衣服中掏出了一袋银两。

这,是他离开察窝儿城之时,准备的盘缠。

全部的盘缠。

足足有五十两。

“这应该够了吧?”

唐斩,把银两抛到了刘大夫怀里。

按理说,治个风寒,是花不了五十两的。

而,这个刘大夫接住了银两,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

“这些,只够我给你些刀伤药,敷敷你身上的伤!”

刘大夫,掂了掂手上的银两。

“这还不够?”

这个刘大夫,分明是趁火打劫,唐斩有些火大,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还有匹好马,可不止五十两,这总够了吧?”

唐斩,指着门口。

门口就是他从野村骑来的马。

这匹马,原本就是擎天寨的,是匹好马,用作沙场坐骑绰绰有余。

这马,确实不止五十两。

刘大夫,看了看门口,却又摇了摇头。

“到底多少银两才够?”

唐斩,见这刘大夫胃口奇大,忍不住直接问到。

“我这里叫留宝医庐,却不是因为我叫刘宝!”

刘大夫慢条斯理的说。

“我是这阴沟镇,乃至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夫。”

“所以,我并不缺银两。”

“但是,我又十分喜欢宝贝!”

“要在我这里看病,就得留下一样宝贝!”

刘大夫,说着露出了微笑。

难怪,这医庐里冷冷清清。

看来,并不是这方圆几十里的人不生病。

而是,这些人根本看不起病。

宝贝?世上哪有那么多宝贝!

“什么才算宝贝?”

唐斩,哪有什么宝贝!

“宝贝嘛,因人而异!”

刘大夫又笑了笑。

“可以,是奇珍异宝。”

“也可以,是饥者的一口饭,冻者的一件衣!”

“总之,对你来说珍贵的东西,都能叫宝贝!”

“这袋子银两,和那匹马,都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吗?”

刘大夫,意味深长的看着唐斩。

珍贵的东西?

唐斩,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起来。

自己最珍贵的是什么?

他,想到了自己的野鬼小队。

死了!

老鬼死了!

箭头死了!

赤猴子死了!

野鬼小队,没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幼年夭折的妹妹。

没了!

妹妹也没了!

小麻烦?

唐斩,低头看了看怀里昏睡的女孩。

不,不是的!

她,只是个任务!

她,早晚会和自己分开!

她,不能是最珍贵的!

唐斩,这么想着。

刀!

没错,刀客最珍贵的,就是刀。

刀,就是刀客的命,对唐斩来说,尤是如此!

唐斩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想法。

他把怀里的小麻烦,轻轻的放到了竹椅上。

解开自己裹好的袄衣,露出那柄被布条缠着的赤州军刀。

“你要做什么?”

虽然,那刀是被布裹着的,但是却依然能看出是柄刀,刘大夫警觉了起来。

“这,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唐斩,把刀横过来,递到了刘大夫面前。

刘大夫,愣了愣才伸手接过了这柄裹着布条的刀。

拿过刀,他慢慢的解开了裹在刀上的布条。

这时候,唐斩心里,其实是十分警惕的。

因为,那是柄赤州军刀。

他,现在身处的是阴沟镇。

而,离这个医庐不远的地方,就是蓝绸军营。

如果,刘大夫发现自己手上的是赤州军刀,呼喊起来,那就麻烦了。

可,唐斩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拿出什么珍贵的东西。

为了救小麻烦的命,他只能冒这个险。

但,为了保险起见,唐斩袖口中那柄剔骨刀的刀柄,悄然滑落在手里。

只要这个刘大夫有异动,就取他的性命。

唐斩自信,在刘大夫叫出声之前,自己能割断他的喉咙。

布条被打开,刀鞘上那个“赤”字露了出来。

刘大夫看到这字,又愣了愣。

而,唐斩的手也握紧了剔骨刀的刀柄。

刘大夫,并没有呼喊,而是看了看刀,又看了看竹椅上的小麻烦。

“赤州军刀!”

“小孩儿!”

“你,不会就是那个唐斩吧?”

刘大夫,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你认识我?”

唐斩,倒是有些疑惑。

“哈哈哈哈哈哈!”

刘大夫,大笑了起来。

“现在这关外六百里,谁不知道察窝儿城的百人斩?”

“百人斩的刀,确实是宝贝!”

“哈哈哈哈哈哈!”

刘大夫,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可是,比起刀!”

“你的命,似乎要更值钱些!”

刘大夫笑罢,突然话锋一转

第四十四章:无义之镇

“刀就是我的命。”

“如果,你是想要我的人头,那得凭本事取!”

唐斩,并不惜命,但却也不会主动把人头送上。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刘大夫笑着说。

“百人斩的刀,已经足够付诊费了。”

说着,刘大夫把那柄赤州军刀裹好。

“这袋银子,加上那匹马归我。”

“你身上的伤,我也包治好!”

刘大夫,把刀和银子都收了起来。

“那就请大夫,先诊治这小姑娘!”

唐斩,没有多说,指了指椅子上昏睡的小麻烦。

刘大夫马上动起手来。

仔细的诊断过后,刘大夫把小麻烦移到了内屋的床上,并对症开了药。

煎上药之后,刘大夫又让唐斩脱去破烂的衣服,检查了他的伤口。

清理缝合之后,再上药包扎,伤口算是处理好了。

这刘大夫人还算不错,见唐斩的衣服凝成了血块,还给他找了件旧冬衣。

“小姑娘的病,调理个四五天,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你这几天切记不要大动,好好调理,伤口很快就会愈合,要是再裂开就麻烦了。”

诊治完,刘大夫洗着手对唐斩交代到。

“有劳大夫。”

虽然这位刘大夫的诊费高得离谱,但唐斩言语却十分的客气。

毕竟,方圆几十里就这一个大夫。

“这四五天,小丫头住我这里可以,吃住我管。”

“我可以保证这小丫头,呆在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你可以放心。”

“至于你嘛,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刘大夫,倒不是那么客气。

“明白。”

唐斩也没有想过留宿在这里,这是医庐,并不是客栈。

“那你就自便吧,记得每天来换药就可以了。”

说完,刘大夫就自顾自的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唐斩,也转身出了医庐。

把小麻烦暂时留在医庐,他倒也放心。

如果,刘大夫有什么歪主意,也不会给两人治病疗伤。

趁着伤病,手上兵刃也收走了,刘大夫却没做什么对唐斩不利的举动。

这刘大夫,虽然收诊费的规矩古古怪怪,倒也算是个有原则的人。

唐斩,是这么想的。

身上的盘缠都给了出去,他还要想法子解决一下自己这几天的食宿。

不过,唐斩一向是靠身手吃饭。

斗奴也好,野鬼也罢。

皆是如此。

至于,其他的谋生手段。

唐斩,是没有的。

现在,已时至晌午。

街上的人,比早上多了许多。

有头裹蓝绸的士兵,也有来来往往的平民。

虽然这几年,蓝绸军被杀虎城和托伦城的赤州军盯得死死的。

可好在,没有发生直接冲突。

所以,这阴沟镇还算太平。

这相对的太平,对百姓来说,是乱世之中的福气。

尽管蓝绸军盲目扩张军队,导致蓝绸士兵的素质越发低下。

像早上那几个地痞一般的士兵,越来越多。

百姓虽会为之苦恼,但也还能生活。

因此,阴沟镇相对来说也比较繁华。

街道人群熙攘,也就不奇怪了。

唐斩,在人群中走着。

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食宿。

街边,供人吃喝的摊档都支了起来。

热腾腾的食物,不断被端到食客面前。

那香味四散。

唐斩,被这食物的味道,搅得腹中翻腾。

他这才想起,从察窝儿城出来之后,一路折腾,自己一直都没吃东西。

但,现在他身无分文,一碗馄饨都吃不起。

要成为野鬼,得经受严苛的训练,以适应各种极端的环境。

忍受饥饿,也是训练的一项。

可,野鬼也是人,四五天不吃东西,也会被饿死!

堂堂男儿,绝不会去乞食。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搞点银子。

但,要去那里搞银子?

除了舞刀弄枪,唐斩什么都不会。

难道要去打家劫舍吗?

不不不,堂堂赤州军精英不会去这种事!

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抵御食物的味道。

唐斩,不知不觉走到了来时的城门口。

这里的早市,已经散了。

可城门前,却依然聚集着不少人。

这些人大多是百姓,他们围在一起,似乎是在看什么。

唐斩,被勾起了好奇心,也靠了过去。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就是和蓝绸军做对的下场!”

还没等唐斩挤进人群,就听到圈内有人在高声喊话。

这个喊话的声音,唐斩听着很耳熟。

拨开人群,看到那喊话人。

唐斩,马上就认出了那人。

这,就个头裹蓝绸的士兵,他就是早上被和尚打走的那个蓝绸军士兵。

这士兵身后,竖着一副钉架。

钉架上,钉着一根浑身赤裸的强壮男人。

这男人,光头有戒疤。

和尚!

这是早上那个仗义出手的和尚!

和尚,双手被粗大的铁钉,钉在木架上。

赤裸的身体上,全都是刀伤。

刀伤翻起皮肉,有些深可见骨。

和尚,已经死了!

他的脚上,和脖子上,夹着金属的捕兽夹。

捕兽夹上,还拴着铁链。

唐斩听说过,有些猎户会用铁链拴着捕兽夹当做武器,对付一些难搞的野兽。

被这种武器投中夹住,不仅会伤及肌骨,身形也会被铁链限制。

如果要强行挣脱,更会伤上加伤,这种猎户自创的武器,可以说是十分的毒辣。

捕兽夹?

铁链?

唐斩想到,早上在医庐门口,见到那队蓝绸军士兵。

他们,手上拿的正是捕兽夹和铁链。

看来,和尚是没来得及离开,就着了这些蓝绸军士兵的道。

“这个野和尚,竟敢殴打蓝绸军士兵,活该被千刀万剐!”

“你们以后,也要引以为戒!”

那钉架前的蓝绸军士兵,趾高气昂的对围观的百姓喊话。

“呸,不要脸!”

唐斩身旁,一名百姓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

“怎么?”

那百姓身旁另一人,小声的问了一句。

“这个当兵的,早上强抢姑娘,被和尚打跑了。没想到,转头就带人把和尚杀了!”

那百姓小声的回答。

“啧啧啧,要不说和尚太慈悲,这种人就得打死!”

身旁那人也小声的说。

“你说,以前蓝绸军也不是这样啊,现在越来越像山贼了!”

“这些,都是新兵,老兵都不这样!”

“说来也奇怪,这些天都没见那些老兵,尽见到这些龟蛋。”

“谁知道呢!”

周围一圈的百姓,都小声的议论开来。

唐斩,却死死的盯着那蓝绸军士兵。

杀了他!

能做到!

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太过张扬。

唐斩,把袖口的剔骨刀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唐斩!”

正在这时,唐斩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叫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五章:我的名字叫唐斩

阴沟镇,唐斩这是第一次来。

熟人?

不可能会有!

那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就像安德烈说的,厄沙国出了大价钱要擒唐斩和小麻烦。

刘大夫这样的郎中,都知道察窝儿城的百人斩。

那,厄沙国的悬赏应该也到了这镇子。

此时此刻被人认出来,对唐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压低了破斗笠,转身。

唐斩却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

周围原本在围观的百姓,包括大街上的行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街边一间两层楼高的酒楼。

“百人斩的名字,没有听过吗?”

唐斩正奇怪,是何人在叫自己,突然就听那酒楼里爆喝了一声。

接着一群小厮打扮的人,鼻青脸肿跌跌撞撞的从酒馆里跑了出来。

小厮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提着一柄阔刃大刀,追打了出来!

“老子不是要吃你们浑食,只是爷我今日出门忘带银两!”

那高大的男人,一边追打,嘴里一边骂到。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还想跟爷动手,认得爷手上的刀吗?”

男人越骂越大声,打得也越来越起劲。

“唐斩爷爷,小的错咧,唐斩爷爷,小的错咧!”

小厮们,被打得满地乱叫。

“信不信爷爷这就斩了你?”

那被叫做唐斩的高大男人,仍是不依不饶。

“爷爷莫斩,爷爷莫斩,脏了您的刀,脏了您的刀!”

小厮听后,瑟瑟发抖。

此时,人群中的唐斩,心里又气又乐。

气的是,自己的名字,竟然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泼皮,用来骗饭吃。

而,他这个正牌却要忍饥挨饿,到处找糊口。

乐的是,这泼皮不怎么聪明。

在这阴沟镇里,好死不死,冒充一个赤州兵。

这不是找死吗!

“这人谁啊,怎么比蓝绸兵还凶?”

唐斩旁边,一人问另一人。

“那个察窝儿城的百人斩,你不知道?”

另一人反问。

“哦!就是那个一夜之间,杀了一百个厄沙兵的百人斩?”

问话那人恍然大悟。

“还不止呢!”

又一人插话到。

“怎么?”

其他人,都看向了那插话之人。

“我今天上午,从古鲁山路过,听说擎天寨被人一夜灭尽!”

插话之人,众望所归解释了起来。

“不可能,那擎天寨的撼山大王,多厉害啊!”

人群里有人不信。

“我骗你们干嘛,我是听先前被抓上山挖矿的张二狗说的,你想想,擎天寨还在,他能回得了村?”

插话那人争辩到。

“那可是连赤州军都打不下来的寨子,谁这么厉害?”

又有人问。

“就是这个唐斩!”

插话之人指着那还在追打小厮的高大男人说到。

“一个人?”

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吃惊的感叹,其中又有人问了一句。

“一个人!”

插话之人笃定的说。

“我还听说,那个撼山大王被剁成了八块,寨子里的山贼一个没留,全给杀光了!”

插话之人,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又追加了一句。

“那有五六百人呢!”

“不得了,不得了!”

“难怪这么凶!”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可我听说,厄沙国出了悬赏,要抓这个百人斩呢!”

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

“我也听说了,只要能抓到这个百人斩,不论死活,要啥给啥!”

有人补了一句。

“这就夸张了,杀一百个兵,还不至于让五大国出这种高价吧!”

还是有人不信。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这个百人斩,杀那一百个厄沙兵,是为了抢一件厄沙国的宝贝!”

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啥宝贝这么稀罕?”

“我听说是珍珠!”

“尽瞎扯,珍珠有啥稀奇的!”

“反正是个大宝贝!听说还关系国运呢!”

“哎呀,真想看看是什么宝贝。”

“那你上前去问问,借来看一看?”

“不敢不敢,我家有老小,还得留条命!”

加入到讨论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不着边。

唐斩,在这人群中,一声没吭,只把斗笠压得更低了一些。

围观的都喜欢热闹,这边聊得热闹,人都凑到了这边。

没人注意到,那个酒楼前追打小厮的“百人斩”,扛着那把阔刃大刀,悠闲的走了。

唐斩,不太习惯挤在这人群里,也抽身出来。

正在这时,那几个原本在钉架下喊话的蓝绸军士兵,咬了咬耳朵也离开了,只留下那和尚赤裸的尸身没人理会。

这几个蓝绸军士兵,分了两拨。

一拨,直奔了军营方向。

另一拨,则一路跟着那个“百人斩”去了。

阴沟镇,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十几名头裹蓝绸的士兵,围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伤痕累累,头和四肢上,都夹着带铁链的捕兽夹。

这个地上的死人,就是在酒楼吃喝之后,追打小厮的高大男人。

捕兽夹深深嵌入这男人的皮肉中,那伤口有明显的撕扯,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呸,什么百人斩,还不如那个和尚!”

说话这人,就是早市上被和尚打跑的蓝绸军士兵。

“现在这世道,砍死两个窝囊废,也敢说自己杀人如麻!”

另一个蓝绸军士兵,不屑的说。

“照我看,那些死老百姓就是胡说八道,这种货色也能灭了擎天寨?”

围着尸体的一名蓝绸军士兵,踢了一脚地上早就断了气的男人。

“那厄沙国的悬赏,也是假的?”

“呸,费了半天劲,白忙活!”

蓝绸军士兵们,开始抱怨起来。

“这个悬赏,倒是真的!”

那被早市被和尚打跑的蓝绸军士兵,认真的说。

“昨晚我在军师营帐当班,确实有一个厄沙国当大官的,来找过军师,也说了这个事。”

这蓝绸军士兵解释到。

“这废物,真这么值钱?”

一名蓝绸军士兵指着地上的男人说。

“我听那厄沙大官儿说,他带走了一个小女孩儿!”

那早市上被和尚打跑的蓝绸军士兵说。

“小女孩?哪有什么小女孩?”

“管他什么小女孩,我们直接拿这尸首去领赏不就完了!”

“诶,那我这就报告军师去。”

一名看起来有些老实的蓝绸军士兵,转身要走。

那早市被打跑的蓝绸军士兵,却一把抓住了他。

“你是不是傻?我们自己拿奖赏不好吗?你还想一辈子当这鸟兵?”

早市被打跑的蓝绸军士兵,斥喝到。

“对啊,我们要不是混不下去,也不到这阴沟镇来啊!”

另一个蓝绸军士兵也说到。

地上那死人,原本是带着一柄阔刃大刀。

而,这把刀就静静的躺在这十几个蓝绸军士兵的身后。

这些蓝绸军士兵,也许是说得太过投入,都没注意到,有人无声无息的拾起了这把刀。

“你们可能,没命去领赏了。”

拾起那阔刃大刀的,正是一路跟来的唐斩。

“什么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十几个蓝绸军士兵,竟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我的名字叫”

“唐斩!”

斩字出口,这僻静的巷子里便刀光四起。

第四十六章:奇怪的药

这十几个蓝绸军士兵,用的都是猎户的招数。

这些招数不入流,但却很有效。

飞甩出的捕兽夹,一旦咬住人,那是既能伤到对手,也能牵制对手。

不过,前提是得让那夹子命中对方。

以唐斩的身法,这十几个蓝绸军,是没有机会了!

事实上,结果也是这样。

这僻静的巷子中,只有挥舞的阔刃大刀,在夺人的性命。

捕兽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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