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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帝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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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斜,金殿内的大臣纵使饿得头昏眼花依旧咬牙苦撑。

且不说远超往年的份额,科举这一制度自诞生之日起即被门阀、世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百余年来的破坏和渗透又怎会在今日低头?

何况无凭无据,理由也不充分,世家门阀有的是底气和皇帝周旋。

宫门前的喧闹声弱了不少,徐番一边亲自分发吃食,一边温言安抚:“朝廷定会给诸位一个公正的交待……”

实则徐番对此并不抱希望。

过去这么久仍无消息传来,结果如何,已经很明显了。

“老臣告退!”

李林甫躬身退去,走出殿门后强撑许久的身子这才踉跄一下,手扶立柱,头痛欲裂,双目中尽是摇晃的虚影。

站立许久,方才蹒跚离去。

偏殿内,李隆基面沉似水,显然李林甫刚才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

出了这样的事,自该当即派人核查、安抚学子情绪,然而李隆基又不是毛头小子,几篇雷同考卷,又无实质性的舞弊证据,让人去查,又能查出些什么来?

若最后无疾而终,对皇帝权威的伤害反倒更大。

科举作为皇帝削弱门阀的重要手段,百年来虽不断的完善,防止作弊的手段也越来越多,然门阀势力实在太强了!

从出题到考试再到阅卷,整个过程里参与的官员多半全出自门阀世家,便是有一个公正之心,也抵不过亲情和家族利益这两道枷锁。

可若全用寒门出身的官员,科举就一定会公正吗?

作为皇帝,李隆基时刻考虑的都是朝堂的平衡。

心中无奈,眼前的麻烦却还是需要解决。

方才对李林甫旁敲侧击,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李林甫显然不想站到门阀的对立面,而这些年朝堂上的寒门势力却一直不成气候,无法扛起对抗门阀的这面大旗。

“要不,还是让法司和内卫一道去查吧?”一旁的高力士犹豫着开口:“拖下去,朝廷威望何在?”

“然后呢?”李隆基脸上满是疲惫,将视线移向高力士,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他们就等着朕下旨彻查!查出个清清白白,到时朕的脸面才真是丢尽了!”

帝王作为天下之主,在面对朝堂纷争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仲裁者的身份置身事外,对臣子的争斗冷眼旁观,臣子们越是旗鼓相当就越会迎合帝王,企图从帝王手上获取更大的权力以击败对手。

李隆基为帝数十载,早已深得其中三昧。

沉默良久,李隆基突然问道:“杨国忠来了没?”

高力士摇头道:“没有。”

今日不是朝会日,学子们开始闹事,得到消息的李隆基这才急招宰相和负责科考事务的礼部官员入宫问话。

“召杨国忠入宫!”李隆基淡淡道。

“是。”高力士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些什么,转身离去。

杨国忠自从得了度支郎的位置后,每日也算勤勤恳恳,混迹市井多年的他惯会为人,户部上下的关系也让他打点的妥妥贴贴。

今日是放榜日,学子们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却跟杨国忠无甚关系,户部衙门里,杨国忠处理完今日的公务后,静待下午放衙的他免不了又一次在心中叹息。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上次他为虢国夫人支招,让其前往京兆府告状,为的是投石问路,弄清当初的局势。

原本一切都如他所愿,随着许辰入狱,徐党虽无太明显的动作,然而萧炅和其背后的豪门却开始蠢蠢欲动,紧接着太子一系也开始了动作,牵一发动全身,朝堂局势突然变得凶险,但也消散了杨国忠眼前的迷雾。

作为还没有资格上场的人员,杨国忠才不介意局势如何凶险,反倒嫌这帮人争得不够狠,打得不够惨。

这些人不斗个元气大伤,哪有他出头之日?

可让杨国忠没想到的是,在局势就要爆发的时候,太子党、徐党、李党竟然联手对七宗五姓出手,更是一击必中,用这种决然的方式结束了多时的混乱。

如今朝堂上的各大巨头都在忙着消化战果、扩大势力,等他们壮大后再一次产生冲突并开始混战,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对杨国忠而言,一次绝好的机会就这样从眼前溜走了。

另外,虢国夫人自从被李隆基宠幸后,自觉已经身为皇帝的女人,不仅不再找面首,就连杨国忠这个老相好也决然舍弃,加上今日爆出科考舞弊一事,身为主考的陈.希烈还不知会落得何等下场,这个便宜后台,如今怕是也难指望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着一颗上进心的杨国忠一下子竟看不到未来的路了。

“唉……”

就在杨国忠感慨世事无常的时候,门外已有传旨太监快步赶来。

“宣户部度支郎杨国忠入宫面圣!”

由于只是口谕,杨国忠只需躬身接旨,然而犹如天籁般的声音还是让他激动的立即叩首跪拜。

“臣,谢陛下隆恩!”

入宫后,杨国忠不曾对金殿内的诸多大臣多看一眼,也没去打量殿门前依旧跪着的那位便宜老大,而是一路低眉顺眼随传旨太监进到偏殿。

金殿内的大臣们虽已饿了多时,但杨国忠的到来还是让他们不由多看了两眼。

认识的已经开始思索皇帝将杨国忠召来的用意,不认识的自然要向身旁人问询几句。

大伙儿都知道李隆基在偏殿等着,为的就是让他们低头服软。

出了弊案,查实了自要重考,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已经收拾干净的他们也不惧核查,然而皇帝显然明白他们的有恃无恐,宁愿僵持着也不肯立即下达核查的旨意。

如此,便让这些人看到了谈判的希望。

朝堂上的事,多半还是靠妥协和交换来解决的,只要皇帝不否认这次科考的结果,那么对于这些门阀、世家的官员来说,一切就都可以谈。

杨国忠一入偏殿,立刻便大礼参拜:“微臣参见圣上!”

唐时不像后世,君臣见面多数只需躬身行礼,三跪九叩这样的大礼只在一些盛大场合才会出现,可杨国忠为了拍马屁,每一次觐见李隆基行的都是叩拜大礼。

“平身吧!”李隆基果然脸露喜色,笑呵呵抬手:“有些日子不见,国忠看起来似消瘦了许多。”

皇帝的关心,让杨国忠立即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承蒙圣上厚爱,臣……臣实是……”说着,竟有泪花自眼角溢出,杨国忠哽咽道:“臣自知资质愚钝,唯恐办不好圣上交待的差事,只能多费精力。”

“但请圣上放心!”杨国忠又连忙补充道:“微臣这身子骨硬朗着,咬咬牙,还能伺候圣上几十年呢!”

“哈哈!”李隆基龙颜大悦:“朕可不指望还能活几十年。”

“圣上春秋鼎盛,自能寿比南山!”

李隆基笑笑,继而问道:“国忠呀,你除了理财之能以外,还有识人之能吗?”

“来了!”杨国忠的心猛然一动。

自打接到旨意那一刻起,杨国忠就在思考皇帝突然召见他的用意,联系今日发生的事,杨国忠猜测很可能和科举弊案有关。

虽说杨国忠从未接触过刑名,过去混迹市井之时更只有被人抓、被人审的经历,但机会就在眼前,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心念电转,杨国忠遂躬身禀道:“陛下,臣昔年多混迹于乡俚之中,难识能人。然臣所以能侍奉陛下,得益于两名恩人,臣以为此二人实为有才具之人。”

“嗯,你得章仇兼琼之荐得以入京,他实为卿之恩人。”李隆基微微点头,问道:“另一位呢?”

“另一位即是臣昔年东主鲜于仲通了。”杨国忠抬首,忙答道:“陛下,鲜于仲通虽为蜀中富豪,亦是朝廷散阶之官,现任朝议郎。”

“哦,朝议郎为六品秩级。如此说来,你认为此二人为有才具之人了?”李隆基神色漠然。

杨国忠察言观色,连忙收了些口风:“禀陛下,臣才识浅薄,想是此二人为施恩于臣,方有如此心机,其中不免存了私心。”

“呵呵,也未必呀。章仇兼琼为剑南节度使,那鲜于仲通虽为散阶之官,非是靠钱换来,朝廷诠选授任皆循资格,他能列身六品,亦非庸才了。”

李隆基思虑片刻,遂问杨国忠:“此二人现在何处?俱在蜀中吗?”

杨国忠心中大呼:“糟糕!”

看皇帝这架势分明就是要赐官,而且分明立即便有要事相托,可这两人前日便已离京了啊!

心中好一阵挣扎,杨国忠一咬牙,心一横,便开口禀道:“章仇兼琼今年正巧进京述职,昨日方才离京,鲜于仲通一并来京却未离去,想是尚在京城……”

当面欺君也顾不得了!

大不了一出宫立刻快马加鞭把人追回来,二人升官进爵只有感激的份,哪会出言捅破?

至于传旨太监那里,走了一天还是两天路也不是无法圆过去,无非就是费些钱财罢了。

“嗯,户部尚书一职空悬至今,就让章仇兼琼入京任此职吧。”李隆基停了片刻,又开口道:“至于鲜于仲通,先授其为京兆府少尹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无聊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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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户部的老尚书致休后,户部尚书一职就一直空悬,期间王鉷和另一位户部侍郎各施手段,都想爬上这个位置,奈何李林甫态度暧昧,皇帝也没有开口,这才至今没有结果。

徐番身为政事堂里的宰相,之前一直管着户部,但他不像李林甫有名正言顺的礼部尚书头衔,只是政事堂里的职权划分。

虽然这种划分得到了皇帝的默认,且身为宰相即便兼任尚书一职,也多半没精力事必躬亲,像李林甫即便身兼礼部和刑部两部尚书,实则也就和陈希烈、徐番一样,只在大的层面兼管着,做不到事无巨细,具体事务还是要由两部侍郎亲自负责。

但是,毫无疑问,李隆基此举分润了徐番手中的权力。

就目前的政事堂而言,李林甫依旧权倾朝野,除了身为中书令、尚书右仆射外,还兼着礼部和刑部的尚书一职。

当初李适之走后,陈希烈被破格提拔为尚书左仆射的同时,李隆基也将吏部和兵部两部的尚书一并给了他,就是希望他能制衡李林甫。

奈何陈希烈实在太不争气,不仅斗不过李林甫,还和太子李亨勾勾搭搭,经过李亨年前那一回兵谏后,李隆基可不敢再把兵部尚书的职位留给陈希烈了,连带着吏部尚书的职位也给剥夺了。

原本陈希烈参与了这种事,处死都理所应当,奈何处置当朝首相总不能不教而诛,而太子年前的兵谏李隆基又没法公之于众,毕竟太子党的势力愈发强大,而李隆基的心态也逐渐变化……

把这一届的科考交给陈希烈,除了示之以恩,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制衡。

李林甫的势力太大,如今的朝堂又没有其他人可用,萧炅和王鉷在皇帝眼中都属于李党,即便真有什么龌龊,在二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李倾向前,李隆基也不敢放心使用。

陈希烈这人虽在权谋争斗中和李林甫不在一个级别,但多年任职弘文馆,在朝堂和士林的文臣间还是有着很大威望的,也只有留着陈希烈,再加上一个徐番才能勉强和李林甫抗衡。

然而朝堂上,除了李林甫这个权臣外,更让李隆基头痛的却是门阀、世家这股势力。

门阀、世家的力量几乎占据了整个朝堂,即便分布在各个山头,这股力量也绝不是才兴起的寒门势力能够抗衡的。

无奈的是,眼下朝堂的各大山头里,几乎无一例外被门阀、世家渗透的干干净净。

李林甫这个权倾朝野十几年的自不必提,麾下的势力几乎全是门阀、世家。

陈希烈这个首相在一被提拔为尚书左仆射后,汇聚过来的门生故吏也大部都是豪门势力。

就连徐番这个新晋的宰相,一干班底也是三十年前的从龙之臣,三十年前或许有不少寒门出身的人,到了现在,有哪个还算得了寒门?

至于太子李亨……

要是没有门阀、世家的掺和,还能到今日这个地步?

这一次的科考弊案,对李隆基触动最大的不是陈希烈的无能,而是门阀、世家的肆无忌惮。

几乎每年都有科考,身为皇帝的李隆基岂会不知其中猫腻?

只不过这一次学子闹事了,让他这颗本来日渐松弛的雄心又紧了一回。

是该找机会收拾一下了!

否则,便是想悠闲度日,也求之不得了。

既然朝堂上没有敢和门阀、世家作对的人,那就重新再找一个!

哪怕重新竖立起来的标杆要不了多久必然会再次倒在门阀、世家的浪潮里,但至少在前期,可以借由这头幼虎去对狼群咬上几口……

也就能多过几天舒坦日子了。

“至于国忠你……”李隆基沉思片刻,继而微笑道:“也该加加担子了!”

“太府寺缺了主事之人,就由你兼领了吧!”

太府卿,职掌邦国仓储之事,对杨国忠来说,无疑又加了一项大大的事权。

“微臣谢圣上隆恩!”杨国忠这一拜实在诚心了不少。

很快,传旨太监便随杨国忠一道儿出了宫门,等金殿内众人得到消息时,已是入夜回府后了。

宫门前的大帮学子,终究还是散去了。

尽管等来了朝廷彻查此事的旨意,但一整日的等待还是让一些心思通明的学子们嗅出了其中的敷衍。

“当皇帝也不容易啊!”

陆浩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许辰,许辰便轻笑一声。

“对了……”正在吃饭的陆浩抬起头,冲许辰说道:“老师让你明日去一趟。”

“哦。”许辰没有多问,也不去计较徐番为何会知道自己今日出狱。

这些事,不知道反倒奇怪了。

说完这句后,饭桌上立即便沉默了下来。

陆浩心中略有些许不明缘由的慌乱,几次三番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夹菜的频率便加快了许多。

许辰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石头出门玩去了,老三、老四远在外地,这桌上也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空旷的饭厅里,原有的其他饭桌搬去了隔壁,此时却也听不见那熟悉的喧闹声……

其实从本心来讲,许辰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那么多年的独生子女经历,对兄弟姐妹虽有些羡慕,但还不到渴望的地步。

阴错阳差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对这些最初相识的人,若说没有一丝情义也不可能,但细细掰开后,更多还是歉意和愧疚……

许辰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乃至有些偏执,做事也好,待人也好,计算得失、分清利弊渐渐成了发自潜意识的行为,哪怕面对一份感情也会计较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带着曾经那个时代普遍存在的功利。

可当这些少年真的因为自己受伤乃至死亡时,许辰那颗普通人的心却又做不到视若无睹。

慈不掌军、一将功成万骨枯、高处不胜寒……许辰从不认为这些词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少年们将信任乃至生命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过激的反应便更像是一种遮掩,遮掩许辰心中的慌乱和愧疚。

他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大人物,可又承担起了这么多人的期望乃至生死。

这一个多月,在安静的牢房里,许辰不停地剖析、反问,自己对这些少年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即便不提那些突然杀出来的“神仙妖怪”,哪怕最初时利用的成分也从未少过。

当然,大可用脱贫致富、改变了少年们命运这些堂皇理由掩饰过去,可对于一个有着平等思维的现代人来讲,帮助改变生活乃至命运也依旧无法和性命划上等号。

我确实帮这些少年改变了乞儿的命运,可就能心安理得让他们去给自己卖命吗?

只有一颗普通人的心的许辰,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这些事,许辰到现在也没找到答案,不过既然自己将太多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强加给了少年们,那么现在这一切,是不是也算得上拨乱反正呢?

心中甚至已渐渐生出独自面对“神仙妖怪”这种想法的许辰,倒也真不在乎队伍被万恶的封建社会腐蚀这点小事了……

然而面对这些变化,终究还是有人会茫然。

没在家里的石磊,此刻正跟几个少年在平康里的一家酒肆厮混。

自打挑明不再限制这帮小子的正常需求后,少年们也就没有学那道学先生,仗着年少多金身体好,早已成了长安风月场上的一股泥石流。

可小石头毕竟年幼,以往这种场所他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当然如今也谈不上有兴趣,只是更不愿意待在那个已经不一样的家里罢了。

“我说石头,这么多美娇娘,你怎么光看不动手啊?”

唐时风气自不必说,酒宴上哪怕皇帝都会放浪形骸,更别提这风月场所了。

几个少年,左拥右抱,身上衣物早已凌乱不堪,有那猴急的更是已经提枪上马,唯有小石头,依旧只是沉闷喝酒。

“你小子说什么醉话!”对面一少年玩了个皮杯儿后,笑着冲刚才喊话的少年道:“石头才多大?要是让二哥知道你撺掇石头破身,你那三条腿还想不想要了?”

“哈哈!”那少年打了个哈哈,“其实也不小了!”

说完又将脑袋埋进了身旁的雪白胸脯里……

坐在一旁的石磊倒没有什么眼不见为净的想法,许辰从来都没有给少年们灌输道学思想,至于陆浩更是以身作则,早就在花丛中荡漾开了。

虽说眼前的画面有些少儿不宜,但许辰还真没有在这方面强调什么。

至于石磊自身,大概是年龄的原因,即便看着这些画面,身体也没有多大反应,心中生不出腻歪之类的想法。

石磊,只是有些无聊。

小孩子总是不喜欢规矩的,虽说二嫂也没像对其他人一样对自己有太多的要求,但原本无拘无束的家里突然变得森严起来,还是小孩子的石磊,难免就会变得不适应。

毕竟,原本的他,只是个孤儿、乞丐……

少年们欢闹处的隔壁,一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子脸上挂满了疲惫。

“家主,隔壁便是那帮少年人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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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杨党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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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忠一离开皇宫,当即便拖住了传旨太监,一边借着答谢的名义请客吃酒,一边派人出城,快马加鞭往南去追章仇兼琼二人。

传旨这活计,内务省自有一套规程,除了需要即刻传达的口谕外,一般正式的圣旨对于传达的时间没有硬性的规定,官职升降的旨意更是只需在期限上限内送达即可。

这一遭的传旨对象又不在京城,算得上外出公干,归期就更说不准了。那传旨太监便是醒来时已到了次日晌午,心中也并不着急。

“吴公公,罪过,罪过啊!”杨国忠早就派人盯住了这里,传旨太监一醒便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杨大人何出此言?”这传旨太监也是机灵人,眼见杨国忠一下子由度支郎升至三品太府卿,俨然朝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哪敢怠慢?

“唉……”杨国忠垂首叹息,一脸的惶恐:“在下刚得到消息,那鲜于仲通昨日竟已随章仇大人南下而去,这……”

“唉……下官竟在圣上面前胡乱妄言,实是欺君大罪啊!”

“额……”

吴太监本能觉得此中必有蹊跷,然而细细想后,于己而言倒也没有什么风险,欺上瞒下这种事太监们干的多了,眼下不过就是含糊一二便可,却能卖杨国忠一个好,这笔买卖倒也划算的很。

吴太监在宫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且不说如实上报后,杨国忠会不会受到惩处,便是让杨国忠家破人亡了,又对他有何好处呢?

思量一番后,吴太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杨大人多虑了!那鲜于大人也是手脚俱全的,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咱家今日会去找他……”吴太监笑面佛一般看着杨国忠。

“既然两位大人都在一块儿,倒也省了咱家的事儿!”

杨国忠立即换上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连连歉意道:“都是杨某思虑不周,劳烦公公……”

一边说着话,一边作揖,乘着弯腰的功夫,一袋金叶子便从袖中递了过去,那吴太监脸上的笑容立即便和煦了许多。

“那就不打扰杨大人了!”吴太监道:“咱家这便出城传旨去了。”

“有劳公公!”杨国忠亲自将人送至大门处,又让人备好了车马、仆役,连带从宫中跟出来的两个小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南门行去。

大约再过了半日,杨国忠提前派出的人便已追上了章仇兼琼二人,一番交待后,大喜过望的二人立即轻车简从,只带了三两随从便掉头北反。

好在章仇兼琼此次入京只是述职,并未带上家眷,那几车准备带回蜀中的长安特产只需让剩下的仆人随意处理一番便可。

至于鲜于仲通倒是在长安买了好几个妖娆的胡姬,但比起升官进爵来,几个胡姬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鲜于仲通直接让人将胡姬勒死后就近埋入荒野,几个不算心腹的随从也被其派心腹送回蜀中。

欺君之事可大可小,杨国忠既冒险说谎,这二人得了天大好处自不会留下把柄。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北而反,便是入夜也不曾休息。

隔日午后,风尘仆仆的二人便恰好让吴太监一行赶上了。

两队人马相遇的地方也是二人精心计算过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论朝哪赶路都不可能在入夜之前赶到两头的镇子。

只要不去集镇,就无人能道破二人具体行踪。

原本传旨之时,一应礼仪都是相当规定的,但二人升官心切,竟催着吴太监就在野外宣旨。

那吴太监心知二人和杨国忠之间定有猫腻,但那杨国忠备好的车马上竟还有一箱金银细软,吴太监便心领神会,佯装不知了。

一行人在野外草草设了香烛台案,吴太监面南背北,章仇兼琼和鲜于仲通二人跪地叩首,一番宣旨后,章仇兼琼便成了新任的户部尚书,鲜于仲通则领了京兆府少尹之职。

除了这两道认命外,另有严查此界科考弊案的旨意单独给了鲜于仲通。

“科考弊案?”刚接到圣旨的鲜于仲通一脸的茫然。

二人早已离京,对之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章仇兼琼干了多年的节度使,对官场之事自然稳重的多,制止了一脸懵逼的鲜于仲通。

“鲜于大人!”鉴于杨国忠的一番投入,吴太监除了忽视刚才鲜于仲通的马脚外,更是多提醒了一句:“此案颇为紧急,望鲜于大人尽快回京。”

一旁的章仇兼琼双眼微眯,连忙对鲜于仲通道:“你即刻回京,吴公公这里本官自会招待周全。”

章仇兼琼原本就是大官,此前鲜于仲通一直是以章仇府上门客自居,眼下二人虽说俱成了杨国忠麾下,但也要分出个上下尊卑来。对于章仇兼琼此番作派,鲜于仲通倒也有自知之明。

“下官晓得了!”鲜于仲通抱拳后便转身上马,扬鞭离去。

“公公一路劳累,不如咱们就在前方大道旁安营休息如何?”

“客随主便,自然是章仇大人说了算!”

“公公请!”

……

不提一路悠然的章仇兼琼,日夜兼程的鲜于仲通终于在次日一早回到了长安城。

一入长安,鲜于仲通也不去吏部回旨,更没去京兆府报到,直接便朝杨国忠府上而来。

鲜于仲通却也不是空手而来,来杨府之前,鲜于仲通先让人去了长安的几处商铺,将钱货财务统统封存后又备上了一份厚厚的礼单,这才急匆匆赶来杨府。

一见到杨国忠,鲜于仲通便大礼参拜:“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鲜于仲通就是个蜀中商人,虽说生意已经做得颇大,但在这年代终归只是个末等人,虽说花大钱买了个散官的出身,但也就只能骗骗不懂事的百姓,对于那些士绅官宦来说,他鲜于仲通还远远不够格。

可这一回竟得皇帝金口御赐,一上来就是京兆府少尹这等实权要职,说光宗耀祖都是轻的,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唉……鲜于兄何至于此?”杨国忠连忙上去虚扶,但还是让鲜于仲通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

今非昔比,杨国忠可不再是当年那个蜀中泼皮,心眼变大的他有了更多的野望,眼前之人既因己得官,便没有再让人拉拢过去的道理。

恩威并施的同时也要分清尊卑主次。

“应当的!”鲜于仲通却觉一切都理所应当,当了这么多年的末等人,如今一步登天,其中滋味简直难以言表,对眼前这个曾寄身于自家府上的泼皮可再也不敢端主人的架子了。

二人坐定后,杨国忠随意翻看了下鲜于仲通递来的礼单,脸上无动于衷,淡然道:“鲜于兄初入京城,尚无住宅,这些财货就拿去购置一处宅子吧。我现有俸禄,圣上赏赐又不少,手头还算宽裕。”

杨国忠此前口呼鲜于仲通为“主人”,此次见面不觉就改了称呼。鲜于仲通未有不适之感,反倒觉得杨国忠呼己为兄,有些受宠若惊了。

鲜于仲通见杨国忠推辞,哪里知道杨国忠替皇帝敛钱之际,他自己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呢?其日进斗金,岂会瞧得上鲜于仲通所赠小钱?

可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鲜于仲通不明其意,心中大急,坚持要赠:“只是些许财物,聊表下官感激之情,还望大人切莫推辞!”

杨国忠叹道:“国忠昔年困顿之时,得鲜于兄相助方得保全。若无鲜于兄相助,哪有国忠今日?也罢,我先收下此物,待兄离府时再转赠于兄,如此就为国忠的一点心意吧。”

鲜于仲通见杨国忠坚持不受,心中感动,无奈应承。

寒暄过后,二人方谈正事。

“鲜于兄今后执掌京兆府,知道其中的奥妙吗?”杨国忠遂问道。

“执掌?”鲜于仲通微愣,迟疑道:“京兆府尚有府尹萧炅,下官怎能……”

杨国忠笑着摆摆手,神秘道:“萧炅当不了几天了!”

“啊?”鲜于仲通大惊,忙问道:“难不成萧炅大人不得圣心……”

“你就别瞎猜了!”杨国忠没有明言,为上者就该时不时表现出些许远见卓识,又不能让手下人轻易看透,如此权威才能树立。

“京兆府知京中庶事,因京中达官贵人太多,最应小心谨慎。下官到任后,不敢肆意妄为,凡事还要到杨大人这里讨要主意。”杨国忠虽呼鲜于仲通为兄,鲜于仲通却不敢倚老卖老,老老实实以官职互称。

哪知杨国忠摇摇头道:“错了!京中达官贵人虽多,哪一个敢在我杨国忠恩人头上撒野?鲜于兄,你勿复为虑,凡事就由国忠替你做主即可,不用怕他们。”

经过前几日的面圣后,杨国忠也算看清了局势,皇帝显然有意提拔自己,为的自是驱虎吞狼。

对于皇帝的用心,杨国忠可不会埋怨,反倒欣喜若狂。

身为赌徒的他最怕的不是被人利用,而是怕自己没有被利用的价值,皇帝想利用自己就必然要赋予自己相应的权力,皇帝利用自己越多,赋予自己的权力也就必然越大。

眼前这个鲜于仲通,就是杨国忠用来试探皇帝和百官的工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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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多年,鲜于仲通早已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格,虽说如今骤然显贵,可也不敢得意忘形。

听完杨国忠此言,鲜于仲通难免疑惑:“下官不明,望大人指点。”

“嗯,京兆府有一个名为罗希奭的法曹,鲜于兄知道此人吗?”杨国忠却不明言,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话不说清,先让鲜于仲通冲在前面,即便出事也能有个缓冲。

“下官知道。外人常以‘吉网罗钳’来喻说二人,罗希奭就是其中的‘罗钳’了。听说那罗希奭手段毒辣,人闻其名就闻风丧胆。”鲜于仲通的生意能做到这等规模,少不了结交官宦,官场上的事不知道的很少。

“不错,就是此人。”杨国忠淡淡点头,复又问:“吉温与罗希奭闻名天下,鲜于兄知道他们得何人授意吗?”

“听说此二人早年皆为李右相门客,他们能够发迹如此,想来李右相脱不了干系。”鲜于仲通思虑片刻后答道。

杨国忠闻言赞道:“鲜于兄果然讯息通畅,虽僻处蜀中,对朝野之事皆在掌握之中。不错,吉温与罗希奭一前一后任京兆府法曹,此职虽微,却能掌京中刑狱之事。李林甫这些年来恃此二人,办了许多大案啊。”

“下官在蜀中,也知皇甫惟明和李适之案皆由此二人所办。”鲜于仲通答道。

杨国忠冷笑道:“哼,李林甫通过此二人控制京中刑狱之事,御史台更是早被其渗透干净。他若想兴大狱,不过在其一念之间。”

“杨大人何出此言?”鲜于仲通微惊,小心问道:“下官听说,李右相其实待杨大人甚为关爱。”

“甚为关爱?”杨国忠说到这里,便是一脸愤然。

拍马屁这种事杨国忠早已练得炉火纯青,除了尽心巴结宫内的贵妃和皇帝外,政事堂的三位宰相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奈何三人虽忌惮杨国忠与贵妃的关系不至刁难外,对于他的奉承也只是点到即止,在被陈.希烈接纳之前,杨国忠这人可入不了宰相的法眼。

如果仅此也就罢了,可李林甫也是从市井间一步步爬上来的,可谓对杨国忠的品性、招数了若指掌,杨国忠时不时的小心思几乎每每都被李林甫点破,弄得他好没面子。

尤其杨国忠又在户部做事,每天都要面对王鉷这个上司,那王鉷也不是个善茬,眼见杨国忠时不时在李林甫面前摇尾乞怜,心中腻歪的同时免不了也有些许危机感。于是,平常做事总免不了借机挑刺,弄得杨国忠经常灰头土脸。

其实李林甫身为权倾朝野多年的宰相,哪会刻意去针对他杨国忠这么个小角色,哪怕他是贵妃娘娘的本家。

连李隆基尚且需要忌惮他杨国忠,杨玉环这么个女人在李林甫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杨国忠骤然显贵,觉得自己算个人物,加之野心日盛,自我感觉膨胀了许多,连带着王鉷的刁难也被杨国忠一并算到了李林甫的头上。

鲜于仲通毕竟浸淫江湖多年,对人间鬼蜮之事最为明晓。他一转念间,很快知悉了杨国忠的心意,遂决然说道:“下官既为京兆少尹,即为罗希奭的上官。下官入职之后,慢慢寻出罗希奭的不妥之处,想法将其贬斥就是。”

杨国忠摇摇头,说道:“李林甫知道鲜于兄为国忠恩人,若鲜于兄将罗希奭贬斥,那李林甫定然迁怒至国忠身上。鲜于兄,那李林甫为相十余年,可谓枝繁叶茂,我们若公然与其相抗,那是得不到好处的。”

鲜于仲通想不到杨国忠入京数年,仿佛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崭新的人儿,心中就在那里感叹不已。

杨国忠沉默片刻,方缓缓言道:“鲜于兄入职后,须大说罗希奭的好话,我再在皇帝面前吹吹风,想法升一下罗希奭的秩级,将其调出京兆府最好。”

为调某人关键岗位,对其明升暗降,这也是杨国忠从李林甫那里学到的本事。

杨国忠知道吉罗希奭实为李林甫麾下最得力的马仔之一。吉温那里杨国忠一直在接触,发现此人对李林甫其实算不上忠心耿耿,若将罗希奭再调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则可除去李林甫的两个得力爪牙。

至于王鉷,杨国忠与其同在户部,只要用心,总会找到机会。

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杨国忠自认乃是乳虎啸山林,至今为止的成功也让他觉得朝堂上的争斗也不过如此,和街面混混之间的交锋相比也高明不到哪去。

李林甫一生最会算计人,他没有想到,在他眼中无关紧要的杨国忠已在暗中默默算计他了。

“那此次的科考弊案……”鲜于仲通等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下官该如何应对?”

其实这才是鲜于仲通今天最想知道的东西,杨国忠谈的那些他虽能理解,可昨天之前还只是个商人的他真心觉得算计当朝宰相的事离自己太远了……

“这就是我说的机会了!”杨国忠露出神秘的微笑,缓缓道:“你是京兆府少尹,又是刚就职,查案这种事自然要让手下人具体去办。”

“大人的意思……”鲜于仲通也是个机灵人,立即便明白过来:“下官让罗希奭去办此案?”

杨国忠答道:“这是钦命要案,圣上指定了你,你自然推脱不掉,然你毕竟从未接触过刑名,案子定然要让手下人去查。”

“罗希奭办过不少大案,不仅朝野闻名,圣上也是知道的,你让他去查案,朝野上下到哪都说得过去……”

杨国忠担心鲜于仲通从未进过官场,对官场上的道道不甚清楚,也就耐着性子与他分说。

“罗希奭是李林甫的人,这一点朝野皆知,让他去办案,无论结果如何,旁人都免不了联系到李林甫身上。”

“这次的案子并不好办!”

杨国忠趁着这两天也算把学子闹事的缘由打听清楚了,他没上过几天学,分不清雷同和抄袭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学子们不满意,世家门阀又不肯松口,这个矛盾不解决,这案子无论查成什么样都不可能了结。

既然已经清楚皇帝在利用自己冲击朝堂现有的势力,又明确指定让鲜于仲通去查这个案子,杨国忠岂会不知皇帝想让自己站在世家门阀的对立面?

对于世家门阀的恐怖,从市井之中走上来的杨国忠可没有直观的映像,想着自己连皇帝都算计过,宰相也不过如此,几个土财主又算得了什么?

“关键你要让学子们不再闹下去……”然而杨国忠毕竟不是当年那个泼皮混混,也学会了谨慎小心。

“让罗希奭冲在前头,出了事李林甫就不可能无动于衷,那些得了好处的豪门子弟若不想重考,便会想法设法去安抚那些闹事的学子……”

“你只要记住一点!”杨国忠强调道:“你只是查案,其他的一概不管,学子也好,世家豪门也罢,不要想着去讨好谁,不偏不倚的态度要拿出来,要让圣上看到……”

不得不说,杨国忠虽然没有官场老油条那般的和稀泥手段,也没有和世家门阀见招拆招的本事,然而在把握皇帝心思,如何讨好皇帝一事上,还是有着独到见解的。

不管案子查成什么样,甚至不管案子能不能查下去,只要能让皇帝看到自己在真心办事就行。

鲜于仲通听了一大堆,从来没混过官场的他一直听得云山雾绕,直到如今这才明白了关键。

“下官晓得了!”

杨国忠这里在排兵布阵的时候,长安城里的学子们也不曾消停。

朝廷虽然下了严查的旨意,然而办案的主官却还没到位,案子也就一直没动静。这两日里,学子们的情绪一直没有稳定下来,可是毕竟不如放榜那天群情激动,堵着宫门闹事这样的壮举虽还有人在提,但终究不敢再做了。

往年放榜之后,没考中的学子多半陆续回乡,今年出了这档子事,没看到结果之前总还有个希望,也就没人肯就此回去。

学子们大串联的时候,许辰却在院门前徘徊不定,脚步一直不曾迈出。

那日去见老师,徐番除了关心几句外也没多提,留许辰吃了饭后便又忙碌去了。

师徒两个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没有说的必要。

情分这种东西最受不得拷问,一丝一毫都会消磨这份师徒之情。

若说情分,当然是有的,虽说当初自己拜师的时候没安好心,但一直也来徐番从来没有背弃师长之名。

在这样的年代里,他没有对自己的事过多盘问,反倒一直都尽到了师长的责任。

若还说无情,也未免太无情了。

眼下唯一让许辰无法取舍的,也就只剩对面那位和曾经极度相似的少女了……

有不想把这帮少年牵扯进去,独自面对危险的心思,目前担心不过是如何才能让那些人只把目光对准自己以及自己该如何招架罢了。

自己有什么,他们想要什么,他们能不能满意,自己又该付出些什么……

这些都还有时间去想。

可对面那位少女,到底要不要将其牵扯进来呢?

相濡以沫都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望,何况生死与共……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情商掉线

“你们说……”郭可盈百无聊赖的转动手中瓷环,单手托腮,朝对街瞥了一眼,懒散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

“看不懂,不清楚!”乐城公主低头翻看手中书册,也不知所言到底指向何物。

“小玢!”乐城抬头,看向正在算账的唐雪玢,说道:“我敢保证,你的这些书,连皇宫内的藏书阁都不曾收录!”

“不知道,我又没去过你家的藏书阁!”唐雪玢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他到底过不过来啊?”郭可盈烦了,嚷道:“都快晃悠半个时辰了!”

“你管他过不过来呢!”唐雪玢瞪了她一眼,烦躁道:“你很闲吗?”

“对啊!”郭可盈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现在除了等着嫁人,真没别的事可做了!”

“要不你让对面的俏郎君过来陪我玩玩?”

“自己去说啊!关我什么事?”说着,唐雪玢重重拍了下算盘,气得胡乱拨动起来。

“啧啧啧……”郭可盈一脸的鄙夷的看着她,撇嘴道:“算盘都快被你敲碎了,还装着若无其事。”

“快看!”郭可盈突然叫道:“他过来了!”

唐雪玢连忙整了整衣袖,随即低头,装作认真算账的样子。

然而等了好一阵也没听见进门的脚步声,倒是身边有轻微的抽搐声,转头一看,却见憋着笑的郭可盈,脸蛋涨得通红。

“死妮子!”唐雪玢难得怒了,随手抄起算盘便要砸过去,终究又有些不忍,于是手又放在了毛笔上,可毛笔上又沾了墨汁……

“哈哈!”郭可盈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生气了的唐雪玢抓起账本便丢了过去,尚嫌不解恨,整个人就要朝郭可盈扑过去。

“别……别打!”郭可盈连忙躲闪,伸手指着门外嚷道:“来了!喂,真来了啊!”

“以为我会信你吗?”愤怒的唐雪玢抱住了郭可盈,撕扯了起来。

刚进门的许辰一脸的懵逼……

“她们这是?”许辰转头看向乐城公主。

乐城公主双手平摊,淡淡道:“我不认识她们。”

“那要不……”许辰无奈一笑:“我等下再来?”

直到此时,正和郭可盈闹在一起的唐雪玢才反应过来,从柜台下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偷偷瞟了许辰一眼,又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看吧,我说他来了啊!”被她压在身下的郭可盈一脸无辜状。

“还说!”唐雪玢气鼓鼓道:“还不都是你!”

“好好好……”郭可盈指了指二人此刻的姿势,坏笑道:“你是准备让他看到你和我……这样?”

唐雪玢气得轻轻锤了下她,遂连忙整理起衣物来。

耳听柜台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脸尴尬的许辰忙道:“我还是等下再来吧!”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哪知柜台后的郭可盈却立即跳了出来,冲许辰喊道:“别走啊!又要让我们等半个时辰吗?”

“啊?”转过头来的许辰发着愣。

“你是不是个男人?”郭可盈却已走到了柜台外面,直面许辰道:“不就想过来见我们家小玢嘛?犹犹豫豫,想些什么呢?”

“我……”

“我什么我?大男人优柔寡断像什么样?”郭可盈老气横秋般训斥道:“多简单一事儿?去门外转一圈,彩礼置办齐全直接上门来提亲!这事不就成了吗?”

“郭!可!盈!”身后,已经站起来的唐雪玢爆发了,咬牙切齿间,低沉的字眼一个个吐了出来。

“哇,那家水粉店好像来了新货耶!”郭可盈连忙拉起一旁的乐城公主:“走,我们过去看看!”

剩下两个人的店里,气氛有些沉默。

“额……店里生意好淡啊……”许辰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冒出这么句开场白来。

唐雪玢直接白了他一眼,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走过去将账本拾起,又自顾自算起账来。

“那个……”许辰呆了一阵,又挑话道:“叔叔婶婶呢?”

“送货去了!”唐雪玢头也没抬,回了一句。

“两个人都去送货了吗?”

……

被惊得写错字的唐雪玢抬起头来,疑惑着看向许辰。

这人到底怎么了?中邪了吗?

意识到自己严重失常的许辰试图挽救,可心绪不宁的他,当真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还是唐雪玢察觉了他的异常,忙问道:“没事吧?”

“没有!”许辰微微摇头,看着少女这张熟悉的脸,叹息道:“只是有些事拿不定主意。”

唐雪玢不知他指的是何事,但心中却有莫名的期许以及随之而来的慌乱,于是含糊道:“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再等等看……”

“哦……”许辰松了口气,算是有了个答案。

唐雪玢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又随意聊了些杂七杂八的事,许辰便告辞离去。等他刚走到门口时,唐雪玢却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后日你有空吗?”

“啊?”许辰微愣,继而点头:“有。”

“那……”唐雪玢低下头,声音也变小了许多:“要不要一起去城外踏青?”

说完,又觉得这样简直太明显了,连忙加上一句:“乐城她们也一起去!”

“哦,好哦!”许辰也没多想,便同意了下来。

等他穿过大街回到家门口时,才突然向门口的少年问了一句:“今天几号?”

那少年也愣了一下,继而回道:“三月初一啊!”

许辰上元过后就去了京兆府,一直也没算日子,没曾想已经到了三月。

“那后天不就是三月三了?”许辰这才恍然。

回头望去,心中满是纠结。

要换之前,听到唐雪玢主动请自己三月三出游,那一定是很开心的,可眼下……倒让他更纠结了。

“唉……”

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落寞而停止转动,在许辰纠结不已的时候,朱雀大街上的天香楼内依旧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天色尚早,但对天香楼的姑娘和客人们来说,时间从来就没什么意义,即便宵禁鼓声响起,也不过轻轻将大门带上。

酒客们挥金如土,姑娘们巧笑嫣然,在银子没花完之前,客人们决计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天香楼对姑娘们的严格要求。

张立通常在城外的别苑留守,每月就几天能进城潇洒,选的自然是最好地方。

“吃好,喝好,玩好!”张立招呼一票儿兄弟坐下,随手将大袋金叶子丢在案上,豪气万千道:“今天,我请客!”

就目前而言,少年们虽然花销普遍大了很多,但还都做到了即需即取,每次出来玩之前才去账房支取,用完了也会等再想出来玩才去拿。

对于才刚刚开始纸醉金迷生活的他们而言,羞耻感大多还都有,兄弟们都没频繁往账房跑,独独自个三天两头过去想什么样?

花钱、花多少钱这些事不在少年们考虑的范围之类,但去账房取钱并留下名字,还是会让他们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毕竟,大伙儿都在乎兄弟们的议论。

可欲望这东西是很难克制的,口子一旦开了,再想堵住就难了。

虽然大伙儿从来不缺钱,但身上却也从来不留钱,想出来玩的念头每时每刻都有,但真正出来的次数还是受到了账房记录的限制。

今天既然有人请客,不用去账房就能出来嗨一把,少年们还是很开心的。

“天意,尹洛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见张天意独自前来,而尹洛和他平时又常在一块儿,张立便随口问了一句。

“额,他可能有点事吧!”张天意回道。

“他当然有事了!”一旁,某位少年突然冷笑一声:“人家现在可是仙人,哪看得上这些庸俗东西?”

阴阳怪气的语调却得到了不少人的默认,张立瞧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

张立常驻城外,对于城里这些日子的变化了解得不是很全面,当真不知弟兄们之间竟已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没有的事!”张天意连忙圆场道:“他就是修炼上有些问题,我都跟他说了这事急不来。”

“大哥也说长安城里有问题,修炼肯定会延缓下来……”

“哼!”之前那少年显然没听进去,自顾自喝了杯酒,自讽道:“说白了,不就是看不上我们嘛!”

“是啊,现在他可以修炼了,要成神仙了,哪还看得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眼看他越说越过分,旁边的少年们连忙把酒端了过来,径直往他嘴里灌,一边不忘打哈哈:“喝酒,喝酒,还没灌几杯,说什么胡话嘛!”

坐在上首的张立却开始意识到了问题,但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来来来,让姑娘们进来,大伙儿今天都要玩得尽兴!”

上一次,出现在平康里酒楼、石磊那屋隔壁的青年男子又一次出现在这里。

“那间屋子里就是盛王吗?”青年男子抬手指了指。

身旁的随从微微点头:“是!一直在盯着,这两日就没见他出过门。”

青年男子的目光随即又转回了少年所在这间,沉默良久后,忽而自嘲一笑:“没想到当了家主还得用这么无聊的招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陆滢买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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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东西两市,东市偏向高端市场,多是出售珍宝、异玩的店铺,西市则亲民的多,俱是百姓日常所需,也少有装潢华丽的铺子,更像寻常乡间都有的集市,只是多为大宗交易,若只买些针头线脑,去各自坊内寻那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就足够,用不着特意来西市一趟。

“咱们这西市热闹非凡,大食人、西域人、天竺人等等随处可见,全天下的货物这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李贵常年混迹西市,却不帮人做工,而是专瞅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找准机会便主动迎上去,帮人引路、代为采买,做那掮客的勾当。

当然,身为良善百姓口中的“闲汉”,有时和“地痞”、“泼皮”是一样的,替相熟的商人当个“托儿”,骗骗不熟的外地人自是常有的事。

至于将人领至偏僻暗巷,问一句客官是要吃滚刀面还是吃混沌的强人勾当,李贵自打进长安后就没再做过了。

“小姐快看,那个胡人牵的是不是骆驼?”林雪兴奋的拉着陆滢的手臂指着不远处叫道:“听说它们不用喝水就能在沙漠中行走。”

来长安才两个多月,家中事情不少,之前偌大的院子里没个当家的女人,零碎琐事全压在了陆滢这个小女娃肩上,每日忙前忙后,长安的繁华却也不曾见过。

“不错,这个是双峰骆驼,据说还有一种单峰的骆驼,骆驼之所以能够在沙漠里不吃不喝的不断前行,主要就是因为背上的山峰里储存着大量的养分和水。”陆滢知道的这些也是听许辰上课时讲的。

“小姐,大公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林雪见陆滢难掩忧色,忙宽慰一句。

这样的话林雪说过不止一次,陆滢也不止在她这听过,只是担忧总也免不了,不像家里那些哥哥们,似乎总是信心满满。

想起这些哥哥,陆滢分明又觉得,有些感觉开始变化……

身后两名少女显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李贵却也只能站在一旁赔笑等候,少女身上的貂绒足够自己吃用一生,可他却不敢有半点别的心思,不说后面跟着的四名孔武壮汉,就是此刻走在少女前面的那头大虫,便已让他浑身发颤了。

说来奇怪,每当李贵的目光瞟到这只浑身金黄的大虫身上时,总能从它的脸上看出一丝嘲讽,那双虎目中没有摄人的凶狠,反倒是猫抓老鼠般的戏谑。

李贵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冒失的决定了。

西市之中异邦繁多,不说牛羊马匹,便是虎豹狮熊也常能见到,这年头贵族家中蓄养几只猛禽乃是常有的事,便是牵着上街,各坊武侯也不会在没有出现伤亡的情况下做出禁止的举动。

有老虎在前开路,一行人很快就穿过了熙攘的人群,来到西市的骡马市,这里最外层是卖各种牲口的地方,除了马匹、耕牛、驴子等常见的牲口外,也有虎、豹等比较少见的猛禽,长安的贵族在打猎时喜欢带上豹子而不是猎犬,有需求,自然便有相应的市场。

浑身被涂抹成黄色的白老虎悠然走过,笼中精神萎靡的同伴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它的目光略带疑惑,自然也有几分期许。

然而骄傲的小白却不曾看它们一眼,灵智渐开的它已经开始承接那久远的族中传承,除了那头黑不溜秋的大乌龟外,这些老虎、狮子,与蝼蚁无异。

穿过骡马市的外围,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真正的人市,这里的格局几乎与外面的骡马市一模一样,街道两侧全是一圈又一圈的栅栏,只不过栅栏里围的不再是各种牲口,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些全都是等着售卖的人口,按照种族、年龄、性别等,将这些等卖的人口划分到各个栅栏里,同一个栅栏里的人便意味着相同的价格。

刚一到这里,林雪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双手紧紧的抱住陆滢的手臂,小脸上也带着几分紧张。

不仅是她,便是陆滢,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只见栅栏里那些等着售卖的人一个个神情麻木,目光空洞的打量着来往的客人,哪怕是被人贩子拉出来当众讲解他身上的特点时,这些人也没有任何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活死人似的。

“小姐,咱们……咱们真的要买这些人回去吗?”林雪神情紧张的抱着陆滢的手臂道。

“我……我也不想买这些人……”陆滢紧锁眉头,叹道:“可是除了这里,其它地方实在找不到仆人了!”

“家里人多,嫂子之前招过一批,可现在院子大了,人不够用。”

“原来不也挺好的嘛……”林雪轻声嘟嚷着。

林雪年纪尚小,无法明白家中诸番变化背后的意义,这几年虽然日子好过很多,原先和爷爷落魄江湖的记忆更是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但事情从来不曾少干过。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帮小姐收拾房子、洗衣服,什么“下人”、“主人”这些她没有清楚的认识,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好,反正她用不着别人来伺候。

陆滢沉默一阵,又将目光转向那些笼子,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打量着街道两侧等卖的人口,只见每个栅栏门上都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是对里面待卖人口的一些介绍:高句丽人、新罗人、突厥人等等。

甚至还看到几个栅栏里全都是黑人,上面写着昆仑奴,不过这些卖昆仑奴的人贩子大都是高鼻深目的大食人,也只有他们才能从海外不远万里的把昆仑奴运到大唐来。

入目之处全都是一些异族,汉人十分少见,陆滢并不知道,于各个州府而言,治下人口的数量都是各级官员的考核项目之一,所以对治下人口监管的十分严格,除非是遇到特别严重的灾荒,才会导致很多的百姓不得已卖儿卖女,那时连官府都控制不住人口的流失了。

人市中看不到汉人,陆滢即感到高兴又有些发愁,她可不想买几个外族人回家,毕竟非我族类,谁也不清楚他们脑子里想些什么,而且语言上也是个大问题,买回去无法交流的话,那还不如不买呢。

“小姐,您要是想买干活的下人,却是来错地方了!”一旁的李贵终于找到了机会,忙凑上来说道:“您要是相信小人的话,那就跟我多走几步,很快就能找到您需要的人!”

“行,前面带路!”陆滢漠然点头。

当下李贵在前面走,陆滢和林雪在后面跟着,待向前走了约莫一里地时,忽然出现一个小广场的空地,空地上不像之前那样有许多的栅栏,而是三五成群的聚着一堆人,其中有人头上插着草标,显得很是奇特。

“小姐您看,这里插着草标的都是自卖的人,旁边一般都跟着他们的家人,这些人大多是家中遇到困难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才不得不卖掉自己,您买的时候可以问明对方的户籍,这样才可以保证对方以后不会逃跑,至于像之前那些外族人,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也就只有一些大贵族才会买一些年轻的女子回去解闷,干活还要看这些人自卖的人。”李贵这时开口介绍道。

“说的有理,我家里大概还需要十个婢女,你帮我们挑一下,如果让我家小姐满意,有你的好处!”林雪突然开口道。

虽说她在这种环境下依然免不了紧张,但小姐在这里,总不好事事都让小姐出头,在小姐心里,怕是也免不了难受。

“有我李贵在,您就瞧好吧!”李贵听到林雪的保证,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随后他带着二人开始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很快看到一个合适的少女,旁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估计是少女的父亲。

“这是你闺女吗?”李贵有贵人撑腰,十分理直气壮的走到对方面前问道。

“嗯,是我闺女,家里小的得了重病,只能卖掉她换药钱,求小姐可怜!”中年人听到李贵的话看了他一眼,随后立刻向他身后的陆滢哀求道,眼泪鼻涕一下子全都流出来了,看起来十分可怜。

“先别忙着哭,我问问你,你家是哪的?”李贵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道。

“小人……小人是东郊小河庄的!”中年人直起身子抹了把眼泪回答道。

“小河庄?这个庄子我知道,你们庄子里是不是有个打铁的瘸子,经常喝的烂醉如泥?”李贵再次开口问道。

“是……是!是有个瘸了条腿的铁匠,前天还喝的烂醉睡到大街上!”卖女儿的中年人立刻点头回答道,脸上也带着无比确定的神色。

听到这里,李贵立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结果后面的中年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急忙叫了两声,可惜李贵却连理都不理,这让林雪十分奇怪的向陆滢问道:“老爷,这个李贵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忽然变脸走人了?”

“呵呵!”陆滢笑了笑,回道:“这个李贵有点意思,他应该会帮我们找到合适的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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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达一千六百多亩的西市,有二百余不同的行业置于其中,不算地摊和流动商贩,仅固定商铺就有四万多家。

别看地广、商铺多,大唐帝国繁华百年,眼下还能开在这里的铺子,身后无一不是大有来历之人。

彭泽开设的货栈占据了西市最中心位置的半条街,主卖海外奇珍异宝,而且量特别的大,香料、宝石从来都是论斤称的……

客人不仅有大唐本土的豪门、富贾,东边的高丽、倭国,北边的回纥、靺鞨,甚至来自于西域各国的商人都会选择从长安买进原本那些需要从更西方的国家才能得到的货物,原因在于自长安西去的路途远远比自大食等地东来的路途安全的多,货物损耗小,成本也就更加低廉。

彭泽这家货栈的出现,几乎断绝了所有西域商人的生路,当他们历经艰险、不远万里带着少得可怜的一些货物来到长安后,赫然发现这家货栈里竟然在以低价大量倾销着同样甚至更好的货物。

惊恐、愤怒,及至绝望……

他们曾想过无数的办法,也进行过无数的尝试,最后不过是为城外的荒地多添了几具枯骨。

走投无路的他们唯有祈求真神,试图让神来消灭这帮万恶的罪人,然而这家突然冒出来的货栈依旧在以自己的方式考验着他们对各家神祗的信仰。

一幢高高的三层木楼的顶端,斗角飞檐,高若凌云。三个斗大的字,从西市第五大街南面走来,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杂货铺”俗到不能再俗的名字,在这一两年里却让长安乃至全天下的富商们盛赞其“返璞归真”的意境……

小白迈着懒散的步子跨进门,径直走向专属的一处软垫,身后,陆滢、林雪二人领着十余名身形消瘦的姑娘走了进来,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头一次进入如此富丽堂皇的所在,一个个吓得迈不动脚。

货栈雇佣的侍卫纷纷归防,有人打赏了潘仁一锭散碎银子后,这个主动凑上来的掮客在打量了几眼货栈后便面色阴沉的离去了。

等到离货栈足够远后,潘仁在一处街角默立良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朝约定的地点而去。

货栈内,听闻陆滢回来的彭泽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家里传来消息,大掌柜已经平安归家了!”

“真的?”刚准备坐下歇息的陆滢惊喜而立,忙对其道:“这些人你派人送回去吧。”

“小雪,我们回家!”

说完,也不等马车备好,拉着林雪便跑出了门。

“快跟上啊!”彭泽忙对店内的护卫道:“绝对不能让小姐出事!”

以前的时候,陆滢身边一般有三两少年跟着护卫,现在则没有了。

东市那座大院里发生的变化彭泽一清二楚,然而在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他一个“下人”也做不出什么评价来。

虽然,他知道大掌柜从来没有把他和他身边的人当成低人一等的“下人”,但即便真是以这种身份相处,于他而言也并非不可接受,甚至或许会更……踏实一些。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他个人的想法,无论大掌柜有怎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坚决的支持!

潘仁在拥挤的街道上努力了小半时辰,终于赶到了这家其貌不扬的茶楼。

掀开门帘进去,安静的大堂简直不像西市里的店铺,唯一一张有人的矮几上,两杯茶冒着氤氲之气。

那年轻人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潘仁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安静坐下。

“先品茶!”对面那人微微抬手。

尽管心绪不宁,潘仁依旧老老实实饮了这杯茶,至于味道好坏,自是品不出来的。

对面那人见其忐忑不安,也不再磨蹭,直接取出笔墨,开口道:“讲吧!”

“那女娃问:‘小姐快看,那个胡人牵的是不是骆驼?’另外的女娃答:‘不错,这个是双峰骆驼,据说还有一种单峰的骆驼……’”

对面那人下笔飞快,不一会儿便将潘仁口述的一应情景全部记录了下来。

“这是说好的报酬!”年轻人停笔后,递过去一个份量不轻的钱袋。

潘仁飞快接过,颠了颠份量,满意点头。

随即,潘仁起身离去。

那年轻人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叮嘱了一句:“劝你还是立即离开长安!”

“怕我被抓后牵连到你?”

潘仁也不傻,平白无故接近两个小女娃,又肯出这么大代价换取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说不是别有用心,傻子都不会信!

再看对方最后去的地方,那处货栈早已闻名天下,他在西市混迹多年岂会不知?

“呵呵……”年轻人笑了笑,回道:“就当是吧。”

潘仁眉头紧锁,转身离去。

去与留,该去何处,这些都是潘仁急需考虑的问题。而对这个别有用心的年轻人来说,一颗棋子的想法,还不够让他费神,刚才那句提醒,更多反倒是出于好意。

“还是大哥舒服,有酒、有姑娘!我就只能在这喝茶……”

抱怨归抱怨,年轻人还是安安静静在这处冷清的茶铺里等到天色将暗。

却说陆滢一回到家便缠着许辰嘘寒问暖。

“辰哥哥,牢里那么脏,有没有不舒服啊?”

“我听人说,牢头们很恶毒的,你没受欺负吧?”

“这么多天,你都吃了些什么啊?牢饭能吃吗?”

……

虽然这两年陆滢的身子骨已渐渐张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了,经历过不少事的她也不像寻常少女那般稚嫩,但在许辰面前,总还是会时不时的显现出小女儿模样来。

这一刻的她,也忘了燕秋姐关于“独立”、“成熟”、“稳重”等等要求。

“好啦,好啦!”许辰不堪其扰,无奈道:“这些问题你都问了快八百遍了!”

“哪有那么多……”陆滢一脸的小幽怨。

许辰本有不少心事未解,耐心招呼一阵后,便拉下脸来,沉声道:“现在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过几年都该说婆家了,不能再这样没大没小!”

“老二!”说着,转头冲一旁的陆浩说道:“去请个西席,好好教教滢滢!”

“你现在才想起这事吗?”陆浩横了他一眼,咬牙道。

“以前不是到处奔波,没机会嘛!”许辰悻悻一笑,感慨道:“现在你都成婚了,大伙也定了下来,是该好好过日子了……”

陆浩转头,看了许辰一眼,大哥的脸上有着几分怅然。

“什么意思?”陆浩警觉道。

“没什么!”许辰只是笑笑。

陆浩更是狐疑,然陆滢一听要给她找老师,还是那种满嘴酸气的腐儒,顿时不乐意了。

“我才不要什么先生!”陆滢闹了起来:“辰哥哥你不是都自己给我们上课吗?干嘛要找别的老师?”

“我教的那些……”许辰一笑,说道:“以后估计会很忙,没时间教了。”

“你要是真不想要西席,那找人学学女红也不错,今后找了婆家,也不至于被婆家嫌弃嘛!”

“谁要嫁人了!”陆滢怒了,狠狠跺脚后,转身便跑了出去。

人走后,陆浩看向许辰,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不是我有!”许辰语气微沉,幽幽道:“他们不会给我这么多时间的……”

陆浩一时没有注意,大哥这次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夜幕落下,天香楼内,浮华到了极致。

少年们早已放浪形骸,一个个如狼似虎,搂着各自的舞妓上下其手,有那性急的,更是已经提枪上马,策马奔腾……

唐时风气如此,便是当众放浪,旁人也只当一桩趣事,何况此情此景下,谁还顾得上别人?

“玉莲儿呢?玉莲儿在哪?”

门被撞开,衣冠不整的盛王李琦带着浑身的酒气闯了进来。

迷离的目光在屋内搜寻着,很快就落在了张立身旁的那位美艳女子身上。

“玉莲儿,可让孤王好找啊!”说着,李琦便迈着蹒跚的步子靠了过来。

张立尚未喝醉,眼看这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一步步靠过来,思绪大致懵了一下。

等盛王抓住玉莲儿小手时,张立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位朋友!”张立轻轻一拨,便将脚步不稳的盛王带倒在地。

“这姑娘是我点的,你要姑娘,可以去找别的!”张立低头笑道。

跌坐在地的盛王明显呆住了。

他傻傻的望着张立,良久,终于有了点思考能力的他脸上红晕更盛。

“呵……呵呵……”盛王只是笑,笑声渐大,继而尖锐。

正在办事的少年们被吵得心烦气躁,枪都要拿不稳了……

“妈的,谁他娘号丧呢?”

“操!老子弄死你!”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成一片。

张天意是喝不醉的,他看出了盛王身上的装扮,也看见了敞开的门外有侍卫打扮的人正从对面屋子快步赶来。

于是,皱起了眉头。

“王爷!”

“来人啊!”盛王见有人来了,便指着张立道:“弄死他们!”

少年们隔壁那间屋子里的人此刻已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人,正运笔如飞……

竟是一名画师!

第一百九十章 直面

夜已深沉,青年于案前整理着多日的准备,有写满字的纸,也有栩栩如生的画。

门被拉开,相貌相似、年纪稍幼的男子走了进来。

“大哥!”男子唤了一声,走过来将袖中的几张纸置于案上。

青年拿起新增的几张纸,匆匆看过,微微颔首。

眼看兄长继续忙碌,弟弟忍不住开口问出多日来的疑惑:“需要这么麻烦吗?”

兄长抬头,只看了弟弟一眼,便又低头忙碌。

“呵呵。”弟弟挠头,笑道:“我只是……”

“不甘心?”

“额,哈哈……”

“你观察那家货栈也有一阵子了……”兄长抬头,表情严肃的问弟弟:“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弟弟敛了笑,沉默片刻,蹙眉道:“东西多,很多!不仅种类多,量也大!我从来没见过能拿香料当沙土卖的。”

“南边的海商,你我也不是今日才知,往年你可曾见过如此规模?”兄长笔下不停,继续说道:“海上的事我们懂的少,可也知道南方那伙人这几十年来没少赚钱。长安这地方,多少好东西都填不完,那为什么以往这些年从没见有人这么干过?”

“七宗五姓,几百上千年的联姻都做不到铁桶一块,这么大的一块利益,岂是一家或几家能够压下去的?”

“那不就是说……”弟弟微微皱眉,惊愕道:“这帮小乞丐比他们都要厉害?”

“这怎么可能?他们才冒出来几年!”

“我们也不是没做过买卖,这家货栈的买卖做到如今的规模,挤死的可不止西来的胡商,南面那些人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可到现在这家货栈的生意照样红火……”

“是不是比那些人更厉害我说不准,海上的事我也不太懂,兴许他们的船更大更好……”说是不懂,可多年来养成的直觉还是给了他一个很接近事实的答案。

“至少他们在长安的关系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一个宰相还撑不下这么大的摊子!”

想想自家如今的困境,这一两个月来长安发生的变动……虽然只是从情报上间接了解了一番,却也对这帮“小乞丐”的能量有了清楚的认识。

“要真这么厉害,咱们准备的这点小花样……”弟弟尴尬一笑:“能管用吗?”

兄长正好收拾妥当,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聪明人呢,总有个毛病!就是爱多想。”

“我没打算说服他,只要诱使他去思考,有些我们没有掌握的问题,他自己就会想到……”兄长将准备好的东西随身藏好,便朝外走去。

“行了,小睡片刻,天一亮咱就上门拜访!”

“他们战力很高的,就这么上门会不会被人打死啊?”

“所以要带礼,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不对啊!”弟弟突然想到:“你把漏洞都给他们指出来了,万一人家全给填上了咋办?”

“不可能的!”兄长神秘一笑:“有一个漏洞他绝不可能填上!这也是此行我最大的把握……”

天,很快就亮了。

少年们倒也还没有荒废到忘记早操的地步,差不多还是原来的时辰,扩建后的校场上已渐渐热闹了起来。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许辰也早早过来,开始了操练,以往的他在锻炼上总是理所当然的偷懒,今天却没有了。

同样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一部分少年脸上的表情,没睡醒的他们脸上难掩倦意,虽说身体素质早可以免疫掉数日的疲劳,但精神上的惯性还是让他们出现了“疲惫”的表现。

“大,大哥!”

一些人突然发现了许辰的身影,然后倦意开始消失,随着渐渐扩散的呼喊,一些还没穿衣起床的家伙便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

“行了,也就几天没见!”许辰挥手散去少年们的惊喜,笑骂道:“都他娘动作快点,别我一不在就变着法子偷懒!”

校场上的晨练声难得的又热烈了起来……

差不多在吃早饭的时候,院子门口的少年接到了一份精美的拜帖。

手里提着一串礼物的两兄弟,非常有礼貌的在一旁等候通传。

此刻的大餐厅被巧手匠人用帘子、屏风乃至是盆栽分割出一个个独立又彼此相通的单间,虽说耳旁还有热闹声传来,却不是原来的“大食堂”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许辰没去边上的小餐厅,也不好在脸上展现出一点怀旧感,毕竟是弟妹的辛苦,一丝一毫的微妙态度都可能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这个家该变成什么样,许辰心里也只是开始犹豫,目前还没有确定的答案……

当少年将拜帖递过来,望着拜帖上的篆体“崔”字,许辰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请客人们去中堂!”

一旁的陆浩抬起正在喝粥的脑袋,望了一眼许辰手里的拜帖,问道:“崔家?哪个崔家?”

而他边上的张立却把脑袋压低,心中嘀咕道:“还好,昨天晚上跑得快,应该没事……吧?”

“我去看看,你们接着吃!”许辰随即起身。

“我也过去吧!”陆浩跟上。

张立和左边的张天意对视一眼,然后尴尬一笑:“要不咱也过去?”

张天意看了看同桌其他几位,见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只好提议道:“要不去屏风后面?”

“不错!”张立大赞:“这主意好!”

说完,一伙人草草啃了几口,一窝蜂似蹿了出去。

“冒昧上门,打扰了!”两兄弟一进门,礼数周到,尽显世家风范。

“请坐!”许辰这边待客用的是胡椅,也不在乎那些豪门贵胄的笑话,真要他在自己家里跟人正襟危坐的勾心斗角,许辰还没到自找罪受的地步。

崔家两兄弟也不在意,落座后便自报家门道:“在下崔言,舍弟崔实,郡望博陵崔……”

陆浩的目光陡然锐利,许辰却淡淡点头。

“不知两位今日上门所为何事?”许辰问道。

“有些东西想给许兄过目!”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摞纸张,递向一旁的崔实,示意他给递过去。

崔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郁闷:“有这么当兄弟的吗?还是不是亲哥哥啊!这要人一发飙,我可就是首当其冲啊!”

虽这么想着,还是伸手接过,毕竟算是来谈判的,正使的架子不能丢,打下手的事还得自己开干。

揣着一份小心将东西递到许辰面前,一见对方接住,即刻转身脱离,动作很是灵敏,看得崔言好一阵无语。

带着疑惑,许辰低头翻看手里的东西。

随着纸张一张张被搁在身旁的桌上,许辰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皱起了眉头。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陆浩,直接将桌上的纸张抽过来,才看了一两张,便大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陆浩看的几张正好记录了陆滢昨日逛人市的言行。

崔言无视陆浩的愤怒,反倒悠然问道:“听闻府上的茶烹的不错,可否有幸一见?”

许辰才看了一半,尚在揣测对方的用意,听见这等要求,心中更生疑惑,既不像立即要走,索性便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来人,上茶,上好茶!”

茶很快就来了,崔言细细品味,除了对茶称赞几句外,旁的却不急。

许辰看的速度越来越慢,眉头舒了又紧,心中隐隐猜到对方的用意。

而陆浩照样愤怒,却也不再表现出来,只是翻看时的动作很大。

崔言自然也在观察许辰的动静,毕竟之前所有的预测都没有切实的依据,能否真正有效不得而知,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只要认定了的猜测,便是看到了些许事实也无法轻易更改。

但观察早已成为本能,真假自要自己去分辨。

“你在崔家,不是普通人吧?”许辰还在看着,却也抬头问了一句。

“那群老东西怕死的很,硬是把我这么个百年前就出了五服的人拉出来当家主……”崔言的脸上满是无奈:“无非就是金蝉脱壳,这样的把戏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玩了!”

“要是我真能力挽狂澜,下一代的家主也轮不到我儿子,甚至他们能让我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崔言苦笑摇头,沉声道:“可我毕竟也姓崔,那么多旁支子弟也是活生生的人……”

崔言这短短几句,戏肉十足,信息量极大!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透露!什么叫金蝉脱壳?要是没能力挽狂澜又会怎样?这些显然比他生不生得出儿子更让许辰介怀。

许辰只在这上面短暂停留了片刻,便强迫自己迅速脱离出来。

节奏,不能按照对方的来!

“老三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许辰转头问陆浩:“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没有传过来?”

“我去拿!”陆浩近来确实放松了对王策那边的注意力,毕竟他需要应考,会试之后还有殿试……

陆浩也是自幼饱读诗书的县尊公子,金榜题名的渴望从来也没有从心底消失,只是这几年的连番变故让他没了这方面的想法。

但当他走进考场的那一天,当他回忆起幼时在父亲严厉督促下的苦读记忆,这样的想法便难免浮了上来。

少年们身体素质提高的同时,记忆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不敢说过目不忘,但也相差不远。

说是做好了另一手准备,但三天的会试下来,陆浩也分不清自己答卷上填写的到底是事先准备好的,还是经过自己再加工的……

堂堂正正,金榜题名,这样的念头或许在他提起笔的那一刻便已扎下了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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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难把握的便是人心,即便父母、兄弟这些至亲之人,朝夕相处数十年也难确定对方心中真正的想法。事实上,随着岁月流转,曾经的想法不断变化,相互间原本的认知早已支离破碎……

在有意隔离的这一段时间里,许辰没有去注意家里的变化,便是让他知道了陆浩心底重新浮现的念头,也绝不会有责怪的意思。

从本心而言,许辰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来,最初的想法也就是让自己活得好一点。

秉承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原则,最初的一系列计划也就是为了“多快好省”的赚点钱,然后为了十年后必然发生的动乱准备点自保的武装力量,毕竟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也是许辰一贯的原则。

可当他发现这个该死的世界竟然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另一面后,之前的计划便不得不彻底推翻了。

于是,长山岛上那座规划中的跨湖大桥和桥上的铁轨车便只在许辰和彭泽的对话中昙花一现。

于是,为了尽快捞到一大笔浮财,不管是为了今后的应对做准备还是仅仅只为少年们留下一笔怎么也花不完的钱财,许辰第一次将“金融”这头巨鳄放了出来,使其肆意冲击着农业社会那薄弱的经济基础……

这才有了后来的动荡。

如果陆浩重新有了金榜题名的念头,许辰也绝不会有制止的想法,即便没有经过赵铭这一场变故,许辰也不可能会认为陆浩是对自己预先规划的背叛。

毕竟,许辰从来就没有制止过这帮家伙逛青楼,他也从来没有过要将兄弟们打造成为一支钢铁之旅、模范标兵的想法……

然而,变化到了现在这一步,许辰一直拖延着不去想,刻意回避的一些问题,终于还是出现了。

崔言当然也不可能确定把握住许辰的想法,他只是见多了乍富的穷人,得知许辰这帮人在短短几年前还是豫章城里乞讨度日的乞儿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切入口。

他也不知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许辰并没有将身旁的弟兄当成可供驱使的爪牙、走狗。

在大的环境下,尊卑有别的思想刻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甭管主家多么的平易近人,身为下人就会有下人的自觉。

尤其是崔家这样的累世豪门,对待家奴早就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境界,他崔言也可以做到待人宽厚,有什么事都身先士卒……

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崔言通过观察、分析,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许辰在对待这帮名义上为“兄弟”的部曲时,做的比他还要深入!

在崔言看来,许辰似乎是真的在把这帮人当成兄弟看!

当然,崔言也没有意外。

毕竟很多人在创业初始都会真心实意的将伙伴当成兄弟,陈胜、吴广是这样,张角、张鲁也是这样!

甭管是亲兄弟还是义兄弟,只要取得一定成果、局势平稳之后,尊卑主次的问题就不可能不出现。

而通过观察后,崔言发现许辰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应该去确定自己“主上”的地位!

如果这人只是一个没有“远见”的粗鄙之人也就罢了,然而文能书写传世佳作、武能领军破敌的少年英才出现这样显而易见的错误就让崔言不得不深思熟虑了。

不管许辰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是有着其他打算,崔言都准备直接向他挑明。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跟踪观察这帮少年,客观记录下他们的一言一行,就是为了让许辰直面这个问题。

然后,开始思考……

许辰,自然在思考。

关于享乐,许辰从不禁止,他也没有以苦行僧的方式来要求身边的兄弟,喝酒、赌钱、逛青楼等等算得了什么?反正他不差钱嘛!就算他们这几百号人天天酒池肉林,一辈子也花不完现有资产的一个零头。

对于这些腐朽的封建权贵阶级的奢靡生活,许辰从没把它当成一个威胁。

可“阶级”二字却成了许辰心中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

熟读史书的他当然明白这两字代表着什么,尽管声称破除了一切阶级的新社会都依旧有着三六九等之分,何况是这个黑暗的封建社会。

但,让许辰一直掩耳盗铃、不去面对的这个问题,却不是因为他没有解决的办法,史书看了那么多,随便照搬几个成功案例也就足够了!

而是,因为他没有解决的勇气。

许辰不想变成什么孤家寡人,也不想去体会高处不胜寒的味道,他只是单纯的想保留住这份情谊!

真正的重感情不是在兄弟出了事后一副急赤白脸的焦急模样,而是谨慎的维持、经营。

在刚来的时候,许辰没有把这个世界上的人当人看,这种上帝般的视角一半是因为自我催眠的需要,另一半自然是领先千年见识所带来的骄傲使然。

渐渐身旁聚集了一帮兄弟,有了交流、有了羁绊,利用的念头从刚开始一点点的淡去,到后来,许辰便真把这帮少年当成了兄弟。

他会为了他们的死去而愤怒、焦急,会为了掩盖自己的惊慌和恐惧而失态,也会为了他们因自己的牺牲而心生悔意……

许辰,忘不掉的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单纯。他不认为那些所谓的上位者的手段、权衡值得让自己丢弃掉那宝贵的、能够证明他不变初心的坚持。

即便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许辰也不想当一个所谓的上位者。

是的,这就是许辰所坚持的,不愿意丢弃掉的东西。

为了享乐,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了有更大的权力,为了改变历史进程……所以,不得不冷血!

见鬼去吧!

为了享乐,有钱足矣!如果身在大唐会有诸多不得以,那干脆扬帆远去,去新的地方,照样也能过得潇洒自在。

这些,便是许辰时常用以说服自己的想法。

即便现在,为了对抗那些莫名其妙的敌人,不得不身陷这腐败、黑暗的阶级社会里,许辰一直以来也没有打算打破自己的坚持。

这一月多的思考,让许辰渐渐坚定了之前一直不敢下定的决心。

回到这处大院后,又发现身边的人不可避免的被社会所同化……

许辰当然也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将这种“恶化”的局势制止下来,但真的还有必要将他们牵连进来吗?让牺牲再次重现?

赵铭的事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短短数年里,有多少因自己而死的兄弟?

何况,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幸福的陆浩,自己真的可以自私到不去顾忌梁婉婷的感受,大肆推翻、否定她的想法吗?

如此,又让陆浩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陆浩这一对后,又不可抑止的想到对街的那位少女,她,毕竟也是这个阶级社会的一员……

许辰暗自苦笑:“真是自找罪受,人家穿越了都是削减了脑袋往上爬,不管是为了变法图强还是称霸世界,从来都不会在乎自己会不会变得冷漠,对待女人那就更别说了,感情从来都等于上床,只要一上床,立马就有了感情!”

唉,许辰从来都是个执拗乃至偏执的人。

和崔言预料的一样,同样聪明的许辰不可抑止的开始了思考,所思考的内容也不仅限于他提出的东西。

而他所要表达的意思,相信对方也一定能够明白。

你的队伍正在发生质的变化,实力会否有影响只有天知道,而你对我们的了解真的足够吗?

崔家为什么会把我这么个几乎不相干的人拉出来当家主,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应对计划?你目前的布局真的能够完成对崔家的必杀一击吗?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届时敌暗我明,用利益捆绑起来的其他势力又纷纷离去,光靠你们一方能接得住崔家无穷无尽的复仇吗?

你连我什么时候到的长安都不清楚,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将你们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的,你派去博陵的三弟真的能完成你的预想吗?他可连我这条大鱼都没看住啊……

这些没有言明的东西,崔言相信眼前这个不凡的少年绝对能领会到。

而已经有了决断的许辰,一些应对也必然发生相应的调整。

陆浩将近来的情报拿了过来,重点挑出王策送来的那些。

“还好!”眼看情报里有关于崔言的简介,总算让许辰对王策的反应力不至失望透顶。

“十三岁就独自一人去了西域啊?”有了决断后,许辰也轻松了下来,笑着赞道:“了不起!”

“往事不堪回首……”崔言摇头苦笑:“和许兄一比,真是判若云泥!在下十五六岁还在替胡商打长工,许兄却已将天下豪杰玩弄于鼓掌之间!”

许辰只是笑笑。

真要说起来,许辰十五六岁的时候别说孤身闯沙漠了,就是多跑几公里都得累得爬不起来……

“那崔乘风和他老子的死……”原本轻松了片刻的气氛因为许辰的这句话又一次沉重了下来。

“我不认识!”崔言一本正经的回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机锋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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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理由可说服不了我。”许辰笑了笑。

“这么说吧……”崔言蹙眉思索片刻,展颜道:“崔家的那些老东西不会在乎一个已经死掉了的家主。”

“面子这种东西只有在面对那些实力弱小的敌人时才会去计较,在对那些能够威胁到我们生死存亡的对手时,现实的利益才是我们最先考虑的东西!”

“世家大族一贯冷血!”崔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许兄该有所了解才是。”

“我通常不习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良久,再度开口的许辰像是没看见崔言紧锁的眉头,淡然道:“我可以让老三不再出手,但也不会立即离去。”

情谊只对自己人讲,对待陌生人,许辰依旧是那个可以自我催眠的冷血之人。

此刻的安平县城各方势力交织,除了许辰这伙人外,徐党、李党的人都有,更有一些见缝插针、落井下石的投机者。

巨兽争斗的周围,总也免不了饮血食腐的蝇蛆之辈。

“事实上我也没有能力制止他们的贪欲。”许辰毫不避讳的说道:“我最多算个始作俑者,真正把崔家逼到绝境的是那些有消化能力的,我只是把他们的**诱发了出来……”

“靠,你这就是不想谈了咯!”坐在一旁的崔实沉不住气,也顾不得畏惧对方强悍的战力,拍案而起:“大哥,我们走,兵来将挡罢了!”

崔言虽面色不虞却没有愤然离去的意思。

“崔家到了这一步想不痛不痒的过关是不可能了,无非就是割多少肉的问题,我可以不吃,甚至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也没问题。”许辰继续说道:“我不像他们,土地、房产这些对我没用,如果你们有需要,比如遣散计划里面有向南方转移的安排,我甚至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许辰不愧是许辰,决心一定,不再踌躇的他立即便抓住了崔家的一张底牌。

果然,虽然号称对此一无所知的崔言双目亦骤然一缩。

“你也知道,我在南方还是有点能量的。”许辰恍若未觉,依旧闻言道:“其实种地这种营生实在太土鳖了!一年到头,扣扣索索能赚几个钱?”

“崔兄若是有心,不如咱们一块合伙做买卖?”

崔言微笑望着许辰,问道:“这算是许兄提出的条件吗?”

“不要说的这么冷漠嘛!”许辰摆手笑道:“这只是一个提议,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许辰不时翻动着手上关于崔言的资料,刻意当面挑开道:“崔兄呕心沥血在西域打拼多年,积攒下来的这点……这点成绩!”

“实在是……”许辰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你!”才刚坐下去的崔实眼见对方竟如此羞辱自家大哥,便又跳出来破口大骂:“欺人……”

“坐下!”崔言冷声打断了他,继而转向许辰,微笑道:“在下这点家底自然入不了许兄的法眼,不过却也是十多年的心血。故土难离,西域拼搏多年……”说实话,崔言此刻还没有完全明白许辰突然提议合伙的用意所在,只是本能上保持谨慎。

然而,当他看到许辰脸上那散不去的似笑非笑时,突然打了个激灵,继而瞬间改口。

“哈哈,西域那点东西不要就不要了!”崔言发出爽朗的笑:“老早就受够那漫天风沙了!既然许兄愿带小弟发财,小弟岂能不识抬举呢?”

这一刻,崔言可谓没了半点豪门家主的派头,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回头我就派人去西域把店铺、房产全卖了!”崔言笑道:“说实话,自打看见许兄开的货栈后,小弟心中就没了再回西域的念头!”

“你说我累死累活走上几个月把东西运到长安来,结果发现许兄这里的价格比我的进价还便宜,我还做什么生意嘛!”

“还是海上的生意好啊!”崔言由衷赞道:“许兄短短数年间便做到了如此规模,你说我不跟着许兄干,还有什么盼头呢?”

许辰愕然。

看着肆意发挥的崔言,许辰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

毫无疑问,这又是个聪明且难缠的对手。

“许兄,许兄!”崔言连声唤道:“这合作的事……”

“合作的事好说!”许辰也不是吃素的,脸上立刻又有了笑容,热情道:“琉球那块地上还有不少的荒地,崔兄若有兴趣,尽管把人带来便是。”

“这个嘛……”崔言也就收敛了一些,踟躇道:“我手底下可没多少人。”

“哦?”许辰故作诧异,问道:“崔兄身为家主,对崔家南迁的一支难道一点话都说不上?”

“许兄何必明知故问?”崔言不喜道:“我这个家主就是被人拉出来顶杆的,别说决定这样的大事了,想去账房支几辆银子都得分管的长老许可。”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交涉到了这一步,许辰心知无法再从对方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对方跳进挖好的坑里,于是也就懒得再和他磨叽。

“崔兄若是准备好了,过来知会一声便可。”

“好,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

崔家兄弟走后,陆浩难掩疑惑,问道:“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许辰回道:“崔家那里原本就是激愤之下的应对,虽然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彻底瓦解这样一个千年世家,之前的我想简单了。”

“那无非就是停手,再做一些防范对方反扑的应对,怎么还主动要求合作?”陆浩问道。

“我原本打算挖个坑……”说到这,许辰突然惊醒。

原本是想着崔家在危急之时必然要往外分散转移的,这也是最初便考虑了进来的。只是人家大家族花了几百上千年来准备后路,哪可能让你几个月就给摸清楚?可以说,金蝉脱壳是这些大家族最后的秘密,想要轻易摸清楚,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之前,思虑不周的许辰将这一部分的希望寄托在那些落井下石的豪门世家身上,但当崔言直言不讳的点出来时,许辰知道自己大概想多了。

既无法做到彻底根除,那么停手便成了不得不考虑的选择,浪费无用功,只为多杀几个无关紧要的崔家人,根本毫无意义。

同时,许辰猜测崔家向外分散的族人很有可能会往南方,尤其是经济发达的东南方迁徙。

所以也特意直言不讳的提出来。

如果对方心生警惕,从而放弃南迁,那么留在中原大地上,就必然要面对那些财狼般的环伺者。

更重要的,也是许辰无法说出口的理由,则是不久之后,可能或者说必然要发生的那场动乱。

如果崔家留在中原的力量足够多,那么积年累月的战乱将很可能彻底抹去这一千年世家。

当然,要是对方无动于衷,依旧向东南迁徙,那就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崔言也是个聪明人,虽然他不一定弄明白了许辰的用意,但还是下意识做出了接近正确的选择。

“挖坑?”陆浩完全没有明白过来。

“这样也好,他要是真敢来,就在眼皮子底下也容易防备。”许辰无法解释,只能揭过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离去的崔家两兄弟也在揣测许辰的真实用意。

“大哥,你说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崔实实在无法理解许辰跳跃的思维。

前一刻还在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下一刻便直接握手言和,甚至还要进行合作,简直……有毛病嘛!

“可能,两层意思吧!”刚才也没有搞清楚的崔言此刻尽力分析道:“一则是想将咱们捆绑起来,毕竟所谓不反扑的承诺都是拿来骗小鬼的,有了利益捆绑,崔乘风和他老子的死也就不会有人再提了。”

“可是,这得利益足够大才行!”崔实也不是笨人,立即抓住了其中关键。

“这一点,估计不用担心!”崔言说道:“想想西市那间货栈,这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好吧,他也真舍得。”崔实调侃道:“感情崔乘风爷俩一死,好处全让咱们占了,不仅大哥你成了家主,还有人上赶着送上这么一大块利益。”

“想得倒美!”崔言白了弟弟一眼,继续说道:“还有一层,就是这家伙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崔家!”

“他故意挑明我在西域的产业,就是要告诉我,我和崔家不是一体的,他或许没有办法彻底打死崔家,但绝对有办法彻底弄死我!”

“既然我这个家主只是崔家临时拉出来顶杆的,那当然没有必要陪崔家一条道走到黑。如果我答应了和他的合作,他或许就有信心彻底将我拉倒他那一边去,然后有了我这个内应,对付起崔家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真的假的?”崔实难以置信道:“他这么有信心?”

“也许是合作的内容吧!”崔言猜测道:“海上的生意可能联系更加密切,一旦加入进去,食髓知味也就只能饮鸩止渴了。”

“那咱们还答不答应?”

“先看看吧!”崔言漠然,喃喃道:“看来必须得多了解一些海上的事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冬天,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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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藏在后面不嫌挤吗?”许辰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屏风后,张立为首的一干人顿时抽了抽嘴角。

“说吧,又干了什么好事?”搁下茶盏的许辰,神色平淡道。

“这个嘛……”张立眼珠一转,笑道:“得看人的!”

“哦?”许辰诧异。

“像二哥这样成了婚的,再干这种事那铁定不是好事!”张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我们这群单身汉……”

“嘿嘿,各取所需,既能解决失足妇女的就业问题,又能促进经济健康发展……是这么说的吧?”

许辰无视这小子的嬉皮笑脸,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去青楼喝个花酒都能惹上一个王爷,你们可真有本事啊!”

“这也不能怪我们……”张立微微低头,轻声嘟嚷道:“那王爷明显是被人引过来的,否则哪可能那么巧?”

“我看就是这个姓崔的干的!”

“当然是他!”许辰没好气道:“你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被人盯梢一个多月,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几天,懈怠成这样了?”

不在乎弟兄们享受是一回事,保持警惕性又是另一回事,即便决心让他们远离修行者的危险,可他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纷繁尘世亦有数不清的危险。

“我看最近你们是得意忘形了!”许辰板着一张脸,沉声道:“账房那里除了每月的份例外,多余的支出必须说明缘由!”

“不要啊……”此言一出,张立身旁的一干少年顿时色变,虽不敢大声抱怨,却止不住低头嘀咕:“这会憋死的……”

张立满脸的尴尬:“大哥,这个……那啥怎么说来着,食髓知味,都是精力旺盛的小子,嘿嘿……”

“别给老子傻笑!”许辰喝道:“想找女人就正儿八经的去找良家女子成婚,还怕我出不起你们的彩礼吗?”

“啊?”张立愣了。

陆浩也愣了,疑惑道:“就这么随便找?”

“对啊,咱们院子里这么秘密,随便找个女人进来……”

“不出去找到哪找?院子里有那么多女人吗?”许辰指着陆浩道:“都跟老二学学,异地恋都能让人死心塌地,你们只要学到了他一成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好老婆?”

“那大哥你呢?人就住对面,都这么久了,也没见你……”

“闭嘴,瞎说什么呢!”张立转头瞪了那家伙一眼,继而冲许辰赔笑道:“大哥你别搭理他,他脑子进水了!”

其实,陆浩诧异的是许辰态度的转变,以往这么些年,许辰对于人手扩充总保持着严谨的态度,从没有放松过要求,如今却松口让弟兄们娶妻,着实有些奇怪。

“娶了媳妇就成家了,有老婆管着,我也轻松一点。”许辰是这样解释的,但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别呆在这傻乐了,每日早晚的操练不能少,以后我会亲自盯着,再敢偷懒,打断你们的狗腿!”

待众人离去,许辰不等陆浩张口询问,直接问道:“科考已经结束,有没有想过要去哪个衙门?”

“你有问题!”陆浩非常肯定的说道:“从京兆府回来后,你好像变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哪有,别多想!”许辰笑了笑。

“不对!”陆浩摇头,蓦然惊道:“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们都灌醉?”

许辰沉默了。

陆浩急了,吼道:“不是都说好了吗?慢慢积累实力,然后用国战的方式去对付他们!”

“可战斗是会死人的!”许辰同样吼道:“难道你想看到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吗?”

“就算赢了,那又怎样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赢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陆浩望着许辰,渐渐笑了起来,笑声渐大:“是啊,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是你把我们拖了进来,现在你想让一切回到原点,自己一个人去承担是吧?”

“好啊!”陆浩最后,歇斯底里的吼道:“那你去啊!等你死了,我们也不用替你报仇了!”

屋内,慢慢安静了下来。

良久,许辰苦笑道:“那你呢?有了妻子,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孩子,让我怎么带去你冒险?你可以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感受吗?”

“总是要有人去面对的,我一个人转圜的余地也大,再说到了这一步,也不是没有和平交涉的可能,他们也不是猪头,明知我们能威胁他们的生死,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而且我也想清楚了,他们要的是活着的我,即便出现不得已的情况,我也不是毫无机会……”

一直是许辰在说,陆浩沉闷着坐在一旁。

“总好过让兄弟们去做无畏的牺牲,我不希望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有事。”

说完,许辰便留陆浩一人在屋内,独自走了出去。

院内,不知何时便已在此的尹洛迎了上来,径直道:“大哥,我跟你去!”

许辰转头看他,满是诧异。

“我都已经走上这条路了,难不成也跟他们一样娶媳妇生娃?”尹洛坦诚道:“在这长安城里,我每吸一口气都要耗费灵石,不跟大哥去,难道在这苟延残喘吗?”

“好吧!”许辰无奈一笑:“都是我害的……”

“别这么说,路是我自己选的,左右不过一死,轰轰烈烈也是我的追求!”尹洛笑道。

“天意,你呢?”说着,尹洛看向右侧的角门,虽无法将神识放出,但感官也比寻常高手灵敏许多。

身在院中,自然能听清刚才屋内的争吵。

张天意遂从角门走出,平静道:“之前我只想报仇,现在报仇不是难事,既见过不同的风景,总觉得还是闯一闯比较好!”

“就像他说的,在这长安城里喘口气都困难,坐着也是等死,只能向前走了。”

二人的态度让许辰有些欣慰,更多也是无奈,他们成了修行者,注定就只能走修行者的路,即便再不忍牵连他们,也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那就这么决定了!”尹洛喜道:“我去问问老柴和老鲁,估计也没问题。”

“暂时不要说出去!”许辰不忘叮嘱了一句。

“知道!”尹洛点头道:“现如今都不知该去哪找他们,这事也急不来。”

“嗯。”

屋内,陆浩望着院中商议的三人,上好的黄梨木椅子被他握成了碎渣……

冬天,总有结束的时候,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随着雏燕的啼鸣远去。

(这个冬天,真的好长啊!两年多……千言万语啊!不说了。)

三月三,本是游人如织的郊外却只有零星几辆彩车。

“今年人怎么这么少?”郭可盈纳闷道:“我记得去年这时候,附近的山头都挤不下了。”

乐城惊讶道:“你都不关心时政的吗?”

“我又不是公主,关心这些干嘛?”郭可盈白了她一眼。

都是打小玩到大的好友,小时候郭可盈甚至在李隆基的手里撒过尿,论起亲近程度,甚至要比乐城这个不知哪位妃嫔所生的女儿更亲近一些。

对于公主,自然没什么身份上的畏惧,玩笑也是常开的。

“城里的青年才俊们都忙着去请愿了,哪有功夫出来踏青?”乐城说道:“至于那些贵女们,要是没有一大群男人围着才不会来这满是虫子的荒山野岭。”

“前些日子,参加了今年科考的学子在宫门前集会,说是科考成绩有问题,也不知结果如何。”唐雪玢为郭可盈解释道。

“能有什么结果?”郭可盈虽然不关心这些,但家学渊博,天生的阴谋论者,闻言冷笑道:“那些豪门大族把持科举这么多年,能是几个穷酸学子闹回事就松口的?”

“是吧?许大人?”郭可盈乘机将话题丢给跟在一旁的许辰。

许辰笑着回道:“听说政事堂拿出了章程,让各家大族延请名师,免费替今年落榜的学子上课,同时出钱解决食宿,就这样让他们在长安免费游学一年,明年可以直接参加考试。”

“听见没?”郭可盈赞道:“多好一招避重就轻!”

“那些闹事的学子里,有多少是真的才学够了没被取中的?大部分都是跟风想占便宜的!现在让他们免费游学一年,又有名师授课,明年被录取的可能就大大提高了,他们要是不答应,死硬到底,很可能连这些都没有,得失取舍之下会做怎样的选择,很难猜吗?”

“我说的对不?许大人!”郭可盈又笑嘻嘻的看向许辰。

许辰只好笑笑。

“豪门大族真是……”唐雪玢本想感慨一句,但早经历过残酷现实的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别总说这些嘛!”乐城见气氛有些沉闷,遂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要开开心心咯!”

“明明是你先提的好吧……”郭可盈腹诽一句。

“就你话多!”乐城瞪了她一眼,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其拽住,便往一旁走去:“也没点眼力介儿,杵在这干啥呢?”

二人走后,气氛转而更加尴尬了。

沉默良久,还是唐雪玢先开口:“你好像有心事。”

“对!”沉默片刻,许辰微微点头,坦诚道:“是有件事拿不准,不知道该不该放弃。”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春天里,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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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玢不明所以,却若有所失:“放弃的话,会让你好受些吗?”

“不会!”许辰望着她,不假思索道。

唐雪玢展颜一笑,迎着许辰的目光,问道:“那你一定有什么必须放弃的理由咯?”

“虽然我一直认为‘我为你好’这样的话是自私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而找出的借口,但……”许辰苦涩一笑:“在这件事上,我好像也无能为力了。”

二人相伴,又走了一段,唐雪玢突然冲许辰笑道:“试试吧!”

“啊?”许辰错愕。

“试试让那个你想为她好的人和你一起去面对,也许你没有低估自己,但低估了她呢?”阳光从少女身后投来,印在她的侧脸上,线条有些模糊,容颜却更加清晰。

像是一扇门突然被推开,又像是深埋在心里的某个画面彻底破碎,原本拦在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女之间的那面透明玻璃全部裂开,玻璃上那个曾让自己执念的影像彻底消失,展现在面前的,已完完全全是唐雪玢的面容。

他不再是因为她像曾经那个人才对她有好感了……

“好啊!”

许辰从来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之前的畏首畏尾只是害怕失败,好不容易重新有个完成执念的机会,他不想有任何的差池。

可是现在,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如果她愿意的话!”

迎着他坦然的目光,刚才十分大胆的唐雪玢又局促了起来:“看我干吗?你去问她啊!”

说完,转身。

“那你愿意吗?”许辰不等她走开,直接又问道。

唐雪玢的身子僵了一下,脑海中响起一声嗡鸣。

这可是人生头一次,虽然没有那种浅显、直白的表示,但二人都是聪慧之人,又有刚才一阵铺垫,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饶是唐雪玢再大胆,也不敢就此大方应承,呆了片刻后,便拔腿跑开了。

身后的许辰不由一笑,朗声喊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红着脸的唐雪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闻声而来的两个好姐妹却一脸八卦的问道:“答应?答应什么了?”

“天啊!”郭可盈捂住小嘴,惊骇道:“你不会答应嫁给他了吧?”

“你这可是私定终身啊!”看似惊讶,郭可盈却分明一脸的兴奋:“太刺激了!”

红着脸的唐雪玢只白了她一眼,懒得去搭理她。

“小玢,你真的答应他了?”乐城的脸上却满是期待。

“连你也不正常了吗?”唐雪玢没好气道。

“那你说,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了?”郭可盈才不管,连连问道:“看你这一脸的春心荡漾,要说没事,鬼才信咧!”

“一边去!”唐雪玢甩开郭可盈抓上来的手,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忙道:“还要不要踏青啊?东西呢?准备好的东西还不赶紧拿出来?这日头可越来越高了啊!”

“切,装模作样!”郭可盈一脸的鄙视。

“许大人!”郭大小姐可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眼见不能在好姐妹这得到突破,转而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当事人,一阵小跑过去,张嘴便问:“快跟我说说,我们小玢到底答应你什么了?”

“郭可盈!”唐雪玢只能在身后咬牙切齿的追着。

一阵嬉闹后,大块的布毯铺在柔软的草地上,各色精致的吃食一一摆开,闹了一阵,有些饿的少女们开始优雅的吃东西。

“话说你们家的这些点心是真不错!”郭可盈吃得连连点头。

“听说,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乐城更是惊讶问道。

“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许辰有些心虚,这要搁原来的时空,只会做些点心,可真没办法得到三位女神的青睐,再说,这些点心也就样式新颖吃个新鲜,味道上比起那些大师傅来,真心一般。

然而这话在旁人听来就有些郁闷了。

“瞧瞧这人,多不会说话!”郭可盈向来直截了当:“又会作诗,又能带兵,连君子都要远离的庖厨手艺都精通,居然还好意思说就这么点本事,你还让别人活吗?”

“过度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就连乐城也补刀了一句。

许辰遂唯有一笑。

“对了!”刚吃完一盒点心的郭可盈又不安分了,向许辰提议道:“你看今天这么难得,要不你作首诗吧?”

“好呀!”乐城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忙说道:“我们可是久闻大名,恨不得一见,今天你可一定要满足我们这个愿望!”

“不要吧……”对于抄诗这件事,许辰倒没有心理负担,现实主义者,需要就拿来用咯,反正也没人告他抄袭。

但是,用剽窃来的诗文泡妞,总让许辰有种欺骗女生感情的不适感,尤其妹子都坦明心迹了,再用这种欺骗的手段,就更让许辰有种自欺欺人的尴尬。

可面对这几双期待的目光……

许辰有点后悔,当初没事装什么逼啊!

好在,突然传来的一阵琴声解救了他。

“谁在弹琴?”

方开始还有些诧异,渐渐便只闻琴声,若空谷幽兰,似孤云野鹤,心神放松之际,曲风乍变,又如暴风疾雨,像怒海狂涛,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使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就在将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气氛舒缓下来,却又有一股哀怨之气袭来……

“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郭可盈不是没有听过高明的琴师演奏,也曾如饮琼浆或哀伤整日,但像今天这样被人刻意调动情绪,过山车般急上急下,闹的人心神不宁,实在难受的紧。

“大白天的鬼哭狼嚎,吃饱了撑着吧!”

这样的评价自然偏激、刻薄,但也是对琴师技艺的一种肯定,若是技艺不到家便只如市井嘈杂,让人仅剩厌烦。

片刻后,身穿白裙的女子默默走来,身后跟着的婢女抱着快有一人高的古琴。

二人俱是绝色,容貌之美,看得郭可盈都沉默了下来。

然而许辰的目光却只停留在女子肩头的那只白色鸽子上,良久,自嘲一笑:“居然会去相信一只鸽子,呵呵!”

灵儿转头,淡淡的瞥了许辰一眼,继而上了一旁的马车,车轮转动,朝南边的山林驶去。

“你认识她?”不得不说,郭可盈的直觉异常的敏锐。

唐雪玢亦将目光投了过来,心中难免忐忑,毕竟那女子的容貌实在世间难有。

“不错!”许辰点头应下。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郭可盈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我杀了她师兄……”许辰坦然回道:“还不止一个!”

三女大惊,小嘴微张。

片刻后,郭可盈率先回过神来,手拍在许辰肩上,一脸老怀大慰般的笑:“小伙子,干得不错!”

“长得这么祸国殃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乐城难得没有反驳她,或许心里也有那么点小小的嫉妒吧。

“那她这是来……”心中的忐忑荡然无存,唐雪玢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没事,我有办法!”许辰轻松一笑。

几人都是聪慧之人,一看就不简单的事也没有多问,这女子能长成这样又岂是寻常人家出身?双方的纠葛必然不小,但许辰不愿多说,她们便不再多问。

“咦……”突然,沉默中的乐城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坡说道:“那边,好像是皇兄!”

“真的,是太子殿下!”郭可盈惊疑道:“怎么好像在祭拜?”

许辰望去,只见青色的山坡上,一身素缟的李亨盘坐于地,身前的矮桌上摆着香烛、酒壶,李亨洒下杯酒,又自饮一杯,神情尽是哀伤、落寞。

原本万事不挂于心的乐城竟鬼使神差的朝李亨走去。

郭可盈诧异,连忙跟上,许辰见唐雪玢也跟了过去,只好朝李亨而来。

人未至山坡,便已被太子的侍卫拦下。

“劳烦通传一声,就说乐城求见!”

侍卫茫然。

郭可盈虽然不知乐城为何要见太子,但也不能让眼前几个侍卫冒犯了好友,便补了一句:“这是乐城公主,烦请通传太子殿下。”

侍卫们显然对乐城这个刚封的公主没多少印象,但见对方能认出太子,又敢自称公主,显然不是发疯的白痴。

“诸位稍候!”

侍卫快步行去,俯身对地上的李亨通报了一声。

李亨转头向后望来,乐城随即微微一福。

其实李亨对这个妹妹也没多大的印象,但他毕竟是太子,对宫里一些人、事长期保持着关注,乐城这个前不久获封的妹妹也是见过一面的。

“让他们上来吧!”

“乐城参见皇兄!”一上来,乐城便俯身下拜。

郭可盈和唐雪玢二人自然有样学样,弄得许辰好一阵郁闷:“早晓得就不过来了!”

“出门在外,无需多礼!”李亨摆手,让众人起身。

“皇兄这是……”乐城踟蹰道。

李亨沉默,良久回道:“祭拜一位故人。”

见其没有多提,乐城遂不再问。

乐城鼓起勇气,开门见山道:“皇兄可否……”

哪知李亨像是早知她要说什么,径直打断了她:“你的婚事乃由父皇做主,孤亦无能为力。”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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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城走来之际,李亨便已猜到了她的来意。

皇帝年迈,继承人的势力又如日中天,即便不是铁杆太子党,也要为自己和家族的将来考虑。如今的李亨确已能和李隆基分庭抗礼,乐城过来求他,显然也是有一番思量的。

然而李亨却没打算出手帮这个不太熟的妹妹,不值得为她又一次冒犯父皇的威严。

“生在天家,婚事哪能由己?”

“可是……”乐城一脸幽怨。

“好了!”李亨本就心烦,哪有功夫去理会这小儿女心思,大手一挥,道:“退下吧!”

乐城一脸绝望。

郭可盈忙上前搀扶,轻声道:“走吧!”

她可不敢对李亨说什么,和乐城这个好朋友开开玩笑没问题,但这可是太子,还是实权太子,别说她,就是他爹来了都不敢大口喘气。

虽然觉得好朋友确实可怜,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可这年头不都这样吗?

倒是唐雪玢这个好友,虽然出身低微,却能找到一个相知相爱的人,还那么优秀,真是……没天理啊!

站在最后面的许辰,眼瞅这一幕,可没什么英雄救美的念头,更不会蠢到上前与李亨争论一番兄妹之情怎能不顾?巴拉巴拉……

眼见几人转身要走,许辰便也默默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李亨却仿佛注意到了他。

“你就是许辰?”李亨突然叫住了他。

走不了了。

三位少女被太子的侍卫请了下去,山坡上只剩李亨和许辰二人。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头一次见面!”李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许辰。

陆浩当初在树林里偶遇太子,并当着他的面干掉了一队禁军的事,许辰后来也听说了。

那件事的影响不小,不过全被眼前之人摁了下去。

说是外出游猎遇上了大虫,还不止一只,禁军为了保护太子全军覆没,最后家属得了朝廷的嘉奖便不了了之了。

不过许辰也没有感激涕零的意思,毕竟之后自己率先对崔家发难,不仅让太子党成功脱离了之前的动荡局势,还让他们趁机扩充了不少势力,算下来李亨占得便宜更多。

至于李亨,在许辰这帮少年进入他的视线后,相应的调查便从来没停过。

到目前为止,许辰在南方尤其在琉球的势力,李亨已差不多摸清。

虽然武威军不过区区七千余人,但战力毫无疑问,尤其又有强大的水师,对于前不久在南方叛军手中吃了大亏的朝廷来说,武威军这股力量还是很有价值的。

李亨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即便目前太子的地位坚如磐石,他也不会志得意满。

父皇便是对军权掌控不足,才导致如今处处受制于将门世家,即便日后登基,手中没有如臂指挥的军队,这皇帝当得也不痛快。

眼前这个少年手里的力量,无论的现在还是将来,都有不小的价值。

何况,借着调查许辰的机会,李亨开始注意到了东南的海商集团,虽然他还没有察觉出分布在朝堂上甚至就在他身边的这群人,可也实实在在的得知了海上贸易所能获得的利润。

李亨毕竟比李隆基年轻许多,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也不像他父亲那么迟缓,长安市面上乃至皇宫大内这些年突然多起来的西域珍宝印证着他的调查结果。

从海上前往西域远比从路上前往更能赚钱!

虽然具体的细节还没弄清楚,但李亨毫不怀疑许辰这帮少年的财力。

若能收为己用,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许辰差不多明白李亨的意思,如果放在之前,许辰不愿和朝堂的大势力过多纠缠。

目前已经有了老师徐番这一保障,多了不敢说,至少保证琉球的格局不受朝堂冲击还是十拿九稳的。

再过些年,战乱就要来临,局势混乱反倒更好借机壮大实力,到时哪怕新皇登基,老师做不了宰相,对许辰的影响也不大。

毕竟那时,面临的威胁或许已经解决,而如果在那样的积累之下还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那么即便他统一天下,利用全天下的潜力也是毫无用处的。

所以,之前的许辰对长安这边的官场是没有多大兴趣的。

可是如今,既然决定独自面对,那么陆浩这些兄弟就还得过普通人的生活,已经有了如今的势力,哪可能独身于朝堂之外?

选一方势力投靠,对保障兄弟们今后的安全也有帮助。

而身为太子的李亨,原本就是最后的赢家,如今看来,这人也当真有能力、有手腕,非要拜码头的话,太子党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认老大这样的话可不是大大咧咧、脱口而出的。

许辰见其一身素缟,便挑了个话题,主动打破沉默:“不知太子在祭奠何人?”

李亨默然片刻,回道:“忠嗣他……走了!”

许辰恍然,原来是王忠嗣。

“石堡城拿下来了,忠嗣他,伤重不治,已经走了……”李亨一脸哀伤。

王忠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本就是皇子,旁人待他向来都是敬畏加疏离,只有王忠嗣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让李亨尝到了友情的滋味。

虽说理念不同,但听到他的死讯后,李亨亦是哀伤不已。

“殿下节哀!”许辰劝慰道:“大帅也算求仁得仁,马革裹尸亦是不错的归宿。”

至少,比老死江边、郁郁而终要好一些吧?

许辰在心中给了自己一句宽慰。

“是……”李亨默然,良久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一句:“可他本不该死在这场无谓的战争中!”

这句话,许辰就不愿接了,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抱怨的对方乃是当今圣上的缘故,而是当初提议让王忠嗣去石堡城的人就是他自己……

“日后有空,可以多来府上坐坐。”虽然很看重许辰,但身为太子,李亨也没有猴急到现在就明言拉拢。

“好!”许辰拱手应下。

李亨走下山坡的时候,对等在下面的乐城说了一句:“我虽不能让父皇改变主意,却也可以知会薛家一声,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本是顺手而为的事,李亨不愿过多介入这等没有好处却又麻烦的小事,能说出这句话,大半反倒是看了许辰的面子。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以后将会发生些什么。

几人回城的时候,郭可盈看向许辰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你和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改变主意?”

虽然乐城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但是太子居然会转变态度,这本身已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

许辰略感无奈,李亨这分明就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估计是看在自己和唐雪玢的关系上,然而这件小事却给了绝境中的乐城无限的希望。

哪怕这种希望仅仅只是她想象出来的。

迎着乐城那热切的目光,许辰苦笑道:“别看我啊!圣意岂是我这个五品小官能改变的?”

“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乐城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身子前倾,就差朝许辰扑过来了。

便是唐雪玢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许辰。

“唉……”许辰无奈,只好说一些自己的看法:“圣上当初指婚,为的是让薛家表明立场,可现在其实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只不过圣旨已下,岂能随意更改?”许辰见乐城的脸色瞬间苍白,不忍之下又说道:“可是对于圣上这样的人来讲,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值的……”

乐城苦涩一笑:“说得不错!像我这样不受待见的女儿,在父皇眼中又有什么价值值得让他朝令夕改?”

“所以,你可以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啊!”许辰为其分析道:“圣上近年来性喜豪奢,宫中用度日益增多,国库的钱不好擅动,内库又时常捉襟见肘……”

由于孙德胜的关系,许辰对李隆基的家底了解的比李隆基自己还要清楚。

每个月,孙德胜输送到皇宫的财帛几乎全是从长安这间货栈的盈利里出的,份额也是按照当初定下的来,不会太多,但相比皇室其他产业的收入却已超过甚多。

可钱这种东西哪有嫌多的?李隆基花钱越来越厉害,孙德胜那里也只能是渐渐增加份额,毕竟他也要通过满足李隆基的欲望来维持自身地位。

好在许辰这里是不差钱的,一大堆金矿等着去挖,他又没有争霸天下的打算,也用不着大肆扩军,目前武威军的这些人只靠海外的贸易就足以支撑,之前掠夺的大批浮财连个一成都没花掉。

“如果你能掌握一门十分赚钱的买卖,而又愿意把收入献给圣上,那圣上显然不会把能下金蛋的鸡送去别人家……”

话槽理不槽,乐城的双目瞬间明亮起来,多日来的黑暗终于出现了一道曙光。

“可是这门生意必须和乐城密不可分!”郭可盈又一次迅速抓住了重点:“否则圣上大可一道旨意收过去!”

“要不……”唐雪玢犹豫片刻,却迅速坚定道:“我把青白瓷的秘方给你吧?”

“小玢,你……”乐城惊讶的脸上满是感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们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不行!”郭可盈却摇头道:“没有用!小玢你家的生意虽然也赚钱,但显然不够!”

“你家的瓷器目前能卖高价是因为独此一份,可能赚到的钱却也有限,想要赚更多的钱就必须扩大规模,可一旦出产过多,价格必然下降。更新快无广告。”郭可盈不愧是皇商家庭出身,商业头脑也不是盖的。

“再说我们也不能让你家从此连饭碗都没了……”

“那要怎么办?”唐雪玢也无计可施了。

郭可盈却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许辰,笑道:“许大人家里的买卖可不小,随便拿出一样来……”

“不行!”虽然这已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但乐城还是坚定的说道:“不能因为我把许大人也牵扯进来!”

乐城深知父亲如今的秉性,如果是自己这个女儿还好,吃相再难看也有底线,要是让父皇尝到了甜头,许辰就不是损失一门生意的事了。

许辰见状,略感欣慰。

“别担心,我刚想起个法子,保证能让乐城赚大钱!”

……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许辰独自下车,吩咐随行的少年:“把几位姑娘送回去,我有点事,晚点回去。”

目送马车进城后,许辰转身,脸色已阴沉的可怕。

“宋清他们果然出事了!”

随后,许辰便朝南面的群山飞奔而去。

灵儿的马车走得不快,而且似乎故意留下了痕迹,许辰很快就发现了踪迹。

一座精致的别苑,面积不大,掩映在青山绿水间。

那辆马车,堂而皇之的停在大门外。

许辰在附近的山坡停留片刻,继而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也没翻墙而入,直接敲响了大门。

容貌惊人的婢女单手就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许辰没心情注意她的容颜,带着高度的紧张走了进来。

就像他对陆浩说的那样,这些人要的是活着的自己,不会一上来就下杀手,而自己也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只要有的谈,转机总能创造一下。

灵儿就在中堂候着,这回没有弹琴,只拿了壶茶自饮自酌。

“请坐!”灵儿伸手,朝自己对面的蒲团指了指。

到了这,许辰反倒彻底放开了,二话不说,直接坐下,于是二人便相对而坐,中间就隔了一张矮桌,灵儿身上淡淡的馨香渐渐传来。

“喝杯茶吧!”灵儿为许辰泡了杯茶,许辰看得清楚,那茶叶竟像是自己炒出来的。

“去你家的货栈买的,那地方也就这点茶叶能入眼。”灵儿像是为了消除许辰的戒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下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袖中握着一个刻化了“缩小”符文的超大号手.雷,许辰直接将手指插进了拉环里,然后才用另一只手端起茶盏喝茶。

灵儿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故意藏起来的手,幽幽道:“若是马师兄还在,他定也喜欢这茶。”

许辰放下茶盏,冷笑一声:“别搞得你好像对他有多深感情!”

“你们这种天之骄女,性格差的,直接以玩弄老实人的感情为乐,人上赶着对你好,你也不过发张好人卡,等人受不了离开后,你又故意跑过去给他点希望,让他继续围着你转,你喜欢的不过就是这种让人迷恋的感觉罢了!”

“住口!”灵儿没说什么,倒是边上站着的婢女怒道:“你个低贱的野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师兄,还敢在此嚣张!”

“不然呢?”许辰白了她一眼,笑道:“你们有什么后手不如说出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婢女怒了,手中有黄芒闪动。

“退下!”灵儿淡淡一声。

“小姐,他……”

“退下吧!”灵儿挥手,继而对许辰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我自问不是那种乖戾的女子,但师兄师弟为什么对我好,我其实也清楚一些。”

“只是年纪还小……”

“你年纪还小?”许辰笑了,讥讽道:“从出生开始算起,您都够当我奶奶了吧?”

这可不是资源充足的时候,换万年以前,十几岁筑基的天才比比皆是,现在即便天赋再高,受制于环境,几十岁能筑基便已算好的了。

当然,做许辰的奶奶未免偏激,许辰这是在刻意激怒灵儿,想让矛盾早点爆发,二人之间有抹不开的仇怨,谈判的事也不可能跟她谈。

灵儿自嘲一笑,点头道:“确实,我已三十有五,三十多岁在外界早为人母,说自己不懂情爱,确实矫情。”

“不过,马师兄我倒真的没有察觉……”灵儿脸露回忆,幽幽道:“马师兄这人,我也只见过几回,说来惭愧,当初我都不知马师兄姓名,还是回去之后问了才知。”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我哪里,我这么个傻丫头,哪里值得让他奋不顾身?”

许辰没再去讥讽,肃然道:“你成熟了!”

灵儿抬头看他,微微一笑:“嗯,长辈们也这么说,还说真该感谢你。”

“现在我才知道,我们这些人老鼠般活着,除了修炼,无事可干……”

“前些年,还有宗门比试,让大伙儿有点乐子,现在连比试也没了。”

“害怕浪费资源?”许辰问道。

“对!”灵儿点头,说道:“你对我们的了解应该也不少了。”

“现如今的我们,除了修炼让自己活下去,就是再修炼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个个魔怔了……”

“没日没夜的修炼,境界高了,消耗的资源也就越多,资源不够就得拿更多的时间来凑,根本没有其他的活动,活着就只为修炼,修炼为活得更久,可就算活得更久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把所有时间花在修炼上,躲在洞府内,成天见不到外面的阳光,尽管残域内的阳光也不真实……”

“如果这样能够继续下去也就罢了,好歹也算个盼头。可是残域内灵气也是有限的,无法再生,那些境界高的前辈哪怕是为了维持生存,随便吸入一口也抵得上我们这些小辈数年所需。”

“灵气越来越少,灵脉不断的枯竭,发现一处隐藏空间的间隔越来越长,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所在的残域还能否再发现……”

“我们……”灵儿的脸上不见痛苦,竟是悲哀:“我们是一群没有未来的人!现在,很多绝望的人连后代都不敢生了,因为怕他们终将承受残域崩溃的悲惨。”

“而事实上,我们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你这是要说服我吗?”许辰冷冷一笑:“可你们手上还是掌握着不小的力量,这种力量对于外面的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

“虽然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限制,可那是你们还有希望,如果哪一天你们彻底失去了希望,绝对会将愤怒发泄在外面的普通人身上!”

“对啊!”灵儿点头,望着许辰,殷切道:“所以你也有必要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外面毕竟有你在乎的人,你今天愿意独自前来,说明你在乎还在城里的那些人,也在乎落到我们手上的那几个人。”

“宋清他们果然在你们手上!”许辰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没错!”灵儿点头道:“但你放心,我的长辈发下了话,他们现在都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许辰沉默良久,皱眉道:“我怎么能确定你们得到想要的东西后不会对我不利?”

“事实上我们首先要确定你到底有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灵儿回道。

许辰握紧了拳头,深吸口气,方才徐徐道:“那好,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灵儿突然神秘一笑:“这就不是我能和你谈的了……”

“糟糕!”许辰大惊,勾着拉环的手指便要提起,然而,却发现身子已不受控制。

随即,两眼一黑,陷入了黑暗。

一旁的婢女见状,冷哼道:“小姐,跟他啰嗦这么多干嘛?早点发动,把人带走不就好了?”

“毕竟是要他帮忙,他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如果不甘心配合,万一得不到岂不损失更大?”灵儿怅然道:“和我们所有人的未来相比,死去师兄们的仇就不算什么了……”

“小姐快看!”

那婢女刚要上前把人抬走,却没想到盘腿而坐的许辰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身子周围却散发出一股薄薄的星辉。

“别乱动!”灵儿大惊,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她十分危险。

“那怎么办?还怎么把人带走?”婢女急了。

“别怕,爷爷有他自己的办法……”

黑暗中,有一道亮光乍现,柔和的烛光下,一位盘腿而坐的老人睁开了双眼。

“小友,好久不见!”

许辰认出了他,这就是那个当初在长山岛的那一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

也就是这人的出现,让许辰改变了所有的计划。

“你就是昆仑域的主人?”黑暗中,许辰皱眉问道。

“呵呵……”老人苦笑一声:“哪配得上‘主人’二字?不过是个风烛残年,却连小辈都照看不了的老不死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不死的蠢货

“其实,当初只想请小友来昆仑一叙,没想到小友竟如此刚烈……”老人无奈一笑。更新快无广告。

许辰却冷笑一声:“这种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说出来有意思吗?”

“罢了,往事不提!”老人冲许辰说道:“老夫只想问小友一事,若小友能如实相告,老夫便将小友的几位兄弟安全送回。”

“且小友必将成为我昆仑上下最友好的朋友,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哪怕是老夫这条老命,小友也尽可拿去!”

“只要小友如实相告,老夫便立即自陨于小友面前,为小友出气!”老人肃然道:“若小友不信,老夫可以道心为誓。”

“以小友之经历也定知此誓言的威力,足见老夫之诚意。”

其实许辰虽然在典籍中看到过道心之誓,可他又不是修士,鬼分得清你到底有没有以道心起誓,又不是只说句话就算发了这誓言。

可在这莫名其妙的空间里,许辰连自己到底是以何种形态存在都不清楚,哪还有反抗的余地?

何况,他也真的很想知道这帮人到底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妈的,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就不能这样好好的问呢?

你问,我答,不就完事了吗?

至于死这么多人吗?

真他娘犯贱!

“你想问什么,问吧!”许辰的心情都表现在了脸上,十分痛苦、无奈道:“我他妈也早想知道你们这帮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老人感受到了这份情绪,歉意道:“是老夫的过错,老夫当初太着急,也太敷衍,没有对晚辈们说清楚。”

“其实,当初老夫是想亲自前去的,可小友也知,我们这帮老东西出去一趟的花费实在不小……”

“呵呵!”许辰心中冷笑:“你不照样派了个元婴期出来?还把自己的掌门也派了出来的,带着一帮精英弟子,这也叫敷衍?”

老人感受到了许辰心中的嘲讽,却无动于衷,而是轻轻一挥手,顿时整片黑暗直接变成了星空。

许辰发现自己此刻正悬浮在地球之上,眼前则是耀眼的太阳以及八大行星。

许辰即刻转头,朝左右看去,果然,旁边的月球表面光滑如镜,一个陨石坑、环形山都看不到。

“妈蛋,果然不一样!”

“小友对这一幕想必熟悉的很!”老人微笑问道。

许辰也懒得否认,直接道:“这是太阳系!”

老人缓缓点头:“称呼虽不同,但也形象、确切。”

随后,老人再挥了挥手,许辰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朝远离地球的太阳系边缘地带飞去,速度极快,简直超过了光速。

“这肯定不是真的,否则老子早就再次穿越时空了……”许辰还有心思调侃一句。

到达太阳系边缘后,许辰看到的是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缥缈,却完全看不到边界,更别说透过雾气去看外界的景象。

许辰之前曾在科学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个观点:太阳系外很可能只是一个虚拟的3D全息投影。

因为别说是像NASA这样的全球最大航天机构,就是任何普通人手持天文望远镜,都能够看见太阳系以外的景象。

可是,有资料称,诸如NASA这样大规模的航天机构所设立的宇宙望远镜却没有办法在太阳系边缘地带看清太阳系外的景象。

就好比,你在车内明明可以看清车外的景色,但当你贴近车窗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这显然不合常识,也没有任何现有的遮挡物或者折射气体的属性能解释这样的现象。

所以,有人大胆猜测,人类在地球上所能看到的太阳系外的景象全部都是投影出来,是虚假的,或者至少不是人类所认知的这样。

当然,这个观点直接涉及了“人类为何而存在”这个哲学上的本源问题,甚至挑战了“人类存在的意义”,所以不被人接受,只当做是一种哗众取宠的疯狂设想。

但眼下,许辰能够确定老人给他看的东西绝对是真实的,或者至少是他能够确认的,否则接下去的问话,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许辰也差不多猜到他想问什么了。

“能告诉我这大阵外面是什么吗?”

果然……

这让许辰怎么去回答?

就连现在他看到的太阳系边缘地带,在前世,许辰都没见过啊!

网上能找到的图,没一张经得起推敲,全都是天文爱好者的假想,有些说得头头是道,可许辰哪分得清真假?

就连旅行者一号是不是已经冲出了太阳系,天文学家们都在争论不休,直到许辰穿越之前都没有结果,更别提把太阳系外的景象发回来了。

“我……”许辰苦笑回道:“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是我真的也不知道!”

“我们那时候的人制造出来的飞船,都不敢说一定飞了出去,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

老人沉默良久,亦是一声苦笑:“你这样的回答,让我如何能够甘心?”

“呵呵……”许辰依旧苦笑:“我知道你们能有点希望很不容易,可我真的也不知道啊!”

“好吧……”老人叹息一声,说道:“虽然我知你有许多理由没必要撒谎,甚至大可编造出一些假象来敷衍我,可……”

“可我们实在等得太久!”老人一脸绝望的哀伤:“我们已经等不下去了!”

“尽管……”老人摇头,笑了笑:“抱歉,哪怕只有一点可能,老夫也愿意相信你在撒谎!”

“请你原谅一个绝望的老人,最后一点奢望吧……”

说话间,老人伸出的手指尖上有一团朦胧的混沌。

“搜魂吗?”许辰惨笑,却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身上除了衣服外,没有任何东西在。

老人沉默点头,一脸歉意:“抱歉,其实以小友的魂力,老夫这一指下去,能够得到的记忆也相当有限,即便你刚才在撒谎,很可能我也得不到想要的记忆,但……”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许辰无言,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也好,或许还能穿越回去也说不定。

就在老人的手指将要靠近许辰的时候,许辰的身子突然向后飞去,有一道星辉自许辰体内飞出,化为一道人影。

老人像是早有所料,放下了手指,淡淡笑道:“道友终于现身了!”

慧能方丈还是老样子,只是看向老人的神情,一脸的鄙夷!

“你熬了快两千年,耗光了可能是这世间最后几颗续命丹,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道友不是一样?”老人露出惨笑,摇头道:“牺牲几十万人的性命,生生毁掉一个大型残域,到头来还不是要躲在落难原养伤?”

“与其老鼠般的活着,不如搏一把!”慧能面无表情道:“反正他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生死不过几十年而已,就当发生了几次地龙翻身吧!”

“是啊,我们这些修士还知道绝望,残域内的普通人才真是连绝望都不知,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发现为什么后代越来越难生育,幼儿越来越容易夭折……”

“他们才是被这世界彻底遗弃的人啊!”

老人发了一通感慨,还是问道:“道友想必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当年道友孤身前往大阵边缘,定然有些发现,可否告之一二?”

“对你这种老不死来说,我说的话你会信吗?”慧能冷笑道。

“那你为何三番五次阻止我?”老人皱眉不解。

“我只是不想你这个蠢货真把我们唯一的希望毁了!”慧能依旧冷笑。

老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愿闻其详!”

“这小子的记忆我看过!”慧能语出惊人。

老人惊讶抬头。

“就你们昆仑那点东西,除了搜魂还知道个屁?”慧能骂了一句,傲然道:“老子用自己的手段早就看过这小子的记忆了!”

说完,又转头看了许辰一眼,淡漠道:“我可从未说过我是个好人!”

许辰一笑,回道:“好在我也从来没这么想过!”

慧能点了点头,转向老人。

老人于是问道:“可否将其记忆分享一二?”

刻录玉简的能力,筑基期就有了,如果慧能真已知晓,那确实简单多了。

哪知,慧能却微微摇头:“不行!”

老人色变:“为何?”

慧能指着许辰说道:“因为我还有求着这小子的时候!”

“还好老子先看过他的记忆,不然也像你这个蠢货一样,那就真的完了!”

慧能说话不客气,事实上他也没必要客气,老人行将就木,没几年好活了,动手都未必敢动。

再者,这老不死活了快两千年,耗费的资源不计其数,就这才只到元婴后期,妈的,要是能把他用掉的资源抢过来,老子没准都突破化神了,或许早就冲出这鬼地方了。

“这小子的脾气得顺着来!”慧能指着许辰道:“老子这么久以来从来没干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这小子也会念情,投入这么多心血,到时候肯定也会尽心去办事。”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老子看过一次也就够了!”慧能对老人说道:“要是再把他的全部记忆让你看一遍,那老子之前投入的心血不全部白费了?”

“可你要如何给我一个说法?”老人压制着怒火,身上气势渐升,冷笑道:“你当年受的伤不可能在这处天地内养好,真要动手,你有把握撑过我几招?”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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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准备以我的道心起誓!”慧能二话不说,立刻结印,发出道心之誓:“我可保证这小子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大阵外的景象!”

许辰分辨不出道心之誓是否结成,老人自能分辨出来,见慧能如此坦诚,他涨起的气势降了下去。

“妈的,这小子故意不早说!”

老人气闷,就刚才那么一下调动气势,就得花费灵儿一年所耗灵气量。

“我早说了,你的那套是行不通的!”慧能毫不避讳的指责道:“就算让你看清了大阵外什么样,你又能如何?”

“光靠你们留下的那几样东西就能破阵了?”慧能嘲讽道:“你也不想想,当年就算有好东西,也早被那些逃走的人带走了,留下来的这帮人里还能有比他们更好的存货?”

“你真以为那些留下来的人里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没赶上,手里也会有很多不经意间收集到的好东西?”

“就算有,这么多年下来,但凡能补充灵气的东西也早被他们用掉了,你自己都是个自私鬼,倒把祖宗们想成了慷慨之辈,哈哈,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蠢!”

老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骂,但早没了气性的他懒得耗费灵气去发怒,只回了一句:“毕竟过去了万年,而这处天地又没了灵气,大阵也不可能长久维持……”

“你这想法倒是有点靠谱!”慧能难得赞了他一句,可又说道:“但你想过没有?大阵内是没了灵气,可大阵外呢?”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布下这大阵不是为了阻止毒素的蔓延?”

这一点,许辰倒是知道。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所谓的毒素就是氧气!

地球内没了灵气是氧气的缘故,可太阳系内本来就没有氧气存在,氧分子也不可能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脱离地心引力跑到太空里去,要是真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前世的人类早开始向其他行星殖民了。

所以,太阳系内没有了灵气绝对不是因为毒素的缘故,具体原因许辰目前也不清楚,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但许辰可以确定,万年前那帮人布下大阵的原因绝对不是隔绝毒素,否则没必要隔断整个太阳系,封闭地球就行了。

不过,这些自然没必要告诉他们。

而因为慧能的这一句话,许辰也可以判断出对方读取自己记忆的时间应该是在豫章城内。

有很大的可能是在最初他把自己从抚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因为只有那个时候自己丧失了意识。

而如果慧能读取记忆的方法很简单,随时、随手就能做到的话,那么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不可能不再对自己施展,毕竟他也是绝望中的一人,又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身上,还投入了这么多心血。

好比一个将全部身家投入了股市的人,哪有可能镇定自若,好几天都不关心下股票行情?

这是人心,不会因为年纪、武力值等等差异而有所变化。

为此,许辰判断,慧能实施这种手段的限制一定很多,而且需要的准备时间一定很多,整个过程也一定很繁琐,至少不可能是自己睡一觉就完成了的。

那么这样算下来,也就只有最初失去意识的那几天可能被他动手脚了。

至于他之后的一番作为,特意提出的交易,估计只是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不往这方面想。

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昆仑域的老不死突然出手,恐怕慧能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承认这一点。

而现在当面说出,也正和他说的那样,得念他的情!

自己虽然有些隐私被窥探的厌烦,却也不得不正视现实,慧能和尚给过自己的帮助远远能抵消这些许厌烦。

“大阵外很可能就有灵气补充!”

这当然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期望,哪怕对外面一无所知,可总也要保留这些最美好的期望。

不然,靠什么活下去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老人反问道。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躲在落难原只是为了养伤吗?”慧能又开始爆猛料了。

“那地方有个家族,很有意思!”慧能不说,反而先问道:“你家的那个后辈回去之后就没对你说些什么?”

“他是怎么落入陷阱,身上的东西又是怎么被人摸干净的,你就一点都没问?”

“那些土著野人……”老人双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呵!”慧能冷笑道:“这就是我们这代人和你这老不死的的最大区别!”

“你个老不死的还保留着那些无畏的骄傲,一边说自己绝望,苦的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一边又看不起外面的人。”说着,又指着许辰,继续嘲讽老人:“如果不是让你算出这小子明显来自不同世界,你也不会跟他这么客气说话,还来那么一阵忆苦思甜,真他娘恶心!”

“我在那里观察了很多年,发现这个家族里也有人在修炼!”慧能继续说道:“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其他外界人练武、修习内功是一样的,可是……”

“他们的人能够自由出入残域和外界,不用借助任何外物自由活动!”

惊天猛料终于被慧能爆了出来。

不仅老人,就连许辰都震惊了!

外界的人需要氧气,残域的人视氧气为毒素,空气内没有一丝氧气,不带氧气瓶根本没法活。而残域内的修行者倒是可以在外界活动,可需要耗费灵气来抵御氧气的侵袭,不带几个灵气镯,根本不敢乱晃悠,否则灵气一旦消耗干净,就会“嘭”的一声化成一堆夹杂着纯净水的灰。

那水,是真他妈纯净……

可是万家的人居然能够自由出入残域,并在内外两地自由生存,这也太妖孽了吧!

“所以他们在各个残域内都有据点,也都安插了探子!”慧能笑道:“我那地方当年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你的昆仑……”

“呵呵,没准你最看好的天才后辈,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哦!”

老人震惊过后,忙问道:“所以……所以师弟回来说没在你身上看见灵气镯,而你却跟他斗法……”

老人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浑身都在颤抖:“就是因为他们的修行法门?”

“哈哈!”慧能笑了一声,赶忙安抚他道:“你别激动,没你想得那么好!”

“要不是不想被你那些后辈烦,就这样看着你激动死也是蛮不错的!”今天的慧能和尚,哪里还有一贯的高僧模样?

“不错,我确实弄到了他们的修炼法门,也同样修炼了!”迎着老人无比期望的目光,慧能叹道:“可惜差点没把我玩死!”

至今想起当初那万念俱灰的痛苦,慧能尤心有余悸:“我觉得很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伤,或者是我往大阵边缘去过一次,带回了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反正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不人不鬼了!”

“哦,不能这么说,对我们这些地老鼠来说,我的变化应该算是好的!”慧能自嘲一声,继续道:“然后我就发现我好像也和他们一样有了在两地自由活动的能力。”

“不过这能力很鸡肋!”慧能撇了撇嘴,说道:“在残域内自然不用提,在外面的好处也就是平时生活不用再额外消耗灵气,但是一旦施法,影响还是一样的剧烈,大范围斗法和你们没什么两样,而且,从那以后我发现自己吸入灵气的速度变慢了很多……”

“不管是用灵石,还是服用丹药,甚至偷入别的残域,去灵脉附近偷灵气,速度最少慢了一倍!”

说到这,慧能还是取出一个玉简,贴在额头片刻,然后丢给了老人。

“这是我得到的修炼法门,还有这些年的参考心得,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学,或者传给后人。”

“这里难道是真实存在的空间?”一旁的许辰看得目瞪口呆。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震惊,慧能转头解释了一句:“这里不是真实空间,我还在豫章呆着,这老不死也躲在昆仑的矿洞里,我们两个都只是一道法力残影,利用他背后的那盏古灯才能和你在这交流。刚才那道玉简也只是一道法力残影,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也能传递信息。”

“至于我这道法力是当初你走的时候留在你体内的,就是为了防止这老不死乱来,放心,这次把他说服了,这道法力也就消失了!”慧能忙宽慰许辰道:“你可不知道要弄出这么一道法力来得费多少灵气,老子可没那么存货去浪费。”

“那他呢?”许辰指了指老人。

“他应该是你刚才喝的那杯茶!”慧能再次解释道:“茶汤一入你体内,我这道法力也就被激活了,放心,我已经做不到那种长期不间断用法力监控一个人了!”

也就是说,离开豫章的这些年,尽管体内有慧能的这道法力在,但是对方却没办法实时监控自己的行为。

“你不信的话也可以问问这老不死!”慧能知道许辰疑心重,遂指着老人说道:“这老不死为了搞出今天这场面都前后利用了两个手段!”

“那杯茶起到的作用和我这道法力一样,但是都需要触发才能起效,现在已经不存在那种独立出去的分身了,一个人都养不活,哪还有闲钱去养一个修为低,又没多大用处的身外化身?”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惊天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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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是怎么触发起效的?”许辰又问道。

“他?”慧能冷笑一句,道:“这老不死抠门的很!他给你喝的茶最开始只是为了让你失去意识,然后让她的后辈把你带回昆仑,到时候再把你身体内的这道法力收回来,他一点都不亏!”

“所以前辈的法力被激发,他就不得不改变主意,现身出来?”

许辰恍然,也没有去计较为什么他明明提前觉醒却不立即现身,毕竟这二人之间有龌蹉,对自己的安危更有利。

“没错!”慧能点头道:“应该是他的那个晚辈身上还带着什么宝贝吧,你这里一有变动,她就立刻发动,然后老东西就弄出了这么一处虚幻空间来。”

那一头,老人不理会这二人的交谈,仔细查看了一边慧能丢来的玉简,没发现问题,同时有许多触动,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外界的野人竟有如此惊艳之作!”

“你以为是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慧能讥笑道:“那根本就是一个大能之士留给他们的!”

又是惊天猛料!

“什么?”老人惊疑道:“什么人能留下这等东西?这看上去是让外界普通人修炼之后能在残域生存的法门,可老夫觉得如果逆向推导,让残域内的普通人也去修炼的话,很可能他们就能适应外界的毒素了!”

“你倒是不笨!”慧能白了他一眼,却又否定道:“可是没用!”

“老子弄来做实验的那批人全成一堆灰了!”

“这是为何?”老人无语了。

“很可能是外界的人已经适应了毒素的环境,外界之人本就是当年那些灵气稀薄之地的野人繁衍而来,这些人当初对灵气的依赖度低,在剧变之下,生存能力比我们这些人更大,后来经过万年衍化,渐渐适应了外界的环境。”

何止适应,简直也成了依赖好吧!

许辰在心中如是想到,目前来说,残域内的人依赖灵气活着,外面的人依赖氧气活着,根本没什么两样嘛!

“所以在此基础上,他们修炼这个法门后,当然就可以适应环境更好的残域,而残域内的人即便修炼了也差一些……”

“所以他们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道理都是相通的!”慧能感慨道。

这一点,许辰倒无法分辨了,灵气对外界的人来说无毒无害这是毫无疑问的,甚至还能强身健体,自己这帮弟兄吃了那么丹药,不仅没事,体质越来越好,这就是明证。

无法在残域生存,只是因为对氧气有了依赖,倒也无法说哪块地方是好是坏。

“说了一大通,不还是没用吗?”老人气道。

“刚夸你几句,又蠢了不是?”慧能继续讥讽道:“能弄出这等修炼法门,打破内外壁障的人物,难道就没有想出新的、更好的办法来?”

“我从这个家族了解到,这个修炼法门八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他们家当中了!”

许辰已经麻木了……

八千年……华夏文明史才一个上下五千年,要是从现在算那才四千年不到,这个万家的存在历史居然是华夏文明史的两倍啊!

长江中下游的河姆渡文化不会也是万家人传开的吧?

算了,世界不一样!

许辰赶忙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才能抚平自己多年认知被颠覆的动荡感。

“另外我在他们家的宗祠内发现了几样很有意思的老东西,年代很久,有点像法器,但是又不用靠灵气驱动,我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许辰想起了当初在万家祠堂见过的那张祭案。

“当然,最有意思,也是让我坚定这个当年给他们留下修炼法门的大能之士还可能活在这世间的证据就是他们家的五块玉佩!”

今日,最大的猛料终于爆出来了!

“不可能!”老人一听,断然摇头:“什么人可能存活万年之久?”

“白痴!”慧能实在忍不住,骂道:“你这么个白痴明明只是元婴后期,靠嗑药也活了快双倍的寿元,还是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

“如果换一个化神期同样吃掉你用的那一瓶续命丹,是不是也可以活个四五千年?那炼虚呢?合体老怪呢?”越说越来气,慧能直接骂开来:“续命丹这种宝贝可是按比例来的,你个贱人明明只有一千年底子也好意思赖着不去死,换个化神期,吃一颗就当过你吃一瓶啊!”

“老子要不是通过这小子这件事知道你个老不死还活着,我都不敢往续命丹这上面想,你他娘的可真不要脸,就这样硬是把宝贵的续命丹给全部浪费掉了!”

“你说你吃掉的最后一颗,才他妈给你加了几年?你他妈也好意思吃!”

“妈的,你小子还有完没完!”空间内,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声音。

不是许辰,不是老人,自然更不可能是骂得正欢的慧能。

三人大惊,慧能连忙护住许辰,老人也立刻手握古灯戒备起来。

“唉……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啊?”又是一道不同的声音。

随即,被慧能护在身后的许辰身上,突然蹿出一黑一白两团光团,这光团可比刚才慧能显形时的那道星辉大得多。

玄武和白虎二人纷纷现身。

“是你们!”许辰大惊,却已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许辰惊讶过后,即刻沉声问道:“我身上还有谁的法力在?”

妈的,还真当老子的身体是公交车啊!

想上就上!

真是没实力就没人权啊!

白虎阴阴一笑,回道:“你是说那个你在海上遇到的扮猪吃老虎那人吧?”

“那小子蛮调皮的!”白虎笑道:“老子一进入你的身体,他就跟老子玩起了躲猫猫,老子想着这么多年无聊的要死,除了面对臭乌龟这张死人脸外也没见过几个外人,所以就来了兴致,跟他玩了好几天,最后才把他吞了,这才知道你是在海上遇到的他。”

躲猫猫,居然在自己的身体里躲猫猫……

玄武见许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想着还要靠他帮忙,连忙出来唱红脸,道:“后来那个赵家的二小子也想进来,被我直接灭了。你在长安城遇到的那个人他倒是没进来,不过他的深浅,我们也不清楚,毕竟没有直接接触,我们也不能离开你的体内。”

“倒是这位小友很有意思!”玄武指了指慧能,笑道:“按时间来说,他应该是最先进来的,可我们在你体内呆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未察觉,原本不明所以,今日一听,想必是那神奇的修行法门改变他法力的性质吧。”

“见过两位前辈……”慧能无语了,这两家伙到底是什么存在啊?为毛神识过去扫了好几遍,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至于昆类的那个老人就更是惊骇不已了!

没想到这个普通的野人,身上居然有这么多秘密,还好刚才小和尚提前发动让自己察觉,所谓搜魂的举动也只是为了逼他出来,这要是他不在,真让自己动用了搜魂,还不得直接被这两老家伙吞了?

费尽心机活那么多年,我容易嘛!

“该死,这帮贱人!”

许辰此刻的心中却一片愤然,慧能好在还只是静静待着,直到今天才触发出来,这两老畜生看架势竟是一直都在,那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就都让他们知道了?

好在没对唐雪玢做什么,妈的,自己的女人可不能让老畜生给看了!

突然,许辰又猛地惊醒。

“如果这样,那当初在基隆海滩上的那一幕他们发现了没有?”

如果说发现了,那为何当自己再度进入他们所在的矿脉后,有意在他们面前露出伤口,他们却无动于衷?

按照从小老虎和小乌龟那里观察来的动静看,自己的血液绝对能对他们有大用,他们那时亟待解决的不就是离开自封之地,自由在外界活动吗?

如果按这两老畜生所说,他们是当年灵族的圣兽,这一点也从天南域的守护阵灵那里得到了证实,那么这两老畜生绝对是媲美甚至超越人族大乘期老怪的大高手啊!

这两家伙一旦有了对抗毒素的办法,冲破这封闭大阵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吧?

至少也应该去试一试啊!

慧能才元婴大圆满都急不可耐,昆仑的这个老不死更是连点头绪都没有,只凭设想就要尝试,这两老畜生不可能不对自己下手吧?

难道说他们没发现基隆海滩上的那一幕?还是说,他们是自己第二次进入矿脉时才进入自己身体的?

许辰在思索的时候,白虎这个急脾气已经指着慧能逼问道:“小子,快把刚才的话说完!”

“你说的那什么五块玉佩,还有那什么大能,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快给老子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白虎和玄武真的很庆幸当这小子第二次进入矿脉后,分出了一道法力寄身在他身上,这么多年来,他们困守在矿脉内,除了不断实验怎么让后辈出去外,别的消息一点也得不到。

没曾想这一次无心之举竟然得到了这么多惊天猛料!

外面的世界虽已残破,但看来还是有很多像他们一样不走运的老东西留了下来啊!

第二百章 最靠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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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有吩咐,晚辈自当知无不言。”慧能恭恭敬敬回道,完全不见了刚才对昆仑老者的嚣张。

“那五块玉佩就是这万家传承之物!晚辈猜测这五块玉佩原本实际是一整块,而这个万家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寻常能让这五块玉佩复原的方法!”

“玉佩呢?”白虎立刻伸出手,急道:“拿来给老子看看!”

慧能苦笑道:“如今这状态,玉佩哪还能戴在身上!”

玄武制止了白虎,指着许辰说道:“那五块玉佩里应该已经有三块落在了他的身上。”

确实,第一块是从万家祠堂内拿来的,第二块是柴老从卢宗保和卢宗泰(好久远的名字啊!连输入法都忘记了……)两兄弟那里取来的,第三块则是前不久干掉崔乘风后从他身上拿回来的。

七宗五姓对万家可谓观察许久,万家的一些秘密或多或少也被七宗五姓得知。

崔乘风之所以能有这块玉佩很可能是他老子给他留着护身用的,毕竟万家宗师战力非凡,有这块玉佩在,他这个宝贝儿子活命的希望也大几分。可他万万没想到,也正是因为这块玉佩,让许辰一开始就盯住了他,前不久发火杀人,除了为赵铭报仇外,许辰可以肯定,这块玉佩的原因也占了不少。

毕竟比起偷偷摸摸,杀人这样简单、直接的方法更彻底一些!

至于第四块,柴老猜测很可能在范阳卢家手上,同样的道理,卢家兄弟可能在范阳本家见过相类似的玉佩,也听过一些传闻,所以在来到豫章之后,不知从哪得来的玉佩便被二人视若珍宝。

而能让二人对玉佩的价值产生预判,估计在范阳本家的另一块玉佩所有者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否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即便有这块玉佩,也不可能让卢家兄弟意识到它的价值。

很可能就是范阳卢家的家主或者他的儿子拥有这块玉佩!

另据柴老所言,范家家主是个枭雄般的人物,他的嫡长子却显文弱,范家家主平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想来不太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至于范家家主喜欢的次子,也不太可能,一则枭雄一般的人物更喜欢将所有可能握在自己手里,另一方面毕竟长幼有序,如果范家家主正的很在乎这块玉佩,那么至少他身旁的亲近之人很可能见过,也清楚他对这块玉佩的重视程度,如果不给长子给次子,很可能就会在家族中埋下隐患。

范家家主又不是李世民那样不会当父亲的人,应该不至于犯这等大错,所以许辰猜测,那一块玉佩很可能就在范家家主手里!

至于第五块……许辰直到今天才知道玉佩总共有五块呢!连第四块,此前也只是猜测存在,今天被证实存在,所有者也还只是猜想。

“就那几块玉佩?”白虎回忆片刻,不以为意道:“看着也很平常啊!”

“那五块玉佩平时没什么大用,最多是让外界之人能够在残域中正常生存……”慧能继续补充。

“原来如此!”白虎恍然,指着许辰道:“难怪这小子第二次来的时候,别人都套个黑头套背个铁瓶子,就他小子没事人一样,原来是有那啥玉佩啊!”

“如果只是这样,晚辈也不敢把期望寄托在这上面!”慧能又爆了个不大不小的料:“神奇之处在于,这五块玉佩不管分散在何地,每过百年总会再次回到万家的祠堂内!”

“有被人送回去的,也有大风刮回去的,还有发洪水被洪水冲回去的,甚至更有小偷跑去偷窃,硬是把身上的玉佩落在那里的……”慧能想起这些离奇的经历,依旧想笑。

“晚辈在他们家附近观察了好几百年,每百年的祭祖日,祭案上总会出现这五块玉佩,从无例外!甚至这五块玉佩三度落在晚辈手上,晚辈特意存在储物袋中,就为等他们家每百年的那次祭祖日,可是还是没用!”

“东西照样出现在他们家祠堂!”慧能无奈道:“为此晚辈还损失了好几个储物袋以及大量物品……”

“这么玄乎?”白虎吃惊了,转而问玄武:“老乌龟,论玄乎劲,天底下没人比得了你,就这手段你能做到吗?”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定时传送,那倒没什么……”玄武琢磨道:“可是这种离奇的返回手段,还能突破储物袋的空间规则,这手段……”

玄武苦笑摇头:“我做不到!别说现在这环境,就是在以前,我认识的所有人里也都不可能做到!”

“这已经超出了法力的范畴,冥冥中有了一丝天意的味道……”

“正是如此!”慧能坦然道:“正是因为如此玄乎其玄,晚辈才会确信这五块玉佩,和留下这五块玉佩的人,能够给我们这些在此残破世界挣扎的可怜人一条出路!”

白虎、玄武二人沉默了。

如果真有如此手段,那倒的确可能帮他们解脱出来,而且也确实有很大可能还活着,不管他曾经是什么种族。

妖族不说,寿命长到变态!灵族他们更了解,区区万年肯定撑的下来,至于人族,能有这手段,少说是大乘期,哪怕是合体期,活到现在,问题也不大。

“那你破解了玉佩之迷没有?”白虎又问道。

慧能尴尬一笑:“若是破解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慧能随即将目光转向许辰,其他三人自然也将目光汇聚了过来。

顶着几人的目光,许辰抽了抽嘴角:“我要说我也不能,你们也不会放过我啊!”

“知道就好!”白虎瞪了瞪一双竖眼,恶狠狠道:“你小子还是蛮靠谱的,之前把我和老乌龟的儿子弄出来,这么些天来不照样养得白白胖胖的?”

“哦,白白胖胖是老子的儿子!老乌龟那个小乌龟还是黑不溜秋的!”

“万家那边为的也是这个目的!”慧能趁着这道法力还能维持一阵,不忘叮嘱许辰道:“他们对你投入这么多,当然是想要回报的!”

“破解这个八千多年来的秘密,对现在的万家人来说,绝对诱惑巨大!”

“虽然我一直不知万家存在的意义和目的,但他们一定会和我们争夺这个秘密的成果,所以你要小心!”

“他们敢?”暴脾气的白虎怒道:“一帮子小野人以为得了些点化就高人一等了?敢来摘桃子,老子弄死他全家!”

“这个……”虽然明知这样反驳白虎很危险,但慧能还是补充道:“可能比较难!”

“你说什么?”白虎一双竖眼立刻对准了慧能。

慧能额头出汗道:“晚辈这么多年来,发现这个万家每过一阵子就会将一支族人迁徙出去,改换门庭,在别处生根发芽。”

“甚至他们这个‘万’也和西边那个佛陀创造的教派一样,取议‘无所不包’,按他们自己的说法,天下人都将是万家人……”

“妈的,一帮野猴子,口气倒不小!”白虎骂了两句。

说完这些后,慧能身上的光度开始暗淡,渐渐双脚也消失不见。

“晚辈这道法力已经到时间了,好在该交代的也说清楚了,若是还有不懂,许辰你可来信相询。”看了许辰一眼后,慧能彻底消失。

白虎、玄武对视一眼,玄武微微点头,随即白虎便朝昆仑老者弹指射出一小团白色光点。

那光点快的根本看不见,昆仑老者哪里避得开?

“前辈这是?”昆仑老者一脸苦笑。

白虎大咧咧说道:“你小子也不用担心,就是给你盖个章!”

“刚才那小子孤家寡人一个,我们两也不方便出来,就你还有点家底!刚才那小子说的话你也听说了,这个什么万家有些能耐,搁以前那自然不用说,一个哈欠也让他们死光,可现在不比以前,人家好歹经营了八千多年,有多少底蕴鬼才知道。”

“现在他们想出来摘桃子,断你的希望,你说你会答应吗?”

白虎这家伙,完全忘了玉佩本属于万家这个事实,非常霸气的说道:“这五块玉佩和许辰这个小子,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看到的最靠谱的希望,也很可能是最后的希望,要是被人抢了,我们没啥关系,你可就死定了!”

“晚辈自然晓得!”昆仑老者苦笑道:“可也没必要……”

“说了就是盖个章,留个保险!”白虎一脸不耐道:“你只要好好干活,老子绝对不给你动手脚!”

“再说,你当老子留下这么一道法力很便宜吗?够你十几年吸收的灵气了!你还活的了十几年吗?”

白虎唱了白脸,玄武立刻出来唱红脸:“你也不用担心,他这道法力平时不但对你无害,同时也能潜移默化改善你的身体,你这个身躯服用了太多续命丹,早就超过了极限,如果不好好改善,你大概连一年都活不过了!”

“什么?”昆仑老者自然大惊失色。

“这老乌龟是玄武圣灵,你应该听说过,对寿命这块的问题他说活不过一年,你就绝对到不了明年今天!”白虎补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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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世界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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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了?”万世俊的脸色说不上难看,但绝对与喜悦无关。

身后,万平默默摇头。

“进不去?”

“太强,不敢进……”

万世俊沉默了,良久,苦笑一声:“这都什么事嘛!好端端冒出个老怪物……”

“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吗?”

“不知!”万平摇头,回道:“周围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了。”

“那是!”万世俊突然笑了起来:“几百,没准几千年前人家都住那了……你会管你家门口蚂蚁洞里换了几代蚂蚁?”

“宇文恺当年修建大兴城的时候……”

“这么说他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咯,看来活得久一些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调侃、自嘲解决不了问题,冷静下来的万世俊漠然道:“计划不变,派人看着,必要的时候……弄死他!”

“好!”万平随即转身离去。

万世俊起身,推开窗户,瞧着那处明显比别家更高许多的院墙,皱眉苦思:“他刚才那反应,到底什么意思……”

鉴于徐党的努力,这一次长安城的百姓在事态结束并定性之前提前知道了动乱的缘由,并且即将参与进去。

夜晚,宵禁犹在,徐党撒出去的猛料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即便徐番这个始作俑者也不敢确定。不过眼下有更多的事牵挂了他的心神,他也顾不得去记挂这些。

“河北道御史来了没有?”

“王御史已在书房等候,河南、河东、淮南道御史已让人迎去偏厅……”

“户部呢?”

“六个员外郎来了五个……”

“五个?”徐番微惊,问道:“右相的人也来了?”

施南亭点头。

徐番沉思片刻,微微颔。

徐党这边上下联络通畅、迅捷,不比含元殿内的李林甫就在李隆基的眼皮底下,换茶水的频率实在不宜过快。

对面的太子李亨也是一样,只能不停往嘴里塞桂花糕,实在咽不下去再喝口茶水……

没办法,现在的时间不仅是金钱,也是官职、权力。

要是因为少吃了几块桂花糕,回头少了一位尚书、员外郎,那这倒霉事找谁说理去?

御座上的李隆基倒真没怎么关心儿子今天为什么胃口这么好,他此刻正如望夫石一般等候着高力士的消息。

“圣上,大喜啊!”没过多久,已经处理好全部手尾的高力士像赶了很远的路一样,气喘吁吁,匆匆赶来,进门的时候还绊了一跤。

李隆基没心思去思考高力士的表现是否过于做作,而早就知道外界消息的李亨和李林甫也非常给面子,纷纷起身,一脸焦急的望来。

骗人是技术活,骗皇帝更是一门需要花大力气才能入门的系统性课程。

在场三位已经算是这门课程里最优秀的一批学员,私下里他们不断地竞争,以求拿到更好的成绩,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是在面对唯一的主顾时,他们又十分默契,鉴于不断竞争中所积累下来的深厚友谊,他们比那些成绩不如他们的人更加了解对方,配合起来自然也就更默契。

“叛逆博陵崔家已尽伏诛!”

“好!”李隆基大喜。

正如太原王家那位中年人所说,私军的尸体就是最好的罪证,李隆基以前不是没想过从这方面入手,然而七宗五姓各家私军战力惊人,别说长安的禁军不听调遣,哪怕真能如臂指挥,以每卫一万两千人的数量也不可能对集中起来的七家私军构成威胁,若到头来只能得到几具尸,哪怕将罪名定下去,也只是徒增笑料。

而七宗五姓这次也是多年之下的麻痹大意,万万没想到李隆基会突然疯,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崔家别苑尸横遍野,然其余六家却不曾抵抗且大呼冤枉……”

高力士随即便将朝中几方大佬默认的结果用最适合的方式讲给李隆基听,这一次高力士的立场算是站在了百官这一边,但却依旧谨守自己底线这样的结果对皇帝,对皇帝的权威将是最好的。

朝堂再闹下去,损耗的是李隆基这个皇帝的威望,一个只能听任朝堂动荡的皇帝不仅会失去民心,也会让那些狡诈的官吏认为皇帝可期,到时只要还有机会,这些人的野心就会再一次爆出来。

“只是博陵崔氏一家吗?”

李隆基不是傻瓜,前后出入这么大,哪可能没有猫腻,只是七宗五姓势大,若好对付也传承不到今天。

“陛下,叛逆之词不可尽信,不如将人收押,送至大理寺,由三法司会审?”这种时候李林甫可没有客气的说法,先把人弄到自己地盘,接下来和七宗五姓的谈判就顺利很多。

“右相所言极是!”李亨也插话道:“刀刃加身,什么话说不出来?还是让法司会审,也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李亨这一次的目标只是借机脱身,然后再多抢一些位置回血,七宗五姓那样的庞然大物他老子身为皇帝都吃不下,何况他这个太子?

还是交到同样是老怪物的李林甫手上比较妥当。

相比贪得无厌,确保眼下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能成功吞下去,更实际一些。

“那好!”李隆基也有自己一番计较:“既是三司会审,让徐番也做主审吧!”

相比李林甫,还是徐番这个老哥们在李隆基心里的位置更近一些。

至于结果,李隆基并不担心。

李党、徐党乃至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放过已经端上桌的一大盘肉。

之前他清洗太子党的势力,为的也是腾出位置,提拔听话的新人,但眼前的情况让他认清了现状。

七宗五姓这些世家豪门依旧还是朝堂上最大的一帮势力,他们分散在各大山头,跟着不同的老大吃饭,而自己身为皇帝、皇族,天然站在这些豪门的对立面。

就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抢自己的位置,这些非同族的豪门又哪可能真心站在自己一边?

无论豪门还是寒门,只要当了官,最后要争都是自己手上的权力。

如果用更专业点的术语,贯穿封建社会始终的中央权力争夺一直都是皇权和相权之争,也既是皇帝手中的行政权力不断被百官分润,而皇帝又不断想出新的办法将其夺回的一个过程。

世家豪门想要争夺更多的行政权力好维持自己的地位,保护自家的财产,哪怕到了世家势力薄弱的后代,这样的争夺也永远不会减少。

李隆基很明白,这样的争夺很考验皇帝的能力,李隆基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他……累了!

即便他不愿承认自己逐渐老去,可再想让他像年轻那时一样每日花十个时辰处理朝务……

这样的日子太累了,李隆基也已经累了很多年,现在他想休息,不像再活得那么累。

人性总是好逸恶劳,所以需要坚强的意志、强力的约束好让自己奋力去做一些事。

可一旦心中有了退缩,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后,偷懒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这一场由李亨挑起来的政斗最初曾让李隆基无比愤怒,可到了现在,李隆基的心态也逐渐变了,愤怒中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纵容!

毕竟是自己儿子,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有一个有能力的皇帝对祖宗的江山也算有个交代……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李隆基松懈心防后便潮水一般涌来,越来越多的借口支持着他。

这一刻的李亨,沉浸在大难得脱的喜悦中,并没有现父亲的。

而稍稍察觉到一点的李林甫也不是很在乎这样的,甚至可以说在这十几年里,他曾不止一次在李隆基身上看到过这种。

每一次,他手中的权力都会逐步增加。

至于对李隆基最为熟悉的高力士,却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圣上老了……”

他也老了,高力士的心力也无法支撑他在这样烈度的争斗中保持以往的战斗力。

养老、退路,成了高力士心中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

而心态的不仅生在两个老人身上,少年人的心态也有了说不清的。

许辰其实还没有察觉到兄弟们太多的,他现在心中不断浮沉的念头乃是关于这一切的反思。

这个世界不属于自己,作为一个闯入者,他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更剥夺了太多人的生命。

或许当初一走了之,独自去面对那未知的风险会好很多,至少那些普普通通的少年不会因为自己受伤、死去……

许辰作为一个心思极度灵敏的人,也有着这一类人差不多都有的毛病。

心思沉重,喜欢胡思乱想。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人物们城府深,心也大,不会因脚下的枯骨伤春悲秋。

许辰算不上一个大人物,之前那种把人当游戏npc的自我催眠也无法用到这些和自己朝夕相处且已经有了羁绊的少年人身上……

“我是不是做错了?”许辰看着石桌上的纹理,双眼茫然:“或许我就不该把他们引上这条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安全,牺牲了这么多人,呵呵,看来我也是个自私的人……”

第二百零二章 尾行痴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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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街上出现了十分怪诞的一幕,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后面跟着两位容颜绝世的少女。

长安是都城,天下第一城!

出现这样的组合并未超出长安居民的认知,哪怕那两名少女的容颜惊世骇俗,让他们感到不适的并不在此,毕竟九十五分和一百分的区别对绝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是分辨不出的,他们真正见过的美女屈指可数。

如果有辆马车,美人坐在马车上,骑士护卫左右……

这才是正常的剧本嘛!

眼下,骑士骑马走在前面,两位绝美少女步行跟在后面,前面的骑士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嫌弃……

沿途的百姓越来越好奇了!

嫌弃的只有许辰一人,旁的少年俱是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尴尬,好在他们都戴了头盔。

没戴头盔的陆浩默默将挂在马背的头盔取下,有意落后许辰一步,静悄悄将头盔套了上去……

队伍后面,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围观,这帮少年距上回陆浩结婚后又一次引爆了长安城。

许辰此刻的心情是愉悦、轻松的!

压在心头多年的大患解除,虽然今后还要被迫卷入修行者的争斗,但有了昆仑域这支武力后,再也不用让兄弟们拿命去拼了,斗争形式再次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范畴……

愉悦的许辰渐渐发现身后有点凉。

一回头,戴着头盔的弟兄们全部跟在三丈开外……

“你们跑那么远干嘛?”抬头远望的许辰这才发现队伍的后面竟然跟着黑压压一片百姓。

很奇怪,一般这么多人聚集的场合绝对嘈杂,但眼前却静悄悄的。

许辰走在最前面,身后三丈跟着数百骑兵,在后面是两名绝美少女,此后才是静悄悄的长安百姓。

长街上,这怪异的一幕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好奇之人,但当他们看到了灵儿二人的容颜后,问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竟也不由自主的静静跟在后面。

“卧槽!”许辰头皮有点麻,更加坚定了不能带这两女人回家的念头。

“快走!”

少年们如蒙大赦,其实他们早就有偷偷溜号的想法了,只不过灵儿二人就在身后,一路上也没碰到能拐弯的地方,再则毕竟还是担心这两人对大哥不利。

许辰打马狂奔,少年们纷纷跟上。

“搞什么?当初在升州也没见引出这么大动静啊!”许辰突然开始怀疑长安人的品味是不是有点低,想起当初在升州,灵儿也进城了好一阵,怎么就不记得闹出过动静来呢?

殊不知人俱有从众心,若不是他在金光门闹出动静来,门口附近的百姓也不会跟过来,这一路上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加之灵儿不懂遮掩,当初有马师兄跟着,一些窥视的目光早被马师兄悄悄化解。

事实上,眼下的灵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一进长安城,天地之威便施加在身,比当初第一次走出残域时还要强烈万分。

灵儿不懂,只能如履薄冰,一步步跟着许辰等人。

可许辰才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一见大麻烦就要上身,立刻带着人开溜了。

至于少年们更不会关心这两个曾经的敌人了,虽然听大哥说了前因后果,但那么多熟悉的兄弟死去,仇恨是化不开的。

但大哥说得也对,今后有他们当炮灰在前面挡着,自家兄弟能少点伤亡自然是好的。

盛王李琦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上回在天香楼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事后发动手下人找了几天居然音讯全无,这让一直以来自认掌控了长安局势的盛王非常暴躁。

“一帮废物!都几天了?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盛王是有骄傲的,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人在青楼打了事后还找不到人,一旦动用长安衙门的人,脸面可就丢大了!

“再去找!找不到人,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崔言的善后工作做得很到位,本就是他设计的一个局,事后将痕迹抹去,别说盛王麾下的这帮草包,就是换了衙门里经年的老吏,也查不出什么来。

何况张立这帮人的身手媲美江湖上的宗师高手,动手迅速,跑起来更快,本就没留下多少有用的线索,再加上崔家在长安经营的隐形势力出手,除非将时光倒流,否则没人可以发现什么。

“王爷,快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一名侍卫指着窗外喊道。

这侍卫也是个机灵人,找了这么多天一点线索都没有,说明动手的人绝不是普通人,当晚才片刻功夫,十几名身手不错的侍卫就被打残,这哪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盛王挑选人手很有股子豪迈气,不看长相身材,更不看出身门第,校场上一放,一百人里只选一个,除了不能杀人,什么招数都能用,只要站到最后,立赏百两银饼。

这样一批人在正规的军阵面前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但是在这种混战中却绝对好使。

可当晚才不过眨眼功夫就折了十几个,要不是盛王喊出了名号,估计也要挂彩,这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的人蓄意为之嘛!

神仙打架,靠我们这帮小鬼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侍卫心中正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些年得的赏赐变现后偷偷溜走,站起身的时候正好瞥见窗外的大街上人潮涌动,遂下意识随着人流向前看。

一眼就瞧见了那两位我见犹怜的美人!

这侍卫深知自家王爷的秉性,如果说还有别的什么能把他的注意力从被打这事上引开的话,毫无疑问就是美人了!

楼下这两位,绝对是上天赐下来解救他们的!

果然,暴躁的盛王原想一脚踹死这侍卫,只是当他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到街上的少女身上后便再也没功夫搭理这帮侍卫了。

“去……”盛王伸出了颤抖的手,哆嗦道:“快去啊!”

“是!”侍卫们如闻天籁,齐喝一声,转身飞速离去,动作异常熟练。

“小……小姐……”街上,灵儿身后的侍女率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小姑娘对敌经验几乎为零,长这么大,遇到的、能称之为危险的事都屈指可数。

一进长安城,如临大敌的她迅速将戒备提到最高,好在这年头灵气稀缺,新生代的修士即便面临危险也不会第一时间调动灵气,毕竟消耗不起。

但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戒备对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来说简直要命,若不是灵儿在前给了她一个咬牙坚持的理由,恐怕都走不到现在。

“嘶……”随着少女倒下,身后静悄悄的人群发出一阵吸气声。

这两人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有没有许配人家?为什么会独自上街无人陪同?和刚才跑掉的那群骑士有什么关系……

就在尾随的“痴汉”们不断在脑中计较这些的时候,身前的少女突然倒下了!

救人!英雄救美!机会就在眼前啊!

“痴汉”们的双眼全部亮了,想要立刻冲上去,可前后左右全是人,后面的根本充不上去,最前排的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就这么冒昧,万一唐突了佳人咋办?

灵儿总算有了反应,停下脚步,转过身的她看见了身后不远处倒地的侍女,心中突然焦急,脑中一阵晃悠,整个人也随着晃悠起来。

“不管了,冲啊!”

“痴汉”们像是听见了冲锋的号角,人群顿时炸开。

然而,有一支如狼似虎的队伍正奋力拨开人群,迅速穿插而来!

这才是盛王的侍卫们最熟悉的战场。

后发先至,一路不知撞倒了多少“痴汉”,侍卫们终于率先冲到了美人身前。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远点!”侍卫长拔出了刀,凶神恶煞的冲“痴汉”们吼道。

其余侍卫迅速将灵儿二人围起。

迷迷糊糊的灵儿只见身旁乱糟糟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对自己抱拳。

“两位姑娘,我家公子见两位旅途劳顿,特请两位……”

“痴汉”中也有见过世面的,一看这帮侍卫如此作派,便知来头不小,有些只能无奈放弃,也有些反倒知道这样来头不小的人更不好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要知道这可是都城,天子脚下,谁敢光天化日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抢人?

“两位姑娘,敢问家住何处?我等送姑娘回府如何?”机灵的人瞬间想出了办法。

“对呀,对呀!我等长安百姓最是热情好客,送姑娘回府不过举手之劳!”

“不错,两位……”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起哄,几个侍卫光靠手里的刀可吓唬不住这么多人,毕竟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

“住哪?”已经有些迷糊的灵儿只想起了这些天探听来的情报,喃喃道:“琉球节度使,东市……”

大部分人没听清,但靠得近、又仔细听的几人还是听到了。

来不及感慨美人声音之柔美,便大声喊道:“原来是节度使大人的千金!我等这就送两位小姐回东市!”

一听竟是节度使家的,大部分人顿生绝望,但还是有不少自视不错的人更添了几分希望。

至于盛王的侍卫们便有些骑虎难下了,节度使可不是小官,好歹也是封疆大吏,手里还有兵权,哪怕身为王爷也不敢就这样当街把人家女儿掠回家啊!

“痴汉”们的目的达到了。

第二百零三章 比不要脸我还没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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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跑回家的许辰有种大难得脱的侥幸:“好险啊!”

“你就这样把人扔大街上?”陆浩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辰瞟了他一眼,道:“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可是成了亲的人!”

“成了亲也可以……”陆浩忙改口,肃然道:“我是说就这样把人扔大街上,回头出了麻烦没准还要落在我们头上。”

“我不在乎!”许辰脸上没了调侃,非常认真的说道:“我不在乎她们是生是死,她们家的那个老不死也不会在乎这个孙女的生死,就算死了也要派人过来帮我办事。”

“事办成了,他没工夫在乎这些,事情没办成,我也用不着在乎这些……”许辰肃然道:“如今唯一的变化只是不用我们拿命去拼,有了这点不同,应对起来就能更从容。”

从容的许大人,下一秒就不从容了。

“大哥,不好了!”有少年跑进来通传:“外面来了好多人!”

院子里的少年早已将大门关上,加厚的院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少年,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盯着院外的“痴汉”们。

“妈的,搞什么啊?”冲上院墙的许辰目瞪口呆的望着外面密集的人群。

“这女人要不要这么蠢?”

许辰是真没想到灵儿二人在引起轰动后居然还敢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把人带到他家来!

“我说了吧,麻烦来了!”一旁的陆浩同样头大。

“痴汉”们终于见到了美人的家,也看到了院墙上那凶神恶煞的护院,一时不免惴惴。

“果然不愧是一方节度啊!”

这年头,节度使是有权带兵的,即便入了长安身旁也有不少部曲随从。

“痴汉”中纯粹只为看热闹的一见这架势,脖子不由缩了缩,再不敢跳出来起哄。

而不少自认身家、门第不错的人却存了心思,想要在美人的长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两位姑娘,贵府已至……”有翩翩公子贴心的为美人拉开了车门,这马车就是他的,眼见美人晕倒,岂能再让美人受那跋涉之苦?

“在下送二位回府!”一旁,另一位士子凑了上来,直接向美人伸出了手。

车内的灵儿也渐渐恢复了点力气,想着刚才竟被这帮野人近身搀扶,心中恼怒,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用!”

若不是无法动手,这帮“痴汉”们早被灵儿的飞剑串成糖葫芦了。

虽然看上去是个柔弱女子,可灵儿手上的力气不小,便是无法动用灵气,也只一手就将侍女扶了起来。

美人一下车,惊世容颜一出,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许多本在东市,没见过灵儿二人的百姓十分好奇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跟在这两马车后面,此刻一看,顿时恍然。

“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东市主卖奢侈品,达官显贵云集,灵儿二人一现身,身旁的贵女们顿时黯然失色。

“小玢,快来!出大事了!”郭可盈还没回家,等着看许辰会拿出什么买卖来,没曾想人没等到,竟看到了如此劲爆的一幕。

“那个……你……”郭可盈蹿进后院,拦在唐雪玢身前,斟酌着用词:“你可千万要有个准备啊!”

“什么啊?”唐雪玢不解。

“就是……那啥……”郭可盈急得直跺脚,终究一咬牙,愤愤道:“算了,我干嘛替那负心汉遮掩?”

“跟我来!”说着,就拉住唐雪玢向前店跑去。

“看吧!”郭可盈指着门外的热闹,冲唐雪玢撇嘴道:“还说什么是仇人,这都把仇人带回家了!”

唐雪玢面无表情,心中却难免忐忑。

这才刚表明心迹,怎么就……

灵儿的容貌让唐雪玢很没信心,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简直和画里的仙女一样!

不,这么美的人,画都画不出来!

“我看还是让她进来,先把外面的人轰走吧?”陆浩眼瞅着越聚越多的人,场面简直比当日他大婚时还要热闹。

事后,陆浩等人已经知道,大哥之所以会被诬告,凭白遭受牢狱之灾,就是因为当日大婚时闹出的动静太大。

上回好歹还有个成亲的说法,这回聚集了这么多人,又是光天化日之下,麻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许辰头痛,虽然特不愿把人放进来,可理智告诉他,眼下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平息骚乱。

“放她……”抬起头来的许辰正巧看到了对街朝此望来的唐雪玢,立即改口:“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进来!”

否则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拿个铁皮喇叭给我!”

院外的人群眼见大门一直不开,渐生骚动。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门?莫不是这两位姑娘不是节度使大人的千金?”

“节度使大人的……千金?”有在东市做买卖的商贩听见这些人嘀咕,顿生疑窦:“节度使大人哪来的千金?”

许辰才是个五品官,放在朝堂大员眼中其实算不得什么,若不是有徐番这个宰相老师,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

但在东市这帮商贩眼中,即便才五品,那也是一方节度,封疆大吏啊!

何况还是年少才俊,又有宰相恩师,家里还有钱,特有钱!

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上了这位小大人。

自然也对许辰这院子里的事颇为清楚。

“你们说的是琉球节度使许辰许大人吗?”

“是琉球吗?琉球在哪?”

“不记得,好像听说是姓许来着。”

“东市这里应该没有其他的节度使府邸吧?”

……

七嘴八舌的一番讨论,本地商贩算是听清楚了,他们说的确实是这位小许大人。

“那你们可就错了!”本地商贩笑道:“这许大人未及弱冠,哪来这么大的千金?”

“不是节度使家的千金啊?”有人顿时大喜,心中熄灭的念头又燃了起来。

“如果不是女儿,那是……”聪明一点的想的更远些:“未及弱冠,这两位姑娘看上去也才二八年华……”

希望瞬间破灭。

灵儿身旁那几位很有信心的翩翩公子们也渐渐听到了纷纷议论,有的皱了皱眉,有的若有所思,就是无人退去。

“节度使又如何?”

“听说才五品,呵呵,五品!”

“琉球?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带着森然战意,有人走上前,问灵儿:“二位姑娘,此处大门不开……”

大门应声开了,手拿铁皮喇叭的许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呔!”许辰手指灵儿二人,冲着喇叭大喊:“你们两有病吗?不是让你们滚了吗?居然还跟上门来了!”

许辰照样先声夺人,把立场站定,绝不跟那帮言情小说的主人公那样,有话不好好说,竟瞎扯没用的,冲上来第一时间就把误会消除。

站在门前石阶上的许辰打量着对街少女的表情,眼瞅着唐雪玢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只好又喊道:“说了我这没你的地方,你爱去哪去哪!”

“嘶……”

“咦……”

“好一个始乱终弃!”

“如此负心薄幸之人,二位姑娘何必留恋?”有那见机快的翩翩公子已经站了出来:“在下不才,原为二位……”

灵儿现在很生气,相当生气!

本来就不情不愿被派来保护原本的仇人,这小子倒好,从头至尾一脸嫌弃,现在居然还当众羞辱我……

等着,迟早有你好受的!

灵儿的双目像是在喷火。

“搞什么?”许辰心中大急,也确实没想到这帮先入为主的家伙竟然联想力这么强!

“这是你逼我的!”许辰一咬牙,继续喊道:“来来来,一文钱一次了!一文钱你就可以带走这两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对,只要一文钱!一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一文钱一次啊!”

妈的,比不要脸老子还没怕过谁!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大脑显然还处在宕机状态,是万万没想到,怎么也不可能想到!

这人竟如此无耻!

“哈哈!一文钱……哈哈,一文钱一次!哈哈哈哈……”

郭可盈的笑声惊醒了众人。

“岂有此理!”

“斯文败类!”

“无耻,简直无耻之极!”

……

“痴汉”们义愤填膺,作势冲向许辰。

竟敢如此诋毁我等心中女神,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啊!

不过,也有不少人露出了心动的笑容。

“一文钱?嘿嘿……”

原本只可远观的女神竟然只要一文钱就可以……不可描述!

“是不是真的啊?”从来都不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

“就是,一文钱爷这有不少呢!”说着,就有人挥舞起手中的一把铜钱。

许辰还没来得及答应,场面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终于,历经艰险,受尽屈辱的灵儿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姑娘!”

一场争夺顿时展开!

“滚开!”

“住手!给我把姑娘放下!”

“姑娘快醒醒,这些人发疯了!”

“他们都是坏人,在下才是……”

“哈哈哈哈……”在对街笑到肚痛的郭可盈眼泪都出来了。

“可盈,让你的侍卫帮个忙,我们去把这两位姑娘接回来!”说着,唐雪玢已走出了店门。

“啊?”爆笑中的郭可盈愣了一下,继而连忙追上去:“小玢,你这是干嘛?就开始当起大妇来了?”

第二百零四章 怕死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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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辰被叫到了老师面前。

“看看吧!”多日没见的徐番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许辰翻开一封折子,没有说话,翻开第二封……依旧没有说话。

第三封略过开头,直接在中间找自己的名字,找到后终于忍不住骂道:“操!长得漂亮有特权是吧?”

长得漂亮……当有特权了!

尤其还是这样有着盛世美颜的柔弱少女,生生被负心汉气到当街晕厥,你让那些正义凛然的护花卫士们如何坐得住?

没到第二天,节度使始乱终弃、美少女府前受辱的戏码就已传遍了长安城。

当天晚上就有正义的御史泼墨挥毫,弹劾许辰行为不端、言语粗鄙,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妇女,简直丧心病狂,要求朝廷严惩!

奏章送到了政事堂,徐番直接就给压了下来。

挥手间,下人便将书案、笔墨抬到了许辰面前,迎着他疑惑的一张脸,徐番淡淡道:“上折子申辩吧!”

“那个……”许辰迟疑片刻,尴尬道:“说真话吗?”

“你打算欺君?”徐番表情未变。

许辰笑笑,说道:“在自己家没必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吧?”

徐番无视他的大逆之言,突然问道:“她就是让你这些年寝食不安的修道之人吧?”

语调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饶是昨天听了那么多猛料的许辰这一刻依旧被吓得不轻。

看着这小子惊讶的表情,徐番感觉这几年的郁闷都撒出来不少。

“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徐番继续打击道:“这群所谓的修道之人同样也是人!早在西周时就已有方术之士,秦汉以降,典籍上更多有记载,西晋玄学成风,你以为全是那些走街串巷、耍把戏蒙人的骗子?”

“若没有几手真本事,你道那些士族全是蠢货不成?”

“今人就一定比古人聪明吗?朱砂、黄酒这样的把戏你以为能瞒住几百上千年?”

“博览群书又聪慧过人的俊杰哪年碰不到几个?虚心求教、不耻下问你以为全是圣人才有的品质吗?”

“能在朝堂混到高位的没有一个傻子!而能做出成绩,让后人铭记的名臣、能吏更不可能是你眼中迂腐、不知变通的蠢货。”

“这么多年,对这群人的称呼虽有变化,但也不是没有人见过他们!”徐番望着沉默的弟子,说道:“你所知的七宗五姓里,全和这群人有过接触。传承了有些年头的世家豪门,谁家没有一两次所谓的‘奇遇’?”

“就是为师我,年轻时也和一个修道之人交谈过!”徐番露出回忆神色,嘴角竟还挂上了一丝微笑:“那人之风采,为师至今难忘!”

“女的?”突然开口的许辰,双眼竟是八卦之火。

“男的!”徐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男的你都……”

“他们也是人,虽然不一样,但也有爱恨情仇,有野心、有欲望,懂权衡知取舍,显然不可能只以杀戮为乐。”徐番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但他自会推导:“一个稳定的集体,必然是分工明确、相对制衡的,也必然是由理智主导的!”

“就算在我们看来野蛮、残暴只知掠夺的塞外胡人,在自家部落里也绝不可能以肆意放纵作为统治方式。纯粹只靠杀戮、掠夺代替管理的只有盗匪,盗匪虽年年都有,却没有一伙能稳定下来。”

“这是所有群居生物的共性!”许辰见老师似在思索总结词,便脱口而出道。

“不错!”徐番点头道:“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自然可能为所欲为,但只要组成了集体,集体内的力量就会制衡个人的野心。”

“所以,老师你不怕他们?”许辰问道。

“怕!”徐番却不假思索回道:“当年也曾见识过那位好友的手段,至今想来依旧会害怕。”

“虎有爪牙之利,等闲见之哪有不怕的?”徐番笑道:“谁都怕死,但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件让他觉得重于生死的事物!”

“乱世时,各方征战,哪怕家园被毁,绝大多数的百姓首先选择的依旧是逃避,也许一个村乃至一个县都看不到一个有骨气站出来反抗的人。”

“但是,等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时候,一定会有心有不甘的普通百姓发出一声怒吼。”

“上千年来的战乱,哪一次不是被一声声怒吼终结的?”

“你问我怕不怕?”徐番一笑,答道:“我自然是怕死的!”

“但作为一国宰相,我从不担心这群人哪一天大举来犯,就像我从不担心每年北边的胡人南下劫掠一样。”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圣上没了,改朝换代了,只要百姓还在,结果不会有变化。”徐番突然笑了:“就算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普通人全被杀死了,他们自己又哪里不是普通人?”

许辰默然,良久,起身冲老师大礼摆下。

徐番微笑着受了这礼。

“现在你知道这几年你有多蠢了吗?”

许辰起身,苦笑道:“我这是真不知道啊!早知……唉!”

“他们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出来?只能待在那所谓的洞天福地里?”徐番也有不少多年未解的谜题,如今话说开了,也想趁机问问这个明显知道不少事的弟子。

“对!”既然话已说开,许辰也不在隐瞒:“对于他们来说,外界有一种毒素,没有一定修为接触到这种毒素必死无疑。”

倒不是许辰有意隐瞒,只是氧气这东西无色无形,估计一说出来,老师铁定让自己证明,不能电解水也没有高锰酸钾,拿什么做实验?

自己的化学知识都少的可怜,许辰才懒得麻烦呢!

“也正是因为这种毒素,让他们曾经生活的环境大变,我们所生存的这片大地对他们而言非但没有任何价值,反倒是个绝地!”

“难怪……”

徐番恍然,多年来,他一直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去思考这群人为何不大举进犯的原因,他自然不会相信那位好友所说“一心向道”、“不染红尘”的屁话,但也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毕竟,无论对何种集体,部落也好、宗门也好,这么一大片肥沃的土地没理由不来占据啊?

何况这群人还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原来如此,竟是得不偿失!

这点很好理解,尤其对于徐番这样的宰相而言,大唐立国百年,灭国无数,攻打下来的土地数之不尽,但疆域多年来未有变化,原因就在于得不偿失。

与其花大价钱去经营那些边远又没什么产出的土地,还不如直接抢完一笔物资了事。

这本就是文官们反战的最好理由,哪能不理解?

“也就是说我们看来最为宝贵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一文不值?”

“没错!”许辰比喻道:“就好比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抢屎壳郎的粪球,更何况还要付出全部身家,甚至危及性命。”

“那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你这个普通人?”

这也是这几年徐番一直纳闷的地方,他曾多次怀疑许辰到底面对的是什么敌人,甚至猜测他的敌人就是当今圣上。

但当了宰相后,利用手中职权,徐番翻遍了几十年里被惩处、抄家的大臣,一一排除后只找到了几个可疑的目标,又花大力气去查证这些目标,最后发现要么就是能够找到改名换姓后的确切之人,要么就是可以肯定目标人物已死,根本就不可能有许辰这样妖孽人物长大在世的可能。

直到今年年初,徐番在见识到这帮小子非一般的战力后,终于肯定他们的敌人绝不是一般人,也终于想起遥远的过去见过的那个“友人”。

“他们要我替他们找出一条出路!”

“出路?”

“不错!”许辰点头,回道:“因为天地间存在那种致命毒素,他们现在所处的那些洞天福地也在慢慢瓦解消失,再这样等下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形势这般严峻?”徐番立即皱眉,他自然也能想到如果这帮家伙大难当头,绝对会有人跑出来大肆作乱,到时候对普通人而言必是一场灾难。

好比山中猛虎垂死之际,铁定会伤及无辜的山鸡、野兔……

“倒也没那么快!”许辰宽慰道:“在所有的避难所全部消失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冒着必死的风险跑出来发疯,首先做的肯定是相互争夺还能用的避难之处。”

“这个时间可能几百年、上千年,咱们就没必要担心了!”

“话虽如此,但也不得不防……”

问题是防不了啊!

老师沉吟之际,许辰在心中腹诽:要是有办法一举弄死这帮人,我早就去做了!

“他们要找的出路可是羽化飞升之路?”徐番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又继续问许辰:“你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帮得了他们?”

“没那么玄乎!”许辰笑道:“什么琼楼玉宇,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都是无知之人瞎编出来的。”

“他们只是想找到离开我们脚下这块土地的办法,去一个没有毒素,有可用资源的新地方。”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想出去。”

第二百零五章 野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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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番没问为何那些人会认为自己这个身为普通人的弟子会有办法帮他们解决多年的难题,事实上,在徐番眼中,自己这个弟子,也算不上普通人。

“你没有杀掉这个女子,看来已经和他们交涉过了?”

“没错!”许辰点头,回道:“他们只是其中一方势力,很早就盯上了我,这几年我主要防备的也是他们。”

“合纵连横,这些手段我倒不担心你没有……”徐番其实还是有些无力的,尽管知道了困扰弟子多年的原因,可身为老师,他还是帮不上什么忙。

“具体怎么做,我已经有眉目了!”感受到了老师的情绪,许辰宽慰道:“经过这次交涉后,明面上的敌人消失,我也算重新掌握了主动,眼下敌明我暗,只要小心点,危险倒不大。”

“何况这一方势力现在与我合作,他们的力量也能暂时借助,倒也省得让自家兄弟上前送死。”

这就好比卧龙,论武力值,五虎将随便出一只手就能弄死他,但从来都不会有人认为卧龙的价值比五虎将低。

眼下所有的残域里,已知修为最高的就是曾为元婴大圆满的慧能和尚,而经过了解,昆仑域在大唐所在的这片大陆上应该算实力最强的残域,有白虎的后手在,昆仑老者绝不敢有别的心思,手中能利用这么一支力量,许辰有信心应对任何危险。

除了,那些躲到了现在的老不死……

“你心中有数便好!”徐番等许辰写完了自辩的折子,又说起了一事。

“圣上近来访道之心复盛,已令户部拨款重修长生殿……”

话说李隆基自从放弃针对李亨后,心灰意冷之下,对朝政更加懈怠,反倒对修道、长生之事殊为上心。

这倒不是突然生出的念头,李隆基自幼向道,登基以来更是多次发出寻隐访道的诏令,建造集贤院的初衷也是为了广招天下神仙隐士,求长生不老之方。

李隆基甚至深信自己乃是上界孔升真人转世,这一世也想道术有成,羽化升仙。

“前些日子,有一个号称‘终南法士’的人前来应召,此人名为张果,不知年岁,说自己在尧帝时得道,有神仙法术,云游天下,归宿终南……”

“所以您想让我去抓骗子?”许辰抽了抽嘴角。

“知道你不会去!”徐番横了他一眼,说道:“只是这人的手段颇为玄妙,我也看不出真假。”

“额……”许辰想想,说道:“只要这家伙在长安城里耍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把戏,那就一定是骗子!”

虽然不排除有超级老怪物也可能突破长安城的怪现象,不过这种老家伙应该没可能耗费大量灵气去讨好一个野人皇帝吧?

就为骗吃骗喝?脑壳有屎吧!

虽不知缘由,但见许辰说的这么肯定,徐番遂点头道:“如此,便心中有数了!”

目前的朝局对徐番来说还算满意,虽然最支持他的李隆基有些大权旁落之感,但只要李亨不敢走最后一步,徐番的位子就很稳。

眼下,李隆基不理朝政,朝堂上李党、太子党、徐党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之下,效率反倒比之前快得多。

如无大的变化,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政争,百官的心思也回到了政事上,大伙安心做事,反倒成了近年来少有的好局面。

只要皇帝荒废政事、大臣弄权就一定会败坏朝政,基本上都是些只有半桶水的文人不得志时发泄的怨愤罢了。

当然,每个皇帝都愿意接受这种说法,毕竟这彰显了皇权的至高无上。

皇帝英明,天下就太平!皇帝昏庸,天下就动荡!

所以,皇帝多重要!

可皇帝最好的状态本就该只是一种象征,充当一个终局裁判者,而不应该是个具体执行者。

天下兴盛,不是皇帝一人的功劳,天下动荡也不是皇帝一个人的责任。

对于这样的局面,李林甫、李亨和徐番这三巨头都很满意,也乐得皇帝去找点自己的爱好。

所以户部很痛快就通过了拨款的决定,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神仙”,朝堂上下也无人跳出来指责。

徐番得到许辰确认后,就不再注意这个假神仙了。

“另外就是军改的事,李相这些年为这事花了不少心血,太子也很上心,眼下河西、河东两镇已经开始屯田募兵,逐步遣散原有府兵,就地招募新兵,此后兵农分离……”

军改之事,李林甫在开元末年就已经开始着手,苦于将门掣肘的李隆基自然大为支持,只是将门势大,李林甫虽权倾朝野,可也没有带过兵、打过仗,连皇帝都受到掣肘,更何况是他?

这些年,利用高超的手腕,李林甫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影响不大。

这一次政争之后,李林甫又用交易的方式取得了几家将门的支持,加之政局稳定,军改一事便被他重新提上了日程。

李亨自然也希望能加大在军方的影响力,而徐番对这种有利国家的事不可能反对,于是得到了三巨头联手推动的军改至少在朝堂上没有遇到阻碍,顺利通过了。

直到晚上,许辰依旧留在徐番的书房,府兵改募兵,前世在课堂上听过不少的分析,那些经过了后世无数专家讨论得出的意见,对眼下还在摸着石头过河的帝国宰相来说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许辰从来都是个走一步看两步的人,如今昆仑域带来的危险解除,之后只要按部就班把那个秘密解开,失败身死自然无话可说,要是成功了,这帮修士走了自己的日子不还得照过?

安禄山那边会不会在几年后发动叛乱,许辰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学历史的人很清楚,天下大势绝对不是一两个人站出来就能轻易推动的。

哪怕后世的太祖,拥有了近神的影响力,也不能不考虑其他山头、派系的想法,甚至于受到了其他派系暗中狙击,导致家天下的想法破产……

在大唐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乱世中有饭吃就有民心,可以哪怕再小,所有的势力也都有问鼎的可能。

这一场影响了大唐命运的动乱根本就不是杀掉安禄山一个人就能阻止的。

普通百姓看一两部演义传奇,以为安史之乱全是因为安禄山、史思明的野心,李林甫、杨国忠的弄权和李隆基荒废朝政导致的。

可上过历史课的高中生都能知道除此之外还有更深次的原因,比如土地兼并严重、藩镇尾大不掉,汉将和番将之间的冲突等等。

而到了大学,专门学历史的人又会知道的更深一些。

土地兼并导致流民增加,在手工业不发达的唐代,这些流民只能涌入城市,进一步加剧城市的压力,大唐的城市中,商业姑且算得上发达的只有个别几个,其余大部分都只能算是大型的乡镇集合,商业只是为了消化农业产出,几乎赤贫的百姓也根本没有余钱形成购买力。

城市压力增大,转而又影响到了农业,自耕农的产出贬值,赋税虽以实物缴纳,但徭役、杂役却会占用大量的农闲时间,农民压力不断增加。

到头来自耕农一年所得赶不上给地主做佃户,于是农民只好求着地主把地买去,然而给地主打工。

土地兼并愈演愈烈……

军事上,开元末、天宝初进行的军事改革则成了诱发动乱的直接原因。

许辰曾经了解到的这场军改也是由李林甫所主导,原本军改初见成效,但李林甫突然病逝,继任的杨国忠根本就是混混出身,军改到了他手上彻底成了一块烂摊子。

所以很多不明缘由的人只从表面上看到杨国忠在排挤安禄山,其实杨国忠继任宰相后也是想做成点大事的,奈何实力不足、手腕也不够,被安禄山提前察觉,这才坚定了安禄山的反心。

对比目前的局势,许辰发现和自己前世所知的情况并无太大区别,他也来不及思考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到底哪个才是真实这样的宏大命题。

这几年大唐的局势甚至比许辰曾经所知的更烂!

至少曾经所知的大唐,南方绝对没有发生一场叛乱。

说起来也是许辰自己造的孽,为了大肆掠财对付修行者,一场炒地皮的风波诱发了南方的叛乱,叛乱才刚结束,南方想彻底恢复过来还得好多年。

北方这些年地力锐减,关中平原的产出早已无法养活关中的百姓,华北平原又是四战之地,一旦乱起,这个最大也是最后的产粮区也将消失……

算起来,如果现在爆发叛乱,北方大地将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可土地和人口之间的矛盾已经演化了百年,到现在就算许辰去把安禄山弄死,也会有李禄山、王禄山跳出来。

难道他能让所有世家大族把吞进去的土地全吐出来?

就算用商业转移他们的视线,除非许辰不顾后果直接利用修士的技术将纺纱机、内燃机全部造出来,然后掀起一场工业革命……

想想还是算了吧,太累了!

不相干之人的死活关我屁事?

反正李亨最后能终结叛乱,要是自己送走了瘟神还活着的话,叛乱一起跑回琉球不就够了?

叛军敢下水,都不用开炮,靠撞都能送他们去见龙王。

和老师讨论军改细节的时候,许辰脑中已经对如果还有的未来有了些计划。

徐番当然不知道这个弟子竟然在脑中做出了如此冷酷无情的决定,在参考了许辰给出的意见后,对于这场军改,徐番有了更多的信心。

第二百零六章 玉佩在发光

说起老不死,许辰想到了那个躲在亲仁坊的中年掌柜。

从老师那里回来的第二天一早,许辰就带着两个少年轻车简从再次来到了这座突兀的小院。

店门虚掩着,晨光洒落在一堆堆古旧的器物上,许辰这才有心情好好打量这家看上去就很怪异的古玩店。

没有着急进门,这是许辰一贯的风格。

“进去!”许辰用脚踢了踢一旁的老虎。

浑身涂了黄色燃料的小白虎歪着脑袋瞪了许辰一眼,表情十分生动。

“看什么看!”许辰瞪回去,恶狠狠威胁道:“这个月还想不想吃肉了?”

小老虎和小乌龟很怪异,完全违背了许辰所了解的修行界常识。

按照那些典籍里的说法,妖兽要成长起来,和修士差不多,都要摄入灵气这种能量,修士靠灵石、丹药,妖兽靠吞食灵物或其他妖兽的血肉。

可小老虎和小乌龟却十分反常,自打从蛋壳里出来后,一直在外界生长,吃的也完全是普通的肉食,才半年多时间,老虎已经长到了两米长,那只乌龟就更不得了了,体型已经快赶上龟船了。

养只涂成黄色的老虎在长安城倒不引人瞩目,可要养只十米多长、三米多高的乌龟……

还不是一般的乌龟,而是那种长着一颗龙头,自带长颈的龙龟!

为了不再招摇,许辰只好让周康、郑泰把小乌龟带回琉球,在大海中,小乌龟玩得也能更欢乐些。

就目前得到的最新情报,小乌龟除了体型更大了之外,在水中的速度也超过了新型号的剪式帆船,而且智力水平直线上升,已经可以通过在沙滩上涂鸦和人交流。

只要让它在琉球和长安之间往来几次,许辰完全可以把它当信鸽用。

另外,小老虎和小乌龟的战斗力同样与日俱增,虽然放不出那些酷炫的法术,但光靠**力量也远远超过了少年们。

这次即便玄武不说,许辰也不打算放弃小老虎这个强力打手,以后在长安城,许辰觉得干脆别骑马了,骑老虎多带劲?

小老虎的智力也在快速增长,可能沾染了卵生动物的些许天性,对许辰这个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人,小老虎天生有种亲近感。

然而许辰却把这种亲近感归结为对自己鲜血的渴望,在家的时候基本上能躲就躲,用不着的时候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它们的老子没尝过自己的血所以能无动于衷,这俩小畜生可是喝自己的血长大的,尖牙利爪,万一蹭破点皮,那乐子可就大了!

对自己受到的冷遇全然无知的小老虎不情不愿的迈步进了古玩店。

中年掌柜依旧趴在柜台后面,大清早就开始犯迷糊,半开半闭的双眼内出现了小老虎的投影。

双眼缓缓睁开。

在这长安城里,他可没必要把神识放出去,加上栖身的小院整个就是一座阵法,许辰在外面站了半天,中年掌柜倒真没发现。

随着中年掌柜的目光越来越凝重,许辰缓步走了进来。

“额……”想了一阵,没找到开场白的许辰只好笑着打招呼:“前辈好!”

中年掌柜只翻眼看了他一下便继续盯着小老虎。

尴尬的许辰揉了揉鼻子,也不卖关子,直接从扩大后的铁箱里取出了那块乌黑的龟甲。

这龟甲也不寻常,许辰昨晚特意把它暴露在长安的空气里,发现除了表面暗淡几分外没有其他动静,不像别的灵物,一暴露就开始快速分解。

中年掌柜盯着那块龟甲看了好一阵,终于喃喃道:“原来是他们,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中年掌柜自不会怀疑自己的眼力,他认出了小老虎的白虎真身,然而正因认出来了才更加不敢相信。

他们的后代怎么可能在外界生存?

而且眼前这只明显还在幼年期,且正在生长,这到底什么鬼?

能活下来就算了,居然还能在外界生长,难道昨晚睡了一觉,醒来世界已经变回去了吗?

难道这万年来全是一场梦?

脑子里有荒诞的念头不断滋生……

许辰自然不知小老虎给这神秘莫测的中年掌柜带来了多大的冲击,眼瞅着这人还在神游物外,许辰只好左右打量。

店很小,东西很乱,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年代感倒是很足,可全布满了灰尘,比如角落里一看就是商鼎造型的青铜器,里面的灰最少有三指厚。

你让走进来的客人怎么敢相信就这角落里用来装灰的东西居然真是商代的古物?

人上档次的古玩店哪个不是包装精美?用来装古玩的盒子也是古玩,没准价值比里面的东西还要高!

哪有用簸箕装商鼎的?虽然这簸箕很可能也从是哪个远古部落里随手卷来的……

“怪不得生意这么差!”许辰忍不住腹诽一句。

“前辈,要不我帮你装修下吧?”

中年掌柜连回都懒得回,又趴了下去,开始闭眼假寐。

见状,许辰暗自松了口气,心中的戒备也随之放下。

看样子,小老虎和这块龟甲起到了作用,对方没上来就一巴掌拍死自己。

既然如此,当然要顺杆爬了!

许辰拿起旧木架上的一个陶碗,看着上面由线条组成的图案,心中不免啧啧道:“这都是国宝啊!前世就在历史书上看过照片,博物馆里放的都是仿造品,真品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

“好东西!前辈,我出十两买了,您看怎么样?”

前辈没理他。

“前辈,这鼎也不错,五两银子我拿回去煲汤啊?”

前辈还是没理他。

“卧槽!‘钺王鸠浅,自乍用鐱’……”许辰懵了,随即顺手就将青铜剑揣进了兜里,然后取出一块大金饼拍在柜台上,霸气道:“十两金子,我买了!”

中年掌柜本还是不想搭理他,一把破剑而已,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随手卷来的,别说给钱了,就算哪天遭贼被人偷了他也不会在意,虽然这么多年来他这里从来没有贼光顾。

然而,就在许辰的手拍在柜台上的时候,柜台上的几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却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许辰只是微惊,但中年掌柜却猛然睁开眼,死死盯住许辰。

然后,桌上的石头越震越剧烈,简直就像要跳起来一般。

随即,几乎分不出前后,中年掌柜的袖子和许辰胸前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

许辰大惊,中年掌柜更是厉声道:“拿出来!”

挥手间,门板全部合上,外面的少年却毫无动静,可能都未发现。

许辰心念电转,咬牙扯下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丢在中年掌柜面前。

中年掌柜飞快取出那三块玉佩,玉佩上的蓝光越来越盛。

然后,就在许辰惊讶却也恍然的目光中,中年掌柜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块玉佩……

柜台上,黑色石头欢快的跳动着,像暗夜里的精灵。

中年掌柜不停地摆弄四块玉佩,然而不管他如何排列,四块玉佩却只是发光,不曾有其他的变化。

借着四块玉佩发光之际,许辰仔细观察玉佩里那众横交错的红色纹路,平时这几块玉佩里的纹路根本没有这般明显,甚至连颜色也比现在淡许多。

“怎么会……怎么会没反应?”中年掌柜万年不变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

一万年的等待啊!

“为什么没有反应!”

震惊过后的许辰不再关注四块玉佩而是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些跳动频率正在降低的黑色石头上。

听见中年掌柜急怒之言,许辰插话道:“因为还差一块!”

“你说什么?”中年掌柜怒视着许辰。

“这些玉佩一共有五块,我想是因为差了一块,所以才没有反应。”许辰倒是恢复了平静。

看他这样子,显然并不知道玉佩一共有五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到这块玉佩的,不过应该没有太早。

慧能和尚说过,前几百年里,他曾三次集齐过五块玉佩,既然五块全在慧能那里,想必中年掌柜找到这块玉佩的时间应该在慧能最后一次集齐玉佩之后,否则以中年掌柜这么高深莫测的实力,慧能这个新生代高手也不可能从他手里抢到东西。

许辰猜的不错,中年掌柜确实只在几十年前才得到这块玉佩,眼力高超的他甚至没有等集齐五块并像慧能那样多次实验,就已经看出了玉佩的不凡。

只是此前,中年掌柜从不知还有其他的玉佩,这几十年日夜研究,什么手段都用过了,他甚至都无法破坏这块玉佩,也就越发坚定了他探索的信心。

而让许辰震惊的却是那几块黑色石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引起玉佩的反应?

许辰这几年也用过不少办法去研究,可同样无法破坏玉佩,更别提让他有反应了。

眼下看中年掌柜只顾着摆弄玉佩,却对引起玉佩变化的黑色石头视而不见,看来对方早就发现了黑色石头对玉佩的诱发作用。

中年掌柜这里会有黑色石头就是另一明证。

“前辈,你是不是该解释下这几块石头啊?”

“呵,你倒还有心情问这个,你不觉得发现了我的秘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第二百零七章 变量

“确实……”许辰笑笑,淡定回道:“可我倒觉得前辈更想看到玉佩的秘密被彻底解开。”

“你是要说你能解开这个秘密?”中年掌柜嗤笑道。

“如果没有这个可能,我也活不到现在!”许辰笑道。

中年掌柜蹙了蹙眉,心念沉浮。

眼前这小子手里有玄武蜕下的壳又有白虎的后代,看样子那两个倒霉鬼是把宝压在这小子身上了,难怪上回见他身上竟然有品质那么高的丹药。

至于许辰捣鼓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他倒并不上心,尽管那些小玩意儿让他颇为狼狈。

被困万年,中年掌柜一心只想找到脱困的办法,就连野人们在自己家附近聚居,先是部落后是村镇,最后形成一座巨城这样的大事他都懒得搭理,又哪会去管一个野人的异常。

但这个野人今天突然跑过来说他能帮自己找到脱困的办法……

如果不是看在玄武和白虎的面子上,他早就一巴掌拍死这只蝼蚁了。

“滚吧!”挥手间,桌上四块玉佩消失不见,中年掌柜重新趴回柜台,闭目休息。

许辰脸上好一阵阴晴不定,却不敢问他要回玉佩,看来这回自己的王霸之气不管用了,这老不死没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显然是准备自己研究了。

“既然前辈喜欢,那这几块玉佩就送给前辈了!”说完,许辰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许辰一脸凝重,他可不会傻到认为玉佩送出去了,从此自己就能从这摊浑水里脱身,安安心心过普通的生活。

玉佩本是自己最大的价值,万家、慧能、昆仑老头、卞城城主、白虎和玄武这些人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投资了那么多,现在自己的价值没了,难不成只要打声招呼就可以脱身?

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玉佩已经没了!

局势变化太快,快到让万世俊没时间惊怒,他分明感到预定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流产。

“家主,消息确定了!”万平回报道:“小八确实已经被抓了!另外,昆仑域那边的暗桩也被拔了好几处……”

万家这边还是前天被“节度使当街欺辱美少女”的戏码惊醒的。

昆仑的天之骄女万家不可能不认识,前两年还打生打死的两人如今竟然玩起了暧昧,这岂能不让万家惊骇莫名?

万世俊立刻让人前去确认消息,发现许辰之前派去监视昆仑域的人确实被抓了,就连他们自己在昆仑的势力也受到了冲击。

“人竟然被抓了,那就说明许辰暴露了,昆仑的人应该上门来抓他才对啊!”万世俊的表情这两天来就没好看过,气道:“那为什么会在长安的大街上打情骂俏?”

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笑道:“这说明他们达成了协议,你不会连这点判断力都没了吧?”

“小八不在,他们院子里的事不容易知道……”万平默然。

“必须让小八快点回来!”万世俊咬牙道。

“可如果他们真的达成了协议,小八不会有危险,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而你擅自动手,只会让小八提前暴露!”年轻男子嗤笑道:“难道你这个家主离了小八做内应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用不着你来教我这么做!”万世俊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别忘了我才是万家家主!”

年轻人无言,他分明感受到了万世俊的急躁,看来这个许辰给万世俊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还是按原有的计划来!”万世俊努力平复心境,分析道:“正好皇帝想寻仙访道,我们就多给他送些神仙过来!”

“让西边的人加快速度,务必在半个月内把人送来!”

“这……”万平迟疑,斟酌道:“他们都是普通人,如果动用我们的人帮他们赶路,不可能瞒得住啊!”

“这帮神棍不是都信神吗?”万世俊怒道:“让他们多见几次神迹,自己信了,骗起人来才更有说服力!”

家主这是有些不管不顾了。

“老奴这就去办!”

“等等!”万世俊又说道:“找个由头让卢诤来长安,他身上那块玉佩也快点给小乞丐送去!另外,发动一切力量寻找最后一块玉佩的下落……”

“确定玉佩在卢诤身上?”回到家的许辰问刚从范阳回来的柴老。

“老奴亲自去卢家大院看过,那块玉佩就在卢诤腰间挂着!”柴老本就是卢家出来的供奉,对范阳卢氏的了解自然非比寻常。

“公子若是需要,老奴这就去为公子取来。”

许辰前天从城外灵儿的别苑回来后就立即吩咐柴老了跑一趟范阳,却只是让其前去查探,并未要求把玉佩带回来。

卢家家主身上的这块玉佩常年被其挂在身上,见过的人不少,以万家的能力绝对早已知晓,崔乘风身上那块同样如此。

至于,卢宗保、卢宗泰两兄弟在豫章城那么久,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万家祠堂的那块玉佩上,想让万家不知道他们手上有块玉佩又怎么可能?

如今柴老成了自己的手下,崔乘风又死在自己手上,万家那边必然清楚自己手上已有三块玉佩,许辰此前不想动卢诤身上那块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毕竟五块玉佩集齐那一刻定是图穷匕见的时候,眼下昆仑域的人都没到,许辰哪敢轻举妄动?

然而今天得知最后一块玉佩居然在中年掌柜的手上,许辰就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最后一块玉佩在老不死的手里,万家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这是许辰首先要确定的一个要点。

许辰偏向于万家并不知道最后一块玉佩在长安城这个老不死的手上。

这个老不死的太妖孽了!

玄武和白虎两只灵族圣灵都被困在矿井里出不来,这个老不死的居然堂而皇之在外界扎根,弄了个破院子虽然看上去不上档次,可居然还能在外界布下阵法,抵抗天地之威,这能耐可比玄武和白虎还高一个档次。

何况长安城建立之后,城内对修士的影响比城外高出好多倍,这样他都不走,还能维持阵法运转,这份手段和财力估计玄武和白虎加一块都比不上。

这样一个老怪物,存在的时间比万家还要长,也绝对不是万家现在能够抗衡的,没准在自己上回打上门之前万家都不一定知道这个老怪物的存在,他手里的那块玉佩万家知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玉佩如果全落到中年掌柜手里倒不一定是坏事,毕竟万家不可能抢得过这个老怪物。

秘密被解开,如果有效,修士们可以离开,许辰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反正他也没去奢望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无效,左右都是一死,谁去解开又有什么分别?

然而许辰从不把希望放在敌人的仁慈上,手里有张牌才有转圜的余地。

“找个巧匠,用古玉做个赝品把卢诤那块掉包过来!”

这样既能拿到玉佩,也多少可以再争取些时间。

“好的,老奴这就去办!”

变量不断出现,这盘棋涉及到的所有人都无法按部就班了。

李隆基这些天特别开心!

没了朝政的烦扰,一心求仙问道的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多。

这种感觉很实际,尤其体现在床笫之间。

一个是真年轻了的虢国夫人,一个是觉得自己年轻了的李隆基,这些日子简直要把皇宫变成酒池肉林,其间详情,不可描述!

“圣上,奴家今日身子不爽利,伺候不了圣上了!”虢国夫人一脸歉意。

刚服了老神仙给的丹药,李隆基正在兴头上,听虢国夫人这么一说,顿感体内燥热难耐。

虢国夫人什么人?身为老司机的她,一眼就看出了李隆基眼中的欲望,遂拍了拍手,唤道:“良辰美景!”

片刻后,两个俏丽的孪生姐妹带着羞涩的笑走了过来。

虢国夫人可不满足现状,虽然被李亨威胁过,可最多只算个上层交际花的她哪懂皇宫内的凶险?

虢国夫人仗着莫名其妙变年轻的曼妙身体和老司机的熟练技术,这一个多月算是彻底让李隆基忘了她那个妹妹,然而这还不够,为了固宠,她还时不时从宫外带几个新鲜货过来让李隆基尝鲜。

“奴家身子虽不爽利,但嘴还是能用的……”

随后,三女一男,好一阵翻云覆雨。

记不清大战了几回的李隆基赞道:“还是张老神仙有本事!这才一炉仙丹,朕就已感觉年轻了二十岁,要是下一炉仙丹出炉,朕岂不是要羽化成仙了?”

“那陛下可要带奴家一块儿成仙才是!”趴在李隆基胸膛上的虢国夫人懒散道。

其实她哪会不知那所谓的仙丹是个什么玩意儿?

如果说张果那个老神仙卖弄的把戏真让她怀疑了好一阵的话,那么当李隆基极为不舍的赐了她一颗仙丹后……

有没搞错?这玩意儿老娘十几年前就吃过了好吧!

当然,这些话,她自是不会明说的。

现在多好,皇帝都快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叫杨玉环的贵妃了,干嘛要说真话让皇帝不开心呢?

“这是自然!”李隆基搂着虢国夫人光滑紧致的蛮腰,心情大慰:“爱妃定要与朕一道成仙!”

第二百零八章 摧毁门阀的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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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发生,这些天里,长安的百姓发现城里多了许多方外之人。

和尚、道士、尼姑……还有着装怪异的番和尚!

一时间,长安城内,众神汇聚。

“小僧法号一乐,这位女施主……”

“出去!俺家不信佛祖,给你饭吃,老君会生气的!”

“这位施主,小僧……”

“快走,快走,我们这不欢迎和尚!”

“小僧……”

正埋头算账的唐雪玢愣了一下,继而从柜台后提起一个食盒,递了过去:“昨天剩下的,应该还没坏。”

“多谢!多谢施主!”小和尚连忙接过食盒,迫不及待的啃了起来。

“好吃!施主这点心真好吃!”

“小玢,你男人来了没?这都半个多月了,上回说要给乐城的东西……”郭可盈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店内有人,还是个和尚,顿时来了兴致:“哟,这小和尚挺俊的啊!”

“多谢施主,小僧告辞!”小和尚多拿了几块点心,准备转身离去。

这年头和尚不好混,李隆基自幼向道,对本就佛教不感冒,加之武则天当政时崇信佛教,和尚界的一些大人物为了恭维武则天干了不少缺德事,李隆基登基后自然进行了一番清洗,虽说没到宠道灭佛的地步,但和尚们的日子比起几十年前可谓天壤之别。

“别走啊!”郭可盈却拦住了他,然后一脸坏笑的冲唐雪玢道:“把这俏和尚留下,待会儿你男人来的时候气气他!”

唐雪玢只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便继续拨动算盘。

“人呢?人来了没有?”店门前,从一辆朴素的马车上下来的乐城着急问道:“不是说好今天的吗?”

半个多月来,乐城可谓度日如年,婚期将至,再想不出办法,自己就真要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了。

三位少女焦急苦盼的许辰终于从对街的大院里走了过来,怀里揣着两本厚厚的书。

“你总算来了!”郭可盈率先发难,调侃道:“再不来,小玢就要跟俏和尚跑了!”

“施主,你……”小和尚吓得笑脸发白,忙向许辰摇头:“施主,小僧没有……”

“郭、可、盈!”愤怒中的唐雪玢抓起了算盘,她已经不再介意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许辰面前了。

“哈哈!”郭可盈打了个哈哈,忙拉开和唐雪玢的距离,蹿到许辰身边问道:“东西呢?说好要给乐城一个赚钱的买卖,是什么?”

“就是这个!”许辰随即将带来的两本书递了过去。

郭可盈翻看片刻,惊道:“书?还是和尚念的经书?”

“你有没有搞错?难道你让乐城堂堂……”惊醒店内有外人,郭可盈忙改口:“一个女儿家去卖和尚念的经书?”

唐雪玢也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从郭可盈手里接过一本经书,翻看起来。

“急什么,我是让你们看看这两本书有什么区别!”许辰卖了个关子。

乐城自然是最关心的,心中疑惑的她听许辰这么说,遂仔细翻看起来。

“两本都是金刚经啊!”郭可盈可不算不学无术,虽不信佛,这本佛学著作还是认得的。

“有点不一样!”乐城看过的书估计是好姐妹里最多的,仔细看了一阵后,说道:“这本应该是雕版印刷出来的,至于这本好像不是……也不是手抄的,可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干净整齐?”

“只是干净整齐吗?”

许辰有些不高兴,在实验室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得到这么个评语,那不是显得咱们许大人没水平嘛!

“不对!”

多翻了几页,又仔细对比那本雕版书后,乐城发现这书每个字的大小以及排列间距要比雕版书更加的齐整。

因为雕版书哪怕匠人再仔细,时间长了,总难免出现一点错误,就算重新来过,每个字的大小以及相互之间的间距也绝不可能像另外一本那样整齐,像是每个字都用尺子量过一般。

“这还差不多!”感觉劳动成果得到了尊重的许辰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除了你刚才说,另外这本书的每个字都更加厚实,给人的感觉更饱满。”

“的确!”唐雪玢自然向着许辰说话。

“你是说这印书的法子就是你要送给乐城的买卖?”郭可盈抽了抽嘴角,道:“印书虽然也赚钱,可但凡大一点的家族没有不开印书场的,穷人家一年到头也买不起半本书……”

“你知道雕版书印出来花多久吗?”许辰直接打断了她。

“这个我清楚!”唐雪玢回道:“雕版书看字数来定,像这本金刚经,光是雕版就要花八个月的时间!”

“那你知道我这本书花了多久吗?”许辰脸上的笑非常得意。

三人恍然,原来说了这么多,重点在这里!

确实,雕版书价格高昂,常人负担不起,原因就在于耗时太久,雕版成本太高。

如果耗时能降下来,成本自然也能大大减少。

“多久?”乐城期待道。

“如果不算制作工具的时间,这本书印出来只花了半个时辰!”许辰得意道:“还包括装订成册!”

“那制作工具才花你半个月?”郭可盈脸露惊奇。

“怎么说呢……”许辰臭屁起来,故意卖弄道:“我的这个工具它不一样!可以说是神器哦!”

“小玢,要不要抽他?”郭可盈偏头看向唐雪玢:“你不想动手,我帮你啊!”

“光说太不直观了,跟我来吧!”说完,许辰转身就走。

几人一道过街,进了对面的大院,七拐八拐进了东北角的一座偏院。

院内有少年守着,见许辰来了,遂帮忙推开了房门。

空旷的坊内摆着一架样式古怪的器物,看上去有点像纺车,但又看不到一根线。

其实许辰也没看过印刷机长什么样,他只用过电动的打印机,根本就不知道印刷厂里的机器长啥样。

好在机器不是关键,只要弄出个传动装置,能够利用水力就好了。

许辰先不解释,直接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张写了字的纸,说道:“你们看,这张纸上写了五十个字,如果是雕版,光是雕刻这五十个字最少一两天时间,其间还不能出错!”

随后,许辰打开了机器旁边的大铁箱子,箱子像夫人用的梳妆盒分了好几层,许辰从箱子里挑出了五十个金属块,然后按顺序排列在一张纸大小的印版上。

紧接着,许辰启动了机器,机括声响起,出现在少女们面前的就是一张印刷好了的纸。

郭可盈抢先拿起一看,发现就和那本金刚经一样,字迹整齐凝实,纸面干净清晰。

“你这是活字!”唐雪玢惊道。

“你还知道活字?”许辰同样惊讶了,泥活字不是最早宋代才出现吗?

算了,世界不一样!

“当然!”唐雪玢有点小骄傲,道:“浮梁那边早有人用瓷活字印书,只是瓷活字成本也不小,而且烧制不易,用不了多久就会发裂,但成本比雕版还是要小不少。”

果然不能小看劳动人民啊!

有需求就会有供给,不管哪个年代的人,为了生存、为了赚钱,动的心思一点也不会少。

“你这是铁做的?”郭可盈也不怕脏,直接拿起还染着墨水的活字问许辰。

“这是合金,和青铜一样!”许辰解释道:“里面的原料的比例就是我要给乐城的秘方!”

“有了这个秘方,想要多少活字都没问题!另外我造的这个活字使用寿命很长,两三年下来都见不到磨损。”

活字印刷说破了就是一个思维惯性,虽然这样很有马后炮、轻视先人努力的嫌疑。

一旦打破这个思维惯性,只要不笨,都能明白其中原理。

然而即便明白了原理,最关键的技术问题不攻破,想要印出比雕版还好的书也是不可能的。

许辰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主要就在调配合金,不是没想过直接用铅活字,但单一成分的活字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乐城需要的是一个只能由她掌握的秘密,只有这样才能让李隆基认识到她的价值,如果随便换个人就能上手,李隆基很可能直接派个太监过来摘桃子,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另外铅活字太软,印出来的效果不一定比雕版好,事实上,后世印刷厂用的活字也不是单一的铅。

调配出的合金比铅更坚固,而且成本也没有很高,其中集中金属的熔点相近,以目前这种分解金属只靠火烧的技术水平绝不可能发现其中有多少种金属以及按什么比例调配。

“这台机器倒是铁做的,不过换成木头的也行,反正这不是重点!”许辰又建议道:“你只要将这份秘方呈给圣上,圣上自然不会再把你嫁给任何一个豪门世家。”

乐城瞬间明白,双目满是惊喜!

世家大族最大的底蕴就在于文化传承,在这样一个知识就等于书本的年代里,垄断了书籍印刷就等于垄断了文教。

活字印刷这样的利器一出,世家大族手里的那些昂贵雕版将变得一文不值。

皇帝掌握了如此利器,就等于断了世家大族垄断文教的路,要不了多少年,参加科举的士子中将出现大量寒门学子,继而朝中也会出现大量寒门出身的官员,世家垄断朝堂的局面将一去不复还。

这根本就是摧毁门阀世家的神器啊!

有了这个,李隆基将完成连他老祖宗天可汗李世民都完不成的伟业!

你说,李隆基还敢把知晓秘方的乐城嫁给世家大族吗?

这不是抢到了秘方就能赚钱的事,这可是关乎朝局稳定,关乎皇权稳固的大事!

哪怕有一点可能也绝不能让这个秘方流出皇族!

如果呈上秘方的不是皇帝的女儿,皇帝定会直接将人处死,永绝后患。

第二百零九章 为了能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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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兵部驿馆内,岑参面无表情地述说着。

“这么说,岑大人亲眼见到虢国夫人被马踢飞?”海峰目露锐利,盯着岑参。

这点对付寻常蟊贼的伎俩又哪里吓得住上过战场的岑参,只见其冷笑一声,反问道:“‘捕头大人’这是在怀疑本官吗?”

“不敢,不敢!”海峰收了眼中的锐芒,只是笑笑:“我只是听说当日和大人在一起的那位高适高大人曾在虢国夫人被……‘踢飞’之后,上前给虢国夫人号过脉,并且还断言其重伤垂死,不是是否有这么回事?”

岑参眯着双眼沉默片刻,方才点头:“不错!高兄确实上前为虢国夫人号过脉。”

“哦,那就对了……”海峰微微颔首,突然又问道:“可据我探访所知,高大人的确精通医术,既然高大人当时为虢国夫人号过脉,那想必也不会错,可事实上……”

海峰的目光又转回岑参身上,锐芒依旧:“虢国夫人至今容光焕发,连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区区五日时间,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人从重伤垂死到光彩动人吧?除非……”海峰语气渐冷:“有人说了谎话!”

“或者……”海峰又收敛了冷意,温和一笑:“只是看走了眼!”

“我也听说,当日岑大人、高大人和另外两位好友饮宴多时,喝了不少酒……”

“你到底想说什么?”岑参抬起头,盯着海峰。

“哈哈!”海峰一笑,淡淡说道:“问案子嘛,当然要实事求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岑大人和多了酒以致看错了人,也号错了脉?”

岑参沉默了,他死死盯着海峰,一言不发。

这事虽事出无奈,但终非岑参本愿,若海峰有确凿的证据,岑参也不会多做坚持,大不了事情回到原点,他也能给崔乘风一个交待,不至于将崔乘风激怒,让事态不可收拾。

但看海峰这样子,明显只是想套自己的话,手里拿不出确凿证据,他岑参又哪里敢反悔食言?

得罪了崔家大少,自己和封大人不远万里跑来长安,不仅徒劳无功,也会给高将军带去灾祸。

所以,岑参只能冷笑一声:“虢国夫人伤情如何,本官可不清楚,你要真想问,可以去西北问问高大人!”

“本官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岑参起身就要走。

“稍等!”海峰忙站起来拦了一下:“还请大人在这口供上签字画押,卑职也是奉旨办案,望大人行个方便!”

岑参拿起笔,在那份口供上签了名,转身便走。

“头儿,接下来咱们去哪?”身旁的捕快收了东西,问海峰。

“你带些人去安仁坊查查那个杜甫的下落,至于那个李白听说是个有名的诗人,想必又在哪家府上赴宴,多派些人打听一下吧!”海峰将忙活大半天收集到的口供整理齐全,又将任务分配了下去。

“那头儿您……”身边那捕快还是想在海峰面前多表现一下的。

“我先回衙门,向府尹大人回禀案件的进展!”

海峰一回到京兆府衙门,就被萧炅叫了过去。

“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正在笔走龙蛇的萧炅头也没抬,直接问道。

“回大人,这是当日在现场的目击者所述证词……”海峰随即将整理好的口供拿了出来。

“不用给我看!”萧炅抬了下手,看着海峰说道:“你立刻写一份条陈,过会儿我就入宫上呈圣上,明日就是科考之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海峰漠然。

萧炅见他这样,连忙又说道:“本官知道你不愿接这件案子,本官也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你只要拿出一份合理的条陈,剩下的事本官会来办!”

萧炅已经得到了许辰的承诺,要是还不拿出一点实际行动也未免太没诚意了!

那可是差不多能媲美半个关中的土地,这样大的利益光只给陆浩那里发一份科考荐书也未免过于儿戏了!

必须让许辰今天就正大光明离开京兆府,否则要是让人家连科考这样的大事都耽误了,这边的合作诚意又怎么能让人信服?

别说光拿到一个承诺没什么用处,就是让许辰白纸黑字写下来,人家想反悔的时候也照样能反悔。

所以,必须要拿出自己这方的诚意来!

这话听起来有点互相矛盾,但其实很好理解。

利益如此之大的交易,任何的承诺、担保都没有意义,唯一有保证的,就是由双方一点点的诚意构建出来的信任!

毕竟琉球远在海外,土地又不可能飞到别的地方,合作一旦达成,双方之间的利益也就等于绑到了一起,从此不仅是在琉球,在长安、在朝堂之上,也相当于站到了一条阵线。

信任,是合作的唯一基石。

至于害怕对方反悔这样的事,只存在于实力不相等的双方中,萧炅和许辰这两方,互相拥有着让对方忌惮的实力,那么只要表达出了诚意,就不存在反悔的事。

因为,一旦有这样的事发生,对方的反击会让失去道义相助的一方彻底混不下去。

但凡是个成熟的政客就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许辰虽小,手腕却相当成熟。

所以,萧炅必须在今天把这件案子了解。

而对海峰来说,他也巴不得能尽快从这件要命的案子里脱离出去,而对于结果他也倾向于让许辰尽快脱罪,否则天知道这帮疯狂的小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所以,海峰才会在刚才和岑参的问话中有意为许辰开脱。

刚才的犹豫也是为了从萧炅这里得到一个清楚的交待,他可受够了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滋味。

“好的,卑职这就去准备!”

既然拿到了承诺,海峰自然乐得清闲,这一次虽然没拿到高适的口供,但那一日这几人喝多了酒的证词他已从不少小贩口中拿到,只要稍稍用一些刑名手段,就能放大几人醉酒眼花的可能性,从而大大削减岑参证词的可信力。

萧炅也是审了十几年案子的人,不会连这点机会都把握不住。

没用多久,海峰就将条陈写好,结果自然让萧炅大为满意:“不错,用心了!”

没过多久,穿戴齐整的萧炅就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今日政事堂当班的正好是右相李林甫,萧炅进宫虽是回复皇命,但毕竟身为文官,不是武将或者内卫,照例还是要先从政事堂走一遍,否则,未免有轻慢宰相的嫌疑。

“下官见过相爷!”萧炅恭恭敬敬行礼。

正在批阅奏章的李林甫抬起头来,刚想说话,脑中便一阵刺痛,痛得他右手不稳,毛笔应声落下。

“相爷,您这是……”萧炅正巧抬头,瞧见李林甫那痛苦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

李林甫也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尽管脑中依旧疼得厉害,脸上却挤出一丝略带无奈的苦笑:“这些日子政务繁忙,不曾睡过一个踏实觉,不但老眼昏花,就是这身上也提不起劲,要不是你来了,保不准老夫就要趴在这睡着了……”

萧炅连忙抱拳躬身,一脸关切:“相爷当保重身体,大唐可离不开相爷!”

“老了,不中用了!”李林甫叹息一身。

“相爷言重,相爷至少还能伺候圣上二十年呢!”

“哈哈,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二人闲聊两句,出去通报的太监一路小跑进来。

“怎样?圣上现在何处?”萧炅连忙问道。

那小太监遂躬身回道:“回大人的话,圣上下午的时候和贵妃娘娘一道儿去了虢国夫人府上。”

“那圣上可否说过何时回宫?”萧炅有些着急了。

“这个,小的不知!”小太监又回了一句。

“该死!”萧炅在心里暗骂一声,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小的告退!”

小太监走后,差不多恢复过来的李林甫见萧炅满脸焦急,遂问了一句:“怎么?有急事吗?”

萧炅本不愿说,但突然想起李林甫前不久刚和徐番私下“联姻”,而对象正好是许辰的结义兄弟,于是便实话实说:“圣上下旨让下官彻查虢国夫人遇袭一案,下官已查清此事和琉球节度使许辰无关,正要请旨让圣上赦免许大人,毕竟明日就是科考日,许大人也是今年的贡士之一,这要是错过了,不是误人前途嘛!”

李林甫不知萧炅为何会对许辰的事如此上心,他还记得当日率先对许辰发难的就是这个萧炅,但这种事他见多了,知道双方肯定有些自己不知道的联系。

原本这事他也不打算介入,但前不久刚和徐番结盟,那一日在面对陈.希烈的时候他也没有很主动,更重要的是,他依旧还记得万家曾给自己的“警告”,对许辰这个少年,他也投入了不少的关注。

正如萧炅所说,明日便是科考日,虽然许辰已经有了官身,但一个正经的进士官能给他加分不少。

何况,把许辰留在长安也符合他李林甫的利益,毕竟要是让许辰在长安待不下去,回了琉球,对南边海上贸易的影响,不可控制的因素就太大了!

第二百一十章 序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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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阳卢氏的家主卢诤乘着一辆非常低调的马车入了长安城。

几乎就在他入城的这一刻,万世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人到齐了,戏该开场了!”

没过多久,东宫和政事堂都接到了一份皇帝传来的旨意。

“办法会?”李亨有些无语,对他这父皇的爱好着实难以理解。

“让京兆尹去办吧!”

皇帝不来找麻烦,李亨就很开心了,这点小事不可能去反对。

政事堂的三位宰相同样没有意见,很快,京兆府尹就收到圣旨。

半月后将在玄都观举办庆祝孔升真人寿诞的法会,这是鲜于仲通接任京兆府尹后得到的第一桩大差事。

是的,在完成科考舞弊案后,原正四品上的京兆府尹萧炅已经升任正三品的吏部尚书,而原京兆府少尹鲜于仲通接任京兆府尹。

来长安不到两个月,鲜于仲通这个蜀中商人就已站在了长安朝堂的上层。

鲜于仲通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一接到圣旨便亲自前往杨国忠的府上问计。

如今的杨国忠也不再只是个户部度支郎了,上一场政潮结束,好处并没有全被三巨头独吞,杨国忠依旧被李隆基升为户部侍郎,三巨头方面没有坚持,只好放弃这个位置。

眼下户部尚书是章仇兼琼,左侍郎是王鉷,右侍郎是杨国忠,两个员外郎是太子党的人,兼管户部的是宰相徐番。

户部眼下竟成了群雄逐鹿之地!

钱财是基础,各派系为了生存发展,免不了你争我夺。

“要办如此大的一场法会,少不了章仇尚书这个财神爷的点头!”杨国忠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讥讽。

鲜于仲通佯装不知。

李隆基宠幸虢国夫人、冷落贵妃娘娘的传闻已经飘到了宫外,尽管高力士上回大肆清洗一番,但皇宫这种汇聚天下权力的所在就好比一颗发臭的鸡蛋,就是洗的再干净也免不了苍蝇前赴后继。

在章仇兼琼眼中,杨国忠这个恩主最大的靠山就是贵妃杨玉环,如今杨玉环渐有失宠之势,他对杨国忠的敬畏就少了许多。

章仇兼琼本就是蜀地节度使,独掌大权多年,岂会轻易拜在这个曾经的小混混麾下?

虢国夫人崔氏,章仇兼琼在蜀中也见过几面,自认以曾经的交情和他现在的身份,足够和对方取得联系。

如此,章仇兼琼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甩掉杨国忠去搭上虢国夫人的线,里应外合之下,在这朝堂上独得一座山头岂不更妙?

只是章仇兼琼并不知道杨国忠和虢国夫人之间有着超越亲戚的特殊关系……

“且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虽然最近一个多月自己也没有见到虢国夫人,不过杨国忠相信自己能搞定这个无比熟悉的女人,到时不管宫内是杨玉环得宠还是虢国夫人上台,他杨国忠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圣上想热闹,鲜于兄只需将法会办得盛大、恢宏便是!”鉴于章仇兼琼的“叛变”,对鲜于仲通这个目前唯一的马仔杨国忠保留了足够的尊重。

其实鲜于仲通也在观望,他本就是商人出身,惯于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眼下杨国忠还没有失势的苗头,即便虢国夫人得宠也照样是杨国忠的妹妹,他这个国舅爷的身份稳得很!

所以尽管鲜于仲通的官位已经比杨国忠还高了一点,可他依旧在杨国忠面前以下属自居。

“鲜于兄是大商人,见过的世面多,和长安的商贾也容易打交道,办一场盛大的法会想来难不到鲜于兄!”杨国忠笑道:“届时圣上龙颜大悦,定少不了鲜于兄的好处!”

对于如何拍马屁,杨国忠和鲜于仲通都是个中高手,花了大半天时间逐一将法会的细节敲定后,鲜于仲通遂满意离去。

很快,玄都观也接到了旨意,玄都观主元虚真人自然大喜过望!

没过多久,玄都观将于半月后举行盛大法会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普通百姓中信道的自然喜不自禁,不信的也为有个看热闹的好去处而高兴。

只是,此刻身在长安的许多方外之人却被这消息惊动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众多教派要去法会上辩法的消息也逐渐传开,并且越来越有鼻子有眼。

“听说了没?秃驴们不服玄都观独宠于圣上,要去法会上架秧子了!”

“可不是嘛!趁这个机会宣扬下他们的佛祖,好让咱们多去寺庙捐点香油钱……”

“我听说不止大唐的和尚,就连那些番邦和尚也要去打擂台呢!”

……

消息越传越广,到最后竟然从辩法大会变成了斗法大会,不止是动动嘴皮子,还得显摆两手自家的看门本事,好让信众们比比谁家的法力更高!

和尚、道士顿时全懵逼了!

舆情汹汹,他们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已骑虎难下。

身为主办方的玄都观根本不敢拒绝,这可是皇帝明旨下达的政治任务,难不成他们还敢抗旨不遵?

而作为本土大教派的佛教,被人逼到了墙角,如果不应战,百信们会怎么看?今后的信众还怎么发展?

那些远道而来的西域教派反倒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们不远万里前来长安可不是为了观赏盛世风华,而是为了让主、天神、上帝的福音洒满这个庞大的帝国。

看到了长安的繁华后,他们更加坚定了传道的决心。

这场法会,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一场法会顿时演变成了魔术比拼大赛……

眼下,许辰还不知道这场魔术大赛会和他产生什么交集,在得到最后一块玉佩后,许辰便在不断的权衡:到底要不要现在就过去找中年掌柜?

五块玉佩如今都在长安,而看那日的景象,中年掌柜那里的神秘黑石很可能是促成玉佩合一的关键。

尽快解开秘密,早死早超生,许辰并不缺少这样的勇气。

毕竟,所谓的准备其实都是相对的,他这里没有准备好,万家、昆仑域乃至其他可能在盯着自己的修者也都不可能预见到中年掌柜这个变量的出现。

五块玉佩突然合一,不管到时闹出多大的动静,仓促发动的变故中自己这方反倒占了个先机。

许辰犹豫也是因为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己方很可能遭受巨大的损失,乃至全军覆没。

“也不一定那些黑石就能让玉佩合一,要是玉佩全落到老不死手里自己不是一点底牌都没了?”许辰只能每每用这样的借口打消心中迸发的冲动。

而万世俊所发动的这一切远不止如此。

上回石磊在秦岭山中遇到的那个青衫男子此刻正赫然出现在长安大街旁的一座酒楼里!

青衫男子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头上的簪子也换成了墨绿色,看上去很有年头。

男子坐在窗前自饮自酌,不多时,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家主,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全在城外的一座庄园内!”

男子只淡淡点头。

黑袍中年人没有再穿黑袍,只换了件紫色长衫,待在这座野人的城里,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沈兄,没事跑这里来干嘛?别说你只是为了来尝尝野人的食物!”

“我也想知道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些什么?”

男子奇怪的言语让黑袍中年不解。

“前几日在中元城内发生了几次骚乱,看上去都像那些人不甘夺位失败挑起来的,可顺藤摸瓜查了一番后,我却发现这帮人竟然都是来自外界的野人!”

“这怎么可能?”黑袍中年震惊道:“野人怎么可能在里面生存?”

“对啊!野人为什么能在残域内生存?”男子神色肃穆:“不仅仅是生存!他们之中竟然还有能力敌筑基后期的存在!”

“而且逃离手法之拙劣简直令人发指!”男子笑道:“他们这根本就是在把我当傻子啊!”

黑袍中年还沉浸在野人能在残域生存并力敌筑起修士的猛料中,却还是顺势问道:“你是说他们故意把你引到外界?”

“所以我很好奇……”

男子脸上满是被冒犯了的愤怒,像是被跳蚤挑衅了威严却拍不死它的老虎。作为刚夺得中元城第一世家家主之位的他,有着足够发怒的底气。

“他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黑袍中年再也顾不上心理上的不舒服,决定留在这座诡异的城池内,只为揭开野人为何能在残域生存并能力敌筑基修士的秘密。

男子身为世家家主,岂能不知情报的作用?

尽管是第一次走进这座野人的城池,但一如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还是用很短的时间找到了长安城里的一批城狐社鼠,为他打探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事。

既然对方故意把自己引出来,就不可能无动于衷,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要盯紧了这座城池,想必定能见到对方下一步的动静。

在这座城里,他们连一点灵气都不敢动用,更别说放出神识了,即便不在这座城,只要在外界,他们都习惯性收起神识。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少年竟将他们刚才谈话的内容听去了大半。

石磊,正小心翼翼地下楼……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玄都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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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推移,七宗五姓的各家主事人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则是愤怒。

他们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不是武力上的碾压,而是态度上的蔑视!

眼前这帮人仿佛根本没有在乎过他们的身份,像是对待阿猫阿狗一般随意宰杀!

这种蔑视,甚至比直接屠杀更让他们难受。

“崔家小子,你到底抓了他们什么人?”

平白无故被杀这么多人,各家主事人除了愤怒外也开始有人思考缘由。

“不错!放不放人且说,先把人带出来,有人质在手最少也能让他们投鼠忌器!”

“乘风!”被几家人逼着的崔家家主也顾不得袒护自家儿子:“快把人带出来!”

然而,此时的崔乘风,脑子还是混乱的。

“他怎么敢……怎么会……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是应该被关起来了吗?被我弄得身陷囹圄,然后求生不得,最后只能过来向我跪地求饶,然后我再好好羞辱他一番吗?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带这样玩的!

崔家家主眼见儿子已被吓傻,只好转头冲一向在他身边的护卫喊道:“去,把他抓的人带出来!”

那护卫眼见家主怒,虽说早得过崔乘风不得泄露的警告,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护卫快步朝后院跑去,这么大的一片宅邸,地窖、密室之类数不胜数,越是豪门大族,越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那人跑到崔乘风常用的一处密室外,都来不及跟看守的老矮子打声招呼便一头冲进最里面的那间。

污水横流的屋子里聚满了老鼠,被大铁链子穿了琵琶骨的赵铭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完好的肉,手腕、腿腕处的伤口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老鼠爬在身上撕咬着腐肉,只有偶尔触碰到神经,昏死过去的赵铭才会突然抽搐一下,吓得胆小的老鼠齐齐抬头,然后见这大号食物没了动静,才会继续低头享用美食。

崔乘风的侍卫连忙将人放下,也来不及查看他是死是活,找了块破布裹了背在身上就冲了出去。

沿途,其他房间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便有微弱的呼救声传出,听声音竟全部都是女子。

侍卫没工夫去记挂这些被公子从各地收集来的女人,背着赵铭就朝前院冲去。

前院的厮杀还在继续,而距离这处宅邸不远的长街上,一千名已经赶到的金吾卫却藏在院墙的阴影里不敢出来。

统领的脸上团成一团,维持京畿治安一向是金吾卫的职责,可那只针对市井蟊贼和江湖大盗,眼前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可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

听说还是从南边战场上下来的,年前甚至以三百多人拖住了太子上万叛军的进攻。

这哪是我们能抵抗的?

受罚就受罚,丢官就丢官,总比丢了命好吧?

统领没话,底下这些金吾卫的士兵更没人愿意上前,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承袭父辈职位的勋贵子弟,根红苗正的同时家里也不怎么缺钱,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没理由凭白去送死吧?

真要是那种有胆识、有能力又有抱负的,早就去边疆杀敌报国了,哪会留在这花花世界享福?

士兵们非但不想上前,甚至相互之间用视线串联,提醒身旁的战友,提防或许存在的某个二傻子,绝不能让这粒老鼠屎坏了好好的一锅粥。

而在大院内,崔乘风的贴身侍卫终于将赵铭背到了前院。

崔家家主顿时大喝一声:“住手!”

说完便示意那侍卫将人抬上前,一把掀开包裹用的破布,露出赵铭那张已经没了人色的脸。

这下,不用他说,少年们都纷纷停了下来。

惨状印进脑中,所有的少年齐齐呆住,就连狂躁的马儿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你要的人吧?”崔家家主没能察觉出少年们沉默中的愤怒,依旧说道:“前事不提,你们退走,我把人还给你们!”

这样的话,要是换了别人,崔家家主绝不可能说出口。

但眼前这帮少年的武力实在过于惊人,对面才倒下几匹劣马,连人都没死一个,自家这边的私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连宗师境高手都折进去一个,还不算别家损失的人手,今天这事就算了了,事后给各家的补偿也少不了。

至于仇恨和耻辱自然要一一记下,找到机会当然会加倍还回去!

然而,看到赵铭惨状的少年们却根本没去听他说话。

许辰努力眨了眨眼,想要确定,或者说想要否认,但那确实是赵铭的脸,没有易容的痕迹。

最先绷不住的是王策,赵铭就是他派出去的,结果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咳咳……”王策咳嗽起来,刚才受了一击的胸口更痛了,渐渐,剧烈的咳嗽让他吐出了一口淤血,嘴角染着血迹的他突然狞笑起来:“好好好,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了!”

说完就将背上的木盒端了起来。

许辰的脸色瞬间阴沉,终于不再幻想的他接受了现实,没有言语,只用行动来回应。

其余的少年像是受到了感染,纷纷动了起来。

6浩看见这架势,仅存的理智让他抢先做出了应对。

掏出枪,抬手便给了还傻站在那里的崔乘风一枪,然后大声喊道:“杀光崔家人,其他人谁挡我就杀谁!”

崔家家主还在等许辰的回复,却只听见一声脆响,然后站在自己右后方的儿子便应声倒下,回头一看,只见脑门上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向外咕咕冒着鲜血。

处于一种近乎迷茫状态的少年们得到二哥一声指令,下意识便遵从。

于是,第二批响起的枪声就全部招呼到了崔家家主的身上。

边上另外六家的主事人明显呆了。

局势的变化其实算不上快,崔乘风的倒下虽然让他们微感愕然,但毕竟只是个小辈,何况

况今日之事也是由他而起,便是用死不足惜来形容也不过分。

仅有的那点愕然倒全部在他倒下的方式上了!

对方抬起一根铁管,然后那铁管仿佛有火光闪现,然后崔乘风就倒下了……

之所以用仿佛,实是度太快,上了年纪的人眼神不太好。

这是什么暗器?这么犀利?

提前反应过来的是各家还活着的宗师境高手,他们见多识广,就连那些被吹捧成神仙的修士也见过甚至宰杀过,各种奇怪武器见多了,这一次骤然见到,也没有太过惊奇。

听清6浩的话后,这些人连忙闪身回到各家主事人身边,也就是在他们要将各家主事人向后拖的时候,崔家家主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这下子,就难免有点兔死狐悲之感。

各家主事人还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看到崔家家主也倒下后,甚至有人又燃起了愤怒。

“你……你竟敢……”

“快,拿下他们!”

有人开始对身旁的宗师境高手下令,然而他们可不比崔家家主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之主,这几个主事人其实只是各家派来长安主持这次政潮的一方元老。

毕竟类似的政潮七宗五姓实在见过太多,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都算家常便饭,一点点小状况,还轮不到家主出面。

只是对于崔家而言,崔乘风正好到了考验的年纪,又正好出了这么一场政潮,于是崔家家主便希望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能做出一番成绩来。

谁让他四十多岁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崔乘风的考验成绩不仅关系到个人家主继承,甚至关系到他们这一支能否继续保留长房嫡脉的地位。

为此,博陵崔家这个近些年来在七宗五姓排行第一的家族才兴师动众出动了家主前来长安。

没曾想,倒霉孩子这回真把爹坑死了……

各家的宗师境高手那都是战略储备资源,要不是这次关系到各家利益分配,而且崔家还出动了家主,长安城又有皇家的供奉坐镇,其他几家还真未必会把宗师境派出来。

就这么小半时辰,宗师境高手先后死了俩,剩下这些哪还会傻傻冲上去?

既然人家已经摆明车马只针对崔家一家,那干嘛要为了他们家的生死浪费自家的资源?

宗师境高手除了自己不上之外,见主事人还没下达撤退的命令,便替他们下达了让各家私军撤退的命令。

那些私军差不多都受过这些宗师境的指点,有的甚至被收为弟子,眼见师傅下令,哪会不从?

于是,少年们面前的对手很快就只剩下了崔家人。

本来就没剩几个的崔府私军哪里挡得住愤怒中的少年,一排子弹扫射过去,连带那些不怕死还赶过来的家丁护院,崔府上下在前院就没剩活人了。

少年们突然失去了目标,冷漠的目光于是转向另外几家,那几家的宗师境顿时大惊,迅让人后退。

但血染的愤怒只有用鲜血来洗,没有宣泄干净的情绪积压在少年们心中,让他们又纷纷抬起了枪口。

还有理智的6浩顿时大感头痛。

清理掉一家,回头就已经要小心应对了,这要是把另外六家一块杀掉,和七宗五姓全体的仇可就彻底结下了!

真要到那一步,没有彻底打死的七宗五姓必将潮水般袭来,那还不如远走异域来得痛快。

好在,大院外面,高岚领着一队人马已经赶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魔术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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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法会的前半段,可谓毫无看头,不仅仅只是漫天神佛都拯救不了的许辰,哪怕是那些最虔诚的道教徒,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这段复杂的祭祀过程比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更精彩。

坐在主观礼台上的李隆基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显然刚嗑过药。

和他一同坐在御撵上的是贵妃杨玉环,尽管这两个月里李隆基没见过杨玉环一面,可今天这么正式的场合,总不可能带没名没分的虢国夫人出席。

杨玉环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更显花容月貌,然而她身上厚重的香粉味哪比得上虢国夫人的处子幽香,就连脸上那原本让李隆基欲罢不能的水粉,此刻也成了眉间皱纹的掩饰,和虢国夫人那少女肌肤简直有天壤之别。

男人,有几个不喜欢年轻女人?

何况是这种有着少女身体的风月高手,一边是少女的清纯,一边是熟女的妩媚。

和这样的逆天存在比起来,四大美女又算什么?

何况虢国夫人在容貌上只比年轻时的杨玉环差一点点,如今开了挂,杨玉环这个能让牡丹花都不敢开的美人顿时成了渣渣。

杨玉环感受到了李隆基的冷漠,心中一片哀凉。

前半段的法会成了煎熬。

当玄都观观主元虚真人从李隆基手上接过祭祀青词并付之一炬的后,祭祀孔升真人的法会便结束了。

此刻,李隆基的兴致反倒更盛了。

这半个月传得沸沸扬扬的斗法大会终于就要开始了!

“承蒙诸位道友远来观礼,贫道在此谢过!”元虚真人轻舞拂尘,单掌竖起,微微躬身。

众观礼台上,一应和尚、尼姑、主教等纷纷还礼。

“道法三千,殊途同归……”

元虚真人不愧是皇家道观的观主,手腕不比朝堂高官差,一上来就定了基调、抢了一血。

接下来不管你们怎么闹,使出的手段全在我道家里面了!

和尚们当然最不高兴了,作为本土大教派,兴善寺的主持了空大师代表了大唐佛界,闻言不经皱眉。

奈何今上喜道厌佛,如今又在人家地盘,只好忍了。

“诸位既要辩法,那便上台一辩!”

魔术大赛……哦,不!斗法大会正式开始!

作为东道主,道家自是最后压轴上场,而谁第一个上场,每个人都在打小心思。

佛教自然想先声夺人,奈何大师们一向无欲无求,如今要是上赶着出头,岂不太急功近利了?

佛道两大巨头不愿出头,本土其他小教派倒也想抢个头彩,可是宗教战争不光发生在西域,大唐本土发生的宗教冲突一点也不少,其中以佛道之争最盛。

只要不殃及普通百姓,对于宗教冲突,朝廷一向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

不管死了多少和尚、道士,朝廷不会心痛,反正这帮方外之人不仅不缴税,还大肆侵占良田、囤积金银,多死几个才好。

而对其他的小教派而言,除了来自朝廷的压力外还得面对佛道这两大巨头的压制。

想在大唐混口饭吃,不搞好和两位大佬的关系怎么可能?

现在图一时痛快,驳了大佬的面子,回头有的好受!

本土教派老身在在,外来的教派却没这些顾忌,其中以来自吐蕃的苯教最为嚣张。

这年头,吐蕃仗着高原地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和大唐之间的边境冲突百年不绝,虽然前阵子刚在石堡城吃了败仗,可也弄死了大唐名将王忠嗣。

用一座迟早能夺回来的石头城换大唐一代名将,吐蕃上下可真没觉得吃了亏。

“既然诸位道友如此客气,那贫僧就献丑了!”

满是络腮胡子的矮胖和尚登上了祭台,宝相庄严的念了一段密宗经文。

敢来打擂台的,哪能没几分真本事?

观礼的达官显贵和平民百姓中也有不少信奉佛教,此刻听大和尚讲经,亦听得十分入迷。

许辰,已经快睡着了,小鸡啄米般的脑袋一上一下……

“呔!”郭可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恼道:“如此不敬,也不怕神仙怪罪!”

“真神仙我都见过了,还怕这帮假神仙?”许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

怎么还没开始?

不说上正戏,先来点魔术表演提提神也好啊!

仿佛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祭台上的大和尚停下了讲经。

就在他住嘴后,兴善寺的主持便站了起来,准备第二个上场。

既然已经有人开头,他这个大佬总不能让小弟抢先。

正好吐蕃大和尚讲的也是佛教经文,接在他后面,讲一段更精深的经文把他比下去,对了空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

可是,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还在祭台上的吐蕃大和尚露出一丝讥笑,继而再次双手合十,然后嘴皮飞快开合,一个个听都听不懂的音符从嘴里冒出来。

紧接着,玄都观广场上的所有人便瞧见大和尚盘坐的身子突然一点点向上升起,同时屁股底下有一朵莲花迅速绽放,莲台出现,盘坐在莲台上的吐蕃大和尚如沐圣光,一阵阵檀香自祭台上向外散出……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所有人都看呆了!

除了了空大师大师,了空大师一脸的懵逼!

“搞什么?斗法大会也不至于来这套吧?你让我等下怎么搞?难道让罗汉们上台耍一套罗汉棍?”

“好!”

唯有梵音阵阵的广场上突然爆出一声叫好声,紧接着是零乱的拍手声……

突兀的掌声惊醒了众人。

主观礼台上,李隆基微微皱眉,他苦求不得的不就是这些通玄神迹嘛!

居然有人在捣乱,皇帝很不高兴。

“那是谁?”李隆基早忘了许辰这个五品官。

站在他身边的高力士可忘不了,岭南的大片地契都拿到手了,怎么可能忘记许辰这个豪客?

“是郭家的小姑娘,可能请来的小家伙没见过市面吧!”

一听是“自家兄弟”的女儿,郭可盈她也认识,为点小事特意下旨申斥,倒显得他这个皇帝没气量。

内卫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一把至今锋利且无人可染指的刀,一般的官员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对内卫却不得不多点耐心,为点小事发火,不仅不值得,还可能带来不测的风险。

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彻底把郭家清楚掉?这让花宅其他人怎么想?既然不能彻底清除,为点小事特意责问,难免让人惶恐不安,心生异念。

权谋之道,李隆基可是浸淫极深,不至做出不经大脑的决定。

“回头你去说一句,女孩家家可不能胡乱交友!”

如此,既表达了不满,又让郭家觉得皇帝是真把郭可盈当成了自家晚辈,手段何其高超。

“知道!”高力士会心一笑。

常伴君侧,李隆基的心思又有哪一次超出了高力士的预料?

李隆基的一点小情绪很快就没了。

原来,看到许辰鼓掌后,百姓观礼区的少年们也纷纷鼓掌应和。

然后,附近的百姓如染了瘟疫般也开始使劲拍手,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

神迹啊!

祭台上的大和尚被这爆竹般的掌声吓得差点失手,整个身子都晃了晃。

情急之下只好中断吟唱,迅速收尾。

只见他大袖一挥,梵音、檀香、莲台纷纷不见,只剩大和尚缓缓起身,朝着李隆基一拜后便下了祭台。

看了一场古代声乐特效后,接下来又有来自景教的选手表演了一场“主之福音”,绑在十字架上的主用悲天悯人的目光注视这芸芸众生,唱诗班的乐曲如同天籁……

硬是一个人唱出了合唱的效果!

“牛逼!真他妈牛逼!”许辰都看呆了,要不是他确定在长安城没法动用灵气,他真要以为这帮家伙都是修行者了。

果然不能小看古代人啊!在这种技术条件下都能耍出如此精湛的魔术表演,简直让后世那些所谓魔术大师汗颜啊!

什么酒杯过酒瓶、换手弹钢琴,简直弱爆了好不好?

许辰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些真的魔术太容易让人相信,会对价值观造成冲击,所以政府都给禁了。

否则实在没办法解释这帮没有任何现代机械、没有高超化工技术的古代人是怎么骗过他这个现代人的眼睛。

接下来,又有来自印度的高僧来了段“绳梯上天”和来自拜火教的高人来了段“天火临世”……

“太值了!今天来得太值了!”许辰啧啧赞道:“就算没看到正戏,也值回票价了!”

“票价?”坐在他身边的唐雪玢疑惑道。

“哦,忘了!”许辰傻笑道:“我没买票!”

好冷的笑话。

一场场高深的斗法,让长安的百姓大开眼界!

本就不先进的价值观这下彻底沦陷了……

保证回去之后,这帮原来不信教的百姓绝对会选一家看上去最精彩的教派加入。

不远万里前来长安的各教派总算没白来。

兴善寺的了空大师却在后悔自己今天来了。

第二个没上台,只好等到倒数第二个上台,留下最后的东道主。

然而佛法高深的了空大师实在玩不来这套,只好老老实实讲了段经文。

若搁以前,这么一段精妙的经文绝对能让那些信佛的百姓如痴如醉,现在,却有点城里人看土包子的感觉。

最后一个上台的竟不是玄都观观主元虚真人,而是许辰的一个熟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假神仙真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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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推移,七宗五姓的各家主事人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则是愤怒。

他们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不是武力上的碾压,而是态度上的蔑视!

眼前这帮人仿佛根本没有在乎过他们的身份,像是对待阿猫阿狗一般随意宰杀!

这种蔑视,甚至比直接屠杀更让他们难受。

“崔家小子,你到底抓了他们什么人?”

平白无故被杀这么多人,各家主事人除了愤怒外也开始有人思考缘由。

“不错!放不放人且说,先把人带出来,有人质在手最少也能让他们投鼠忌器!”

“乘风!”被几家人逼着的崔家家主也顾不得袒护自家儿子:“快把人带出来!”

然而,此时的崔乘风,脑子还是混乱的。

“他怎么敢……怎么会……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是应该被关起来了吗?被我弄得身陷囹圄,然后求生不得,最后只能过来向我跪地求饶,然后我再好好羞辱他一番吗?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带这样玩的!

崔家家主眼见儿子已被吓傻,只好转头冲一向在他身边的护卫喊道:“去,把他抓的人带出来!”

那护卫眼见家主怒,虽说早得过崔乘风不得泄露的警告,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护卫快步朝后院跑去,这么大的一片宅邸,地窖、密室之类数不胜数,越是豪门大族,越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那人跑到崔乘风常用的一处密室外,都来不及跟看守的老矮子打声招呼便一头冲进最里面的那间。

污水横流的屋子里聚满了老鼠,被大铁链子穿了琵琶骨的赵铭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完好的肉,手腕、腿腕处的伤口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老鼠爬在身上撕咬着腐肉,只有偶尔触碰到神经,昏死过去的赵铭才会突然抽搐一下,吓得胆小的老鼠齐齐抬头,然后见这大号食物没了动静,才会继续低头享用美食。

崔乘风的侍卫连忙将人放下,也来不及查看他是死是活,找了块破布裹了背在身上就冲了出去。

沿途,其他房间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便有微弱的呼救声传出,听声音竟全部都是女子。

侍卫没工夫去记挂这些被公子从各地收集来的女人,背着赵铭就朝前院冲去。

前院的厮杀还在继续,而距离这处宅邸不远的长街上,一千名已经赶到的金吾卫却藏在院墙的阴影里不敢出来。

统领的脸上团成一团,维持京畿治安一向是金吾卫的职责,可那只针对市井蟊贼和江湖大盗,眼前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可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

听说还是从南边战场上下来的,年前甚至以三百多人拖住了太子上万叛军的进攻。

这哪是我们能抵抗的?

受罚就受罚,丢官就丢官,总比丢了命好吧?

统领没话,底下这些金吾卫的士兵更没人愿意上前,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承袭父辈职位的勋贵子弟,根红苗正的同时家里也不怎么缺钱,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没理由凭白去送死吧?

真要是那种有胆识、有能力又有抱负的,早就去边疆杀敌报国了,哪会留在这花花世界享福?

士兵们非但不想上前,甚至相互之间用视线串联,提醒身旁的战友,提防或许存在的某个二傻子,绝不能让这粒老鼠屎坏了好好的一锅粥。

而在大院内,崔乘风的贴身侍卫终于将赵铭背到了前院。

崔家家主顿时大喝一声:“住手!”

说完便示意那侍卫将人抬上前,一把掀开包裹用的破布,露出赵铭那张已经没了人色的脸。

这下,不用他说,少年们都纷纷停了下来。

惨状印进脑中,所有的少年齐齐呆住,就连狂躁的马儿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你要的人吧?”崔家家主没能察觉出少年们沉默中的愤怒,依旧说道:“前事不提,你们退走,我把人还给你们!”

这样的话,要是换了别人,崔家家主绝不可能说出口。

但眼前这帮少年的武力实在过于惊人,对面才倒下几匹劣马,连人都没死一个,自家这边的私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连宗师境高手都折进去一个,还不算别家损失的人手,今天这事就算了了,事后给各家的补偿也少不了。

至于仇恨和耻辱自然要一一记下,找到机会当然会加倍还回去!

然而,看到赵铭惨状的少年们却根本没去听他说话。

许辰努力眨了眨眼,想要确定,或者说想要否认,但那确实是赵铭的脸,没有易容的痕迹。

最先绷不住的是王策,赵铭就是他派出去的,结果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咳咳……”王策咳嗽起来,刚才受了一击的胸口更痛了,渐渐,剧烈的咳嗽让他吐出了一口淤血,嘴角染着血迹的他突然狞笑起来:“好好好,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了!”

说完就将背上的木盒端了起来。

许辰的脸色瞬间阴沉,终于不再幻想的他接受了现实,没有言语,只用行动来回应。

其余的少年像是受到了感染,纷纷动了起来。

6浩看见这架势,仅存的理智让他抢先做出了应对。

掏出枪,抬手便给了还傻站在那里的崔乘风一枪,然后大声喊道:“杀光崔家人,其他人谁挡我就杀谁!”

崔家家主还在等许辰的回复,却只听见一声脆响,然后站在自己右后方的儿子便应声倒下,回头一看,只见脑门上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向外咕咕冒着鲜血。

处于一种近乎迷茫状态的少年们得到二哥一声指令,下意识便遵从。

于是,第二批响起的枪声就全部招呼到了崔家家主的身上。

边上另外六家的主事人明显呆了。

局势的变化其实算不上快,崔乘风的倒下虽然让他们微感愕然,但毕竟只是个小辈,何况今日之事也是由他而起,便是用死不足惜来形容也不过分。

仅有的那点愕然倒全部在他倒下的方式上了!

对方抬起一根铁管,然后那铁管仿佛有火光闪现,然后崔乘风就倒下了……

之所以用仿佛,实是度太快,上了年纪的人眼神不太好。

这是什么暗器?这么犀利?

提前反应过来的是各家还活着的宗师境高手,他们见多识广,就连那些被吹捧成神仙的修士也见过甚至宰杀过,各种奇怪武器见多了,这一次骤然见到,也没有太过惊奇。

听清6浩的话后,这些人连忙闪身回到各家主事人身边,也就是在他们要将各家主事人向后拖的时候,崔家家主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这下子,就难免有点兔死狐悲之感。

各家主事人还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看到崔家家主也倒下后,甚至有人又燃起了愤怒。

“你……你竟敢……”

“快,拿下他们!”

有人开始对身旁的宗师境高手下令,然而他们可不比崔家家主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之主,这几个主事人其实只是各家派来长安主持这次政潮的一方元老。

毕竟类似的政潮七宗五姓实在见过太多,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都算家常便饭,一点点小状况,还轮不到家主出面。

只是对于崔家而言,崔乘风正好到了考验的年纪,又正好出了这么一场政潮,于是崔家家主便希望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能做出一番成绩来。

谁让他四十多岁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崔乘风的考验成绩不仅关系到个人家主继承,甚至关系到他们这一支能否继续保留长房嫡脉的地位。

为此,博陵崔家这个近些年来在七宗五姓排行第一的家族才兴师动众出动了家主前来长安。

没曾想,倒霉孩子这回真把爹坑死了……

各家的宗师境高手那都是战略储备资源,要不是这次关系到各家利益分配,而且崔家还出动了家主,长安城又有皇家的供奉坐镇,其他几家还真未必会把宗师境派出来。

就这么小半时辰,宗师境高手先后死了俩,剩下这些哪还会傻傻冲上去?

既然人家已经摆明车马只针对崔家一家,那干嘛要为了他们家的生死浪费自家的资源?

宗师境高手除了自己不上之外,见主事人还没下达撤退的命令,便替他们下达了让各家私军撤退的命令。

那些私军差不多都受过这些宗师境的指点,有的甚至被收为弟子,眼见师傅下令,哪会不从?

于是,少年们面前的对手很快就只剩下了崔家人。

本来就没剩几个的崔府私军哪里挡得住愤怒中的少年,一排子弹扫射过去,连带那些不怕死还赶过来的家丁护院,崔府上下在前院就没剩活人了。

少年们突然失去了目标,冷漠的目光于是转向另外几家,那几家的宗师境顿时大惊,迅让人后退。

但血染的愤怒只有用鲜血来洗,没有宣泄干净的情绪积压在少年们心中,让他们又纷纷抬起了枪口。

还有理智的6浩顿时大感头痛。

清理掉一家,回头就已经要小心应对了,这要是把另外六家一块杀掉,和七宗五姓全体的仇可就彻底结下了!

真要到那一步,没有彻底打死的七宗五姓必将潮水般袭来,那还不如远走异域来得痛快。

好在,大院外面,高岚领着一队人马已经赶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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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圣上的样子……”

“我管他是谁要的人!”许辰低喝道:“难道要坐视万家完成布局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最没技术含量的判断,可往往最有效。

虽然不知道这个倒霉的修士从哪来,为什么会被万家盯上,可身在局中,不可能于己无关,如果没机会也就罢了,眼下这么多人,场面混乱后要是还跑不掉,也就只能算他该死了。

陆浩走到隐蔽处,放出了信号焰火,玄都观内古木参天,即便身在高处也可能因角度不同看不到焰火,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道和所谓的妖物身上,没几个人发现一闪即逝的焰火,更无人发现隐蔽处的陆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老道依旧一脸淡漠,走到近前的他根本不担心沈睿暴动。

任何利用灵气的手段都无法在长安城内见效,但万家宗师的力量却不是简单的来自于灵气,即便不动用术法,普通的力量依旧不是无法动用灵气的沈睿能比。

“道友既被这天地所弃,又何苦执迷不悟?”老道这话不像是装神弄鬼,反倒有点真诚的味道,“洞天福地到头来也是一场空,道友就从未想过何去何从吗?”

主观礼台上的李隆基很着急,奈何神仙和妖怪之间的交流属于专业领域,他这个外行人不好插进去,要是惹毛了人家,一道法术打过来,就是眼前这两位叔祖都保不住自己。

眼下他也只能指望这位老神仙尽快完成交涉,好让自己能和他们俩学道,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看来你要为我指出条明路了?”

沈睿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野人逼到绝境的一天,今日闹不好真将成为他的末日。

他就连垂死挣扎都做不到,丹田内的灵气只要溢出一点,他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滩水和一团灰,葬哪?

“明路不敢说,只是有些希望罢了!”老道的神情突然有些萧索,道:“天道渺茫,老道这点手段又哪里看得清楚?”

“只是,这么多年了,道友从未有过希望,如今不想试一试吗?”

“呵!”沈睿冷笑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柴老和鲁智就藏在玄都观外,当二人收到信号进入玄都观后,莫名生出一阵心悸感,身上的压力似乎更多了些。

然而二人毕竟是外界之人转而修行,对外界的适应能力更强,内力虽然没了,身体却比原先更加健壮,气血充盈,之前的功夫仅靠身体的力量依旧能施展七八成。

此刻黑衣蒙面,很快就蹿到了玄都观的广场上,玄都观内出了这么精彩的事,游人不减反增,密密麻麻一直挤到了山门处。

二人没有靠近人群,三两下蹿上参天古树,几个竹制长筒迅速被扔到了人群里。

浓烟伴随着刺鼻的气体汹涌而来,正挤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惊叫连连。

“妖怪施妖法了!”

“快跑啊,妖怪要吃人了!”

……

都用不着许辰派人起哄,看了这么久神神鬼鬼的百姓们终于在混乱中陷入了恐惧。

冲撞、挤压、踩踏随处可见,广场上立刻乱成一团。

许辰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仅仅只为打断对手布局便不惜让无辜百姓惨死当场。

浓烟瞬间淹没了人群正中的老道和沈睿,老道皱眉,沈睿却大喜。

二人都不可能放出术法,滚滚浓烟只能任其弥漫。

“该死,不能让妖怪跑了!”主观礼台上的李隆基大急,冲高力士吼道:“派出禁军,封锁玄都观!”

沈睿毕竟是金丹后期修士,即便没有刻意炼体,身体素质也不是围在身边的道士能比。

浓烟一起,沈睿便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去。

挡在前面的两个道士被他直接撞翻,同时反身和追来的老道对拼一掌,身子反倒朝后更快退去。

当老道准备加快速度时,两道冷光朝其射来!

两侧古树上的柴老和鲁智直接将弩箭攒射而来。

二人虽未得到具体的救人指示,但按照预先计划,看到信号后进来制造骚乱,然后朝最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动手。

柴老见过老道一面,场内最像敌人的自然只能是这个疑似万家人。

许辰制作的弩,一匣有十支箭,箭矢未完不停,雨打芭蕉般朝老道扑去。

受此一阻,沈睿已彻底混入了人群。

玄都观的山门很气派,但在混乱的人群中怎么也显得逼厌,离山门近的已然冲出,一跑到大街上便胡乱喊叫。

“妖怪,有妖怪啊!”

“妖怪在吃人啊!”

“快跑,大家快跑!”

骚乱由玄都观开始蔓延,先是附近的几条街,然后便是整座崇业坊。

还在观礼台上许辰忙将解药递给唐雪玢和郭可盈二人。

“快服下!”

“这是?”唐雪玢双目微转,心中已然明了。

“你……”不像唐雪玢,同样猜到了的郭可盈一脸惊恐:“你居然……”

和皇家离得越近,实则越能体会到皇权的可怕。

郭可盈从小到大从未生出过忤逆皇权的念头,便是想都不敢想。

可眼前这家伙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抢皇帝要的人!

而且表情竟如此平淡!

“可盈……”唐雪玢连忙拉住好友的手,目露哀求。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便立即将解药服下。

不提好友的请求,许辰这家伙可是个武将,这伙人曾在东市杀光了那些泼皮恶霸,又跑到崔家的别苑大杀四方,郭可盈可不敢直面许辰的怒火。

金吾卫、武侯、坊丁纷纷出动,崇业坊的骚乱没持续多久便被平息,自然少不了趁火打劫的恶徒,走在满目狼藉的街道上,许辰想的却是那人到底有没有成功逃脱。

禁军接到皇帝的命令后迅速封锁了城门,然而长安城门众多,各门之间存在不小的间距。

只是给老道添了点麻烦的柴老和鲁智没有久留,迅速脱离了现场,同时暗中观察逃难的人群,花了点时间后终于找到了一心向城外逃去的沈睿。

百姓们遇到这种事,下意识肯定是立即跑回家,一心往城门跑的沈睿自然逃不过柴老和鲁智的法眼。

“这位道友,此处城门已被封锁,若是信得过我等,不如随我等走?”柴老直接走到躲在城门附近一座酒楼里的沈睿面前,开门见山道。

沈睿此刻依旧惊魂未定,哪敢随意相信突然冒出来的二人?

迎着对方怀疑的目光,柴老又取出一个竹筒,放出了些许浓烟。

“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我家公子想和道友交个朋友罢了!”说着又将一只藏得很严实的乾坤袋露了出来。

“你们……”

“我们并无恶意!”柴老再次强调:“只是想和道友交个朋友!”

沈睿再次看了城门一眼,只见守卫的士兵越来越多,断无突破的可能,只好点头道:“带路!”

王承安今天心情不错,看了半天魔术表演,又看了几个人性爆仗,感觉还是很满足的。

他身旁的王承夏可没有任何高兴的念头,原本只是危险的感觉,可突然血淋淋的出现在眼前,直观的冲击太猛烈了!

“他们……他们什么修为?”王承夏还有一丝侥幸。

王承安戏谑一笑:“两个金丹后期,一伙筑基后期!”

“你怎么知道?”王承夏震惊的双眼内满是不信,或者说根本不愿相信。

“因为我认识他们啊!”王承安摊手道:“天元域中元城沈家的家主沈睿,他应该就是这两月刚抢到的家主位置!”

“可是……”

“可是你该好好谢谢我!”王承安眯起双眼,冷冷道:“虽说咱两算是兄弟,不过救命之恩可不是说说就行的!”

“刚才要不是老子手快,你这个天凉域百年一见的天才可就要‘嘭’的一下爆了!”

“你!”王承夏怒气上涌。

“快点,再升点!”王承安一脸期待道:“怒气值再来点,正好我人性爆仗没看够呢!”

王承夏胸膛急剧起伏,努力将丹田内的躁动压下去。

“哼!老子的玉符可就剩一块了,别指望会再用在你身上!”

王承安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看,便见万世俊正在街边的酒楼门前朝他挥手示意。

“妈的,夜猫子上门!”王承安起身,走到车门前又转头冲王承夏道:“你小子要是想多涨点见识就跟过来瞧一瞧!”

说完便推门下车。

“王……”万世俊想想,改口道:“前辈好!”

“要论辈分,你至少得喊我叔爷!”王承安摆手道:“不过你们家的辈分太乱,咱还是平辈相交吧!”

“也好,王兄请!”万世俊刚侧身,便见王承夏也下了马车,遂笑道:“想不到承夏兄也在!”

“我认识你吗?”王承夏冷冷道。

“不认识!”万世俊摇头道:“承夏兄出生的时候,我爷爷都没我这般大,不过天凉域百年一见的剑道奇才,在下岂能不知?”

王承夏脸色不好看,但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一时也来不及计较这野人的态度。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自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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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达一千六百多亩的西市,有二百余不同的行业置于其中,不算地摊和流动商贩,仅固定商铺就有四万多家。

别看地广、商铺多,大唐帝国繁华百年,眼下还能开在这里的铺子,身后无一不是大有来历之人。

彭泽开设的货栈占据了西市最中心位置的半条街,主卖海外奇珍异宝,而且量特别的大,香料、宝石从来都是论斤称的……

客人不仅有大唐本土的豪门、富贾,东边的高丽、倭国,北边的回纥、靺鞨,甚至来自于西域各国的商人都会选择从长安买进原本那些需要从更西方的国家才能得到的货物,原因在于自长安西去的路途远远比自大食等地东来的路途安全的多,货物损耗小,成本也就更加低廉。

彭泽这家货栈的出现,几乎断绝了所有西域商人的生路,当他们历经艰险、不远万里带着少得可怜的一些货物来到长安后,赫然发现这家货栈里竟然在以低价大量倾销着同样甚至更好的货物。

惊恐、愤怒,及至绝望……

他们曾想过无数的办法,也进行过无数的尝试,最后不过是为城外的荒地多添了几具枯骨。

走投无路的他们唯有祈求真神,试图让神来消灭这帮万恶的罪人,然而这家突然冒出来的货栈依旧在以自己的方式考验着他们对各家神祗的信仰。

一幢高高的三层木楼的顶端,斗角飞檐,高若凌云。三个斗大的字,从西市第五大街南面走来,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杂货铺”俗到不能再俗的名字,在这一两年里却让长安乃至全天下的富商们盛赞其“返璞归真”的意境……

小白迈着懒散的步子跨进门,径直走向专属的一处软垫,身后,陆滢、林雪二人领着十余名身形消瘦的姑娘走了进来,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头一次进入如此富丽堂皇的所在,一个个吓得迈不动脚。

货栈雇佣的侍卫纷纷归防,有人打赏了潘仁一锭散碎银子后,这个主动凑上来的掮客在打量了几眼货栈后便面色阴沉的离去了。

等到离货栈足够远后,潘仁在一处街角默立良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朝约定的地点而去。

货栈内,听闻陆滢回来的彭泽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家里传来消息,大掌柜已经平安归家了!”

“真的?”刚准备坐下歇息的陆滢惊喜而立,忙对其道:“这些人你派人送回去吧。”

“小雪,我们回家!”

说完,也不等马车备好,拉着林雪便跑出了门。

“快跟上啊!”彭泽忙对店内的护卫道:“绝对不能让小姐出事!”

以前的时候,陆滢身边一般有三两少年跟着护卫,现在则没有了。

东市那座大院里发生的变化彭泽一清二楚,然而在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他一个“下人”也做不出什么评价来。

虽然,他知道大掌柜从来没有把他和他身边的人当成低人一等的“下人”,但即便真是以这种身份相处,于他而言也并非不可接受,甚至或许会更……踏实一些。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他个人的想法,无论大掌柜有怎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坚决的支持!

潘仁在拥挤的街道上努力了小半时辰,终于赶到了这家其貌不扬的茶楼。

掀开门帘进去,安静的大堂简直不像西市里的店铺,唯一一张有人的矮几上,两杯茶冒着氤氲之气。

那年轻人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潘仁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安静坐下。

“先品茶!”对面那人微微抬手。

尽管心绪不宁,潘仁依旧老老实实饮了这杯茶,至于味道好坏,自是品不出来的。

对面那人见其忐忑不安,也不再磨蹭,直接取出笔墨,开口道:“讲吧!”

“那女娃问:‘小姐快看,那个胡人牵的是不是骆驼?’另外的女娃答:‘不错,这个是双峰骆驼,据说还有一种单峰的骆驼……’”

对面那人下笔飞快,不一会儿便将潘仁口述的一应情景全部记录了下来。

“这是说好的报酬!”年轻人停笔后,递过去一个份量不轻的钱袋。

潘仁飞快接过,颠了颠份量,满意点头。

随即,潘仁起身离去。

那年轻人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叮嘱了一句:“劝你还是立即离开长安!”

“怕我被抓后牵连到你?”

潘仁也不傻,平白无故接近两个小女娃,又肯出这么大代价换取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说不是别有用心,傻子都不会信!

再看对方最后去的地方,那处货栈早已闻名天下,他在西市混迹多年岂会不知?

“呵呵……”年轻人笑了笑,回道:“就当是吧。”

潘仁眉头紧锁,转身离去。

去与留,该去何处,这些都是潘仁急需考虑的问题。而对这个别有用心的年轻人来说,一颗棋子的想法,还不够让他费神,刚才那句提醒,更多反倒是出于好意。

“还是大哥舒服,有酒、有姑娘!我就只能在这喝茶……”

抱怨归抱怨,年轻人还是安安静静在这处冷清的茶铺里等到天色将暗。

却说陆滢一回到家便缠着许辰嘘寒问暖。

“辰哥哥,牢里那么脏,有没有不舒服啊?”

“我听人说,牢头们很恶毒的,你没受欺负吧?”

“这么多天,你都吃了些什么啊?牢饭能吃吗?”

……

虽然这两年陆滢的身子骨已渐渐张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了,经历过不少事的她也不像寻常少女那般稚嫩,但在许辰面前,总还是会时不时的显现出小女儿模样来。

这一刻的她,也忘了燕秋姐关于“独立”、“成熟”、“稳重”等等要求。

“好啦,好啦!”许辰不堪其扰,无奈道:“这些问题你都问了快八百遍了!”

“哪有那么多……”陆滢一脸的小幽怨。

许辰本有不少心事未解,耐心招呼一阵后,便拉下脸来,沉声道:“现在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过几年都该说婆家了,不能再这样没大没小!”

“老二!”说着,转头冲一旁的陆浩说道:“去请个西席,好好教教滢滢!”

“你现在才想起这事吗?”陆浩横了他一眼,咬牙道。

“以前不是到处奔波,没机会嘛!”许辰悻悻一笑,感慨道:“现在你都成婚了,大伙也定了下来,是该好好过日子了……”

陆浩转头,看了许辰一眼,大哥的脸上有着几分怅然。

“什么意思?”陆浩警觉道。

“没什么!”许辰只是笑笑。

陆浩更是狐疑,然陆滢一听要给她找老师,还是那种满嘴酸气的腐儒,顿时不乐意了。

“我才不要什么先生!”陆滢闹了起来:“辰哥哥你不是都自己给我们上课吗?干嘛要找别的老师?”

“我教的那些……”许辰一笑,说道:“以后估计会很忙,没时间教了。”

“你要是真不想要西席,那找人学学女红也不错,今后找了婆家,也不至于被婆家嫌弃嘛!”

“谁要嫁人了!”陆滢怒了,狠狠跺脚后,转身便跑了出去。

人走后,陆浩看向许辰,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不是我有!”许辰语气微沉,幽幽道:“他们不会给我这么多时间的……”

陆浩一时没有注意,大哥这次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夜幕落下,天香楼内,浮华到了极致。

少年们早已放浪形骸,一个个如狼似虎,搂着各自的舞妓上下其手,有那性急的,更是已经提枪上马,策马奔腾……

唐时风气如此,便是当众放浪,旁人也只当一桩趣事,何况此情此景下,谁还顾得上别人?

“玉莲儿呢?玉莲儿在哪?”

门被撞开,衣冠不整的盛王李琦带着浑身的酒气闯了进来。

迷离的目光在屋内搜寻着,很快就落在了张立身旁的那位美艳女子身上。

“玉莲儿,可让孤王好找啊!”说着,李琦便迈着蹒跚的步子靠了过来。

张立尚未喝醉,眼看这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一步步靠过来,思绪大致懵了一下。

等盛王抓住玉莲儿小手时,张立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位朋友!”张立轻轻一拨,便将脚步不稳的盛王带倒在地。

“这姑娘是我点的,你要姑娘,可以去找别的!”张立低头笑道。

跌坐在地的盛王明显呆住了。

他傻傻的望着张立,良久,终于有了点思考能力的他脸上红晕更盛。

“呵……呵呵……”盛王只是笑,笑声渐大,继而尖锐。

正在办事的少年们被吵得心烦气躁,枪都要拿不稳了……

“妈的,谁他娘号丧呢?”

“操!老子弄死你!”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成一片。

张天意是喝不醉的,他看出了盛王身上的装扮,也看见了敞开的门外有侍卫打扮的人正从对面屋子快步赶来。

于是,皱起了眉头。

“王爷!”

“来人啊!”盛王见有人来了,便指着张立道:“弄死他们!”

少年们隔壁那间屋子里的人此刻已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人,正运笔如飞……

竟是一名画师!

第二百一十六章 滋生的野心

食货一

古之善治其国而爱养斯民者,必立经常简易之法,使上爱物以养其下,下勉力 以事其上,上足而下不困。故量人之力而授之田,量地之产而取以给公上,量其入 而出之以为用度之数。是三者常相须以济而不可失,失其一则不能守其二。及暴君 庸主,纵其佚欲,而苟且之吏从之,变制合时以取宠于其上。故用于上者无节,而 取于下者无限,民竭其力而不能供,由是上愈不足而下愈困,则财利之说兴,而聚 敛之臣用。《记》曰:“宁畜盗臣。”盗臣诚可恶,然一人之害尔。聚敛之臣用, 则经常之法坏,而下不胜其弊焉。

唐之始时,授人以口分、世业田,而取之以租、庸、调之法,其用之也有节。 盖其畜兵以府卫之制,故兵虽多而无所损;设官有常员之数,故官不滥而易禄。虽 不及三代之盛时,然亦可以为经常之法也。及其弊也,兵冗官滥,为之大蠹。自天 宝以来,大盗屡起,方镇数叛,兵革之兴,累世不息,而用度之数,不能节矣。加 以骄君昏主,奸吏邪臣,取济一时,屡更其制,而经常之法,荡然尽矣。由是财利 之说兴,聚敛之臣进。盖口分、世业之田坏而为兼并,租、庸、调之法坏而为两税。 至于盐铁、转运、屯田、和籴、铸钱、括苗、榷利、借商、进奉、献助,无所不为 矣。盖愈烦而愈弊,以至于亡焉。

唐制:度田以步,其阔一步,其长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为顷。凡民始生为黄, 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授田之制,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 人一顷,其八十亩为口分,二十亩为永业;老及笃疾、废疾者,人四十亩,寡妻妾 三十亩,当户者增二十亩,皆以二十亩为永业,其余为口分。永业之田,树以榆、 枣、桑及所宜之木,皆有数。田多可以足其人者为宽乡,少者为狭乡。狭乡授田, 减宽乡之半。其地有薄厚,岁一易者,倍受之。宽乡三易者,不倍授。工商者,宽 乡减半,狭乡不给。凡庶人徙乡及贫无以葬者,得卖世业田。自狭乡而徙宽乡者, 得并卖口分田。已卖者,不复授。死者收之,以授无田者。凡收授皆以岁十月。授 田先贫及有课役者。凡田,乡有余以给比乡,县有余以给比县,州有余以给近州。

凡授田者,丁岁输粟二斛,稻三斛,谓之租。丁随乡所出,岁输绢二匹,绫、 絁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非蚕乡则输银十四两,谓之调。用人之力, 岁二十日,闰加二日,不役者日为绢三尺,谓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日者免调, 三十日者租、调皆免。通正役不过五十日。

自王公以下,皆有永业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缌麻以上亲,内命妇一品 以上亲,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职事、勋官三品以上有封者若县男父子,国子、 太学、四门学生、俊士,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同籍者,皆免课役。凡主户内有 课口者为课户。若老及男废疾、笃疾、寡妻妾、部曲、客女、奴婢及视九品以上官, 不课。

凡里有手实,岁终具民之年与地之阔狭,为乡帐。乡成于县,县成于州,州成 于户部。又有计帐,具来岁课役以报度支。国有所须,先奏而敛。凡税敛之数,书 于县门、村坊,与众知之。水、旱、霜、蝗耗十四者,免其租;桑麻尽者,免其调; 田耗十之六者,免租调;耗七者,课、役皆免。凡新附之户,春以三月免役,夏以 六月免课,秋以九月课、役皆免。徙宽乡者,县覆于州,出境则覆于户部,官以闲 月达之。自畿内徙畿外,自京县徙余县,皆有禁。四夷降户,附以宽乡,给复十年。 奴婢纵为良人,给复三年。没外蕃人,一年还者给复三年,二年者给复四年,三年 者给复五年。浮民、部曲、客女、奴婢纵为良者附宽乡。

贞观中,初税草以给诸闲,而驿马有牧田。

太宗方锐意于治,官吏考课,以鳏寡少者进考,如增户法;失劝导者以减户论。 配租以敛穫早晚、险易、远近为差。庸、调输以八月,发以九月。同时输者先远民。 皆自概量。州府岁市土所出为贡,其价视绢之上下,无过五十匹。异物、滋味、口 马、鹰犬,非有诏不献。有加配,则以代租赋。其凶荒则有社仓赈给,不足则徙民 就食诸州。尚书左丞戴胄建议:“自王公以下,计垦田,秋熟,所在为义仓,岁凶 以给民。”太宗善之,乃诏:“亩税二升,粟、麦、秔、稻,随土地所宜。宽乡敛 以所种,狭乡据青苗簿而督之。田耗十四者免其半,耗十七者皆免之。商贾无田者, 以其户为九等,出粟自五石至于五斗为差。下下户及夷獠不取焉。岁不登,则以赈 民;或贷为种子,则至秋而偿。”其后洛、相、幽、徐、齐、并、秦、蒲州又置常 平仓,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湿之地,粟藏五年,米藏三年,皆著于令。

贞观初,户不及三百万,绢一匹易米一斗。至四年,米斗四五钱,外户不闭者 数月,马牛被野,人行数千里不赍粮,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万人。是岁, 天下断狱,死罪者二十九人,号称太平。此高祖、太宗致治之大略,及其成效如此。

高宗承之,海内艾安。太尉长孙无忌等辅政,天下未见失德。数引刺史入閤, 问民疾苦。即位之岁,增户十五万。及中书令李义府、侍中许敬宗既用事,役费并 起。永淳以后,给用益不足。加以武后之乱,纪纲大坏,民不胜其毒。

玄宗初立求治,蠲徭役者给蠲符,以流外及九品京官为蠲使,岁再遣之。开元 八年,颁庸调法于天下,好不过精,恶不至滥,阔者一尺八寸,长者四丈。然是时 天下户未尝升降。临察御史宇文融献策:括籍外羡田、逃户,自占者给复五年,每 丁税钱千五百,以摄御史分行括实。阳翟尉皇甫憬上书言其不可。玄宗方任用融, 乃贬憬为盈川尉。诸道所括得客户八十余万,田亦称是。州县希旨张虚数,以正田 为羡,编户为客,岁终,籍钱数百万缗。

十六年,乃诏每三岁以九等定籍。而庸调折租所取华好,州县长宫劝织,中书 门下察滥恶以贬官吏,精者褒赏之。二十二年,诏男十五、女十三以上得嫁娶。州 县岁上户口登耗,采访使覆实之,刺史、县令以为课最。

初,永徽中禁买卖世业、口分田。其后豪富兼并,贫者失业,于是诏买者还地 而罚之。

先是杨州租、调以钱,岭南以米,安南以丝,益州以罗、䌷、绫、绢供春彩。 因诏江南亦以布代租。

中书令李林甫以租庸、丁防、和籴、春彩、税草无定法,岁为旨符,遣使一告, 费纸五十余万。条目既多,覆问逾年,乃与采访朝集使议革之,为长行旨,以授朝 集使及送旨符使,岁有所支,进画附驿以达,每州不过二纸。

凡庸、调、租、资课,皆任土所宜,州县长官涖定粗良,具上中下三物之样输 京都。有滥恶,督中物之直。二十五年,以江、淮输运有河、洛之艰,而关中蚕桑 少,菽粟常贱,乃命庸、调、资课皆以米,凶年乐输布绢者亦从之。河南、北不通 运州,租皆为绢,代关中庸、课,诏度支减转运。

明年,又诏民三岁以下为黄,十五以下为小,二十以下为中。又以民间户高丁 多者,率与父母别籍异居,以避征戍,乃诏十丁以上免二丁,五丁以上免一丁,侍 丁孝者免徭役。天宝三载,更民十八以上为中男,二十三以上成丁。五载,诏贫不 能自济者,每乡免三十丁租庸。男子七十五以上、妇人七十以上,中男一人为侍; 八十以上以令式从事。是时,海内富实,米斗之价钱十三,青、齐间斗才三钱,绢 一匹钱二百。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驿驴,行千里不持尺兵。天下岁入 之物,租钱二百余万缗,粟千九百八十余万斛,庸、调绢七百四十万匹,绵百八十 余万屯,布千三十五万余端。天子骄于佚乐而用不知节,大抵用物之数,常过其所 入。于是钱谷之臣,始事朘刻。太府卿杨崇礼句剥分铢,有欠折渍损者,州县督送, 历年不止。其子慎矜专知太府,次子慎名知京仓,亦以苛刻结主恩。王鉷为户口色 役使,岁进钱百亿万缗,非租庸正额者,积百宝大盈库,以供天子燕私。及安禄山 反,司空杨国忠以为正库物不可以给士,遣侍御史崔众至太原纳钱度僧尼道士,旬 日得百万缗而已。自两京陷没,民物耗弊,天下萧然。

肃宗即位,遣御史郑叔清等籍江淮、蜀汉富商右族訾畜,十收其二,谓之率贷。 诸道亦税商贾以赡军,钱一千者有税。于是北海郡录事参军第五琦以钱谷得见,请 于江淮置租庸使,吴盐、蜀麻、铜冶皆有税,市轻货繇江陵、襄阳、上津路转至凤 翔。明年,郑叔清与宰相裴冕建议,以天下用度不充,诸道得召人纳钱,给空名告 身,授官勋邑号;度道士僧尼不可胜计;纳钱百千,赐明经出身;商贾助军者,给 复。及两京平,又于关辅诸州,纳钱度道士僧尼万人。而百姓残于兵盗,米斗至钱 七千,鬻籺为粮,民行乞食者属路。乃诏能赈贫乏者,宠以爵衤失。

故事,天下财赋归左藏,而太府以时上其数,尚书比部覆其出入。是时,京师 豪将假取不能禁,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请皆归大盈库,供天子给赐,主以中官。 自是天下之财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程其多少。

广德元年,诏一户三丁者免一丁,凡亩税二升,男子二十五为成丁,五十五为 老,以优民。而强寇未夷,民耗敛重。及吐蕃逼京师,近甸屯兵数万,百官进俸钱, 又率户以给军粮。至大历元年,诏流民还者,给复二年,田园尽,则授以逃田。天 下苗一亩税钱十五,市轻货给百官手力课。以国用急,不及秋,方苗青即征之,号 “青苗钱”又有“地头钱”,每亩二十,通名为青苗钱。又诏上都秋税分二等,上 等亩税一斗,下等六升,荒田亩税二升。五年,始定法:夏,上田亩税六升,下田 亩四升;秋,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亩三升;荒田如故;青苗钱亩加一倍,而地头钱 不在焉。

初,转运使掌外,度支使掌内。永泰二年,分天下财赋、铸钱、常平、转运、 盐铁,置二使。东都畿内、河南、淮南、江东西、湖南、荆南、山南东道,以转运 使刘晏领之;京畿、关内、河东、剑南、山南西道,以京兆尹、判度支第五琦领之。 及琦贬,以户部侍郎、判度支韩滉与晏分治。

时回纥有助收西京功,代宗厚遇之,与中国婚姻,岁送马十万匹,酬以缣帛百 余万匹。而中国财力屈竭,岁负马价。河、湟六镇既陷,岁发防秋兵三万戍京西, 资粮百五十余万缗。而中官鱼朝恩方恃恩擅权,代宗与宰相元载日夜图之。及朝恩 诛,帝复与载贰,君臣猜间不协,边计兵食,置而不议者几十年。而诸镇擅地,结 为表里,日治兵缮垒,天子不能绳以法,颛留意祠祷、焚币玉、写浮屠书,度支禀 赐僧巫,岁以钜万计。然帝性俭约,身所御衣,必浣染至再三,欲以先天下。然生 日、端午,四方贡献至数千万者,加以恩泽,而诸道尚侈丽以自媚。朝多留事,经 岁不能遣,置客省以居,上封事不足采者、蕃夷贡献未报及失职未叙者,食度支数 千百人。德宗即位,用宰相崔祐甫,拘客省者出之,食度支者遣之,岁省费万计。

第二百一十七章 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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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仲通心中骇然,面上却强装镇定:“听说二人早年皆为李右相门客,他们能够发迹如此,想来和李右相脱不了干系。”

杨国忠闻言赞道:“鲜于兄果然讯息通畅,虽僻处蜀中,对朝野之事皆在掌握之中。不错,吉温与罗希奭一前一后任京兆府法曹,此职虽微,却能掌京中刑狱之事。李林甫这些年来恃此二人,办了许多大案啊。”

听人言,知其心。

鲜于仲通见杨国忠竟直呼李林甫名号,言语中亦无半分恭敬,遂知其心意。

“下官虽在蜀中,也知皇甫惟明案、韦庄案乃由二人所办。”

杨国忠冷笑道:“哼,李林甫通过此二人控制京中刑狱之事,又在御史台党羽甚众。他若想兴大狱,不过在其一念之间。”

“杨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听说,李右相其实待杨大人甚为关爱。”鲜于仲通斟酌道。

之所以有此一言,乃是当初杨国忠刚入朝堂时亦是投在李林甫门下,那时朝堂李党独大,杨国忠不过一介蜀中泼皮,权贵看不上,清流不屑与之为伍,除了去拜李党码头还能找谁?

身在朝堂,就算不想往上爬,也得有人罩着才行,仅靠宫中一个贵妃妹妹,看似不可动摇,实则危机四伏,不说宫外百官的倾轧,就是宫内也不止杨玉环一个女人,其他妃嫔为对付杨玉环,少不了会拿宫外的杨国忠下手。

一个小小度支郎,要是孑然一身,才是真的找死呢!

“甚为关爱?与王鉷相较,他还是关爱王鉷多些。”杨国忠说到这里,脸上早变成了愤然之色。

鲜于仲通毕竟浸淫江湖多年,对人间鬼蜮之事最为明晓。他一转念间,便知杨国忠今日唤他来此的用意,遂决然说道:“下官定会寻出罗希奭的不妥之处,想法将其贬斥就是。”

杨国忠摇摇头,说道:“李林甫知道鲜于兄为国忠恩人,若鲜于兄将罗希奭贬斥,那李林甫定然迁怒至国忠身上。鲜于兄,那李林甫为相十余年,可谓枝繁叶茂,我们若公然与其相抗,那是得不到好处的。”

鲜于仲通毕竟才为官不久,对官场上的伎俩了解不多,可一想杨国忠也才入京数年,就仿佛脱胎换骨般,成了一个崭新的人,心中感叹不已。

杨国忠沉默片刻,方缓缓言道:“鲜于兄入职后,须大说罗希奭的好话,我再在圣上面前吹吹风,想法升一下罗希奭的秩级,将其调出京兆府最好。”

为调某人关键岗位,对其明升暗降,这也是杨国忠从李林甫那里学到的本事。

杨国忠知道吉温、王鉷与罗希奭实为李林甫最为倚重之人。吉温前不久被调职,让杨国忠觑出了吉温似在李林甫面前受到冷遇的倾向,若将罗希奭再调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则可除去李林甫的两个得力爪牙。

至于王鉷,杨国忠已经在慢慢布局了。

李林甫一生最会算计人,他却没有想到,在他眼中无关紧要的杨国忠竟已在暗中默默算计他了。

太原王氏的大宅内,一场由王家主母发起的宴会正到了热闹之时。

这一代的王家家主是王冼的二弟王琛,取的是荣阳郑氏女,王家主母幼时在家并不受重视,嫁到王家后更是谨小慎微,谁知天降鸿运,只是次子的王琛却成了当代家主,一时飞上枝头变凤凰,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身为长子的王冼才华横溢,待人处事亦老练、圆润,各家都不曾怀疑他会接掌王家家主之位。

然而自出仕后,王冼官运亨通,而立之年便已是四品大员,原本身居高位兼任家主的大有人在,可正当王家上一代家主故去时,王冼遭人攻讦,朝堂上又波谲云诡,李隆基打压豪门的势头日甚。

王冼分析局势后,认为如果兼任家主,仕途上很可能再无所进,遂果断推举二弟王琛接掌家主之位,自己则借着为父丁忧的机会躲开了那一轮政潮,复出后官位果真更上一层楼。

王家主母身份骤贵,一时忍辱负重多年的怨气便止不住了,除了暗中对郑氏娘家的几个仇家进行打压外,在王家内部也大有一番动作,好好过了把当家主母的瘾。

其实她今年没有来长安的安排,奈何前些日子家中长辈直接下令让王琛携妻入京,她虽不愿,可连丈夫这个当家人都不敢有二话,也就只好不情不愿的跟来了长安。

正好,那不听话的女儿也在长安,一见面,郑氏便对王琳好一顿臭骂。

这女儿可一点不省心,大过年的趁着祭祖之际离家出走,一去就是好几年,一封信都不肯给家里来,对于一辈子都谨守妇道的郑氏而言,王琳的作派简直辱没门楣,要不是长辈有令不得发作,郑氏恨不得直接将王琳浸了猪笼。

对于长辈的命令,郑氏同样不解,快马加鞭从太原赶来长安,只为设宴请一帮长安贵妇吃酒,还得上赶着向人提亲,简直莫名其妙!

虽然王琳的作派让郑氏不喜,可好歹也是自家闺女,堂堂王家家主的嫡女,怎么能这么不矜持,竟要主动向人提亲?

哪怕对方是宰相的夫人。

徐番的夫人徐氏今日接了王家的帖子,又听说这是刚到长安的王家主母宴请京中贵妇,只好从善如流。

虽说性子恬静的徐氏不喜这些喧闹的宴会,可太原王氏的面子不能不给,来了之后也只是点到即止的与人攀谈,从不主动表达什么。

“唉……可惜今后再也见不到崔家夫人了!”这也是七宗五姓里的一家女眷,作为留守长安的各家嫡系子女,对前不久崔家别苑发生的事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哼!还不是朝廷要拿人开刀,所以故意栽赃陷害!”这明显是一位崔家的外嫁女,自打娘家遭逢大难后,她在婆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对那始作俑者的恨自是罄竹难书:“要是让我知道谁下的手,定要生撕了他!”

许辰当日下手很干净,崔家的护卫几乎一个没留,那些漏网的家丁、奴仆即便有人对长安的军队有所了解,也认不出装备奇特的武威军。

“我听说,当日对崔家下手的不仅有太子的人,政事堂几位宰相也脱不了干系……”总少不了善于打探消息的人,豪门宴会上,各种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就在觥筹交错中肆意传扬。

“宰相?哪位宰相?”崔家女目露凶光。

“什么哪位?都脱不了干系!”消息灵通之辈一脸“你连这都不懂?”的鄙夷,道:“朝堂上那些官员你争我夺,最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瞅着崔家落难,哪能不趁机踩两脚?”

“原来他们都……”

“咳!”有人发现了从身旁经过的徐氏,连忙咳嗽一声,并岔开话题:“要我说还是上回玄都观的法会热闹!”

“就是,连妖怪都出来了!”消息灵通之辈赶忙转身,背对徐氏。

唯有那崔家女,一双丹凤眼中满是怒火。

徐氏也算大家闺秀,虽然家世比不上这些五姓女,可丈夫身为当朝宰相,也不惧怕她们的愤怒。

七宗五姓再枝繁叶茂,也得靠朝堂上的力量来维持,一国宰相,人臣之首,便是出身寒门也足够让他们敬畏。

此次崔家之事也让这些目空一些的五姓女认识了部分现实,原来在她们眼中高高在上的七宗五姓,也会被朝堂上的力量逼到绝境,身死族灭亦不是不可能。

五姓女们对徐氏这个宰相夫人,再也没有了往常宴会时的傲气。

郑氏四下招呼一圈,终于向今日的主要目标逼近。

虽然对上赶着嫁女儿心中不喜,然而这是王家长辈们的正式命令,别说她,就连他丈夫王琛也不敢违背。

好在能和宰相结亲,也不算辱没了五姓女的身份。

“徐夫人,实在抱歉!人太多了,招待不周,还望海涵!”郑氏自来熟般拉起徐氏的手,笑盈盈道:“说来这还是咱们头回见面,可奴家常听大伯提起徐相爷,说徐相爷是个难得的干臣,徐夫人能把偌大的相府打理的有声有色,想来也是个能干的人!”

“王夫人过奖,无非就是相夫教子罢了!”

就身份而言,王琛不过一介平民,郑氏身上也无诰命,徐番不仅贵为宰相,也为夫人挣了一副五品诰命。

面对王家这个主母,徐氏需要端着一点宰相夫人的架子,出门在外,代表的可是丈夫的脸面。

郑氏满脸微笑,正好朝荷花池边的王琳喊道:“琳儿,过来见见相爷夫人!”

如今才四月多,池中荷花未开,冬日枯败之象未消,却也有绿色的嫩芽生出。

可王琳的心里却是一片死寂。

“见过夫人!”

“奴家这女儿一点不让我省心,眼看都十七了,还没许婆家,真是愁死我了!”郑氏半真半假道:“奴家就想,要是今年再找不到婆家,干脆就送去观里当姑子!”

“出家?”王琳心中微动,暗道:“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言重了,大小姐天生丽质,怕是上门提亲的俊秀都踏破门槛了!”徐氏不觉有他,只是礼貌的夸了一句。

哪知……

“咯咯,奴家倒是想和相府结个亲家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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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轮到方洲进城休息,只要兜里有钱,偌大的长安城便是玩上一两年也不会觉得枯燥,然而此刻他却必须在远离人烟的山谷内苦等。

“那群家伙怎么挑了个这么荒凉的地方?”

崔峦当初可是进过天南域的,武夷山九龙窠虽然险峻,却也算得上山清水秀、草木繁盛,连蜈蚣都能长成蟒蛇那般,可见生机之旺。

可眼下这破地方,处处透着荒凉,连株比筷子长的草都看不到,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残域的入口。

“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把老巢的入口透露给我们?”方洲不以为然。

“那不一定!”崔峦道:“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万一人家就想显摆下自己的智商呢?”

“我看分明就是你想显摆多读了两本书!”方洲翻了翻白眼。

“吓!我隐藏的这么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正当崔峦耍宝的时候,山谷外不远的一处高地上,一袭青衫的女子平静的打量着谷内的少年。

“小姐,家主他干嘛派您来见两个野人?”

女子观察了一阵,遂转头叮嘱道:“‘野人’二字,见了面后切勿再提!”

“可他们本来就是野人嘛……”婢女嘟嚷道。

“能威胁到我们的生死,便是野人也值得我们重视!”女子沉声道:“走吧,第一次会面,让人等久了不好。”

沈睿这次在长安城吃了个大亏,在许辰提出合作并见识了昆仑域这个强力盟友后,沈睿很快便答应了许辰的提议。

派出来负责联络的人亦是经过一番思量的,那些年轻气盛的骄子,连看都不会看这帮野人一眼,他们愿意沉浸在往日的荣光里那就让他们去好了,活着总要有点盼头,身为领导者的沈睿深知谎言的必要。

“小女子叶灵心,见过两位公子!”叶灵心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柔弱的外表,看着比方洲二人还要小些。

方洲正要抱拳回礼,崔峦却大咧咧笑道:“小女子?你不可能小吧?”

“你找死!”身旁婢女顿时怒了,抬手便有绿色的微光闪现。

崔峦双手一抖,两根黑乎乎、粗大的铁管便对准了她们,这是改装过的大口径左轮,射速快、威力大,除了弹容量小和射程近之外,简直就是近战神器。

这可不比面对普通人需要藏着掖着以免引起恐慌、觊觎,面对这帮危险的修行者,就要让他们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危险。

叶灵心虽说历练不少,可残域的大环境摆在那里,维持修行的资源尚且不够,更别说让他们磨砺战技、积累斗法经验了。

面对这黑洞洞的枪口,叶灵心本能的感到心悸,只能下意识的撑起护体罡气,手里更是紧紧攥着一块白色玉环,一点主动进攻的架势都没有。

“老崔,把东西收起来!”方洲忙站出来打圆场:“叶……叶姑娘怎么也算客人,别上来就动刀动枪!”

好容易劝住了双方,叶灵心总算深切感受到了野人的威胁,心中一些念头不由的发生了变化。

“呵呵,这位公子说的倒是不错!”叶灵心不愧是沈睿特意选出来的人,心境平复的很快,笑吟吟道:“修行四十余栽方才筑基中期的修为,若不是服过一些灵丹,二位就是叫我一声婆婆,我也只能应下!”

“倒是这位公子,未及弱冠便已看到了筑基的门槛,这份天资不说如今这年月,便是放在万年前那也是绝代的天骄啊!”

以叶灵心的修为自然能看出没有特意掩饰的方洲已然到了临近筑基的地步,加上从沈睿那里得来的情报,这帮少年的年纪才不过十七八岁,便由不得叶灵心不震惊了。

“哪里,哪里……”方洲一脸谦虚,笑道:“小弟闭门造车,修行一途尚有许多疑难,还望叶姑娘能不吝赐教!”

“好呀!”叶灵心大眼微动,忙道:“若是不嫌弃,公子可唤我一声师姐!”

方洲微愣,与崔峦互视一眼,遂回道:“如此,小弟便高攀了!”

一旁的婢女满心疑惑,但鉴于对崔峦手中武器的忌惮,余下的路程却也不曾多言。

倒是叶灵心和方洲这对刚认的师姐弟在回长安的一路上有说有笑,修行界的秘闻、外界的趣事无一不谈。

快到长安的时候,方洲戴上了大哥制造的手环,并将两个同样的手环递给了叶灵心。

“此物能暂时封印体内的灵气,以便久留长安城内。”

“那不是要任你们宰割!”婢女怒道。

“切,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崔峦冷笑道:“没有这个,在城里你们只会死得更快,都用不着我们动手!”

“月儿,住口!”

叶灵心淡淡瞥了她一眼,继而微笑接过手环,戴上后顿时便感到体内的灵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封印,虽然感知却无法调动,待拿下手环后,灵气又如涓涓细流般恢复了活力。

“实在是鬼斧神工!”叶灵心惊叹道:“听说你的那位大哥甚至无法修行?”

“对啊!”方洲傲然道:“可我大哥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切!”婢女小声讥讽道:“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野人,本姑娘一指头就能碾死!”

“那等你什么时候手指长得比大腿粗再说这话吧!”崔峦懒得跟这个年纪一大把却比小姑娘还白痴的老大妈计较。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方洲嘴角微抽。

“真想快点见到你这位大哥!”叶灵心由衷道。

“额……”方洲无奈,苦笑道:“我大哥这几天比较忙,你先见见我二哥也是一样的!”

“忙?”叶灵心难掩失望和疑惑。

“这个……”方洲不好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道:“我们先进城吧!”

许辰这几天确实很忙,至于忙的事更让兄弟们无法启齿……

“你听我解释嘛!我真的不知道那什么王家嫡女求婚的事!”

“哟,不打自招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人是王家的嫡女了?”

“这外面都传开了,我能不知道吗?”

“你可别在这装蒜了?”郭可盈两手叉腰,拦在唐雪玢闺房门外,怒视着许辰:“你敢说你没见过她?”

“我也就见过她一两回……”

“你还好意思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太原王氏的嫡女主动向你求亲,你还跑来找我们小玢干嘛?”

“我真不知道他们王家为什么脑子抽风来这一出……”许辰欲哭无泪。

前几天在太原王家的宴会上,王家主母亲自向宰相徐番的夫人求亲,徐氏不明动机自是礼貌回绝。

“长子早已成婚多年,长孙业已咿呀学语,断没有让王氏女为妾的道理,次子年前便已婚配,不日便要回乡完婚。”

哪知王家主母就在等着她这句话,继而便道:“听闻相爷尚有几位高足,又都是孤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们的婚事自然也该是相爷操办才是!”

王家主母本就是有备而来,说完这话便当着在场所有贵妇的面点了许辰的名字。

“相爷的大弟子不仅才华横溢且屡有战功,未及弱冠便已是文武双全,实乃良配!”

良配个屁!

若不是家中长辈严令,郑氏哪里可能看得上这个连出身都不明不白的小乞丐。

王家主母的惊人之举很快就在长安城引发了轰动,五姓女可是连皇室都可遇而不可求的!

大唐立国百年,李氏皇权日渐稳固,虽不如国初那般近乎讨好七宗五姓,但也从未放轻忌惮,拉拢和打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联姻更是皇室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历代帝王,后宫中总少不了几位五姓女,就这还多是费尽心机求来的。

或许也有五姓女下嫁寒门,可夫家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方能娶得一位偏房旁支,但由五姓女主动求亲,还是长房嫡女向一个出身不明的乞丐求亲,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别说本朝,就是前朝、前前朝都未曾听闻。

在普通人眼里,宰相的学生已是了不得的地位了,可在上层人物眼中,学生算个屁!

亲儿子都有嫡庶之分,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学生?

文坛巨儒,门生弟子遍天下,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所谓才子上门行卷,但凡是那些接见过的,到外面都可以扯一句“先生”、“弟子”之类的虎皮。

毕竟圣人云:“有教无类!”有过一番教诲,道一声先生也无可厚非。

便是真正传承衣钵的弟子也少有能和亲儿子相提并论的。

再说这又不是看徐番对弟子什么态度,这种事一传出去,外人看的就是王家为了攀附权相竟不惜将长房嫡女下嫁徐番的一位弟子,还是恬不知耻的主动求亲……

千年世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这么一闹,不仅王家成了舆论中心,连带着许辰也无辜躺枪,被无数的青年才俊们口诛笔伐,若不是也算凶名在外,早就有人要打上门来了。

然而许辰管他们去死啊!

他只在乎听到这个消息后,对门的少女会怎么想。

“你就让我进去一下,我亲自向她解释啊!”许辰这两天嘴角尽是水泡,口干舌燥不说,一开口就扯动快要烂了的嘴角。

真真是磨破了嘴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懂爱情吗?

【推荐下我的新书《大厦将倾》,个人觉得,还是可以一看的!】

“你懂爱情吗?”

“我懂交.配!”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万世俊愣了片刻,他深深望了王承安一眼,致歉道:“冒昧了。”

黄沙漫漫,大漠孤烟,阵阵驼铃声中,夹杂着万家家主略显低沉的声音。

“真正成熟的男人,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颜色只是其次,看见美貌女子就心生爱慕那是少年心性……”

假装没有看到王承安嘴角的讥讽,万世俊面无表情道:“对我们男人来说,女人可以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也可以是相濡以沫的伴侣,因人而异。”

“有的人看重功名、财富、宏图霸业,或是将女子当作彰显自身实力的摆设,当然,得是美人!或是毫不在乎女子容貌,只需贤惠、能干,可以让他们免于俗务干扰,一心追逐名利……”

“你我所见大部分男人都是如此,只是……”万世俊轻笑道:“许辰并非如此!”

“你是说那个小乞丐忠贞不渝,不为美色所动?”王承安皱眉道:“那你让我兴师动众一番,图什么?”

“你这样简单的结论也未尝不可!”万世俊暂未回答,依旧道:“真正聪慧的女子也不会因为长相俊朗、文采斐然或者武艺超群就轻易托付终生。”

“成熟的男人绝不会将因为这些东西就爱慕自己的女子视作一生伴侣……”

“这就是你们家族的择偶观?”

“对!”万世俊这次没有回避,坦然道:“在这一点上,许辰和我们家的人很像!”

“可你也知道,万家是独一无二的!”说这话的时候,万世俊的脸上没有骄傲,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实。

“许辰,真的很不像这世上的人!”

王承安的经历很复杂,他原本只是太原王氏子弟,双亲亡故又受同族欺压,绝望欲死之际被偶遇的族中长辈带到了一处神秘的所在。

直到修炼有成后,王承安才知这世间竟和以往所知完全不一样,修行、残域、野人等等。

原来,太原王氏竟是很多年前一位修行者的血脉!

天凉域的修士为了寻找适应外界毒素的办法,曾大规模让修士和外界野人结合,然而在很多年里,不仅所生后代无一存活,就连母体也多数难产而死。

直到太原王氏的那位祖上……

外界的太原王氏,族谱和残域内相同,王承安在开始接触修炼后才认识了自己这个天资卓绝却不谙世事的堂弟。

“听到没?”王承安转头冲王承夏道:“就你这点脑子也想追求圣女?在人家眼里,你就跟后山那群耍大棒的猴子没啥区别!”

王承夏双眼透出一丝阴鸷,他如今依旧陷在仙途无望的绝望中,哪有工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王承安道:“既然你说小乞丐不会对我那侄孙女有兴趣,为何要让我特意来这么一出?”

“你们万家既然选中了他,这点麻烦他不可能解决不了吧?”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加深他和他看中的那个女子之间的情意!”万世俊微微一笑:“虽然让他们自由经营也能水到渠成,不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王承安张了张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人家谈情说爱,关你屁事?”

“想要让一个人上当,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已有的欲望,聪明人大多自负,自己推导出来的答案远比别人告诉他的更可信!”

“用得着这么麻烦?”跟在他们身后的王承夏冷笑道:“直接把人抓来,有的是办法让他就范!”

闻言,万世俊只是笑笑。

当初为了观察许辰是否有资格而错过了用武力逼迫的时机,现如今对方和昆仑域达成协议,有此臂助后,再想用武力逼迫就不可能了。

何况从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想要解开玉佩的秘密,更多看机缘,自己解不出来,留在家里也是空耗时间,便是遇上了合适的人,不等到最后一步,谁又敢保证他一定能解出来?

皇城寺的老和尚尝试多次,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总不能看到一个有希望的人就抓回家关起来吧?再说五块玉佩除了每次汇聚在祠堂的那一刻,散出去后万家也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摸清楚具体下落,这一次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最后那块玉佩在哪里。

一行人在沙漠中默默前行,遥远天边,沙暴如同坠地的天幕席卷而来,很快就淹没了这支渺小的驼队。

长安,相府。

这几日忙着义仓粮折绢入库的事,徐番已经有些日子没注意他这几个学生了。

新科进士的职务还要等吏部安排,徐番也没法正大光明的让陆浩过来帮忙,至于他那个大徒弟,徐番早就死了让他帮忙干活的心。

“你说你,外面都满城风雨了,你这个当老师也不着急!”夫人徐氏端着茶走了进来。

“急什么?”徐番好整以暇的抿了口茶水,言语中却不像他表现的这般平静,“急着去给王家的姑娘收尸啊?”

“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使小性?”徐氏啐道:“人家一个姑娘主动求亲,咱们要是再拖着不回话,才真是要逼死这闺女!”

“怎么回?同意啊?”徐番重重放下茶盏,气道:“你信不信咱们这里一点头,那小子立刻就会去弄死王家姑娘!”

“啊?”徐氏惊道:“怎么可能!”

“对啊!”徐番气道:“你都觉得不可能了,外面人谁会觉得占了天大便宜的他居然会杀掉七宗五姓的长房嫡女!何况那小子有的是办法让人死得无声无息。”

“唉……”徐番重重叹了口气,愁道:“也不知这王家是怎么想的,堂堂千年门阀,事先一点风声不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冒失……”

“可不是嘛!”回想当日,徐氏依旧心有余悸:“当日王夫人开口后,我都惊得不会说话了!”

“好歹也是自家嫡出的闺女,这般冒失开口,让天下人怎么看他们王家?”

其实说心里话,徐氏也觉得自己丈夫的几个学生和自家的孩子隔了一层,虽平日里都是一贯的关心,但毕竟亲疏有别,少了血脉相连,感情怎么也要淡些。

同时,王家主母当众求亲却不是向她的儿子,身为母亲,徐氏难免心中吃味儿。

徐番倒不会觉得自己的学生在身份上配不上王家的女儿,当初在豫章王冼就有撮合二人的心思,那时徐番都不觉得许辰配不上王琳,何况现在对大徒弟了解的更多。

只不过王家突然来这么一出,真的让徐番十分头痛,点头是绝对不可能,这边一点头,隔天王家闺女就要莫名其妙死掉,以徐番对许辰的了解,如此简单、高效的办法,他一定不会放过。

可如果拒绝,且不说让王家颜面无存,就是外界舆论也将逼得相府无颜见人。

人家堂堂千年世家的长房嫡女,向你一个出身不明的穷小子主动求亲,本就委屈,你不感恩戴德、诚惶诚恐的接受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拒绝!

你凭什么拒绝?

“那个商贾之女真有那么好吗?”徐氏对丈夫几个学生的情况也了解不少。

按徐氏的想法,既然拒绝太难,那就干脆答应呗!

分明就是你占便宜啊!

“少年幕艾,这些事哪里说得清楚?”徐番不愿多提,继而唤来徐伯,让他派人去把许辰喊来。

这事总要有个对策,拖久了没好处!

许辰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憔悴。

“别,师母,我喝茶就好!”许辰推开徐氏端来的点心,端起茶盏,小心翼翼地避开溃烂的嘴角。

真是奇了怪了,炼体这么久,浑身上下都与众不同了,可像头皮屑、脚气、倒刺这些却怎么也避不了。

同样,伤风感冒都不见了,可却还是会上火!

“这是怎么了?”徐氏看着许辰两瓣都快连到一起的嘴唇,关心道:“对面的姑娘还不肯见你啊?”

“师母,您就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许辰苦笑一声,又道:“家里有银耳莲子没?来碗银耳莲子羹败败火!”

“行,师母这就给你煮去!”

徐氏走后,沉着脸的徐番开口道:“说吧,这事怎么着啊?”

“我管他去死!”一提这个许辰就来气,发狠道:“惹毛了我,弄死他们家闺女!”

“人家闺女当初好歹也照顾过你一晚上,你真下得去手?”

许辰长长一声叹息:“别提这茬行吗?我都假装不认识了……”

徐番见状,幽幽道:“要不你回去和唐家商量一下,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很平常不是?可以……两头大啊!”

许辰猛地转头,看向老师:“这话您敢当着师母面说吗?”

“你不知道吗?”徐番故作惊讶,淡淡道:“我在老家也有个妾室,老母尚在,总不能无人照料吧!”

“而且,还是你师母让我娶进门的!”徐番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骄傲。

后,又幽幽道:“王家闺女长得也不错啊!”

“……”许辰无言,良久,苦笑道:“合着您也觉得只要长得好看就可以娶回家当老婆?难不成当年你也是贪图师母美貌?”

“……”徐番沉默了,像是在追忆往昔。

“漂亮女人那么多,总不能个个都娶……”

“好像……是啊!”

(本章完)

关于本书中一些细节和科技水平的设定

关于本书中一些细节和科技水平的设定

首先,要多谢各位书友的捧场,这一次是我第一次写书,虽然我会尽我的全力去写,但是难免会有一些缺憾。所以我希望各位书友能不吝指教,多多指出我的不足,帮zhù

我进步。

因为第一次写书,为了偷懒,也为了不误导给位书友,所以我把这一部小说设定为架空历史类,就是因为害pà

自己的浅薄让诸位书友感到失望。

但是,作者在此向诸位书友保证,本书的大体设定依旧是天宝年间的历史,作者会努力查阅相关资料,还原一个相对真实的盛唐历史,尤其是关于朝堂上大体走向,各位青史留名的文臣武将都会相对接近历史的一一出现。

尤其是标签中的安史之乱,作者会多花些心思去努力还原这场改变了中国历史进程的动乱,阐述它的起因、经过以及它的重yào

影响。保证大体上的真实性,也让书友们能在轻松阅读的时候能够了解到一些历史知识。

然后是关于出生地的问题,作者由于是第一次写书,为了便于去省图书馆查阅地方县志,所以只好设定在作者的家乡,还望各位书友能够原谅。

至于王勃的事情,实属无奈,豫章一地虽然也有很多有名的地方,如“豫章十景”等景点,但是大多数都在明清时期,唐初,武德年间,因为豫章新城的建设,原有的“灌城”已经破旧,昔日的一些两汉时期建筑差不多都毁于岁月中,而新城的景点还未形成,所以只好改变了一下王勃的命运,让这篇千古名文能给主角一些帮zhù

,所以在此还望各位喜欢王勃的同学不要见怪,当然,王勃的后人千万别来找我维权啊!!!呜呜……

最后是关于本书中的科技水平的一些设定,因为主角来到的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出现武林高手了,未来还会出现一些更加牛逼的隐世高人,这些人都可能走上主角的对立面,为了给主角增加一些手段,于是便把当时的科技水平提高了一些,当然也不会过于瞎扯,大致的科技水平将会设定在两宋时期的水平,因为年代相距不是很远,而且古时科技水平发展缓慢,在一定条件下,也是有可能达到的。

所以在此还请各位严谨的书友们手下留情,当书中出现一些超时代的东西时,还望书友见谅!

最后,再一次感谢诸位书友的光临,作者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把这本书写好!

谢谢!

一些想说的话

写了二十五万字了!也有些话想说……

首先要感谢收藏了本书的朋友们,收藏已经过五百了,虽然书评不多,但是我相信大家都是和我一样比较内敛的人,嘿嘿!

其实这本书不能算是爽文,看了这么多章的朋友也能发xiàn

,这书其实没有多少爽点,我感觉自己一直在用一种比较平缓情绪来写这本书,不知dào

书友们是否也能感受到这种情绪。

其实我也想写爽文的,只是发xiàn

那样一来和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就有些不符,这本书还没写到朝堂部分,大家不要急马上就会有了。作者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想尽lì

还原一个真实的天宝年间的政治和军事环境,能来看历史文的朋友必然也是对历史有兴趣的,所以我想给大家写一个比较像样的朝堂。

其实这本书也不算没有爽点,只是爽点比较内敛,我比较喜欢的是那种先蓄势,势成之后再如洪水般席卷而下,一切皆为齑粉的这种风格。主角不会是那种斗鸡般,谁骂了他一句就要冲上去揍他一拳的人,我想写了这种人,大家也未必会看,再说我也真的写不出来。

接下来就是节奏问题了,有人说这本书节奏很慢,这个……这本书我预计是要写三百万以上的,所以嘛……

其实节奏也不算慢了,写到这里,书友们也能发xiàn

,其实主角度过的时间并不长,我只是对于每一次的争斗,写的都比较详细。要把它的前因后果,背后的势力交接都叙述清楚,最主要的是参与进去的人,对于每一个参与进去的人,我都会给予适当的人物经lì

与性格的描写,我不想让自己舞台上的人只是作为一个摆设,龙套也有龙套的思想。这些所有不同人的思想交汇在一起,就会使得参与进去交锋的人当初制定的计划出现一些变动,这也就更加考验棋手们的水平,同时这样写出来的争斗也会更加精彩。

这是我第一次写书,错误是一定有的!感谢那些给我提出宝贵意见的人!

再次感谢那些收藏了本书的朋友们!

请假一天!

实在抱歉!今天毕业典礼,晚上还要赶火车,只能请假了......明天我会全部补回来的!



《唐冢》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粮价和铜钱价格的设定

关于唐代的粮食价格,很多人都笼统的认为盛唐的粮食价格十分的低廉,这种认识其实是很片面的!

大唐初年,战乱初定,人烟稀少,粮食价格虽然在李世民的强力调控之下,强行控zhì

在一分钱到三文钱一斗,(具体数字可能有些出入,网上和资料里查到的答案也是多种多样的,这里取了一个平均值。下同!)但其实这主要是在两京、关中、山东等地,而在其余的地方,尤其是偏远的地方粮食价格波动相当的频繁,比如西北等荒凉之地,粮价就较高,但是东南,尤其是两广,虽然人烟稀少,但是气候优越,所以米价反而更低。

而到了开元年间,随着土地开发,人口增长的一系列原因,粮食的价格波动也很大,两京地区出于政治考lǜ

所以粮价一直控zhì

在五文钱左右,但是一些经济发达的地区,尤其是东南地区,随着商贸的发展,茶叶种植面积扩大,改稻为桑这种现象在东南十分普遍,所以东南的粮价在这一段时间反而偏高,但是因为手工业的发展,失地的农民能够靠着进城务工得到更高的报酬,也能勉强支撑自己的生活。

所以本书出于剧情的考lǜ

,将豫章城的粮价设定在二十文钱一斗,这也是查阅一些资料得出来的数值,不是瞎编的啊!

关键是出于剧情的考lǜ

,毕竟粮价的波动能够反映出许多问题来,这一些都是主角之后将要遇到的,而在之后的剧情里,我也会一一进行说明!请大家耐心等待!

至于铜线的价格,其实由于世家大族们缺乏必要的投资渠道,遂大量囤积铜钱以图利,再加上佛教寺庙的掺合,所以市面上的铜钱其实是不够的!再者,中国是一个贵金属相对缺少的国家,所以这些世家的囤积行为,变相的加剧了市面上的铜钱短缺,遂引起了轻微的通货紧缩。

相对而言,这些世家大族们的家中却藏有大量的铜钱!这一前提便是本文最近这些章节的大前提!所以请诸位书友不要惊讶!感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啊?

大唐中央zf每年收上去的赋税看上去没有多少,这不能表明市面上就萧条了!恰恰相反,土地兼并严重之后,失地农民的数量加大,为手工业提供了必要的劳动力,而海上贸易的发展在东南这一块恰恰形成了一种商业繁荣的景象。

只是,中央朝廷收不到这里的赋税罢了!这一现象其实是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的一个死循环!书友们也不必惊讶!

关于这一些东西,在这里我就先不多说了!在文章中我再会详细系统的介shào

的,当然,在语言上我会争取做到更加的诙谐,好让书友们能够看得开心!

最后,真的要好好感谢这么些天来一直陪伴在小天身边的书友们,是你们的支持让我坚持了下去!这一本书其实真的是一本慢节奏的书!能够看到现在的真的都是真爱啊!

小天一定会再接再厉,努力把书写的更好!语言上能够更加的幽默!情节上更加的动人!

PS:求支持!求红票!求收藏!

各位书友,对不起了!!!

实在非常抱歉!各位书友们对不起了!

其实我是一个法学系的本科毕业生,去年因为自己的原因还没过司法考试,今年我又报了名,不知dào

别人是怎么想,但是我觉得去年没过司考真的让我很有些痛苦,看见同学们开心的表情,虽然自己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但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很无能!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

今年我报了一个司考培训班,所以在时间上就会有一些紧张,能够放在小说上的时间就很少了……

今天我犹豫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小说放一放,我知dào

我这样做对那些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来说是一件很失信于人的事,只是……我真的放不下司考这个心结!要是不过的话,我觉得我这四年大学就真的一事无成了!

这种感觉着的很难受……看见别人放qì

了司考去找了一份和专业没有太大关系的工作,也能拿到还过得去的工资,我也很羡慕!很犹豫!甚至我觉得我自己之所以还要去司考就是为了逃避那将要来临的各种找工作和各种面试,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参加过一场面试……

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必须去考一次,考过他!跨过这个坎!不让他成为我的梦魔!

对不起!!各位书友,真的很对不起!

本来这本书就不是一本看起来很爽的书,如今还能有这么多的人能够收藏,能够一直追着看,我真的很感谢各位的支持!

在这里,我也向各位书友保证,我绝不会放qì

这本书!!!绝不!这个故事我构思了很久!里面承载了我很多的梦想,我不知dào

怎样去写出才能够让大家看起来过瘾的书,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写着能够让各位花出一点时间来看一看的书!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准确是到九月二十一日司考结束的那一天,在这长达八十一天的时间里,我可能会断更……

不是一个字不写彻底断更,而是可能隔几天上传一章,在看书准bèi

考试之余,也会写上那么几章,到时候,也许是在周末,也许是在补习班放假的时候上传给大家分享,全勤奖是别想指望了……

最后,再一次对所有一直在支持我的书友们郑重的说一声:“对不起!”

感谢你们的支持!是你们让我走到了这一天,收藏已经上千,这一切全是各位的功劳!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和我的小说,说实话,曾经有一阵子后悔来了纵横,觉得起点的读者更多一些,到时候赚的钱也更多一些。

但是,我相信选择纵横的你们也和我一样有着留恋他的理由,那便是纯粹!纯粹的小说!纯粹的作者!没有那些太多的杂乱的东西,安静的写书,安静的看书。

我不知dào

以后会怎样,但是至少现在我们在这里,以后也会一起在这里奋斗!

最后祝福大少,裤衩,寒阳等几位朋友,希望你们的书早日上架,我这一回是实实在在要落后你们了!但是你们得加油啊!等我考完了试,还得靠你们罩着我啊!!!

对不起!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恢复更新啦!!!

匆匆两月,小天终于于今日完成了考试大业,虽不知成果如何,但也算尽了力了,其余的随他去吧!

刚结束考试两小时,小天急不可耐的再次坐在电脑前面,将于现在开始完成对各位读者的承诺。

再次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们,两月不见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书友保持了收藏,小天实在是激动死了!留下来的朋友都是真爱啊!同时小天也希望那些离开的朋友能再次回来。

小天郑重承诺,以后无天大的事绝不断更!!!

同时,小天也向各位读者保证,本书绝对是一本与众不同的历史小说!!!我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最后,我要嚎上一句:“我又回来了!!!”

稍后,送上恢复更新以来的第一章,敬请期待!!!

上架感言和更名通知!

哪有准bèi

充分才循序渐进的事情,都是懵懵懂懂手忙脚乱地开始。

在不懂爱的时候遇见了爱的人,在不懂世故的时候开始工作,在还没有买到合适的衣服的时候就要参加重yào

的宴会。

美好行进,修成正果,全凭运气。

更多的时候,是像小时候温书备考,没充分准bèi

,考到的题偏偏不会,考完回头翻书,全是叹息和懊恼……

一直有这么一个想写一本书的冲动,可能也是能看下去的书太少了吧!不太满yì

一些书的风格,便总在想着要是自己来写应该如何如何,慢慢的竟然也构思出一个大的轮廓了。

一月份时,下定决心,注册了作者账号,便上传了第一章,后来写满三万字时,将文稿给编辑发了过去,却没有准bèi

大纲,随后一周没有消息,此时也已经写了六万多字了,于是便想着是不是水平太差?编辑没看上?

于是又停了下来,这一停便到了五月份,那时也是实在无事可做,遂又重新开始恢复更新,后来辛苦了四天写满了十万字,再认真准bèi

了一份大纲,又给编辑发了过去,只是过了两天,好心的流兮姐姐才回了我一句,“稿子请发给审稿编辑,我是签约的!”这时才恍然大悟!!!

……

之后进展颇为顺利,葫芦老大很快便找上门来,之后便是改名字,签合同,然后便有了开始的《猎唐》!

只是如今,在前两个月断更准bèi

考试的期间内,又重新充实了一下原有的大纲,加入了一些新的元素,同时也做出了更名的决定,因为我觉得,《唐冢》将更加适合这一本书!

已经在找人制作封面了!事出突然,今天上传的封面将只是一个临时的,过几日我会去请专业的画师,破费一二,手绘一张我中意的封面!敬请大家期待!

同时真的非常感谢那些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在断更的两个多月了,竟然只走了几十个收藏,真的非常感谢!!!

也希望那些走了的朋友能够再次的回来!我想大家保证,这个故事绝对会让大家耳目一新!

这个故事也绝对对的起大家六分钱一章的消费!!!

所以,求订阅啊!!!当然如果大家觉得我写的好的话也希望能打赏一二,那便是极好的了!

最后,虽然今天被葫芦老大突然的上架了,但是原定的计划依然是十月一号,我这几天依旧会公布公众章节,直到国庆那天!

第一卷即将迎来高潮!各种矛盾将会大爆fā

!精彩那是一定的!

书友们,请订阅吧!

第一章 一轮明月

明月高悬,圆盘大小的月亮真如美玉般,白得没有一丝瑕疵。

傍晚时分的一场雨,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了檐角还在滴落的水珠儿,门前的青石板已经有了一个不浅的小坑,里面积满了雨水,水珠儿从檐角落下,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皎洁的月光下,一层朦胧的薄雾笼罩在河面上空,河边有一段不高的围墙。水渍斑驳的墙面上,青黑色的瓦砖已经脱落,露出里面黄泥和着秸秆的土砖,靠近地面的部分,尽是青绿色的苔藓痕迹,还有些爬满了常青藤蔓。

墙内是一间孤独的瓦房,和其他的建筑离着有一些距离,樟木制成的门上已经出现了几个圆洞,半掩的门内漏出几缕微弱烛光。

不大的屋子里摆满了油纸包着的一捆一捆的香烛,房屋的西北角两块石头上架着一块木板,一层干草上躺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头短发看上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少年有神的双眼透过屋顶的破洞注视着天空中那轮洁白的明月。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白啊!月亮上不是应该有环形山的吗?怎么会这么洁白无瑕呢?”少年人口中不停地呢喃着。

“哑巴哥哥!哑巴哥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屋子外头响起来清脆如夜莺般的童声。

门被人推开,屋内的少年眼神又重新暗淡下去,木然的盯着房顶。

一位大约十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带着门外的风晃动了屋内的烛光。小女孩明瞳皓齿,两个羊角辫伴随着脚步欢快的跳动着,一身粗布麻衣依然难掩住那天生的丽质。

小女孩长呼了几口气,将怀中用手绢包着的两块胡饼放在了少年的床头。

“她是跑着来的,在路上好像还摔了一跤。”

少年人看着小女孩布裙上的一片不小的水渍,心里这样想着。

“哑巴哥哥,你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女孩用那明亮的大眼看着少年,双手轻握着两个小辫子,在月光下像个小精灵。

少年看着看着,忽然会心的一笑。

“咦!你笑了!大哥哥你居然笑了!”

小女孩猛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哑巴哥哥,你终于笑了,你的头还痛吗?你的病好了吗?”

小女孩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问题。

“不行,我得赶紧告sù

浩哥哥还有慧能大师去。”

说着,小女孩转身就准bèi

跑出门去。

“等一等!”

少年人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一丝生涩。

此声一出,小女孩的身体怵然一惊,僵硬的转过头来,那双本就很大的双眼此刻瞪得更大,似乎只要一碰就能接住两个眼珠。

“你…你…你不是哑巴??”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

“我有说过我是哑巴吗?是你自己老是哑巴哥哥,哑巴哥哥地叫我的好吧。”

少年人忽而玩味的一笑,刚从迷茫中平复下来的心境,忽然产生了捉弄一下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心思。

“可是…可是慧能大师将你从河里救回都快一月了,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小女孩明显还未从今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了。

“那时我的头疾还未好啊。”

少年人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个理由,其实他之所以这一月来不开口说话,实在是身逢巨变还未从混沌中平静下来,加之在河中漂流的时候头部受过撞击,意识有些模糊。

一觉醒来,发xiàn

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本能的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让他干脆选择了装聋作哑,来默默地观察周边的环境。

一个月来,他渐渐发xiàn

这里已经不是他原来的时空。

现在是大唐天宝四年,这里是江南西道的豫章城。他所在的这间屋子是皇城寺后院的一间用来堆杂物的小屋。

一个月前他被皇城寺的方丈慧能大师从抚河中救起,医治过后就安顿在这间杂物间里,自从能下床走动之后,他每天就是呆呆地坐在庙中旁门边的石阶上,注视着抚河上来往的船只,从船上的人只言片语中收取着关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

本来他以为他应该是穿越到了唐代,毕竟,从天宝四年、江南西道、豫章郡,以及偶尔船上那些白衫的读书人嘴中听到的玄宗皇帝等关键词语中得出这个结论对于一个历史系的大学毕业生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当某一天晚上他仰望星空时,突然间发xiàn

天上的月亮洁白的有些过分,按理说在这个还没有大气污染的年代,只靠人的双眼还是能看清月亮上一个个小黑点的,来自后代的他自然知dào

那是月球上的环形山。

可是,那一次他没有发xiàn

,他本以为只是那一天的问题,可是接下来的的一月内,他看着月亮从园到缺,他依然还是没有发xiàn

那一个个的小黑点,月亮依就如明玉般高悬于天际。

加上他发xiàn

他的身体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就连屁股上的那个小胎记依旧健在,可是为什么小了八岁,他本来是快二十四岁的青年了,突然间变回了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些,让本就处于迷茫中的他更加的困惑。

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深深地缠绕在他的心头,每每在午夜惊醒,他总是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成空。

可是,当他举目四顾时,身旁依旧是那一捆一捆的香烛…

于是他开始装聋作哑,他不敢跟任何人说话,每天坐在石阶上也是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下。

渐渐地,周边的人开始忘记他的存zài

……

除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少年人甚至于还不知dào

她的名字,可是小女孩在每天饭后总是会怀揣着两个胡饼,一蹦一跳地来到这间杂物间,将胡饼送给这位奇怪的“哑巴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人再次开口。

“哦,我叫陆滢。”

小女孩终于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陆滢,是如石之玉的‘莹’,还是滢濙之水的‘滢’?”

少年人又问道。

“是滢濙之水的‘滢’。”

小女孩羞涩地答道,低垂的头难掩脸上的一缕红晕。

“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清澈如水。”少年有些感慨的说道。

小女孩有些窘迫,两只小手紧紧地搅在一起,低垂的头,看着脚尖。

少年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孟浪,古时的少女,十五岁便算成年,像小女孩这个年龄恐怕已经开始懂得男女之妨了,一个陌生男子对自己的芳名如此论述,是有些轻薄了。

“唉…还真是没习惯过来,搁以前这小女孩都该叫我叔叔了。”少年人心里如是想着。

“陆姑娘,别站着了,坐下吧。”说着少年人直起身拉过边上一个凳子,用袖子仔细擦了擦,递给小女孩。

“哦”小女孩低着头坐下了。

少年人和小女孩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显得有点僵硬。

“哦,对了,谢谢你这么多天来给我送吃的。”少年笑着真诚地对小女孩说,在这个陌生世界里,除了那个救了自己的慧能大师就只有眼前的小女孩给少年带来一丝温暖。

“不用谢,其实这些都是大师让厨房留给你的,我只是帮忙拿过来,没什么的。”小女孩也渐渐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重新活泼了起来,明亮的双瞳映出那颗纯洁的心。

“对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哦,光顾着吃了,我叫许辰,言午‘许’,星辰的‘辰’。”少年人放下手中正在啃的胡饼,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哦,那大哥哥是哪里人士?为何会落入抚河中呢?”小女孩又好奇地问道。

“我呀,”少年注视着少女好kàn

的双眸,忽而一笑,指着天空的明月说道“我来自那里!”

“大哥哥又骗人了,姆妈说月亮上面只有嫦娥,吴刚还有一只小玉兔。大哥哥这么瘦肯定不是砍桂树的吴刚,难不成大哥哥是那只小玉兔?可是大哥哥也不是三瓣嘴啊。”说着小女孩还歪着头对着少年正在咀嚼的嘴看了看,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咳,咳,”少年突然咳嗽了起来,赶忙抓过床头的陶罐,猛地灌了几口水。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抬头注视着小女孩清澈的双眸,眼神渐渐地迷离起来……

“我也不知dào

我是哪里人,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跟着一位老爷爷,一直流浪,走过很多地方,去年老爷爷也在南边的大山里去世了。天地虽大,我却不知该往哪去……”少年低沉地说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孤独止住了女孩的笑声。

“后来我便沿着赣水一路向北走,沿途乞讨为生。那一日,大概是太饿了吧,便一头昏了过去,醒来后便在这里了。”少年人抬头看了看小女孩,明媚的双眸被一层水雾所迷。

“老爷爷姓许,我便跟着姓了许,大概是在星空下给我取的名字吧。”

少年的陈诉完了,小女孩急忙用袖子拭了下眼。

“没事的,大哥哥,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浩哥哥,还有方丈大师都是你的亲人。”小女孩急切地说着。

“其实…我的爹娘也去世了…”少女正准bèi

述说自己的身世。

“滢滢!滢滢!你在哪啊?”屋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呀,浩哥哥来找我了,大哥哥我不能陪你聊了,明天我再来看你。”说着忙起身,就准bèi

走了。

“滢…陆姑娘,刚才我和你说的事能不能先别告sù

别人?”少年叫住了小女孩。

“啊?为何?连浩哥哥也不能说吗?”小女孩皱着眉头问,仿佛对“浩哥哥”隐瞒是件天大的事情样。

“对!不能说!这是只属于我们的小秘密!行吗?”少年期待的望着她。

“好吧”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们拉钩。”说着少年伸出了右手小指。

小女孩疑惑的看着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笑笑,伸出手勾住了小女孩的右手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少年人一边晃着手一边如是说。

“嗯嗯,不许变!”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又学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以后可以去那个“无所不知的‘浩哥哥’”面前炫耀了。

转身,小女孩欢快地走了出去。

“哦,对了,辰哥哥,以后就叫我滢滢吧,陆姑娘,陆姑娘的难听死了。”小女孩又回过头来笑着对少年说。

“嗯,好的,滢滢。”少年,哦,应该叫许辰也笑着说。

“既来之,则安之吧。这个世界也许挺精彩的。”许辰默默地对自己说。

一颗动乱迷惘的心,到此时才真zhèng

的平静下来了。

第二章 皇城寺

一缕金黄,从西边的群山中窜出,艰难地越过那湖光水色和清晨的薄雾,透过门缝射在少年人那略显苍白的脸上。

床头边的泥土地上插着一根快要烧完的香烛,腥红的烛泪覆盖在那已经泛黑的黄土上。旁边有着些许胡饼的碎屑,几只蚂蚁正在辛勤地劳作。

六月的豫章城,即使是在早晨也略显闷热,好在昨日的一场雨为空气中添了丝丝凉气。地上的积水也早已干涸。

大概是眼光晃得厉害,少年人终于睁开了双眼。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少年趿着木屐走了出去。

屋外是皇城寺的后院,正对面有一座双层的用以藏经的小楼,两侧分置有厢房和斋堂,三三两两的僧人此刻正从厢房中走出,越过小楼向前院走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理着身上凌乱的僧袍,步履蹒跚地向前踱着步子。

“该是去做早课吧,”许辰如是想着,“也该去见下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整了整衣衫,许辰向前院走去。

走过藏经楼,前面便是大雄宝殿了,一座三丈来高的铜佛端坐在莲台上,宝相庄严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浅笑,怜悯的注视着台下的芸芸纵生。几个早起的香客正在虔诚的跪拜。

走出大殿有一座回廊,连着前面的天王殿,天王殿的正前方便是山门了,左右为钟鼓楼。殿堂、门窗、亭榭、游廊均开有侧面,整座寺院给人一种亦虚亦实、亦动亦滞的感觉,灵活而又通透。

早课的地点竟不是在大雄宝殿,而是在旁边的一座竹苑。一圈翠绿的竹栏围着一座竹制的小屋,竹子上甚至还有几片绿竹叶。

这里便是方丈慧能大师的住处了。

竹院内几位僧人错落的盘坐着,前方的竹台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大约六旬的老僧,老者须眉已经开始泛白,满布皱纹的脸上挂着一双浑浊又沧桑的眼睛,平和的眼神放佛看透世间万物般的注视着渐进的少年。

在这双眼睛下,许辰竟有了点慌乱,急忙俯身见礼。

方丈的眼神片刻后便移往了他处。许辰的到来并未影响方丈的早课。

见礼之后,许辰干脆便寻到一个空的蒲团,坐下倾听。

“赵州问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州问:‘还可趣向否?’泉云:‘拟向即乖!’州问:‘不拟争知是道?’泉云:‘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拟之道,犹如太虚廓然洞豁,岂可强是非也!’赵州乃于言下顿悟玄旨,心如朗月。”

方丈如是说着。

“何谓‘平常心’,平日生活中所具有之根本心也,见于平常之喝茶、吃饭、搬柴、运水处,皆与道为一体,行、住、坐、卧等四威仪之起居动作,而此四威仪乃为真实之禅……”

慧能大师不急不缓的讲述着,台下众僧耷拉着脑袋,有的干脆便闭上双眼,做出一副摇头晃脑状。

许辰正襟危坐,仔细的听着。

时光如水,朝阳渐渐升起将一缕缕的暑气洒落竹苑。慧能停下了讲禅,众僧纷纷起身拜别,向后院的斋堂走去。方丈对着许辰看了看,转身走入了竹屋。

许辰会意,起身走至门前,在门边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将双脚冲净,晾了片刻,赤着脚走进了竹屋。

方丈望着许辰的动作,会心一笑。

进屋后,许辰大礼拜下,“多谢方丈大师救命之恩!”

“施主,起身吧,济世救人本是出家人应做的事。”慧能含笑说道。

起身后,许辰在方丈右手边坐下。

“幸亏是年轻了几岁的身体,不然就原来的身子,想要这样跪坐,恐怕很难啊。”许辰自嘲的想了想。

“方才望施主听地仔细,可曾听懂否?”慧能大师问。

“懂与不懂,有何分别呢?”许辰想了想答道。

“哈哈哈,不错,不错。”慧能大师忽然大笑了起来。

“施主是哪里人士?”

“在下从小便是个孤儿……”说着,许辰便将昨晚对小女孩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慧能大师点了点头,“施主可曾读过书?”慧能看许辰,举止有礼,谈吐不凡,不像是个普通的乞儿。

“爷爷曾教过我识字,也略微读过几本书”许辰字斟句酌的答道。

“既然如此,那施主便留在寺中暂住几日吧。”现在是天宝四年,大唐王朝最为鼎盛的时期,佛教也逐渐昌盛,各地寺庙接济三两游客倒也不算困难。

“多谢大师,”许辰长舒了口气,虽然必定不会在这寺中久待,可是初来这个陌生世界,能有个栖身之所好好想想未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谈话进行到这里便就结束了,许辰拜别方丈后离开了竹苑。

在斋堂吃过早饭后,许辰便在寺中逛着,想着刚才吃饭时并未见到这些天来给自己送饭的小女孩,后院的厢房也没有女客的住处,四下寻一遍无果后,刚想拦住一位僧人问问,便听到前院传来小女孩略显焦急的声音。

“杜天,你这个混蛋,你快放开我!”

许辰急忙地赶往前院,刚出天王殿便看见院中一位锦衣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右手紧紧地抓住小女孩的手臂,一双眼睛贪婪的盯着小女孩的脸。

“陆滢,识相的就从了我,不然有你的罪受。”锦衣少年威胁着说道。

“休想”小女孩断然地拒绝了,着急着想从杜天的手中挣扎出来,同时举目四望,正好kàn

到许辰从天王殿中走出,就准bèi

喊叫。

“杜天,放开我妹妹!”一位少年从山门外奔来,劈手将小女孩夺了回来,护在身后。紧接着又有三位少年跑进院中,围在杜天身旁。

“呦,这不是陆大公子吗?怎么着,你以为这还是你的新吴县城,你还是县尊公子吗?”杜天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少年一时语结,脸色涨的通红,愤nù

的指着杜天。

杜天气定神闲地望着眼前的几位围着自己少年,忽然察觉到一道冷冷地目光正在盯着自己,杜天猛地抬头正好kàn

见已经望向他处的许辰。

几位少年也回头看看了,以为只是过路的香客,并未在意。

领头的少年尚在愤nù

中,“我今天非要教xùn

教xùn

你,让你以后还敢欺负我妹妹!”少年狠狠的说道并抬起了右手。

少年身材高大,看上去虽然只是十四五岁样子却要比锦衣少年高出一个头,要真打起来,估计吃亏的还是脚步虚浮,早已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杜天。

“不可以,浩哥哥,不可以啊!”陆滢焦急的拉住了少年。

原来这位少年便是陆滢的哥哥,陆浩。

“浩哥哥,要是打了他,济病坊就不会再收留我们了。”陆滢飞快地说着。

陆浩闻言,将抬起的手重重的放了下去。

“哎,这就对嘛!还是陆姑娘明事理。”说着杜天胆气又壮了起来。

“你可要想好了,跟着本少爷我,以后穿金戴银,不比当个乞丐要好得多。”杜天又色眯眯的看着陆滢。

“你说呢?大舅哥!”见陆滢别过头去,杜天又看向了陆浩。

“滚!”陆浩对着杜天大吼一声。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sù

你,陆浩,别以为这个破寺庙能护你一辈子!”杜天复又威胁道。

“杜天!你个臭小子又跑到外面来撒野来了!”一位身着绿袍的中年人从大殿内走出,对着杜天叫道。

说着便走向了杜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刚才还盛气凌人的杜天,此刻便像见了猫的老鼠,蜷缩着脑袋。

“说!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想学那强抢民女的恶霸是吧?”中年人气呼呼地说道。

“给老子跪下认错!”中年人吼道。

“我就不”杜天倔强的盯着中年人,放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逆子!还敢顶嘴!”说着中年人一巴掌便扇了过去,这一巴掌的力度看来很大,杜天的半边脸立kè

便通红通红的,嘴角还流出了血迹。

杜天一时瘫坐在地上,有些懵了。

“老夫教子无方,让陆姑娘受惊了,杜荣在这里给陆姑娘赔礼了!”说着杜荣竟深深地对着陆滢施了一礼。

“杜…杜伯伯不用这样,滢儿没事的。”陆滢有些手足无措的答道。

“果然不愧为县尊家的千金,知书达理,不像我这个逆子。”杜荣直起身子,捻着下巴上的短须,微笑着对着陆滢说道。

“杜伯伯谬赞了”陆滢带着一丝羞涩对陆荣见了一礼。

山门中,香客渐渐增多,杜荣与几位少年说过几句话后,便带着“逆子”杜天走了出去。

“浩哥哥,怎么会来这里呢?”陆滢又变回了那活泼的性子,拉着陆浩的手问道。

“哦,皮猴儿看见杜天鬼鬼祟祟的在寺外转,我料想那小子估计又会来找你麻烦,便带着大家一起来了。”陆浩宠溺的摸了摸陆滢的头。

“哦”,“对了,浩哥哥,快过来,我给你介shào

一个人。”陆滢转身看到许辰还站在殿门边,忙拉着陆浩跑了过来。

“诺,这位就是‘哑巴哥哥’了,”陆滢指着许辰对陆浩说道。

“我叫许辰,”说着向众人行了一礼。

陆浩撇过头去,心想着妹妹这么多天来照顾这小子,刚才被人欺负,这小子居然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心里对许辰便没了好感,只是碍于妹妹的面子答了一声“陆浩”。

两位在以后的岁月里让他们的对手胆寒的人,此时便算是认识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方丈大师从河里救回来的哑巴啊。话说你不是哑巴吗?怎么会说话了?”一位虎头虎脑的壮硕少年疑惑道。

“小石头,辰哥哥不是哑巴,只是头疾未好,说不了话。”陆滢叽叽咋咋地对少年说道。

许辰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抿着嘴,笑而不言。如此也好,倒无须解释了。

陆浩听到小女孩对许辰的称呼后,眉头又是一皱。

“浩哥哥,刚才那个杜伯伯看上去人挺好的啊,为什么他儿子杜天会那么坏呢?”陆滢歪着头对陆浩说道。

“但愿吧”想起这个,陆浩的神情又凝重了起来,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对劲。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许辰说道。

闻言,陆浩抬起头,第一次开始正视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第三章 济病坊

众人一起聊过两句之后,便算是认识了。

刚才那位虎头虎脑的壮硕少年,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身高比之许辰,陆浩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却被陆滢“小石头”“小石头”地叫着,却也不恼。

后来许辰才知dào

他只有九岁,比之十岁的陆滢还要小。

那位瘦的皮包骨的少年却有着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叫王铁牛。

而另一位老实木讷的少年则叫做周康。

当然这一切都是许辰从陆滢那没停过的小嘴里得来的。

他们几位都是孤儿,现在住在离皇城寺不远的几间空置的民房内。那里便是崇仁坊用来安置这些乞丐弃儿的地方,唤作“济病坊”,由崇仁坊的坊正牵头坊内的富户设立的。

而崇仁坊的坊正便是刚才那位“不错的”杜伯伯,杜荣。

许辰以前上学的时候知dào

,从南朝开始官方便在城中设立类似现代“救助站”的机构,用以收留这些孤儿,弃婴以及鳏寡老人。

加上佛教渐渐盛行,这一类的机构大多设立在城中的寺庙中,只不过这间皇城寺情况有些特殊,崇仁坊只好将“济病坊”设在离此不远的民房内。

许辰和大伙多聊了几句,毕竟是身处陌生时空,和这些孤儿到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是,陆浩显然不想自己的妹妹和这个陌生男子多呆,便匆匆拉着陆滢和众人离去了。

“看来每个有妹妹的哥哥都是一样的啊。”许辰无奈的笑了笑。

皇城寺所在的崇仁坊便是九百多年前西汉大将灌婴受汉高祖刘邦“昌大南疆”命在此修建的“灌城”遗址。街头巷尾总能找到一些千年岁月的痕迹。

可惜,此时还没兴起“旅游业”这么个第三产业,再说了“灌城”遗址说白了也就剩下几块土砖,土砖也不能当饭吃啊。

更惨的是唐初的时候豫章城西移,于原灌城的西北方向筑建了洪都城,城墙材料也改土石为青天砖。先前设于灌城的县署衙门也于贞观十年迁至新城。

崇仁坊这个名字还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可以说自唐以来,崇仁坊的地位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到了现在,这里已经彻底沦为东湖上的渔户们用来装卸、转运活鱼的集市,美其名曰“东城鱼市”。要不是开元以来天下承平,豫章城又扩建了几次,这里恐怕都算不得“东城”了。

就连螃蟹都要从十八文一斤的篓子往二十八文一斤的篓子里爬,何况是人呢。

而崇仁坊的坊正杜荣显然是这么一位有上进心的人,话说这杜荣祖上就是东湖上打鱼的渔户,在他爷爷那辈时也不知是哪辈的祖宗坟头冒了青烟,在他一次入湖打鱼的时候一网下去,鱼虾中竟然有一只大蚌。破开一看竟寻到一颗硕大的湖珠。

话说这东湖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内陆湖,出现这么大珍珠的概率比之现代中个五百万,只小不大。

杜荣的爷爷也算是个精明的人,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不动神色的回了家,之后借口去城中卖鱼,迅速来到珠宝店,将珠子卖了。

虽然被无良的奸商狠狠地刮了一下,但他知dào

自己一个小小的渔夫是决计保不住这东西的,说不定还会引来灭门之祸。

讨价还价片刻后,杜荣的爷爷便将珠子换成了满满一袋的银钱。并且迅速来到牙行,买房置地,在衙门里登记造册后心里才终于踏实了下来。

不得不说,杜荣的爷爷是个人物,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将一件有可能引来塌天大祸的宝贝变现成实实在在的房产田地,在那些大人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将自己摘了出去。

这份决心、魄力一点也不像个没见识的乡下汉子。

果不其然,在接下的岁月里,杜荣的爷爷靠着这次积下的本钱,在商海拼搏了一生,家业越置越大。

虽然经杜荣他爸这个二世祖败了几十年,传到杜荣手里依然丰厚。

且这个杜荣也不是等闲之辈,读过几年书的他深深地意识到权力的重yào

性,花费大量家财坐上了这个崇仁坊的坊正。虽然只是个偏僻的坊,但好歹是个起点不是。

杜荣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运作到城中心的进贤坊去当个坊正,进贤坊如今的坊正前两天刚刚去世,儿子也是个平庸无能之辈。而且城内几个坊正、副坊正里面只有他的资历最高,加上最近他手中又多了个底牌。

可以说,进贤坊新坊正一位他是势在必得。

想着去了进贤坊后,县衙就在进贤坊,以后可以和县尊大人多多亲近,就算不能再进一步,也能多捞些钱财。

此刻,杜荣正在自家的书房对着贡台虔诚地跪拜,台上摆的不是像寻常人家一样的神佛,而是一个脸盆大小的铜铸金身的大蚌。

此刻的杜荣拜地可是比以前认真仔细多了。

话说当年杜荣爷爷因大蚌壳而发家,此后打鱼的行当也没丢弃,不过从此杜家的渔夫只打蚌壳,而且每只蚌壳在卖出去以前,都会被杜家派专人一一破开,检查完之后再卖。

这种守株待兔的法子在以后的日子里虽然也收获过几颗不大的珠子,但是都不值什么钱。

也是前两日,杜荣去码头查货时,无意间发xiàn

了一只硕大的蚌壳。

回家破开一看,顿时满屋都是珠光宝气,只见一大一小两颗湖珠静静地躺在蚌中。

宝珠端的是洁如美玉,滑如凝脂,在灯光的照射下,屋子里如梦幻仙境般。

杜荣也是个果duàn

的人,平静下来后,一丝狂喜涌上心头。

杜荣听说豫章郡太守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而最近县尊大人为了给太守大人的生辰礼物愁白了好几根头发。

现在,这太守的生辰礼物算是有着落了。到时候将这两颗明珠送与县尊,一颗小的留给县尊自己,大的再由县尊送与太守大人。

如此一来,自己帮县尊在太守大人面前讨了好,一个小小的进贤坊坊正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有了这层关系再和县尊多多亲近,还愁杜家不能兴旺吗?

要是县尊能在太守大人面前提及自己,一想到连太守大人也可能记住自己,杜荣真如饮了琼浆玉露般通透。

至于由自己亲自去向太守献明珠,这样的想法杜荣连想都没想,他还没有蠢到如此地步。

杜荣拜过之后,直起身来看着身后依然忿忿不平的儿子杜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早上那一巴掌到现在还不服啊?”

“哼!”杜天鼻孔朝天,撇过头去。

“混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在皇城寺内胡闹!”杜荣看着儿子的样子,重重的拍了下书桌。

“不就是个和尚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杜天不服道。

“不要以为你叫杜天,就真的能无法无天!”杜荣气的又拍了下。

看着儿子的样子,杜荣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这些年来光顾着生意,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从杜荣爷爷开始就能看出杜家人都不是些没见识的人,虽然杜荣的爸爸有些平庸,但是杜荣却有先祖的风范。

自然知dào

少年人嚣张跋扈不仅不利于自己,没准还会为家里引来大祸。

“看来这件事忙完后要好好管教他了”杜荣在心里想着。

“唉…跟你说了多少遍,皇城寺不是一间普通的寺庙,别说是你我,就是县尊大人,甚至于咱们豫章郡的太守大人见到方丈慧能大师都要执礼相待。”

杜荣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了县尊陪着一位中年人站在皇城寺山门处等候,待到僧人通报后才入门。

这一刻,杜荣才深深地意识到这间自己家门口的寺庙有着如此惊人的能量。

那位中年人杜荣不认识,但是能让县尊大人甘当伴当的人,满豫章城也没几个。而那些人是杜荣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能让这么多大人物执礼相待的方丈,更是如天上的星宿般遥不可及。

在惊讶过后,杜荣立kè

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这么一尊真神就在家门口,要是不去拜见,那他就是白痴了。

于是从那日起,平生从不信佛的杜荣每天早上都要去皇城寺上第一柱香,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春夏秋冬,也不管天气如何,杜荣每天必去。

为了抢到第一炷香可真是煞费苦心,他还不敢用强,不然以他坊正的身份,以及在周边渔户里的威势。在这间接近城郊,没什么香火的寺里,别说抢第一炷香了,恐怕他一声令下,这皇城寺周边的人家都没人敢来了。

所以,从那以后时常叮嘱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千万别去皇城寺闹事也成了他必备的功课。

今天,他上完香后竟然碰到了从竹苑中走出的慧能大师,激动之余立kè

上前见礼,并且成功攀谈几句后,正准bèi

和方丈探讨几句这些年来看的佛经。

突然间听到前院传来的自己儿子的声音,吓得他冷汗直流。匆忙拜别大师后,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前院,想着自己多年来的辛苦今天好不容易有点收获,现在全被这个不孝子毁了,还差点适得其反,怒火中烧,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并扬言要杜天下跪认错,实在是想用这种方法挽回自己在慧能大师心中的看法。

天辛今天杜天没对那个女孩做什么,不然不仅这次去进贤坊做坊正没戏,恐怕还要为杜家引来大祸。

即使杜荣现在想来,依旧后怕不已。

看着儿子那倔强的眼神,杜荣一阵无奈,撇过儿子那到现在还肿得通红的脸,又不忍再说重话。

“唉…就算你真的看上了那个小姑娘,也不该在寺里动手。只要她还在‘济病坊’一天,迟早都会是你的。”

杜荣心一软,打了一巴掌后便给了颗枣。

可是,要是他知dào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用那铜铸的大蚌壳狠狠地敲碎他儿子的脑子。

可是,也只能可是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吗?

第四章 甜枣

杜天从他老爹书房出来之后,抚摸着高高肿起脸,越想越气。回想起老爹最后一句话,不由喜上心头。

显然他没理解他老子话中的含义是让他耐心等候,毕竟来日方长嘛。

不过,我们的杜大少显然是个现实主义者,而且还是那种想到便要去做的类型。

计上心来之后,杜大少爷立kè

出门,准bèi

马上便去吃这颗“甜枣”也好慰劳下自己这颗受伤的小心灵。

出得杜府大门口,杜天七拐八拐的来到一间独立的院子,院子不大,被一间大堂分割成前后两院。后院显然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此刻在前院,不大的地方上或作或卧着许多汉子,两颗柳树下躺着的都是些坦胸露乳的壮汉,旁边蹲坐着几个尖嘴猴腮的泼皮无赖。

来到这以后,杜天竟收敛了许多,他听他爹说过,这间院子的主人可不是普通的泼皮无赖,手底下几个人都是见过血的江湖汉子。

“哟,这不是杜大公子吗?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一个树荫下的汉子怪叫了起来。

杜天也不恼,反而向对方抱拳一礼,“雷老五,我要见你们老大。”

“老大这几天没空,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杜天一想,反正只是几个孤儿,有雷老五也足够了。

“我要你绑一个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绑谁啊?太硬的点子我可吃不下啊”雷老五颇有几分自知之明。

“放心吧,只是几个孤儿。”

说着,便将陆滢陆浩等人的情况介shào

了遍。

“一个孤女,直接掳回家,往床上一按不就行了,难不成你们杜家的家丁连几个小乞丐都搞不定吗。”说着径直笑了起来。

“最近我爹正在忙一件大事,再说毕竟是‘济病坊’里记了名的人,不好直接掳回家。”

雷老五这些天也听老大说过一些杜荣的事,知dào

他好像又走了什么大运,在运作些什么。也就没有深究。

“给多少啊?”

“十贯钱。”杜天一想陆滢那张美艳的小脸,狠下心说道。

“哟,行啊,杜大少可真是一往情深啊!”雷老五一想,反正只是几个孤儿,到时候都不用自己出手,打发两手下去就行,自己白捞十贯钱。

“不过,咱们可得事先说好,绑人可以,但绝不行动手动脚啊。”杜天又叮嘱道。

“你把我雷老五当什么人了,江湖规矩老子比你清楚!再说了老子就算有气力也只会去‘翠香楼’找几个姑娘,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老子还不稀罕。”雷老五双眼圆瞪,有些气愤。

“那行,这是五贯钱,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杜天讪讪的一笑,掏出怀里揣着的钱。

“行!人绑来之后是送你家啊,还是?”

“别!别送我家,皇城寺东边五里靠近东湖的地方有一间茅草屋,晚上的时候那里没人。”杜天想了想说道。

“好!”

……

傍晚时分,许辰吃过饭后一个人漫步在这千年前的古城里,虽然这里算不上豫章城中心,但是那些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院落牌坊,还是给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宅男带来不少的新鲜感的,一时竟吟唱起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句子。

“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

“咦,”一架牛车与许辰交错而过,车帘子拉开,一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发出一声惊讶。中年人身着白衫,下巴上留着三寸短须。

中年人伸出头去,刚想出声叫住许辰,却见许辰放佛见了什么要紧事般,飞快地向前跑去。

牛车缓缓向前,待到中年人再探出头时,哪还有许辰的踪影,中年人只好悻悻地坐正身子。

“没想到市井之间竟有如此俊秀的少年!”

刚才中年人正好kàn

到许辰背负双手,趿着木屐,身着青衫,一边看着远处的亭台,一边吟文,缓步而行。那副模样还真有些魏晋遗风。

当然了,中年人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加上王勃的诗文实在是千古绝唱,再有这种寻之不得的欲求加深,三管齐下给中年人带来了很深的震撼。

以至于在这后来的半年里,中年人倒像个辗转反侧的“痴情少年”了,脑中时常回忆起这一幕,后悔当初没有下车去拦下那位少年。直到他们再次相见的一刻……

“伯父,您怎么了?”车厢里,中年人身旁一位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少女问道。

“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

中年人口中不停地念叨着。

“也不知漏了没有,不过这必定只是其中一段,应该还有其他的。”

“唉……刚才真应该下车去拦一栏的”说着,中年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伯父,这诗文是您新作?”

“不是,是刚才路过的一位少年人所作,想来只是其中一段,可惜可惜……”

说着又开始叹气。

少女了解自己伯父的性子,尤好诗文,每每碰见好的诗词必定吟唱数日才肯罢休,要是只听了一半,那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啊。

“不过这几句诗文当真是不错”少女心中想着。

“看来伯父这几天又要失眠了,”说着便掩嘴笑了起来,这一笑的风情要是在外,必会让众多少年郎为之倾倒。

“你啊,你啊,竟取笑起你伯父了。”

……

却说那许辰正在那卖弄着诗文,前方右边的巷子里竟窜出一个人来,褐红色的鲜血将一把凌乱的头发紧紧地粘在脸上,身上的布衫已经破了几处,上面还印着几个黑黑的脚印。

许辰一看,立马奔了过去,此人他认识,竟是早晨和陆浩一起来的几个少年中的“皮猴儿”。

“铁牛,你这是怎么了?”

“许…许大哥,快…快去救浩哥儿他们。”许是太心急了,皮猴儿竟拉着这位才见过一面的少年往巷内走去。

许辰慌忙扶起走路已经开始不稳的王铁牛,加急地往前走着。

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前面传来打斗之声。

巷子深处,几个身材高大的泼皮混混,正围着三个少年人殴打,三个少年不是他人,正是陆浩,石磊,周康三人。

老实木讷的周康此时已经蜷缩在地上,只剩下身材高大些的石磊与陆浩还在坚持,不过看这样子,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我现在去把他们拉出来,你就站在这里,等我救出他们后,你立kè

用石头砸他们,完了我先殿后,你带着他们往巷子外跑,大路上人多,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乱来。”

许辰盯着王铁牛的双眼,认真的说道。

王铁牛迷茫地点了点头,许辰便一手抓着一块石砖一个人冲了过去。

此时,战况又变,石磊毕竟年幼,尽管身高力大,还是倒了下来。

许辰飞奔过去,对着前面一个混混的膝盖侧面狠狠一踹,咔嚓一声,混混立马抱腿倒下。紧接着,许辰猫着腰,一手一下又将两名混混的膝盖拍裂。

别看许辰以前是个宅男,可是小时候也是个常打架的,上大学那会儿更是跑去学了几天关节技,知dào

人的各个关节其实是很脆弱的。

趴下几个混混后,许辰终于冲到了石磊面前。可惜,也不知是长不打架手艺生疏还是咋的,脚下被人绊了一下,正好扑倒在石磊的身上。刚想站起来几只大脚便呼啸而来,许辰只好撑起双手,硬抗了这几下,正好将石磊护在了身下。

几下过后,许辰马上直起身子,跪坐的地上,挥舞手上的石砖狠狠地向众混混的膝盖砸去。一时间,众混混因靠的太近,几乎全部中招,顿时冷汗直流,抱腿哀嚎。

许辰乘机扶起石磊和周康,搀扶着陆浩脱离战圈。

众混混但凡还能站起的立kè

点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追来,刚走几步便迎上了扑面而来的石头。

皮猴儿恰到好处的石头又阻挡了众混混一刻,与许辰四人的距离进一步拉大。

与皮猴儿汇合后,许辰接过他手中的石头,狠狠地向后面砸去。

砸了片刻,看见皮猴儿已经带着他们快到巷口了,最后再往后砸了两块石头,许辰也飞快地往巷口跑去。

众混混拐着脚向前追,待追到巷口一看,哪里还有许辰等人的踪影。

许辰将众人带回了皇城寺的竹苑,慧能大师见到后也没问,只是拿出了药箱开始给众人疗伤。

还没等慧能大师走到身前,陆浩刚积攒起一些气力,便挣扎着爬起。

许辰赶忙拉住了他,谁料陆浩竟重重的甩开许辰的手,口中大喊道:“让开!我要去救滢滢!”

直到此时,许辰才知dào

这一切的因果,竟是陆滢不见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救人!”许辰大喊道。

“不要你管!我必须马上去!”

“你现在这个样子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也搭上!”许辰又拉住了陆浩。

“滚开!”陆浩吼道。

“你要兄弟们和你一起去送死吗?”许辰大声道。

陆浩回过头一看,三人也开始挣扎着爬起,看样子竟是要陪他一起去。

“清醒一点吧!你们先在这里疗伤我先出去打探下!”

说着许辰便向寺外跑去。

整个过程中,方丈慧能大师只是有条不紊地为三人擦洗伤口,仿佛尘世的一切都不能拂动他那颗佛心。

夜色渐晚,月越升越高。

四人身上的伤,慧能大师也已包扎完毕,脸上皆是焦急的神色。

待方丈为陆浩打上结后,陆浩道了一声谢,便再也等不下去了,想起母亲临终时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妹妹,再想到此时妹妹生死不知,他哪还有心情再等下去。

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竟然会选择相信这个只见过两面,甚至刚开始还带着敌意的许辰。

许是许辰今晚奋不顾身冲过来的动作,和最后毅然留下断后的身姿让他和其他三位少年,选着相信这位还略带陌生的人。

陆浩刚准bèi

出门,迎面便见到许辰手中拿着几把柴刀走了进来。

“要是还有气力的话,跟我走吧,我们去救人。”

第五章 湖边茅屋

许辰领着众人,手里提着几把柴刀,出得皇城寺后往东北方向走去。

离得皇城寺几里的地方有个小山包,山包周围是一片不大的竹林。

“辰哥儿,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众人跟着许辰走到这后,带着疑惑和焦急的神色。

“给,砍竹子。”

许辰将手中的柴刀分发下去,并带头砍了起来。

陆浩再也忍耐不住,接过柴刀后转身便要走。

“站住!”许辰叫道。

“够了!被掳走的是我的妹妹!”陆浩扭曲的面庞上隐隐带着一丝疯狂,应是处于爆fā

的边缘。

“滢滢没事,我去看过了。”说完许辰便弯下腰接着砍起竹子来。

陆浩一愣,“你说什么?”

“刚才我去杜家大门口蹲了很久,发xiàn

杜家大门紧闭,像是出了什么事。后来有个家丁从偏门出来,我便悄悄跟了过去。一直跟到东湖边上的一间茅屋,我在外面看到滢滢被三个泼皮绑在屋里,家丁进去后跟他说杜天今天晚上来不了了,要他们今晚在茅屋看着滢滢,明天杜天会来提人。家丁放下一把铜钱后便走了。”

许辰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没停下手中的柴刀。

“所以,至少今天晚上滢滢是安全的。”

“你为什么不冲进去就滢滢?”陆浩对着许辰大声道。

“我打不过他们。”许辰直起身来,平静地注视着陆浩。

“他们有三个人,我打不过他们,更何况还要把滢滢救出来。”

陆浩突然一愣,他无法理解眼前的少年人为何会如此平静地承认自己的无能。旁边的三位少年也被许辰的这份“淡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少年人那颗年轻的心中,打不打得过不要紧,最重yào

的是必须上去打。此时的大唐,游侠之风盛行,尽管是在这江南水乡,依然可以看见仗剑而行的青年人。

在陆浩四人心中,这种路见不平,拔剑而起,挺身而出的游侠作风,方才是我辈楷模。尤其是四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更加希望自己能有一身好武力,方才能让自己不被欺负。

于是乎,在此刻四人的心中竟对眼前这位和他们一起打过架的少年产生了一丝鄙夷。

二世为人的许辰,从他们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些,但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们希望毫发无伤地救出滢滢,就听我说完。”

“把滢滢救出来并不难,看守滢滢的那三个混混虽然人高马大的,但是我们五个人一起上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是救完人之后我们该去哪呢?济病坊我们是呆不下去了,此事明显是杜天做的。”许辰说道。

“大不了去当乞丐,反正我们本就是孤儿,以前也不是没有乞讨过。豫章城呆不下去,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石磊性子有些急。

“呵呵,当乞丐也行,可是我这里有个既可以救出滢滢又不用离乡背井的法子,你们要不要试一试。”许辰笑道。

也许是许辰自信的神情,又或者是众人实在是迷茫不知所措,他们选择了留下。

“先来砍些竹子吧。”说着许辰便又带头砍了起来。

众人忙活儿了一阵,砍了十数根毛竹。许辰将粗大的毛竹破开,用竹条编了几个圆盾。又将手臂粗的竹子前端削尖,制成几根竹矛。几根稍短的竹子也削成短矛。最后将一根粗壮的毛竹前面的叶子一一摘除,分叉全部留着,再把后端截去,留了上端大约一丈长短。

许辰将手中丈长的竹子丢给石磊,“小石头,我见你好像力qì

很大,试试看能不能挥舞的起来。”

石磊疑惑的看了看许辰,便呼呼地挥舞起来。丈许的毛竹在许辰手里舞起来还有些吃力,可是石磊单手便能挥舞自如。

“不错,力qì

果然很大。”许辰点了点头。

“我这里有一套阵法唤作‘五行阵’”说着便将制好的竹矛、竹盾分发给众人。

“小石头站到前面来,浩哥儿和我站在小石头后面,皮猴儿、周康站在我们后面……”

只见整个队伍,石磊手执丈许毛竹位列最前方,许辰、陆浩手里握着长长的竹矛紧随其后,最后面是一手执短矛一手执竹盾的王铁牛和周康。

“现在我来讲下大家该怎么做。敌人冲过来后,小石头用手里的长竹迎上去,不用什么招式,上下左右乱舞便可。长竹前端的分叉都被我削尖了,等到敌人的衣服或皮肉被挂住后,浩哥儿和我便用长矛向他刺过去。皮猴儿和周康负责挡住从侧面冲过来的敌人,用竹盾挡住他们上半身,用竹矛刺他们的腿脚。”

“都记住了吗?”许辰看到众人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先来排演几遍。”说着众人便演练起来,都是男孩子,从小就喜欢学着大将军行军打仗的样子在街头巷尾追逐嬉戏。此刻有了这么个看上去很厉害的阵法,就连平时沉稳的陆浩也来了些兴致。

操练几遍后,许辰见众人熟练后便带着他们往东湖边的茅屋走去。

“等下打起来的时候,千万要记住阵型不能乱!下手的时候要又快又狠。”虽然大家都是打架见过血的,但这毕竟是第一次上阵,许辰不忘嘱咐道。

行了片刻后,众人来到了茅屋边。在旁边的草丛内静等了片刻后,发xiàn

一切正常。许辰便带着众人悄悄地摸了过去。

“娘的!本来还打算今天晚上干完活后跟着老大去窑子里乐呵乐呵的,哪想到那杜大少今天不来了,害的哥几个今天晚上要在这里喂蚊子。”茅屋内一个混混吐了口浓痰。

“别叫了,不就一晚上吗?你他妈都唠叨多少遍了。”

“哎,你说咱们今晚要不要和着小女娃玩玩啊?”刚才那个混混一脸猥琐的说道。

屋外的陆浩听到这里,立马便直起身来。

“先别激动,我们慢慢地靠过去。”许辰一把拉住了他。

“滚你妹的,老子对这么个黄毛丫头可没兴趣,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

“行了,老大特意交代过不能对这女娃动手。行有行规,老大既然收了钱,我们就要守规矩。”一个貌似带头的汉子说道。

闻言,最先那个混混悻悻地低了头。

此时,许辰他们已经摸到了茅屋跟前。

“什么人!”那带头的汉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惊立而起,打开屋门就要出来。

“糟糕!被发xiàn

了!”许辰也是一惊,随即大喊道“布阵!”

众人慌忙布好阵,迎了上去。

“你们在屋里看好这女娃!我出去对付他们!”带头的汉子见来的只是几个少年人便对另外两个混混说道。

大汉解开随身带的包裹,竟从里面抽出一把钢刀,从屋内大步冲了出来。

“哪里来的不要命的小子竟敢来撩爷爷的虎威!”大汉喊道。

众人见大汉手中挥舞的钢刀气势为之一顿,这一幕被大汉看到,随即轻蔑的一笑。

“别慌!保持阵型!他只有一个人,滢滢还在里面等我们去救呢!”许辰连忙喊道。

许是最后一句话让大家伙儿暂时压住了恐惧,队形缓缓上前。

“原来是你们就是那几个小乞丐啊,不怕死的,放马过来吧。”

大汉举刀便砍了下去,石磊迅速用长竹迎上,这一刀的力qì

着实很大,破开了长竹前端,一道一尺有余的裂缝出现在毛竹上,所幸大汉的钢刀也被长竹卡住了。大汉奋力的摇晃,意图将钢刀抽出,石磊紧紧抱着长竹和他斗着。

“好机会!”许辰和陆浩见机,奋力将手中的竹矛向被束缚住身形的大汉身上刺去。

大汉的另一只手只握住了陆浩刺来的长矛,许辰的长矛深深地刺进了大汉的腹部。大汉哀嚎一声。

许辰和陆浩连忙再次用力,大汉受不住,后退几步后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屋里的两个混混看见他们的头儿如此轻易地被几个少年撂倒,一时呆住了。可是想到回去后雷老五绝对饶不了他们,便赶紧冲了出去。

皮猴儿和周康见到从茅屋冲出来的两个混混,便迎了上去。

左手持竹盾撞向混混,右手用短矛狠狠地刺向混混的光着的大腿,又是两声哀嚎响起。两个混混立马抱腿倒下。

皮猴儿周康见状,深谙街头打架的精髓“趁你病要你命”的他们又是两下刺向混混的腹部,一时间鲜血直流。

搞定两个混混后,两人迅速转身向许辰他们这走来。

持刀大汉看来有些气力,三人一时拿他不下。不过许辰、陆浩死死地抵着,大汉一直没有爬起来过。

两个生力军加入后,四根长短矛一齐向大汉身上招呼,大汉只好松开握刀的手。

从大汉钢刀被卡住而没有果duàn

放手后,大汉的败局便已注定。

不多时,大汉也彻底倒下不动了。

陆浩见状立马冲进屋子,给陆滢松绑。

一直没有哭的小女孩此时在哥哥的怀里大声哭泣着。

“别怕!哥哥来救你了!”陆浩搂着陆滢,抚摸着陆滢的头发,安慰道。

……

许辰在屋里找了跟绳子把屋外的几人捆了个严实。

陆滢哭了一会儿后便止住了眼泪。

陆浩望着妹妹手上淤痕,想着母亲临终时的嘱咐,悔恨,自责全部转化为了对几个混混的愤nù



陆浩拿起大汉的钢刀走到几个混混面前,举刀便砍。

许辰见状,立马用手中的长矛挡了一下,“咔嚓”一声,竹矛应声而断。

紧接着,许辰用肩撞了一下陆浩,把陆浩撞离几个混混,劈手便夺下陆浩手中的刀。

“你要干嘛?想要打草惊蛇吗?”许辰大声喊道。

第六章 谋定而后动

陆浩被许辰一撞,跌坐在地上,看着许辰,满腔的怒火平复了下。

“杀了他们,你想打草惊蛇吗?”许辰问道。

许辰今天带着大家成功救出陆滢,而且无一人受伤,加上那神奇的“五行阵”让几位少年无形中对许辰产生了信服。

待到陆浩平静下来后,许辰扶起他对着众人说道:“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杜天干的,而这几个人显然不是杜家的家丁,杜天为何不让自家家丁将滢滢绑回家呢?这明显是最安全省事的法子。我猜想杜家必定出了什么大事,加上今晚杜家大门紧闭,连杜天都出不来,只能派个家丁来,如此看来杜家的事还不小。”

“既然如此,那么杜天的父亲杜荣现在应该还不知dào

杜天干的事,即使知dào

现在估计也没工夫插手。可是,现在你要是杀了这几个人,那便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即使杜家的事情再大,也一定会惊动杜荣。你杀了他们,无疑是在告sù

杜荣,几个和杜家有着人命恩怨的人还在外面逍遥。你要是杜荣你会怎么办?”许辰问道。

“更何况,一旦出了命案,必然会惊动县衙,到时候捕快一来,官府便会大索全城,加上杜荣这个地头蛇的帮zhù

,我们逃得出豫章城吗?”

众人听完许辰的一番分析,纷纷沉默了下来。

“小乞丐!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等我们大哥雷老五来了,一定会取你们的狗命。告sù

你我们大哥可是手里见过血的江湖好汉。”一个受伤较轻的混混色厉内敛道。

“雷老五?你们知dào

这个人吗?”许辰回头问众人。

“我知dào

,雷老五是‘东城一霸’孙霸天手下的一个兄弟,排行老五。”皮猴儿倒是对这些市井传闻了解的很熟。

“铁牛,这‘东城一霸’的事你都知dào

吗?”许辰问道。

“大多都知dào

。”

“那便行了!”说着许辰拿起一根竹矛,狠狠地在那混混脑门上敲了一下,混混当即便晕了过去。

接着,许辰又一人一下给大汉和另一混混来了一下。并再次查看了下他们的绳索,发xiàn

绑得严实后,才直起身来。

“好了,他们今晚估计是醒不过来了,伤口也不再流血,一晚上应该死不了。等明天一早杜天和那个雷老五必会来此。我们现在赶紧走吧,济病坊是回不去了,我们先去皇城寺呆一晚。”

……

众人回到皇城寺后,发xiàn

方丈大师已经睡下。便没有去打扰,径直回到了许辰住的那间放着香烛的房间。

许辰让陆滢躺在自己的“床”上后,搬来几个小凳,让众人围圈而坐。

“现在我们开始谈论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首先,我们要明确这么一点,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谁?一个是杜天还有他父亲杜荣,另外一个便是那雷老五以及他后面的‘东城一霸’孙霸天。”说着,许辰用烧剩下的香烛棒在地上画了两个圈。

“然后便是搜集敌人的情报,这一点至关重yào

。情报收集之后再来分析他们的优劣之处。我们先来看杜荣杜天父子。杜天,一个典型的‘二世祖’,不足为虑。”说着许辰在右边的圆圈边上画了个小圈并打上了叉。

“然后是杜荣,从今天早上杜荣在前院的表现来看,这是个果duàn

并且很有心机城府的人,比较难对付。”许辰在右边的圈上划了个勾。

“铁牛,你还知dào

有关杜荣和他们家的事情吗?什么事都行,说出来给大家参考下。”

王铁牛望了望众人,便开始把他知dào

的有关杜家的发家史一一说了出来,从杜荣爷爷得到那颗明珠开始说起……

当年,杜荣的爷爷虽然很低调的处理掉了明珠,几乎除了珠宝店老板再无一人知晓。可是等他慢慢发家之后,便再也没了顾忌,把这件事当成趣闻,乐此不疲地对商场上的一些朋友说起。

渐渐地,此事在这崇仁坊乃至豫章城都成了一桩奇闻轶事。

王铁牛将杜荣爷爷得到明珠后的作为,以及此后杜家专做蚌壳生意,连着卖的都是破开的蚌壳等事,一件不落地告sù

了许辰。

“看来这个杜荣的爷爷还真是个人物啊!”许辰赞道。

“杜荣颇有先祖之风,还好杜天不像他!”

“下面,咱们再来看看这个‘东城一霸’,”许辰沉思一会儿后。

“‘东城一霸’名叫孙霸天,是前几年来到崇仁坊的,据说是东湖上的一个水盗,也有人说是个江湖流浪的汉子,手下有冯、陈、钱、雷四个拜过把子的兄弟,分别唤作‘冯老二’、‘陈老三’、‘钱老四’、‘雷老五’,号称‘四大金刚’。这五个人手上都有几把子功夫,不多久便把崇仁坊里的泼皮混混全部收服下来,再和城里其他几个坊的混混帮派干过几场,把他们都杀退回城里去了,自此在这鱼龙混杂的崇仁坊里便只剩下了他们。时常干些打家劫舍、敲诈勒索的事。像绑人啊、向店铺和渔户们收保护费的事也经常干。”王铁牛接着说道。

“官府不管吗?还有崇仁坊的坊丁、武侯也不管?”许辰问道。

“咱们崇仁坊也只是前些年划到豫章城的,以前这里都算是城郊,再加上这里就剩下些打鱼贩鱼的渔夫,又没什么油水,衙门里的捕快才不会来这里。至于坊丁都是些老实巴交的渔夫子弟哪里敢管?坊里的胡武侯是个退下来的府兵,倒是想管一管,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和他们五个打过几次,从来没赢过,渐渐地也就不管了。”

“五个人,会武功,刚才我们干的那个应该是雷老五手下的人,也不知dào

像这样的人还有几个?”许辰一边低头在地上画着一边说着。

众人见许辰正在低头沉思,都一言不发生怕扰了许辰。

经lì

今天的这一切事情后,几位少年早已将对许辰的轻视抛开。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认真仔细地做事,许辰老成沉稳的样子让他在众人心中开始建立起一丝威望。

许辰低头计划片刻后,抬起头来,对着王铁牛认真地说道:“铁牛,现在我有几件事情要你去办,这事直接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

王铁牛见许辰说的认真,也放下了平时嘻哈的作风,正襟危坐的听着。

“第一件事,我要你去打探一下,今天晚上杜家大门紧闭到底放生了什么事,还有杜家的生意大致都有哪些,杜荣为人如何,对待家丁渔夫,是宽是严?再打探下他和崇仁坊的副坊正之间关系如何,这点很关键,一般坊里的坊丁时常见到他们,这些消息他们应该知dào

。”

“第二件事,我要你去打探下孙霸天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普通的混混倒也不用太在意,关键是和今晚那个持刀大汉样的人,他们那里到底有多少?还有他手下‘四大金刚’都有些什么喜好,平时都爱干些什么,越全面越好。有问题吗?”许辰盯着王铁牛问道。

王铁牛低头想了想,道:“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打听这些消息就得找人套他们话,可是我要是无缘无故跑去问,谁会傻到跟我说这些啊!”王铁牛挠着头说道,“最好就是请他们吃吃饭、喝喝酒,三两杯下去我有把握从他们嘴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也是,是我疏忽了,可是我身上的东西估计早就被河水冲走了,现在可真谓是身无分文啊!”许辰无奈地说道。

“我这里还有些钱,”陆浩闻言从怀里掏出了十几枚铜钱,接着石磊和周康也把自己千辛万苦存的钱掏了出来。

加上王铁牛自己的一起也就几十枚铜板,大家都是孤儿,这些钱还是大家伙儿存了不知多久的积蓄。

“够吗?”许辰问道,刚来这个世界许辰对这里的物价水平还没有了解。

不出许辰意料之外,王铁牛摇了摇头。

“唉……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许辰此刻深深地理解到了没有钱的悲哀。

“看来要想办法先弄点钱,这个计划估计要推迟了,也不知dào

时间来不来得及。明天一早杜天、雷老五必定会知dào

今晚的事,反击也一定会马上到来。”许辰心里想着。

正在五人愁眉不展的时候,木板床上的小女孩陆滢伸手递过来一支玉簪子,原来陆滢一直没睡,听着大家的谈论。

“辰哥哥,把我这支玉簪当了吧。”

“妹妹,这么能行呢?这支玉簪子是姆妈留给你唯一的东西啊。”陆浩急忙抓住了陆滢的手。

“浩哥哥,我知dào

啊,可是今天要是没钱,辰哥哥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到时候杜天找来,我们怎么办呢?”小女孩经过今天的事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闻言,陆浩默然,随即重重的低下头去。心想自己答yīng

过母亲要好好照顾妹妹,现在居然要沦落到靠妹妹卖簪子接济,一时羞愤难当。

“滢滢别担心,许大哥答yīng

你,用不了多久这支簪子就会完璧归赵的。”

“浩哥儿,你也振作点,一时的苦难算不得什么,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我们去做呢!”许辰拍着陆浩的肩膀说道。

陆浩抬起了头,许辰紧紧注视着他的双眼点了点头,许辰伸出右手放在他面前。陆浩犹豫了会儿,便把自己的右手伸出,紧紧握住了许辰的手。

“也算我们一个!”石磊、周康、王铁牛三人也将手伸了过来。

五只手在这个夏日的小屋内第一次握在了一起,从此以后,他们将一起走过一段波澜壮阔的路程。

第七章 步步为营

夜已深了,小屋内的烛火还亮着。陆滢已经睡去,旁边的五位少年还在讨论着。

“铁牛,明天去当铺把玉簪当了,记住一定要把当票收好。换来的钱一半你拿去搜集情报,另一半去集市买些鸡鸭鱼肉回来,接下来这些天我们要好好补补身子。”许辰将玉簪递给了王铁牛。

“浩哥儿,济病坊内还有十几岁的少年吗?”

“有一些,你要做什么?”陆浩问道。

“去寻几个身高体壮,气力大的,要相熟信得过的。”

“要几个?”

“再来五六个吧。”

“我尽lì

!”陆浩本为官宦子弟,家逢巨变后更是成熟了不少,交际能力还是很强的,这点从他能让石磊三人舍命相陪上就能看出一二。

“跟他们说,我们这里米饭鱼肉管饱。”许辰又道。

“我懂!”

“铁牛,打探情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见机不对,立kè

放qì

,安全第一。”随即许辰又叮嘱道。

“辰哥儿,放心吧。”皮猴儿说道。

“等下你去厨房找几块生姜,一碟酱油,我给你在脸上掩饰一下,别让他们发xiàn

了。”许辰想着该给铁牛易容下,省得被雷老五的人发xiàn

了。

“辰哥儿,那我们做些什么?”石磊急道。

“你们啊,现在就是吃好睡好,把力qì

养起来,接下来都是力qì

活了。”

……

夜更深了,千年前的星空到处都是闪烁的星辰。

小屋外,许辰渡着步子,屋内的众人或趴在架上或蜷缩在角落,都已睡着。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才一天时间就发生这么多事情。”许辰心里头想着。以前的许辰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宅男似的作风让他不愿意将自己放到众人的聚焦下,可是当事情真的来临时,他又会果duàn

地迎上去,大概是史书看得多了让他知dào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你在想什么?”原来陆浩也没有睡着,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的警惕性变的很高,加上今天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的事情,使他实在无法安然入睡。

“心事。”许辰没有回头。

“哦,是吗?”陆浩望着前面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心里头有些复杂。从今天早晨看见他时的些许敌视,到傍晚一起打的一场架,再到晚上在湖边成功救出陆滢。陆浩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必然藏着许多秘密。

“你那个‘五行阵’是谁教你的啊?”陆浩问出了这个他很想问的问题。

“我要说是我自己创的,你信吗?”许辰笑着问道。

“不知dào

,”陆浩以前也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几本兵书,算是略知兵事,今晚见到那“五行阵”进退有据,攻防有道,恐怕就是那些军中大将也不过如此。要说只是一个少年人创的,他是不信的。可是眼前这带着些许神mì

的少年又让他迷惑了。

“我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许辰叹道。

陆浩心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陆浩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现在他最关心的事。

“接下来我们短时间内要面对的就是雷老五,明天一早杜天和雷老五必定会去湖边的茅屋,肯定也能猜到滢滢已经被我们救走。杜家今晚想必出了什么大事,而且对于杜天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至少杜荣应该不知dào

茅屋的事,就算知dào

也不会有什么针对我们的举动。”

许辰分析道。

“那现在就剩下雷老五这边了,他手底下的人被我们废了,江湖人士讲的就是个义气,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在小弟面前的威信,他一定会在我们这里找回场子。现在就要看孙霸天会不会出手了,我猜想应该不会,雷老五自己吃的亏要是让老大出手帮他,那他以后还怎么去带自己的小弟?再有‘四大金刚’其他三人也会嘲笑他,孙霸天更会觉得他无能。雷老五丢不起这个人,也冒不起这个险,再加上他对我们的不了解和对几个‘小乞丐’的轻视,他一定会自己带人来。”

“如此一来,我们暂时就只需考lǜ

雷老五一人。”许辰总结道。

“你难道每次做事前都要想这么多吗?”陆浩有些惊讶道。

“难道不应该想吗?”这回倒是许辰有些疑惑了。

陆浩没有回答,他再次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眼前的许辰,年轻的面庞,还没发育完全的身材,一切都说明着眼前的人确实只是个少年。

虽然陆浩自己也知dào

“谋定而后动”的道理,可是毕竟只是个少年人,事到临头后,年轻气盛的他总会欠缺考lǜ

的冲上去。

最后,陆浩也只能得出眼前的许辰行事沉稳的结论,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我们待在皇城寺安全吗?要是给方丈大师带来麻烦怎么办,要不我们明天还是换个地方吧?”陆浩又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想应该没问题,这里毕竟是个在衙门有记录的寺庙,雷老五最多也就算个街头地痞,还不敢在明目张胆地在寺内放肆。”

其实许辰没有说的是,他今早在方丈的竹苑内听来的早课,方丈所讲的“平常心是道”,是洪州禅的祖师马祖道一在几十年后在豫章城提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许辰以前在史书上了解到过,他才能回答上早上方丈大师的问话,也才会让方丈大师欣慰地大笑,以至于一向喜静的方丈今早会突发在寺中闲走的想法,也才能让杜荣遇上,才有了后来的一巴掌以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当然身为当事人的许辰也没有发xiàn

自己已经深入到这一件因果当中。

身为一代宗师的慧能大师在这个佛教兴盛的年代,绝不是个地痞无赖能够招惹的。虽说大多数的俗人只会往那香火旺盛的寺庙中去,但是总会有识货的人,而这些人也必然是身份高贵的人,这年代穷人哪里会懂这些深奥的佛理。

那个孙霸天能混成这个气候对皇城寺的情况该有一些了解,那雷老五也必定得到过老大的嘱咐,所以许辰认为暂时待在皇城寺是安全的。

而且对于这个慧能大师的能量,许辰也要测试一下。

……

天亮之后,王铁牛揣着玉簪,脸色蜡黄,右边脸上还带着一块很大的黑印,出得皇城寺向城中走去。陆浩也去济病坊找人去了。

许辰则带着众人在小屋边的空地上锻炼起来,寺内的僧人依旧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对这多出的几人也都无视了。

“辰哥儿,你有没有发xiàn

这寺内的僧众有些怪异?”那个老实木讷的周康观察力居然也很强。

“我也觉得。”许辰说道。

“哪有?哪有怪异了?”石磊凑了上来,仿佛发xiàn

了什么有趣的事。

“说不上来,”许辰心里的那一丝线索被小石头一惊,又给逃脱了。

“不管这些了,我们现在还是抓紧时间训liàn

,‘五行阵’也要多加练习,接下来有硬仗要打了。”

说着许辰又带着众人开始锻炼。

中午时分,陆浩又带着六位少年来到了寺里,都是陆浩这些年结交下来的朋友。许辰心想这下“鸳鸯大阵”就能摆出来了。

说着便将早上带着石磊周康去砍伐来的长竹、竹矛、竹盾之类的发了下去。

来的时候,陆浩已经将事情对几位少年说了一遍。那杜天仗着自己是坊正的儿子到处胡作非为,几位少年也没少受他欺辱,还有那“东城一霸”手下的混混们也没少欺负这些坊内的孤儿们。

所以等陆浩一说要对付他们,众人便欣然响应,陆浩便挑了几个胆子大、又信得过的少年。

许辰带着他们在后院操练了起来,只见十一人的队伍,石磊手持一根硕大的长竹位于最前,许辰、陆浩一手执盾一手执矛紧随其后,在后面跟着两位力qì

大的少年手里也拿着长竹,中间是手执竹矛的四位少年,队伍最后周康也是一手执盾一手执矛跟着,旁边空着的位子是留给王铁牛的。

整个阵型是许辰依据明将戚继光的“鸳鸯阵”改变来的。鉴于孙霸天他们肯定不会有弓弩等军中才有的长距离武器,手中的短盾也就够用了。再加上新来的六人没上过阵,只好将它们放在中间位置,由其他五人照看着。

阵型排好后,许辰便带着他们在院内操练起来。

“我不需yào

你们会什么招式!只要牢记自己该干什么就行!长竹手看着,石磊用力的挥舞长竹,长矛手只要用力的向前刺,执盾手一边挡住敌人进攻一边用手中的矛刺过去。”许辰大声喊道。

众人便照着在院内呼呼地练了起来。

说来也怪,众人如此大的动静,来往的僧众竟无一人前来阻止,也无一人前去报gào

方丈,他们每人依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方丈慧能大师,听着响动,也只来后院看了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赞赏,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快到晚饭时分,王铁牛带着一大堆的宰杀好的鸡鸭鱼肉回到了后院。

众人便在后院生起篝火,烧烤起肉食来。

寺内的僧众虽然不管众人,但是许辰还没胆大到去用寺内的厨房煮肉食。

铁牛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这天他打探来的消息……

第八章 步步为营(续)

皇城寺后院,众少年围着篝火,王铁牛正在讲着今天探听来的消息。

“辰哥儿,昨天杜家的确出了点事。”

“什么事?”许辰问道。

“我今天找到杜家一个出来采买的家丁,请他去喝了几杯,他跟我说昨晚杜家招贼了,丢了什么东西他不知dào

,反正昨天杜天大门紧闭应该就是抓这个贼。”

“捉贼……”许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铁牛,你接着说。”

“辰哥儿你叫我打探杜荣的为人,这事比较简单,那个家丁说,杜荣对自家人还算可以,有功赏,有过罚,杜家的家丁对他都很信服。”

许辰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看来这个杜荣的确是个人物啊。”

“那他在附近的渔户里的口碑怎样?有没有做过欺行霸市的事。”许辰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现在杜家只在鱼市里收购大蚌壳,其他的水产都不碰了,收购的价钱也算公道。附近的渔夫对他说不上喜还是恶,倒是他的儿子杜天仗着自己老子的身份经常做些欺男霸女的事。”王铁牛愤愤道。

“看来要从这方面入手是不太可能了,”许辰心里排除了一个计划。

“哦,对了,倒是那个副坊正何常对杜荣有很大怨气,我从坊丁那里得知,何常曾经多次在人前和杜荣发生争执,不过杜荣杜没说什么,好像很大气的样子。”王铁牛又接着说道。

“不错,看来不管是哪的正副职大多都是矛盾重重啊”许辰说了一句让大伙迷惑的话。

“铁牛,还有吗?”

“杜家这边就这些了,”王铁牛挠了挠头说道,忽然又一拍自己自己的脑门说道:“哦,对了那个家丁喝醉以后说了几句醉话,也不知dào

有用不?”

“什么醉话?”许辰立马问道。

“他说的很模糊,好像是什么,杜荣前些天从鱼市里带回来一只大蚌壳,一回家后就钻进了书房,过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大蚌壳?很兴奋?”许辰问道。

“对!他是这么说的。”

“难道杜荣又发xiàn

了什么宝贝,是明珠吗?”许辰心里想着,可是又不能确定,毕竟这种几率太小了,光凭这个家丁的几句醉话还不容轻易下结论。

“看来还是得探探”许辰觉得还是要等等,就算杜荣真的得到什么宝贝也不可能让他得知,目前许辰手里头能够操纵的资源还是太少了。

“先不管这些了,铁牛,下面说说这个孙霸天吧。”

“哦,我今天去问了几个街边的地痞,他们都是孙霸天手下的喽啰,我跟他们说我也想加入他们帮,请他们去酒楼搓了一顿后,他们便开始跟我吹嘘起来。”说着王铁牛略带得yì

地说道。

“行啊!看来你搞情报很有一套嘛!”许辰当着众人的面夸了他几句。

王铁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说道:“据那几个喽啰说,‘四大金刚’手下都有一个带着钢刀的汉子,这些都是他们的心腹,平时他们有什么事都是这几个人代劳,昨天我们干掉的那个一样,应该就是雷老五手下的心腹。”

此时,新来的六个少年才知dào

,眼前的几人居然已经和那个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东城一霸”干上了,居然还干掉了对方一个带刀汉子。

这几个少年,平时没少受这些个地痞混混们欺负,可是他们连和那些最底层的喽啰们动手,也只是在逼急了之后,而且每次都是败多胜少。

直到此时,在这几位少年心中才开始对自己能打败孙霸天他们树立起一丝信心。

许辰望着这几个少年逐渐坚定地眼神心里想道,“看来军心可用啊,皮猴儿果然精明。”

“除了这几个带刀的汉子外,下面的都是些地痞混混。”王铁牛补充道。

“也就是说,孙霸天一伙,加上这些带刀汉子,手持兵刃的该是有十人,我们就算孙霸天手下有两个带刀的心腹,也就是十一人,正好和我们一样。至于其他那些混混,真打起来估计也就在旁边捡漏的。”许辰分析道。

“铁牛,这几个‘四大金刚’平时都有些什么习惯?”

“哦,那几个喽啰吹嘘说,‘四大金刚’几个人他们都跟过。冯老二好色,基本上每天都要在妓院过夜,陈老三好赌,每天就在崇仁坊里的几间赌坊转。钱老四最特别,一个地痞流氓居然喜欢学人家附庸风雅,每天都身着白衫跑到坊内的私塾去听课,那个心腹汉子就扮作他的书童,连刀都不带。私塾里的先生知dào

他是干什么的也不敢驱赶他,只好任由他听下去了。”说到这,王铁牛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道这还是个有上进心的流氓啊!”许辰也笑了。

“那雷老五呢?”

“雷老五没什么特别的喜欢,典型的地痞混混,没事的时候就待在窝点里不出去。”王铁牛回答道。

“不过,今天雷老五发了疯似的在坊内乱转,想来是去过了茅屋。那几个喽啰说,今天雷老五大发雷霆,他手下的心腹重伤,至今还在大夫那里没醒过来。他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别的坊的地痞捞过界了,刚准bèi

找齐人马杀过去,下午的时候那两个受伤比较轻的混混就醒过来了,他就知dào

是我们干的了。后来他就带人去了济病坊。”

听到这,许辰和陆浩都不住的松了口气,“好险啊”。

“现在,雷老五还在到处找我们,不过那几个受伤的混混应该不知dào

辰哥儿是谁,所以才没找到寺里来。”王铁牛分析道。

王铁牛说得很对,雷老五到现在都还不知dào

许辰这么号人,当然,他没找到皇城寺来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老大,孙霸天曾经嘱咐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到皇城寺来闹事。想来这个江湖汉子也察觉到了这间寺庙和这个老和尚的不凡。

“铁牛,你把冯老二常去的那家妓院还有陈老三去的赌坊和坊里的私塾的位子画出来。”说着许辰递给王铁牛一根树枝。

王铁牛在地上把坊内的大致地图画了出来,在上面标出了几个位置。

许辰低头看了很久,想了想后对大家说道:

“目前,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雷老五正在外面大肆的搜索我们,皇城寺虽好,可我们也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了。”

“现在敌暗我明,我们还是有优势的,首先我们要干掉的就是雷老五,这家伙平时总喜欢待在窝点里,要不是我们伤了他的手下,他都不会到处乱跑。”许辰总结道。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先派一个人去把雷老五引出来,我们设伏干掉他,地点就在皇城寺北边的小竹林。他身边应该就他一人,最多还有几个喽啰,带兵刃的估计就一两人,当然不排除其他的‘四大金刚’把心腹借给他,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就算有也只是增加一个带刀的汉子。也就是说我们的第一战的对手是四五人,带刀的两三人,我们这里有十一人,还有‘鸳鸯阵’。出其不意下,胜算还是很大的。到时候我跟浩哥儿先向他们丢几包沙土,完了我们再将阵型压上去……”

“行动的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傍晚,我们在小竹林干掉雷老五之后,晚上回到这里修整一下,天快亮的时候去冯老二过夜的妓院外等他,就是这里!”说着许辰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小巷子。

“这里是他回窝点的必经之路,到时候冯老二刚刚狎妓而回,脑子肯定还没彻底清醒,我们干掉他的把握还是很大的,大早上的这里基本没人,迅速解决战斗后把他还有他那个心腹装在麻袋里,用小车拉走。等下夜深的时候我们去码头那里偷辆小车还有几个麻袋来。”

“接下来是钱老四,这家伙既然喜欢去私塾,那我们干掉冯老二之后,在私塾开始上早课前还是有机会,到时候派个人上前搭话,把他引到边上的巷子,他跟心腹都没带刀,我们敲他们闷棍就行,敲晕后装袋推走。”许辰接着说道。

“接下来就剩下陈老三和孙霸天了,陈老三喜欢赌钱,但是具体是哪间赌坊我们很难搞清,而且赌坊三教九流都有,难保不会碰到他们熟识的人,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所以,这个陈老三我们搞不定,只能让他去和孙霸天会合了。”许辰无奈地摇头。

“最后一仗是硬仗,我们干掉钱老四后,当天晚上就去他们的窝点。他们手上大概还有五六个带兵刃的人,不过我们手上也有了四五把刀了,到时候我们抢占他们大堂的前门,他们一次最多出来两人,我们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整个计划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吧。”许辰说完后问道。

只见陆浩四人还好一点,新来的六位少年皆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辰知dào

自己的计划看上去很完美,但真要实施起来还不知dào

会出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要是连他都一副没自信的样子,又怎能让这几个少年人下定决心去杀人呢?

而且,许辰也知dào

只要赶鸭子上架的来上第一次,把雷老五先干掉了,众人手里见过血后,马上就能成长起来。在经过冯老二、钱老四两人,到了晚上就能做到正面面对孙霸天了。毕竟都是从小吃惯苦的孤儿,要是心不狠,也活不到现在。

“辰哥儿,那杜天杜荣这边怎么办?”陆浩也察觉道气氛有些沉重。

“至于杜荣这边,我也有个初步的计划……”

第九章 出击

三日后,傍晚,天边的火烧云还没有完全褪去。

雷老五这几天来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本来以为挺容易的事,不就绑个孤女吗?派自己的心腹手下去一趟,都显得有些多余。谁承想第二天早上去一看,三个人全倒下了,自己那个心腹受伤最重,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最让雷老五法接受的是,把他们干成这样的居然是他一直没有在乎过的几个小乞丐。这件事已经让他的三位大哥知dào

了,这几天来每次看见他都会跑上来“好心”地问一句,“老五,又去找小乞丐了?”

那副欠抽的表情让他这几天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嘴角的火泡不停地往外冒。他发誓,要是让他找到了那几个小乞丐,绝对不会让他们痛快的死去。

这一天,雷老五连晚饭都没吃,又在街上晃着。

突然,他身后的一个混混大喊道:“雷老大!”

雷老五一惊,转身便是一个巴掌下去,“作死啊!”

“老…老大…那个小乞丐…就是那个小乞丐”那个混混揉着通红的脸,右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前面。

“在哪?”雷老五突然反应过来,一转身看着前面的人流。

“就是那个,穿灰衣的那个!”小混混说道。

前面的小乞丐似乎发xiàn

了雷老五,转身便跑。

“追!”雷老五立马带上人追了过去……

小乞丐右拐右拐地跑了好几条街,出得崇仁坊门,往东北方向跑去。雷老五带着几个人紧紧地追着。

待跑到小竹林边,小乞丐往竹林里一钻便没了踪影。

“好啊!原来是躲在这里了,难怪老子这几天都没找到!”

“来啊,给我搜!”几个混混便冲进来竹林。

“啊,啊,啊”几声惨叫传来,雷老五身边两个带刀的汉子匆忙拔出钢刀护卫在其周围。

雷老五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道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立kè

警觉起来,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双目圆瞪,注视着前方的竹林。

只见十几个少年,手里拿着竹制的矛、盾,排着一个奇怪的队形走了出来。

“小乞丐!你们把他们怎么了?”雷老五大声喝道。

“想知dào

?自己进去看啊!”一个平稳的声音传来,雷老五看到,是排在第二排右边的一个少年。

雷老五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有见过此人。

“我会去看的!收拾了你们之后我会去看的!”雷老五也冷静了下来。

队伍缓缓地逼近,许辰用眼角的斜光看见,后方的几个新加入的少年双手紧紧地握着竹矛,额头上还在流着汗。

雷老五三人,见队伍缓缓靠近竟后退了几步。此时,雷老五突然想起,那个醒来的喽啰曾说过这些乞丐那天排着一个奇怪的阵型才把他们干倒的。原来他只是想着这都是那喽啰推诿的言辞,可是看见眼前平静地少年,稳健的步伐,他开始相信了。

多年在生死线上徘徊训liàn

来的警觉,让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下。

许辰见状,暗道不好。

“怎么?你怕了?”许辰平静道,竟举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要是怕了,跪下给爷爷们磕几个响头,爷爷们就让你滚!”许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陆浩和众位少年随即也大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冲淡了少年们心头的几丝恐惧。

雷老五双眼怒视着众人,脸憋得通红。

“雷孙子!跪下!”许辰大喝道。

“啊!老子宰了你们!”雷老五带头冲了上来。

“列阵!迎敌!”

雷老五的钢刀已经高高举起,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两包沙土。雷老五用左手挡了一下,少许沙子依然顽强的钻入他的眼睛,眼睛眨了几下。

石磊见机,手中的长竹立kè

捅了上去,咔嚓一声,毛竹前端一部分应声而掉。这雷老五不愧是“四大金刚”,手上的力qì

竟如此之大。

用力过度的雷老五,踉跄一下,正要直起腰,两个竹矛恰到好处的递了过来。右手回刀挡住了一根,左边的那根毅然的刺进来雷老五腹部,伤口不深,雷老五回刀的同时腰间用力,身形往右挪了一点。

许辰右手持盾用尽全身力qì

对着挪过来的身子一撞,雷老五眼见便要倒下,持刀的右手柱了一下地。此时,头顶忽然一片黑影袭来,雷老五偏了一下头,一根长竹重重的砸在肩上,长竹上的枝杈深深地刺进肩颈里面,长竹的一头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年。

陆浩一刺未果后,第二次又接踵而至。雷老五被石磊的长竹死死地摁住,这一下,陆浩刺得很深。

这个时候,雷老五的两个带刀手下也早已和许辰身后的少年交起手来,少年四人一组将他们围了起来。

许辰趁机扔掉了左手的竹盾,拔出藏在身后的一把钢刀,这把刀是那天在湖边茅屋得来的。右手虚晃一枪,像雷老五刺去。

“啊!”雷老五大叫一声拔出地上的刀,往上一撩,陆浩的竹矛乃至石磊的长竹都断了。

显然这个江湖汉子也意识到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爆fā

出惊人的潜力。

许辰虚晃的一枪刺来,雷老五全力劈去,竹矛断开。

噗嗤一声,钢刀划破肌肉的声响传来。雷老五便感觉自己的肚子一热,随即五脏六腑开始剧痛起来。

许辰一刀刺入后,右手扔掉断竹,两只手握紧刀柄,往前用力的同时,开始转动起刀来。

雷老五右手的刀奋力的便向许辰劈来,咔嚓一声一面竹盾裂开,陆浩倒退两步。

石磊操起手中还剩一半的长竹刺进了雷老五的胸膛。

雷老五眼神开始迷离,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许辰迅速抽出刀,鲜血溅了一身。掰下雷老五手中的钢刀,递给石磊,向两个战圈走去。

此时,雷老五的两个跟班,见老大已死,顿生去意。

一不留神便被王铁牛、周康用老方法来了一下。

许辰和石磊手持钢刀加入战圈,顿时少年们士气大振。尤其是许辰,一身鲜血,好似魔神般,击溃了他们残存的斗志。

很快,两个跟班便被长竹挂住衣服,几根竹矛便刺了上去……

战斗打得很激烈,可是结束的也很快。

许辰让剩下还没见过血的少年们,一人一下给还没短期的跟班再来了几下。

几个少年,仿佛意犹未尽,又或者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手持竹矛不停地刺着,鲜血溅了一脸。许辰见后,也未阻止,随他们去了。

众人瘫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大气,一时间小竹林外便什么声响也没了,只剩下了呼呼地喘气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待众人休息够后,许辰叫起众人,用沙土将地上的血迹掩埋,再用前两天准bèi

好的小车,麻袋装了几人的尸首,用小车推着往东湖方向走去。

皮猴儿竟然还在几人身上搜到几块碎银,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众人去到东湖边,往麻袋里装了几块大石,便用力抛了出去,惊起几只宿夜的水鸟。

回到皇城寺后院,吃过点食物,将几个不小心受伤的少年包扎好后,众人便沉沉的睡去,许辰一人坐在篝火边,守着夜,想着明天的事,渐渐地也疲惫的睡去了……

天还没亮,雄鸡叫了三声。

许辰立kè

爬起来,叫醒众人。胡乱吃过早饭后,许辰一个一个的注视着少年们,随着他的视线移来,众少年挺起了胸膛。

一场战斗结束后,这几位原本还显稚嫩的少年,脸上竟浮现出坚毅的神情。

“出发!”许辰没有多言。

……

趁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夜色,许辰带着众人摸到了妓院旁的小巷内,前两天他自己已经来探过地形。

静静地等着,斜对角便是妓院的大门,几个宿夜不归的嫖客顶着乌黑的眼,哈欠连连的走出来。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腰里挂着个布包,后面跟这个随从从大门内走出。

“就是他!”王铁牛小声道。

众人将步子往后挪了挪,尽量将身体藏在角落的阴影里。

冯老二,带着随从缓缓地走了过来。“昨晚那两娘们劲真大!好险都干不过来,看来真是老了……”冯老二还在回想着昨天床上那两风骚的妓女……

两人渐渐地走进了巷子深处,突然,五六个少年出现在面前,手里抓着几根毛竹。冯老二停下了脚步,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别的坊的人?不像啊!”冯老二回头一看,也是五六个少年缓缓靠近。

“你们是……”

“杀!”一声短促有力的声音响起。

前后两队少年,迅速冲了上来。又是两把沙土开道,宿醉的冯老二显然还没完全醒过来,反应慢了半拍。长竹刮了过来,手中的钢刀刚解开一半,几根竹矛便刺进了他的胸腹……

一刻钟后,几位少年人推着一辆小车,车上两个装了物事的麻袋,上面胡乱盖着几根毛竹,毛竹上沾满了泥土,缓缓地驶出了坊门。

辰时一刻,崇仁坊的私塾,讲课的先生手里抓着教鞭和书本走进了私塾的大门。

一群少年,身着整齐的白衫摆着端正的步子,一个个的进入私塾。

街边远处,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的壮汉,身着白衫,雪白雪白,比那群少年的人都要白,留着满嘴的络腮胡子,脸带兴奋的向私塾走来,后面还跟着个书童打扮的跟班。

钱老四今天的心情不错,身为江湖汉的他一直没忘记爹妈的教导,就希望成为一个读书人。平生最佩服的便是那些读书人了,不管他到什么地方总喜欢拿着本书,摇头晃脑的念着谁也听不懂的文章。

昨天,私塾里的先生居然在上课的时候点了他的名字,问了他一个问题,虽然他没有答上来,但是这种被读书人认同的感觉依然让他浑身热血沸腾,那种感觉比在青楼里操了几个红牌还要爽。

昨晚,他苦思冥想,又跑去问了路边摆摊的几个老书生,终于知dào

了先生昨天问题的答案,今天正准bèi

在课堂上好好表现一下。

“这位兄台有礼了,在下许辰,敢问兄台大名?”一位少年人拦住了钱老四。

钱老四见对面的少年端正的行了一礼,虽然身着布衫,却依然掩饰不了身上那股书卷气。

“在下钱…钱老四”钱老四慌慌张张地对着许辰行了一个似模似样的礼。

对于钱老四来讲,这可是头一次有读书人对着他见礼,激动之余,话也说得不流利了。其实,钱老四的爹妈早在他幼年的时候便去世了,小时候没读过书的二老也没给他取过大名,这些年来大家都是叫他“钱老四”,他也渐渐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平时不觉得,可是现在眼前一个他最敬重的读书人正儿八经的问他的姓名,他便有些难以启齿了。

“原来是钱兄,”这位少年当然便是许辰了,许辰在巷子里看见慢慢走近钱老四,那身白的耀眼的白衫,让他毅然的改变了计划。

从这身比私塾内的少年还要白的衣服上,可以看出这个钱老四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加上壮硕的身子,想要出其不意的拿下他,很难!

而旁边便是私塾,人流涌动,一旦短时间不能拿下,让他跑了,今晚的总攻将会异常的艰难。

所以,许辰便不顾众人反对,迎了出来,反正这位钱老四也不不可能知dào

自己是谁。

“钱兄也是去私塾的吗?”

“对、对,我也去私塾上课,许兄也是吗?”钱老四依旧有些激动。

“正是,先生有命,在下不得不从啊。”许辰试探的说道。

钱老四不疑有他,主要是许辰读了十几年的书,身上的书卷气别说是这江湖汉子,就是那些正经读书人也不会怀疑。

“真的吗?先生让你来找我?是要问我的功课吗?”钱老四想着先生难道是让这位许兄弟来检查我的功课。

“没错,先生让我来找钱兄问问,你准bèi

的如何?待会儿在堂上也好不失了场子。”许辰接过话题。

“钱兄,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我去那边的巷子好好聊聊如何?”

钱老四看着那幽深的巷子,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迟疑了一下,可是转头再看许辰那张真诚的脸,心想这个读书人总不能是别的帮派派来的,他们还没这本事。便点了点头。

许辰带着钱老四往巷子走来,书童打扮的跟班紧随其后。

“恕在下冒昧,我看钱兄不像是个读书人。”许辰有些迟疑的说道。

“唉…这都让许兄看出来了,在下的确不是个读书人,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可是老钱我最敬重的便是你们读书人。这不每天都往私塾跑,就是希望能多读点书。”

“钱兄不必介怀,有志不在年高嘛,姜尚八十岁才得遇文王,许兄还有大把的光阴啊。”许辰安慰道。

“许兄弟说的很对啊!我就觉得我现在还能学嘛,偏生雷老五那几个混球天天在那笑话我。”

“钱兄,不如以后你我多多交流一些读书心得如何?”许辰背着的双手做了一个钱老四没看到的手势。

“好啊!老钱我求之不得呢!”

“好的,那今天我便教钱兄第一句话,叫做‘笑里藏刀’……”许辰抽出了一直藏在衣衫内的钢刀,随手便刺进了身旁钱老四的胸膛,脸上依然挂着真诚的微笑。

第十章 无怨无仇

戌时三刻,喧闹一整天的城市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城中心的几座高层的楼台还在不分昼夜的欢乐着。

东城这片老城区早已沉沉地睡去,只是崇仁坊的一间小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老五还是没有消息吗?”一位约莫四旬上下的中年汉子正负着手立在院子里,脸上挂着沉重,身上宽大的袍子也掩盖不了那健硕的身体。

“没有,而且现在连二哥和四弟也没了消息。派出打探的兄弟回来说,二哥早上已经离开了妓院,后来便没了踪迹。私塾边上的商户也看到过四弟在街上与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交谈过,之后也没了踪迹。”大汉身后走过来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身上套着马甲和短裤,漏出坚实的双臂和粗壮的大腿。

“书生?少年人?”

“没错!”

中年汉子沉默了,带着疑惑和不解。

此人便是孙霸天了,昨天晚上雷老五彻夜未归,他也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毕竟雷老五虽不好色,可也是个精壮的汉子,偶尔去去妓院也是很正常的。

但到了今日,老二和老四也接连失去了消息,他要是还不能意识到问题也就不配吃江湖这碗饭了。

事实上这半日来他一直在猜测是谁动的手,豫章城内一共就几个帮派,他统统过了一遍,派去盯梢的探子传来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异常,那几个费尽心机打入别的帮的内线也没有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么多年下来,类似的危机也碰到过几次,可是像这次一样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让他毫无头绪的还是第一次。

前几日,老五接过一担活儿他是知dào

的,不过就是杜家大少看上了济病坊里的一个女娃,对方也就是几个少年,又都是无父无母的乞儿,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是谁承想,老五派去的人居然身受重伤的被人抬了回来,他虽然有些意wài

,可也没有多说什么,把自己身边的两个手下派给老五后,就没管这事了。毕竟只是几个少年人,出其不意之下,干掉两个大汉也不是没可能,但既然老五出手了,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这几天雷老五忙着找那几个小乞丐,孙霸天则忙着和城里的几家帮派谈判的事。

直到今天,老二、老四、老五全部都失去了联系,孙霸天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急忙派人出去打探。

现在,既然老四的失踪和一个少年书生有关,那么那几个小乞丐也就有了最大的嫌疑。

孙霸天有着和这年头江湖人差不多的命运,农户出身的他在很小的时候没了爹妈,家中的田地也被县里的胥吏搜刮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后来他浪迹天涯的时候遇到过几个江湖汉子,教了他一招半式,就这样几十年的刀头舔血,他手底下也跟了几个兄弟。

后来,他带着兄弟们回到老家,杀了那个胥吏,之后便隐姓埋名,满天下的跑。前些年来到豫章城,也就在这扎下了根。

绿林中长大的汉子,最重兄弟义气。加上从小孤苦的他更是缺少亲情,他便把这几个结义兄弟当成了自己的手足。

现在,手足皆失,愤nù

、焦虑、悔恨、自责等情绪笼罩着他,可是常年的厮杀经lì

告sù

他,这个时候必须冷静!

“叫兄弟们今晚都别睡了,你也去准bèi

下。”

“会是今天吗?”陈老三问道。

“不是今天,也就是这两天,我们已经失了先机,再不做点事,难到等他们杀到跟前吗?”

……

此时此刻,皇城寺后院。

一群少年人聚在一起,安静地检查着行装。

“今晚就是最后的一战了,大家这两天的表现让我很满yì

,不过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将会是一场血战,也许会有人受伤,甚至于将有人看不到明日的太阳。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选择退出的可以走出来,我不怪你们。”一个少年在对着众人做最后的叮嘱。

众人当中,有人停下来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想着就是在这位少年的带领下,自己这些无父无母,任人欺辱的乞儿们,这两天来把那些平时欺负过自己的地痞、恶霸收拾了个干净。乃至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江湖好汉”也被自己这些人干掉了好几个。相信这位少年一定能领着自己打赢下的面的战斗。

许辰看着这些从迷茫中复又坚定起来的眼神,欣慰了许多。前两天还只是些胆子大点的少年人,杀了两天的人后,这些人也成长到可以一战的地步了。

“好,最后检查一遍装备,准bèi

出发!”

“浩哥儿,放火的人找到了吗?”许辰问道。

“人已经到了,到时候他们丢完火把便会撤tuì

。”

许辰点了点头,又对着王铁牛说道:“人捉来了吗?”

“放心吧,那小子已经被敲混装麻袋里了。”

“时候不早了,众位,出发!”

说着便带着众人出了皇城寺……

孙霸天的小院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众少年安静地等着。

“时间定在了子时三刻,那时候坊内的住户大多都睡死了,就算听到了声响也难起来。到时候,浩哥儿找的人会先在孙霸天的后院丢几个火把,火烧不起来也无妨,孙霸天现在想必也做好了准bèi

,倒时必定会差个心腹去查看,为了安全起见,派过去的人最少有两个。那么我们一开始面对的也就只有三人,倒是阵型变换把他们围起来,我们就安全多了。”

许辰最后一遍重复着行动的步骤。

月上中天,子时三刻很快便到来了。

孙霸天的小院,后院里突然飞进来几只带火的木棍,燃着地上的干草,火很快便着了起来。

“着火了”一声尖叫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出发!”许辰重重地一挥手,带着众少年向院子的正门走去。

同一时刻,在大堂里坐着的孙霸天睁开了眯着的眼,“来了!”

“大哥,后院着火了!”陈老三过来说道。

“找几个人过去灭火,阿大、阿二去看看,不用去管放火的人,守好后门就行。老三随我留下来迎敌。”

“是!大哥”陈老三见老大把身边的心腹都派了出去,只身一人与他一同御敌,大难临头下,心里曾经的那些小九九也抛得一干二净。

“轰”的一声,前院的木门应声倒下,许辰带着众位少年,排着队形冲进院来。

一群地痞混混,手里抓着木根,铁叉等家伙围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冒出一些挑衅、谩骂声。

对此,少年人无动于衷。

孙霸天走出大堂,直视着眼前的这些少年人,整齐的步伐,坚毅的眼神。除了身上的破衣哪还有一丝小乞丐的影子。

直到此时亲眼所见,他才终于相信自己的几个兄弟确实是栽在了这些少年手中,而且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让你们的头出来说话,”孙霸天压抑着愤nù

,冷静了下来。

许辰越过石磊,走到了前面,“许辰。”

“孙霸天”

“许兄弟,孙某不知何时曾结怨与你,你我之间可有怨仇?”孙霸天朗声问道。

“无怨无仇”许辰平静地直视着孙霸天。

“哈哈哈哈,好一个无怨无仇!”孙霸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

交谈到此便已结束,许辰退回阵中,两人之间之前的确毫无怨仇,在这之前,孙霸天甚至连许辰这号人都不认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言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剩下的便只能是生死。

“进攻!”许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阵型前推,很快便与游窜的混混们交上了手,此时的少年们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一声声惨叫传来,少年们干净果duàn

的解决了周边的混混们,一时间,后面的混混吓得驻足不前。

孙霸天皱起了眉头,虽然心里已经知dào

眼前的这些喽啰挡不住这些少年,可也没想到这些少年人会如此的犀利,只是一交锋便被击溃。

队伍的前方已经没有了混混们挡道,孙霸天,陈老三以及他手下的那位带刀的大汉近在眼前。

队伍停了下来,因为孙霸天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刀,那是一把加长的钢刀,陌刀般的造型,前端加重加厚,手柄很长,一看便利于劈砍。

孙霸天双手举起了那把长刀,月光之下刀影巨大修长,宛如地狱中伸出的幽灵,沉重的阴影压在了少年们的心头。

“取瓦罐,扔!”

刹那间,从少年们的手中扔出了一片拳头大小的瓦罐,呼啸着向着孙霸天三人飞去,三人举刀便档,罐壁很薄,一碰就碎。顿时“嘶嘶”的声音伴着惨叫声,还有一丝淡淡的肉香,传了过来。

瓦罐内装着的是下午许辰让众人准bèi

的烧滚的热油,混着人畜的粪便。

孙霸天,狠狠地咬了咬牙,没有发出声响,双目通红的注视的眼前。“啊”的大喝一声,举着长刀便劈了过来。

迎面飞来几个点着的火折子,孙霸天随手磕飞两个继xù

前冲。连被别的火折子点燃的裤脚也不予理会。

“锵”的一声,石磊举刀挡了上去,孙霸天的长刀重重地砍在了石磊手中的钢刀上,刀刃上立马便出现了一道口子。

孙霸天力大势沉,长刀继xù

下压,劈碎了石磊肩上绑着的短竹,连竹内装着的石子也不能幸免,刀刃嵌入了石磊的血肉中,鲜血顿时染红了石磊的衣衫。

抓住时机,许辰和陆浩一左一右抓着钢刀对着孙霸天的腹部便捅了过去,孙霸天后退几步,双手移到了长刀刀把的末端,用力一翘,长刀便离开了石磊的肩头。抽刀回防,“锵锵”两声,许辰陆浩的钢刀便被挡住了,只在孙霸天腹部留了两道淡淡的口子。

第十一章 无怨无仇(续)

就在,三人交战的片刻后,阵型变换,“鸳鸯阵”变换为“五行阵”和“三才阵”,一左一右的隔开了陈老三和他的心腹手下。

院子里立kè

形成,三个战圈,周康王铁牛带着三位少年排着“五行阵”困住了陈老三的手下,片刻间便用手中的钢刀在他褪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口子,用的也自然是原来熟悉的方法。

另外三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手持加长的长竹围困着陈老三,时不时地便要被陈老三的钢刀削去一段竹子。

最后便剩下许辰、陆浩、石磊和孙霸天对峙着。

这样的安排也是早就定好了的,用的是“田忌赛马”的法子。

孙霸天和陈老三自然也看出了这些少年的打算,陈老三不停地挥舞手中钢刀,一段又一段的长竹落下,奈何三位少年接到的命令便只有在周边围而不击,拖延时间。陈老三一时也无法脱围。

眼见陈老三的手下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行动变得缓慢。孙霸天知dào

必须速战了,向周边围着的混混们下了个让后院的手下速速前来的命令后,便有向着许辰三人冲了过来。

少年们见孙霸天去叫援兵了,心中更急,忙加快了下手的速度。

“锵锵”声不停地响起,孙霸天和许辰三人不断地短兵交接,四人身上都出来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啊”一声惨叫传来,陈老三的心腹,终于被几只竹矛刺穿了胸膛,周康王铁牛迅速带着人向陈老三冲去。

此时,后院的阿大、阿二也已得到消息,迅速赶了过来。

周康王铁牛赶到陈老三边上也不上前进攻,下令众人取下腰间挂着的瓦罐,扔了过去,顿时七只瓦罐向着陈老三扑了过来,陈老三举刀格挡也只护住了脸,顿时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皮猴儿夺过身边一位少年的长竹,将手中的瓦罐在毛竹前端击碎,又随手丢出一个火折子,滚油沾火便燃。片刻间,皮猴儿手中便多了一根长长的火把,呼啸着向陈老三冲去。

陈老三见状慌忙后退,手中的钢刀不停地挥舞,奈何围困的少年也同时缩小了包围圈,后背被几根竹矛刺中,还未来得及回刀砍去,“大火把”迎面扑来。

长刀向上一撩,意图砍断火把,奈何陈老三中的瓦罐实在太多了,尽连钢刀上也沾上了油,结果可想而知。

火焰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顺着钢刀便往陈老三身上窜。

瞬间陈老三变成了一个火人。

“小乞丐们,我杀了你们!”孙霸天看着陈老三身上着火,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可是地上也都是油,火反而越来越大,眼见着便是不活了。

最后一个兄弟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孙霸天彻底陷入疯狂中,奋力一刀向着许辰砍来,“哐”的一声,前来抵挡的石磊手中的钢刀,断了。

长刀深深地砍入石磊的右肩,想必连肩骨都碎了,手臂耷拉着坠下,手中依旧紧紧地抓着断刀。

“啊!”许辰大叫一声,双手抓着刀,用尽全身气力向着孙霸天捅去,孙霸天的长刀卡在了石磊的肩骨里,一时竟拔不出来,眼见许辰捅来,只好扭身向边上偏去,许辰经过上回和雷老五的战斗,眼前同样的情形,自然防着孙霸天的躲闪,前冲的身体随着孙霸天的移动向旁边倒去。

“噗嗤”一声,许辰摔倒在地,可手中的钢刀结结实实的刺入了孙霸天的身体。

疼痛令孙霸天激发了身体内的潜能,手中的长刀往上一抬,终于脱离石磊的身体,石磊此时也倒了下去。

望着许辰的背部,孙霸天双手握着长长的刀把,立着手中的长刀,用尽身体的气力在许辰的背上敲了一下。

“咔嚓”一声传来,许辰侧身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脊椎骨,琵琶骨估计已经裂开了。

紧随许辰后面的陆浩,此时也将手中的钢刀刺入了孙霸天的胸膛。

周康王铁牛带着众少年也围了上来,恰在此时从后院赶来的阿大、阿二也向着许辰冲来。

周康见状,立kè

改变方向向着阿大、大二带着众人冲了过去。围住之后扔出了腰间最后一个瓦罐,不多久又是两堆大火升起……

战斗激烈又短暂,途中发出的声响也惊动了坊内附近的住户,不过边上的人家都知dào

这间院子住的是些什么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便没有出来查探,以免引伙上身。

许辰知dào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武侯想必已经派人去通知县衙,且在召集坊丁了。

强忍着左背部的剧痛,许辰走到了这些已经被围起来的混混地痞边上。

早在开战前,许辰便下达了一个不留的命令,周康干掉阿大阿二后立kè

便让人封锁了院子,院内剩下的十几个混混地痞,一个不剩地被捉了过来。

早已被吓破胆的地痞们,没有兴起丝毫的反抗意识,他们不过是些街头巷尾的地痞无赖,跟着孙霸天他们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为祸乡里。真要他们干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恨事,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在这群染血的少年们手中,他们做的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叩拜。

对这些地痞,许辰没有半分的好感。

“想活命,可以,报出你们的特长也就是你们擅长做的事,让我满yì

了,就能活!”疲惫的声音传来。

众混混们见是这些少年的头,立kè

便跪着爬了过来,不停地叩着头。

“好汉爷爷饶命,好汉爷爷饶命”一个抢先的混混扯着许辰裤脚,不停的念叨。

“特长!”许辰厌烦的问道。

“好汉爷爷饶命,好汉爷爷饶命”混混还在叩拜。

“噗嗤”一身,混混倒了下去,颈上一个碗大的刀口,鲜血喷了许辰一腿。

“特长!”许辰走到下一个混混面前。

“大侠饶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这个混混明显被眼前的惨状吓到了。

又是一声“噗嗤”传来……

许辰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下一个混混。

“特长!”

“大爷饶命啊!”

“噗嗤”一声

“特长!”

……

许辰的声音依旧平稳的响着,身后是一排倒地的混混……

“特长!”许辰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

“我…我…我读过书!会认字!”面前的混混颤抖的说着。

许辰愣了一下,手起刀落。

“这他妈也算特长!”

“特长!”许辰走到下一个面前。

“我会偷东西!妙手空空!”

“好!你过来,偷这块石头,过关,就不死!”说着许辰在地上随手抓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塞进怀里。

混混颤抖的站起,走到许辰身边,望着那染血的稚嫩脸庞,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前在许辰面前一晃,转身站在原地,手中便多出了一颗石子。

“可以,你去那边!”许辰摸了摸怀里,说道。

“特长!”

……

随后,许辰又收获了一个会算账的混混在此人帮zhù

下找到了孙霸天藏在地窖里的小金库,还有一个会口技的混混。

“把杜天带过来!”

王铁牛让人抬着一个麻袋进到大堂里,解开麻袋倒出一个双手被缚的少年,正是杜家大少杜天。

上午,在干掉钱老四之后,许辰便让王铁牛领着两位少年去杜家大院门口等着。

这杜天,年纪轻轻便好色成瘾,那日虽然在湖边茅屋内见到身受重伤的雷老五手下,吓得几天不敢出门。但难耐心中寂寞,想着这么些天过去,雷老五应该已经把事情解决了,便再也忍不住,出得家门便往妓院走去。

杜荣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和县尊大人拉关系,加上压根不知杜天绑人的事,也没有多管,随杜天去了。

杜天刚走入拐角处,便被等候多时的王铁牛三人敲了闷棍……

“泼醒他!”

随即,王铁牛一碗茶水浇了过去。

杜天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后脑的疼痛未消,意思也有些模糊,看见眼前站立着一位陌生的少年,陌生的少年脸上身上全是还未干涸的红色液体。浓郁的血腥味传来,杜天这才知dào

少年身上染着的竟是鲜血。

当视线转到边上的陆浩时,迎着那凶狠的眼光,看见陆浩也是一身鲜血,杜天才意识到眼前的状况。奋力大喊,却发xiàn

只发出“呜呜”的声响,却是一大团破布深深地塞在嘴里。

破布也不知是什么,一阵阵恶臭传来,嘴里也进来些咸涩的味道。

“过来!”许辰对着那未死的三个混混说道。

“想活命就再帮我做一件事,把刀拿去,往他身上一人捅一刀,别捅死了!”

三个混混闻言接过刀,刚才在生死线徘徊的经lì

让他们对许辰敬畏到了极点,哪敢不从,随即便狠狠地在杜天腿上、腹部一人捅了一刀,疼的杜天大汗直流,不停抽搐,可惜发不出什么大的声响,身体也被人死死地按住。

“县里的捕快衙役片刻就到,到时候你们躲在角落里,看见县尊大人到来后,冲到他面前喊冤,就说杜天杜大公子用计在你们的茶水里下了药,随后又杀了所有人。”

“怎么编,我不管,到时候你可以把当时的场景表演给县尊大人看。”说着许辰指着那个会口技的混混说道。

“敲晕他,带上东西和受伤的弟兄撤tuì

!”

第十二章 灯火

片刻之后,武侯胡兵便带着几个依旧眯着眼的坊丁拐进了孙霸天小院所在的巷子。

早些时候,巡夜的更夫发xiàn

这间院子火光四起、喊声震天,更夫知dào

这处是什么所在,也不敢独自过来,跑去胡兵家里通报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兵得报之后,一边派人去县衙通知捕头,一边让人去各户叫醒坊丁。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几个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的坊丁。胡武侯猜想那孙霸天该是正在和什么人火并,去早了去晚了都不好,再等了盏茶功夫,料想孙霸天那里应该完事了,便带着汇聚的近十个坊丁,向小院走去。

自从前几次败在孙霸天兄弟手下之后,胡武侯便熄了铲除这伙儿人的心思,一心只想安安稳稳的干完这一任,存下些钱养老。

带着忐忑的心情向小院走去,走到巷子口时发xiàn

对面也走来一队人,忙暗中吩咐众人戒备。待到对面的人走到近处时,才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何坊正吗?”胡兵朗声道。

“原来是胡武侯,武侯这么晚不在家中休息,来此所为何事?”对面的队伍中走出一位四旬上下的中间人,蓄着短须,一副文士打扮。

“何坊正不也没休息吗?某家得报,说是这里有人在斗殴,便带着人来看看。”

“原来如此,在下也得到消息称这里有匪徒火并,便带着家丁来看上一看。”何常恍然道。

胡兵心知这何常的家离这里隔着大半个崇仁坊,现在居然和自己同时到达,怕是有什么隐情。不过他也不愿多管闲事,便同何常一起往巷子深处的小院走去。

何常的确很早便得到了消息,大约在许辰攻入正门的时候,何常府上的大门便被敲响,管家打开门一看,那有什么人影,只剩下门前的一个信封,管家也是人老成精的人,不动声色的拾起信封,关好门后便来到了何常的卧房。

何常半夜被惊醒,本来有些恼怒的他听完管家的叙述后,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顿时睡意全完。只见白纸上写着:“欲转正,速来孙霸天处!”

何尝立kè

穿好衣服领着一众家丁王孙霸天这里赶,他知dào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大半夜前来戏耍于他,孙霸天那里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加上他满脑子都想着把杜荣踹走,自己来当这个坊正。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坊正,可是任谁也不会希望在这之前还要加个副字。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到了之后只是轻轻一碰,院子的大门便倒了下去。当他看见院子里、大堂中的情形时,他立马震惊了,可随即便被一股狂喜笼罩着。

他立kè

想到,自己独身在此怕是不好,便退出巷子在远处的角落里藏着,并迅速派人往县尊大人处报信,还派了两个人去杜家那等着,只为稍稍拦一下杜荣,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多时,武侯胡兵便带着坊丁前来,见状他立kè

迎了上去,做出一副偶遇的情形。

胡兵何常走到小院的大门前,不等胡兵多说,何常挥了挥手,两个家丁立kè

来到大门前,做出一副奋力撞门的样子,几下之后才把大门撞开。

“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倒,胡兵举目望去,只见院子里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还有几团烧的焦黑的依稀可辨是人形的物事。

更远处的大堂里,烛光依旧明亮,清晰地映着堂内的一切,堂内的正中位子,倒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二人皆手持钢刀,小一点的人手中的钢刀依旧刺在大一点的人的胸膛,周围倒着十几具尸体,腥红的鲜血依旧留着,堂内的地面上到处是鲜血,看不出一丝地面原有的颜色。

胡武侯带着众人走了进来,何常装出一副呕吐难受的样子,跟在后面。

众人缓缓地走到大堂门前,望着里面如血红炼狱般的场景,胆小的坊丁们早已吓软了腿。

胡武侯走到近前一看才发xiàn

正中间的那两具尸体,他竟然都认识,大的便是“东城一霸”孙霸天,小的那个居然是坊正杜荣的儿子杜天。

胡兵望着周遭的一切,看着那早已死透的孙霸天,一时感慨莫名。

“胡武侯,片刻后县尊大人便会到来,你看着如何是好啊?”何常一手捂着胸口“难受”的说道。

胡兵转过头看着何常,沉思一会儿后说道:“我只会如实禀报!”

“正当如此!”

“这里出了什么事?”院子外面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

“不好,”何常暗道一声,飞快地领着家丁准bèi

前去阻拦杜荣,那矫健的身姿哪有半分难受的样子。

“天儿!”杜荣进到院来,望着院子里的一切,也是惊讶莫名,随即向大堂内望了一眼,大叫道。

何常领着众家丁,围住了正欲上前的杜荣,而杜荣身边只剩下两个随身的家丁。

今日晚饭时分,杜荣回家后发xiàn

杜天不在,忙派人出去寻找,倒也没有多想,杜天以前也有过流连妓院彻夜不归的时候。只是最近自己大事将近,不想节外生枝,便强令杜天不得夙夜不归。

派出去的家丁一直未归,杜荣开始意识到不对,忙加派人手出去寻找。

一直等到子时将过,回来报信的家丁说孙霸天这里火光冲天,有打斗的声响。杜荣忙点齐人马,向孙霸天这里走来。谁承想在必经的路上居然碰翻几辆满载的货车,满满的货物塞得小巷人畜难行,杜天只好带着两个家丁绕远路走来。

一进院子,满目狼藉。待举头一望,只见只记得儿子杜天正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顿时,一股热血直冲杜荣后脑,便不顾地冲了过来,却没想竟然被何常带人给包围了。此时此刻,杜荣哪里还会不知自己该是被人算计了。

“何常!你想做甚!”

“杜坊正,这里发生命案,在县尊大人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现场一步!”

“如果我非要进呢?”

“在下职责所在,便只有得罪了!”说着一挥手众家丁紧紧地靠了上去。

杜荣大急,这何常果然是有备而来,要是等县尊大人一到,他还如何说得清楚,下定决心便要硬闯。

正在此时,“哐当”一声,鸣锣开道,一青衫文士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群捕快来到了院子门前。

“县尊大人到!”

何常终于松了口气,身子却未移动分毫,依然紧紧地挡着杜荣。

“县尊大人!冤枉啊!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不等县尊大人走进院来,从角落里便窜出三个地痞打扮的青年人,刚到县尊身边,纳头便拜,大声喊冤。

县尊大人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个地痞,大门前的路已经被挡,只好应声说道:“尔等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中间的混混,向前跪行几步,正是那“妙手空空”,叩头大声道:“县尊大人要为小人做主啊!”

“杜天杜大少爷,今晚来到我们老大这里,言称有要事相商,……”

“就是这样,那杜天在我们的食物中下了迷药,待到我们熟睡后便开始大开杀戒!我们几人在老大的拼死守护下才侥幸逃得性命,正要向县尊大人喊冤,求县尊大人做主!”

此时,院子里的众人也都走了出来。

杜荣听见这地痞无赖在这信口开河,早已忍不住便要上前,却又被何常带人拦住。只好对着县尊大声叫道:“大人莫听这地痞胡言,小儿决计做不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是否胡言,本县自有定论,无需杜坊正多言!”随即便又向何常、胡兵查问一二。

杜荣见二人皆是一口咬定来时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一时慌乱起来。

“大人……”

“好了!仵作上前验尸,吴捕头你去查看现场,看看有何线索。”

“是!大人。”

“大人,杜公子还没死,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仵作说道。

“带回县衙,请大夫疗伤,另外将这三个知情人带回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杜坊正,回家候着吧,案情未明之前,你也不可随意走动了!”说着县尊大人便又不忘叮嘱道。

灯火散尽,喧闹了一整夜的小院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是今晚注定了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第二日清晨,县尊府上的下人刚打开大门,便见着崇仁坊的坊正杜荣手持拜帖恭敬的立在门前。

下人通报过后,将杜荣引进客厅,落座看茶后,杜荣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杜荣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县尊大人出来后,杜荣起身见礼,一个长鞠下去,身体弓成了九十度的直角。

“杜坊正今晨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回县尊大人,小人前些日子偶得两颗明珠,特闻大人喜好收藏珠宝玉器,遂带来给大人赏玩赏玩。”

说罢,杜荣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躬着身递给了县尊大人。

县尊打开一看,顿时两道霞光喷射而出,堂外的朝阳丝毫无法掩盖明珠的光芒。

县尊默默地看了很久,轻声道:“杜坊正有心了。”

闻言,依旧躬着身的杜荣松了口气,“肯收东西,就好办。”

“叨扰大人许久,小人这边告退了。”

“坊正回去好生休息休息,本县这就不送了。”

“大人留步。”

走出县尊府门,彻夜未眠的杜荣这才感到一丝丝疲惫袭来。

只是他不知dào

的是,在他之前,县尊府上的大门曾被另外一人叩开,不是别人,正是崇仁坊副坊正何常。

他也不知dào

的是,望着他走出去的身影,县尊大人曾呢喃一句,

“这杜家还真是挺有钱的啊!”

第十三章 万家

豫章城东南,有一座三层高的酒楼,楼不大,砖木结构的小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在这“闾阎扑地”的豫章城中,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可不知为何,小楼散发出的独特气质又让见过她的人无法忘怀。

低调而又让人无法忽视。

子时,喧闹了一天的酒楼安静了下来。掌柜的匆匆整理了下账本,嘱咐伙计照看好几桌依然在酌酒的食客,便迈着蹒跚的的步子,向三楼的雅间走去,敏捷而又寂静。

酒楼的隔音想必不错,掌柜的一上三楼,底层喧闹的声音便再也听不见了。

来到最里头的一间,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开了,掌柜走了进去。

“吴世叔,小侄敬您一杯,北伐一役,贼酋授首,从此突厥蛮夷将不为我大唐之患,世叔功绩堪比汉之卫霍。”

雅间空间其实不大,错落的摆放着几件家什,却也不给人压抑的感觉。

此时,屋内正中的位子摆放着三个案几,两位望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和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正在饮酒。

刚才说话的便是这位少年人,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因尚未加冠,头顶只用一根翠绿的玉簪盘住了满头乌发。

身材壮硕,满脸风霜的中年人闻言摇了摇头。

“贤侄言重了,萨河内山一战全赖圣上天威和王帅指挥得当,某家不过大帅帐前一小卒罢了。”

“素闻清苑县公雄言寡语、武略非凡,圣上曾言‘尔后必为良将’,想必比之卫青也是不差的,但吴兄弟身为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小卒’二字切莫再提。”

主位上的中年人笑道。

酒过三巡,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喊杀声……

三人将视线投向窗外,只见不远处的一间小院内灯火通明,两拨人正厮杀在一起。

其中一拨以几个壮年带刀汉子为首,领着一群泼皮无赖。另一拨则是十几位手持毛竹的少年人。

“应是地痞斗殴,东城这一带常年聚集着一些三教九流,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待小侄让人去驱散了他们,莫搅了世叔的酒兴。”

少年人说着便转过头去。

“贤侄且慢!”中年大汉双眼紧紧地盯着院内厮杀的少年们。

两人看见吴姓大汉的神色起了一丝好奇,复又仔细看了起来。

“这群少年人行止有度,所站方位似乎是一军阵,应该不是普通的地痞混混,吴兄弟可是看出了什么?”

中年人问道。

“吾不如也!吾不如也!”

吴姓大汉的轻语让另外两人感到有些诧异,大汉看上去谦逊,实则是个心气很高的人,能让他自言不如,恐怕也就只有他口中的大帅了,可是这群少年人……

“世叔可是看出了什么?”

少年疑惑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吴姓大汉。

“哦,万兄海涵,小弟失礼了。”

“无妨,吴兄弟久在军旅,这群少年所用是否是一军阵?”中年人问道。

“没错,的确是一种军阵!而且还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军阵!”

“哦?吴兄弟可是有着‘儒将’之称,古今兵书想必看过不少,尽也有从未见过的军阵吗?”中年人有些诧异。

“万兄谬赞了,古来兵书多如繁星,小弟不过粗通文墨罢了。”

“不瞒万兄,这回真不是小弟自谦,此阵行动方便,长短兼具,攻守兼备,创此阵者必是一名将尔,可本朝与前朝的各名将小弟都有所了解,从未见过此阵。”

“此阵竟如此厉害?”

“没错,这群少年人看上去身材瘦弱,手上持的又是毛竹,而这几位带刀大汉招式流畅,想必是懂一些技击之法,出手狠辣,应该没少见血,可是这群少年凭借此阵竟能将其分割包围,甚至占据上风,可见此阵非凡之处。”

“看来胜负快要分晓了!”

随着大汉的结论,院内的许辰正好将钢刀刺入了孙霸天的胸膛。

“万兄可知这几位少年是何人?”吴姓大汉对着中年人问道。

“吴兄弟稍等”中年人微笑道。

“万安,去查一查!”

一位管家模样的下人躬身退出屋去……

约莫盏茶功夫,万安去而复返。

“回禀老爷,院子里打斗的一方是东城的最近几年兴起的一个帮派,领头的是一个号‘东城一霸’的江湖人,手底下有冯、陈、钱、雷四个兄弟,号‘四大金刚’,带着百十号地痞无赖,平时以收取渔户们的‘俸钱’过活,也替人干些绑架勒索的勾当,不过从三天前开始,雷老五就失踪了,紧接着今早冯老二、钱老四也相继失踪。有人看到在他们失踪地点附近都有一群少年人出没。”

“另一方的少年人,领头的是一个皇城寺慧能大师上个月从抚河中救起的一位落水少年,另外几位都是‘济病坊’中的孤儿,其中一位是去年暴毙的新吴县陆县尊的公子……”

“皇城寺?慧能方丈?”中年人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的,老爷。”万安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

“接着说!”

“是,老爷。陆县尊还有一个小女儿,名叫陆滢,也住在‘济病坊’,颇有几分姿色,‘崇仁坊’坊正杜荣之子杜天时常为之出入‘济病坊’,四天前,杜天找到雷老五要求其将陆滢绑来,雷老五派了三个手下去做这事,可是第二天,三个人,两死一残,随后雷老五大肆搜索行凶之人,三天前也失去踪迹。”

“‘崇仁坊’坊正杜荣家中前两天失窃,据说是杜荣前些天新得了两颗湖珠。此时,‘崇仁坊’副坊正和武侯已经向小院赶来。目前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了。”

“好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

吴姓大汉听完之后,摸了摸案几上还有余温的茶盏,轻嘶了几口气。

“看来是衙内强抢民女的戏份,只是没想到这群少年人竟有如此魄力。”万姓少年闻言叹道,仿佛其不是一少年似的。

“哼!某家最厌这群二世祖,这群少年的作风倒颇合某家心意。”

吴姓大汉重重地拍了下案几,也不知是真的生气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嘶气声。

“咦!这少年人倒有几分意思啊!”万姓少年正好kàn

见许辰在逼问泼皮们关于特长的事。

“读书识字的确算不得什么特长嘛!”少年笑道,直到这一刻,万姓少年才真的对许辰产生了一丝兴趣。

“这个少年杀心太重!”中年人说道。

“诶,我倒不这么认为,这少年人一看就知是个当兵的好料,要是跟着某家,不出几年,我大唐必又多出一个将才!”

“世叔莫非忘了您已经致休了!”少年人笑道。

“哈哈,贤侄不说某家倒忘了,这一天不碰刀枪,倒是难受的紧!”吴姓大汉拍了拍额头大声笑道。

“那世叔不如上书朝廷,回沙场去吧,您一走可是我大唐军界的损失啊!”少年人挪揄道。

“算了,打了二十多年仗了,连儿子长啥样都不记得了,还是回乡照看几亩薄田罢。”

“世叔如此看重这少年,不如收其为徒吧。”

少年人知趣的转过了话题。

“这个……”少年人的一句戏言竟勾起了大汉的心思。

“此事怕是很难!”中年人皱眉说道。

“哦?万兄何出此言?”

“这少年人怕是和慧能方丈有些关联!从来没有一个外人能在皇城寺呆上一个月这么久的,而且,恐怕少年人用的军阵是慧能方丈教授的。”

“是‘灌城’皇城寺的方丈慧能大师?这就难怪了……”吴姓大汉释然道。

“看来我们的县尊大人今天要让人当枪使了!”万姓少年正好kàn

到“崇仁坊”坊正、副坊正、武侯以及后来的豫章县县尊,调侃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敬畏。

“湖珠、县尊、王太守大寿……”万姓少年自语道。

“父亲大人,过几日王太守大寿可否让我也去?”

“怎么?你终于肯关心这些事了。”中年人诧异道。

“呵呵,只是想去看一场好戏……”

夜已经深了,雅间内的杯盘已经撤去,吴姓大汉早已告辞离去,只剩下了一老一少两父子。

“俊儿,可是觉得为父有些小题大做?”中年人问道。

“孩儿不敢”少年一抬头看到中年人那双深邃的眼,低头答道:“好吧!我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觉得父亲有些过于热情,甚至不惜暴露家族的能量,毕竟这个所谓的吴世叔不过是王忠嗣的一个亲兵头领罢了,不过今夜一见,才发觉这个世叔不简单!”

“何处不简单?”

“父亲说过,王忠嗣此人长于谋敌,拙于谋身,再加上他和忠王李亨几乎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自古天家之事,最危险的便是大位传承,王忠嗣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早已是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再加上旁边还有个李林甫,别看他现在是御史大夫外加充任河东节度采访使,我看他想要安度晚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这位吴世叔在自己的大帅飞黄腾达之际,竟然功成身退,可见不是一个短视之人。”

万姓少年神采飞扬的述说着自己的分析,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中年人望着自己面前的儿子,满yì

的点了点头。心中念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自幼聪慧,诗词歌赋之类的小道就不提了,经世之学、权谋之道也有独到的见解,外加冷静而又敏捷思维,只要再去历练几年,磨掉些锐气,自己也就放心把家业交给他了。

“父亲,大哥又来信了……”少年人看见父亲高兴便趁机小声提了一句。

“哼!卿儿又让你来求援了!”

果然不出少年所料,父亲的脸色立kè

沉了下来。

“父亲,我们万家也不是没有实力,为何要一直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小小的豫章郡内呢?”少年人急道。

“放肆!祖宗定下的铁律,也是你个黄毛小儿能够妄议的吗?去!罚你去祠堂面壁三日!”

“万安!带他下去!”中年人大声道。

“是,老爷。”

第十四章 后手

豫章县县衙大牢前。

“劳烦兄弟通融下,让我家老爷进去看看我家公子吧。”杜府管家低声下气地对着身前的狱卒说道,并顺手递了一吊钱过去。

这已经是杜荣第三次来这里了。

“杜管家,不是某不帮你,实在是上头下了死命令,杜公子害的是人命大案,没有上头的命令,我一个小小的狱卒哪敢放你进去呢?”

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又或者是实在厌烦了对方三番五次的哀求,狱卒的语气不再那么严厉了。

“要不你去找下周头儿吧,要是他同意了,我就放你们进去。”狱卒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闻言,杜荣无奈地转身离去。那位姓周的牢头,杜荣早在几天前就去拜会过了,可是却吃了闭门羹,想着没出事以前姓周的在自己面前一副甘为小弟的模样,杜荣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走了?”杜荣走后没多久,从大狱中走出一中年汉子,挺着个浑圆的大肚,想必就是那周牢头了。

“走了没多久,”狱卒回道,“头儿,咱放他进去看下也出不了什么什么大事,还能白捞一笔钱。”

说着颠了颠手中的铜钱,怕是有一贯了。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杜荣太有钱了,这回才会过不去了。都给老子放精神点!大老爷开审之前,人贩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要了你们脑袋!”

周牢头对着众狱卒叫道。

“等着吧,用不了几天他杜坊正就得落到咱们手里,到时候在他身上榨出点油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发财的机会有的是。”周牢头又对几名心腹轻声吩咐道。

……

“辰哥儿,果然不出你所料,杜荣今天又去了大牢,不过还是没能进去。”皮猴儿一边冲进厢房一边对着许辰说道。

距离那晚的大战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晚众少年撤回皇城寺后,许辰便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昏死过去。

等到醒来之后,已经是两天后了,身上的伤口也包扎妥当,受伤的少年也得到了医治。后院的杂物间再也放不下这么多伤员,方丈便命人准bèi

了一间待客用的厢房。

目前,十几位少年便挤在这间不大的厢房内。

除了石头这个重伤员外,其余受伤的少年都陆续醒来,好在石头年级小,骨头软,伤到的地方恢复起来也快,加上方丈的医术实在高明,石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皮猴儿这回几乎没受什么伤,许辰醒后急于知dào

杜荣的动态,便立kè

派他出去打探消息了。

“看来,我们的县尊大人已经对杜荣产生兴趣了,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了。”许辰听王铁牛说完后,自语道。

“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后手呢?这回我们和杜荣之间可是不死不休了,要是不能彻底将其击垮,我们就麻烦了!”

听到铁牛的声音,陆浩和其他在院子里休息的少年都走了进来。

“何止麻烦!要是这回不能打掉他,我们就准bèi

亡命天涯吧。”许辰自嘲道。

“后手倒是有一些,可是我们目前手上掌控的资源太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准bèi

在杜荣的那两颗湖珠上做文章。”

“现在这两颗珠子应该已经在县尊手上了,后天便是王太守的生辰了,要是县尊手上没有更好的寿礼,想必就是送这湖珠了,至于他是送大的还是小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为此我们得去把那个会妙手空空的地痞从牢里弄出来,明日铁牛你去把从孙霸天那里搜来的财物分出一份送去给那个领头的狱卒,趁着周牢头不在的时候去,找位和地痞身材相仿的弟兄去把他换出来。”

许辰嘱咐道。

“你想把县尊大人的礼物掉包?在哪动手?县衙守卫森严,光凭一个混混可进不去,要是在路上动手,你怎么确定他会把两颗珠子都带在身上?”陆浩问道。

“我们的县尊,爱财如命,尤其喜好这些珠宝玉器,我猜他必定会把两颗珠子都带在身上,在进太守府前都会在犹豫到底该送哪一颗。至于如何掉包,我们不一定非要真的掉包,只要让他发觉自己被小偷光顾了就行,然后我们在后天早上还要出去散播一些‘谣言’关于县尊大人得到了珍宝的‘谣言’,要让去参加寿宴的宾客都知dào

这事,如此一来,他就非送湖珠不可了,而且还至少是送那颗大的。”

许辰慢慢分析道。

“到时候,好好的珍宝还没捂热就送了出去,哪怕本不属于自己,但是毕竟在手中掌控过,以县尊爱财的性子,必定会十分失落,到时再一想到杜荣这只待宰的肥羊,会做何种选择也就不难猜了。”

“得到过再失去,这种失落一般人都很难避免。”这句话许辰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可是这个计划大多都是你的一厢情愿,风险太大了!”陆浩听完后还是不由反对道。

“我当然知dào

这个计划不可控因素太多,可是我们现在能做到只有这些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

其实许辰还有一张王牌,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和情报积累,许辰发xiàn

这座皇城寺的方丈慧能确实不是个普通和尚,虽然还不知慧能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想必在县尊面前应该能说上话,要是太守寿宴过后,县尊还没有对杜荣动手,许辰只好冒充慧能大师高徒往县衙走一趟了。

要是这样都没用,那他只好带着几位少年远走他乡了。

两天后,豫章太守兼江南西道采访使王铣五十大寿,王铣身为太原王氏族人,虽然任上政绩平平,不过王氏族人身份摆在那里,加上现如今盛世大唐,豫章城又是千年古城,各方面发展早已走上正轨,能发挥的余地本就不大,在王铣想来一任下来只要不出错也就够了。于是便愈发沉迷于诗词之道,对外号称无为而治。

本地豪强看见太守大人如此,自然大呼圣明。今日,王太守五十大寿,豫章郡内各个排的上号的世家都派人到场道贺,那些不能入府的也不忘备上一份厚礼。

今日的太守府上,处处张灯结彩,府门口,或华丽或素雅的种类繁多的牛车,堵塞了门前的大道,车上的宾客只好下车徒步而行,后面跟着挑着寿礼的壮仆,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穿梭,好一副人声鼎沸的样子。

先入府的宾客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府后一座巨大的庭院,亭台、楼阁、假山、溪流,错落地分布在庭院每个角落,从城外引来的活水里面还游弋着许多鱼儿。

庭院中央一块比较大的空地上,四周丈高的烛台上点着硕大的的红烛,猩红的烛泪鲜血般滴落。

烛火下是左右两排案几,上面摆满了各种珍馐。

主位上是一身白衫的太守王铣。

他左手下的位子坐着的赫然是那晚在酒楼上的唤作万世俊的少年人。而我们的豫章县县尊此刻正坐在右手边靠末位的位子上,一脸的纠结。

“承蒙各位大驾,王铣在此先敬诸位一杯。”说着王太守举起来案几上的酒杯。

“太守大人,客气了”众人纷纷举杯回礼。

“太守大人任上三年,无为而治,与民休养生息,现如今豫章百姓丰衣足食,豫章城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些都是太守大人的功德啊!”

“惭愧啊,王某在任三年,战战兢兢,谨慎行事,唯恐辜负圣上和百姓的厚望,豫章能有今日之盛况离不开在座诸位的功劳啊!”

“大人言重,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突然,一声不响的声音从豫章县尊座位处传来,自然逃不过一直留意着这里的万世俊,对于这位少年人来说,像这样的宴会,自其出生以来不知经lì

过多少,自然无法勾起他的兴趣。

来此贺寿大半是因为那晚在酒楼上看见的那位少年人。

许辰果敢的作风让这位同样不凡的少年人产生了一丝兴趣,加之对对方的预判让他产生了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反正,总是比呆在家中听老辈人的唠叨要有趣得多。

所以,从这位县尊一入席,万世俊便注意到了他。

“太守大人,我们的县尊大人似乎有心事哦!”

万世俊见状抬首向王铣低语了一句,同时将周围几人的目光引到了豫章县尊处。

随着上座的几个贵宾将视线移开,场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于是乎所有人的眼光都开始注视着豫章县的县尊。

突如其来的注视,让吴县尊更加慌乱了,本已扶起的酒杯又再一次掉落,这回的声响全场可闻。

“吴大人可是有心事啊?”上首一位宾客善意的问道。

“啊?哦,没有。”吴县尊急忙回道。

“依我看啊,不是有心事,而是有喜事。听闻吴大人今日新得两枚湖珠,颇为珍奇,不知今日可曾带来,是否能让在座诸位开开眼啊?”这是一位外县的县令,和吴县令有些过节,此时当然乐得看他吃瘪。

吴县令刚才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一伙百姓拦路喊冤,等到他下马上前后,那伙百姓竟然向他冲来,所幸被护卫驱散,可是等他上马后竟然发xiàn

怀中的钱袋不见了,所幸那两颗湖珠被他藏在最深处。

等到来到太守府门前,在穿流的人群中竟然听到一个传言,说是豫章县吴县令新得两枚湖珠,要在太守寿礼上献上。

听到这个传言后,他哪里还能不知dào

,自己是中了人家套了,至于是谁下的套,这可就难说了,最关键的在于这回湖珠是必定留不住了,所以,吴县令才会在宴会上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到了此时,吴县令也只好拿出壮士断腕的气势来了!

“回禀太守大人,下官近日确实寻得两枚湖珠,趁此良时,献给大人,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后,摄目的珠光吸引了场上所有人,任是在场诸位都是见过不少奇珍的人,也一时为之失语。

“吴大人有心了。”王铣虽然不热衷于珠玉,不过如此奇珍倒也不会拒绝。

“太守大人有所不知,此珠可是‘崇仁坊’坊正杜荣寻到,这杜荣祖上还有一段关于湖珠的趣闻……”说着,万世俊便将杜荣爷爷如何寻到湖珠,如何发家的事说了一遍。

“哦,原来竟有如此趣事,这杜荣祖上倒也是个人物。也难怪能创出偌大家业。”

“对!杜荣!不管此事是不是你干的,老子的损失只能在你这里找回来了!”吴县令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呵呵,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好不容易找到个有趣的玩事儿。”

万世俊看到吴县令眼中的凶光后,拿起酒杯抿了口酒。

第十五章 义结金兰

太守寿宴一完,吴县令回到县衙立马提审了杜天和一众人犯,妙手空空朱大,白天的时候已经见过许辰一面,得到指点后自然将案件经过说的滴水不漏。

吴县令当堂就做出了判决,杜天勾结地痞绑架良人,后又因失败后报酬问题产生口角,遂动手斗殴,被打后怀恨在心,便在饮食中下毒,杀害孙霸天在内的十几口人命。

杜荣协助杜天作案,提供毒药,和杜天同罪。

当晚,杜荣在家中被捕。吴县令判处二人斩立决,同时上报刑部勾决,家产充公。

月旬后,杜荣杜天父子双双在狱中暴毙而亡,仵作验尸后给出的结论是,天气湿热,染病而亡。

可怜杜荣枭雄本色,就因儿子年少轻狂,终至身死族灭,至死恐怕也想不到当初仅仅是在天王殿前回头一瞥看到的那位少年人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数日后,石磊终于醒来,也能在旁人的搀扶下行走。

“好了,杜荣已经入狱,此事也算了结了。”直到此刻,许辰才算真zhèng

的松了口气。

许辰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命运的捉弄让他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本就让他有些迷茫。这几天又是算计又是杀人的,早已超出了他以往的底限,要不是看多了史书中的兴衰沉浮知dào

事到临头逃避毫无作用,加上他性子里的一股狠劲,恐怕他早已崩溃了。

“辰哥哥,谢谢你。”陆滢这几天又恢复了原本活泼的性子。

“客气什么,要不是你天天给我送吃的,恐怕我早就饿死了。”

“那是你自己不愿出来吃饭好吧”陆滢嘟哝道。

许辰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多时,陆浩,王铁牛,周康带着出去活动身体的石磊回到了厢房内。

历经一场生死,让几位少年人之间的羁绊更深了。

许辰望着众人,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开始不再孤单了。

“我有一个提议,不如我们几个结拜吧,从此之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众人被许辰的提议一惊,随即便大喜起来。

“好啊!辰哥儿以后就当我们的老大!”小石头高兴地举起了那满是绷带的手,用力地挥舞。

“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皮猴儿、周康也先后同意。

随即,许辰望向了陆浩,正好陆浩的视线转了过来,二人对视片刻,陆浩点了点头,说道:“好!”

“那好,我们也别整那些虚礼了,就在院中拜过皇天后土吧。”许辰带头走出门去。

“好”众人鱼贯而出。

五位少年在院中一子排开跪下。

“咦,小滢滢你傻站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石磊回头说道。

“臭石头!你找打啊!”陆滢初听许辰提议还有一丝意动,但是转念一想,立kè

明白了什么,便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滢滢,干嘛呢?大家都在等你呢!”铁牛看见陆滢依旧没有走动,回头道。

陆滢低着头,两只小手揪着裙角,任凭他人如何唤她,只是使劲摇头,就是不肯迈出一步。

陆浩,许辰见状只好无奈摇头。

五位少年,拜过天地,学着江湖中人,说了一大堆“同生共死”话,叙了年齿,虽然许辰无法准确得知此刻他的身体到底是多大,不过以他的实jì

年龄当这几个毛头小子的老大,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于是,许辰最大,陆浩次之,接下来是王铁牛、周康,石磊最小。众人便“大哥、二哥,三弟、五弟”的叫开了。

“大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陆浩对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真心诚意地道了一声大哥。

“接下来,我准bèi

……”

许辰简单地诉说了下自己的计划。

几天后,许辰身上的伤开始愈合,便出门运作起来。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总是要在这生存下去,虽然现如今是盛世大唐,可是不提十年后的动乱,就是现在也不能只做个寄人篱下的乞儿啊。

总要先解决温饱,科技树是不敢乱爬的,一个小小的坊正都有如此心机,自己这点斤两如果现在就出大招,估计转头就会被人灭了,只好先在附近的资源上想些办法了。

许辰在铁牛的引领下来到“崇仁坊”西北角的一间院落门前停下,这里就是副坊正何常,哦,现在应该叫何坊正了,杜荣入狱后,吴县令便将何常扶正了。

“劳烦老人家通禀一声,就说‘皇城寺’许辰求见。”许辰敲开门口,递上了拜帖和路上买的礼物。

何常此刻正在后院饮茶,自从扶正以后,何常可谓身心舒畅,此次不仅将杜荣扳倒,自己如愿以偿坐上了坊正位子,更重yào

的是自己给县尊大人献的计策,让县尊狠狠地赚了一笔,吴县尊还亲口夸奖过自己,想来以后搭上了县尊这条线,自己的位子应该还能向上挪一挪。

何府管家将许辰的拜帖递上,封面上的几个字让何常眼前一亮,这个何常也读过几年书,练过几笔字,此刻不禁赞道“好字!”

待翻开仔细看完后,何常猛地直起身来。

“来人现在何处?”

“回老爷,还在门外候着呢!”何府管家这两天因为何常高升,前来拜会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早已有些厌烦,所以今天尽管许辰已经送了礼物,他也只是让许辰在门外候着,待通传后,再由老爷决定见不见。

“快!快开中门迎客!通知厨房备席。”何常也懒得去计较管家的那些小心思,急忙吩咐道。

管家虽然不解,但也知dào

应是来了了不得的客人,遂下去指挥下人去了。

“哈哈,贵客迎门,何某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啊!”大门还没完全打开,何常那爽朗的大笑便传了出来。

许辰忙转过身来见礼,“何坊正严重了,市井小儿冒昧登门,得见坊正尊容已是大辛,岂敢劳烦坊正亲迎。”

许辰年轻的脸庞让何常一惊,随即更加热情起来。

何常走下台阶,拉着许辰走入府中。

何府中堂内,何常许辰分宾主坐好。

“听闻月前,慧能大师从河中救回一位少年,不知……”

“正是在下,辛得方丈相救,还收留我在寺中居住,实在是惭愧啊。”

“贤侄谈吐不凡,不像是个孤儿啊。”何常确认后立马将称呼改了。

“说来惭愧,在下原来在家中也曾读过几年书,奈何家道中落,族中长辈皆先后逝去,留下我这不孝竖子,在外流浪,乞食为生,到如今也不敢提起族姓,以免祖宗蒙羞。”

许辰于是乎便结合以前的版本,一点一点的忽悠起来,反正凉他也不敢去找慧能对质。

“唉…贤侄身世凄凉,难得的是不忘宗族,以后只需稍加努力,必有衣锦还乡重归故里的一日。”何常也不在乎许辰之言的真假。

一来二去,两人半真半假的倒也聊得熟稔。

许辰看见何常聊了那么久还一直在闲扯,只好暗叹一声“老狐狸”,谁让自己是有求于人呢,只能先开口了。

“世叔,小侄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戏肉来了”何常暗道一声。

“贤侄但说无妨,只要是世叔我能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世叔也知dào

,我身边还有一群少年人,都是‘济病坊’的孤儿,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这些少年人自食其力,也好减轻坊内的负担。”徐辰说道。

“哦?说来听听!”

“世叔想必也知dào

,咱们‘崇仁坊’靠近东湖,坊内也多是贩鱼的渔夫,可是坊内却无正规的坊市,我想是否可以在靠近东湖的地方设立一个专门的鱼市,将渔夫们集中起来,也方便管理,至于这鱼市的坊丁嘛,可以由这些孤寡少年担当。”许辰缓缓说来。

“这个……”

“当然了,有了鱼市当然就要有管理的职官,至于人选就由世叔决定了。”

何常看了看许辰,低头沉思起来。

许辰也不急,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坊内的这些渔夫们,平时充斥在坊内各个角落,难以管理不说,还容易滋生事端,有个统一的地方管理起来也方便。更何况以前这些渔夫们可从未交过一分税费,这些钱全部以‘保护费’方式交给了那些流氓地痞,自己可是一分也没捞到,有了这个坊市,这笔钱就能有自己一份了,当然这收税的事还是交给这许辰好了,要是没些好处,这许辰能安心做事吗。”

何常想道。

“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坊正能做主的,还得上报县尊,由大人做主。”

“理应如此,我也曾听方丈大师说过,这些渔夫生活穷苦,打来的鱼卖的钱,到头来全便宜了那些地痞恶霸,还是有个官方的坊市管理下比较好。”许辰又扯出了这张虎皮,反正吹牛不上税。

“哦?是吗?”何常自然也明白这位方丈的能量,作为老对头的杜荣这么多年每天光顾皇城寺的事,他自然是知dào

的,要是他还不能探出些什么,也走不到今天。

“好的,我会如实向县尊反应的。”

“多谢世叔,如此那小侄就先告辞了。”许辰站起身来见礼。

“贤侄莫急,我已经吩咐厨下备席,还是吃过再走吧。”何常热情挽住了许辰。

“如此,那就叨扰了!”正好饿了,还能白捞一顿好的,话说自从穿越以来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呢,许辰心想。

……

酒宴过后。

“老爷,您为何对这个乞儿如此热情?”管家有些疑惑。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送来的消息吗?”对着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何常只好耐心解释。

“当然记得!”可以说自家主人能转正全靠那天晚上的纸条,老管家自然不会忘记。

“那你难道没发xiàn

,字条上的字和今天的拜帖都出自一人之手吗?”

第十六章 东城鱼市

夕阳西陲,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开始掌灯。

许辰和王铁牛,刚从何府出来,正在街上散步,也好借晚风醒醒酒。

“铁牛,去熟食店称些肉食给大家带回去。”

“啊?”王铁牛有些惊讶,因为前不久许辰刚强调了节俭的重yào

性。

“别‘啊’了,总不能咱两在外面吃肉喝酒了,让大家啃胡饼吧,等下再顺道去下当铺把滢滢的玉簪赎回来。今天这事,估计成了,以后咱也不缺这几个钱了。”迎着铁牛那异样的目光,许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大哥,今天这事真能成吗?”铁牛一副精明样子,倒像个守财奴。

“八九不离十吧,这事对他何常有利无害,加上他最近是吴县令跟前的红人,这一件小事,吴县令还不会拒绝,再说了,不还有慧能方丈这面大旗嘛!”

“大哥,咱这样老是扯到方丈,不太好吧。”对于这位仁慈的方丈,铁牛还是心怀尊敬的。

“这个嘛…大师乃是方外之人,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计较的。”许辰只好笑笑。

“那咱们能收到渔夫们的税吗?”王铁牛贫苦出身,对剥削劳苦大众的事,心里总是觉得别扭。

“放心吧,咱们收的还不到原来他们交的一半,而且规范化经营后,渔夫们的收入也会增加,等以后咱们手上有了资本,大哥我再略施小计,他们的日子只会更好的。”

对于这些许辰倒不是很担心,豫章是个水城,市民大多喜好水产,以前没有专门的鱼市,只好自己动手捕捉,或者找那些挑担走街窜巷的货郎购买,水产市场还是很大的,等到东城鱼市挂牌成立,专业化、规范化生产,到时再搞个水产加工作坊,那些散户们拿什么来竞争。

等到供货渠道稳定后,再出钱在边上搞个专营河鲜的酒楼,把二十一世纪的那些营销策略一出,赚钱那是肯定的。

“大哥,最近其他坊的江湖帮派听说孙霸天死了,已经开始想咱们这里渗透了。”王铁牛负责收集情报,这些事他总是最先知dào



“别担心,等到咱们把鱼市坊丁的编制拿下来,换上铁质武器的‘鸳鸯大阵’岂是这些地痞无赖能比的。”

唐时在城市内,各个坊中都有武侯和坊丁负责维持坊内治安,武侯是县衙登记在册的正式职工,大多由退伍的军士担任,相当于现代的警察,而坊丁则由坊中住户出人担任,相当于现代的协警。坊丁也是有资格佩戴铁质武器的,只是各个坊丁大多都是普通人家子弟,平时又没经过训liàn

,那里能挂着十几斤重的铁刀到处走,大多都是佩戴一把木制带漆的刀做做样子罢了。

当然许辰是不会这么干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正式的编制,能合法使用武器,许辰又怎么会浪费呢?

为了迎接不远的动乱,武力还是必须要具备的。

二人在外闲逛了一会儿,便回到了皇城寺。

给寺中的其他兄弟讲了下今天的收获,把买来的肉食分发下去,许辰找到陆滢。

“滢滢,给,你的玉簪,完璧归赵。”

“谢谢辰哥哥。”自打那天不肯结拜后,陆滢见到许辰就是这副低着头红着脸的模样。

二世为人的许辰自然知dào

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要让他一个二十多岁大叔去对这么个小萝莉产生一些别的念想,他自问还真做不出来,只好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了。

数日后,吴县令批准了何常关于在“崇仁坊”设立鱼市的提议。经过几天准bèi

后,一块写着“东城鱼市”的牌匾,便送到了许辰这里。

许辰连忙联合何常在靠近东湖的一片空地上,傍着原“灌城”的土墙,用竹栏围了一片地。这地方离着豫章新城也就几十步,交通便利。

接下来的十几天,许辰领着众位少年,把从孙霸天那里搜来的钱财花的差不多,加上县里拨给“崇仁坊”的经费,终于把这个坊市的雏形建了起来。

靠近新城的西北角是一块硕大的土木牌坊,下面凉是两扇大门,中间挂着一面用红布裹着的牌匾。四周是用石砾、泥土、秸秆搅拌晾干的土砖制成的坊墙,中间还插着一根根竹子,这是许辰用竹子替代钢筋,制成的简易混凝土,结实耐用,外边再贴了一层青砖,看上去也颇为壮观。靠近东湖的地方,许辰做了个简易的码头,用了一些滑轮组件,想来以后卸货效率能有所提高。

这一天,“东城鱼市”正式开张,许辰起了个大早,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工作,许辰还是比较用心的。

去和方丈请安的时候说起这个鱼市,没想到一向喜静的方丈竟然提出要去参加开张大典,自然让许辰心花怒放。

待许辰领着方丈来到场地,何常带着“崇仁坊”内的几家富户已经在那候着了,本来对许辰迟到有些微言的何常见到慧能大师后,立马上前恭敬的双手合十见礼,心中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随后何常激动地宣bù

了“东城鱼市”的落成,并揭开了牌匾上的红布。宣bù

了鱼市官员的任命。

开张前夕,何常找到许辰,要让许辰派人来任这个坊市官,可是许辰身边都是些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这些都是他坚实的班底,他怎么可能将他们的前途束缚在这么个小小的鱼市内。

许辰当然在三推辞,何常也就越发觉得这个少年会做人,便也大方地说道,收税的事就由许辰派坊丁去做,每日的账本也先送到许辰这里。

揭牌后,第一批入驻鱼市的渔户们便在官吏的管理薄上登下了姓名,领了个准许经营的牙牌。

为了搞定这些渔夫,防止出现鱼市开张却无人入驻的尴尬局面,早在十几天前,许辰便带着众少年,打着皇城寺的旗号,挨家挨户的去宣传,还和众渔夫白纸黑字的立下了字据约定了收取的税费比。

渔户们看在方丈大师的面上才答yīng

了许辰。

接下来的日子,许辰领着众兄弟每天起早贪黑,打理鱼市,期间出现过几回别的坊的江湖帮派前来闹事,都被许辰用雷霆手段击溃。随着专门化的经营管理,鱼市的生意越来越好,坊内的摊位也逐渐被吸引而来的新的渔夫占去,当然这些后来者的租金较之前面的要高一些,但是红火的生意依然让周边的渔夫趋之若鹜。

这一日,许辰用鱼市赚来的钱让铁牛去牙行买下来附近的一间宅院,许辰和众少年也就终于从皇城寺中搬了出来。

随着鱼市越来越红火,许辰计划的水产加工作坊也建了起来,其实东湖上的渔夫们,平时也会腌制一些卖不完的鱼虾,只是工艺有些简单。

许辰把以前看到过的一些方法,结合现有的材料,也成功做出了几样特色产品,专门供给城中的酒楼,和豪门大户。

最后,许辰又用赚来的钱盘下了坊内的一间酒楼,简单装修一遍后,这间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便用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式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

新式的装修,虽然因为材料不到位,搞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在当时的唐人眼中,这已经算得上是新奇。

加上开业前,许辰命人印刷发放的传单,各种优惠促销手段,以及只做水产的噱头,还是给酒楼带来了不少的人气。

眼看酒楼前人越来越多,许辰忙吩咐掌柜前去宣bù

开业第一天,每人免费试吃一个菜的消息。

“大哥,这真能行吗?不会吧咱吃垮了吧?为了这个酒楼,咱们的现金已经用光了啊。”财迷铁牛纠结道。

“唉…三哥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你已经问了三十几遍了!”石磊趴在桌上嘟哝道,不时地还往嘴里塞吃食,这些天来,众少年生活宽裕了起来,每日鱼肉管够,一个个都养的白白胖胖的,尤其是石磊,原来凹下去的脸蛋现在全凸了出来,圆鼓鼓的,惹得陆滢每次看见都忍不住伸手去捏他两把。

“你还好意思说,有你这个大肚佬在这里,我要是不省着点,早被你吃穷了。”

“大哥的主意啥时候出过错,对吧,老大”石磊难得脸红了下,立马冲着许辰傻笑。

“吃你的吧,有东西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放心吧,铁牛,我们今天推出的这个免费菜和以后推出的一成价特色菜,都是一些精致美味,但又分量少的菜品,等到客人们吃完,意犹未尽的时候,发xiàn

菜已经没了,而肚里的蛔虫已经被勾起,就会去点别的特色菜吃,不然点普通菜只会觉得食之无味,而那些特色菜都是要付全价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把那些进门来只想填饱肚子客人让他们消费了至少一盘特色菜的价钱,他们吃得越多我们赚的也就越多。”

果然不出许辰所料,当掌柜的宣bù

开业第一天,每人免费试吃一个特色菜的消息后,那些在外面观望的闲人,纷纷走进酒楼点菜,待他们吃完一个菜后,意犹未尽,大多便又点了一道特色菜,也有那想要偷奸耍滑的人想多点,但是每人进门时候只分发了一枚免费木牌,想要再领又必须重新去外面排队,可是回头看看已经望不到尾的长龙,加上许辰派来维持秩序的坊丁少年,只好作罢。“崇仁坊”内的泼皮们可是知dào

这些少年人的厉害的,连那些会功夫的江湖汉子都被杀的大败,他们可不敢在这里闹事。

许辰对这间酒楼的定位在专营水产,同时价格上和城内普通酒楼水产价格相比也只便宜了一点,但是做工上下足了功夫,自然能打出特色,同时因为只卖水产,对同行打击不大,也不会引起其他酒楼的嫉妒。

第十七章 庙会(一)

“三东家,这是酒楼今日的账本,今日酒楼共计收入钱三十五贯零六百五十钱,按照大东家的吩咐,把零头赏给干活最卖力前三名伙计,再除去十五贯材料、人工费,今日共盈利二十贯钱,请东家点验。”

说着,掌柜的递给王铁牛一个钱袋。

“不用了,王叔,您办事我放心。”铁牛接过钱袋,从里面取出两贯递给王掌柜,“这是王叔您今日的红利,收好。”

“多谢东家!能跟着诸位东家真是我老王头这一辈子的福气啊!”王掌柜弯身作揖道。

“王叔,您客气了,咱们兄弟几个都是没长大的娃子,这酒楼要不是王叔您在前面撑着,我们几个孤儿还不得被人欺负死。”王铁牛努力学着许辰的模样说道。

“谁敢欺负你们啊!”王掌柜腹诽了一句,这王掌柜是这间酒楼原来的掌柜,许辰接收这间酒楼的时候,手上实在没有能独当一面的管理者,就只好把他留下了。后来发xiàn

这王掌柜的还真有几分本事,只是在原来的东家手下没有发挥出来。这王掌柜见到自己的几位东家居然是些毛还没长齐的少年,顿时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想着自己先好好露两手,把这群啥都不懂的小屁孩震住,等以后这酒楼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啊。

可是等到开业后,许辰的种种促销手段一出,外加传给铁牛的“新式记账法”一项项收入支出明明白白的几张帐薄上,就是一个外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王掌柜的小心思就渐渐没了。等到许辰颁布的奖惩措施一出,王掌柜就死心塌地的跟着许辰干了。

“大哥,今天酒楼盈利才二十贯,除去给王掌柜和罗主厨每人一成的红利,咱们到手的才十六贯而已。”王铁牛来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说道。

桌子前围座着许辰、陆浩等人,许辰实在是受不了跪坐,便找木匠做了几套座椅,当然了那木匠现在也是许辰的人了,对于能赚钱的新鲜玩意儿,许辰是必须抓在自己手里的。

这里是酒楼顶层的一间小阁楼,许辰在装修的时候把它改了一下,当成了兄弟几个商量事的地方,当然吃饭也是在这里解决的,毕竟许辰新买的院子里住着的全是十几位少年,也没人做饭,也只能来酒楼跟着伙计们一块吃了。

这间小阁楼不大,也就十来平方,几口箱子,一张书桌一张圆形饭桌,也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阁楼的入口是设在朝酒楼后院的墙上的一座“之”字型的楼梯,和酒楼内部分离开来。除了这条路,许辰还秘密修建了一条索道直通酒楼外面,这事只有兄弟五人还有陆滢知晓。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许辰一直保留着一丝谨慎,也可以说是对陌生的恐惧,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留着一条后路。

“十六贯还嫌少啊!还‘而已’!咱们豫章城的米价才二十几文一斗,你算算能买多少?”许辰实在受不了铁牛这副守财奴样子。

“可是咱开业那天,盈利近百贯啊!”铁牛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新鲜感过去了,平淡下来是必然,再说了要是咱们酒楼真的日进斗金,凭咱们现在的实力能守的住吗?”

“哦……”

“放心吧,罗厨的新式菜快搞好了,等到一推出,又能火一把了。”

“真的啊?”王铁牛眼冒金光。

许辰干脆转过头去,“朱大,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回禀公子,最近几日兄弟们打探来的消息全在这里了。”说着递给许辰一叠纸。

这个朱大便是那个妙手空空,杜荣的案子一了,吴县令便把他放了,许辰发xiàn

这个朱大除了神偷技能外,轻身功夫也不错,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小偷要是手脚不麻利点也混不到现在。

这个朱大除了这些外,眼光也不错,脑子转得快,许辰便让他去把原来孙霸天的势力整合起来,都是些城狐社鼠,别的不在行,这些打探消息的事还是干的不错的,许辰便每月划拨一些经费给他,让他去打探关于豫章城内的一切消息,事无巨细的整理在一起,每过几天便上报一次。

为了迎接不久的将来那场动乱,许辰在积蓄实力的同时也不忘锻炼身边的几位兄弟。王铁牛喜欢这些商贾之事,许辰便让他负责酒楼和鱼市的账目,老四周康负责每日操练那十几位少年,陆浩则和许辰一起负责谋划,至于石磊年纪还太小,许辰只让他多吃多锻炼,长好身体要紧,也不枉费了天生神力。

“干的不错,很详细,下楼吃饭去吧!”许辰温言说道。

“是,公子。”朱大躬身退下。

“大哥,怎么了?”许辰眉间的一丝疑惑没有逃过陆浩的眼睛。

“哦,没事,城内似乎有些异常,不过与咱们关系不大。”说着许辰便招呼大家吃饭。

……

“辰哥哥,今天晚上城里的普贤寺有庙会哦,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陆滢一双大眼水汪汪地盯着许辰说道。

“猫会儿?好啊…好啊!肯定有好多…好吃的!”一听庙会石磊立kè

抬起了头,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

“臭石头!又没问你!”陆滢转过头脸就沉了下来,随即又想到不能让“辰哥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立马就转过头来,又是一副甜甜的样子,双眼紧紧地盯着许辰。

许辰浑身不自在的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好啊”艰难的避过了那双眼。

“耶!可以去看庙会了。”毕竟是孩子心性,得到肯定答复后陆滢立kè

兴高采烈起来,随即又马上端坐成淑女样。滑稽的样子让许辰忍不住偷笑。

“你们呢?都去吗?”许辰问陆浩、周康他们,直接忽视了那个同样兴奋地石头。

“去。”周康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我也去,不然滢滢非玩疯不可。”陆浩这当哥哥的心思依然如故。

“人家哪有啊?”陆滢扭捏道,仿佛不开心哥哥把自己说的这么不淑女。

“大哥,我就不去了,今天的账目还有些没看完。”铁牛说道。

“切,三哥你也太没劲了,天天就知dào

看账本。”石磊的嘴一直没停过。

“那好吧,”许辰也不好打击铁牛这热情劲,“你要什么礼物,回头我们帮你带来。”

“我知dào

,我知dào

三哥要什么!三哥要算盘,大的算盘,最好是那种有十珠的,省得他老抱怨不够算。”吃货石头又出现了。

铁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滢滢,来,这两贯钱给你买东西吃。”

“哇,三哥今天真大方,”石磊鬼叫一句,也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王铁牛随即一人分发了一贯钱,唯独漏了石磊。

“三哥,我的呢?”石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幽怨地样子。

“在滢滢这里,省得你拿着累啊,一贯钱啊,可不轻啊。”铁牛一本正经的说道。

“三哥!三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

这里是普贤寺门前南浦大街上的一座酒楼的顶楼雅间,房间内装饰豪华却又不显俗气,波斯地毯覆盖的地板上一鼎香炉阵徐徐地冒着青烟,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幽香。

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人,站在窗边,深邃的双眼注视着窗外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公子,”一位身着青衫的老仆恭敬的站在青年人身后。

“都准bèi

好了吗?”青年人说道,声音浑厚。

“请公子放心,都已备妥。”

……

“辰哥哥,快看快看,那盏灯好漂亮哦。”陆滢拉着许辰一路向前小跑。

陆浩只好领着众人在后面跟着。

“是挺漂亮的,”今天的南浦大街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随处可见的是各式各样的彩灯,把个南浦大街照的犹如天上人间般。

这规模在许辰看来估计上元佳节也不过如此了,当然了他也没看过上元节的盛况。只不过今天这些灯好像主题有些单一啊。

比如陆滢指着的那个,中间一条长方形的白灯,两旁是一男一女模样的人形灯,仔细一看这不就是牛郎织女鹊桥会嘛。还有四周的这些灯不是喜鹊就是银河的,最夸张的是前面一座高楼前摆放的灯,一层轻纱遮蔽着一座圆形的水池,里面隐约可见七位女子正在沐浴,外面一个男子打扮的人正躲在边上的一块青石后面偷窥。

往近走后,才发xiàn

这高楼竟是一处妓院。

“老二,今天什么日子啊?”许辰越看越迷糊,转头对着赶上来的陆浩问道。

“七月初七,乞巧节啊。”这回轮到陆浩迷糊了。

“哦,怪不得呢。”许辰想想也是,来这个世界快两个月了,五月份被方丈救起,在皇城寺“修养”近一个月,再紧接着发生的这一切,让许辰这个外来者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这一切竟真实地发生着,自己是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并开始融入这个世界,成为这世界的一份子。

短短的一瞬间让许辰接受了一些以前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也想通了一些必须面对的事,从此刻开始,许辰才真zhèng

的开始融入这盛世大唐。

放下心事的许辰,望着前面蹦蹦跳跳的陆滢,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怪不得非要拉我出来呢。”

第十八章 庙会(二)

“久闻崔兄高才,值此七夕佳节,南浦大街上灯火通明,盛况空前,不知崔兄可有雅兴赋诗一首,也不枉费了这翻美景啊。”一位身材略胖的青年对着身旁一位一脸倨傲的青年说道,满脸都是阿谀的神色。

“嘁,这算哪门子的盛况,不提长安的朱雀大街,洛阳的定鼎大街,就是扬州益州也比这豫章好上千百倍。”那位倨傲青年不屑的说道。

“是是是,崔兄是见过世面的,我们这小地方不入崔兄法眼也是难免的。”胖胖青年闻言讪讪的一笑。

“呸,这王胖子真给我们豫章人丢脸,”不远处桌旁的一位青年对着边上的同伴说道。

“黄兄,小声些,当心叫老师听见。”身旁的同伴赶紧拉了拉他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高座着的几位中老年人。

“胡兄说的不错,回头为了这胖子再挨老师一顿训,实在不值当。”另外一个青年也劝道,又一脸怪异的挪揄道:“再说了,这王胖子也不是豫章人啊,他不是老吹嘘自己是太原王氏吗,还厚着脸皮跑去太守府跟太守大人攀亲戚哩。”

“没错,没错,还是罗兄说得对。”黄姓青年闻言笑道。

胡姓青年望着眼前两位好友这番模样只好笑笑。

这里是南浦大街上一座两层小楼的二楼,此楼唤作“洪楼”,这是一层开放式的楼层,没有围墙的遮挡,周围的街景映入眼帘,举目四顾,处处是游玩的人群。

今天,这层小楼被豫章城内的几位大儒包下,趁此佳节在这里举办了个小小的文会,当然了,主要的参与者还是这些青年人,也就是这群儒士的学生,借此机会也好检验下这群学子们的学识,为数月后在太守面前的考核提供一个参考。

唐时科举开始成为定制,天宝年间更是成为朝廷取士的一个重yào

渠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的就是如此。

而唐时在地方上的选拨不像明清时有省府县三级考,作为一个重yào

依据的就是地方长官的推荐,也就是取得太守的推荐至关重yào



有了功名的诱惑,外加都是些年轻气盛的青少年,文会还没开始多久,诗文没作多少,火气倒是涨了许多。

……

“咦,这不是徐兄吗?”崇仁坊的大街上一辆牛车的窗帘被风吹开,车内主人的目光被大街上步行着的一位四旬左右中年人吸引。

中年人身着短衫趿着木屐惬意的在街上逛着。

“徐兄,留步。”牛车上的主人下车急赶两步来到中年人跟前。

“噢,原来是黄兄。”中年人转过身来。

“徐兄不去洪楼参加文会,倒有兴致来这旧城闲逛啊。”黄姓中年人笑骂道。

“黄兄不也没去嘛。”

“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那,我去了,反到不美。”

“瓜田李下,黄兄你啊,总是那么多弯弯绕绕。”

“呵呵,”黄姓中年人笑了笑,盯着徐姓中年人望了望笑道:“徐兄还是如此不拘小节啊。”

只见徐姓中年人身着粗布麻衫,两只袖子高高卷起,下身是一条短裤,腰间一根布带随意的打了个结,头顶上一根柳木簪子盘着一头长发。

这副打扮和街上那些闲汉倒是相差无几,相比之下,黄姓中年就要讲究多了。一身体面的白衫,腰间一根玉带,脚上一双金丝镶边的靴子,头顶的长发用根玉簪盘着,一看就仔细地整理过,走到近处还能闻到淡淡的幽香,竟是熏过香的。

“大热天的穿那么多不怕长痱子啊,我可不比你土生土长的豫章人。这湿热的天气,我可受不了。”

这个中年人,姓徐,名番,字致远,科举进士出身,曾外放过几任县令,后来进京在御史台当了一任御史,只因上书弹劾权贵,被贬到豫章城做了一个文学博士。此人性格耿直,文章写得不错,诗词也颇为精通,再加上他弹劾的那个人乃是当朝宰相李林甫,想得深一点人发xiàn

他弹劾失败后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在士林中自然颇有名气。

这几年下来,徐番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倒过了几年悠闲地日子。

“黄兄啊,这崇仁坊以前我也来过几次,记得好像没有这般干净吧?”徐番四顾道。

“徐兄说的不错,这崇仁坊靠近东湖,以前湖上的渔民都纷纷来此贩鱼,时间一久坊内自然是臭气熏天,只不过,大约一月前,坊内新开了一个鱼市,现今渔户们都去那里贩鱼了,街上自然也就干净不少。”

“堵不如疏,这‘崇仁坊’坊正倒是个实心任事的人。”

两人边说边走,忽觉肚中有些饿,便四顾地欲寻家酒楼。

“咦!妙句!妙句啊!”徐番望见街边一家酒楼门前的对联不由得赞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果然好句啊!”黄姓青年看过后也赞道。

二人抬头看到大门正上方挂着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赣水渔家”便是此间酒楼的名称了。

二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副好的对联。”

“这店名取得倒是有些俗气了。”

“二位客官里面请,本店专营各色水产,品种丰富,样式新颖,保管二位吃的流连忘返。”一个伙计打扮的伶俐少年迎了过来。

二人走进店内,首先为这新颖的装修一惊,只见不大的一楼大厅里被翠竹、屏风等分割成一个个小的区域,各区域像是一个独立的房间,门口有竹帘相隔,有些区域内摆放着和其他酒楼一样的榻榻米和案几,而有些竟摆放着一些少见的家什,高高的园桌,周围椅子也是高高的,椅子后面还有长长的靠背。

伙计看见二人正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些桌椅,便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东家命人特制的。”

“二位要做选什么位子呢?这一楼大厅便是这样了,二楼三楼还有专门的包房和雅间。”

“黄兄,我看咱们便在这大厅坐下吧”徐番看见这家酒楼处处透着奇异之处,一时好奇心起,便想看个究竟。

“好吧。”其实以黄姓中年人的性子是不愿在这大厅里和一群满身酒气的汉子挤的,可也不愿驳了好友的面子。

伙计按照徐番的要求将二人带到一间有桌椅的“包间”,拉开帘子请二人坐下后,放下帘子旁边的喧闹仿佛一下子走远了,但又能清楚地听见旁桌的声响,整个环境,热闹而又给人私密的感觉。

“闹中取静,动静相宜,这些也是你们东家设计的?”徐番坐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感觉刚才一路走来的疲倦得到了舒缓,对着桌椅的功效暗自称奇,对着伙计问道。

“是的,我们东家可厉害了!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听说原来还是个乞儿,现如今不仅开了这间酒楼,连坊内的鱼市也是东家操办的,您去外面打听打听,那些渔夫们说起我们东家有哪个不竖大拇哥,咱们‘崇仁坊’能成现在的样子,全靠了我们东家,您看这路边的排水渠还有边上的杨柳全是我们东家办的。”伙计说起许辰来满脸的佩服,可以说许辰已经成了这些少年伙计们的偶像了。

“哦?是吗?这些都是你们东家干的?我听说这些不都是坊正做的吗?”徐番有些疑惑道。

“客官您有所不知,坊正也是在咱们东家的建议下去向县尊大人提议的,您看见门口的牌匾没?那可是咱们吴县尊亲笔所写。至于那副对联也是我们东家写的。”伙计又趁机显摆道。

“难怪了!”徐番释然道。

“二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

伙计便一股脑的迅速的说了起来,这些当然也是许辰教的,培训这些伙计的时候,可没把许辰累死,这些伙计大多不识字,这段相声般的报菜名是许辰一遍一遍的口述给他们的,伙计们记得虽然勤快可是毕竟时日尚少,便也只能记住其中一段,还得连贯的说出来,不然一停,准得忘了词。

“慢着!刚才我们听你说过,你们店里不是只卖水产吗?那这些牛羊、熊掌之类的是哪里来的?”

伙计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回客官的话,这些菜都是我们主厨按照庙里做素肉的法子,用水产做出牛羊的味道,推出的新式菜肴,保管每样主料都是水产,不是不要钱!”

说起这个姓罗的主厨,那也是许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别的酒楼挖过来的专做水产的大厨,本来这罗厨还不愿来这旧城区的小酒楼的,是许辰把炒菜的法子交给了他,痴迷厨艺的老罗才心甘情愿的来了这里。

唐代的烹调方法不外乎蒸煮炸烧等,是没有炒菜的,也是因为火的温度不够缘故,这还是许辰在灶台上加了个鼓风机提高铁锅的油温才解决了这问题。

“哦?是吗?那好,你把你们店里这些新菜给我们上几样来。”徐番的好奇心更重了。

“好咧!客官稍等,菜肴马上就到!”

……

“客官,请看这道菜名为‘龙腾四海’这龙其实是黄鳝,还有这道菜‘鹏程万里’,鹏身是由黄鱼鲤鱼等鱼肉制成,翅膀是鱼翅,至于这些金黄的羽毛其实是油炸过的蟹黄,还有这道菜……”

伙计滔滔不绝的宣传着酒楼的新菜。

徐黄二人尝了一下菜肴,发xiàn

味道的确不错,停杯投箸后徐番的好奇心又来了。

“伙计,你不用去招呼其他客人吗?”

“回客官的话,我们店里的规矩和别家店的不太一样。”

“哦,有何不一样?”

“是这样的,我们店里的伙计每人最多只负责两张桌子,而且如果伙计愿意只负责一张桌子,就像遇见二位客官这样好奇的人需yào

多花时间招待,只需去主台那里报备下就可以只负责一张桌子的。”

“哦,这倒是一个偷懒的好法子啊”徐番有些失望道。

“客官,这您可就说错了。”伙计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我们店里的伙计非但不能偷懒还必须勤快,因为这关系到每日自己的工钱。”

“哦,难道你们店里的伙计工钱还不一样吗?”徐番惊讶道。

“当然不一样!我就详细跟你说说吧,我们东家给我们所有的伙计制定了一套详细的奖惩条例,每天都会进行评比,最前面三名可以得到每日酒楼盈利的零头,如果零头少于三百文就按三百文算,第一名一百五十文,第二名一百文,第三名五十文,好的时候零头有九百多文每人能分到三百多哩。”

“然后是最后面三名不仅得不到赏钱,当日的工钱还要减半,要是一个月里面连续三天是最后三名,立kè

开除。”

“哦,那评比的依据是什么呢?”徐番来了兴趣。

“依据就是每个伙计当日的盈利,我们店里包括大厅,楼上的雅间在内所有位子分摊给每位伙计,一人最多两桌,这两桌的消费额便是评比的依据。我们所有空闲的伙计都会在总台待命,看见客人进门按照上一天的排名由排名靠前的伙计上前招待,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去,然后就会轮到下一名,为防止无人招待的情况发生,最后一名必须前去。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排名靠前的伙计就可以因人而异,只选择招呼看上去富裕消费多的客人,但是这些客人往往讲究,花费的时间也就多,而那些排名靠后的伙计招待的那些进来只为填饱肚子客人耗的时间也少,数量一多甚至反而会超过排名靠前的伙计。”徐番不愧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捉住了重点。

“这位客官说得对,而且为了防止伙计出现态度恶劣的情况,一旦客人投诉或者拒绝付款,对此造成的损失将有伙计承担。”

“这么高的消费,你们伙计承担的起吗?”黄姓中年人也跟着问了一句。

“还是可以的,”伙计腼腆的笑笑,“店里除了前三名的奖励外,平时的基本工钱也比别的店要高得多,而且每推销出去一份特色菜,还能得到菜价百分之一的提成。”

“小兄弟每月能赚多少啊?”徐番看见伙计的笑容,问道。

“这个嘛…我这个月评过几次前三得了差不多一贯钱,加上工钱提成大概能有五贯钱。”小伙计说到这里满脸的幸福。

“什么?五贯钱?”黄姓中年人一听,震惊道。

“按照市面上的米价,本朝九品官的月俸才不过五石米,算下来一个月才一贯多钱,还抵不过你一个小伙计几天的赏钱?”

黄姓中年人的脸色有些不好,伙计见状悻悻地低下了头唯恐惹怒到这个客官。

“算了,你先下去吧。”徐番见状对伙计吩咐道。

“是,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伙计如蒙大赦道。

“岂有此理!想我等士子,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为官得到的俸禄居然比不过这跑堂的伙计。”黄姓中年人由自愤愤说道。

“黄兄,你着像了!人家小伙计也是靠自己劳动赚钱嘛。”

“唉…养气功夫不到家,让徐兄见笑了。”

“这个少年东家还真是个奇人啊!”徐番叹道。

“的确!这番奖惩条例可谓对人性把握到了一定的火候。不然决计做不出来。”

“我倒真有些想见见这位少年了……”

第十九章 庙会(三)

夜,渐入中天,凉风吹散不了夜游的人群。

天子宵禁的律令在这千里之外赣鄱大地显得有些单薄,何况在这有情人儿一年一度的相会日里,官吏们也不好做出什么有悖舆情的事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淳朴的市民们也放下了对法令的忌惮,尽情的享shòu

着这难得的狂欢。

南浦大街上,庙会仍在继xù



洪楼,学子们争相吟诵自己的诗词,佳作很少,但是水平还是过得去的,毕竟为了这次文会,众学子还是下了一番心思的。家里的长辈早在来之前就打了招呼,大家都知dào

这次的文会事关数月后的太守推荐名额,所以都特意挑了些过去所做又应景的存货,仔细地斟酌后才会当众吟诵出来。

“吴老,这一批诗里可有佳作否?”洪楼二楼平台上跪坐着几位中老年人,正在交谈着。其中一位五旬左右的华衣老者恭敬的对左手边耄耋老翁说道。

“马马虎虎吧。”

看见老翁兴致不高,华衣老者讪讪的一笑。

在靠近这几位老者的一个案几旁正襟危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手持描金纸扇优雅的摇着,神色淡漠的注视着面前喧闹的人群,温和地笑容掩盖不了眼瞳中那一丝鄙夷。

青年人名叫钱弘,江东钱氏族人,几个月前跟随家中商队前来豫章游学。世家巨额的资源,不但使钱弘有着良好的修养,才学也是不错的,尤其做的一手好诗,在江浙一带也算小有才气。此次西来除了拜见几位大儒外,也存着跟豫章学子们一较高低的心思。

豫章一地,自汉代筑城开始,数百年来一直是长江南岸有数的大城,经济发达,文教昌盛,受教育的人多了,出几个才子也就不稀奇了。

刚来的时候,钱弘可谓踌躇满志,也曾频频出席一些文会,以诗会友,几首佳作让众多豫章学子们望尘莫及,钱弘也生出了高手寂寞之感。直到有一次,在多饮了几杯后,说了几句“豫章学子不过如此”之类的言语,气的几位学子当场佛袖而去。

在钱弘正在懊悔不该失态,准bèi

事后去给众人道歉时,离去的几位学子领着一位身着布衣,神色有些木讷的青年前来,后面还跟着闻风而来的大批本地学子。

在众学子怂恿下,那个布衣青年便和钱弘来了一场较量,望着眼前的青年,钱弘有些轻视,此人一看便是寒门中人,高贵的出身使钱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看不起这些寒门学子,“这群穷鬼能有多少学问”这是钱弘心中所想,也是众多世家子第的普遍心声。

毕竟此时的大唐,虽然号称盛世,可是雕版印刷成本巨大,加上纸张价格昂贵,作为学问最重yào

载体的书本,昂贵并且稀缺,更别提一些传世孤本只存zài

于高门望族的藏书楼里,垄断书本从而把持教育是这些豪门维护自身地位有效的手段之一。

所以接受教育,读书识字依然只是富家子弟才能享shòu

到的权力。尤其是这些世家大族,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积累,让他们存有众多的书籍,世家子弟们读的书多,见识当然也就更为宽广,反映在诗作中便有一种旁人难及的一种大气。

满怀信心的钱弘接受了学子们的挑zhàn

,虽然知dào

能被众人推举出来的学子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可是身为世家子弟的尊严不允许他后退。

结果让钱弘无地自容,木讷的青年盏茶间便做出了几首诗作,主题不一,风格各异,无不切合自己所出的题目,显然是当场所做,不是以前的存货。

这一战对钱弘的打击很大,他从未想过自己十多年来在家族中辛苦学习的成果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而且更可恶的是打败自己的对手竟是一个以前从来都不会正眼看一眼的“穷小子”。虽然后来得知此人的老师乃是本地的大儒,连自家长辈见了都要恭称一句“吴老”的世家名儒,想必藏书自不会少。可是心中的愤恨一点也没少,时常想着能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挽回一些颜面。

这次的洪楼文会,便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那个什么科举的推荐名额,他是不稀罕的,更何况他也不是豫章郡人,要来无用。

在得知那个可恶的“穷小子”没来后,钱弘更是在心中高呼“天助我也”,准bèi

在今晚抛出自己苦思多日的诗作,挽回丢掉的面子。

所以,从文会一开始,钱弘便坐在位子上冷眼旁观,不定的斟酌,等待机会。

“钱兄今晚为何独坐在此?要是有好的作品,不妨念出来让在座诸位好好赏鉴一番。”一个带着一丝戏虐的声音在钱弘耳旁响起。

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众人,钱弘心中笑道“终于来了”。

“小弟才疏学浅,苦思多时依然不得其所”

“哦?原来钱兄今晚状态不佳,可惜可惜,本来小弟还想着今晚能见识见识江东才子的风范呢。”

“呵呵,兄台过誉了,尽然兄台如此盛情,也罢,小弟只好献丑了,就算丢人,也不能折了江东学子的脸面。”

说罢,站起身来,仰望星空,右手持扇装模作样的摇了两下,在场中走了几步后便吟诵起来……

“星光历历汉悠悠,怅望双星都倚楼。

莫谓人间多别恨,便疑天上有离愁。

安石谪去谁相伴,子晋归来合公游。

惟有月娥应最妒,一轮风露不胜秋。”

念完后负手而立,颇有点七步成诗的味道。

“不错,不错,钱小子这首七律算得上今晚难得的佳作了。”高座主位的“吴老”出声道。

见钱弘拔了头筹,众多本地学子开始不淡定了,纷纷聚在一起议论,怂恿在场的几个有些名气的学子,希望他们能替本地学子争口气,把钱弘的势头压下去。那几位学子也纷纷埋头苦思,可惜以前的存货里没有比这首好的,要他们现作一首,又没有那么敏捷的才思。

“可恶!要是宋泽兄在的话,哪容他在此猖狂!”

“这小子,就是看着宋兄不在,才故yì

如此的。”

正在众本地学子苦思对策,钱弘意气风发之时,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正将一张纸递给上座的几位老人……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些。

“快看!快看!辰哥哥,那里好像有灯谜猜,我们去看看吧。”陆滢拉着许辰的手,使劲地往人群中挤去,后面跟着无奈的许辰众人。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猜高难度灯谜啦!猜中有奖了啊!聪明的公子小姐们,千万不要错过了,奖励十分丰厚哦!”一个伙计模样的少年正在摊前卖力的叫唤着。

“辰哥哥,我们也来猜吧,滢滢想要那个娃娃!”说着陆滢指着伙计后面架子上的一个兔子模样的瓷娃娃说道。

瓷娃娃洁白无瑕,两颗眼珠红亮亮的,身上的釉纹顺着兔身蔓延,仿佛天生的纹理,一看便是不错的瓷器。

望着陆滢亮晶晶的大眼,许辰只好点头,同时心中默念“千万别太难啊,这可不是我的专长!”

许辰心中的默念陆滢显然没听到,在陆滢小小的心中她的辰哥哥是无所不能的,猜个灯谜还不手到擒来。

“伙计,我们要猜灯谜!”陆滢迫不及待说道。

“承蒙惠顾,十文钱猜一次!”说着伸出了右手。

“什么?还要钱?”陆滢惊讶道。

“瞧您说的,我们这些奖品也是要花钱置办的,总不能让我们赔本赚吆喝吧。”

“那…那好吧,钱给你!”说着陆滢望了望兔娃娃又望了望自己的小荷包,艰难的从里面取出十文钱,不舍地递给了伙计,这两年家中的巨变已经让陆滢知晓了生活的不易,现在这些钱都是辰哥哥辛苦挣来的,每一文都不能乱花。

“得嘞,这是您的灯谜,您收好!”伙计从头顶取下一个小灯递给了陆滢,“限时一炷香,超过时间的话你可以再加十文钱再猜一炷香,否则您只能空着手离开了。”

说着,伙计从桌子下掏出一根短短的香,在陆滢面前点燃。

“你!”听清楚规则的陆滢顿时感觉受到了欺骗,正要发作,可是望着伙计谦卑的笑容,再想着身后的许辰,只好愤愤的跺了跺脚。

许辰此刻才发xiàn

摊子周围聚集着好多冥思苦想的少年人,男女都有,身旁大多都摆着一根燃烧的短香。

大唐风气开放,少年少女结伴同游也是常见的,何况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少年人又怎甘心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认怂,一个个都在埋头苦想,浑然不管时间的流逝,十文钱十文钱的不停地递着。

看见这场景,许辰不禁为这家店的营销手段叫好,果然是不能小看古人啊。

等拿到灯谜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只见纸上写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要求猜一物。

荀子的劝学许辰自然看过,可是这个谜底…

“老二,你来看看!”许辰将纸条递给了陆浩,摸了摸鼻头。心道“这也太损形象了!”

“这个…我也不会。”陆浩的回答倒让许辰小小的松了口气。

“哪呢?哪呢?我也要看!”石磊这个大块头不知何时又挤回了众人身边。

“瞎起什么哄!你认识这些字吗?”陆浩一个巴掌对着石磊后脑拍去。

“不认识就不认识嘛,好好说话不行啊!干嘛打人!”石磊嘟囔道,可是望着陆浩那凶恶的眼神又把头低了下去。

眼看着纸条在众人手里一一传开,香已经烧的过半了,陆滢开始着急了。

“辰哥哥,你猜出来了吗?”

“这个…”望着陆滢渴望的眼神,许辰一时无语。

“滢滢,要不咱们…咱们去问问看能不能把那个兔娃娃买下来?放心!我来出钱!”

“啊?”

在陆滢失望的眼神中,许辰迅速冲到摊位前和伙计交涉起来。

“公子,这可不行!这里的都是奖品,只能靠真才实学来取的。”

“小哥儿,通融通融嘛,我出双倍的价钱!”

“抱歉,不行!”

许辰回头偷看一眼,那双大眼睛里已经开始弥漫着水汽了。可是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好用强啊,这可怎么办啊?

着急四顾的许辰突然看见边上一个少年人用一张写了字的纸和伙计换了一个奖品,立马冲了上去。

“小哥儿,他怎么能拿奖品?我看他好像也没猜出了灯谜吧。”

“好叫公子知晓,咱们这还有个规矩,灯谜猜不出来也行,只要您能赋诗一首,奖品立kè

双手奉上。”

说着笑眯眯的看着许辰,心想着就你这土包子样,怎么可能会写诗。这也是伙计一直没有告sù

许辰这条规则的原因。

看着许辰犹豫的样子,心道“果然如此”。

“麻烦让一让,别挡到了后面的人!”伙计的语气已经有些冰冷了。

“辰哥哥,不就写诗嘛!写出来吓死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在陆滢心中,许辰作诗可是很厉害的。

有一次,许辰在大家面前朗诵《滕王阁序》的时候,惊的陆浩说不出话来,陆浩也是读过书的,虽说未必能作出什么好的诗歌来,但这种千古名篇魅力,陆浩还是品位的出来的。

当陆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许辰时,许辰才意识到不对劲,忙问道“你没听过这篇文章?”

“闻所未闻!”

这下可把许辰惊倒了,要知dào

当年王勃作完此篇后,滕王可是命人将其刻在了滕王阁中的,再说如此千古名篇,身为豫章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滕王阁许辰前不久也去看过,依旧屹立在赣水之滨。只是当时没去注意壁上的石刻。

“王勃这个人你听说过吗?”许辰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是绛州王子安?”

“没错,就是他!”

“当然听过,王子安当年是有名的才子啊!”

“他没来过豫章?”

“这个…我不知dào

,书中也无记载。”

“那他在哪死的?”

“扬州以东的出海口啊,这在当年可是大事,很多书中都有记载的,你不知dào

吗?”说着陆浩奇怪的看着许辰。

听完后,许辰久久不能平静,又一件陌生事情的出现让许辰感到了恐惧,对于一个历史系毕业生来说,对历史的熟悉已经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无法更改的,本以为来来到了一个熟悉的世界,可是这突来的陌生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乃至对未知的恐惧。

这也造就了许辰以后凡事必留一线,且不依赖原来记忆的行事风格。

当然,最直接的好处便是,在众人眼中,许辰已经是个大才子了。

……

望着伙计轻视的眼神,许辰也不说什么,提笔写下了数十字。

“对不起了,少游兄。也不知dào

你到底还能不能出生,这里就先借你的东西一用了。”

“这是诗歌吗?”伙计看着纸上对仗不一的词,眼神中已经开始带着鄙夷了。小二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看见别人的写的诗都是字数对整齐的,可是许辰写的,明显对不齐啊。

“是与不是,不是你能判断的,只管交上去就行了。”许辰冷冷地看着伙计。

望着许辰冰冷的眼神,伙计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乖乖的把纸条交给了管事的。

“把奖品给他吧。”

管事的其实是吴老书童,这个灯谜摊位正好在洪楼的一楼,召开这个诗会的时候吴老本着拾遗补漏的心思,想着在市井之中没准也能发xiàn

一二有才之人,便让人在一楼摆了这么个摊子。

管事的跟着吴老这么多年,在诗文一道也颇有功力,自然能识得这首乃是当今不怎么入流的曲子词,但是能将一首下里巴人的曲子词写出如此水准,可见作者的文字功力深厚。

当他抬头再去寻找许辰的时候,看见的只是流动的人群,只好先去禀报主人了。

“主人,这是老奴刚收到的一份作品,是首曲子词。”老人家来到楼上后低头对吴老说道。

“哦?”吴老对自己的老书童还是比较了解的,知dào

他不会无的放矢,这首不入流的曲子词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低头一看,先道了一声“好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鹊桥仙的调子,”吴老仔细斟酌几遍后,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曲子词也能做出如此佳作!从此,七夕再无诗词了!”

一言,惊四座!

第二十章 庙会(四)

柴七,这个名字他已经用了二十四年。他不知dào

师傅为何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他也不在乎这个,名字在他看来只是个称呼而已。

六岁以前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模糊不清,其实也不能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每当午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总是会拿起放在床头的食物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哪怕肚子已经涨得浑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内心的恐惧。

说是大唐盛世,其实在广阔的乡村内,农户们也只是堪堪能够吃饱而已,一年到头的劳作,除去租子和来年的种粮,也就只剩下了一家人的口粮。

那一年,也不记得到底是哪年了,县里闹了大旱,成片成片的庄稼枯死,父母的泪水太少,救不活地里的庄稼。

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父母相继倒下,哥哥姐姐也把仅剩的粮食给了自己,传说中的救济没有等到,为了活下去只能背井离乡,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现在想来,一个六岁的小娃娃也走不了多远……

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他的师傅,师傅虽然严厉了些,可他让自己吃饱,还教自己功夫,让自己永远也不会饿着。在他想来师傅便是最好的师傅了。

今天晚上,师傅又给了自己一个任务,去西边的一个小镇里的一个祠堂取一样东西。

他已经在这颗老槐树上待了快两个时辰了,镇子也从傍晚时分的喧闹逐渐寂静下来,街上的几只大黄狗也各自回了自己的窝。

“是时候开始了!”

柴七纵身一跃,掉入对面墙角的阴影中,落地无声。

在院落、围墙、树木交错的阴影中前进,身上的夜行衣是特制的,涂满了一种能消除气味的药粉,可以避过狗的嗅觉。

多年苦练的轻功除了带起一阵微风没有丝毫的声响,镇子的布局早在几天前的乔装探访中就已经摸清。

这一类的任务,柴七做了不止一次,踩点的时候,只利用行走在角落时的空隙来换衣服,只能用一天的时间来记清全部的布局,以及查探可能存zài

的暗桩。踩完点后,过几日才开始行动,谨慎的作风使他活到了现在。

前面那间院子就是目标所在了,柴七放缓了速度,一路上没用发xiàn

暗桩,让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任务应该能够轻松些了。

柴七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多次失败的经lì

告sù

他,往往是在最后关头的松懈导致功败垂成。在院子外面又暗中观察了一刻钟,主殿内只有一个少年人,看他的身形步伐,柴七断定他不会武功,应该很好解决。

再三确定院中没有什么威胁后,柴七选择了行动。

翻过院墙,缓缓摸近主殿,少年人的后脑在柴七瞳孔中放大……

“崽哩仔,嫩在搁里做戏历?”一个浑厚的老年声调操着一口豫章本土话在柴七耳边响起。

“糟了,被发xiàn

了!”柴七双腿猛地向后一蹬,借力向着少年人扑去。

这个老者直到他出声才被自己察觉,这说明老者的功夫远比自己高深得多,为今之计只有制住这少年才有活命的机会。

“小子,你敢!”老人家片刻间便发xiàn

了柴七的意图,右手从身后缓缓伸出,向着柴七侧腰按去,柴七只感觉一道劲风袭来,腰部的肌肉不由得一颤,肌肉的收缩只完成一半,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着旁边飞去,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柴七用手往地上奋力一撑,身子便借力跃上了围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待走远后才喷出一口鲜血。

“吴伯,干嘛下那么重的手?”少年人平淡的声音响起。

“呵呵,本来我也没想打他,赶走便好,谁承想这小子尽然想对少爷动手,情急之下只好出手了。不过这小子功夫倒挺好的,拍了一掌竟然没死。”老者缓缓的说着,仿佛刚才只是拍走了一只苍蝇。

“少爷,那些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没事,父亲和爷爷都在!”

“唉…”看见少年人如此态度,老者只能深深一叹。

“吴伯,你说为什么呢?”少年人还是没有忍住。

“少爷,家里的事老奴不太懂,但是老爷和太老爷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想来他们的选择是不会错的。”老者斟酌的说道。

“可是都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啊!还不反击吗?”

“这个,老奴不知dào

。”

……

南浦大街上,庙会接近最高潮,过一会儿,将会有盛大的灯火游行。普贤寺的高僧将会盛装出行,绕着附近几条主干道游行一圈,最后回到寺前的广场宣讲佛法。

整个过程,鲜花铺地,辇车随行,各种菩萨状的彩灯将会震撼市民的眼球,奢华至极。

就是不知这些佛陀能普渡几个众生。

在南浦大街附近的一间客栈的二楼,几个身着捕快装的中年汉子聚在一间临街的房间内,窗子紧闭,透过窗上的百叶,为首的汉子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街对面的一间小院。

小院普普通通,在今天这样一个不眠夜里也没有丝毫的灯火,主人家仿佛早已睡去。

“郝捕头,弟兄们已经埋伏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一个刚进屋的汉子请示道。

为首的汉子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转过身来对这一众兄弟严肃地说道:“兄弟们都到齐了,我也就不瞒着大家了,对面的家伙可不是一般的蟊贼,而是鄱阳湖长山岛上的水匪。”

“什么?长山岛上的水匪?”听完郝捕头的话,众捕快震惊的说不话来。

要知dào

这长山岛上的水匪可不是一般的凶悍,劫掠过往商船也就不说了,每当商旅往来的淡季还会冲上岸来抢劫周边的府县,是官府的一块心头病。历任的豫章太守都想着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块心病。

可是派兵剿了数次,每次都是大败而归,渐渐地官府也就默认了它的存zài



但是,这群水匪也就在鄱阳湖上猖狂,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深入岸上到这豫章城里来。

这也是郝捕头一直纳闷的地方,这群匪徒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究竟是怎样的厚利才能让这些悍匪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深入豫章城呢?

一月前,城中频频发生大户被盗的案件,郝捕头奉县尊的命令调查此事。本以为是哪个过路的大盗缺点路费,想着到时候就算打不过,凭自己这帮弟兄加上在江湖上的一点薄名最不济也能将其“礼送出境”。

可是随着调查深入,居然查到了这伙水匪身上。多年来办案的直觉告sù

他这件案子恐怕不简单。

“大哥,剿匪的事情不是该军队来干嘛?”郝捕头身边一个汉子问道。

“我去问过周郞将了,他说保境安民是军队的事,缉捕盗贼是衙门的事。”

“放他娘狗屁!这是一般的盗贼吗?他们军队剿了那么多次都灭不了的人,让我们这帮捕快去抓,就算抓到了到头来功劳没准还得分他们一半,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性子急的汉子已经骂开了。

“够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家现在都明白了,对面的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今天咱们冲过去,到最后能剩下几个就得看老天爷了。丑话咱说在前头,有不想去的现在站出来,我不怪他,留下几个人也好,最后还有个给大伙收尸的人。”

说完望着面前的这帮兄弟,虽然紧张的气氛弥漫着整间屋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低头。

“老大,说这些干啥!咱们这些老兄弟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了,出生入死的事也没少干过,不就几个水匪吗,怕啥子!”

“就是,那些水匪也就在水里面有些本事,一上岸来还不全成了软脚虾。”

众人纷纷出言,仿佛这样做就能减少一些内心的恐惧。

“好!大家去准bèi

下,听我命令再行动。”

在众捕快讨论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黑影飘入小院,直奔后院的地窖而去。

“是谁!”

地窖里面灯火通明几个汉子正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响惊动了靠近出口的一个大汉,大汉连忙摸起了身边的兵刃,起身警戒起来。

“是我!”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柴兄弟啊,我说走路咋没声呢!”

柴七假装没有听见大汉话语中的嘲讽,平静地走到那个为首的汉子面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刚才那个老汉的一掌已经拍碎了他的内脏,是师傅的药让他撑到了现在,必须把这些后患清除,不能给师傅留下麻烦。

“二当家的,这些天收获如何?”柴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向前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

“哪有什么收获!这些天天天呆在这地窖里,跟个耗子一样,憋都憋死了!”二当家口里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抹不掉。

他是长山岛上的二当家,这个柴七他也认识有些年头了,一起干过几次大买卖,人还是不错的。前些日子他来到岛上说是有桩大买卖,于是自己便带着手下几号心腹陪他来到了这豫章城,入城后柴七拿出一些图纸,全是城中大户藏宝物的地方,正是靠着这些图纸,他们才能轻松地从这些大户手中盗得许多财物。今天是约定的交接日子,二当家也没多想什么,他知dào

柴七的身手,那些卸磨杀驴的手段想想也就罢了。

二当家从身后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了柴七。

柴七左手顺势握住了二当家的手腕,右手飞快地抖动,一抹亮光在二当家的眼中闪过,一柄尖锐的软剑刺破了二当家的喉咙。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柴七的身形正好挡住了后面众人的视线,当柴七从二当家喉咙里抽出长剑时,后方的众人才堪堪握紧兵刃。

回身一剑,墙壁上只闪过一道亮光,像是一道闪电。后面的几个汉子便应声倒下,只在喉咙处喷出一丝鲜血。

用完这招后,柴七又吐出一口血,跌坐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迅速清理完自己的血迹,来到入口处取回刚才放置的迷香,这迷香无色无味,不会让人昏厥,而且是一种稀少的神经毒素,闻过后会让人在激烈之间反应出现一丝迟钝,最适合高手相争,也是师门独有的秘药。决不能留下丝毫线索。

做完一切后,柴七迈着已经开始颤抖的双腿,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十一章 庙会(五)

“哥,快看,飞人!”

逛街中,石磊突然间大叫了起来。

“瞎叫唤什么!哪有什么飞人?”陆浩又是一巴掌朝着石磊后脑拍过去,但是也四处张望了起来。

“明明就有的啊!就在刚才,嗖的一下就从这间房楼顶飞到街对面去了。”石磊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还伸出手来比划着。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游侠儿?是不是武林高手啊?我们去找他教我们武功好不,我也想当游侠!”石磊看上去十分激动。

“行了,石头,就算人家是游侠,是高手,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教你武功啊。”许辰看不下去了。

“万一呢?万一人家要是看上我了,要收我做徒弟呢?大哥,求求你了!咱们就去看一下嘛,就看一眼!”石磊居然学起了陆滢,拉着许辰的手,晃了起来。

可怜的许辰在石头的巨力下,手都晃得快脱臼了,只好答yīng

了下来。

“行,行,你先松手,我们去看看。”

“耶!大哥我们快走吧,一会儿人家该走远了。”

于是,众人便随着石磊指出的那个“飞人”走的路线追了过去。

“大哥,你快来看!”走了没几步,老四周康叫住了众人。

“大哥,这里有血迹。”周康在一面墙上用手指沾了沾墙上一片乌黑的印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道。

“的确是血迹,看样子就是刚才留下的!”许辰同样用手沾了沾。

“难道是刚才那个‘飞人’?”陆浩问道。

“有这个可能。”周康猜测道。

“那就是说,这个高手他受伤了,能让他受伤的事绝不是一件小事。”许辰这几个人也算是反应灵敏的,刚才竟然没有发xiàn

这个人从头顶飞过,可见此人功夫之高,能让这种人受伤的又岂是寻常之辈。

这绝不是现在能招惹的存zài

,依照许辰的性格是不愿去掺合这件事的。虽然他也很想见见这个世界所谓的武林高手是不是跟前世武侠小说中写的一样能开山碎石,摘叶飞花也能杀人于无形,毕竟每一个男生都有个武林高手的梦。

可是为此要亲入险地,说实话许辰是不愿意的,武林高手嘛,只要是真的存zài

,以后有机会总能遇见,没必要现在就去冒险,就凭现在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实在是不够看啊。

可是回过头看着小石头那双渴望的大眼睛,又实在下不了那个狠心。

“好吧,”许辰片刻间便下定了决心,“郑泰,你带着滢滢先回家去,天亮之前我们一定回去。要是回不去就执行应急方案。”许辰在这些日子里除了操练这些少年练习军阵之外还教会他们提前设立一些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方案。郑泰也是当初济病坊里的一个少年。

“好的,许大哥。”说着便带着陆滢走了,陆滢也明白自己留下了非但帮不了什么忙,没准还会拖大家的后腿,只能在心中为几位哥哥祈求平安。

“老四,把墙上的血迹擦掉!”许辰对周康说道。

转过身看着众人,“今天我们没带兵器,待会儿我们就在边上看看情况,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手,尤其是你!”许辰狠狠的瞪了下石磊。

“听清楚了吗?”

“是!”众人应声答道。

这么一耽误,早已失去了踪影,众人只好一路循着犄角旮旯里的血迹往前走着,还好老四的观察足够敏锐,飞人留下的血迹虽少,但还是被一一找了出来。

渐渐地,众人来到了水匪们藏身的那间小院……

“老大,快看!对面有情况。”郝捕头身旁的一个捕快出声道。

郝捕头迅速来到窗前,拨开百叶,正好kàn

见许辰众人往小院走来。

“郝大哥,他们是?”

“通知大家,先别动,看看情况再说。”郝捕头下了按兵不动的命令。

“看样子只是些普通的少年人。”

“先不急。”

……

“大哥,血迹到这里就断了,看来他应该进了这间院子。”周康说道。

许辰做了个手势,立马就有两个少年来到墙根处,一个少年背靠墙壁扎了个马步,双手交叉放在腰间。另一位少年助跑几步,在前一位少年的双手处借了一下力,纵身一跃便翻上了墙头,不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

“哟,这不挺有两下子吗?”郝捕头挪揄道。

“郝老大,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怎么办?万一打草惊蛇让水匪们跑了咋办?”

“不急,跑不了,周围全是咱们的人,这么现成的探路人不好好用下怎么行。再说了,我们也不需yào

全歼这伙水匪。”还有一句话郝捕头没说出来,要是跑了几个水匪也好,事情闹大了,让上面的知dào

水匪进了城,军方那些人也脱不了干系,多一个人承担麻烦不是更好吗?

许辰领着众人进了小院,老四果然又在角落里发xiàn

了几滴血迹,一路寻到了后院的地窖入口。

“看来就是这里了,”许辰让众人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听见地窖里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便又带头走了过去。

“留两个人殿后,其他人跟我来!”前进的人自然地摆出来五行阵的架势,虽然没带武器,但这种习惯已经融入了这群少年的血液中。

许辰用一根捡来的木棍挑开了地窖的木板,木板打开的一瞬间急忙低下了身子,等了一会儿,发xiàn

没有什么意wài

,便爬了下去。

进去后才发xiàn

地窖很大,落地之后还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传来丝丝火光。

待众人全部下到地下后,许辰才带头向着火光处走去。

脚步轻轻,众人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渐渐地火光越来越亮,甬道不长,却仿佛走了很久。

待到众人走近,看清地窖下情形后,无不震惊当场。

只见火光跃动下,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大汉的尸体,地面上,墙壁上到处是喷射出的鲜血。

还好众人都是见过血的人,才没有当场叫出来。

“大哥,全是咽喉受创,这个是被刺死的,其他的几个是被割开喉咙致死,伤口很薄,应该是一种极薄的软剑。尸体还是热的,应该刚死没多久,我想应该是刚才的那个高手干的。”周康已经利用这点时间检查完尸体的伤势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好!我们快撤!”许辰说完便领着众人迅速的从地窖中撤了出来,丝毫没去留恋那洒满遍地的金银珠宝。

刚从地窖出来,汇合了留守上面的弟兄,正准bèi

离开小院,突然间,许辰做了一个手势,众人明白这是停止的手势。

突然,许辰原地踏步跑了起来,双脚重重的踏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传去老远,并伴随着许辰的大叫声。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啊!”

众少年几乎下意识的明白了许辰的意思,一起学着原地踏步并大声叫喊“杀人了啊!”

声音传了老远…

郝捕头和一众捕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不好!出事了!快冲!”说完竟然直接从二楼的窗口跃了下去。

等到郝捕头领着众捕快冲进大门时正好遇见了领着众少年从后院冲出的许辰。

“快来人啊!大叔!大伯!你们快来啊!这里…这里死了人了!”许辰慌慌张张地向着捕快们撞去,后面的少年们也有样学样。

一时间,双方在这狭窄的大门处撞作一团。

“慌什么慌!都给老子站好了!”突然一声大喝响起。

郝捕头双手紧紧地抓着向外跑去的许辰,双手一提溜便把许辰转了个圈,许辰也顺势倒在了地上。

“慌什么!都给老子安分点!出了什么事,老老实实的跟老子说!”郝捕头大声叫道。

众少年也适时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大叔,后面那里死死人了!”许辰结结巴巴的说道,屁股依然坐在地上,同时伴随着颤抖的双腿。

“给老子起来,站好说话!哪里死人了?说清楚!”

“后…后面!就在后面!”

“具体在哪?起来带我去看看!”

“就…就在后面,地窖!我…我不去!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血啊!”许辰的声音已经开始带着哭腔。

郝捕头看着这群瘫坐在地的少年人,骂了声“软蛋!”

便指挥几个手下往地窖方向查探过去。不一会儿,就有捕快回报而来。

“老大,后院的地窖里有几具死尸!”

“看着他们!”说着郝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向后院走去。

不一会儿,郝捕头便回来了,正好,许辰他们也缓过了神来。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大叔的话,我们……”许辰慢慢的说道。

“别叫我大叔,某家姓郝,是县衙的捕头。”

“哦,回郝大人人的话,小人姓许名辰,这些都是我的伙伴,我们都是住在城东崇仁坊皇城寺的孤儿,今晚我们结伴来南浦大街游玩,没曾想走着走着突然有一滴液体滴在头上,本还以为是哪个缺德的吐的口水来着,用手一摸居然是血啊!您看就这!”说着许辰用手拉着一团黏在一起的头发将头凑了过去。这自然是刚才趁人不注意许辰往自己头上抹的一团血迹。

“等等,你说你们住在皇城寺?那慧能方丈是你们什么人啊?”

“哦,您说我师傅啊……”

“什么?你师傅?你说慧能大师是你师傅?”

“是啊!师傅本来说要收我做徒弟的,我高心死了!还没等师傅给我剃度我就自己给自己刮了头,生怕师傅到时候反悔,可是后来师傅说只收我做俗家弟子,这才又让我接着把头发长了出来。”说着许辰还用手绕了绕头一脸单纯的对着郝捕头傻笑。

身后的石磊看见大哥这个样子已经直不起腰来了,周康和陆浩二人则不动声色的挡住了石磊。

而郝捕头还沉浸在慧能大师的徒弟这个惊人的消息中,自然没有发xiàn

几人的异状。

“接下来呢?怎么又跑来这了?”

“哦,这不是被人喷了一头血吗,我心想着你就算受了伤也不能到处乱滴血啊,得亏是滴在我头上,要是滴在小孩的眼里,花了人家的眼睛,那就是大罪过了!所以我们就一路跟着血迹来了,而且方丈师傅教过我们要以慈悲为怀,我想他受了伤,我们还能帮帮他什么的。后来来到这间院子,发xiàn

了后面的地窖,进去一看,妈呀!全是死人!吓死我了!”说着许辰还用手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惊惧未消的样子。

“哦,对了!我们还把他一路留下的血迹都抹掉了,我听街头说书的说过这可能是江湖游侠之间的仇杀,我怕这些仇人追来,就把血迹抹掉了,郝大人,您说我们是不是很聪明啊?”许辰傻傻的问道。

“噗嗤,”已经有几个捕快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就你们几个还江湖游侠呢!随便来个江湖汉子都能把你们砍到。”郝捕头身旁的一个捕快说道。

“得嘞,过关了!”许辰心中想道,脸上则依然挂着傻傻的笑。

果然,不一会儿,郝捕头便对众人说道:“好了!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我回去皇城寺找你们的。”虽然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但是郝捕头还是放了众人。

方丈大师的名号又一次发生了他的作用。

第二十二章 高手落难

“大叔,我是不是很聪明啊?呵呵”

“哈哈哈哈”石磊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众少年早已没了游玩的兴致,许辰便领着大家往家里走,这是在往老城区走的路上。

“别笑了!大哥这是示敌以弱,这叫智取,要是都像你一样凡事不动脑子,现在咱们就得在衙门里呆着了。”陆浩伸出右手对着石磊后脑又来了一巴掌。

这是陆浩对付石磊的惯用招式,反正这家伙皮糙肉厚的,拍个几巴掌也没什么大碍。而且这招也十分管用,小石头对此可谓深恶痛绝可又无可奈何,因为陆浩每次都是在他最得yì

、最豪无防备的时候来那么一下,可谓是百发百中。

“二哥你又拍我脑子!我脑子就是被你拍坏的,这叫我还怎么用啊!”石磊双手抱着头,使劲的摸着后脑。

陆浩的手又动了,不过这次石头有了防备,侧身闪了过去。

“哟,这不挺灵光的吗?”陆浩挪揄道。

“那是,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啊!”这都用上了许辰教过的话了,看来这次成功的避开让石头很是得yì



不去理会那得yì

洋洋的石磊,陆浩转过头对着许辰问道:“大哥,刚才你是怎么发xiàn

外面有人的?”

“哦,你不觉得那间院子周围太安静了吗?”许辰反问道。

“太安静?确实!”陆浩回想刚才的情形。

“刚开始我们进去的时候,估计是因为都在紧张,脑子里想的都是等下会不会碰到高手厮杀,碰到后有没有危险。这种状态下没有发xiàn

周围的异常也是情有可原。”

“后来,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我才突然间感觉到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那院子虽然远离大街,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大街上游行还在继xù

,总该会有些声响出现在附近的,比如喝醉了酒的醉汉,胡乱的叫骂声之类的。可是却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这说明周围有很大的可能被人清场了。于是我就试探了一下。”

“看见那么多死人之后,还能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大哥你还真是……大条啊!”陆浩笑道。

“那刚才咱干嘛原地踏步啊?害得我都差点跑起来了。”石磊这时候又凑了过来,不过这回离陆浩远了点。

“笨!那是为了迷惑那些捕快,打个时间差。”周康说道。

“老四说的对!咱们进门的时候应该已经被他们发xiàn

了,进去的时候花了那么久,要是叫了没两声就跑出来了,那不是掩耳盗铃吗?”许辰解释道。

“没错!要叫也应该是一发xiàn

尸体就叫,然后一边跑一边叫,这才是突然间看见死人时少年人的正常反应,原地跑就是为了混淆对方的观念,打个时间差,把我们在地窖里花的时间补回来。”陆浩接着完善了许辰的话。

“哦…那装傻也是为了迷惑他们?”石头摸着大脑袋问道。

“没错,大哥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降低对方对我们的怀疑。”陆浩道。

“大哥首先慌乱的往外冲,看见他们跑过来后,哪怕明明看见他们穿的是衙门捕快的衣服,依然叫的是大叔、大伯,这就给对方营造了一个已经方寸大乱,语无伦次的少年人形象。接下来在门口撞作一团,明明人来了还要拼命往外冲,这都是在加深这个形象。”老四周康说道。

“没错,我们在门口堵了他们一下,同时制造混乱,也就让他们本来就焦急的心越来越燥乱,人一发燥,思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密,就会出现漏洞。”

许辰非常鼓励几个兄弟这样进行思考,一方面是为了能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大家一起出主意,查缺补漏,也能让他们更好地理解、执行制定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们在这个小团体里增加表现自己的机会,在其他少年面前确立他们的领导地位,毕竟少年人总是有些攀比之心的。

“思维一出现漏洞,我们就有机可乘了!果然等他们平复了场面后首先想到的便是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这本来是普通人正常的反应,可是他们不是普通人啊!作为一个查案多年的捕头,看见从罪犯藏身处跑出来的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立kè

控zhì

起来,而不是当场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许辰接着说道。

“然后接下来大哥的结巴也是为了继xù

加重他们的焦躁,然后让他们自己去查看现场,自己去进行判断,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多过他人的言语,尤其是这些心志坚定的人。”陆浩补充道。

“等他们查探完现场,回过头来再问我们的时候,大哥首先便点出自己是皇城寺的,还说出慧能大师的徒弟这样惊人的消息,一下子便把那个郝捕头震惊了,此时就算他在现场发xiàn

了什么疑点被这么一惊,也会出现犹豫了。”周康接着说道。

“没错,我说完方丈大师收徒之后,接下来的卖萌耍宝都是给其他捕快看的,像郝捕头这样做老大的,这种招数想必见得多了,可一而不可再。”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一个团体为什么强dà

吗?因为凝聚力!一个好的老大能让团队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个团队自然也就强dà

。可是相比一个人来说,一个团队又是最好对付的。因为团队里人很多,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想法,一个好的老大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们干活的时候朝着一个方向用力,谁也无法抹除队员们的个性,这是不现实的!这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保留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要做的就是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尤其是老大和队员之间的联系,所谓擒贼先擒王也是这个道理。等到老大和队员们的联系一断,平时队员们被压制的个性就会出现,然后这个团体就会出现裂痕,裂痕越来越大,我们就能顺着这些裂痕瓦解这个团队。”

“我先用慧能大师镇住了郝捕头,郝捕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还在思考我话语的真假,在考量是否应该拿下我们,比较为此而带来的风险。他一不说话,他和其他捕快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这种微妙的联系具体表现为老大在对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就保持沉默,这是老大的权威。可是等到老大一不说话了,团队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地位仅次于老大的人就会有表现的欲望,虽然那个说话的捕快可能只是出于好心,没有挑zhàn

郝捕头权威的意思,大概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团队的面子,甚至于只是想为了郝捕头遮掩一下不说话的尴尬气氛。可是他的话一说出来,无疑就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我用滑稽的言语诱使其他捕快发出笑声,在郝捕头不说话的情况下,那个出声的捕快为了不让这些捕快在外人面前出丑,于是就反击、调侃了我一句。他不知dào

这句话正是我希望他说的,也是我用低劣的表演换来的。他这句话一说就打断了郝捕头的思考,同时用他们自己人的位子给我们做出了一个评判,恰恰也是为我们在郝捕头那里洗清了最后一点怀疑。本方人的一句话抵得上对方千言万语的辩解!”许辰总结道。

“在这里我也想跟大家说些话,以后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大家认我当老大,除了我年纪大点,做事老道点,我也没什么比大家强的地方。以后大家伙儿有什么建议都可以当面说,我哪里做得不对的大家也别怕,尽管指出来,要是有谁觉得能做的更好的我也支持他来干。这话是真的!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这个团体的存亡,甚至于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许辰望着低头沉思的众位少年严肃地说道。

众少年刚刚听完许辰的分析,觉得就那么几下子就把一群老于世故的公门中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最重yào

的是,这一切听起来都不是那么的神mì

,听完后众人仿佛觉得这一切自己也能做到,那些看似精明的谋略原来经过这么一推敲,都变的有迹可循。那些平时只能在说书人那里听到的,被曾经的自己觉得神乎其技的阴谋诡计原来自己也可以学会并且做到,这一切带给众人的震撼是巨大的!等到许辰再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再联想起刚才的分析,众少年在小小的心中已经深深地烙印进了团队之间关于相互信任的重yào

性。

许辰看见沉思的少年们,满yì

的笑了,当然,如果没有接下来的声音就更好了……

“啊!啊!啊!好麻烦啊!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啊!大哥,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啊?这么一件小事,你们怎么能想出这么多东西来啊!”石磊的嚎叫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当然,这一回石头没有逃过陆浩的巴掌。

“啪”的一声沉闷的响声,看来陆浩这回下了重力qì



“就你长了个猪脑子!没看见大家伙都能想明白吗?”陆浩对这石头叫道。

“那不是更好,你们都想明白了,也就不差我一个了啊!反正我也不太会动脑子,以后哥哥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就好了。”小石头用了的揉了揉后脑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你!”看着石头这幅模样,陆浩实在说不出话来。

……

众人慢慢的向着崇仁坊走去,这里是新城城墙边的一条小路,左边便是青石修筑的高大城墙,右边是高大的屋舍,小路不宽,两边高大的建筑将月关拦在了外面,路上很暗,没有一丝灯光,前面便是崇仁坊的大门了。

这条路众人走了多次,虽然很暗,不过还吓不倒这些见过血的少年。

“哎哟!”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石磊突然间被什么给绊倒了,摔了一跤。

后面的人听见声响立kè

迎了上来,此时石磊也已经坐直了身子,正在摸索脚边。

“大哥,这里有个人!”

许辰闻言立kè

跑了过来,蹲下身子借助丝丝星光,勉强看清地面上躺着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大哥,他好像受伤了。”周康指着黑衣人头边的一团黑红说道。

“快看,软剑!”石磊在黑衣人腰间摸出一把尺许长的兵刃,抽出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大哥,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高手啊?”陆浩问道。

“什么?高手!一定是他!大哥,我们把他带回去吧!等他醒来后我就可以找他教我武功了!”石磊兴奋地双眼冒光,黑暗中那双大眼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瘆的慌!

许辰,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湖中养伤

“快!快把人抬进来!”

这里是皇城寺的后院,刚才众少年利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的把黑衣人放了上去,一路小跑着回了崇仁坊,没回家,直接就往皇城寺赶了来。

守门的老伯这么晚了也还没休息,看见是这些熟悉的少年们就放了进来,众人便一路往方丈大师住的竹苑赶去。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有人受伤了!快来救人啊!”这是石磊的声音,清澈的童声传得老远。

可怜的慧能大师已经成了这群少年人的私家医生了。

等到众人跑到竹苑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方丈大师披着一件僧衣,手提着一个药箱在大厅等候了。

“方丈大师,您快来救救他吧!这个人受了很重的伤,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石磊跑到方丈面前极力装出一副孩童的模样,拉着方丈的手晃来晃去,声音带着哭腔,甚至连眼中竟然还出现了水雾,只是配上他那少年人般的块头实在是无法让人觉得可爱。

“好好好,小石头啊,你总得把手放开,我才能去救人啊!”方丈和蔼的说道。

“哦…”在方丈大师那双深邃的眼睛面前,小石头低下了头,心里想着“果然我还是不擅长干这种动脑子的事,没有大哥那么厉害。”

他也不想想,那郝捕头能跟这老妖怪般的慧能比吗?说实话,许辰是不愿意来这皇城寺的,每次对上方丈的那双眼睛,许辰就有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被对方察觉了。

可是,这回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个黑衣人伤势很重,自己那几下三脚猫的急救手法绝对是搞不定的。

慧能大师走到黑衣人面前,仿佛没看见他一身的夜行衣,一番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模样,伸出手给他把了把脉,再掀开黑衣人腰间的衣物,只见黑衣人腰间有着一个深黑色的掌印。

方丈用手按了按黑色的印子,没有出血,肌肉有些僵硬。

待检查完后说道:“此人全身只有这一处伤,打伤他的人是个高手,他右边的肾脏已经破损。这个人应该学过一些收缩肌肉抵御打击的技巧,腰部的肌肉有明显收缩的痕迹,可惜只收缩了一半,不过已经不错了,否则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方丈大师,那还能救吗?”石磊急忙问道。

“此人之前应该已经服过补充元气的药物,先把他破碎的肾脏取出吧,至于能不能挺过来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怎么取出来啊?”石磊朦胧的问道。

“先把他的肚子割开,找到碎片,用镊子取出来再把它缝好就行了。”说着方丈竟然一脸笑意的在小石头面前比划了起来。

“啊?肚子都割开了,那以后吃饭不得漏出来?”

“呵呵。”

“老四,去家里把药箱拿来!”许辰一听见方丈要动手术便想起了自己准bèi

的一些东西来。

“好的!”

“没想到方丈大师竟然懂得华佗神技啊!”陆浩感慨道。

“呵呵,什么华佗神技,那不过是世人无知以讹传讹罢了,其实只是简单地医道手段而已。”

众人在方丈的指挥下把大厅里的几张案几拼在了一起,又拿来几盏灯放置在周围。

正好周康带着医药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直在担心众人的陆滢,陆滢回家后焦急的在家里等候,刚才看见四哥回来拿药箱,还以为是谁受了伤,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问。

待听到只是大家在路上救了个受伤的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听四哥的劝,非要跟过来亲眼看看才肯安心。

“滢滢,你怎么来了?”陆浩看见妹妹来了后迎了上去。

“哥,我听四哥说有人受了伤,就来看看,反正在家也睡不着。”

“好了,大伙别聚在这里,方丈大师要救人了!我们还是去屋外等吧!”许辰提议道。

“辰哥儿,你就留下帮帮老衲的忙吧。”慧能平静地出声,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的!”虽然极度不想和慧能独处,不过许辰知dào

这时候拒绝只会适得其反。

待众人都出去之后,许辰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一个瓦罐,拔去塞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室内。

“好酒!”哪怕是慧能大师这样的方外之人也能闻出这酒的不同寻常。

这是许辰反复蒸了多次做出来的一点酒精,虽然远远达不到医用酒精的浓度,不过,聊胜于无嘛。

将酒精倒在一个盆内,把方丈要用的刀子、镊子等物放入其中浸泡,同时用酒精给方丈和自己清洗了双手。

“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要是拿到集市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慧能大师虽然不知许辰这么做的意义,但也没有阻止。

“方丈方外之人难道也好这杯中之物吗?”许辰笑道。

“呵呵,出家人也是在这红尘中修行的嘛。”

许辰笑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便开始进行手术……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厅的门终于打开了,外面是等着焦急的众人。

“大哥,怎么样了?”最着急的还是小石头。

“方丈大师已经帮他把破碎的肾脏取了出来,至于他能不能醒,什么时候能醒就不得而知了。”许辰摇了摇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劳烦方丈了,明日我们再来,这就先告辞了。”说着许辰对慧能大师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众人回家去了。

慧能大师站在门前,看着许辰的背影,许久,笑了笑,便转身回屋了……

“回禀公子,任务失败了!”

这里是南浦大街边上的那间寂静房间,窗外面是涌动的人群,庙会达到了最高潮,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

青年人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用手在窗边一拉,窗帘关上,也将喧闹的声音隔绝在外。

室内波斯地毯上,香炉依旧冒着青烟,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淡雅的清香。

远离主坐的地板上跪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

青年人回到位子上,正襟危坐,还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发髻,平静地说道:“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启禀公子,柴老传来消息,柴七任务失败,不知所踪!”

“切!我就说吧,这个柴老头就没用心干活,非要派个半斤八两的徒弟去干这事,自己去不就好了!这下行动失败,不但让咱们的计划功亏一篑,还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去可就没机会了!”屋内竟还有一个青年,只是一直坐在阴影处没出声。

“本来就没打算得手,就算换了老柴去也是一样的结果,还凭白损失一员好手。”主位上的青年淡淡的说道。

“那今晚的行动……仅仅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另一个青年诧异道。

“惊不到的!万家要是那么容易对付,也不配我们这么多年的谋划。”

“大哥,这万家到底什么来头?朝堂之上也没几个姓万的啊,凭咱们几家的实力还吃不下他?”下首的青年有些疑惑。

“具体的不太清楚,只是听那些老家伙说,这个万家不能动,来豫章的这些年我也查探了很多,这个万家的确有些本事。这一次也只是一次试探罢了。”

“老柴呢?去哪了?”青年人对着面前跪着的汉子说道。

“柴老说他去把柴七找回来,无论生死都得有个结果。”

“还有,公子,长山岛上的二当家带来的那伙人已经全死了,是柴七干的,已经被衙门里的捕头发xiàn

了。”中年汉子平静的汇报。

“一伙水匪罢了,不足为虑。倒是这个柴七还挺为他师傅考lǜ

的嘛。”

“呵,这个柴老头倒是教了个好徒弟,只是不知dào

等他看见心爱的师傅亲手了结他的时候,他会作何感想。”下首的青年轻笑道。

中年汉子退了下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

清晨,第一抹阳光穿透东湖上的薄雾,靠近湖岸的水面上飘着一艘渔船,是一艘江南水面上常见的渔船,渔船不大,船舱的中间一块木板把船舱隔成里外两间。

此时,在里面的那间船舱,一个木板床,上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青衣,青年面色苍白,依旧在昏睡。

床边还趴着个少年,一张娃娃脸,身材倒是挺壮实。

这便是石磊和那个受伤的黑衣人了。

此时离庙会那晚已经过去十多日了,手术做完两天后,黑衣人开始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高烧也褪了下去。

许辰见状向方丈提出了转移黑衣人的意思,许辰实在是不愿在皇城寺里多待,再说了,这个黑衣人的仇家也不知dào

有没有死干净,万一要是寻来了给方丈带来麻烦,那就不好了。虽然不太喜欢和慧能相处的感觉,可是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帮了自己不少忙,许辰也不想给这位和善的老和尚带了什么危险。

方丈大师也没说什么,许辰便用一辆牛车把人拉走了,自己家是肯定不能放的,只好将黑衣人放在东湖的一艘渔船上。

自从鱼市开张后,周围渔户们的生活好了许多,许辰他们自然也成了这东湖渔帮的老大,搞几条渔船还是很容易的。

要说这十几天里最忙的人应该就是石磊了,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也不锻炼身体了,冲到厨房拿上晚上准bèi

的药,就往东湖赶,一呆就是一整天,每天帮黑衣人换药、换衣服、擦拭身体,幸亏是多年的孤儿,照顾人的法子还是懂一些的,不然真不敢想象黑衣人那病重的身躯能不能受得了他的折腾。

到了后来,黑衣人伤口出现恶化,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小石头干脆就在这船舱里住下了,热了给他擦身体降温,冷了就盖厚厚的被子。

连日来衣不解带的照顾,小石头本来圆圆的脸都有些尖了。

早晨起来,石磊摸了摸黑衣人的身子,又是一身汗,急忙直起身到外间把水桶提了进来,水是昨天晾了一天的,湖水冰凉不能直接用来擦身体。

试了试水温,刚刚好,把毛巾浸湿,小石头又开始一遍遍的给黑衣人擦身体。

柴七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记忆中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被一个恶魔破开了肚子,他心里想着这下以后再也吃不饱了,可是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不感觉饿,那种缠绕他十多年的饥饿的梦魔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感觉的肚子空空的,可是这回的空肚却不让他感到害pà

,他这是有点想吃东西了。

真是奇怪,这种感觉他已经失去很多年了。

突然间,他感到身上有些凉,又有些温,温暖潮湿的感觉覆盖了他全身,他费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咦,你醒了啊!”一个陌生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第二十四章 武林高手

“咦,你醒了啊!”石磊正在给黑衣人擦拭身体,突然间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连日来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小石头一时竟激动的模糊了双眼。

柴七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张娃娃脸,眼角挂着泪花,手里攥着一块毛巾。

柴七在石磊的帮zhù

下艰难的直起身,这才发xiàn

自己没穿衣服,腰间受伤的地方如今缠着一圈圈的布条。

“哦,你等下,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说完石磊转身出去。

柴七注意到,在床边就有一套青衫,摸了摸,湿的。

片刻后,石磊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个包裹。

“对了,这是你的东西。”石磊把包裹递给了柴七。

“我饿了,有吃的吗?”柴七穿上衣服,检查了下自己的东西,有气无力的问道。

“哦,有!我去给你拿。”

石磊提进来一个食篮,这是早上大哥让人送来的,全是店里特制的,有粥有汤,最适合伤重修养的人了。

柴七没去多想,对方既然救了自己,就肯定没必要在食物里下毒。吃完后,他便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小时候家里穷吃不到这些,跟着师傅以后,虽然也吃过好东西,可那时候食物对自己来说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味。可惜东西很少,一下就吃完了。

看着柴七那期望的眼神,石磊无奈地绕了绕头,说道:“大哥说,你重伤初愈,一次不能吃太多的东西,要慢慢来。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不过大哥很厉害的!他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

“大哥?是你哥哥吗?”柴七开始了解周围情况,他感觉这应该是在一艘渔船上,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显然是没有清洗干净。

船偶尔摇晃一下,应该是在水面上,他没有轻举妄动,一来他不知dào

外面的具体情况,二来他的身体完全受不了,他感觉自己能有原来一成功力就不错了。

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是他的习惯。而且眼前的少年,应该说是孩子,只是身材比普通小孩高大一些。没有喉结,声音还是童声,而且最重yào

的是,他不会武功,这一点柴七很确定。

他判断,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必须通过聊天来获取更多的情报。

“是啊!是我大哥,我还有二哥、三哥、四哥,我最小!哦不,我还有个妹妹,虽然她从来不承认,呵呵。”石磊又一次要求当陆滢的哥哥。

“是吗?你父母倒是挺恩爱的嘛!”

“我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小石头的声音有些低沉。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流浪了,没有吃的,只能去乞讨,还好我力qì

大总能抢到东西!”小石头骄傲的举了举手臂,有些显摆的意思。

“后来,我就来到了豫章城,碰到了三哥、四哥他们,后来二哥和妹妹也来了,我们就一直住在济病坊里,平时出去找吃的,晚上回去睡觉,从那以后我们就没受过什么欺负了。”

意思是,还是有被人欺负过的,柴七童年也有类似的经lì

,自然能明白一个小乞丐艰难的生存条件。此时的柴七已经放下了大半的警戒,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孩子没有说谎,眼神中流露的伤感让他十分熟悉。

“再后来,大哥就来了,大哥可厉害了,又聪明又能干。我们现在能过上好日子多亏了大哥,现在每天都有肉吃,以前想都不敢想。”

“对了,你叫什么啊?我叫石磊,三块石头的磊。”

“那不就成四块石头了吗?”柴七轻笑道。

“对啊,他们又叫我小石头,可是我都不小了,我长得都快赶上大哥了。”石磊有些不满yì

自己的外号。

“我姓柴,叫柴七。”

“柴七?你在家里排行老七?”石磊问道。

“不是,我也是孤儿,名字是师傅给我取的,至于为什么,我没问,也不在乎。”

“哦……”

“石头,吃饭了没啊?”陆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二哥他们来了!”石磊兴奋地对柴七说道。

不远处,一艘渔船往这边划来。

众人纷纷跳上船,四个少年都来了,陆滢也来了。

在所有人挤进船舱后,小小的內间变的有些拥挤。

“不是跟你说了,要经常开窗通风吗?”

柴七看到一个身穿白衫的少年伸手把墙上的窗子打开了,顿时清新的空气便传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我这不是怕冷到柴大哥吗?”石磊不好意思的说道。

“柴大哥?”许辰问道。

“对啊!我给大家介shào

下,这位大哥姓柴,叫柴七。柴大哥这几位都是我的哥哥们,大哥许辰,二哥陆浩,三哥王铁牛,四哥周康,还有我……”

“这就是你妹妹吧,长的果然很漂亮!”

陆滢咋一听见有人夸自己漂亮,正有些不好意思呢,突然一听……

“妹妹?什么妹妹?谁是他妹妹?小石头,你又皮痒了是吧?”陆滢恶狠狠的对着石磊说道。

“本来就是妹妹嘛!”当然这句话声音很小。

“滢滢,好了,别闹了!”陆浩发话了。

陆滢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掉自己淑女的形象,人家可是夸我很漂亮来着。于是便美滋滋的安静坐下。

“柴兄弟,不知你因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啊?”这个时候该是老大问话了。

“哦,碰到几个仇家,一时失手被击中一掌,差点就命丧黄泉了,还要多谢各位兄弟的救命之恩。”说着挣扎着给众人行了一礼。

许辰没拦着,他知dào

这些江湖汉子的性格,要是不受这一下,接下来的谈话就不好谈了。

“敢问许兄弟,是从何处将我救回的呢?”柴七接着搜集情报。

“哦,是在崇仁坊大门右边靠近新城围墙的那条小路上,当时天色已晚,我们兄弟几个从庙会游玩归来,在那小路上,石头他被绊了一下,我们就发xiàn

柴兄弟你昏倒在地。于是便把你带了回来,请皇城寺的方丈慧能大师帮你疗伤,后来怕你的仇家追来,便把柴兄移居到这东湖渔船上。条件简陋,还望柴兄原谅这怠慢之罪。”许辰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小石头还存着跟这人学武的想法呢。

“许兄弟客气了,垂死之人能得众兄弟延医救治,已是大辛,又哪敢去奢求什么,这里就很好了,远离城区,又寂静又安全,还要多谢许兄弟花费的一番心思。”柴七回忆了一下和自己最后失去意识的地点相同。他能感觉的出来许辰在套近乎,不过他没有接茬,反而开始警惕,直觉告sù

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是这救命之恩。

柴七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师傅救了他,教他武功,他就把命都卖给了师傅,无论多么危险的任务,他从不会多问一句。

现在许辰他们救了他,他也决定如此,哪怕他们要自己的命,也不会多说一句。只是这一回他行动失败,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dào

过去了多久,他必须尽快回到师傅身边,回禀那一晚的状况。那个老头的功夫实在是厉害,在他面前,柴七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像在师傅面前一样,这一定是个危险的角色。更可怕的是,自己多日的查探,本以为那个小镇没有一个暗桩,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是自己实力低微,不是一个都没有,而是自己一个也没发xiàn



要是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更必须快点回去禀告师傅,不然的话,师傅要是贸然去行动,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谁又知dào

那里还有没有跟那个老人一样厉害的角色。

所以,现在他就难办了,要是许辰他们提出什么要求,自己现在做不到,也不知怎样开口拒绝。

看见柴七的神色,许辰知dào

他这是犹豫了,便给陆浩使了个眼色。

陆浩心领神会,对着石磊说道:“石头,来,二哥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可得多吃点!你瞧瞧,这些天来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从外面拿进来一个食篮,走近石磊后,突然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你身上都是什么味道啊!你该不会这些天待在这里就没洗过澡吧?赶紧去洗洗,洗干净了再来吃东西!”

“哦”石磊疑惑的看着二哥,心想怎么就扯到洗澡上去了,再说我身上也没什么味道啊,说着还自己闻了闻,不过他知dào

哥哥们肯定又在动脑子了,反正自己也不擅长,照做就是了。

“这个小石头,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尽心去照顾一个人呢!”王铁牛也补充了一句。

柴七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自然知dào

这几个少年在用激将法,他自然也可以断然拒绝,他看过了这几个少年的步伐,看得出他们都不会武功,自己从他们手上脱身轻而易举。

可要是真的一走了之,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从本心上来讲他也不愿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唉!算了,就先听听看他们的要求吧。要是不太急就帮他们一把。”柴七在心中这样想着。

片刻后,石磊就洗完了澡,大夏天的在湖里游几圈,往身上涂点皂角,香皂这东西许辰还没来得及搞,几下子就洗完了,换上干净的衣服,便又走了进来。

“柴兄想必刚才吃得不够尽兴”许辰看见食篮空了,坐上摆着几个碗碟,料想柴七刚才吃了点东西,现在想必更饿了。

“正好,我们几个也饿了,要是柴兄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好啊!说实话许兄弟家的饭菜真是难得的美味,刚才还没吃够呢!”柴七确实是饿到了。

“如此正好!”说完便带着几人去旁边的船上取来一个个的食篮,又把船舱中间的木板拆下平放后摆成一张大桌,船舱里的空间也一下子变大了起来。

摆好餐盘,众人纷纷落座。

一场简漏又不简单的宴会便开始了,从此,在这群少年面前拉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二十五章 煮酒话武林

“好菜!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美味啊!”柴七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赞道。

“许兄弟,你们家这厨子水平不一般啊!”

“呵呵,这些都是店里新出的招牌菜,小弟不才,在崇仁坊内开了个饭馆,也算是给这些兄弟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许兄弟高义!能以一己之力让众多孤儿有口饱饭吃,已经算得上是侠义之人了。”柴七赞道,童年的经lì

让他对饥饿十分敏感,对于那些能帮zhù

饥饿者吃上饱饭的人,他总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以前杀人的时候,对那些曾经救济过灾民的目标富户,他都会尽量留下他们一脉香火,虽然被师傅骂过,却依然保留着自己独特的作风。

“柴兄谬赞了,谈不上行侠仗义,小弟不过是觉得同病相怜,大家聚在一起能吃上口饭罢了。”许辰谦虚道。

……

“可惜啊!”吃了片刻,柴七突然叹道。

“柴兄为何感慨?”许辰问道。

“可惜,有肉无酒啊!真是白白浪费了这满桌的佳肴。”柴七以为众少年年级尚幼,不会饮酒,忍了许久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无奈的感慨了一句。

“谁说没有酒了!我们家的酒是全天下最好的酒!上回我才喝一碗就睡了一整天。”石磊站出来反驳道。

“哦?是吗?”柴七没当真,只是以为小石头年纪小不会喝酒。

“你还好意思说,你把辰哥哥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酒精一口气都给喝光了,没喝死你算你命大!”有陆滢在的地方,教xùn

石磊的担子便由她哥哥转给她了。

“嘿嘿,”小石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柴兄请见谅,小弟是看柴兄大病初愈不好饮酒,便没上酒。”许辰解释道。

“哦?难道真的有酒吗?许兄弟有所不知啊,这喝酒对疗伤可是有大大的好处啊!”

看见柴七这副酒鬼的样子,许辰也不好说什么。

“石头,你去边上的船上拿几坛酒来,记得拿度数低的。”

“哦。”说着石磊便离席去拿酒了。

片刻后,石磊便抱着二个坛子回来了。

柴七迫不及待的抢过其中一个,看来真是个酒鬼,一时间竟连礼仪都忘了。

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在船舱内。

“好酒!”柴七赞道,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光凭酒香柴七就能判断出这酒的不同寻常。说完便直接拿起坛子就要往嘴里灌。

“等等,柴大哥我们家的酒不能这么喝的!”石磊见状急忙拉住了柴七。

“哦?”柴七没办法只好停了下来,他也知dào

喝酒的时候有很多讲究,比如喝葡萄酒的时候要用夜光杯,喝汾酒的时候要用玉杯,喝高粱酒的时候要用铜爵,只不过这些都是那世家子弟们闲来无事用来增趣的东西,难不成眼前这些孤儿们也讲究这些?

“柴大哥,这酒很烈的,你还是用碗喝吧。”说着,石磊给柴七递过去一个瓷碗。

“小石头,用碗喝酒太小家子气了!我辈江湖中人就该拎着酒坛豪饮才叫痛快!”柴七豪迈道。

石磊见柴七不听劝有些急了,他可是知dào

大哥造出来的这些酒有多烈,头一回喝的人一不注意就得醉倒在地,这柴大哥要是醉倒了,等下还怎么请他教我武功啊。

“可是这酒真的很烈的!”

柴七哪里肯信,只以为石磊年纪小没什么酒量,被这酒醉倒过,留下过不好的回忆,才会如此。可是自己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什么样的烈酒没见过。只是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倒让他十分感动。

迫不及待的仰头一灌,一股清冽的酒液穿过喉咙,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头一直蔓延到胃里,顿时酒气直冲脑门,柴七感觉一阵晃晕,好不容易才把这股酒气压制住,过了许久才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好酒!”

柴七使劲睁了睁眼,才发xiàn

眼前众人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许兄弟,你家这酒也太烈了吧!”

柴七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才说完几句豪迈的话,就如此这般,实在是太丢脸了!可是这酒真的是很烈啊!

“柴兄果然海量!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般模样喝完这种酒还能说出话来的人。”许辰赞叹道。

其实,许辰也没把这酒给多少人喝过,除了自己身边这些弟兄外没让一个外人见过,当然喝过的人中除了许辰,无一例外的全醉倒了。毕竟这可是经过了二次蒸馏的酒,绝对比当今世上所有的酒都要烈。

他太知dào

酒这种东西的威力了,看看眼前这个柴七就知dào

了,世人没有几个不好酒的,加之又是盛世大唐,粮食产量高了,稍富裕的家里都会酿酒。可惜酒的度数不高,一大批酒鬼每天只能拿酒当茶喝。

这酒要是一推出去,利润那绝对是相当高!可是许辰敢保证,没几天他们这帮弟兄就会尸骨无存,谁会和一帮无依无靠的孤儿讲道理。

“呵呵,倒让许兄弟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柴兄性情人中,这酒就得遇到柴兄这样的人才不算辱没了它。”

气氛放开,许辰他们也纷纷用碗盛了一碗酒,众人便在这船舱内吃喝了起来,柴七没用碗,不过也不敢再像刚才那么喝了。

酒过三巡,眼看席间的气氛热烈起来,许辰给陆浩使了个眼色,陆浩便借着倒酒的机会捅了下石磊。

“终于来了!”柴七心想。

小石头也不笨,知dào

这是二哥告sù

自己机会成熟了。

“柴大哥你是游侠吗?你是不是会武功啊?”石磊带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望着他。

“游侠?我不是什么游侠!至于武功,师傅倒是教过我一些。”柴七斟酌的回答道。

“柴兄,小弟从小便向往这些江湖之事,不如你就给我们大家讲讲吧。”许辰接话道。

“江湖之事,纷繁复杂,不知许兄弟想听什么?”要求一提出柴七倒是松了一口气。

“武功!我要听武功!你们这些武林高手是不是都能开碑碎石,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然后用一根芦苇过大江啊?”小石头迫不及待的说道,生怕柴七反悔,情急之下都把许辰给他讲的那些武侠故事搬了出来。

望着这些少年人渴望的眼神,柴七能明白少年人对这些力量的渴望,尤其是这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们,毕竟自己幼时都经lì

过,于是便收起了讲故事的心思,准bèi

拿出些真货来,也算报了这救命之恩。

“好吧,就和你们讲讲。”

众少年连忙屏息凝神,仔细的听着。

“江湖上的武功大体分为内外两派,外家功注重熬练筋骨皮肉,练成之后倒也能抵御兵刃的打击,像一些徒手接兵刃之类的都是能做到的,再加上身高马大,神力过人,在军中比较普遍。像一些有名的将领,手持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兵器在战场上冲杀,连续几天都能支撑得住。”

这一些,许辰倒是相信的,别的不说光是刀枪不入的人,在后世许辰都亲眼见过,那些练过硬气功的人能用喉咙顶着把手指粗细的钢钎掰弯,至于一些爬刀山过火海之类的更是屡见不鲜。而在正史中也能屡屡见到某某名将手持多少斤的武器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想来能让那些吝啬的文人写出这样的字眼,实jì

情形必然比书中所写更加震撼。

“至于内家功就是我所学的,讲究的是呼吸吐纳之法,就是每日打坐修liàn

,将精气存入丹田形成内力,让通过一些法门让内力在筋脉中运行,最后发力击杀敌人。”柴七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内力?柴大哥,内力长什么样啊?能放出来给我们看看吗?是不是练成后就能排山倒海的那种?”石头兴奋地直起身来一边比划个“排山倒海”的姿势一边说道。

动作太大,溅起的汤汁都撒到陆滢的衣服上了,兴奋的石磊丝毫没有发觉陆滢已经处于爆fā

的边缘。

“哪有那么神叨,别听那些说书的瞎说,什么内力啊都是骗骗世人的,其实就是一口气,从体外吸进来的一口空气。”柴七眼见陆滢的状态,连忙为石头解围。

果然,陆滢见状,不好当场发作,心想着回头再收拾你!

“是吗?可是大哥说的那些武林高手,拍出一掌‘降龙十八掌’就能炸起一片大浪来的。”石磊疑了,在他想来大哥说的都是真的。

“咳咳,石头,那都是我听来的故事。”许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想起以前无聊的时候跟大家讲的一些金大侠的故事,没想到居然让石磊信以为真了。

“呵呵,”柴七没在意,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所谓内力没有那么神奇,只是我们内家门派通过修习呼吸吐纳之法存zài

体内的一口气,仔细看着!”

说着说着,柴七竟然撩起袖子,演示了起来。

他没有注意,自己左手上的酒坛已经换成了一个新的,刚才那坛酒已经喝干了。

“看着啊!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气沉丹田。”说着柴七便深吸一口气,接着咽了下去,众人能明显看到柴七腹部下方动了一下。

“再把丹田中的气通过筋脉转到手上,再传到手指,像这样!”众人便看见柴七的手臂上仿佛有一条小虫子在爬动,从臂弯一直到手掌。

“这是我放慢了速度,不然在对阵中这么慢早被人杀了无数次了。”柴七笑道,“其实一开始也不用吸气,各门各派的吐纳法子虽然都不一样,但都是吸入的气大于呼出的气,这样长此以往就会在体内保留一定量的气,用来战斗。”

“然后,将这股气移到手指后,像这样用力一戳!”

说着柴七便飞快地将手指往船舱的木板墙壁上一戳,几寸厚的木墙上便出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阳光透过孔洞照射进来,映在柴七脸上,红彤彤的脸上带着一份异样的光彩。

第二十六章 煮酒话武林(续)

“好厉害!”石磊两眼冒光的说道。

“这没什么的,其实石头你也能做到,我看你好像是天生神力的体质,你这种体质最适合练外家功了。”柴七说道。

“是啊!我力qì

是挺大的,呵呵。”石磊傻笑道。

“石头的确能击穿这木板墙,不过断面绝没有这么平整、光滑。”陆浩淡淡的说道。

“确实,虽然石头力量上和柴兄相差不大,不过速度和锐利程度上绝没有这么厉害。”许辰分析道。

“没错,只有经过多年的苦练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柴七开始对这群少年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感到惊讶。

“对了,柴兄,将空气吸入体内后要怎样做才能气沉丹田,之后又要用什么法子把他们运送到筋脉中,还有这些吸进去的空气是怎样转化为能量才能在筋脉中游走,然后为人所用的呢?”许辰一下子便问到了关键之处,他知dào

空气中的成分为氧气和氮气等一些气体,这些气体在后世用一定的技术是可以转化为能量的,但是要在人体内完成这个转化过程,具体是个怎样的流程,后世的科技完全没办法研究出来,这也是后世之人对所谓内力嗤之以鼻的原因。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高手在身边自然要好好问个清楚。

“这个……”柴七沉默了。

“是不是这涉及到柴兄弟的师门隐秘?要是不方便说的话,那就算了吧。”许辰有些失望,可也不想强人所难。

“前面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是靠感觉!在开始修liàn

内功之后,很多人都无法感受到那股气机,也就是气沉丹田的感觉,这个时候师傅就会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帮zhù

我们加快感应的时间。至于具体方法,抱歉,我不能说。”

“至于你问的第二个问题,说实话我也不知dào

,而且我敢肯定在当今天下所有武林高手里面,最多有几个武学宗师可能知dào

一些,其他的全部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大家都是靠着师门里代代相传的法子在修liàn

,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研究这些深奥的东西。”柴七接着说道。

听到这,许辰明白了,这就好比后世你学会了开车后直接去买一辆车就好了,谁会闲着没事去学习怎么制造汽车。就算有这样的人去学了也未必学得会,就算其中有人学会了,花费大量时间造出来的汽车很可能还是不合格的,上不了路,远没有花钱买一辆车来的实惠。

这些武林中人毕生追求的都是掌握更高的力量,至于力量是怎么来的,现实主义者的高手们是不会去计较的,毕竟人生苦短、精力有限,练武功也是要花费很多时间的。就算有几个怪人去研究这些,凭着古代的技术条件又哪里能有什么成果,而且又有哪个高手愿意给人家当小白鼠来着。

想必也只有那些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绝顶高手才会有闲心也有条件在自己身上去钻研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当然那些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想必也有这个条件去做这种事。

……

“柴大哥,你们这都是怎么练的啊?”石磊好奇地问道。

“无论是内家功还是外家功都得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大约在六岁左右就必须开始,有条件的世家子弟都是从出生就开始的,先是每天都要用药物浸泡身体。外家功不停的熬练筋骨皮肉,具体的方法就是用重物击打身体,表面的皮肤坏死后再让新的皮肤生成,骨骼肌肉都会在这一次次的击打中变的更加坚韧,当然这只是一些最普通的方法,还有些各个门派之中的秘法我就不知dào

了。”柴七解释道。

“至于我们内家功,在小的时候就必须开始修习呼吸吐纳之法,具体说来就是要从小开始改变自己的呼吸频率和深浅。比如说普通人的呼吸频率是一呼一吸,中间停顿几下,整个呼吸过程虽然因人而异,但是大体上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而修liàn

我们内家功夫的人呼吸频率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比如我的频率就是一长吸气一短呼气一中吸气,中间不停顿,完后在停顿数下,之后再浅呼深吸,完成一个循环。”看来柴七是真的有些醉了,连自己的脉门都说了出来。

“各门各派呼吸吐纳法门不一,呼吸的频率自然也就不一样,但是练习方法大部分都是先用药物强化身体,再练习法门,最后强迫自己形成习惯。”

“啊?柴大哥,那我还能不能练啊?”石头听见后大失所望,同时又期翼的望着柴七。

“小石头你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天赋异禀,体质特殊,从现在开始熬练筋骨在外家功方面还是会有不错成就的。”柴七安慰的说道。

“耶!我马上就去敲打身子去!”石磊兴奋地爬起来,立马就准bèi

往外跑,多年的心愿今日实现,小石头仿佛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变成武林高手,到时候谁敢再来欺负哥哥们自己就一巴掌把他们拍死。

“等等!”柴七见状连忙把石磊叫住。

“着什么急!没看见柴大哥还有话讲吗!”坐在石磊旁边的陆浩一把便拉住了他。

“石头,你想的太简单了,外家功夫哪有那么容易练的,敲打身体谁都会,可是因此受的伤你要怎么办?那些外家功夫门派在每天熬练完筋骨后,都会准bèi

相应的药物给弟子们浸泡,同时还要服用一定的补品,祛除身体上的暗伤,补充丢失的元气。要是没有这些药物的辅助,还没练几天功夫,人就废了!”柴七说道。

“哦?那不知dào

柴兄身上有没有这样的药方?至于药物方面柴兄不用担心,小弟不才,还有些积蓄,只要能让石头了了这个心愿,些许钱财,小弟还不在乎。”许辰说的这话是真的,一些钱财而已,等以后自己随便搞点什么,都能大把大把的赚钱,有钱还怕买不到药物吗?就算有那些珍贵的药物市面上没有,等到以后自己实力上去了还怕搞不到这些东西。对于此许辰还是很有信心的。

柴七没有怀疑许辰的财力,不说其他,光是手中的烈酒,嗜酒如命的柴七就能知dào

这酒的巨大利润。

可是这练武不是光有这些就行的啊!他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又深深地灌了几口酒。

许辰见状只好宽慰道:“柴兄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讲无妨!”

“唉……实不相瞒,这外家功熬练筋骨,泡药澡的确是必备的,我身上也有几张江湖上常用的药方,不敢说是最好的,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这样练下去最多也就是个三流的江湖汉子,在军中也就能做到个小小的伍长,这种人在我们眼里都是不入流的。”柴七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他也可以把药方拿出来了事,这样也算还了这群少年的恩情,毕竟普通人要得到这些药方也是要花很大代价的。可是他的性格不容许他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好实话实说。

“啊?那有什么用啊!”石磊很失望,仿佛突然间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三流高手那算是个什么东西啊,那个被大哥们干掉的孙霸天据说也是个江湖高手,想着自己就算练了也就能比他厉害一些,那有什么用啊!

“石头,别说话!听柴大哥说完。”陆浩拉了拉石磊。

“其实无论内家功还是外家功,在十岁左右最晚不能超过十二岁,都必须由师傅帮忙进行筑基,就是用一些特殊药物帮zhù

弟子们打通筋脉,拓宽丹田,然后再根据门派特色和自身的体质进行专门的训liàn

,等到十六岁之后,筋脉定型,功夫也就算练成了。”

“筑基是一道分水岭,没筑基的武林中人在争斗中也就是个炮灰的存zài

。那些稍有实力的人都是筑了基的,筑基时候打下的基础好坏,直接决定着以后成就的高低。”柴七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咦,十岁左右,我马上就到十岁了!柴大哥要不你帮我筑基吧!我拜你为师也行啊!”石磊又燃起了希望。

柴七沉默了……

“对啊!柴兄,要是你不嫌弃就收下石头吧,至于束脩嘛,小弟一定备一份丰厚的!”许辰说道。

“许兄弟你也太小看柴某了!诸位对我有救命之恩,帮你们是我应做的。”柴七有些生气的说道。

“可是因为柴大哥修liàn

的是内家功而石头要练的是外家功,所以柴大哥教不了石头?”一直没说话的老四周康此时出言。

“不是内家功夫、外家功夫的事,石头的体质特殊,无论是练内家功还是外家功都会有不错的成就。”

“唉!实话跟大家说了吧,我不能收石头为徒!就算收下了也没办法帮zhù

石头筑基!”柴七语出惊人。

“这是为何?”许辰问道。

“实不相瞒,筑基时所用的药物都是等到弟子们达到条件后由师傅亲自给与的,我当年的药早就服干净了。至于药方,那都是每个门派存身立命之本,都是由门派师傅来掌握的。每个师傅只有在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后,才会选择一个优秀的弟子将衣钵传承下去。有的门派师傅甚至于找不到合适的弟子,宁愿身死也不会将药方流传出去。至于那些不辛身亡来不及传承衣钵的门派最后都免不了消亡,除非有那种惊才绝艳的人出来自创筑基药方,才能将门派传承下去。只是这种人少之又少。”

许辰听完后,心中大骂道:“又是该死的敝帚自珍!”国人的这种习惯让多少优秀的技术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怪不得后世的武术只剩下了些硬气功,表演的味道多于实用。

第二十七章 学武

“啊!那怎么办啊?”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小石头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抱歉!我也没有办法……”柴七感到很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少年们的要求自己还是做不到,受人救命之恩,自己却报答不了,这种内疚的感觉深深地折磨着柴七,只好埋头喝酒,借酒消愁。

许辰能感受到柴七的那种无奈和内疚,他相信柴七说的话,因为这和他猜想的是一样的。像筑基药方这种关乎门派传承的重yào

东西,必然是掌握在师傅们的手中的。

见气氛有些尴尬,许辰知dào

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得向柴七提一个简单些的他又能做到的要求。不然以柴七这种性格,心里这个坎是过不去的,要是以后再让他出现什么心魔之类的影响了他的武功精进,那就十分过意不去了。听了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对于心魔这种神神叨叨的事物,许辰也不敢下一个完全不存zài

的定论。

再说了,当初救下柴七本就是因为要完成小石头的一个武侠梦,现在实现不了了,至少也要和这个柴七好好结交一番,有这么一个高手朋友,以后办事会有很多便利的。再者说来,这柴七的性格也值得一交。

“既然如此,也不好强求,这也是我们石头没有这个机缘,不如柴兄弟就随便教石头几招拳脚功夫,也好让他过过江湖高手的瘾。”许辰出言说道。

“也好!实在是抱歉,筑基一事,柴某实在无能为力,至于拳脚功夫我这倒有几套不错的,石头兄弟学完后加上自己的天生神力也能发挥不错的威力。另外,这些练体的药方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全在这里了。”说着柴七打开自己的包裹取出来几张发黄的纸张,递给了许辰。

“这些药方没有使用的年龄要求,多大的年纪都能用,尤其是以前没有使用过的人,第一次的药效最佳。”柴七补充说道。

“哦?是吗?”

这倒是意wài

之喜了!这样一来自己和这帮兄弟都能用这个药方练体,虽然练不成武林高手,但能强身健体,增长气力也是不错的。毕竟许辰给众少年将来的定位是在朝堂之中或者沙场之上,而不是什么江湖武林。虽然这个世界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不过通过这些天的不断了解,许辰发xiàn

记忆中的那些主要人物还在。

唐玄宗李隆基已经人到中年,奸相李林甫也已经做了快十年的中书令,至于那位环肥燕瘦的杨玉环早就被李隆基收入后宫好几年了。而未来那场动乱的根源人物安禄山也在四年前被唐玄宗任命为代理御史中丞、平卢节度使。一切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丝毫不差,许辰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算是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对这场导致大唐乃至于整个中国历史由盛转衰的动乱,许辰可谓记忆犹新。

既然演员们都已就位,历史规律这个强dà

的导演加编剧依然在发挥作用,那么就没有理由不去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虽说历史上那场动乱没有蔓延到南方来,可是天知dào

自己这只突然闯进戏里来的小蝴蝶会对这场大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他人,这不是许辰的行事风格。

为了在未来的动乱中保全自己和身边的兄弟,他必须掌握政治权利以及一定的军事力量。

在军队中,决定军队战斗力的从来都不是个人武力的高低而是纪律和团队合zuò

,对这些,学历史出身的许辰能找到太多的例子。

现在有了这些练体法子,再配上军阵之术,加上后世的管理措施,许辰有信心打造出一支当世强军。

当然,这些都要慢慢来,现在,还是先把这顿酒席吃完吧。

拿出这些东西后,柴七明显松了一口气。渐渐地,又放开手脚开始喝起酒来。

众人见状也不谈其他,开始推杯换盏起来,酒宴将尽,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少年们也纷纷褪去上衣,倒让陆滢羞得呆不下去了,只好跑到边上的渔船上去了。

“舌头啊!柴大锅对不起你!辛苦你照顾我这么多天,到最后还帮不了你的忙!”柴七明显喝多了,舌头有些大了。

“没事的!柴大哥,能学到这些也很好了!”石磊劝道。

“嗯……不行!你放心!柴大锅有办法!等我过几天去找我师傅,跟他说让他收你做徒弟,让你当我的师弟!凭舌头你的优异体质,师傅一定会收下你的!”说完,柴七便一头栽倒,醉了过去。

今天经lì

了这么多次的激荡起伏,小石头都有些麻木了,他对柴七明显的醉话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酒宴过后,少年们收拾完零乱的船舱,把柴七扶到床上躺好,许辰留下几个人在旁边的船上,便领一众兄弟回家去了,石磊也再一次上岸回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石磊便爬起来,用柳枝蘸着青盐漱完口。

吃过早饭后,便准bèi

去渔船上找柴七学功夫。

“石头,别灰心!以后咱们可以再找过师傅,总会找到的。”许辰走过来,拍了拍石磊的肩膀。

“大哥,我没事!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能学到一些功夫也不错,知足常乐嘛!”石磊笑道。

“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的孩子像石头这个年纪还是哭闹着找父母买糖吃的时候,哪里会有石头这般老成的想法。”许辰心想着。

“好了!小石头,看你现在不开心的样子,我就不计较你弄脏我裙子的事了。”陆滢也走了过来,踮起脚,学着许辰的样子,小大人般的伸手拍了拍石磊的肩膀。

“弄脏你裙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石磊挠了挠头,同时脚步迅速远离陆滢。

待跑远后才大声说道:“小妹妹!你穿那件裙子一点也不好kàn

!”

说完,便立马跑了。

“你!你个臭石头!有本事你就别回来,看我不揍死你!”陆滢果然还是发飙了。

突然间,陆滢又想起许辰正站在后面看着呢,连忙收声,转过身来,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低声呢喃着。

“滢滢,你说什么?”声音太小,许辰没听清。

“辰哥哥,人家穿裙子真的不好kàn

吗?”说着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盯着许辰说道。

许辰最受不了的就是陆滢这么看着他了,小小年纪,要说早熟这也太早熟了吧。

“谁说的!滢滢穿裙子最漂亮了!别听石头瞎说,他就一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看来每一个男人都天生会说漂亮话,尤其是面对美丽的女孩,不管这个女孩年纪多大。

“是吗?”陆滢明显高兴了起来,谁让她的辰哥哥说她漂亮来着。

“当然!”许辰想也没想的说道。

“吃饭去吧!”

“嗯!”

……

“柴大哥,你醒了吗?我来学功夫来了!”石磊赶到渔船后,便叫了起来。

柴七听见声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上万只苍蝇在“嗡嗡”的叫着,他伸出手来在床头摸索起来。

石磊进来后发xiàn

柴七的动作,便赶紧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柴七倒了一碗凉水,给柴七端了过去。

柴七接连喝掉半壶多水才缓过神来。

“石头,你们家的酒实在是太上头了!”柴七有些无奈,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头一次宿醉不醒。

“柴大哥,你算是海量了,你知dào

你昨天喝了多少坛酒吗?整整五坛!我们几个最多也就喝了十几碗。”石磊一脸佩服的对柴七说道。

“不过,你们家的酒的确是好酒!我长这么大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刚缓过气来,酒鬼的本性又爆fā

了。

“柴大哥你有所不知,这还不算我们家最好的酒,昨天我拿的都是度数低的酒,还有比这个高得多的你没喝过哩。不过大哥说了,你伤还没好,不宜多喝,没关系,等过几天你伤好了,就让柴大哥你喝个痛快。”石磊介shào

道。

“哦?还有更好的酒?”柴七双眼冒光,肚中的酒虫又动了起来。

待听完石磊后面的话后又沉默了,“唉……可惜了,看来我是喝不到那么好的酒了。”

“怎么了?”石磊问道。

“实不相瞒,柴大哥我可能明天就要走了!”柴七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开始恢复,想着今天把几套拳脚功夫教给石头,明日便要离开了。至于功夫,能教多少是多少,实在教不完,等到晚上自己把招式都用纸张画下来,让石磊按照图谱练习也是一样的。

“什么?柴大哥你要走?不行!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走呢?”石磊很震惊,急忙劝阻道。

“唉……小石头,柴大哥也想留下来,尝尝你说的那些更好的酒,可是柴大哥这次出来已经很久了,受了重伤,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在这里养伤,师傅他老人家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一定在着急寻我,我必须马上回去向他老人家报个平安,要是以后有空,柴大哥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可要准bèi

好更好的酒哦。”柴七笑着说道。

“不能不走吗?柴大哥你师傅他住在哪?我帮你去找他,告sù

他你在我家,现在很安全,这不就行了。”石磊还是舍不得柴七走。

“呵呵,傻孩子!我师傅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只有我能找到他。我都不知dào

他现在在何处,你又怎么去找他?”看着石磊那副舍不得的模样,柴七心中也有些不舍,在这里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是柴七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这群少年们对自己都不错,尤其是这里还有最好吃的菜,最烈的酒,要是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话,和这些少年呆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自己必须马上回到师傅身边,向师傅禀告行动的始末。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dào

师傅有没有去那个小镇,去了后有没有成功,会不会已经受伤了?甚至于师傅现在是生是死他都一无所知,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柴七,要不是承诺了石磊,他现在就想走了。

“哦……那柴大哥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们啊!”小石头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好期盼柴七以后能再来。

“好了,石头!我们开始练功吧,时间不多,你要认真学,柴大哥体力不够,招式只能打一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记不住也没事,晚上我会把招式画出来,以后你照着图谱练也是一样的。”说完便站起来。

两人走出船舱,在船头的甲板上立住。

船头的甲板大约有一丈见方,两个人在上面比划正好合适。

“石头,我现在教你的是在我出师以后,在江湖上寻到的一套拳法,虽然没有内功心法,但是招式还是很精妙的。你要好好学,配上你的力qì

也能有很大的威力。”说着柴七便在甲板上打起拳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便在这船头练了起来,一个演示一个练习,柴七不时地指出石磊招式上的错误。

……

时光飞逝,一转眼,太阳便从东头转到了西头,许辰来过一次,看见石头练得认真,也就没有打扰,放下午饭后便离去了。

一个白天的时间,柴七接连传授了石磊一套拳法,一套腿法和一套身法。

本来以为晚上还要画图的柴七,发xiàn

石磊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不仅把招式记得一清二楚,就连一些小的发力技巧也学得一丝不差,甚至于已经能将三套不同的功夫融会贯通,想来只要再练习一段时间便可以实战了。

这一切,看的柴七又一阵感慨,心里想着找到师傅后就去和师傅谈谈,看看师傅能不能收下石磊,帮他筑基,也算不枉费了石磊这天赋异禀的体质。在柴七想来,这件事还是有很大把握的,毕竟师傅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听说石磊后,应该会对他很感兴趣的,毕竟收一个资质优异的徒弟是每一个师傅最大的心愿。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天边射成火红的一片。

“石头,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柴七对石磊说道。

“啊?时间就到了啊!”石磊感觉今天过得实在太快了,他从来没有过今天这种充实的感觉。

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那么短暂,要是时光能延长一些就好了。

“对啊!天快黑了,你快回家去吧!石头你果然很聪明!短短一天的时间就能把三套不同的武功融会贯通,真是难得!”柴七赞叹道。

“可是又筑不了基,能有什么用!”石头低声说道。

柴七见状也不准bèi

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准bèi

下次再来的时候再告sù

石磊这个好消息。

“哦,对了,柴大哥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吧,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就让我们给柴大哥送行。”石磊提议道。

“好啊!”柴七想着昨日的美酒佳肴痛快地答yīng

了下来。

小石头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虽然柴大哥明天就要走了,但是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当然,如果接下来的事都不会发生的话……

第二十八章 受制于人

“柴大哥,快点!家里的酒菜上桌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石磊回家后把柴七明日要离开的事和许辰他们说了,许辰得知后也知dào

无法挽留,便让人去店里点了几桌酒席,准bèi

妥当后就让石磊去渔船上请柴七来家里。

石磊跳上渔船,走进船舱,船舱內间的灯光还亮着。

石磊走进內间,突然间感到后脑处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的便用起白天所学的身法,猛地往下一蹲。

“咦!”

可惜,差距实在太大,偷袭的人只是稍稍加重了一点力qì

,石磊便昏死过去。

……

亥时一刻,少年人的家,一间两进的小院,前院是两排平房,除了陆滢一个人一间外,其余的少年人都是五人一间,房间内是许辰让木匠打造的类似后世学生宿舍一样的上下铺。后院则是两排密闭的房子,只有许辰几个能进去,里面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中间的大厅内现在正灯火通明,几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酒菜。

“石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陆浩说道。

“糟了!出事了!”许辰猛然惊醒,他猜想可能是柴七的仇家寻了过来。

“老四,带一半的人跟我走,郑泰,你留守家里!”许辰立kè

下达了命令。

“把家伙都带上!”

众人连忙去房间拿兵器,片刻后,十几个少年人便在院中集合完毕。

许辰领着众人迅速的赶到东湖边上的码头。

“姜老爹,您刚才看见小石头了吗?”

“哦,是许小哥啊。小石头?看见了啊,刚才他一个人撑了一艘小舟往湖上去了。”

老汉姓姜,东湖边上的渔民,也是鱼市的受益者,对这几个改变了自己家生活的少年很是感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姜老汉问道。

“哦,没什么事,家里的饭菜都做好了,这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只好出来找找了。”

“哦。”姜老汉也没多问。

许辰在码头上借用了两艘渔船,没要船夫,众人都是水乡少年,划船的本事还是有的。

许辰吩咐把船上的灯火熄灭,从北边的芦苇荡向柴七所在的渔船迂回过去。

许辰带着两艘船在芦苇荡中候了一刻钟,观察到柴七所在的那艘渔船上灯火还是亮着的,船边靠着一艘小舟,想来就是石头撑的那艘。除此以外没有一丝动静。

“小石头!你小子还不回家吃饭啊!”许辰突然间大叫了起来。

许辰猜测,要是真有人寻过来,也必定是冲着柴七来的,自己最近没做过什么事,更不可能招惹什么仇家。至于小石头,以前只不过是个孤儿,得罪过的最多是些地痞无赖,以现在自己这帮兄弟现在的实力,不可能还有什么地痞无赖不开眼。

至于什么小石头以前的家人找了过来,没准还是世家大族,当初为了家族夺嫡不得已把小石头遗弃了,现在功成名就又回来寻找。拜托,这是历史剧不是言情剧。

所以,能找过来的人要么是柴七的仇人,要么便是柴七的朋友。而且周围连一艘别的船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来的是个高手,听了一天关于江湖高手的事,一苇渡江这样的事想必还是存zài

的。

这样一个高手,如果是仇人的话,不大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柴七虽然受过伤,但是也是个高手。要是真有那种能在柴七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就毫无声息的把他制服的仇人存zài

,柴七也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他早就该死了。

所以,船上的很有可能是柴七的熟人,而根据这一天下来柴七的言语,他只提到过自己的师傅,很有可能船上的便是他的那位师傅。

这样一个高手,要杀掉石头的话,石头可能早就死了,所以喊出的那句话不会让石头的处境更加危险。现在船上的灯还是亮着的,对方摆出这样一幅架势,估计就是守株待兔了,等的也就是自己这些兔子了。

其实,本来许辰是打算直接叫出“前辈”来的,可是突然间脑中闪过这些天从朱大那里得来的消息,又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又十分惊人的推论来。

要是推论成立的话,今晚这关怕是要难过了。

许辰这句话一喊出去,便是提醒对方自己来了,喊完之后,许辰便领着两艘渔船大大方方的从芦苇荡中划了出来。

待船靠近后,许辰带着三位结义弟兄跳上了船,同时对着余下的少年说道:“你们都退下,退出一里之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是!”虽然不明白许辰这么做的意思,不过少年们还是习惯性的听从了许辰的命令。

等到其他人都退远后,许辰对着船舱行了一礼,说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恕罪!”

陆浩三个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行礼。自己的这位大哥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可是每次他的判断都不会错。

果然,这一次也没有。

片刻后,船舱中想起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许辰领着三人,走进船舱,进入內间后便发xiàn

床板上坐着一位老人。老人面白无须,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头上用一根木簪子盘着一个短短的发髻,半黑半白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在老者的身旁站立着一个青年,便是柴七,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少年,是石磊,石磊双目圆瞪,身上没有绳索,嘴上也没有绑着布条,可是就是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只用两只大眼珠子来表示他的愤nù



许辰见状猜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点穴了吧。

“前辈,不知我这兄弟有哪得罪了前辈,我这做哥哥的在这向前辈赔礼了,还望前辈不要跟一个九岁的娃娃计较。”许辰又施了一礼,许辰知dào

这个时候必须抢占主动权。点出石头的年纪,让他产生疑惑,毕竟每一个见过石头的人看见这般不合年龄的身躯都难免会问一句,再点出对方这般年级的高手要是和一个小娃娃置气,传说去只怕有损对方的面皮。只要对方忍不住开口了,许辰就有把握把话题引下去。

“少年人,你是怎么发xiàn

我的?”老者看得出来许辰不会武功,而且就算会武功,在自己有意隐藏的情况下还能发xiàn

自己,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比自己还要高强,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刚才在咋一听到许辰的大叫后,老者立kè

便擒住了昏迷中的石磊,将其拍醒又点了他的穴位。

直到后来看见许辰屏退众人,走了进来才放松下来,所以他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发xiàn

他的。

许辰只好把刚才心中的那番猜测说了出来。

老者听完后感到一丝惊讶,这个少年竟然仅凭这些蛛丝马迹便能准确猜测出自己的到来,其思维之严谨可见一斑。

老者听完后,又沉默了起来。

许辰暗急,对方前来,显然是来者不善,今晚要是用言语打消对方的杀意,自己这几个人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伙子,既然你那么会猜,不如猜猜我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吧。”老者显然有了兴致,连称呼也变了。

许辰知dào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不能再跟他绕圈子了,一咬牙,说道:“小子斗胆猜测,前辈今晚前来……是为了灭口!灭柴七兄弟的口!”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柴七更是瞪大了双眼盯着许辰,同时又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师傅。

“呵呵,小娃子,猜得很准嘛!”老者笑着说道。

柴七闻言,一脸的惊愕,如果说刚才许辰的言辞只是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的话,那师傅的确认带给他的则是绝望。

“不!不可能的!”柴七使劲的摇头,又紧紧看着师傅平静的脸,期翼从师傅嘴里说出刚才只是玩笑的话语,可是,师傅没有说,而是转过头对着他说道。

“孩子,你知dào

为师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柴七吗?”

“不……不知dào

,师傅取的名字徒儿用就好了。”柴七还没缓过神来。

“是因为你前面六个师兄师姐全都死了。”老者平静地说道。

“要么是任务失败被人杀死,要么就是失败后被我灭口。”

柴七彻底绝望,他不敢相信!这还是自己那个和蔼可亲的师傅吗?师傅今天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不去理会绝望的柴七,老者看向了许辰。

眼前这个少年让他越来越好奇了,“这回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前辈来此寻找柴七兄弟,要是只想带走他,那么谁也拦不住,现在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前辈之所以在此等候,想来必定是为了等候我们。前辈不光要杀柴七兄弟,还要杀光所有见过柴七兄弟的人。在船上等着我们,到时候把我们打昏后,扔进水里,再把船弄沉,做成一副意wài

的样子,想来衙门里的捕头也会很乐意的接受这么一个结果。谁让我们只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呢。”许辰自嘲的笑笑。

“前辈想必在附近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一定把柴七兄弟从受伤以后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了吧,见过柴七兄弟的人,还有这些人的状况想必也都查探清楚了。只是我要提醒前辈一下,我们今天这里只来了一半的人,还有一半的人在家里等着,要是天亮以前我们回不去的话,他们便会分散开躲藏起来。所以前辈想要一网打尽,制造成意wài

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前辈只能迅速解决我们,再跑去我们家把另一半的人除掉,地址想必前辈已经清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老者平静地说道。

“呵呵,前辈您见过这么弱的威胁吗?”许辰笑了起来。

“哦,对了,前辈想必知晓了,给柴七兄弟疗伤的是皇城寺的方丈,慧能大师。”

“怎么?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和尚就能加重份量了吗?”

“不会武功?”许辰心里想到,他一直以为这个高深莫测的方丈大师是个绝世高人来着,没想到居然不会武功,这下糟了!

“少年人,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老朽不杀你。好!你可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看看能不能说动我。”

牌都打完了,没办法了,只能出绝招了!

“敢问前辈是否想要向你的主家报仇雪恨?”许辰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老者第一次大惊失色,不是定力不够,实在是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突然间被人揭露出来,下意识见作出的反应,等到意识到不对后,才发xiàn

为时已晚。

“猜对了!”许辰大松了一口气。

“前辈不用着急,可以听我慢慢说!现在离天亮还有很多时间。”许辰又淡定起来了。

“老二,给前辈倒杯水!”许辰对陆浩说道,先缓解一下兄弟们的紧张心情,也能有利于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好的!”

许辰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前辈有所不知,小子不才,在这豫章城里也有些消息来源。”

“最近一个多月,城中大户接连失窃,向衙门报案说是家中丢失了很多金银珠宝,这些想必是柴七兄弟的杰作!南浦大街附近的那个小院我们去过,抱歉!柴兄,昨天我们没有说实话,其实我们在庙会那天晚上,早些时候就发xiàn

了柴兄,那时柴兄想必刚刚身受重伤,正往那小院赶去,在路中正好被我们兄弟几个发xiàn

了,于是我们兄弟几个便一路沿着柴兄留下的血迹跟到了那个小院。”许辰对着柴七歉意的笑笑。

“后来便在后院的地窖里发xiàn

了那伙盗贼的尸体,想必也是柴七兄弟干的,在尸体的旁边发xiàn

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后来我才知dào

这些人原来都是长山岛上的水匪,这群水匪能在远离鄱阳湖的豫章城中连续盗窃一个多月,要说没有内援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这个内援想必就是柴七兄弟了。”

许辰知dào

,这些表面的东西是不可能让这个老人家信服的,于是便接着说下去。

“另外,这一个多月以来,豫章城中的粮食价格、药材价格、铁器的价格都在呈一种上涨的趋势。这说明有人背地里正在慢慢囤积这些东西,虽然上涨浮动不大,一般人无法察觉,就是小子我也是追查了以前的市价才发xiàn

的。那么是谁在暗中囤积这些战备物资呢?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干出来的事,哪怕是一些富户,也不会去囤积这些在和平时期根本就没什么利润的物资,何况这还是个犯忌讳的事。干这些事的人必定是个世家大族,他囤积这些东西干什么呢?只有一个可能!他想对某人出手,值得他出手的也必然是另外一个世家。我想前辈和柴七兄第必然属于这两方之一。”许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老者比划了下。

“为什么这么说呢?从柴七兄弟利用这些水匪就能看出来,二位绝不是什么单纯的江湖中人,何况那些被盗的人家里面不乏实力不错的家族,想要弄清楚这些人家的藏金库,可不是什么江湖汉子能做到的事。所以,二位必定是两方世家里面的供奉,而且是主动进攻的那一方!这帮水匪的作用想必只是被他们抛出来迷惑对方,而柴七兄弟的任务才是重头戏。”

“至于为何说前辈和自己的主家有深仇大恨,说实话,这只是小子的一个猜测,我只能推测到前辈和主家之间有嫌隙,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伙水匪不过是前辈主家的弃子,而且和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直接联系,就算失手被擒也不会牵扯到他们。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放任这伙水匪被官府发xiàn

,要知dào

那小院的周围已经被衙门的捕快团团围住了。只要这伙水匪被捕快捉住,然后事先再把自己家的图纸给这伙水匪,让他们来自己家里偷到一遭,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让对手更加疑惑。这么好的办法为何不用呢?难道是害pà

他们供出柴七兄弟?柴七兄弟不是已经被当做弃子了吗?”许辰笑道。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为何柴七兄弟在事先不知dào

自己已经是弃子的情况下还要拖着伤重之身,冒险回去清理掉这些水匪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前辈你给他下的命令!前辈为何要在没有主家命令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呢?要知dào

前辈能被选来完成这样关乎世家命运的大决战中的一环任务,想必主家对前辈是十分信任的。那为何前辈要如此呢?我就不得而知了,也有可能是家族派别之间的争斗,所以我只好出言试探了。”

老者听完后,紧紧地盯着许辰,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这么一个普通的少年,竟然只凭借这么少的情报就把主家的动作摸得一清二楚,可笑自家公子还在那里得yì

说,此番手法隐蔽,绝对无人能够察觉,等到时机成熟后必然能发出雷霆一击。

“你猜的不错!”老者平淡的说道,“但是就凭你这么几句胡言乱语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帮我报仇,未免太儿戏了吧!”

“呵呵,对于前辈来,我们这些孤儿不过是些蝼蚁般的存zài

,是杀是留,全在您一念之间。留我一条小命,对您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相反,没准还能收获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要多久?”

“五年!”

老者听完,眉头一松,要是许辰大言不惭的说几个月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掌毙了他。

“不行,两年!”

“两年太短,四年!”

“三年!”

“好,成交!”

说着许辰伸出手和老者对击了三掌,完后手掌平放对老者示意。

“呵呵,你倒是自觉!”老者笑道。

“呵呵,人贵有自知之明嘛!”许辰知dào

自己不可能和老者进行平等的交yì

,老者必然要对自己施加一些手段,也好控zhì

自己。

老者取出一个黑色的药丸,放在许辰手掌上。

许辰二话没说,吞了下去!顿时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千万只虫子在撕咬自己的血肉。

“大哥!”陆浩三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石磊更是双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苗疆的蛊毒,服下后腹中便犹如千万只虫子撕咬血肉般疼痛!别以为只是痛而已,七日之后这些蛊便会化为真的虫子,咬破你的肚皮,吞食你的血肉。”老者解释道。

“想必前辈是不会让小子这么容易就死的吧?”许辰努力做出一个笑的模样,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

“呵呵,这一粒便是解药,不过只能缓解疼痛压制毒性,一个月后便会失效。”老者又取出一粒黄色的药丸。

许辰接过后,立kè

吞了下去,片刻后,疼痛立马便消失了。

“那前辈,咱们的交yì

便算是达成了,还请前辈放了我兄弟。”许辰恢复了平静。

老者走到角落里,用手拍了一下石磊,石磊立kè

便窜了起来,向许辰跑来。

“大哥,你没事吧?都怪我!要是我不去找什么高手,不学什么武功,大哥你就不会中毒了!都是我不好!”说着竟然用力抽起自己的嘴巴子来。

“够了!这一切都是大哥我自己的选择!别在那里跟老子学娘们的做法!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许辰大喝道。

不去理会呆住的石磊,许辰对老者说道:“前辈,既然开始合zuò

了,那我要提一个要求!我要他!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说着指着柴七。

柴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可以!”老者想了想说道。

“那……前辈是否可以帮我兄弟石磊筑基?这样一来,我也算有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前辈的大仇也能早一日得报。”

“大哥,我不要!”石头急道,他才不想让这个坏蛋当自己的师傅。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许辰喝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枚棋子,命都是我的,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老者淡淡的说道。

……

一刻钟后,老者和许辰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便离去了。

许辰也领着众人回了家,路上还不忘记吩咐众人:“回去后什么也别说,好好吃饭,石头,尤其是你!要想给大哥报仇,就给我多吃东西,多涨力qì

!”

许辰没觉得有什么损失,凭白捞了两个高手,还有更加强dà

的情报系统,对于自己未来的计划,将会提供更多的便利,至于肚子里的虫子,反正是每月一次,就当痛经好了!而且还是阵痛!

第二十九章 劝慰

“辰哥哥,你们回来了啊!”第一个招呼的都不是自己亲哥哥,陆滢这小女娃还真是越来越女生外向了。

“是啊,回来了!石头这家伙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非要缠着柴七兄弟练武功,一下子把时辰都忘了。要不是我们过去,还不知dào

要拖到什么时候呢。”许辰笑着解释道。

“哼!我看小石头是吓得不敢回来了,算了,看在柴大哥的面子上,只要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原谅你了。”

石磊一直低着头,陆滢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姐姐!是我不好!”石磊没精打采的说道。

“额……”陆滢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还是石头第一次叫自己姐姐呢。

“好了,都别傻站着了,饭菜都凉了,快吃饭吧!”许辰拍了拍石磊的肩膀。

“郑泰,你找两个弟兄去前院收拾一间屋子给柴大哥住,柴大哥以后就跟咱们住一起了!”

“柴大哥今天有些累了,就不和咱们一起吃饭了,你去准bèi

个食盒,回头我亲自送过去。”

吩咐完毕,许辰带着大家开始吃饭,大夏天的吃些凉菜也不打紧。

吃饭的时候,陆滢注意到自己的几位哥哥,除了许辰还是和平常一样,嘻嘻哈哈的招呼众人饮酒吃菜以外,陆浩哥哥、铁牛哥哥、周康哥哥三个人一声不吭的一直在喝闷酒,至于平常吃饭也堵不住嘴的小石头今天也特别安静,一个人在那里拼了命的吃东西。没错就是拼了命的吃,虽然以前小时候也是大吃大喝的,不过以前那是因为喜欢吃,吃的也高兴,可是今天陆滢感觉石头吃饭的时候多了一股沉重的味道,像是在拼命完成一项任务似的,哪怕自己去挑衅他,也是一言不发,搞得陆滢摸不着头脑。

一顿饭便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

“饭菜在这里,不过想来你现在不想吃,那就先喝酒吧!”

许辰拎着一个食盒走进了柴七的屋子,从食盒里面拿出一坛酒,拍开泥封,放在柴七面的桌子上。

“这酒比你上回喝的还要好,这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酒。你的伤还没好,要是真的不想活的话,多喝几坛吧,没准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再也醒不过来,也就不需yào

去理会这个恼人的世界了。”许辰劝慰道。

一直做木头状的柴七拿起了眼前的酒,猛地灌了一口。

“你不恨我吗?”

“恨你?有用吗?说实话,我没时间去恨你,恨是一种很伤神很费心的情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我会去做一些改变。”许辰也喝了口酒,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柴七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在经lì

了这样的事情后怎么能够依然如此淡然,这不是这个年级该有的心态。

“因为我怕死!死了就一无所有了,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死了,躺在棺材里,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拼了命的呼喊也没有人回应,除了挣扎什么事也干不了,每一次我都会被吓醒。我不想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活的越久机会也就越多,所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好好地活着!”许辰肯定的对自己说道。

“要是活着比死还难受呢?”

“你死过吗?没死过凭什么说这句话!你杀过很多人对吧?要是对方功夫比你厉害,很难杀,你会放qì

吗?原来你柴七也是个欺软怕硬懦夫。”许辰轻笑道。

“你这是在激将吗?”

“激将?算是吧!毕竟你现在的命是我的。没把你的价值用完,我也不希望你死,但是我也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

柴七什么也没说,只管埋头喝酒。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生活就像强奸,不能反抗的话,那就好好享shòu

吧。”许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柴七顿了一下,继xù

埋头喝酒。

不一会儿,桌子上便布满了空的酒坛。

终于,柴七醉倒了。

“妈的,这家伙终于趴下了,这么高度数的酒也能喝这么多,还好老子早有准bèi

,不然还真灌不醉他。”许辰自言自语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刚亮,许辰便出门去了。

皇城寺,看门的老汉刚刚打开大门,便看见许辰走了过来。

“老爹好!”许辰跟老汉打了个招呼,不是许辰不知dào

这个老汉的名讳,而是这个老汉自己也不知dào



老汉来这皇城寺也有些年头了,早年头部受过重创,方丈大师把他救过来以后便想不起以前的事了,精神上也有些问题,也不爱说话,外人跟他打招呼也不搭理。

方丈大师见他孤苦无依的,便留他在寺里打打杂,住在门房,平时开开关关大门。

老汉自顾自的拿起苕帚扫起地来,许辰知dào

他的状况,也不多说,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来到慧能大师的竹苑,看见大师正在做早课,便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一刻钟后,大师做完早课,看见门口立着的许辰,看了一眼,转身走进大厅。

许辰见状,连忙跟上,脱了木屐,在门口的水缸中舀了几瓢清水,冲了冲脚,等了一会儿,才走进大厅。

坐好后,许辰对方丈说道:“我中毒了!”许辰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慧能是个普通的老和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这里。

虽说每月一次的“痛经”很短暂,咬咬牙也能挺过去,只不过,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吧。

方丈没说什么,走了过来,伸出右手给许辰把了把脉。

“是苗疆的蛊毒!”方丈平静地说道。

“有戏!”许辰在心中激动道。

“大师能医好吗?”

“可以!”方丈依旧平静。

许辰对视着方丈,方丈什么也没说。许辰知dào

,这是要谈条件了。谁说出家人无欲无求了?只要是个活着的人,就不能免俗。

“两年后,我可以回答大师一个问题!”许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好!”方丈的语调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

片刻后,许辰从竹苑中走出,待走到没人的地方之后,突然低声的骂道:“操!贼老天,你妈的到底把老子送到什么地方来了!”

……

许辰回到家,刚一进门就看见柴七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柴兄醒了啊!昨晚休息的如何?”许辰问道。

“你们家的酒……”

“哦,昨日我在柴兄的酒里面加了一些安神的药物。”许辰坦然说道。

“如何?柴兄弟还想死吗?要是柴兄依然想着寻短见,麻烦请走远一些!”

“你赢了!”柴七沉默一会儿说道。

“呵呵,恭喜柴兄获得新生!我有个建议,不如柴兄改个名字吧,也好让那段过去随风远逝。”许辰建议道。

“不用,柴七这个名字很好!我会一直用下去,我一定不会让柴八出现的!”柴七肯定的说道。

许辰听完,终于放下心来,他知dào

柴七此后再也不会轻生了。

“我现在是该叫你公子还是许兄弟?”柴七问道。

“随你!就像柴兄所说,名称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叫什么都一样。”

“那我还是叫你公子吧!”柴七决定道。

“敢问公子,现在柴七需yào

做些什么?”柴七很快便做出了角色调整。

“情报!我要你掌握的关于卢家还有他的对手之间的全部情报,越详细越好!”许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既然柴七已经选定了自己的位子,许辰也迅速的调整了过来。

“好!”

于是两人便走进了屋子……

豫章城北边,一间大院子的书房里,柴七的师傅,柴姓老者此时正在向着一位青年人做着汇报。

“柴老,事情都处理好了?”青年人平淡的说道。

“启禀公子,都处理好了!”柴老回答道。

“老柴,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是你心软了,放了你那宝贝徒儿一命吧。”书房里另外一位青年人出声道。

柴老没有搭理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公子”,看见对方也露出疑问的神色,便又平静地回答道:“回禀公子,柴七此次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被人救走了。”

“后来,老奴一路寻了过去,把见过他的人都清理了一遍,这才花了一点时间。”柴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青年人问道。

“没有!”

“很好,这一次的任务只是我们的一次试探,危险是大了一些,事先没有对你说,还望柴老你别忘心里去,家里也是出于安全的考lǜ

。”青年人温言的对柴老解释道。

“老奴不敢,公子怎么说老奴便怎么做!柴七他本就是个孤儿,公子养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要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柴老急忙说道。

“柴老,你能明白就好!家里也有家里的苦衷,咱们南下这么些年,先祖们披荆斩棘的创下这么一番家业,做后辈的要是不能守住,死了以后也无言去见他们。您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家里的辉煌也有您老的一份,咱们家是不会忘了你的。”青年人接着说道。

“公子放心,老奴明白,老奴的一切都是公子给的,公子的吩咐,老奴就算拼了命也会去完成!”既然对方一直在走温情路线,柴老也就接着表忠心。

“很好,柴老这么些天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老奴告退!”

等到柴老走后,另外一个青年突然说道:“这个老家伙,有二心!”

“二心谈不上,只是有些小心思罢了!一条有用的狗才会有小心思嘛!”青年人依旧平静。

第三十章 扩张伊始

卯时刚至,夏日的豫章城还沉浸在黑暗里,一个身材有些强壮的少年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天空中依稀挂着几颗星辰,月亮还是那么的白,借着月光,少年走到院子的角落里,才发xiàn

黑暗中已经有几个少年在那里忙开了。

“石头,你来的最晚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二哥,你们?”这个强壮的少年便是石磊。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大哥扛着吧,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必须尽快强dà

起来,才能帮大哥分担一些。”铁牛说道。

“没错!”周康依旧是那么言简意赅。

“嗯!”石磊用力的点头,前天晚上的事情这两天一直在他脑中回想,全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让大哥遭受那么多罪。他恨不得中毒的是自己,至少自己可以不用这么内疚。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最后,他想通了,必须努力让自己强dà

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大哥和兄弟们。

于是,他便想着趁着大家还在熟睡,早点起来锻炼身体,没想到,有这想法的不止自己一个。

“好了,别傻站着了,开始锻炼吧,等下还要出去跑步呢!”陆浩说道。

于是乎,从今天开始,东湖边上早起劳作的渔民们每天都会看到几个少年在依稀的晨光中绕着东湖奔跑。开始是几个,后来便是十几个,几十个,风雨无阻。渐渐的,这条奔跑着的长龙就成了每日清晨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和美丽的东湖融为一体。

清晨,太阳升起,许辰从房间里走出,许辰的房间也是五人一间,也算是以身作则吧,和自己的四个结义兄弟住在一起,这也是五行大阵的基本配置。为了打造出一只强军,许辰只有从现在做起,先从这几十个少年开始,把架子先搭起来,以后再慢慢扩充。

来到院子里,便准bèi

开始早上的锻炼,先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再来到单双杠上开始锻炼。这些单双杠都是许辰找木匠用竹子搭起来的,没什么技术含量,木匠们只听了一遍,便做了出来。开始的时候,众少年还不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后来许辰演示了一遍后,众人纷纷发xiàn

这些看起来奇怪的东西对身体的锻炼,效果还是不错的。于是众人的热情也就高了起来,只是这么一来这些单双杠的使用寿命就,实在是太短了!再粗壮的竹子也经受不住这群少年的连翻蹂躏。所以,基本上木匠们每过几天便要来上一次。

此时在院子里已经有了很多少年在锻炼了,看着那些吱呀作响的竹子,许辰心想“看来过两天还是让铁匠来一趟吧。”

许辰今天起来的不算晚,可是屋里早就没人了,连平时最爱睡懒觉的小石头也不见了人影,出来问过几位少年后,才知dào

原来这几个家伙天没亮就爬起来了,在院子里完成室内锻炼后就跑出去绕着东湖开始晨跑了。

许辰有些欣慰,这群少年们终于开始成长了,许辰没打算告sù

他们自己的毒已经解了,有件事情激励着他们前进也是不错的。再说自己已经解了毒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柴老头知dào

,不然就危险了。

“公子。”柴七走出房间正好kàn

见许辰。

“哦,是柴兄啊!”

许辰和柴七昨天聊了很久,柴七把关于卢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原来,卢家这回要对付的是豫章本地的大族,万家。一晚上的时间,许辰还不可能就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只好边走边看,反正两家之间的争斗还都是处于暗中,明面上依旧平静如水。这也给了许辰时间,还是让自己先壮大起来吧,许辰心里这样想着。

“柴兄,今日你便到那长山岛上去走上一遭,去把你受到主家抛弃,被人灭口的事跟那大当家和三当家说明清楚,再把那二当家的死推在卢家头上,他们不相信你是肯定的,但是那二当家能抛下其他人,自己跑来豫章城吃独食,说明这几个当家的之间也有很深的龌蹉,加上你的功夫,安全还是不用担心的。你去跟那大当家的说,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上岛去拜访他。”许辰说道,这便是许辰的行事风格,先虑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

无论做什么事前,都要先保证自己和属下的安全,这一点也让柴七心悦诚服,眼前这个主家倒是比原来的可靠许多。

“哦,对了!你现在在卢家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就这样满大街的跑,不太妥当吧!”许辰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

“这一点请公子放心,柴七还是懂一些易容乔装的手段的,只要不是最亲近的人是发xiàn

不了的,柴七最亲近的只有师傅一人。”柴七略显低沉的说道。

“那就好!”许辰仿佛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敬。

“我待会儿去酒店看看,拿些钱去把你那练体的药方备齐了,这件事你要抓点紧,这群少年的练体还有拳脚功夫就由你来帮着训liàn

了。”许辰接着说道。

“公子放心!柴七知dào

!”

“嗯。”

……

“徐爷,您慢走,下回再来啊!”赣水渔家门口,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对着一个身着布衫,看上去和坊里的力夫差不多打扮的中年人恭敬的说道。

许辰正好从家里走来,看见这一幕,正在为这伙计的礼貌所满yì

,看来王掌柜的调教的不错,这伙计没有因为对方穷困就表现出一副势利的神色,光这点就比其他的酒店要强。

正准bèi

上去夸奖他两句,正好kàn

到那个“穷困”的中年人竟然停留在店门口自己所写的对联前面观赏起来,竟还赞叹两句,道:“好字!好文采!”

说完,便踏着木屐缓缓的走了。

“莫非这家伙还是个读书人?看来自己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了!”许辰自嘲的笑笑。

来到店门口,那个伙计看见后,忙殷勤的凑了上来。

“大东家好!”

许辰忽然来了兴致,随口问了一句,道:“刚才那个客官他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也没指望伙计能知dào



可是没想到,这伙计竟然真的答了上来,道:“回大东家的话,这位客官姓徐名番,乃是我们豫章县的文学博士,可是城里有名的文人,大儒!”小伙计好不容易在东家面前表现一下,自然奋然卖力,这些事都是他打听来的,连几个名词都是听那些读书人说的,就想着在东家面前表现下,卖弄下自己的文采。

“哦?你倒是挺用心的嘛,打听的这么清楚!”许辰夸了伙计两句。

“不是啦,这个徐客官最近这些日子,每过几天便会来咱们店里一次,每次来都会要几个特色小菜,一壶酒,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这位客官每次来都是小的招呼的。所以一来二去的便熟了起来。”

“哦?”这个徐番身为一个文学博士,从八品下的官吏,也算是个读书人了,而且听小二的意思还是豫章城里的名士,经常来自己的这个小店到底所为何事?许辰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

“算了,不去想了,也许人家只是喜欢这里新颖的环境,没什么特殊的意思,看来是自己这些天遇到的事太多,看见谁都是疑神疑鬼的。”许辰自嘲的笑笑。

“不过这个徐番能和一个小二相谈甚欢,应该不是个难缠的家伙,算了,随他去吧!”许辰心想,正准bèi

进门,却听那小二还在那里絮叨。

“东家,您可是不知dào

啊!这位徐客官第一次来的时候,和他一起来的那位老爷,那可是咱们豫章城里的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哦?是谁?”许辰又来了一点兴致。

“那位老爷可是城里有数的大家族,黄家的家主,那黄老爷的一身行头,小的就是努力一辈子也置办不下来。这位黄老爷可是能跟太守大人平辈相交的大人物啊!可是,就连这等大人物都要对着这位徐客官称呼一声‘徐兄’,可见这位徐客官有多么了不起!”而自己能跟这样了不起的人物聊那么久,小伙计自觉也成了一个人物了。

“呵呵,不过就是一身衣服罢了,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也能穿上的。”许辰笑道。

“多谢东家栽培!”小伙计也是个机灵人,知dào

许辰这句话的意思。

许辰没去理会激动地小伙计,走进店里,来到前台,正好kàn

见王掌柜的在忙。

“王叔,在忙啊?”许辰问道。

“哦,是大东家啊!”王掌柜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王叔,把最近店里的账本整理一下,待会儿拿来给我看看,我在楼上等你。”说完,许辰便上楼去了。

来到顶层的阁楼,等了片刻,王掌柜便抱着一摞账本走了进来。

许辰接过账本仔细地翻看起来。

“王叔,最近店里的生意怎么样?”许辰问道。

“挺好的,前不久,罗主厨推出的新菜这些天来卖得不错,咱们酒店在豫章城的名声也算是传出去了,最近这些天客人都蛮多的,只是这样一来店里的位子就有些不够了,老朽自作主张把价位调高了一些,把一些只是吃便饭的客人挤了出去,还望东家恕罪。”王掌柜低着头说。

“嗯,咱们酒店名气出了,上了档次,你要走高端路线,也没什么错,都是为酒店考lǜ

嘛!但是咱们酒店原本的定位就是这些吃些便饭的渔夫、力夫什么的,给他们一个经济实惠的吃饭的地方,你现在把他们推出去,有违咱们的初衷,也会让坊里的乡亲们说咱们忘本。”许辰缓缓地说道。

“那如果这样的话,店里的座位实在是有些不足,老朽倒是有个建议,不如咱们再去新城里面开一家分店,这里这家照样走原来的路子,新城的那家分店就专门走高端路线,东家您说呢?”王掌柜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按王叔的意思办吧,新城分店的事就由王叔把关吧。”许辰没说什么,自己的属下有些野心,他不在乎。有欲望是好事,有欲望的下属才会有扩张的动力。

第三十一章 拜师

“对了,有件事情要麻烦王叔去跑一趟。”许辰对王掌柜说道。

“东家尽管吩咐!”

“是这么回事,这里有一份药方,你去城里的药铺帮忙买齐来,大量的要!每一味药都分开装,一家店买不齐的话就多跑几家,跟店家说以后这些药我们长期要,让他们一个月给店里送一次。”许辰把一张写满了药材名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把柴七给的几份药方混在了一起,按柴七的说法这几张药方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绝世好药,但至少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既然如此,依着许辰的性格,自然不会愿意多生事端,毕竟这些药自己是长期大量的购买,他不想引来有心人的查探。

“这些药……东家这里面有几味药价格不菲啊!要是大量的收购,咱们账上的银钱恐怕有些不足。”王掌柜的也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人了,一眼便看出了这些药的价值。

“我知dào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你把店里这些天的收益归总一下,除去日常花销和去新城开分店的花费,其余的钱全部用来购买药物,最晚下个月咱们的状况就会好很多。”许辰宽慰道。

王掌柜没说什么,东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照着做也就好了,自己的这个东家别看年纪小,手段倒时很多。

从酒店里出来后,许辰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来得尽快寻找新的赚钱手段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许辰低声叹道。

“木座木椅可以走高端路线,回去就让木匠们忙活开,可这也就赚个新鲜感,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看一遍就会,用不了多久就会满大街都是。”

“还是必须找个固定的财源,玻璃太值钱,香水又是奢侈品,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搞!得了,就烧酒吧!不过这也得找个好的合zuò

伙伴,长山岛的那帮水匪就不错,不过在这之前,得好好准bèi

一下,跟土匪打交道,光讲道理可没用。”许辰心中有了主意,便快步回了家。

“老二!人呢?快来见我!有急事!”许辰一回到家就开始嚷嚷开了。

陆浩早上跑完步便回了家,正在房里看书,听到许辰的大叫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赶忙从房里跑了出来。

“大哥,我在这呢,出什么事了?”陆浩问道。

“豫章郡的文学博士,叫做徐番的,你可认识?”许辰问道。

“徐番?”陆浩低头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父亲大人提起过,父亲生前和他打过些交道。”

“太好了!有门!”许辰兴奋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陆浩有些疑惑。

“老二,你看咱们去请他当咱们的老师怎么样?”许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要是能成当然是不错的,这个徐番可是豫章有名的大儒,但是我听说这个徐番来豫章多年,除了履行自己文学博士的职责教导过一些学子的学业外,并没有专门收过一个弟子,我们想要成功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陆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快,去把那几个家伙都叫过来,我先去后院准bèi

一些东西。”许辰神mì

的说道。

一刻钟后,众人在客厅集合,陆浩,铁牛,周康,石头都在。

许辰进来后递给众人一人一个细长的竹筒,竹筒上头的塞子上插着一根空心的细竹,细竹口上也塞着一个小木塞。

“大哥,这是什么啊?”石头问道。

“你自己闻闻!”

“是酒!”石磊拔掉小木塞,闻了闻,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大哥,你拿酒干什么?咱们不是要去拜师吗?送礼的话也应该拿个大坛子装啊!”石磊不明白了。

“这是给你喝的,这是咱们家最烈的酒,都把这个给我藏好了!先回去换一身宽大,厚一点的大衣,再把这酒藏进去。”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啊?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很热的。”石磊还是不明白。

“是给你晚上防寒用的!”许辰只好接着说,这石头的脑袋瓜就是不灵光,还好身边还有灵光的。

“苦肉计!大哥你是要用苦肉计!”

陆浩突然间明白了。

“没错,为了让人家收下咱们,只能出此下策了。”

“可是,这么干不太好吧?”老三铁牛发话了,真不知dào

这家伙这么实诚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你要是希望被人抬着回来,那就别用了。”

“这个……好吧!”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还是比较现实的。

“另外我已经让人准bèi

着姜汤,还有特制的秘方,黄豆、黑豆、绿豆还有葱须、葱白混在一起煮,明早回来喝下去,再闷在房里睡上一觉,再重的寒气也会被清干净。”这可是当年李时珍用过的方子,效果非凡!

准bèi

妥当后,许辰便领着众人前往已经打听好的徐番的住处。

徐番没有住在县衙附近,也没住在豪门集中的北城,天宝年间的豫章城,新城在老城西北部,整个城市呈现东南西北走向。在西北边,新城的边缘地靠近赣水的地方,也是抚河和赣水交汇的地方,一座高楼拔地而起,乃是当年滕王修建的,在后世鼎鼎大名的江南四大名楼,滕王阁。当然在许辰阴差阳错到来的这个世界,这座楼现在还不怎么有名。

许辰今日的目的地便是滕王阁南边数里地的一处桃花盛开的,在后世称之为“桃苑”的地方,当然现在已是盛夏,桃树上结的都是硕大的桃子,没有了那落英缤纷美感,倒有一丝丰收的喜悦。

许辰来到桃林深处一间砖石结构的小院门前,青色的砖石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墙壁上爬满了翠绿色的爬山虎,原来的石制围墙许是被推到了,残垣断壁上凌乱的插着一排竹子,把外界的桃花和里面的青草地隔了开来,这就算是围墙了,竹子还在生长,上面带着嫩绿的新芽,生气勃勃的样子。

这便是徐番的住处了,这里原是城中大户黄家的一处庄园,附近住的庄户都是黄家的细户,徐番被贬来豫章后,黄家家主刻意结交,便将这处院子送与徐番,徐番也喜爱这里优美的环境,便住了下来,自己再请人修整一番后便成了这蕃模样。

当然,这一点许辰不知dào

,否则许辰是绝计不会来的。

许辰他们来到小院前,由陆浩领头,来的时候许辰跟大家说好了,今天先叙旧,完了再提正事。不成的话就来苦肉计,一定得把事情搞定!

陆浩带头去敲门,竹门开了,一个老汉站在门口问道:“你们找谁?”这个老汉是徐番带来豫章的仆人,小院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徐番和老仆两人,徐番当年只身赴赣,是带着客死异乡的决心来的,自然不会再带着妻儿来此受罪。

“劳烦老人家通报一声,就说已故新吴县县令之子陆浩前来给徐世叔请安。”陆浩对着老汉行了一礼。

“诸位稍候,老汉这就去通报主人。”

“麻烦老人家了!”陆浩又是一礼,这下许辰算是看出差距来了,不愧是官宦子弟出身,这些礼节就像融进骨子里的东西一样,许辰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学过古代礼节,错倒是没错,只是不常用,做起来便没有那股子行云流水般的味道。

众人等了片刻,老汉回来了。

“诸位请进,鄙主人正在客厅等候。请跟我来!”

“有劳。”

陆浩便随着老汉走了进去,许辰等人跟在后面。

院子不大,前后两进,东西有一排厢房,后面应该也差不多的构造。

正对门的主厅内,一个中年汉子跪坐在上首。便是许辰早些时候见到的徐番了,徐番还是那蕃打扮。

老汉领着众人进来后,端过茶壶给众人上了一杯茶,便悄然退下了,中途没有丝毫声响,显出良好的素质。

许辰不爱喝现在的这些茶,心想着过些日子把炒茶搞出来也好。

收起念头便听着陆浩和徐番说起话来。

“陆贤侄?”徐番没有怀疑陆浩的身份,他也知dào

一年前新吴县县令含冤而死的消息,知dào

陆县令死后,不多久其妻便随夫而去,留下了一子一女。

此番前来必是有事相求,这个陆县令自己也见过几次,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在政潮中站错了队,以至于身死族灭,与之相比,自己的命运就要好的多了,抱着这种同病相怜的想法,对这可怜的孤儿,能帮就尽量帮一下吧。

“贤侄节哀,令尊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只是位卑职低,帮不了什么忙。令尊生前,在下倒也与之相交甚欢。”意思是以前不能救你爹,又跟你爹关系不错,现在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就快说吧,但是呢,咱就是个小小的文学博士,太大的事就别开口了。

其实,依照徐番原来的性格是不会如此冷漠的,但是多年的谪戍生涯,让他曾经那颗火热的心渐渐冷去,为了不给家族招惹灾祸,也学会了圆滑变通。

“世叔严重了,家父尚在的时候就曾多次对小侄说起过世叔,说徐世叔是个品行高洁、急公好义的真君子!”品行高洁倒不清楚,不过急公好义是必须加上去的,反正死无对证,怎么说都行。

“呵呵,”徐番笑了笑,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没说什么。

“不行!这老家伙不吃这套,得直接来了!”陆浩心想。

“家父曾多次向小侄提及徐世叔乃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此番小侄前来就是想请徐世叔能收下小侄和这几个小侄的结义兄弟,好让小侄能时刻聆听世叔的教诲。”说完便起身拜了下去。

“这个……”这倒是出乎徐番所料了,本以为陆浩此次前来是想为他的父亲伸冤,毕竟徐番也曾听说过这陆县令的子女这一年多来一直在豫章城内四处拜访以前和他父亲有旧的官吏,期望能帮忙为父伸冤。

倒是没想到今天这陆浩竟是为了拜师而来,这倒让他一时难以抉择了。

第三十二章 苦肉计

“贤侄有如此向学之心,着实难得,只是老朽才疏学浅,近些年来也倍觉精力大不如前,恐怕难当此大仁啊!不如这样,待老朽修书一封,为贤侄介shào

几位城中其他的名士,想来以老朽的薄面,他们该会收下贤侄的。”徐番最后还是拒绝了,但也答yīng

帮忙给他们另找一位老师。

按理说这样也算不错了,虽说“世叔、贤侄”的叫个不停,可是陆浩很明白这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情谊,要是强求下去恐怕连这点表面的礼仪都要耗尽。

可是来的时候许辰已经下了死命令了,今日必须把事情敲定,自己只要按部就班来,剩下的就交给许辰了。陆浩相信自己大哥的判断,便咬咬牙,再一次拜了下去。

“还请世叔垂怜,今日若世叔不收下小侄,小侄便长跪不起!”这话一说,那就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大哥啊!这到底行不行啊!”虽然内心不停的呼喊,但是陆浩脸上依旧一副坚毅的表情。

果然,徐番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青了,刚才还是文质彬彬的少年人,如今便一副无赖子的模样,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良好的教养依旧让他没有当场骂出来。

“要跪就出去跪!”说完便拂袖而去。

“成了!”许辰心中叫道。

于是乎,陆浩便领着几人走出了院子,在小院的竹门前,拂起长衫的长摆,恭敬的拜了下去,那标准的没有一丝差错的动作,配上那一脸坚毅的表情,倒显出一丝肃穆的味道来,尤其是五个人动作整齐划一,怎么看都像是事先排演过的。

……

夏日的黄昏,一阵微风从桃林中吹出,卷起地上几片微黄的落叶,带来一股果实的芳香。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竹门前的几个少年,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仿佛几块没有生气的石头。

这就看出锻炼的好处来了,几个时辰一动不动的跪着少年们依旧没有丝毫动摇,当然,其实少年们还是借助了道具的帮zhù

,来之前,许辰给每个人准bèi

了两个“跪的容易”。两个厚厚的布垫,加上又是略显松软泥土地,所以对膝盖的压迫不是那么强烈。

突然间,少年们期望的竹门打开了,一个老汉走了出来,只是他没有看几位少年一眼,拎着一个竹篮,径直的从少年身旁走过,按照许辰的分析,徐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答yīng

,所以众少年都是带着打持久战的准bèi

来的。

所以,没有一个少年抬头看老汉一眼,依旧纹丝不动。

时间倒退片刻,小院里。

徐番的气消了大半,突然间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于是,他便找来身旁的老仆。

“老徐,你去城中打听一下,陆浩身后的几个少年都是些什么人。”徐番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可怕的直觉!

于是,这位徐老汉便借着出门买菜的机会来到豫章城中,他先是找到几个自家老爷在衙门里的同事问清了陆浩的事,这些官吏大多都被陆浩曾经找上门过,自然对这原来的县尊公子比较清楚。

于是,徐老汉便在众人的指点中来到了崇仁坊,许辰他们在崇仁坊也算是传奇人物了,一群半大的少年,突然间崛起把坊内的许多地痞无赖扫了干净,还为渔户们建了一个鱼市,让崇仁坊从满街的腥臭中转变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坊中的市民对这群无父无母的少年们充满了感激,徐老汉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收到的几乎全是坊民们对少年们的赞赏,不一会儿便在众人的指点中来到了“赣水渔家”前面,看见了门前的对联。

“好字!好文采!”徐老汉从少年时便是徐番的书僮,文采还是有的,在这千古名句面前也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赞赏。

转了片刻后,徐老汉又来到众人所说的鱼市内,只见红红的大门内一排一排的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产河鲜,徐老汉信步走来,只见人流涌动,但却又井然有序。虽说净街鼓已经敲响,但是鱼市内的买卖双方依旧有序的交yì

着,虽快不乱,买方多是一副伙计管家打扮的模样,徐老汉随徐番来豫章多年,自然知dào

豫章城的人多喜食这些河鲜,这些人大多是各大家族的下人或是酒店食肆里的伙计,这年头没有保险手段,所以众人只能趁着这夜晚将近的时段来这采买,好一运回去就下锅烹饪。

这时段的买卖多是大宗的交yì

,买卖双方每完成一笔交yì

便会向身旁等候的,身着武侯坊丁服饰的少年们报上数目,用满带粘稠汁液的双手递过去十几文或是几十文银钱,少年们也不嫌弃,直接装袋后在手中的账簿上勾画几下,便笑着走开了,那些卖鱼的渔户还笑着和这群少年打招呼。

徐老汉便就近问了几位做买卖渔户,得到的答案果然也没出他的所料。

徐老汉便也在鱼市内买了几尾鲜鱼,用竹栏盛了,准bèi

回去后给自家老爷烩一锅鱼汤。

徐老汉自觉已经打探清楚,当然,许辰拿出来示人的东西也就这些。徐老汉不愧是跟随徐番多年的老仆,做事一丝不苟,把许辰的这点“老底”全摸了个干净,于是便满yì

的往回走了。

回到桃苑里的小院前,看见几位少年们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竹门前,跟刚才的位子仿佛没有丝毫差别,这一回他看向少年们的眼色就和蔼了许多,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这一抹微笑自然没有逃过许辰的眼睛,自打他一回来,许辰便用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徐老汉。

其实,徐老汉还是错过了一出大戏的,由小石头担纲主演的大戏。

话说就在徐老汉走远后没多久,一只该死的蚊子居然钻进石磊敞开的长衫内,在石磊胸口狠狠的吸了一口血,一个大包立马就出现了。这该死的蚊子,你咬哪里不好非要咬胸口,我这白花花的手臂不去咬,钻里面去干嘛!难不成你也是只母的吗?

要知dào

石磊可是把装酒的竹筒揣在怀里了,不是他不愿意像哥哥们一样把酒藏在袖中,实在是石头这家伙四肢比较常人异常硕大,宽大的袖子除了手臂外压根没有藏酒筒的位子了,只能把它塞进怀里。

这下可难办了,被蚊子咬过的人都知dào

,胸口那地方,触觉灵敏,更何况那只该死的蚊子依旧在石头大衣中乱窜,随时准bèi

着再选一地方下手,这种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挣扎下,石头没有忍太久,沉默片刻就爆fā

了!

“哥哥,咱干嘛要低声下气地去求这老小子!依我看这书不念也罢。”小石头迅速的爬了起来,还好他没傻到直接习惯性的叫出大哥来。用手拍了拍胸口,再使劲挠了几下,鼻孔朝天,双眼四十五度仰望星空,双手叉腰,双腿还不停地有节奏的抖动着,典型一副学渣厌学的样子,也不知dào

是跟谁学的。

反正许辰和小伙伴们是被惊呆了!

陆浩在心中狂喊,“这不合剧本啊!石头你这家伙乱改什么剧本啊!”

还好许辰反应快,突然间意识到这个突发情况也是个非常不错的表演机会,于是许辰立kè

用眼神提醒陆浩。

正好陆浩也正回头请示的看着许辰,受到许辰的暗示后,陆浩也明白了过来。

“石头!赶紧给我跪下!不想读书,你小子想干嘛?一辈子做个小混混吗!”

许辰这下是真的佩服起自己的这两个兄弟来了,这台词也太他妈现代了吧,这两小子跟谁学的啊!

石磊听完后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陆浩都忘记了下跪,站起身来,右手使劲的往石磊后脑拍去,正好石磊顺势弯下腰,接着跪了下去,心想反正蚊子已经被拍死了,于是陆浩的手掌只是象征性的碰了下石磊后脑。

陆浩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石头端正的跪姿,一时竟然有些无语,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鬼精鬼精的了。

见状,陆浩只好跑到前头,再一次端正的跪了下去。

…….

徐老汉回来后把打探来的情况向徐番汇报后,便留下徐番一人,独自往厨房忙去了。

“原来那家店就是这家伙开的!许辰?不错,你竟然想跪,那便多跪一会儿吧。”徐番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其实,许辰不知dào

的是,这个徐番自从第一次去过许辰的酒店后,就被那里新颖的装饰,美味的酒菜所吸引。

当然,最能吸引徐番的却是许辰门前的那副对联和他在酒店里颁布的一系列奖惩条例,徐番很想见见这位有意思的少年人,只是许辰最近这些天都被柴七的事拖住了,压根没去酒店,倒让徐番十分失望。

今日,徐番看见陆浩领着几个少年人跑来,本来听完徐老汉的汇报,徐番已经起了收下这群少年人的心思,毕竟这群少年的所作所为倒是很合徐番的口味,加之小小年纪,聪明异常又没有那少年得志的猖狂,能在门口一丝不动的跪了那么久,也算心智坚韧的少年,哪怕是石磊拙劣的表演在他看来也只是增加了一股聪明伶俐的味道。

可是等到徐老汉说到那家酒店就是许辰所开,想起那份对人心把握细致的奖惩条例,再看看眼前这番苦肉计,徐番能确定这一切都是那跪在第二排的许辰设计好的。突然间便觉得这个许辰有些太聪明了!加上心思极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城府,以后为官后,于国于民到底是利还是弊,这一切徐番都不能确定,哪怕最后要收下他,也必须先磨一磨这少年的锐气。

其实,从徐番这番想法便能看出这个徐番绝不像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当然,徐番的考量许辰是不会知晓的,谁能想到这个徐番早就对自己起了兴趣呢?许辰又不是神仙,哪来的前后眼?

于是,只好接着默默地跪着了,还好来之前许辰让大家都狠狠的吃了一顿,全都是吃到塞不进去为止。

所以,现在闻着从周围人家里传来的晚饭香气,也没有觉得很饿。

太阳还是下山了,月亮爬了起来,夜风冷冷地吹着众人,这下子少年们开始佩服许辰的远见了,跪了这么久,也只是有些疲惫而已,不算冷,也不算饿,一切都还能坚持。

要是……这场该死的雷阵雨不来的话,一切倒是都还能坚持。

夏日的豫章城,天气比起娃娃的脸还要嬗变,后半夜,阵雨没有丝毫征兆的就那么来临了。

雨下的很快,很短,也很猛,少年们身上的长衫早已被淋湿,沾水后厚厚的一层紧紧地贴着皮肤,腿脚边的泥土已经被雨淋得发软,彻底的变成了泥巴地。

雨倒是停了,可是深夜的冷风吹在身上,加上那一层湿冷的大衣,少年们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竹筒上的小木塞已经在少年们的抖动中掉了下来,趁着以手拂额的时机,少年们狠狠地吸上一口,滚烫的酒液穿过喉咙,带给身体一丝热量,少年们喝的很慢,因为夜还很长。

小院的灯火早就熄灭了,但是少年们依旧努力地保持端正的姿势。

这一夜,可能是少年们生命里少有的几次长夜,也成为之后生命里难得的回忆。

长夜再长,也会有结束的时刻。

竹筒里的酒早已喝完……

住在附近,早起的庄稼人,看见这群瑟瑟发抖的还在努力保持姿势的少年们,感到了震惊!

昨天下午,他们便看到了他们,当时只是觉得是一些普通的学子们,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不过几乎都是在跪了几个时辰后便走了。

这群少年们看样子竟是在这里跪了一个通宵,天啊!昨天半夜可又是刮风又是打雷下雨的啊!

这群少年们,还真是难得啊!

“格携崽俚子哆劲恰价!”许多早起的农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农人总是最淳朴的。

当然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不就是一个苦肉计嘛!徐大人那是多大的一个学问人,不会被这点伎俩骗到的!”

这是一个学子打扮的少年,看样子也是在门前跪过的。

……

不去理会这些声音,事实上许辰他们早已就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了,支撑他们的只是一股不甘心,没错!就是不甘心!要是现在放qì

了,那之前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老爷,他们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了!”徐老汉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徐番自然听到了附近那些农人们的议论,低声道:“这便是他们的目的了!”

可是,徐番依旧是松口了,“去外面跟他们说,让他们明日来的时候,记得带好束脩。”

说完便沉默了。

徐老汉急忙来到竹门前,这扇许辰期待已久的大门终于还是打开了……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少年们早已没有丝毫的力qì

了。

郑泰带着其他几位少年,赶忙跑了过去,扶起众人,把带来的姜汤,熬了一夜的豆子汤递了过去。

许辰他们不管不顾的灌了下去,在其他少年的搀扶下回家了……

留下一地的“跪的容易”还有空的酒筒……

看见这些,徐番笑了,他觉得自己也许收了一群很有趣的弟子……

第三十三章 生活没有如果

许辰五人在其余少年的搀扶下缓慢的往家里走去,身上的湿衣服也在桃林里换掉了。

一路上淳朴的农户们毫不吝啬对这群少年的赞赏,只是许辰真的是没有丝毫气力去回应他们。

消息已经随着劳作的农人们渐渐地传开了,徐番毕竟是个官吏,又是个名士,在他家门口发生的这样一件大事,没用多久便在城中传开了,许辰这群少年也开始进入世人的眼中。

对于少年们的行为,赞赏者有之,不屑者亦有之。不过这一切许辰已经不在乎了,目的既已达到,世人的言语也没出乎许辰所料,许辰现在只想回到家好好的睡上一觉。

只是生活中总会出现一些不如意的事……

万家的二公子,万世俊,就是那个被罚在祠堂面壁三日,又正好碰上柴七夜探祠堂的少年,此时正在沿街的一座小楼的二楼,靠窗的位子上坐着。

楼底下的大街上,许辰等人正疲惫的走着,正好万公子低头看见了。

“咦?又是这家伙,看这幅模样难不成又去干了什么有趣的事?”万公子突然来了兴致。

“罗斌,去查查下面这群少年都去干了什么,另外再把他们请上来。”万世俊对身旁静立的一个青年说道。

“是,公子。”罗斌转身下楼。

“这位公子,劳烦慢一步走,鄙主人在楼上等候,有请诸位上楼一叙。”

许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就只剩下家里的床板,忽然间,一个伟岸的青年人从路边插到了面前,青年人恭敬的抱拳行礼,虽是仆人打扮,身上的那股气质却不是常人能有的。

许辰闻言,回头往旁边的小楼二楼看去,正好kàn

见一扇靠窗的窗户正敞开着,一位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年正坐在靠窗的位子向自己招手示意。

许辰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本不想去,可是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非凡的青年仆人一脸坚毅的表情,突然间许辰意识到,今天大概必须走一趟了。

许辰只好强打起精神对着眼前的青年说道:“有劳,请带路。”

罗斌带着少年们走上二楼后,便转身退下了。

“诸位请坐!”窗口边的少年抬起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少年没有起身,却仿佛天生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许辰没去计较这些,坐下后一身的疲惫便涌了上来,却又不得不认真对待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普通的少年。

“先自我介shào

下,在下姓万,名世俊,豫章万氏族人。”万世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平静地说道,很好的显示了一个世家子弟良好的教养。

“万家?为什么会找上我?我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啊!”许辰咋一听万家有些惊讶,随即便是深深的疑惑。

许辰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疑惑,平静地看着他,眼光中带着一丝问询。

“诸位别误会!在下只是看诸位行走时带着深深的疲惫,便起意让下人拦下诸位,好让诸位能上来饮一杯茶,休息片刻,冒昧之处,还望海涵!”说着竟弯腰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那就多谢万公子美意了,”许辰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街上的贩夫走卒也很累啊,你怎么不请来喝杯茶休息休息。当然许辰不知dào

的是,对方还真这么干过!但是许辰也没有拒绝,事已至此,总要留下来了解下对方的目的。

许辰拿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很快,罗斌便去而复还,在万世俊的耳旁低声轻语片刻。许辰明显看见万世俊的脸上露出一股惊奇的神色。

“失敬,失敬,原来诸位竟是徐师傅的高徒。”万世俊双手抱拳对许辰等人行礼道。

“不敢,在下等人尚未正式拜师,徐大人还未成为我们的老师。”这家伙的情报系统也太发达了吧,这才多久功夫,消息不可能传这么快啊。

“呵呵,徐师傅是城内有名的大儒学者,向来一诺千金,既已答yīng

了诸位,自然不会食言。其实说起来,当年在下也受过徐师傅的教导,只是在下没有诸位的福气,不能拜入徐师傅门下,倒是一件憾事!”虽说口里说着遗憾,只是语气依旧那么平缓。

“呵呵,”许辰笑了笑,没说什么。对方扯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谈到重点,许辰也懒得和他打机锋,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万世俊等了片刻,见许辰依旧没有回应,自嘲的笑笑,只好接着说道:“在下倒是想起了徐师傅往日的一篇文章,不如就由在下念出来给诸位鉴赏一番。”

“御史台台院侍御史,臣徐番瑾奏;为直言吏事,察百僚、劾不法,以正君道、明臣职。”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阿谀曲从,致使灾祸隔绝、主上不闻者,无足言矣……”

不得不说,万公子的朗诵水平十分高超,一篇文章读的是抑扬顿挫,可是许辰却听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惊肉跳,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要去拜的竟是如此一位“牛人”!他已经差不多猜到接下来的内容了……

“臣,弹劾中书令李林甫擅权误国,欺蒙圣上,卖官鬻爵……不法事……”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许辰静静地听完,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中那一杯从来都不碰的茶汤已经被他喝了个干净……

“万公子博闻强识令在下好生佩服,徐大人没有收下万公子,倒当真是一件憾事。”许辰微笑道。

“叨扰已久,不知万公子还有何事?如无,请恕在下等人无礼,先行告辞了!”

许辰直起身来,对着万世俊行了一礼,就准bèi

走了。

“今日相逢,与诸位倒是相谈甚欢,希望还能有再见的时候。”万世俊微笑的说道。

“罗斌,替我送下诸位!”

“诸位请!”

“留步!”

待众人走后,万世俊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越来越有趣了!”

随即又回头对着身旁的侍卫说道:“事情都准bèi

好了没?”

“回公子的话,都准bèi

好了!”侍卫恭敬说道,可是犹豫了片刻又出言道:“公子,您这么做似乎有些违背家主的命令啊!”

“多嘴!家里的事是你能说的吗?”万世俊皱了皱眉。

侍卫见状只好低下了头。

“也该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了!”

许辰领着众人下了楼,许辰独自一人走在前面…….

“大哥,那家伙刚才念得那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还有徐大人的名字?”石磊十分疑惑。

“奏章!准确说弹章!”铁牛说道。

“啊?弹劾谁的啊?”石磊还是不明白。

“哟,不错嘛!还知dào

弹劾这个词啊!”陆浩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大哥不是说过要咱们多看书嘛,我上回正好kàn

到的。”石磊挠了挠头,傻笑道。

“你以为是夸你呢!”陆浩一巴掌拍了过去。

“那到底是弹劾谁啊?还有那个李林甫又是谁啊?”石磊倒是发扬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哪怕被打。

强忍着再拍一巴掌的冲动,陆浩向前走了几步,跟上许辰,问道:“这家伙今天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dào

!”许辰依旧在纠结这么快就跟李林甫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上的震撼中,这完全不符合他闷声发大财的既定目标。

“老二,徐番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清楚?”许辰不知不觉中已经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因为他实在是知dào

李林甫在天宝年间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一个靠着一点小聪明,一点运气,一点圣眷就能打败的敌人,甚至于连挑zhàn

都不可能。

更惨的是这个李林甫身居高位却没有丝毫的宰相气度,完全是一副痞子无赖的作风,睚眦必报,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就像一条毒蛇一样,能咬立马就咬,就算一时咬不动也会记在心里一辈子。

“我爹只是县令,不是中书令!”陆浩也为这莫名其妙的怒气所激。

“唉……抱歉!这事不能怪你,是我不好。”许辰摇头道。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陆浩还是头一次看见许辰如此颓废的模样,哪怕是在面对柴老的时候,在那种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时刻,自己的这位大哥依旧平静面对,没有丝毫怯场,怎么今天只是听了一个名字就露出如此模样,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唉……你是不知dào

这个李林甫到底有多可怕啊!”许辰叹道。

“大哥难道知dào

?”陆浩随即便问了一句,要知dào

哪怕是自己这个曾经的县尊公子,能知dào

中书令李林甫就不错了,至于这个人的性情、势力等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种底层的人能够知晓的。

可是,眼前自己的这个大哥竟然对这些朝堂秘辛也知dào

,大哥到底是什么来历啊?陆浩越来越好奇了。

“唉!”许辰什么也没说。

渐渐地,许辰从颓废中走出,既然事已至此,那便没什么可后悔的了。至于这个李林甫,在记忆中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

“不来惹咱还好,要是惹毛了老子,在背后踹你两脚,让你死的更快点。”

许辰用力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加油道。

慢慢的,许辰来到了新城边缘,正好kàn

见眼前一座三层的小楼,大门上方挂着牌匾,上书“万家灯火”四字。

小楼独特的气质吸引住了许辰,更重yào

的是,许辰恢复冷静后突然间想起刚才一直在纠结的问题,这个万世俊是在哪里见过自己的呢?要说对方是第一次见自己,打死许辰都不会相信这个,对方之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自己。

“你们看!那是什么?”许辰在小楼侧面站定,指着前方对众人说道。

“城墙啊!”小石头实诚的说道。

“城墙对面是崇仁坊!”老四周康出声道。

“没错!而且孙霸天的那个小院正是在那个方位!”许辰解释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栋楼该是万家的产业,在这楼顶层应该可以看清小院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午夜中。”

“是的,大哥,这楼的确是万家的产业!”铁牛说道,做酒楼生意的人要是连城里有名的酒楼都摸不清楚,还怎么做下去。

“这就对了,这个万世俊想来那晚便是在这顶楼见过咱们!”陆浩总结道。

“不仅如此,没准咱们还欠了这个万公子一个好大的人情。”许辰自嘲的笑道。

“大哥是说杜荣的事?”陆浩问道。

“嗯,我说那个县尊怎么那么果duàn

便抓了杜荣,想来在太守的寿宴上,这个万公子应该出过力。”许辰无奈道。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我们回家吧……”

次日清晨,身体见好的众少年便抬着一大推礼物前往桃苑拜师。

礼物有家里特制的烧酒,还有许辰让木匠连夜做出来的一套桌椅,精美异常,不但是送礼的佳品,还能顺带着做个广告。

众人来到小院,通报完毕后便走进客厅,便见徐番已经穿戴整齐在厅中坐好。

“怎么?今日肯现出真身了?”徐番对着站在第一排的许辰挪揄道。

“弟子这点伎俩哪能瞒过师傅的法眼呢!”许辰一脸谄笑道。

“得,连师傅都叫上了啊!”

“嘿嘿,那是!人都说师傅是一言九鼎的真君子,怎么可能欺骗我们这群毛孩子呢!”许辰接着卖萌。

“行了,别耍宝了!我的这点事想来给你一天的时间也能打听清楚,你现在可是决定好了要拜我为师吗?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有机会!”徐番严肃的说道。

“我还有后悔的机会吗?今日我要是走了出去,以后士林中还能有我的位子吗?”许辰也认真起来。

“很好,至少这点坦诚我很欣赏!既然决定好了,那就跪下磕头吧!”徐番道。

于是,众人便在客厅中对着至圣先师的面,当然只是画像,给徐番行了叩拜之礼。

这一拜下去,从此也就意味着许辰他们和徐番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第三十四章 徐老师的第一堂课

徐番受过几位少年的拜师礼后,换上了许辰带来的座椅,去了几次“赣水渔家”,徐番也爱上了这种新式的家具。

坐在椅子上,背靠长长的靠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种威严的味道,徐番很喜欢这种感觉。

徐番坐在靠椅上,严肃的说道:“你们几人既入我们下,就该守我门下规矩。”

“啊?还有规矩啊!”石磊叫道。

“石头!瞎叫唤什么,听老师说!”陆浩低声斥道。

“你就是小石头吧?小小年纪便能长得这般高大,的确是一块练武的好料子,可惜为师不懂武功,倒是帮不了你什么了。”徐番露出一副遗憾的神色,做了老师后,徐番马上就能站在学生的立场思考,的确是位好老师。

“呵呵,老师言重了,大哥说得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将来是要当将军的,功夫够用就好,关键是要多读书,多动脑,可惜我脑子一直不太灵光。”石磊绕了绕头傻笑道。

“哈哈,说得好!武功不过是个小道罢了,要说天下功夫最好的一些人,为师也见过几个,不过都是些阉人。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武功学得再高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亲兵侍卫的角色。”

“你想当将军,这理想不错嘛,那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至于智力,别听你这几个哥哥瞎说,这几个家伙都是肠子打满了结的,也不知dào

都是跟谁学的。”徐番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许辰,少年时期本就是最善于模仿的年龄段,身边有着这么一位妖孽,哪里能不受些影响。

许辰无奈地摸了摸鼻头,他的确在有意思的培养自己几个兄弟的思维模式,行事风格。

“其实我们石头还是很聪明的嘛!昨日的那场‘周瑜打黄盖’用的就不错!”徐番夸奖道。

“啊?老师您看出来了啊!”石头颓废了,没想到自己自以为精明的表演还是被老师一眼看穿了,看来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动脑子了……

“呵呵,这个……”徐番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夸奖竟然打击到了自己的学生,一时倒让他无话可说了。

“好了,差点又被你们几个绕了进去。”徐番稍稍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为师这里也不说什么忠君爱国,锄强扶弱的虚言了,在此我只给你们强调几点禁令,你们当中要是有人触犯,立kè

逐出师门,绝不姑息!”

听徐番说的严肃,许辰几人也不由自主的认真听起来。

……

“为师少年时曾师从司业孔惠元,先师一生醉心学术,桃李遍天下,以后你们如遇到孔师门徒,记要得执弟子礼!”徐番叮嘱道,儒生们总是那么注意礼节。

“不像啊!”许辰疑惑道。

“什么不像?”徐番警惕的问道,对于这个最不让自己省心的弟子,他总是要打起精神来,不然保不住就被他绕进去了。

“呵呵,我只是听说孔司业力学寡言,老师您这风格好像有些不一样啊。”许辰感受到了徐番的警惕,打了个哈哈。

“哦?你这些又时听谁说的啊?”徐番挪喻道。

“我爷爷啊!”许辰暗道不好,一时得yì

忘形差点漏馅了,只好拿那个不存zài

的爷爷顶事。

“呵呵,你这个爷爷倒是很博学嘛,连一个品级不高的司业的性格都能了解的如此清楚,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乞丐啊!”

“那是!我爷爷可是九指神丐!”许辰一本正经的说道。

石磊闻言,立马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大哥,心想大哥怎么又在忽悠人了,九指神丐那不是大哥说的那个什么金大侠的传奇中的人物吗?可是看着大哥那副认真的表情,石磊心中立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大哥就是厉害!比我厉害多了!要不是我以前听过,看见大哥这副模样,也会相信大哥说的话。还是大哥会骗人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大哥这么厉害呢?

徐番没有看见石头的一脸钦佩样,他此时正在思考许辰的身世。

随着许辰的出名,许辰的来历也被传了出去,没办法,去县衙上户籍必须要用到,许辰只好把和方丈大师信口胡扯的那段在摆了出来。还好,不算太离奇,一个落难的老乞丐,哪怕曾经身份不凡,人都死了还能再影响到什么呢?更绝的是,许辰只说爷爷死后,自己便就地埋葬了他,问他具体在哪,他就推说当时心力交瘁,记不清了,只知dào

是南边的大山里。豫章郡南面的群山方圆数千里,想去找一具尸体,怎么可能找到,再说已经过去许久,估计尸体早就被野兽刨出来吃掉了。这么一来,还真是一点漏洞都没了。

所以,对于许辰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爷爷,徐番也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个不平常的人,否则也教不出如此妖孽的孙子,至于许辰的身份,很有可能也是个传承许久的世家子弟,只是几十年前的政变动乱,为此破家灭门的世家大族不计其数。就算这许辰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圣上已经登基几十年了,这许辰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人罢了,想要威胁到圣上的地位,无异于痴人说梦。再说,圣上有大恩于自己,自己也有这个义务好好地教导这个许辰,让他为国所用,而不是执念于过去的仇恨中。

许辰绝不可能想到就这么一转念的时间,徐番竟然脑补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还为自己制定了一整套的教学计划。就算知dào

了,估计也会乐见其成。

“好了,接下来就谈谈你们几个的学业吧。”徐番说完规矩就开始进入正题了。

“你们三个都启蒙了没?”徐番直接忽视了许辰和陆浩,陆浩好歹也是个县尊公子,蒙学肯定上过,至于许辰,他那个无所不能的爷爷怎么可能没教过他。

天知dào

,许辰真的没看过什么古代的启蒙书籍,一篇《三字经》还是当年老爹一棍子一棍子打出来的,那些什么千字文之类的,在后代那都是学国学的大学生才会去看的。

“学过一些,大哥教过我们一篇《三字经》!”石磊显摆道。

“哦?《三字经》?背来我听听!”徐番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哦,人之初,性本善…….额,后面的有些记不住了!”于是乎石头便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当然这姿势也是许辰教的,为了让这家伙记得更牢。

“这个,也是你那个爷爷教的吧!”徐番用的是肯定语气。

见状,许辰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默认了,省事!

“这么说来,你们也一定认识不少字了。”徐番道。

“回老师的话,大哥这些天每天都会要求我们记和写最少一百个字!现在加起来也有快两千了。”王铁牛说道。

“嗯嗯,我也记了一千多字了!”石磊有些炫耀的说道。

“确实不错,不到一月时间,就能记住这么多字,很难得了,为师当年也没这么厉害!”徐番终于找到了个夸奖石磊的机会。

当然能有这个效果,除了三人年级颇大,心智成熟,外加格外用功,还有许辰借用的一些后世培训机构的快速记忆法。在这些日子里,他对身边的几十个少年们开始了教育,少年们也格外珍惜这难得的读书识字机会,少年里最差的也能记住几百个字了。

“那好,既然你们大哥都给你们启蒙了,那我们就直接开始授课吧!”徐番自然而然的觉得许辰已经教了这些少年基本的启蒙读物。

“别!别啊!老师,您还是再给我们讲讲吧,您老学识渊博,讲出来的东西当然不是我这半吊子能比的了得!”许辰急了,这要现在就开始讲授经义,除了陆浩接受过古代正统的启蒙教育能跟得上,别说石头他们了,就是自己也得抓瞎。

“是啊,老师,当年我听这些课的时候都不怎么认真,现在都快忘了,您还是再给我们讲讲吧!”陆浩自然知dào

许辰没教过其他人启蒙读物,虽然他很奇怪,大哥为什么不讲这些,不过这时候做兄弟的当然得兜着点了。

徐番见众人都坚持,只好点头同意,反正这些也都是计划好的。

“那好,那为师便给你们讲讲吧!”

……

中午时分,徐番停下了授课,讲了一上午,徐番也有些累了,最主要的是许辰家里的几位少年给许辰他们送午饭来了。

许辰一直受不了一天只吃两顿的生活,又不是吃不起,再说自己和兄弟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当然必须多补充些营养了。

于是他便让人每日中午都从酒店里带一份午饭来,总不能吃老师家里的吧,再说老师家中午也不开伙。

“老师,要不您也一起吃点吧!我们带了足够的饭菜。”许辰提议道。

徐番讲了一上午课,正好也有些饿了。一日两顿那只是穷苦人家的吃法,富贵人家都是饿了便让厨房开伙的,虽说也有些古板的学究们还在坚持一日两餐的古礼,但是徐番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也好!”最主要的是徐番被少年们拍开的酒坛飘出的酒香深深吸引了。

许辰他们帮忙在桌子上摆好了酒菜,让老师坐在上位,其他人分次落座后,便开动了起来……

“老师,您下次什么时候去拜见县尊大人啊?”喝了几杯酒后,许辰便开始“利用”起老师来了。

“为师身为文学博士,平时是不用待在官署的,除了每月的朔望日县尊排衙的时候去一次县衙,其余时间都很自由的。”徐番有些微晕,这酒太烈了!

“哦,今天才七月二十三,那就是还要等几日了。”许辰喃喃道。

“怎么?你找县尊有何事?”徐番就立马就醒了。

“哦,是这样的,学生经过老师的教导,觉得自己该出来为国为民该做些实事了。”许辰一本正经说道。

“骗鬼吧!才半天就能心忧天下了,老子岂不是比夫子还要厉害!”徐番心道。

眼见徐番带着一丝鄙视的眼神,许辰只好不再忽悠了。

“其实学生是想出了一个法子,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长山岛上的水匪,想着能让老师引见一下县尊大人,好当面陈述。”

“你可知dào

,那长山岛的水匪有多么的凶悍吗?”徐番没有驳斥许辰,他知dào

以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乱说的。

“知dào

,郡里的府兵剿了数次,但是都大败而归。但是我的法子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这个麻烦,说不定还能为郡里增加一县之地的赋税。”许辰缓缓说道。

“你有何法子?”

“无非是以利相诱罢了!学生有一个赚钱的法子,能让他们安安分分的赚到比抢劫多得多的银钱。”

“好吧,下月朔日的时候,你跟为师一起去拜见县尊大人吧!”徐番决定相信自己这个学生。

“多谢老师!”许辰站起身对着徐番行了一礼,只为这份信任。

“放心吧,老师,我一人前往长山岛就行,哪怕有什么闪失,也只是我个人的事,不会给郡里和县尊带来什么麻烦的!”

“哼,你也太小看你老师我了,那个姓吴的还不敢拿为师怎样,你既已是我的弟子,又怎会让你一人独往,你的安危,大可放心。”徐番露出了难得的霸气。

许辰也头一次觉得这个老师还是挺靠谱的。

第三十五章 许辰的第一个造船师

众人吃完午饭,便撤了酒菜,坐在客厅里闲聊了起来。

“老师,您知dào

万家吗?”许辰认可了这个师傅后,也就不介yì

把自己的事漏出一点来。

“万家?豫章的万家?”徐番问道。

“没错!”

“额……对这个万家,为师也不大清楚,”徐番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这个万家……怎么说呢?给为师的感觉就是两个字,低调!为师来豫章也有数年了,对这个万家却未能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这个万家的家主为师也只在太守的宴会上见过一次,为人倒是十分温和,按理说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本来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这个万家家主给为师的感觉却有些暮气沉沉的。”徐番回忆了片刻说道,但是立马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不!不能简单的说是暮气,应该说是,他就像一个深渊,表面上波澜不惊,深处的危险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徐番低头想了想仿佛觉得这样说也不大准确又摇了摇头。

“为师也无法准确的形容出那种感觉,说来惭愧,为师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山东、关陇那些传承上千年的世家大族的族长,为师也见过一些,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我的感觉有他这么深刻。”徐番实在找不出什么具体的形容词了,只好用印象深刻来代替。

“不是吧!老师您可别吓我!”许辰已经带着哭腔了。

“一个李林甫已经够恐怖了!再来这么个不可言,老天爷,您还让不让我混下去了,要不您还是再把我送回去吧!那李林甫还可以安慰自己说离得还远,还有准bèi

的时间,可是这个眼皮子底下的万家要怎么去准bèi

啊?”许辰在心中哀嚎。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徐番还真没想到这个妖孽徒弟会有这幅表情。

“那个万家的家主虽然让为师捉摸不透,不过看他待人接物的样子也是很和气的,他能让豫章本地的家族敬为首魁,也定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再说人家什么身份地位,怎会和你一个小娃娃计较。”徐番还以为自己的徒弟哪里得罪了万家,连忙宽慰道。

“他是不会,可是他那个儿子会啊!”许辰无奈的说道。

“儿子?你是说万家的二公子,万世俊?”徐番问道。

“什么!才是二公子,难道还有大公子?”许辰疑惑了,看那家伙的介shào

自己时的神情还有那些侍卫的气质不凡,怎么看也是个长房嫡子的范儿啊。

“对!万家还有个大公子,前些年进京赶考,考中进士,现在在长安城中当个从八品下的闲散官吏。”徐番接着说道。

“散官?还只是从八品下的小官?”许辰十分惊讶,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老师也只是个从八品下的小官。

“不对啊!如果依照老师您说的,这个万家实力不凡,他们家的长子入朝为官,怎么可能中了进士连个下县的县令都没捞上,却只在长安当个不入流的闲官,还一当就是好几年,难不成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许辰已经彻底成了阴谋论者,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都会往这方面想。

“这个,为师就不知dào

了,连这个大公子的存zài

,为师听几个好友谈起的,似乎万家上下都不愿提起这个大公子的存zài

。”徐番又想了想,接着说道。

“难不成是被逐出家门了?这倒是说的通了。”许辰自言自语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徐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哦,回老师的话,是这样的,昨日我们回家的时候……”于是许辰便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重点说了万世俊背的那篇弹章。

“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徐番听完后,想了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期待自己这个徒弟的看法。

“弟子也不清楚,昨日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可是他仿佛早就知dào

我是谁似的。”许辰实话实说。

师徒二人想了许久,依旧不得其所。

下午的课也就上的有些烦闷,讲课的心不在焉,听课的也听的昏昏欲睡,徐番见众人状态不佳便提早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以后你们每两日来一次,剩下的时间在家也要好好的温故知新,听明白了没?”徐番知dào

自己这几个弟子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便没有将课业安排的很紧。反正自己这个大弟子在家也会教他们。

“是,老师。”众人恭敬的说道。

“好了,今日时辰不早了,你们就回去吧。”

“老师再见!”

一回到家,趁着天还没黑,许辰来到后院的书房,翻出以前记得一些东西。

回到前院后,忙吩咐一个少年去把家里的木匠头子老刘叫过来。

不一会儿,少年便领着一位五旬左右的老汉,走了进来。

老汉身材有些瘦弱,粗手粗脚的,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就像那黄土高原般,沟壑纵横,头上已经没有几根黑丝了,说是不到五十岁,看上去却像是个花甲老人。

“老刘啊,最近生意怎么样啊?”许辰和蔼的问道。

“回东家的话,生意很好啊!东家您可是不知dào

,咱们家的木桌木椅卖的那叫一个红火,老汉这里的订单都要忙到冬天去了。”刘老汉十分兴奋,自从许辰在酒店里换上新式家具后,越来越多的人向店里的伙计,掌柜的打听这些桌椅都是哪来的,王掌柜他们早就受了许辰的吩咐,有想要新式家具的只需yào

在酒店留下地址和定金,等做好了后就给客人送货上门,反正酒店一直在这里开着,难不成还怕他们为了这些钱就跑了吗?

于是乎,老刘这里的订单越来越多的,忙的他都没时间睡觉了,当然他晚上的确也睡不着,光数他的铜钱去了,那可是好几百贯的铜钱啊!许辰同样也给了老刘两成的分红,这么些天下来就攒下了好几百贯,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老刘头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有这么多钱,每天晚上他都要数一遍才放心,睡觉都要抱着钱袋睡,生怕一觉醒来发xiàn

只是一个梦。

还好,梦还在继xù



“老刘啊,这钱呢都是赚不完的,没必要那么拼命。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刘老汉不大同意许辰的话,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要拼命赚些钱,死后能给儿女们留下份家业吗?

“呵呵,”许辰看着刘老汉的神色,也不多说什么。

“老刘,给你提个意见吧!以后咱们家的家具上都要打上自家独特的标记,你回头去想一个不容易被人模仿的刻上去。以后咱们家只做高档家具,用料选最好的,工艺也要最精湛的,宁肯慢工出细活,也要保证精品,以后那些普通的活就不要接了,咱们家只做高档货,价钱也要提高十倍!”许辰说道。

“啊?那还有人要吗?”刘老汉听完惊讶道。

“你放心!绝对会有人要,而且赚的只会更多!你应该也发xiàn

了吧,市场上已经出现了别家做的家具,这些东西没什么难的,有经验的木匠看一眼就会了,以后咱家做的家具只卖给那些世家大族,这些人有钱,只要咱家的家具最正宗,他们自然不会要那些地摊货。”

虽然不明白地摊货是啥意思,不过东家说的话老刘头是明白了,就是以后只做好的家具,只卖给有钱人。其实老刘头今天来也是想跟东家汇报一下市场上出现假货的事,想找东家想个主意,只是没想到东家早就知dào

了,东家就是东家!

许辰没去理会老刘头的心思,接着慰问员工,谈完了工作该谈生活了。

“老刘啊,你的大女儿快要生了吧?”许辰早就把这刘老汉的情况摸清楚了。

“是啊,算算,下个月就该到日子了,也不知dào

能不能生出个带把的来。”老刘头也有些着急。

“呵呵,急什么,你大女儿还年轻,迟早会生出儿子的。”许辰宽慰道。

“倒是生第一胎风险很大,要多注意啊!稳婆请了没?要不然我帮你请几个好一点的吧!”许辰将关心进行到底。

“劳烦东家费心,女娃夫家也是户殷实人家,请的稳婆是十里八乡最好的。”

“那就好!等孩子出生后,我包份大礼,你送过去!”

“那就多谢东家了!”

“呵呵,应该的嘛!你的小儿子也快十岁了吧?”许辰接着来。

“是啊!成天瞎溜达,没个正行,让他学木匠活,也不肯好好学!”提起这个小儿子,老刘头就满脸幸福,没办法,刘老汉和媳妇结婚十多年一直无法生育,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生的却是个女儿,把刘老汉气的啊!眼看就要断了香火,还好老天开眼,让刘老汉快四十了才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在这年代也算老来得子了。可惜,刘老汉的妻子生完儿子后就撒手人寰了。刘老汉只好一个人拉扯两个娃娃,又当爹又当妈的,连这手木匠活也是打鱼之余学来的另一门手艺,只为了多赚些钱。

直到后来刘老汉遇上了许辰,生活立马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刘老汉对许辰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快十岁了,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这样吧,让他来咱们家,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读书识字吧!”许辰见火侯差不多了,便抛出了砝码。

“真的吗?我们家那小子也能来读书识字?”刘老汉是见过许辰给少年们上课的,而且听坊里私塾的先生说,自己的东家学问比他还要好!要知dào

私塾里的先生在刘老汉眼里就是很有学问的大文化人了,自家的东家学问比先生还好,那还了得?现在东家要收自己儿子当徒弟,教他读书识字,天啊!我老刘家祖上就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啊!

“当然!让他来跟着一块学吧,要是资质不错我会向我的老师推荐,看看能不能给他个考试的名额,要是成绩好,没准还能去参加科举,以后当个官什么的。”许辰接着忽悠,反正这刘老汉也不太懂,再说自己也没说谎,要是他儿子真的学的不错,向老师推荐下自无不可,至于能不能去科举,那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刘老汉没有想那么多,他已经沉浸在自家要出个读书人,没准以后还能当官的惊人消息中了。

许辰等了一会儿,好让老刘头消化一下。

“东家,老刘明天便去衙门换户籍,从此以后,老刘便是东家家里的一个仆人了。”刘老汉也不傻,立马跪下来说道。今天听了这么多,哪里还能不明白东家这是有大事要自己去办。

“至于……老刘的儿子还望东家能帮忙保留一个民籍,别和老刘一样划到奴籍。”刘老汉还存着让儿子参加科考的万一心思。

“至于女娃那里,老刘明天便给他们送去一些铜钱,从此老刘头这条命便是公子您的了!”这个刘老汉也是个心智坚韧的汉子,一旦做出决定倒也果duàn



“没那么夸张,老刘你别紧张!”许辰很满yì

刘老汉的态度。

见时机成熟,许辰也就不绕圈子了,“你来看看,这种船你造的出来吗?”说着便拿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可以!”刘老汉看了看后说道。

第三十六章 东湖练兵

“真的?”许辰问道。

图纸上画着的是一艘形状奇特的船,就似在一艘普通的船上加盖一间屋子,屋子的两边墙壁靠上的位子布满圆孔,靠下的地方伸出来一只只摇橹,船的前部有一根粗大的梁木,前后两面也有着木制的挡板,船中央立着一面帆。

这就是许辰依据后世朝鲜水军将领李舜臣制造的龟船,凭着记忆画出来的简化版龟船。

要知dào

李舜臣当年的龟船可是长三十五米,宽为十二米,高为五米的大船。

许辰可不敢把这么个大家伙造出来,要不然造出来后从东湖经抚河到赣水再入鄱阳湖,这么一路巡回下去,许辰就该亡命天涯了。

图纸上标注的船也就长十米,宽五米,高两米的小家伙。就这个许辰还在担心老刘头他造不出来。

这个老刘头以前也就是个东湖上打鱼的渔夫,后来学了几手木匠活后,心灵手巧的他开始改造起自己的渔船来。

许辰去看过老刘头改造过的渔船,发xiàn

不但比别人的船要长要宽,而且还十分结实,转向的时候也十分灵敏。按老刘头的说法,他都是为了撒网打鱼的时候能跟上鱼群的速度,船造那么大也是为了能多装些鱼,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两个娃娃。

这也是当初许辰找上老刘头的原因,有手艺,肯动脑,最重yào

的是重感情,或者说是便于掌控吧。

他想着这艘船好歹也算是几百年后比较先进的战船,他还真是怕老刘头造不出来。其实在豫章郡的赣水汇入鄱阳湖的地方就有一个唐代最大的船厂,洪州船厂。洪州船厂始立于隋朝,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拓展,越来越多的沿海商人开始战胜对海洋的恐惧,一艘艘满载货物的海船纷纷驶向遥远的国度,换回来一船船的珠宝香料,海上贸易的巨额利润慢慢显现,如此一来洪州船厂的地位越来越重yào

,船厂每造好一艘海船,早已等候多时的商人们就会蜂拥而至。

这种官办船厂绝不是现在的许辰能够染指的,要不然也不会找一个半吊子的老刘头来造船。

“回公子的话,依老奴看来这船应该还是能造出来的,按照公子图纸上所画,老奴以为可以把这船分为上下两部分,底部的船身可以用造普通渔船的法子来造,至于上部不就是四面木制墙壁吗,也就等于把渔船的船舱造的大一点,最多是结实一点。”老刘头也算是水上的老人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艘船绝不是普通的渔船或者商船,而是战船!他也没有露出什么震惊的表情,既然已经决定了把命卖给许辰,也就由不得自己三心二意了,相反老刘头为了获取许辰的信任,开始发动脑筋思考如何更方便的造出这船来。

“另外,老奴以为可以在木制墙壁和船身的接口处,设置一些暗扣,这样一来,平时就可以把墙壁放下,要用的时候再把它安装上去,方便快捷。”

“不错!”许辰这下真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个老刘头的脑子转的还真够快的,自己刚想提出来这点,他才看一眼图纸就想到了。

“没有技术?不怕,我有啊!只要你够聪明,肯花心思去学,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许辰心道。

“还有,这中间的帆我也要做成可活动的,动的时候立起来,不动的时候可以放下。另外这些木制墙壁和这根撞柱上我要你用铁片覆盖上去,再把他们刷成黑色。”

听完许辰说的之后,老刘头愈发肯定这就是一艘战船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很厉害的战船。

“另外,能不能把两边的墙壁设置成能够左右移动的式样?”许辰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老奴以为不如这样,把整块的墙壁分为大小一样的几块,这样一来不但造起来快得多,而且可以每隔一块设置一块活动的墙壁,其余的固定不动,这就和酒楼里的推拉门一个模样了。”老刘头想了想说道。

“很好!就这么办!老刘你做个木匠真是太屈才了!”许辰高兴地说道。

“老奴能为公子做点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老刘头腼腆的笑了笑。

“哈哈,对了,在这些可活动的墙壁后面用竹子造一个小型的投石机,不用太好,能把一个装了水的小瓦罐抛出去比人远就行。”说着许辰又把简化版投石机的图纸递了过去。

“好的,公子。只是造一艘这样的船造价怕是不菲啊!”老刘头有些犹豫的说道。

“靠!倒是忘了这事。”前些天他已经吩咐王掌柜把账上的余钱全拿去买练体的药了,现在还真是没有钱了。这钱还真是不经花啊!

“这样吧,就先别新造船了,咱们去码头上找几艘大的渔船,用它们作为船身进行改装,关键是铁皮一定要给蒙上,把卖家具赚来的钱都用在这上面吧!”诅咒唐代该死的生铁产量搞得铁价一直奇高不下,看来以后还得找个铁矿啊!

“如果这样的话,咱们的现钱倒也勉强够用。只是这样一来这船怕是不会很结实啊!”老刘头有些担心,毕竟做战船用,要是船身不够结实的话是很危险的事。

“没事,能用一两次就行!”许辰无奈道。

老刘头领命之后就去忙了。

许辰来到前院,正好kàn

见柴七领着一众少年脱了个精光,纷纷往面前的大缸中跳去。少年们身上伤痕累累,那都是少年们让其他人用棍子往身上敲打所致,伤口还在流血,一接触到大缸里的药水,一个个立马就嗷嗷直叫起来,也有些坚强些的,咬着牙不吭声。

从前些天开始,柴七便开始了这项许辰交代过的练体事宜,每天到了这个时辰,小院里就会传出这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害得附近的邻居还以为这家里出了什么事,纷纷上面探望,许辰只好出去一一回复,才把这些好心的邻居打发走。邻居们知dào

这只是少年们在锻炼身体后,叮嘱了几句要注意身体后便纷纷离去了。渐渐地,邻居们也开始习惯这些少年们的嚎叫。

看着少年们狰狞的面孔,许辰一阵阵揪心,这练体的法子许辰也试过一次,虽说身上的皮外伤泡完药澡后,当天晚上就会结痂,第二天就会好。可是那种棍子敲打在身体上的痛楚,还有旧伤上加新伤的残忍,还是让许辰有些望而却步。

后来实在是,不好在众人面前露怯,也不想坏了这以身作则氛围,只好推说体质不好,改成了五天一次。想着再过几天自己就得再这么来一次,许辰摇了摇头,不忍的离开了。

三天后,老刘头来通报许辰,说是船已经改装好了。

当日,许辰便领着众少年赶往东湖……

这里是东湖中央的一座小岛,小岛原来只是一块沙洲,渐渐地沙洲变大,便形成了一座岛,说是岛其实也就方圆不到一里地罢了。

小岛周围全是厚厚的芦苇圈,老刘头改装船只的地方便在这座小岛上,小岛上平时很少人来,除了晚归的渔夫们会在小岛上搭的茅棚里过夜一次,其余时间岛上都是静悄悄的。

老刘头把地点选在远离茅棚岛的另一边,尽可能减少被人发xiàn

的机会,随行的几个帮手也都是家里木匠作坊里的老人。

小岛在夏季是候鸟们的天堂,在后世难得一见的鸟类,岛上到处都是。许辰等人的到来明显惊扰到了它们安逸的生活,人还在远处,小鸟们便振翅飞走了。

“这倒是个隐蔽的好地方,老刘,你选的地方不错嘛!”许辰夸奖道。

“公子过誉了,老奴也是曾经来过这里才想起来的。”

“好了,把船开出来吧!”

于是,在老刘头的指挥下,三艘简化版龟船便驶入少年们的视线。

少年们今日被许辰全体带出,连在鱼市收税的也被叫了回来,少年们便知dào

大哥又有什么大事要干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战船!没错,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船只少年们只看一眼便判断出这是战船,虽然没见过真的战船,不过许辰在给他们讲课的时候也提到过。

看着那些暗黑色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墙壁和粗壮的撞柱,少年们突然间涌出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看见这些的许辰有些欣慰,自己这些天的灌输还是有些作用的,终于把这群少年孤儿们教的有一些战士的味道了。

“你们以前老是跟我说,以后要当将军,要上战场。好!今天我就带你们提前来感受下战场的味道。要知dào

以后咱们的战场不光只有陆地,还有那广阔的海洋!甚至于水战要比陆战还要重yào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你们迈向海洋的第一步!”许辰站在一块高地上对这些人进行动员,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慢慢的也有些感觉了。

“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会游泳,会玩水,就能上船水战了!我告sù

你们,差得远了!你们现在还只是在小小的东湖、抚河里面闹腾,等到你们以后到了长江,进入了那广阔无垠的大海,你们才会发xiàn

自己有多么的渺小!”鼓舞完了就得泼一桶凉水让他们凉快凉快。

“从今天开始进行水战训liàn

,对于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会一视同仁,有本事,能做好的就上,做不好的就下,就这么简单!”

“好了,现在开始训liàn

吧,第一个项目先学会如何划船,还有升降帆以及转向。”

说完后,许辰便将众人分成三组,一组操作一条船,都是一起吃饭锻炼过的兄弟,不存zài

什么生疏感。

……

别看许辰说起来简单,等到具体操作起来的时候才发xiàn

困难重重。首先是许辰的指挥问题,许辰虽然看过很多书,上面也讲过一些古代和近现代的水战要领,可是等到真的指挥起来,才发xiàn

要做到得心应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次,便是众少年的配合问题,虽然都经lì

过鸳鸯阵的练习,船上的人也多是练习阵法时就在一起的同伴,可是水战和陆战毕竟相差过大。光是一个划桨的问题便让少年们头大,虽然都是水乡少年,平时也没少划过船,可是这么多只船桨一起划动要求浆手们高度的配合,必须保持在一个相同的频率才行。

看见在岸边不停打转的几艘船,许辰无奈的摇头,看来离自己纵横四海的日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啊!

第三十七章 郑泰的野望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辰吃住都在小岛上。

第二次去徐番那里上课的时候,许辰他们便向老师提出这十几天就先不去上课了。徐番也知dào

许辰他们需yào

为长山岛之行做些准bèi

,便由着他们去了。

利用练习水战之余的时间,许辰发动少年们把小岛上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鸟粪收拾一空,又在岸边搭了几间茅屋。许辰准bèi

把这座小岛当成自己以后的一个秘密基地,把一些不能为众人所见的东西都放到这里来,比如火药和玻璃。

火药的主要成分是硫黄、木炭、火消,木炭和硫黄在豫章城里都比较容易获得,至于火消就要靠眼前这些粪便了。

火消的化学名称是硝酸钾。硝土和草木灰便是制取硝酸钾要用到的原料。通常在乡村的猪圈、厕所等处附近的泥土中,就一般含有大量的有机物。这些有机物腐败之后再通过硝化细菌的化学作用,就能生成硝酸。硝酸再进一步和土壤中的钾钙镁发生作用,就能生成硝酸钾和钙镁硝酸盐,这便是土硝。不同的土硝中硝酸钾含量都不一样,通常只有百分之几。

除了厕所、猪、牛栏屋之外,硝土一般还存zài

于庭院的老墙脚、崖边、岩洞以及不易被雨水冲洗的地面。硝土潮湿,不易晒干,经太阳曝晒后略变紫红色,好的硝土放在灼红的木炭上会爆出火花。

至于土硝的制作方法,许辰用的是当年八路军用过的方法。

首先,将硝土与草木灰分别研细碾碎,然后按硝土与草木灰八比一的比例称取原料,混合放入一个专门砌的大池子里。再放入大约七、八十度的热水,待水面堪堪浸过原料后,随后便进行搅拌抽滤。整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一刻到两刻钟,最后去渣留水,得到的滤液就是硝水了。

再将硝水放入十个大瓮中,加热蒸发,这个过程就是俗称的“熬硝”了。加热同时要不断搅拌,防止粘底与飞溅。当水量被蒸发掉三分之二时,抽去柴薪,停止加热。取少量黏液滴在纸上,若见黏液缩聚成团状,即是达到要求。这时候必须立即趁热,然后再次加水抽滤。

最后待滤液自然冷却之后,再度抽滤一次,就可以得到硝酸钾晶体了。不过这还只是粗制的硝酸钾晶体,要想得到比较纯的火硝,还需yào

重新加热抽滤一次,将其中杂质去除。当硝酸钾晶体冷却重结晶之后,这种肉眼看上去与盐很相似的白色晶体,就是符合要求的纯火硝,这时就可以做为火药的原料投入生产了。

通过这种方法,许辰便能将这岛上厚厚的鸟粪变成作战的利器。只是这么大的动作想要不被发觉是不可能的,如何做到掩人耳目还是需yào

好好筹划一番的。

通过这些天的训liàn

,少年们渐渐的开始摆脱生涩,操纵起船只来也变的顺畅了许多。通过几天的训liàn

少年们之间开始出现差距,也开始进行自我调整,团队中也开始出现领袖,指导队员们的训liàn



这也是许辰要达到的效果,通过少年们自己进行训liàn

,看到别人的长处自己的弱处,心甘情愿的接受队长的领导。这要比许辰简单粗暴的任命更加让少年们信服,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许辰不想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哪怕其中一个少年的心。虽然这么一来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过许辰要想走的更远,这个时间是必须舍得花的。

通过这几天的训liàn

,每艘船上都出现了船长和船副,这也是少年们根据许辰讲的一些知识实用而来。

因为只是改装船,许辰也没打算用多久,也就没有给船取名,统一按照顺序编为一号二号三号。

目前一号船的船长和船副是陆浩和石磊,二号船是王铁牛和周康,三号船是郑泰和一个叫沈元的少年。

训liàn

的最好的不是老二老三的船,而是郑泰他们的船,这个郑泰果然很有水战天赋。在许辰给少年们讲海洋和其他国家的时候,其余的少年露出的多是震惊和对那些奇闻轶事的好奇,而这个郑泰脸上震惊过后,露出的确是浓浓的渴望,还有眼神中火热的野心。

没有一个少年去怀疑自家大哥的话,哪怕是许辰告sù

他们咱们住的这块大地是圆的,少年们也只是惊讶片刻便接受了。一方面是他们对这个神奇大哥的无条件信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教育,天圆地方的圣人言语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他们接受到的一切知识都来源于自己的大哥,自然是许辰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记了。

这也是许辰今后身旁的亲信绝大多数都是孤儿少年的原因,虽说培养成本大了一些,周期长了一点,但是效果相当显著啊,而且孑然一身转移起来也方便。

在见过郑泰的野望后,许辰把他带到了后院的小黑屋里。

当屋内的灯光亮起,郑泰便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地图所震惊了,墙上的地图上画着一块又一块的大岛,用大哥讲的课来理解那就是大陆了,咱们的大唐也是在一块大陆上,就在地图的左上方一块最大的大陆的右边,用黑笔重重写下的“大唐”两字赫然显现出来。

郑泰在此之前也只是个孤儿,幼小的年纪限制了他的脚力,身无分文的他更是不可能出门远行,他这一生都只在豫章城和附近的几个县乞讨。自从听大哥讲过外面的世界后,他就对那遥远而广阔的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朦胧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到大哥说的那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去遨游,去到那陌生的国度见识不一样的风情。

当他抬头看见墙壁上的那副地图,黄色代表着大陆,深蓝色代表着海洋,果然和你大哥说的一样,海洋是那么的广阔无垠,比大陆还要大的多,在看到这幅地图后郑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脑海深处的念头再一次强烈的冒出来,而且这一次他感觉到的是自己离梦想是那么的近。他已决定此生的归宿便是在这无边的大海上了。

墙壁上的地图便是许辰按照记忆画出来的,在这里许辰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高中的地理老师,那个变态的老师居然要求每个人准确画出各个大洲的轮廓还有洋流走向,以及中国每个省份的行政区划图,许辰累死累活花了好几天时间完成的作业,这个老师居然才给了七十来分。

还好在天宝年间的大唐,这绝对是当世最精准的地图,没有之一!

有了世界地图要做个地球仪也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了,去书画铺子请教了下老师傅,古时候的人也有为了娱乐而将图画贴在圆形物体上。尤其豫章郡更是陶瓷的故乡,烧好陶瓷再作画,那是富贵人家的做法,小户人家的作坊里面,便会把图画事先画好,等到陶瓷烧好后再一个一个的印上去。球形的陶瓷自然不会少见。

把地图画成圆弧形,从中间剪成两半往树瘤打磨成的圆球上一敷,一个简单的地球仪就做好,再标上经纬度,许辰感觉自己做的绝对要比后世卖的那些地摊货要好。等到以后许辰把玻璃做出来后,就可以开始动手制造六分仪了,有了史泰龙版的越狱,人家用几根笔一副眼镜就造了出来的东西没道理自己造不出来。

记忆中的六分仪具有扇状外形,其组成部分包括一架小望远镜,一个半透明半反射的固定平面镜即地平镜,一个与指标相联的活动反射镜即指标镜。六分仪的刻度弧为圆周的六分之一。使用时,观测者手持六分仪,转动指标镜,使在视场里同时出现的天体与海平线重合。根据指标镜的转角就可以读出天体的高度角。

等到六分仪一造出来,大洋之上还有谁是许辰的对手,阿拉伯的那什么牵星术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

等郑泰从震惊的状态下恢复过来,许辰便把地球仪和一本书递给了他,那是许辰这些天来总结的一些航海小知识和海战的要领,至于其余的一些国家风貌之类的,许辰会在给少年们讲课的时候一起讲授,今天这是给郑泰开小灶了。

“以后你每天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这间屋子看书。但是只能记,只能背,不能把东西拿出这间屋子。切记!”许辰严肃的叮嘱到。

没办法,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实在太惊人了,虽然是自家兄弟也必须叮嘱好。

“大哥放心,我明白的!”郑泰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大哥这么说的意思。

经过这些天的学习,郑泰果然没有让许辰失望,很快就掌握了水战的要领。他用数字给每个人都编了号包括他自己,将十几个少年人分成不同的小组,一组专门负责划桨,一人专门负责掌舵,另外还有升降帆的,操纵投石机的,扔标枪的,各司其职。

虽然以后这些少年都需yào

学习这些科目,但是现在为了效率只好专门化训liàn

了。

在郑泰的榜样下其余两艘船也纷纷开始效仿。很快少年们便完成了基础训liàn

,开始了实战演练。

许辰索性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郑泰,由他具体指挥。

于是乎,在郑泰的指挥下,三艘船分成两拨,郑泰他们以一对二开始了对抗演练,一时间水面上“烽烟四起”,三艘船在岸边的水面上开始了追逐,碰撞,接弦等等水战动作。

接下来的几天,少年们夜以继日的在岸边操练,因为八月的朔日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三十八章 献策(一)

当人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这句话对于现在的许辰等人来说十分的贴切。

七月里的最后一天,明日便是朔日了。

晚上,许辰叫停了少年们的训liàn

,开始收拾东西,做着战前的准bèi

。按照许辰对他们讲的,水战的起点不是交战前,而是船离开码头驶入航道的那一刻。

“大哥,明日你有把握说服县尊吗?”陆浩找到许辰,问道。

“应该难度不大,咱们的计划不需yào

他付出多少,即使失败,他也没什么损失,相反一但成功,他下一次的吏部考核成绩,就够他连升三级了。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又是个见钱眼开的性子,没理由不答yīng

的。当初订下计划的时候最难的一环反而是如何让他相信我们,现在有了老师的推荐,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许辰说道。

“这也是当初大哥去拜师的原因吧?”陆浩脸上带着笑意,家逢剧变的他早就放下了曾经的纯真,现在的陆浩没有觉得许辰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呵呵,是啊!当初光想着利用老师文学博士的官身,想着好歹也是县尊的属官,无论县尊与老师的关系如何,他都会乐于见到这件事的发生。另外老师名士大儒的身份也能为以后咱们的科考提供很多的便利,这便是当初我费尽心机也要拜师的原因了。”许辰平静的说道。

对于身边的几个兄弟,许辰一向是无话不说的,信任的建立需yào

一个长期的过程,可是毁灭他却只要一颗怀疑的种子,只有坦诚相待才能更长久的保持这份信任。

陆浩理解的笑笑。

“只是没想到老师的来头这么吓人,你可是不知dào

李林甫的厉害,老师把他骂的那么惨,最后还能好好的活这么久,可见老师的来头也不小,这也好,能给咱们的方便就更多了。”许辰笑道。

“大哥现在倒是不怕被李林甫盯上了。”陆浩挪揄道,陆浩也不问许辰为什么会知dào

那么多,既然大哥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信任是相互的。

“怎么不怕?可是怕也没用啊!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好在时间尚充足,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许辰说道。

“对了,你们船上的准bèi

工作做好了吗?你不过去,石头一个人搞得定吗?”许辰问道,别看石磊长得人高马大的,平时也鬼精着,可是毕竟只是个还没到十岁的小屁孩,这些琐碎的事他一个人还真不让人放心。

“哦,这次来就是想跟大哥说这件事的,刚才我已经帮石头搞定了,只是我们这次是倾巢而出,此去长山岛,少则三五日,多则怕是要半月才回,人都走了,那家里怎么办?尤其是后院的东西,干系太大!老刘头要跟船走,还有要用他的地方,王掌柜的毕竟是个外人,都不合适!”陆浩疑虑道。

“这个……”这也是许辰想了很久的问题,少年们不能不带,这次的行动不比以往,只带一半人根本起不到作用。本来许辰的打算是把后院整理一下,将一些紧要的东西转移掉,再请王掌柜派几个可靠的伙计过来帮着照看下院子。现在听陆浩这么说,许辰也觉得有些不靠谱起来。

“老二,那你说怎么办?”许辰知dào

陆浩一定是想好了办法才来找他的。

“我是想不如我就留下来看家吧,正好滢滢也在家,也省的我们走了她没人照顾。”陆浩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是这么一来你的那艘船上就石头一个人,他应付不来啊!”许辰问道。

“这个,就让沈元过来吧,郑泰那里他一个人就够了,有沈元帮忖,石头那里就没什么也问题了。而且说实话,对这些战阵上的事,我还真的有些不太擅长,还是留下来看家把。”想来陆浩也是深思熟虑后才会提出这个意见的。

“这样也好,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许辰点了点头,“这一回的最坏情况预案就不用做了,有了老师的帮忙,安全上倒是不用太担心,全身而退问题不大,要是那群水匪不识抬举,我就送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大礼。”

……

第二日,清晨,阳光依旧明媚。

少年们身着统一的蓝色短衣短裤,标兵似的站在船上,迎面而来的微风拂动着他们的发髻,零乱舞动的青丝下面是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三艘看着比普通渔船要大一些的渔船,缓缓的从东湖驶入抚河。船上那些骇人的“装饰”早就拆除了,此时的船只看上去和普通的渔船没什么两样,只有等到需yào

的时候,它们才会露出它们的獠牙。

少年们听从许辰的命令,由郑泰领着先行前往赣水入鄱阳湖的地方等候,无论许辰今天的结果如何,傍晚都会前去和他们汇合。

少年们一路过去,享shòu

着两岸市民们好奇的眼光,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倒是冲淡了对未来有可能到来的战斗的焦虑,有的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渴望。

八月的朔日,县尊大人排衙的日子。唐代的早朝没有明清时的那么频繁,只有每月的朔望两日召开大朝,平日里各官吏多是待在官属内办公。而在地方上,官吏们为了偷懒,有的连朔望的排衙也是能免则免。

只是豫章城为郡治所在,豫章县更是中心里的中心,吴县尊可不想顶风作案,让人寻了弹劾自己的由头。

时辰还没到,吴县尊便在县衙后院忙开了。

今天是排衙的日子,待会儿上大堂是一定要身着官服的,天高皇帝远的自然无所谓,自己这眼皮底下哪敢怠慢。早就将准bèi

好的朝服在下人的帮zhù

下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了,虽说这已经是夏服了,可谁让这是南方呢!八月份的时候正是暑气正浓的时候,长安城也许还会有些清凉,可这豫章城简直就像是个大火炉。朝服才穿上,吴县尊的脸上便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来到大堂上,一众属官早已到齐。此时的排衙不像明清,有那么多的繁琐的礼节,倒更像是后世的座谈会,官吏们齐聚一堂,对前半个月的事情进行总结,再规划下下半个月将要完成的事。

会议进行的很快,倒像是走个过场,毕竟谁也不想穿着这么厚的衣服熬下去,有什么争论都会放到以后。

半个时辰后,会议结束,官吏们给县尊拜别后便离开了。本来按例还有一顿聚餐的,可是这么热的天里面,哪还有人愿意多呆,身在豫章城这等大城内,只要不是死板为官的人,谁又会缺这一顿饭。再者,和长官同桌吃饭本就是件难受的事。

吴县尊待到众人离去后,飞快的回到后院,三下五除二褪掉朝服,连喝数碗冰镇莲子羹才把暑气降下去。

“启禀老爷,徐博士在外求见。”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对吴县令说道。

“徐番?他来干什么?”吴县令对于这个前辈的事也了解一些,他这样的地位还谈不上去抱中书令的大腿,再者说这个徐番能活到现在,要是还不知dào

他背后有人,也就枉为官多年了。他们神仙打架,自己这小鬼还是别往上凑了。

于是,吴县令早就打定主意绝不参和,平日里对这个徐番也只是敬而远之,除了公事基本上没什么来往,此次徐番前来,所谓何事呢?吴县令想了片刻依旧不得头绪。

“去请徐大人在后堂稍候,老爷我换件衣服就来。”既然想不出来,那就见机行事吧。

“是,老爷。”

许辰一大早便跑到桃苑找到徐番,和老师一起来到县衙,在偏房内等候老师议事结束。

议事结束后,徐番便领着许辰前往吴县令的住处拜访。

其实按理说来像长山岛这样横跨数州县的水匪的事情,找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令是没什么用处的。豫章太守,王冼兼任江南西道采访使,是这片土地上官职最高的人,地方剿匪这等军务也只有他才有权处置。而且徐番和王冼也不是不熟悉,想见他也不难。

可是,徐番身为县令下属,有事情不去找上司,而是越级找领导汇报工作,这本来就是官场大忌,更何况这种军务大事本就不是他一个文学博士的能参和的,再者许辰也不希望自己的小动作被高层看见,有吴县令这么好的一个挡箭牌干嘛不用。

吴县令的管家将两人带到后堂,让人上了茶后,说道:“请徐大人稍候,老爷他马上就来!”

“有劳了。”徐番对着管家点点头。

“哈哈,徐兄今日怎有空来小弟这里了?抱歉,刚才有些急事绊住了脚,让徐兄久等了!还望徐兄莫要见怪啊!”吴县令还没进屋,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进来,不叫官职论年纪,的确是一个拉近关系的好办法,再说徐番年纪本就比他大,登科也较之早许多年,一声“徐兄”也不算辱没了双方的身份。

“县尊大人客气了,要是大人有事尽可先去忙,徐某别的不多,时间倒是挺多的。”徐番也热情攀谈起来,毕竟等下还有求于他。

“哈哈,徐兄还是这么诙谐。”

两人间忽然就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十分投缘。

许辰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还不时的露出几丝笑意,表明他一直在倾听。

吴县令早就看见徐番身旁这个安静的少年了,他估计今日的事情八成要落到这个少年头上,他也不想和徐番绕下去了,直接对徐番问道:“徐兄,这位小兄弟不知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这是徐某前些天收的一个弟子。”徐番见吴县令终于忍不住了,自然乐见其成。

“哦?难不成便是那位雷雨中拜师的少年?”许辰拜师的事,现在豫章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正是顽徒。”徐番道。

“徐兄的这位弟子求学之心如此坚定,想来将来在徐兄的教导下必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吴县令夸奖道。

许辰见火候差不多了,忙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县尊大人谬赞,小子许辰愧不敢当!”

“许辰?”吴县令听到许辰自报家名,脑海中又闪过一些记忆。

“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呢?”吴县令心道。

第三十九章 献策(二)

许辰看见吴县令疑惑的神色,便猜其可能是想起了之前何常和鱼市的事,于是便主动说道:“小子曾拜访过崇仁坊的何坊正,想着能在坊内为渔户们办一个鱼市,也好为街坊们做点事。”

“哦……原来何常说起的那个少年就是你啊!”吴县令终于回忆起来了,他还记起来自己似乎还给他题过一副字。

“心忧百姓,果然是个好少年啊!徐兄有此佳徒,以后这身学问一定能后继有人的。”吴县令斟酌的说道,也可以说是字斟句酌,说许辰少年英雄吧,又有些过,说些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话吧,又有些稍显亲密,和自己的初衷不合。

吴县令夸完许辰后,微笑的看着徐番,意思很明显,这人也夸了,话头也挑出来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徐番见状只好开口,时机已到,再拖下去就是虚耗时间了。

“吴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件公事来找大人商议的。”既然要说公事了,自然要按官场上的规矩来。

“是关于鄱阳湖上长山岛的那伙水匪的事,对如何平息这伙匪患,小徒倒有一些浅见,不如吴大人就给他个述说的机会吧。”

“哦?”吴县令想了很多可能,猜测徐番此次前来是不是为了前几日县里的事,真没想到他这次来竟是为了长山岛的水匪。

对于那伙水匪,吴县令自然知之甚详,那伙几乎每年都会来岸上劫掠一趟的匪徒,可是让鄱阳湖周边的县令们伤透了脑筋,可是偏偏郡里的官军又没什么战力,剿了数次都被杀的大败而归。军队都平不了的匪患,这些县官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每到水匪劫掠的时候就集体跑去庙里求神拜佛,祈求水匪别来光顾自己的县,只要度过今年的劫难,对于其他那些受灾的县,最多也就口头上感叹一下,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甚至于有的州县还会做出一些暗中贿赂水匪以求平安的事来。

吴县令平时和好友们相聚的时候可没少听这伙人的事,像某县又遭洗劫,损失惨重,县令丟官去职的事也没少听过。平时听过后也就伤感一番,起一些兔死狐悲的哀愁,同时又庆幸自己当初没被派到那些地方去。回过头来依旧该干嘛干嘛,从未想过自己和他们会有什么交集。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个徐番会给他这么个交集。听过徐番的话后,吴县令也没多说什么,他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少年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估计又是些什么王法教化之类的,要是王法管用还会有土匪吗?这群少年人就是读了一些圣人之言,便满腔热血的以为自己能够齐家治国平天下了,真是幼稚!圣人那套要是管用,他就不会混的那么惨了。少年人就是需yào

磨砺啊!

他猜测徐番此次前来可能是为了让这个少年在自己面前露个脸,好让自己在太守面前为其美言几句,为了今秋太守主持的郡内科考选拔能占上一个名额。只是听说这个徐番不是和王太守关系不错吗?为何要来求自己?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吴县令心里想了很多,表面上却依旧平静,道了一句“好!”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听许辰道来。

得到默许,许辰便站起来,对着吴县令行了一礼,将自己考lǜ

许久的计划说了出来。

“水匪们落草为寇,说是不服王法教化,其实不过是因为抢劫的收益远远高于老实的种地罢了。”许辰说完抬了下头,看见吴县令的脸上没有因为许辰这有违圣人教诲的言语露出什么不快,就接着说了下去,心想这个姓吴的果然是个实jì

的人,这样更好。

却不知他的一番话倒让吴县令来了一些兴致,听下去的兴致。

“抢劫的风险虽然很大,但是收益远远高于种地,而且还不用上税。加上这群人大多是些手里有些功夫的草莽汉子,老是想着自己与众不同,就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凭什么要和这群泥腿子一起在地里面刨食吃。有这种想法的人自然容易臭味相投聚在一起,加上长山岛的水匪们这些年来击退了几次官军的进攻,越来越多的草莽之辈便如过江之鲫一般汇聚而来。”

“那长山岛上的大头目也任由他们前来投靠,只是如此一来岛上的匪徒们多了,每次抢劫而来的收益又只有那么一些,远不够分的,加上沿岸的县官们都开始有意识的将百姓们从岸边迁往内地,水匪们每次劫掠要付出的风险也就大了起来,收获少了,分成也少了,风险却越来越大,水匪们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了。”许辰说完后,顿了顿,向吴县令示意,得到答复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同时也是给吴县令一些思考的时间。

吴县令听完后,也回忆起前不久县衙破获的一件大案,好像就是这群水匪来城内盗窃,最后失手被灭。心想,看来这群匪徒果然如这少年说的,生存艰难了,不然怎敢深入内地,来这豫章城盗窃呢。

“其实,要平息这伙水匪也不难,无非就是让他们能取得和抢劫差不多的收益,毕竟只有架起锅来煮白米,哪有架起锅来煮道理的事。”许辰总结道。

“小子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解决这事。”说完便看着吴县令。

吴县令听的正入神,许辰讲的这些都很真实,有理有据,吴县令也不由的点头,待过了片刻没了声响,才发觉许辰正看着自己。

“哦?许贤侄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连称呼都改了,看来吴县令的确来了兴致。

“许辰,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徐番也适时的插了一句。

“是。”说完许辰径直走到吴县令的案几前。

许辰在案几上的茶盏内沾了一下,便在案几上画了起来,吴县令也没计较许辰的失礼。

不一会儿,一副鄱阳湖水面和附近州县图便跃然案上,虽说水文地貌与后世有差别,不过许辰也根据史书上学过的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可以说准确度还是很大的,最少比当时的地图高明许多。

此图一出,不单是吴县令震惊莫名,就连徐番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看着案几上的地图,都是饱读诗书,为官多年的官吏,无论是吏部在官员外出为官时发放的郡县图,还是郡里面各县的详图,都比不上眼前这幅地图来的精细。不!和这幅地图比起来,那些东西哪还好意思叫什么地图,根本就是小娃娃的涂鸦。

甚至于徐番还敢肯定这副地图比军方用的作战地图还要来的详细,乃至于吴县令都下意识的做出要去拿纸笔记录下来的动作,别的不说,光是这幅地图上交上去就是大功一件。要知dào

这年头可没有卫星,绘制地图全靠人工,靠感觉,画出来的地图能有什么精确度。还好,意识到作者就在身旁,没去做这失礼的事。

二人没去怀疑此图的真假,许辰能当面将地图拿出来,自然不会有假,有徐番在场担保,吴县令自然不会怀疑,而徐番则更是对自己这个徒弟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这么一副地图在前,后面无论许辰再说什么,效果绝对是事半功倍的,这也是许辰特意在两人面前露这么一手的初衷。

“大人,请看!”唤回失神的吴县令,许辰接着述说自己的计划。

“长山岛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深处湖心,保证了他们在面对官军讨伐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准bèi

,官军很难起到突袭的作用。离岸边州县的距离相差不多,导致他们每次劫掠,岸上的州县完全无法得到预警,而得手后又能迅速逃离。”许辰指着地图为两人分说。

“但是,这样的地理位置又是一个绝佳的商货集散地,我在老师那里查过官府历年的记录,发xiàn

在这伙水匪出现之前,长山岛上就有许多商人们在上面借宿,同时也有交yì

的发生,官府从中也能收取不少的税费。但是水匪出现后,商路断绝,这也是水匪们开始上岸抢劫的原因,货商们纷纷改道陆路运货入赣出赣,耗费时日不说,所费更是巨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郡内的商业发展,商税自然也就更少了。”许辰接着说道。

“没错,你说的这些,也都是历任太守们的心病。”吴县令说道,没办法,土地在一定时间内都是固定的,加上土地兼并的存zài

,能在土地上收来的赋税必然是越来越少,想要吏部考核的时候能够评个好成绩,地方官们往往会使出浑身解数增加赋税。豫章是个商贸发达的郡,商税历来都是重头戏,只是水路的咽喉处插着这么颗钉子,拔又拔不掉,毁又毁不了,可把历任的太守们熬白了头。

第四十章 献策(三)

县衙后堂,许辰的述说依旧在继xù



“其实要解决这些事也不难,咱们可以招安这伙水匪,然后再在长山岛上设一处集镇,让往来的商旅们能够上岛交yì

,官府可以收取赋税,水匪们守着这么个聚宝盆也不怕没饭吃。而且,这伙水匪都是行船划舟的好手,咱们可以提议让他们在岛上成立一个货栈或者船帮,代接一些货物运输的买卖,让这伙水匪们可以靠着手艺吃饭,自然要比出去抢劫要好的多。”许辰提议道。

“而且商路一通,往来的商人必然越来越多,按照以往官府所收商税计算,他们改行以后的收益绝对比之前的抢劫要多。至少那些底层的匪徒获利会比之前抢劫后瓜分到的要多,都是为财而来,现在有个能赚到更多的钱,还不用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机会,这些底层的水匪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也就可想而知了。虽说干这些伙计会辛苦一些,可谁也不是天生的杀人狂,渴望刀尖添血的毕竟只是少数人,大多数的人还是向往安定的生活的。那些落草为寇的匪徒也多是为了过上好日子罢了。”许辰也不卖关子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计划全说了出来。

“贤侄的主意是很好的,只是我怕那伙匪徒凶性难了,不愿意受招安啊!”吴县令也是个经年的老吏,自然知dào

要想让一群人改变一个常年来的习惯是件很难的事,哪怕这件事好处很大。

“大人所虑甚是!这些计划对那些底层水匪来说是好事,但是对那几个水匪头目来说吸引力不是很大。”许辰肯定了吴县令的疑问,其实许辰也有办法让这些头领获利,只是这些都是许辰自己的隐秘了,自然不会当众说出来。

“但是只要到时候咱们把政策宣传下去,即使那些水匪的上层不愿意接受招安,也能在这些水匪内部埋下分裂的种子,为之后的计划做好准bèi

。”

“当然要想这伙水匪重归王化,光有好处是不行的,还得有惩罚,一手萝卜一手大棒才是正理。”许辰接着说道。

“大人可知这鄱阳湖上有一种水草,世人不知其为何物,竟让它烂死湖中,实在是可惜!大人不知,此草名为蓠蒿,将之与腌肉一同烹饪便是一道绝佳的美味,老师曾经便吃过。”说着许辰便看着徐番,对他示意。

“没错!的确是难得的珍馐!”徐番回忆起那爽脆的口感,至今仍难以相信那竟然只是一种水草。

其实也不能说古人埋没佳肴,只是“蓠蒿炒腊肉”这道菜也是到了后世许辰离开的前几年才兴起的一道名菜。在这连炒菜都没有的天宝年间,蓠蒿的美味也怎能为人所知呢。

吴县令看见徐番那不似作伪的回味表情,心中也起了想尝试一番的心思。

徐番见状后,忙说道:“吴大人有此雅兴,改日便让小徒为大人烹制一番。”意思是现在还是谈正事吧。

“有着大人和老师等官吏和名士的示范,想来这么一道美味在郡内传开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蓠蒿的需求必定会旺盛起来,曾经不值一文的水草也会变成一件商品。为此我们不妨鼓励鄱阳湖沿岸的居民们大量种植蓠蒿,蓠蒿的养殖不需yào

耗费大量的时间,收割的时候留下根部,来年又是一片一片的。”蓠蒿的人工养殖在后世已经很普遍了,鄱阳湖沿岸的居民很多都在养殖,本就是本地的物种也不存zài

什么生态问题。

“最重yào

的是,蓠蒿养殖一旦兴起,沿着鄱阳湖的湖岸便会形成一道绿色的壁垒。蓠蒿成片生长,茂密的长势会阻碍船只的靠岸,水匪们想要再次登陆就没那么容易了。”

“另外,在湖水涨落的岸边地带,土地往往十分肥沃,以往这些地方都会成为百姓们钟爱的粮食种植地,赶在丰水期到来之前,还是能收割一季稻米的。可是因为水匪的劫掠,这些土地大多荒芜,水匪们是抢不到粮食了,沿岸的百姓也没了收成。”

“其实,这些湖边滩涂地不光是良好的粮食种植地,还是很好的水产养殖地,我们不妨鼓励沿岸百姓多多养殖些虾蟹等水产,这样一来,滩涂得到了开发,百姓们也能得到不少与种粮的收益。”在许辰来到的这个世界,人们是吃螃蟹的。其实许辰还有一些话没说,岸边的这些滩涂地的确肥沃,但是大多数都在沿岸的世家大族手中,许辰深知要想一项政策得到长久的贯彻,必须想办法让尽可能多的世家大族受益,如此他们自然会衷心的维护下去。水产的养殖,太小的规模实在没有多少利润,但是这些世家大族们深知水产品在豫章郡乃至整个江南地区的巨大销量,也有实力进行大规模的水产养殖,获利自然远不是普通百姓能比的了的。其实早些年的时候这些世家大族便进行过大规模的水产品养殖,只是近些年来闹匪患才不得已把这赚钱的活计给停了。

吴县令知dào

这个情况,甚至自己在那块还有片庄园,以前闹匪患,几乎快成了一块鸡肋了,要是真能如许辰所说,那就是一块源源不断的财源啊!

“而且,水产养殖的田地内可以人为的设置一些毛竹藤蔓之类的障碍物,再加上滩涂地厚厚的烂泥,水匪们想要登陆,就没那么简单了。当抢劫的困难增加,安分的当顺民,老实做生意的收入又变多,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就不难猜了。”许辰给了吴县令思考的时间,最后总结说道,其实这些插竹子的小动作赶上水匪上岸劫掠的时候,真能起到多少作用是很值得怀疑的。

许辰之所以建议这么做除了给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一些信心之外,更重yào

的是给那些世家大族一个提醒和暗示,让他们想起来自己在这里还有一片赚钱的生意。更主要的是用官府的号召力给他们联合在一起的由头,许辰是不相信如果这群世家大族们认真起来的话,会让一些草莽之辈猖獗到如此地步,最大的可能不过是各家自扫门前雪罢了,甚至于一些落井下石的事也不是没有存zài

的可能。

“好!很好!贤侄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吴县令这回是真心的夸赞道,许辰的计划综合了经济、农业乃至军事防御上的考lǜ

,兼顾了官府、水匪还有沿岸百姓的利益,最重yào

的是那些世家大族也会从中获利匪浅,这样一个完美又能切实可行的方案,吴县令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最重yào

的是不用耗费一兵一卒,避开了官府军力疲软的缺点,从行政和经济上入手,可以简单却又彻底的解决这个困扰豫章郡多年的顽疾,还能为郡里带了丰厚的税费,吴县令也想不出王太守拒绝的理由,至于伤了那些军队的面子,吴县令才不在乎,打仗打不赢人家,现在我们文官想出办法来了,你们这些丘八还想怎样,要知dào

现在可是盛世,不必刚开国那阵子,文官的地位比武官还是要高一些的,这也是历代君王必做的一种制衡。

“徐兄和贤侄稍候,我这就前往太守大人处禀明全情,想来太守大人必会同意。只是这计划尚缺一使者前往游说,不知?”说完吴县令便看着许辰,心说你这家伙说了这么多,总不会是光动嘴皮子吧,那样一来功劳可就小了啊!

许辰会意,道:“小子不才,愿为县尊和太守大人效劳,做一回那苏张之事。”

“好!贤侄果然胆气过人!徐兄能有如此佳徒着实令人羡慕啊!”吴县令的心情十分的舒畅。

“吴大人言重了。”徐番也很开心,许辰的计划也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本来只是本着对这个妖孽徒弟的一种信任才应下此事,没想到这个妖孽徒弟比自己想的还要妖孽。

这么一份成熟的方案,哪里像是一个少年人做的出来的,而且徐番还知dào

,许辰对这份计划绝计没有花费很多时间。想来也只是从拜师的时候开始谋划的,就这么短短数天,一步一步的设局,拜师,请客吃饭,游说县尊,做的是滴水不漏却又无迹可寻。

实在是太让人……忍不住赞叹了!没错!就是赞叹!徐番现在对许辰别有用心的拜师没有丝毫的怪罪,相反在庆幸自己能收到这样的徒弟,贬谪数年的磨砺已经让徐番的想法和之前大不一样了。既能为百姓做实事又能处理好各方关系,这个徒弟简直是个天生的官吏,而且还是个能吏,徐番现在对许辰是越来越满yì

了。

“吴大人,还望大人在向太守大人禀告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及下官和小徒。”徐番对着吴县令说道。

吴县令咋一听徐番的要求十分的惊讶,要知dào

今天他们两师徒来自己这里,废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前去说服太守吗?

虽说到时候自己难免强调一番自己的作用,但是也不会吃独食啊!该是你们的一份功劳绝不少了你们的,你徐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要自己独吞,那你来找我干嘛!凭着你文学博士的官身和名士的名头想见到太守也不难啊!

盯着徐番看了很久,眼见徐番神色坦然,再看当事人许辰也是笑着点头,只好出声问道:“哦?这是为何?”

“哦,这种军国大事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博士能掺合的。”徐番依旧淡淡的说道。

“鬼才信!不能掺合,那你跑到我这里来干嘛!”吴县令心道,但是脸上依旧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就如徐兄所愿吧。”

这一点要求是徐番在之前和许辰商议时提出的,看见许辰露出疑问的神色,徐番也难得露出一丝得色,能让自己这个徒弟不懂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是这样的,这个吴县令不仅贪财而且多疑,如果咱们什么都不说,那他一定会在太守面前拼命的强调是自己想出来的法子,然后淡化我们的作用。但是我们这么一来,他一定会多想,不断猜测我们的意图,在把握不准我们的真实意图时,最后一定会选择将我们的作用相对真实的说出来,因为这样一样,他承担的风险最小,如此一来功劳也不会被抹掉。”徐番道。

看见许辰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随即又正色道:“为师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这些功劳对为师来说也没多少作用,为师的未来不是一个小小的太守能够影响的。但是你不同,你还年轻,有些功劳在身对以后的路会有很大帮zhù

。而且更重yào

的是必须让太守大人知dào

你的存zài

,这样一来你此去长山岛应该还能得到一些官府的帮zhù

,为师知dào

,你有自己的准bèi

,但是多一些准bèi

,总会安全一些。”

看见老师对自己的关照,许辰心里也有些感动。

结果,果然不出徐番所料,吴县令在太守面前相对真实的述说了徐番师徒的作用,而且还在太守面前提了一下徐番的要求。

哪知dào

竟然得到了个“哦,徐兄还是如此谨慎。”的答复。

看着那如好友般随意的语气,吴县令哪里还能不明白徐番和太守大人相交莫逆,心里的那些小心思自然通通的收了起来。

甚至于一回到县衙便将郝捕头唤来,让他领着捕快们跟着许辰一起往长山岛走上一遭。

吴县令下午的时候便从太守那里回来了,同时带来了关于任命许辰为宣抚使前往长山岛招安的正式公文。

许辰这样一来也算是有官身的人了,虽说这个官身是个不入流的,还是个临时的,不过前往长山岛的一应人等都要接受许辰的节制。

王太守还是很看重徐番的,特意让自己的侍卫统领王朔领着几十个侍卫前来相助许辰,这个数目差不多相当于王太守所有的侍卫了。

第四十一章 出航

许辰领了太守的命令,望着身前的郝捕头和王朔,以及身后的众人,心道:“这便是此行的所有人了,别说,阵仗还是挺大的,甭管有没有作用,有这么一些人行事倒是能方便不少。”

“诸位,在下许辰,机缘巧合下任了此次行动的头领,小子年轻识浅,这一次出行只怕凶险万分,还要仰仗诸位大哥的帮zhù

。”说完许辰便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此行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都是领了命令的人,我也不说什么让大家自由选择的套话了。只说一句,我许辰绝对是第一个登岛,最后一个离岛的人。”谦虚完了就该表决心了。

许辰深知这些人分属不同派别,目前不过是因为一纸公文才让他们聚到一起,想让他们戮力同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这些不过是打个基础罢了。

果然,许辰表态后,众人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本来都是在家安安分分的过着小日子,突然间就要跑到那土匪窝去,这一去还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就是能不能安全回来还两说呢,对着始作俑者的许辰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当然有这种心思的多是捕快们,王朔那边的侍卫倒显得训liàn

有素的多,多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

“许辰,看来为师倒是下了一招臭棋啊!”许辰还未加冠,也就没有字号,徐番也想不出什么更亲密的称呼来,只好直呼其名。

徐番原本的打算只是让王冼派一些侍卫来的,这些太原王家的家兵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王冼身边的这些全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武力高强不说,对于王冼的命令更是会拼死完成。有他们护着,许辰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没想到这姓吴的居然也突然变得慷慨起来,加大了投入。可是如此一来许辰便麻烦了,徐番虽然没带过兵,但也知dào

团体中要是有这么一些藏着小心思的人存zài

,事到临头的时候,这些人就是最危险的存zài

,溃不成军还算好的,反戈一击都不是没可能。

所以现在徐番对许辰的出行又加深了一丝忧虑,现在的徐番对许辰可是十分看重的,比起什么匪患和功劳来,这个弟子才是绝不能有失的。可是事已至此,徐番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来,只好叮嘱道:“此行千万别逞强,一旦事不可为,立kè

回来,保住命比什么都重yào

!”

许辰看着老师满带关心的脸,心里十分感动,这算是自己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纯粹关心自己的长辈了。

“放心吧,老师,我心里有数,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许辰诙谐的说道,试着冲淡一些离别的忧伤。

“好吧,万事小心!”

许辰拜别老师后,便领着众人来到赣水边上的码头,码头上早就停靠了两艘官府的大船,这也是王冼的命令,毕竟许辰是代表郡里出行,一些必要的仪仗还是得有的。

船很大,上下两层,依靠风帆和船浆两种动力驱动,船底部向下突出,不是普通的平底船,想来是专门在大江大湖里行走的。

专门向船夫们打听了一下,这是哪里出产的船,船夫也知dào

这个少年人便是此行最大的官,自然知无不言。

原来这船便是洪州船厂所制,此时的造船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洪州船厂出产的海船更是被沿海的海商推崇备至,每一批海船的下水都会掀起一股抢购风波。

站立在大船的二楼船头,望着缓缓褪去的江水和两岸的人群,还有那座后世的名楼,正寂静的立在岸边,许辰的思绪一时间也纷乱起来。

今天忙了一整天,嘴皮子耍的厉害,目的虽然达到了,可是这世上哪有靠嘴皮子就能招安的土匪?他们的头领又不是宋江……

想要在谈判桌上取得胜利,没有军事上的打击是没可能的,苏秦和张仪这伙子纵横家靠的不也是各国身后的军力,以及趁着秦国准bèi

不足才能创下偌大的名头吗。等到始皇挥鞭,秦国大势已成的时候,谁还愿意听这群家伙刷嘴皮子啊。

这次去长山岛,自家兄弟那边才是主力,这两艘大船最多也就是撑撑场面,敲敲边鼓罢了。

许辰确定思路后,人也平静下来,望着江上渔船传来的炊烟,闻着淡淡的饭香,才发xiàn

自己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毕竟今天一天都在忙,也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

走进船舱,才发xiàn

船夫们早就将酒菜摆好,众人也都等着自己。

既然已经是领了命令的人了,此行又是带着军事性质,军营中最重尊卑,都是些久经世事的人了,知dào

军中律令森严,不尊主帅将令,砍了你都没处说理去。谁也不想成为这小毛孩子手里的那只鸡。

许辰很满yì

这种氛围,唐人尚武,军队里的这些习气也为世人所知,虽说天宝年间的地方府军战力堪忧,但是传下来的这份守令精神还是被多数人所遵守。

许辰在主位落座后,对着众人说道:“都坐吧!”

在这船舱里的人除了王朔和郝捕头之外便是两方的一些头头脑脑,其余那些普通的侍卫和捕快都在后面的那艘船上由许辰带来的两个少年陪着一起喝酒。

“王朔兄?”许辰对着王朔问道,其实许辰虽只听了一遍,但一个名字还是记得住的,这么问不过是找个由头开始谈话罢了。

“回大人的话,正是在下。”王朔恭敬的说道,果然不愧是千年世家出来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客气依旧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王兄客气了,大人二字以后切莫再提,一个临时的差遣罢了,当不得王兄这般称呼。如蒙王兄不弃,就直呼小弟名讳吧。”许辰拒绝道。

“这个……好吧,许兄弟今后有何差遣但请直言,在下来的时候太守大人已经命令我等此行具要听从许兄弟的命令。”王朔也不在称呼这些小结上纠缠,连忙表了态。

所以说,有时候一些看起来没有意义的客套话,还是很有说出来的必要的,既向对方表明了自己不会以势压人的态度,又为自己取得了应有的便利。

王朔他们虽然是受命而来,但是干活的时候出不出力,出多少力,都是人家说了算的,要是许辰现在就得yì

忘形,以主官的身份强压他们,这群侍卫也就别想指望的上了。

“差遣不敢当,只是此次恐怕要仰仗王兄还有郝捕头的倾力相助了。”说着许辰拱手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同时又把话题自然的引到了郝捕头身上。

“郝捕头,我们又见面了,上回情非得已,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许辰先是为上一回的事道歉,同时也点出自己与之相识。

先向王朔打招呼一是因为王朔的官职比郝捕头高,身为太守的侍卫,王朔也是有武职在身的,而郝捕头不过是个衙门里的胥吏罢了,另外也是因为此行王朔的作用比郝捕头大。

官场上的这种见礼的先后顺序是必须遵守的,你不在乎,难保别人不在乎,万一王朔因为自己搞错了顺序,以为自己在有意冷落他,因此心生不满,那才真是因小失大呢。

而在和郝捕头打招呼的时候又首先点出二人之前相识,拉近关系,虽然郝捕头也接受许辰的做法,但是能拉近一点关系,表现出一丝亲密,也能让其好受许多。

“大人言重了,是小人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小人在此向大人谢罪了!”

郝捕头也直起身拱手见礼,郝捕头自然早就认出了许辰,没想到十几天之前的一个憨厚少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自己的长官,虽说只是个临时的差遣,可是要是此行功成归来,以许辰的功劳,真zhèng

的成为自己的上官也是可以预期的,而且就算不论这个,单凭他那个博士老师就不是自己一个捕头能忽视的,郝捕头现在十分庆幸当初没有为难许辰了。

就这么简单的几下就让王朔、郝捕头二人对这个少年人高看了许多。

许辰老练的行事风格也给众人带来一些信心,毕竟一个成熟的主官总是会让人觉得靠谱一些。

打完了招呼,众人就算是认识了,许辰便拿着酒坛挨个给众人敬酒。

都是些使刀的汉子,最推崇的便是豪爽的性格,眼见许辰如此豪迈,纷纷叫好,也不甘示弱,一个个都拿起酒坛喝了起来。

许辰是喝过烧酒的人,这些低度的米酒在他眼中和白水没什么差别,自然喝的豪迈。

不一会儿,船舱内便满室狼藉,都是些汉子,一喝高,哪里还会去顾忌这些,一个个袒胸露乳的,还有兴致起来就下场跳舞的,一个个大汉扭着屁股在那摇来摇去,看的许辰……都快吐了。

许辰只好一手提着酒坛,来到郝捕头和王朔身边,两人功力深厚,喝这么些酒还不打紧。

一手搂住郝捕头的脖子,许辰问道:“一直都不知dào

郝兄叫什么,老是郝兄郝兄的叫着,不明白的还以为是说你好凶呢?”

许辰装作有些醉意,喝醉了才好谈话嘛!无论说错什么,醒来都能推的一干二净。

“呵,其实兄弟我也有个大号,只是说出来实在是不堪入耳啊……”郝捕头扭捏道。

“诶,郝兄弟这就不对了,名字乃是父母取的,做儿女的哪能嫌弃呢?”王朔也帮腔道。

“唉……罢了,今日就告sù

二位好了,某家的大号唤作郝大志,爹娘在我小的时候希望我长大成人后能有出息,就给取了这么个名。”郝捕头叹息道。

“好大痣?”许辰装作醉态出声笑道。

“郝兄弟这个名字果然……霸气!”王朔最后还是忍住了笑……

第四十二章 知己知彼

官船二楼的晚宴还在继xù

,许辰不胜酒力被人抬回了房间,没了主官,汉子们喝的更加热闹了。

许辰的房间里,在属下离开后,许辰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床边的茶壶灌了几口水后,许辰便安静的坐着。

片刻后,窗子发出一声响声,许辰面前便多了一个人。

“公子!”一个声音响起,是柴七。

“来了啊,说说吧。”许辰淡淡的说道。

官船缓行,傍晚的时候离开码头,沿着赣水一路北上,赣水流到下游,主要分为三条支流,许辰他们沿着中路的支流一直往前,几个时辰后便来到赣水汇入鄱阳湖的口子,一个唤作门池洲的地方。

夜晚行船有着一定的风险,再者剩下的航程也不长了,今晚在此休整一晚,明早启程,午时不到就能到达长山岛。

官船一到,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郑泰等人便让柴七上去联系许辰。

柴七找到许辰后,许辰便令他藏在暗中观察众人,直到此时。

“是,公子。那个叫王朔的,是个高手,和他正面交手,我没有胜他的把握。”意思是要是许公子您想让我不惜代价做了他,我也是可以办到的。

“至于那个郝大志,也是个筑了基的高手,只不过大概是师承不显,功夫上就要差一截了。”柴七说道。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情报,许辰总是十分关心,敌方的情报获取上有困难,但是本方的情况许辰是一定要掌握的。

“至于其他的人,都是些普通的汉子,最多懂些拳脚功夫。但是那群侍卫,像是军旅出身,必然懂一些军阵合击之法,真要是打起来恐怕一时间和咱们的人都能打的难分胜负。”柴七是看过少年们演练的,也曾忍不住出手试了一下,一队十一个少年用竹制的兵器,在柴七不出杀手的情况下也难以攻破少年们的阵势,要是让少年们换上专门的铁质兵器,柴七即使手段尽出也讨不了好去。

更加别说这都是少年们没练体之前的实力,经过十几天的练体,少年们的体质和力量都有了成倍的增长,毕竟是刚开始练体,效果十分显著。

要是现在双方再真刀真枪干上一场,柴七估计撑不了几个回合。这也是江湖人士的悲哀,武功再高也有个度,面对着训liàn

有素的军队,再高强的武功也有失效的时候。

“说完了自己,再说说对手吧!想来你师傅柴老也必定在长山岛上有些布置,不然也不会让你非要除去二当家他们。”许辰说道。

“没错,师傅的确在长山岛上有些布置,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手上还是有几个暗线探子的。”柴七实话实说道,既然已经投诚,自然不能有三心二意,而且这些天来看见许辰的布局,眼见着对方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柴七也开始对自己这个少年主子有了一些敬佩。

“从前几天探子传来的消息来看,长山岛上目前的局势有些复杂。”柴七说道。

“哦?都有些什么?”许辰问道,之前的计划都是按照以前得到的情报做出来的,现在看样子长山岛上又出现了新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探子回报说,岛上在二当家死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头领。”

“哦?此人是谁?”

以前得到的消息是,长山岛上一共有三个当家的头领。

大头领彭泽是长山岛本地的一个少年豪侠,说是豪侠,其实就是个乡间地痞的角色,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乡民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人,最看不得的便是这些不干正事泼皮混混,可是这彭泽对乡亲们还算不错,从来没有仗着自己会几手拳脚功夫欺辱乡民,反而将那些外乡的混混收拾了个干净,乡间的风气也为之一振。

可是彭泽的作为并没有换来乡民们的尊敬和爱戴,彭泽的日子依旧过的紧巴巴的。自己不事生产,又不肯欺辱乡亲,还好年纪虽小,倒也人高马大,有把子力qì

。只好靠着去码头打点零工过活,可又不甘只做个力夫,干活也不卖力,自然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直到十二岁那年,彭泽突然间离开了乡里,乡民都猜测彭泽该是跟着哪艘商船外出讨生活去了,彭泽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除了几个相熟的乡民偶尔会在交谈中提起他几句,彭泽就像一阵潮水般匆匆的退出了乡民们的视线。

直到好几年后,消失多年的彭泽又回来了,身旁还带着一个红衣的女子。

正好这个时候,长山岛上的商贸往来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的商人涌上长山岛,官府的胥吏们,往来的江湖人士,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齐聚长山岛。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当地乡民们平静的生活。

本来这时候,当地的官府应该出面维持秩序。可是官吏们只顾收税不顾其他,一个连秩序都未确立的地方想要维持长久的税收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不其然,商人们看见岛上的官吏没什么威慑力,自然不肯老老实实的缴税,那些江湖人士也趁机开始在岛上拉帮结派,划分势力范围。

官吏们收不到商税,回去后也交不了差,只好把矛头对准了岛上的乡民,于是这群善良的乡民,便成了最后的牺牲品。

本来岛上的乡民靠着大湖,平时打鱼为生,岛上的耕地虽然贫瘠,但在勤劳的农人手中就没有种不了的耕地,靠着出产和渔获,更重yào

的是,岛上没有世家大族和官府的欺压,除去每年上缴的赋税,依旧有许多结余。乡民们简直过着世外桃源般生活,可是这一切现在都被打破了。

当彭泽回到家乡,记忆中的阡陌纵横,鸡犬声相闻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看见的是阁楼鼎立,车水马龙的市井景象。本来还以为乡亲们已经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正在为乡亲们高兴呢。等到转了半天也没有发xiàn

一个相熟的面孔,才察觉出不对劲。

好不容易在码头上看见一个正在搬货的瘦弱青年,彭泽才发xiàn

竟是儿时的一个玩伴,连忙上去询问,那码头的监工看见彭泽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敢出声。

待到彭泽表明身份后,那青年才失声痛哭起来,彭泽好不容易在青年的哭诉中了解了实情,原来管吏们的压迫越来越重后,乡民们纷纷不堪其扰,越来越多的乡民破家灭户,有些实力的都走光了,留下来的都是实在无处可去的乡民。

就连眼前这个青年如不是家中尚有年迈病重的老父亲,也早就外出求生了。

知dào

真相后的彭泽再也忍不住了,愤nù

的大叫一声,一掌碎了身旁的一块大石后,道了声“等我回来!”便扬长而去。

是夜,长山岛上各大帮派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彭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各大帮派的头脑人物进行了斩首。筑基高手的威力显露无疑,在有心偷袭的情况下这些江湖混混们毫无招架之力。

这一天晚上,不光是这些江湖帮派,还有那些奸商恶霸,官府胥吏们都被彭泽清剿了个干净。

第二天清晨,岛上的居民们才刚睁开眼便被一股浓密的血腥味所吸引。

当人们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也是岛上唯一的一条街道。便看到,在街道尽头的空地上,彭泽手持染血长刀凶神恶煞的盯着面前的众江湖人士,身后便是用人头堆筑的塔状京观。

彭泽只说了一句话,“降或死?”

场面哪怕再震撼,可也不可能只一句话便降服住这些在江湖上刀尖添血的汉子,哪里可能不反抗就束手就擒呢?

刚开始的时候,是一些头领模样的人站出来,彭泽毕竟准bèi

不足,想要将头领们一网打尽,还没那个可能。

对这些站出来的人,彭泽的回应便是雷霆般的反击,纵身一跃,犹如猛虎下山般向着众人冲去。首当其冲的人没一个回合便倒了下去,头领们见彭泽势不可挡,立kè

便后退,却也没有溃逃。

都是厮杀汉子,自然知dào

此时一旦后退便只有死路一条,头领们处于人群中,不断地蛊惑身边的人向前杀去,众江湖人士也一时激于血勇,纷纷拔刀杀去。

转眼间彭泽便被层层围住,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人一多起来,彭泽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身上不断的出现伤口,都是身边的人趁机偷袭所致,虽不致命,战斗中却也不能出手止血,片刻后,彭泽便成了个血人。

众人见状也越杀越勇,情况危急,再这样下去,彭泽的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此时,在那些头领们还沉浸在大敌将灭的兴奋中时,一道红色的闪电从身旁亮起,头领们最后看见的场景便是一道寒光飞速射来,在手掌触碰到它们的时候,飞刀的前端已经钻入了头领们的咽喉。

红色闪电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显然对自己的手段相当自信,闪电射入人群,不一会儿彭泽的身前便出现了一条通道。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回首一看,发xiàn

头领们已经倒地不起。

气势一散,溃败便在转瞬之间。

剩下来的便是单方面的屠杀了,在彭泽和红衣女子联手之下,这些吓破胆的江湖汉子纷纷授首。那些残存的乡民们见彭泽回来替他们报仇,也纷纷从家中走出,将复仇的怒火泼向这群毁灭了他们桃源般生活的罪人。

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中,这些江湖汉子没有坚持多久,离岛的船也被乡民们控zhì

,那些侥幸逃过一死的江湖人士,在岛上藏了数日后,也抵不过饥饿,纷纷走出来投降。

彭泽没有接受一个俘虏,对这群毁了他的家乡的敌人,他没有任何的仁慈。

从此之后,长山岛变成了水匪的集中地了,乡民们也没有因为杀了官吏感到恐惧,这些官吏没有尽到自己维护乡里的职责,反而帮着外人欺压乡里,这样的官府没有更好。

这些幸存下来的乡民也就成了日后长山岛水匪的主干。

这便是长山岛上的大当家了,一个仗义执节的真豪杰,正是因为彭泽的这种性格,以及那些以乡民为主力的水匪的存zài

,许辰才会定下招安的策略。

长山岛上的二当家,也就是那个死在豫章城的那个,是彭泽落草后,前来投奔的。仗着自己功夫厉害,非要抢岛上的第二把交椅,当然也是因为长山岛的三当家,也就是那个红衣女子,不愿和他争的原因。

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二当家不知dào

这些。

这个随着彭泽回来的红衣女子名为耿燕秋,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以为她是彭泽的媳妇,只是后来看见他们相敬如宾,才知dào

他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这个三当家耿燕秋,其实是彭泽的师姐,彭泽当年离乡后不久便遇到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他的师傅。师傅见他年纪颇大本不愿收他为徒,替他筑基,只是当时他的师傅出于别的考lǜ

,便同意了彭泽的拜师。

筑基的时候,因为年纪偏大,彭泽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不过他到底还是撑下去了,从此成了一个高手,圆了儿时的豪侠梦。

至于她的师姐耿燕秋,其实年纪比他还小,只是自小便跟随师傅修liàn

,筑基的年级也比彭泽小得多,这么些年苦修下来,功力自然远较彭泽高的多。

水匪们在知dào

大当家和三当家不是夫妻后,着迷于耿燕秋的美色,便纷纷起了别样的心思。

对那些好言相求的人,耿燕秋倒也礼貌的拒绝,至于那些想靠着武力强来的人,全被她打断手脚扔进了鄱阳湖。

出了这么几次事后,众水匪才发觉这个三当家武功竟然如此高强,那些小心思自然全收了起来,虽说背地里还会意淫一下,明面上却是毕恭毕敬的。

这便是许辰之前得到的情报了,彭泽是个豪侠性子,一心为了乡亲,想来不会拒绝自己的方案,至于耿燕秋更是个不主事的,一切都以彭泽为主。根据这些情报分析,许辰对自己的方案还是有很大信心的。

只是,长山岛上貌似又出现了一些变故……

第四十三章 黄雀的沉默

“公子,长山岛二当家和他手下几个心腹被我杀了之后,他那一派遗留下来的势力如今全部落到了新的头领,一个叫做李伟的人手中。”柴七接着说道。

“这个李伟是个什么来路?”许辰问道,按理说在二当家的死后,彭泽应该会趁他们群龙无首之际,收编这伙外来的势力,从此一统长山岛。

看彭泽以往的行事,也是个杀伐果duàn

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个天赐良机的。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叫李伟的家伙没有给彭泽这个机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编一伙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这个李伟怕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只是如此人物为何没有被二当家看上,收为心腹,若这个李伟以前真是一个寂寂无名之辈,这么短的时间他又是怎么让众人归心的呢?难道说他之前都在掩饰自己?那他的城府可就够深了,同样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这些都是许辰的猜测,总要用情报来验证一下。

“回公子的话,这个李伟以前只是个无名小卒,在二当家他们死后,突然间崛起,连杀几个不尊号令的家伙,震住了局势。随后便向彭泽摊牌,提出要当岛上四当家的想法。而且我观察过这个李伟,是个高手。彭泽见大势已去,只好点头同意。”柴七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无名小卒?有这样的无名小卒吗?”许辰笑道,“这个李伟背后的人查的出来吗?”

直觉告sù

许辰,这个李伟身后绝对藏着一些身影,甚至于说这整个长山岛都有可能是某些人的布局,根据目前所得到的情报综合来看,长山岛动乱发生之前,那些官吏和商人们的动作太可疑了。

江湖人士拉帮结派,在每个地方都会发生,可是像长山岛一样几乎为江湖帮派所统治的地方却是十分罕见的。而且当初官府的动作未免也太迟缓了,不仅是在江湖帮派抢占长山岛的时候显得反应迟钝,甚至于毫无作为,就连彭泽回去后血洗长山岛的时候,周边的州县也像集体失明一般,对彭泽的作为视而不见。

乃至于最后导致了长山岛匪患的大规模爆fā



许辰猜测在当初这场动乱的前后,暗地里绝对有附近官府和世家大族的身影,不然这场匪患绝不可能演变成数年之久的长期动乱。

随着情报收集的越来越充足,许辰对于长山岛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当初制定的大体方针还是可以用的,这也是许辰早就预料到的,在制定方针的时候尽量制定一个宽松的策略,好为之后的调整留下空间,这也是许辰一贯的做法,也将伴随他的一生。

许辰现在感觉自己有可能一不小心的就卷进了一个漩涡中,目前的情报十分有限,前途也显得有些渺茫,但是后退已经不可能,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还好许辰也不是没做准bèi

就来的。

“抱歉,公子,师傅给我的几个暗线级别太低,这些东西还查不出来。”柴七歉意的说道。

“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没指望你能做到,这个李伟居然能隐藏的这么深,又岂是等闲之辈。”许辰淡淡的说道。

“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柴七问道。

“目前长山岛上明面上的势力有两家,一家是彭泽,耿燕秋为首的长山岛本土乡民,另一家便是李伟手底下的这些外来的江湖草莽。”许辰总结道,也只能说是明面上的,至于背地里到底有多少大鱼隐藏其中,目前许辰还不得而知。

“乡民们战力虽低一些,但是十分抱团,加上无论是作战还是出行所必须的船只基本上都在乡民们手上,总体来说,长山岛的局势还是控zhì

在彭泽手中的。至于这些江湖人士,功夫虽好,但是他们之间没多少信任,多是以利相聚的,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形势变化,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他们的首选。”

“为此,我们该区别对待这两伙人,对彭泽他们应以拉拢安抚为主,至于这个李伟,必须第一时间除去。”许辰定下了基本的调子。

“柴七,你现在马上乘一艘快船上岛去联系你的暗线,把咱们的方略和他们详细说明,尤其是关于对那些本土乡民的安置措施,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让他们去岛上向那些乡民们散播,算是瓦解他们的第一步吧。”许辰吩咐道。

“那些乡民会相信吗?他们当初可是对官府失去了信心的。”柴七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也是许辰提倡的,充分发挥手下的能动性,那种只让属下执行,生怕下属动脑筋后会影响到自己地位的愚蠢领导做法,许辰是看不上的。许辰有这个自信,能让手下衷心的拥护。再者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有失误,让多一些的人参与到计划制定中来,也能起到很好的补充作用,毕竟一人计短,多人计长嘛。

“你说的不错!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他们马上相信然后就跑去头领那里逼宫劝降,这不可能!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在他们心中埋下一个念头,一个可以放下手中的刀,重新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念头。这些人本质上都是些淳朴的乡民,不得已走上这条路,要是现在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心动的,只要心思不那么坚定了,我们总会有机可趁的。”许辰耐心的解释道。

驭下之道,宽严相济,像柴七这种人,一味的强硬只会让他心生反感,耐心的解释除了能让他更好的明白,执行计划外,还能获取他的忠诚,何乐而不为呢?

“好的,公子。”

应完这声后,柴七便从房间里消失了。

夜已深了,二楼的酒宴也结束了,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为明日的出行养足精神。

离许辰的房间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一个汉子对另一个汉子说道:“统领,人走了!”

那个汉子转过头来,竟是王朔!

“是个高手!”王朔静了片刻,接着说道:“看来咱们的这个小大人,也是深藏不露啊!”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统领,这一回大人的命令咱们应该怎么去完成?”刚才的汉子再一次出声道。

“这个,先不急,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个小许大人能做到哪一步,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王朔说道。

王朔他们此次前来自然是领了王冼的命令来的,当然表面上的命令是保护宣抚使大人,许辰的安全,但是背地里的一些专门的命令却是不为人所知的。

同样的事,在另外一间房间内也在发生。

“大哥,那个人走了,真是个夜行的高手啊!要不是小狗子的鼻子比狗还灵,还真发xiàn

不了他。”说话的人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一个瘦弱少年,也是今天的功臣,小狗子。

小狗子对着两人腼腆的笑笑。

“大哥,你说这个小许大人他要干啥?”汉子忍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dào

!”大汉沉默了一会儿,烛光映出他那张国字脸,正是豫章县的捕头,郝大志。

“咱们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凶险万分,这个小许大人看上去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这样也好,最少咱们能安全一些。”郝大志斟酌的说道。

他手底下的一帮兄弟里就他一个是筑了基的,而且自家的门派技艺更加擅长于跟踪潜行,以及刺探情报,分析敌情等方面,在正面打斗上的手段还没有逃跑的手段多。其他的兄弟本事倒是不小,可那都是查案破案的本事,要是放在这两军交战的场上,能站稳脚都不错了,哪能指望他们上阵杀敌啊!

现在有这么一个主官,最少也能给自己一些安慰,能让自己多带几个兄弟安全回去。

郝大志的门派本来是专门为军队培养优秀斥候的,只是后来受了朝争的牵连,门派势衰,早就和军方没了联系。传到郝大志这一代,便只能在衙门里当个不入流的捕头,维持生计。

现在,更是连筑基药都凑不齐了,郝大志当年用完师傅积攒下来的筑基药后,这些年来虽然自己也一直在收集,可是那些昂贵的药物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捕头能够染指的。

眼看自己就要人过中年了,可是还没为门派找好传人,要是门派传承断在自己手上,死后哪有脸去见师傅和历代先祖。

这些年也遇见过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可无一不是因为还未凑足筑基药,生生的给耽误了。

眼前的这个小狗子是自己前些年外出公干,在路边寻回来的。不但骨骼奇异,更兼六识灵敏,最适合传承自己门派的技艺了,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发xiàn

的最好的苗子,可是小狗子已经十一岁了,转眼便要过了筑基的年岁。再凑不齐筑基药,郝大志又要错过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以后还能碰上这样好的苗子,这几年为了小狗子这事,郝大志头发都愁的发白了。

这一次把他带出来也是存着能在长山岛上有些收获的心思,毕竟这伙水匪劫掠多年,没准就会有些存货。

放下这些心思,怀揣着复兴师门的愿望,郝大志开始休息,为明日可能到来的大战做些准bèi



夜,静悄悄的,门池洲的这个小港湾也变的沉默起来。

除了旁边船只里偶尔穿来的烛光,和水草荡里传来的几声虫鸣,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仿佛一切情绪都在酝酿,为了爆fā

的那一刻……

第四十四章 洪州船厂

【最近更新的这几章,里面关于鄱阳湖和长山岛周边的地名用的都是当代的,作者能力有限没有找到天宝年间的文献,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各位书友海涵!】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鄱阳湖上空的水雾,寂静了一夜的门池洲渐渐喧闹起来。

虽说这几年来鄱阳湖上不太平,但是以湖为生的渔民们总是要过活的。太深的地方不敢去,就在周围的水域撒上几网,捕获一些鱼虾勉强过活下去还是可以的。

说是商路断绝,其实也只是相对的。

官军们之所以屡战屡败,除了轻敌和不识水情之外,最重yào

的是用于水战的船只十分的缺乏。大唐立国之初便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当初的统一战争中,长江以北的中原腹心之地,大半是秦王李世民领着天策府的一干武将打下来的。

至于这大江以南的广袤水乡,却是在军神李靖的手中完成统一的。可惜,军神长于谋敌短于谋身,落得个凄凉的晚年。手里的几只曾经能争善战的水师也被逐一瓦解,留到现在的不过是几只用来运送下物资的船队罢了。

海上贸易的兴起,导致船只的价格飞涨,本来,像是豫章郡的府军每年都会从洪州船厂直接领到几艘先进的战船。只是那些沿海的海商又怎会放过这些制造精良又有作战功能的大船呢?

每年的几艘战船也只是在军方的账本上转了一圈,就落到了海商们的手中,至于军港中停泊的那几艘船,早就不知dào

是哪一年的古董了。

每过些年头,豫章郡的府军都会跑到长山岛边上去转两圈,回来之后就会损毁许多船只。毕竟长山岛水匪的凶悍是世人皆知的,军方能不怕牺牲,不畏艰险,时常不忘为国收复失地,这种忠君爱国的精神是值得赞扬的。当然了,这些爱国的将领们又怎么可以生活拮据呢?这样的话会让将士们寒心的。

所以说,长山岛上的水匪能闯下今天的威名,这些将领们的确功不可没啊!

将领们的好意,水匪们自然要收下,只是那些实力强悍的海商们,长山岛上的水匪们还没有那么好的牙口。那些巨大的船舰也不是自己的几艘小渔船能够抗衡的。

所以,鄱阳湖上绝迹的也只是那些小的商旅,像那些海上巨无霸们,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游弋着。

门池洲西北不过数百里的一处唤吴越镇的地方,也是赣水西边的那条支流注入鄱阳湖的地方。此时正人声鼎沸,水岸边,上百个巨大的船坞正在忙碌着,一根根巨木不停的运送过去,工人们像蚂蚁般不停的劳作着,一艘艘巨舰正在逐渐成型。

这里便是这个时代的大唐,乃至于整个世界,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造船厂,洪州船厂了。

其实当初的洪州船厂没有这么大的规模,只是最近几十年里,海量的订单促使着船厂不断的扩大规模,渐渐的就形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当然,在工部的档案资料中,洪州船厂一直保留着一百年前的规模,这是所有东南籍官吏们心照不宣的结果。

不是没有人动过将船厂据为己有的念头,而是不敢有!但凡有那种不识深浅或者别有用心的家伙,想要染指船厂,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人面前。

所有的官员们都在默默的为船厂保留着这个秘密,历任的豫章太守也无不是如此,哪怕是太原王家出身的王冼,也不敢去触碰这个禁脔。

王冼的无为而治不是没有原因的,身为太原王氏这一代的长房嫡子,当初南下豫章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股雄心来的。只是当他真的来到豫章城后,数次或明或暗的出手都被本地的世家大族势力轻易地瓦解。

当他满怀郁闷的时候,一个曾经的好友出言指点了他,于是他便微服来这吴越镇走了一遭。

当他看见那船坞中数之不尽的巨舰以及集镇里面密集的客商,那些挥金如土的客商拉来的是一船一船的珠宝香料,拉走的是一船一船的瓷器和茶叶。王冼可以十分肯定那一次的交yì

量足抵得上他们王家旗下所有店铺一年的销售量。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整个大唐都无法消耗掉这些货物。当他从往来的商人们口中得知南洋,天竺,大食这些以往只在典籍中出现的词汇时,他才开始相信真的有这么一些遍地财富的国度存zài



他回去之后,立kè

便将看到的一切向族中汇报,换来的却是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家里的老人们不愿意相信也不可能相信他们眼中的南蛮子会有这样的成就。他们一致认为这一切不过是王冼的推托之词,堂堂太原王氏的长房嫡子,输给了人,这不不丢人,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居然虚构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一切,这就实在是太丢人了!

是啊,堂堂的太原王氏,数千年来的骄傲早就成了套在王家头上的枷锁,限制了她的步伐。家里的老人每天都在盯着关中那已经开始贫瘠荒芜的土地,却不知dào

人家一船的收获就能抵得上数千亩土地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

想来堂堂的七宗五姓里面也就只有自己和卢家的两个小毛孩是明白的人吧。

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起,除了造就了扬州富甲天下的辉煌,还成就了海商集团的强盛实力,这些新兴的家族掌握着巨额的财富,却十分的低调,不是深入接触到他们的人,是无法感受到他们的能量的。哪怕是那些毁在他们手上的官员,也绝计无法察觉他们的存zài

。他们就像一只隐于暗中的巨兽,等待着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而作为掌控海上贸易源头的洪州船厂,提供了整个大唐近九成的海船供应,这样一个巨无霸有谁敢招惹?这么一大块肉,又有谁有那么好的胃口能吞的下去?

所以,官办船厂就成了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一个结果。

船厂依旧掌握在豫章本地的世家大族手中,只是作为交换,洪州船厂必须每年保质保量的供应一定的海船给沿海的海商家族。而海商家族们的回应便是消除一切可能影响到洪州船厂垄断地位的因素。

不是没有人想要改变这种现状,随着海商集团的势大,海商中有些家族便不想受制于人了。最好,最彻底的办法,莫过于在别的地方新建一个船厂。

可是翻开大唐的疆域图,你就会发xiàn

,适合修筑优良船厂的地方,必须靠海,而且必须是优良的海港城市。天宝年间,两广之地除了广州城好一些以外,其余的地方尚属于蛮荒未开化的状态,至于后世历史悠久的优良的海港,泉州港,至今还是个小县城。

这是因为良好的海港除了要有得天独厚的临海条件外,最重yào

的便是陆上的交通一定要发达,如此一来,大宗的货物才能得到转运,地理优势才能转化为经济利益。这也是到目前为止,大唐最重yào

的海上贸易基地尚处于长江流域的原因。扬州,京杭大运河的南部重镇,背靠长江,东临大海,商旅集中,贸易频繁,成为大唐的海贸中心也就理所当然了。

泉州是好,福建也多山地,山上也有许多参天巨木,正是造船的好材料。可是,福建通往北方的要道仙霞岭,却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要冲。这样的地方,估计除了防守一方的军队外,不会有别人喜欢。

海港再优良,没有配套的陆上设施,没有良好的交通条件,也只能作为海商们停靠休息的补给地,而绝不会是海路的终点。

而扬州虽然具有良好的海港城市条件,周边却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地带,即使有些山,也多是丘陵低山,哪来的参天巨木?哪怕是苏北的山区和浙江的天目山脉上有些巨木,可是却不太适合zuò

为海船的船身。

至于后世鼎鼎大名,支撑起郑和七下西洋的金陵龙江船厂,那也是在金陵作为都城多年后,商贾聚集下的成果,用的木料也是从外地远运而来的。

其实在这个年代里,还有一个海港城市正在兴起。位于黄河入海口的登州,临近高丽和日本这两个和大唐交流日久的国家,北边的贸易往来其实并不输于南方。

只是,中原地区的世家大族们尚未将视线从土地上移开,比起那蓝色的大海,东北那黑的流油的土地更让他们着迷。只是那一块地方从来都是少数民族的领地,这些千年大族们也正在绞尽脑汁的谋划那里。

至于,那苍茫的原始森林,那长了数万年的参天巨木,在他们眼中估计也就只是灶膛里烧的木材,和睡觉时卧着的胡床。他们尚不能将这些东西和巨额的财富联系在一起,当然,南方的那些新兴的海商家族也不可能告sù

他们。

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了登州虽也有着不弱于甚至于强于扬州的地理条件,可依旧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城镇罢了。毕竟比起那些需yào

花费大量代价才能开劈出来的南洋航线来说,东部和北部的日本和高丽航线实在就是通衢大道啊!

于是乎,就在这种天然的和人为的双重条件下,本就有着雄厚基础的洪州船厂,顺利的完成了一统江湖的大业,并将一直威震天下,直到后来的那场变故……

船坞里的工人依旧不停的忙碌着,在船厂的周边地区,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市镇,景德镇的瓷器,庐山的茶叶,徽州和宜州的木材,全部都在此聚集,扬州的海商们也带来了从海外运来的香料,珠宝,粮食,在等待海船下水的时候在此和各地的商人交yì

着,而且财大气粗的他们从来要的都是大宗货物,等着船厂的海船一拿到手,立马就地装上茶叶和瓷器,满船满船的拉走,过鄱阳湖去长江,直接东流出海,驶向遥远的国度,连家都不用回。

这里的一切繁荣本来都是属于长山岛的。只是现在……

许辰收回了望向西北方的视线,那里的灯光的确很迷人,只是尚不属于自己,官船已经离港,郑泰率领的三艘改装渔船也早在前方等候,自己的路尚在眼前,还需yào

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第四十五章 下山岛

【关于洪州船厂的叙述,可能大家觉得有些夸张,但是小天要在这里和各位书友说说,翻开历史课本,天宝年间的地图上其他的特产都有很多,唯独造船厂却只有洪州一处。小天不否认还有其余的造船厂,但是洪州船厂能历经千年而为人所记住,其霸主地位毋庸置疑,小天在书里面也只是基于世家大族们对于资源垄断的一种合理化猜测,望书友们能够理解。谢谢!】

夏日的鄱阳湖,水量充足,草长莺飞,美丽的候鸟们成群结队的飞舞着。

良好的生态环境给了它们悠闲的生活,候鸟们不怎么害pà

渔民,渔民们的视线依旧盯着水面。不是什么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高尚话题,实在是这些鸟儿煮出来的味道味同嚼蜡。稀缺的调料,让很多美味与人类无缘,却也拯救了这些美丽的精灵。

除了偶尔有富家子弟来湖边抓几只回去赏玩以外,渔民们实在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既不能当食物,也不能卖钱的东西上。

没错,现如今的候鸟品种繁多,除了有限的几种珍禽外,其余的多不值钱,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逃脱魔掌的鸟儿们依旧无忧无虑的飞着。

许辰的官船渐渐驶入鄱阳湖的中心地带,长山岛已经近在眼前了。夏季,洪水满湖,长山岛像镶嵌在鄱阳湖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水倒映着山,山衬托着水,形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令多少诗人情意未尽,令多少画家留连忘返。当然这也是几年以前的光景了。

忙碌的渔民们正在港湾里进进出出,虽然做了水匪,却也没有丢了勤劳的品性。“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便是王勃当年夜宿长山岛后给岛上留下的最好的的回报了。

其实说是长山岛,其实是一串的岛礁汇聚而成的长山群岛。长山群岛自东北向西南,依次是狮子山、绣球山、乌龟山、卵子山、印山、对鼓山、座山、诸头山、横山以及下山等一系列小岛,长山原名犟山,传说中她是蠡山身旁的一座小山,性格顽劣,被蠡山老母用皮鞭赶到现在的地方,故称为“犟山”,因“犟”字笔画多,不容易写,被改写为“强”,读音仍相同,因此又称为强山,后来才改为长山。

眼见目的地就在眼前,许辰叫停了官船,请王朔和郝大志到船舱说话。

“王兄,郝兄,长山岛就在眼前了,在下这里有个粗浅的计划,还望二位兄台能够协助一二。”许辰诚恳的说道。

“许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某家一定照办!”郝大志朗声说道。

“没错,许兄弟,这次出行以你为主,有什么命令我们都会听从的。”王朔也应声答道。

“多谢!既如此,我就直言了。我希望待会儿上岛的时候咱们能分开来,由我先行上岛,二位兄弟就分别在外等候,也好便宜行事。”许辰说道。

“这个……怕是不妥吧!”王朔不明白许辰的用意,斟酌的说道。

“这个怎么可以呢?许大人孤身上岛,身旁无人照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哪还有脸回去见县尊大人啊!”郝大志就直接的多了。

“实不相瞒,在下对长山岛此行倒也有些准bèi

,前面便有几十号我的兄弟们在那等候,再者说,王兄也是军阵出身的,自然知dào

在外留有一只伏兵,往往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许辰正色道。

这个纯粹就是扯淡了,他彭泽又不知dào

你许辰和王、郝二人的关系,不知dào

即使拿下了你许辰也威胁不到二人。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正常一点的反应都会是先拿下首领再威胁众人的好不。至于那所谓的伏兵,你当我王朔是没上过战场的赵括吗?本来兵力就不足,你还分兵,找死也不是这样的。

但是王朔和郝大志片刻后都答yīng

了,这倒让许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准bèi

好的一肚子劝说的话语也都无从出口。不过目的既然都达到了,许辰也不会去强求什么。

许辰自然不知dào

二人早已发xiàn

了昨夜柴七到访的事,二人都想着既然这个小许大人有准bèi

,咱们也就不跟着瞎操心了,郝大志庆幸自己这帮弟兄不用正面与水匪交战,到时候想必能安全归去,至于王朔嘛,他还有着自己的命令,分开行事也好。

于是,片刻后,许辰便带着两个跟随的少年,用绳梯下到郑泰的船上,转身向郝、王二人挥手道别,郑泰便指挥着少年们向不远处的长山岛划去。

长山岛群主要分为北边的长山岛和南边的下山岛两个大岛。

南边的下山岛便是当年商旅聚集之地,也是建筑比较集中的地方,长山岛大当家彭泽和三当家耿燕秋便领着原来本土的乡民们聚居在这下山岛上,这里也是许辰此行的目的地。

让我们将时光稍稍倒流几个时辰,许辰的官船才刚刚驶出门池洲,连夜赶路的柴七在凌晨时分便登上了下山岛,花了点时间就联系上了自己的暗线,按照许辰的吩咐将计划分说下去。

第二日清晨,许辰的方案便已经悄悄的在下山岛上传开了。

下山岛上的建筑一点也不像落草为寇的山寨,对商旅们留下的集镇建筑,彭泽没有一股脑儿的损毁。都是乡亲们出过力的东西,留给乡亲们居住也挺好的,大兴土木只会加重乡亲们的负担,那样一来自己和那些奸商恶吏又有什么分别呢?

镇子中心,一座稍大一些的院子内,一男一女正在交谈着。

“师弟,柴七又来了。”女子身着红衫,面容姣好,身材苗条,没有时人推崇的福胖。

“师姐,你说柴七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男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下巴上一把络腮胡子,眉毛很厚,双眼锐利有神。

这便是长山岛上的大当家彭泽,三当家耿燕秋了。

二人早些时候得报,发xiàn

柴七又一次登岛,在得知柴七传出来的消息后,彭泽坐不住了,连忙来找师姐问询。

别看耿燕秋年纪比彭泽小,但是无论的武功还是智谋都不是五大三粗的彭泽能比的了的。

这些年来,长山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亏了耿燕秋在背后的谋划。

“柴七,还活着,不是吗?”红衫女子耿燕秋淡淡的说道。

“嗯……的确,既然他还活着,那这消息应该就假不了了。”彭泽也明白过来了。

“只是那个李伟,师弟你打算怎么办?”耿燕秋问道。

“不知dào

,师姐你觉得呢?”彭泽将问题抛回耿燕秋,对这些伤脑筋的事自己本来就不太擅长,就留给师姐好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一刀剁了,咱两联手,把握还是很大的。”耿燕秋淡淡说道。

“那他手下那帮人怎么办?”彭泽问道。

“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李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只是他背后的那些人才是真zhèng

的麻烦,不是这些人,咱们也不会在这岛上待这么多年。”耿燕秋无奈道。

“算了,这些事还是留给那个少年来处理吧!”

“师姐,那个小毛孩子能做到吗?”彭泽有些不放心,毕竟对于自己的家乡,他是出于真心的热爱,他不想自己的乡亲们再受到伤害。

“当然!”耿燕秋肯定的说道。仿佛对于许辰她有着盲目的信任一般。

只有彭泽知dào

,这份信任属于另一个人。

“如此一来,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了!”彭泽叹道。

“是啊,师弟你也该走出去了,这个岛困了你太久了。”

“呵呵,不看到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我哪能走的踏实呢?”

时光回到现在,许辰立于船头,望着不远处的长山岛,忽然间叹了口气。

老三铁牛,老四周康就站在身边,铁牛见大哥神情落寞,忙出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铁牛啊,咱们这次可能捅到了马蜂窝了。”许辰无奈地说道。

“大哥何出此言?”铁牛也有些疑惑,之前定下计划的时候铁牛也是全程参与的,长山岛的情报自己也都看过,分析过,大哥的计划还是很可靠地啊!

“你来看!”说这许辰抬起手遥指的远方对二人说道:“长山群岛东北至西南方向一字排开,陈列于茫茫的鄱阳湖水当中,这里是真zhèng

的‘四望疑无地’啊!东部与都昌县隔水相望,西部紧靠建昌县,北边便是鄱阳湖的出口浔阳,南边就是豫章城。如果说整个鄱阳湖的形状像一个长在长江这根藤曼上的扁状葫芦的话,长山群岛便是这葫芦头上那段细藤上的一把刀,谁握住了这把刀就等于握住了整个豫章郡,不,在这交通不算发达的年代里,掌握了长山岛甚至就等于掌握了整个江南西道向北的水路出口。”

铁牛和周康二人也被许辰说出的这番话惊住了,二人也看过许辰画的世界和大唐的地图,也听过许辰平时的讲课,自然能理解许辰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一把刀,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多年里不受控zhì

呢?那些世家大族就算再内斗也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咽喉要道掌握在一群水匪手中的,难道他们不要做生意了吗?”许辰连续两个反问,态度却是十分肯定的。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周康问道。

“恐怕这所谓的长山岛匪患也是大族争斗下的产物,这几个当家的头领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吧!”许辰说道。

“那咱们之前的计划需yào

修改吗?”铁牛问道。

“算了,原定计划照旧,只不过咱们的动作要快一些了!”许辰做出了决定,笑着说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咱们这回就来一次突袭,要在背后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事情搞定!”

再长的航程也总有结束的时候,下山岛已经到了……

第四十六章 动乱的根源

【对于上一章说到的关于苏北和浙江的山区里面没有适合造海船的木材的问题,今天刚有书友联系作者,说苏北和浙江的山区里面也有这些木材,只是到了明代的时候多数被砍伐殆尽,在天宝年间还是有的。对于这个我实在是很抱歉,我毕竟不是植物学家,中国古代造船常用的木料为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赤木、樟木、楠木、楸木、梓木、槠木、桧木等。前面几种常用的木材多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四川、江西、福建等地,所以文章中的论断也是我在结果已定的情况下进行的一种合理性反推,有一些不准确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最后再一次重申,本书是架空历史类的小说,请各位真实党同学们放过我吧!总会有一些杜撰的东西,各位书友不喜勿喷啊!!】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许辰他们的船刚靠近下山岛,立kè

便有几艘小舟围了上来,最前面一艘小舟上立着一个青年,对着许辰他们大声叫道。

“劳烦这位大哥通禀一声,就说许辰特来拜会大当家。”许辰对着青年作了一揖淡淡的说道。

“许辰?谁啊?江湖上没听说有这么号人啊!”青年装模作样的怪叫几声,随即又恶狠狠的瞪着许辰说道:“小子,我们大当家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看在你小子挺恭敬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你快滚吧!”

青年眼见许辰人多,一时间吃不下,只好放过许辰,要说是许辰的态度救了他,这才是笑话,你有见过哪个土匪讲礼貌的吗?

“咦,我说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啊?要是不想走,那就别走了!老子给你点面子就真把自己当大个了啊!”青年凶厉的说道,挥了下手让手下们开始行动,准bèi

给这不识时务的小子一点教xùn



“呵呵,你还是去通报一声吧!”许辰没有因为青年的态度而产生任何的情绪变动,依旧淡然的说道,身后的郑泰看见青年的动作也挥了挥手向少年们示意,少年们同样平静的开始准bèi

着,也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有任何的躁动。

如果说主帅的性格会影响到整个团队的话,那么这群少年们在许辰的影响下,纷纷开始模仿许辰的作风,稳重又冷静,虽说还尚现稚嫩,不过这个良好的开端依旧让许辰十分欣慰。

至于那些什么磨灭了少年人活泼个性的言语,许辰想都不会去想,你以为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素质教育吗?这群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是后世那些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他们没有资格去享shòu

这些矫情的东西,要想在未来残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他们必须学会成熟。

对面的青年被这群寂静的少年们惊住了,那沉默的气氛,有条不紊的动作无一不给予他强烈的震撼,他没有见过训liàn

有素的军队,郡里的那些府军每次都只敢在附近绕几圈,除了蔑视给不了他什么别的印象。但眼前的这些少年却给了他仿佛面对千军万马般感觉,虽然他也没见过什么千军万马。

气氛逐渐压抑,青年额头出现了汗珠,但是他依旧没有后退,长山岛水寨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咽了咽口水,抓紧了手中的钢刀,准bèi

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许辰赞赏的看了看青年,这个情况也是他预料过的,长山岛没那么好上,受到阻拦也是一定的,青年人有他的骄傲,不能退,许辰何尝不是呢?为了接下来的谈判,现在绝不能表现出一丝的胆怯,哪怕是打也要打上去。

不过,柴七早就上岛了,想来是打不起来的,对方过了这么久依旧没反应,看来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也好,时间越久对面的青年就越支持不住,许辰便暗示郑泰,让他把速度放缓,将平时训liàn

的准bèi

科目一一展现出来,那种大战一触即发时的压抑不是谁都能撑的住的。

果然,对方还是先支持不住了,一个高大的青年乘一艘快艇,赶了过来。

“小三子,你小子又在这里瞎闹腾什么,还不赶紧将贵客迎上来,冲撞了贵客,你担当得起吗?”高大青年尚在远处便大声叫道。

许辰眼前的青年叫刘三,姓刘,没有大名,家中排行老三,便叫刘三了。

刘三听见高大青年的叫声,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种压抑的感觉都让他窒息了,他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溺水的人,浑身湿淋淋的,那全是汗,瘫坐在小舟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钢刀早就抓不住了,滚落在一边。

高大青年过来看见刘三这幅模样,笑着骂了一句:“瞧你那死狗样,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起来!别给老子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高大青年没有怪罪刘三,少年们的气势他刚才也看了个干净,那股沉默中带着的危险,高大青年也能感受到。

“在下姓陈,公子可以叫我陈塘,奉大当家的命令,特来恭迎许公子。”高大青年拱手说道。

这个陈塘便是当年彭泽在码头遇见的那个搬货的瘦弱青年,当年的血战,陈塘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击的乡民。彭泽见他颇为勇武又是儿时的玩伴,便收为心腹,传了几套拳脚功夫给他。这么些年来的苦练,当年的瘦弱青年也长到七尺有余,身形伟岸。只是病重的老父依旧没有撑过多久,便撒手西去了,没有看到儿子现在的风光。

“公子,这边请!”陈塘伸出右手指引了一条道路。

“有劳陈兄!”许辰微笑道。

许辰等人便随着陈塘下船上了下山岛,郑泰和几位少年留下来看护船只,后路总是要先保护好的。

对于许辰的安排,陈塘一笑置之。

众人登岛后,沿着岛上的一条主干道直走,才走几步便看见一处集镇,砖石土木结构的房屋遍布大道两旁,大道尽头是一片空地,远处是一座百米来高的小山,小山的半山腰有一块突出的巨石,表面光滑,形成一块方圆近丈的平台,平台上空空如也。这里便是长山岛水寨了,看上去和普通的市镇没有什么不同,来往的居民也和别处的百姓没什么两样。很难想象这里便是能让鄱阳湖周边地区小儿止啼的水匪聚集地。

亲眼看到这些,许辰也能确定彭泽的确是个心系乡民的好汉,对自己的计划也多了几分信心。

众人没走多久便来到集镇中心处的一座院子前面,大门上的匾额上书“彭府”二字,本来依着彭泽的性情是不会这么干的,只是乡民们热情,对于拯救了他们的彭泽有些由衷的感激,不这么做无法表达他们心中的尊敬。彭泽见推脱不过,只好应允。

陈塘来到大门处,问了下门前的侍卫,便径直带着许辰他们走了进去,人太多,许辰便留了一半人在外面。

穿堂过院,四进的大宅子,除了彭泽和耿燕秋外,尚住着许多其他的水匪。彭泽为人豪迈,喜好热闹,这么大的宅子自然不可能只住自己。兄弟们聚在一起,平时喝酒斗乐自是不会少的。

陈塘领着许辰他们来到院子中心处的一座主宅,宽敞的客厅内一个虬髯大汉身居主位,右边的下首位置坐着的是一个红衣女子。左手边的位置空着,旁边站着的是一个青年,便是柴七了。大汉和红衣女子想来就是大当家彭泽和三当家耿燕秋了。

柴七见许辰被陈塘领了进来,便走向了许辰,恭敬的道了一声“公子”后就安静的立在许辰身后了。

彭泽和耿燕秋二人见状后对视了一眼,心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柴七果真认了这个少年为主了!”

许辰在大堂中站定,对着二人拱手行礼,出声道:“在下许辰,久仰二位当家大名,今日特来拜会。”

“许公子客气了,山野村夫当不得公子如此大礼。”彭泽淡淡说道。

“呵呵,大当家有所不知,在下也不是什么名门子弟,就在前不久还在街头流浪,乞讨度日。”许辰笑着说道。

“哦?”这个倒是真的出乎彭泽所料了,柴七的功夫他是知dào

的,表面上淡然处世,实jì

上内心的骄傲更甚于常人,能让他尊为主人的人,竟然是一个乞儿,这实在是大出彭泽预料。但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不会错的,只是这所谓的乞儿背后是否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许公子今日所为何来?”红衣女子耿燕秋问道。

许辰看了看彭泽,见其并未因女子的抢话而生出什么异样的神色,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个耿燕秋就是彭泽身后智囊般的人物了。

“在下此来所为何事,想必二位当家已然知晓,又何须多言呢?”许辰淡淡的说道,你们都把柴七请了过来了,要是还不知dào

他干了什么,未免也太无能了吧!

显然这两个当家的不是无能之辈,他们这么说不过是嘲讽许辰的作为罢了,许辰也懒得在此事上和他们打哑谜,直接挑开来。

见许辰不接话,彭泽只好接着说道:“不知许公子说的那些话,你自己能做主吗?”彭泽还是很在乎自己的乡亲的,长山岛走到今天,他也感觉到一些变动在所难免,要是再不做出抉择,他和这些乡亲们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许辰的方案还是很好的,实施之后乡亲们都能回归平静的生活,这也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事,只是他还是要确定许辰在这件事上到底能不能说了算。

“长山岛的优越位置想来我不说,大当家也知dào

,前些年岛上便已经形成了集镇,商贸往来频繁,只要大当家一点头,恢复原来盛况也是指日可待的。”许辰说道。

“至于建立货栈的事更是完全由大当家说了算的!”

“你能保证长山岛恢复原样后,那些奸商恶霸不会再出现吗?”其实这才是彭泽最担心的事。

“这个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事,但是我可以为大当家分析一下。”许辰冷静的说道,“当初岛上乱状的原因想必大当家这些年来也探明白不少。”

这个彭泽自然也渐渐明了,当时一气之下虽然把那些江湖人士,恶霸奸商杀了个干净,可是这几年下来他们又以其他形式和长山岛搭上了关系。别的不说,就是那些后来加入长山岛的水匪就和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也很正常,水匪们不事生产,长山岛的物种也有限,水匪们抢来的金银货物总要换成美酒女人以供自己享shòu

,而这一切自然离不开商人们,虽然有自己的弹压,他们不敢太出格,可是这种联系,彭泽却不可能禁止。眼看着商人和水匪们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于水匪们暗地里帮着商人偷运货物,再这样下去,自己辛辛苦苦为乡亲们闯下的安宁生活又要回到过去,彭泽虽然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其实说白了吧,大当家想必也已经猜到,那些商人们背后必然存zài

着周边世家大族的身影。长山岛的位置太优越了,谁不想将其控zhì

在手上呢,当年的动乱想必也是这些大家族控zhì

长山岛的一次尝试。官府的迟钝反应恐怕也是这些世家大族的手笔,他们一起排斥官府的介入,为的自然是想将长山岛彻底控zhì

在自己手里。只是他们这群人之中谁也不想退步,于是便只好在背后支持商人和江湖人士在岛上拉帮结派划分地盘,想要用这种事实上占有的法子来取得自己的份额。他们之间没有妥协,自然达不成合意,也就更谈不上建立什么秩序,而没有秩序,混乱在所难免,大当家的乡亲们也只不过是这些大家族们争斗下的牺牲品罢了。”许辰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这些东西彭泽以前也想过一些,只是从来没有许辰讲的这么透彻。

第四十七章 一份大礼

下山岛,彭府大堂内,谈话还在继xù



“那你怎么保证今后他们不会再乱来?”彭泽问道。

“我刚才说过这个事情我无法保证,你也做不到,甚至于没有人可以做到,即使有人能有那么高的威望将他们强拉在一起商谈一下,最多也不过达到一个一时的平静罢了,私欲还在,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一定会卷土重来的。”许辰说道。

“那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彭泽急了,说了半天,竟然只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你让我们彭大当家怎么去和乡亲交代。

“呵呵。”许辰笑了笑。

“师弟,安静的听许公子说完!”耿燕秋提高了声调,甚至于当众称呼彭泽为师弟。

耿燕秋静静的听完了许辰刚才的分析,她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果然很不简单,既然他今天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想必定然有着解决的办法。

“敢问彭大当家可知dào

,为何天下每当战乱多年之后总是会出现一段数百年的和平?”许辰对着彭泽问道,随即又想起对面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和他探讨这么深的问题还真是对牛弹琴了,只好自圆其说,道:“不是什么人心思定的套话,更不是什么天道轮回的屁话。其实很简单,那些世家大族们已经把自家数百年来的积累打干净了,他们所需yào

的不是去争更多的地盘,而是需yào

休养生息,给他们一个积蓄实力的时间。”

“同样的道理,周边的这些大家族们为了争夺长山岛,付出的已经太多了,本来差点就要出结果了,大当家来这么一下雷霆扫穴,把他们的成果给夺了去,之后更是长达数年的动乱,商路的断绝已经给这些大家族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货物运不出去,赚不了钱,家族还怎么发展壮大?”许辰接着说道。

“所以现在这些大家族也希望能停止动乱,能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安安静静的做生意。当然,肯定会有不死心的家伙,不过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真要有不识好歹的家伙出来,灭了就是!”许辰露出一丝狠历,让对面杀伐果duàn

的二位当家的也不由心头一颤。

“所以呢,我们要做的便是促使大势尽快形成。”许辰最后总结到。

“而这个,其实也不难,乡亲们愿意接受我的计划,这就有了民心。咱们郡的太守王冼大人也愿意接受我的计划,这很好理解,周边的大家族都是本地的世家势力,王大人想要在任上有些作为,自然会想要触动下他们,也好为自己打开个口子,这样一来就有了大义。大义民心都在我们手上,他们又不是想要造反,自然会响应咱们的号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谈妥之后,秩序建立,所有的世家都开始从中获取应得的利益,这样一来以后他们便会自觉的维护这个秩序,所有胆敢触动这个秩序的人都会受到他们一致的打击。一个能让大多数人都受益的制度就是一个好制度,一个长久的制度。”

“那以后呢?要是这个秩序再一次被破坏呢?”彭泽还是不放心。

“呵呵,没想到大当家的眼光如此深远,在下佩服,只是要等这个秩序被破坏估计要等上几十上百年了。”意思是,你丫的也太会瞎操心了,那时候,你丫还活着吗?

“许公子的言语倒是十分动听,但是我听了这么久,发xiàn

乡民们是安顿妥了,可是对于我们二人来说似乎没有多大的好处吧?你总不能让我们这帮弟兄去喝西北风吧!”三当家耿燕秋说道,其实对于长山岛还有身后的一班所谓兄弟,耿燕秋是不在乎的。只要师弟还在长山岛,一切对于她来说都不重yào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试试眼前的少年能做到哪一步罢了。

还好,许辰也不是没有准bèi



“这个嘛,的确如此!长山岛恢复商贸之后,商业必定比之前还要繁荣,毕竟有那些背后的大家族们在,商人们也更有信心。当然这一切和二位当家的关系都不大。”意思很明显,集镇恢复后岛上的土地将全部用来兴建商铺,而这些有限的土地资源还不够那些世家大族们瓜分的呢,哪有你们的份啊!再说,就你们那点实力又拿什么去争?

“所以在下此次前来,最重yào

的目的便是送二位当家一桩大的富贵!”许辰神mì

的说道。

“哦?这我倒要看看,许公子能送出什么样的大富贵来了。”耿燕秋玩味的说道。

“呵呵,老三,把东西抬上来吧!”许辰对着铁牛说道。

其实,许辰一般说话是不带“呵呵”的,因为以前有一个人告sù

过他,每当有人在你面前“呵呵”的时候,他心里往往说的都是“操你妈的!”可是许辰今天的“呵呵”特别多……

片刻后,王铁牛便将几个瓦罐坛子抬了进来,从中取出一个递给许辰。

许辰接过坛子,用力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

“嗯!好酒!”彭泽远远的才闻到香气,立kè

便直起身来,两只牛眼紧紧的瞪着许辰手中的酒坛,又是一个酒鬼!

许辰笑笑,举起坛子喝了一口,便将酒坛递给了彭泽。彭泽看见许辰的动作,暗赞了一声,接过酒坛后想也不想仰头就灌。

许辰没有阻止,喝醉了也好,方便自己行事,这酒可比柴七喝过的还要香醇,是许辰用了后世五粮液的手法,将几种不同的粮食混合一起发酵,再经数次蒸馏制出来的精品,酒味更淳,酒香更浓。

彭泽一口灌下后便发觉不对,他的内力甚至比不上柴七,这么一下下去,立马就咳嗽起来,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还不忘护住手里的酒坛。

耿燕秋见状也明白不是许辰在酒里动了手脚,而是自己的这个酒鬼师弟着了人家的道了。她也不去管彭泽,径直对许辰说道:“不知许公子这酒?”

“这酒是在下所酿。”许辰淡然说道。

“那倒真是一场大的富贵了!”耿燕秋自然能明白这酒的威力,看看彭泽那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放下的样子就能看出这酒的魅力,天下好酒者多如牛毛,而那些有名的酒无不都是有着天大的利益在里面,许辰的这份大礼自然算的上是大富贵了!

“不知许公子愿意让出多少份额给我们姐弟俩?”现在已经完全由耿燕秋来和许辰交涉了,彭泽还在那里抱着酒坛子不愿撒手呢!

“两成,二位负责加工制作还有转运销售,在下负责提供酿造技术。”许辰抛出了自己的砝码,这也是许辰一贯的额度。

“呵呵,许公子只负责动动嘴皮子,其余的事全是我们来干,就这样才给我们两成,说不过去吧?”耿燕秋笑道。

“呵呵,三当家想来不会不明白,这天下的名酒酿造技术有多么的稀缺,两成已经是很高的份额了!”许辰又“呵呵”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长山岛的二当家就是死在公子身后的柴七手上的吧?”耿燕秋接着增加本方砝码。

“哦?原来三当家和二当家的感情竟是如此深厚啊!这倒让在下有些失敬了,不过三当家所言,在下没有亲眼所见,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敢问三当家,二当家葬在何处,明年清明的时候,在下必定前往拜祭一番,顺道问问他是被何人所害,也同时向他转达一下三当家对他的深切哀思,想必二当家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许辰说完,脸上同时露出一副追忆的痛苦神色。

石磊看见大哥又在演戏了,忍不住又笑了,只是这一次进步很大,脸上依旧一副淡漠的神色,只是腹部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耿燕秋的神色也很平静,只是许辰明显看到她身前的案几动了一下,又飞快的恢复了平衡,想必案几底下的一根木腿必然已经断裂了。

许辰淡淡的看着耿燕秋,心道:“小样儿,你就再给我装吧,你要是还想扯下去,那咱们就接着扯!长山岛可就在下山岛北边一点,那个四当家李伟来回一趟都用不了半个时辰。你要还想耗下去,我就陪着你,反正到现在为止什么事也没发生,大不了我无功而退,你们就留下面对那些混乱的大家族吧!”

要说人啊,就是不能太嘚瑟,正在得yì

着的许辰立kè

就听到了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启禀大当家,四当家前来拜会!”一个彭府的侍卫进来通报道。

还没等他出去回报,一个豪迈的声音便闯了进来,“大哥,三姐,今天这是来了什么贵客啊?都不通知小弟一声,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我李伟不懂礼数吗?”

耿燕秋听见声音,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看了看许辰,忽然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道:“既然都是麻烦,不如就让你这个小麻烦去碰碰那个大麻烦吧!”

第四十八章 比试

随声而入的是一个望之三旬左右的汉子,爽朗的声音也有着豪迈的体型。

“大哥,三姐。”汉子入堂后分别对着彭泽和耿燕秋躬身行礼,礼数上挑剔不出丝毫的毛病。

“老四来了啊?”彭泽的眼神有些飘忽,除了第一口之外,他没有再敢大口灌酒,可是头一回喝这么烈的酒,没有丝毫准bèi

的他还是很快醉了,只是一直在用内力压着,故没有失去意识罢了,只是看着那依然不愿放下的酒坛,彭泽还能支撑多久,就真的不好说了。

“是,大哥。”汉子应声答道。这个汉子便是长山岛上的新任当家四头领,李伟了。

李伟一进来的时候便发xiàn

了彭泽的神色不对,面部潮红,开始还以为他练功岔了路,正在暗喜,只是等走近以后闻到那浓郁的酒味,才知dào

原来只是喝醉了……

“四弟来的正好,这位许辰许公子为咱们带来了一份大礼,你也尝尝吧!”耿燕秋直接便将许辰来的目的放到了李伟面前,不知dào

的人还真以为他们姐弟情深呢!

许辰淡淡的看着,耿燕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最大的麻烦已经来了,不把这个麻烦除掉,你的所有计划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流,但是双方都知dào

对方能够明白,耿燕秋眼见许辰做出那番分析,自然知dào

许辰对长山岛的现状了如指掌,那么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许辰对于这个李伟也是做了一番谋划的。

心照不宣的交流随着双方一个眼神便完成了,所以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哦?不知三姐所说是何大礼啊?”李伟好奇的问道。

今日早些时候,李伟在北边的长山岛上,正在和心腹们商议如何将手下的一帮江湖人士进行整编,他毕竟是突然崛起,仓促上位,不说原来二当家的人,就是大当家彭泽也肯定没少往里面掺沙子,必须将其中的这些沙子全部剔除出去,才能彻底掌控这股势力。

忽然间手下来报,说是下山岛上传来消息,岛上的乡民之间正在流传一个消息,待李伟完全得知消息的内容之后,他立马坐不住了,他才刚坐上长山岛第四把交椅没多久,现在就有人来釜底抽薪了,你让他怎么去和背后的主人交待。

李伟得知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想立kè

冲过去把许辰砍了,一般这种老大发神经的时候身边总会有几个臭皮匠拉着。李伟也不例外,身边的智囊马上就告sù

他不能冲动,许辰虽然来了,可是彭泽还没做出应对呢,您这时候跑去把他砍了算是怎么回事啊?再说了,你砍了一个许辰,他还会来一个李辰,王辰,不把官府的这个念头打消,杀再多的使者济得什么事啊!

这个时候,主公应该先去看看,看那许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反正他都上了岛了,还能跑到哪去啊?

听见这个比较靠谱的主意后,李伟才冷静了不少,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应该跟身后的主人联系一下,通报一下这里发生的事。

智囊们又说了,说主公您啊,这个时候向主家汇报哪能显出主公您的本事来呢,当然是把事情解决以后,再去向主家汇报了。

李伟一听,还是这主意靠谱,拍板就决定了,于是转身就南下下山岛了。

“哦,是一坛酒,一坛好酒!喏,四弟也好好尝尝吧。”说着便将手中的一坛酒递了过去。

李伟接过酒坛,拍开泥封,闻着浓郁的酒香,想也不想就直接灌了下去。

看的许辰目瞪口呆,这李伟也太大条了吧!他难道就不怕酒里有毒吗?还是说对方有这个自信即使有毒也不惧?所以故yì

装作豪爽。按照得到的情报分析许辰觉得应该是后一种可能性大一些。可是看完李伟接下来的反应后,他又有些疑惑了。

“哈哈,果然好酒!”爽朗的大笑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

“四弟果然好酒量!你看大哥,才没喝几口就醉成这样了。”耿燕秋为彭泽的失态做出了解释,随即又对着李伟说道:“四弟,这酒可是许公子自家酿制的哦,全天下独一份的!”

“哦?是吗?那许公子可算是有口福了,如此美酒要是能天天喝,给个神仙也不当!”李伟接着笑道。

耿燕秋见李伟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暗骂一声“蠢货”,只好接着点明,道:“四弟啊,这酒你以后也是可以天天喝的。”

“哦?是吗?”李伟望着耿燕秋带着疑惑的神情。

于是耿燕秋便将许辰的合zuò

方案说了出来,还重点说了两成的份额。

许辰冷眼旁观二人的表演,他现在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要说二人故yì

在自己面前来这么一出姐弟和睦,只是为了让自己把份额提高的话,这样对耿燕秋有什么好处呢?多了李伟一个人分,她能得到的份额绝不会比现在多。还有这个李伟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呢?要说真傻,那前些日子的雷霆崛起又是谁干的?要说假傻眼前的这一出双簧显然二人之前不可能排练过。但是要说对方的关系真的和睦到可以无话不说,这点打死许辰也不信。

“两成?不行,最少也得四成!”李伟听完耿燕秋说的后,立马摇了摇头。

“这酒毕竟是许公子所酿,大头嘛,咱们不好占,只是这小头,咱们兄弟几个可就当仁不让了。”李伟手机抓着酒坛,不时的灌一口酒,神态似乎也有些迷离的说道。

许辰现在不好随意的对眼前这三个当家的下判断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彭泽和耿燕秋对于自己的分成不满yì

,这一点也在许辰的预料之中。至于这个李伟在许辰眼中是必须要除去的人,一个死人就不跟他计较了。

“呵呵,大当家和三当家也是这个意思吗?”许辰又一次“呵呵”,他要先确定一下这两人的态度,才好下决定。

“四弟的提议还是很靠谱的!毕竟我们兄弟这么多人,不拿四成不够分啊!”耿燕秋淡淡的说道。

许辰明白了,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啊,她应该早就知dào

自己必定要除掉李伟,所以在这之前还要尽可能的压榨李伟的使用价值,用这个将死之人把份额提上去。

罢了,反正说来说去到最后总是要用拳头说话的,这种高度酒的利益实在太大,哪有真的在谈判桌上靠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事。自己这么一帮无依无靠的孤儿绝对是镇不住对方的,不说自己,就是对方以后把酒销售出去也定会引来旁人的窥视。不过对于这些许辰都有计划,对方目前也不过是自己利用的棋子罢了。

“如此的话,不如在下就和三位当家各自比试一场好了,三局两胜,要是三位当家胜了自然就依三位的提议,给三位四成的份额,要是在下侥幸得胜,那三位当家可就只有两成份额了。不知三位意下如何?”许辰将自己事先的谋划说了出来。

“哦?不知许公子要和咱们比试什么?要是比些诗词歌赋之类的,那我们直接认输就行。”耿燕秋玩味的说道。

“呵呵,当然不是比这些,在下以为要是不能在三位当家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三位,怕是即使在下侥幸胜了,三位也不会心服。”许辰说道。

“哦?比我们最擅长的领域?许公子可真有自信啊!”耿燕秋有些不明白许辰的用意。

“没错,不知三位当家比还是不比?”许辰的嘴脸微微上扬。

看着对方那近似嘲讽的神色,李伟立马就大声答道:“比!为何不比!”

彭泽没有去计较李伟的越位,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和耿燕秋对视了一眼。耿燕秋想了片刻依旧没有丝毫头绪,只好点了点头。

“好,我们比了。只是不知这具体的要比些什么?”彭泽问道,既然对方已经让了一大步,自己要是连这个也规定了,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在下和大当家恬为一方首脑,作为头领最重yào

便是对身旁弟兄的统御。”许辰微笑道。

“遭了,原来对方打的是这个注意,看来果然是不能和这些读书人玩心眼,咬文嚼字的本事旁人可学不来。”耿燕秋一听许辰的话,立kè

一惊,只是彭泽话已出口,现在再反悔已不可能,还好尚余两场,哪怕第一场失利,自己有了准bèi

,第二场绝不让对方有转寰的余地。再者自己的这个四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完这些不可能没准bèi

。况且,对方第一局未必能赢。

“哦?不知许公子所说的这个统御能力是?”彭泽问道。

“是这样的,在下此次前来带了三十个弟兄,想和大当家手下的弟兄较量一番,这样吧,以一敌十,在下出三十人,大当家出三百人,咱们择一个地方斗一场,最后谁还立于场上,就算谁赢。”许辰说出自己的提议。

“什么?”彭泽听完完全不敢相信的说道。

“许公子确定要这么比吗?”耿燕秋也有些不明白了,这许辰也不是愚蠢之人,可是为何会提出差别如此悬殊的比试,难道他真有如此自信?

彭泽手下的兄弟耿燕秋是知dào

的,虽然没有什么高手,但是都习过一些功夫,对上一些普通壮汉也不落下风,对方一群少年人哪来的胜算,而且还要比到最后一个人。

耿燕秋也知dào

,多人的战斗靠的是团队的配合还有阵法,可是自己这边的弟兄平时也没少一起操练,最重yào

的是自己这帮兄弟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耿燕秋太知dào

老手和雏儿的区别了。这么多的优势在自己这边,他许辰怎么敢如此大言不惭?

耿燕秋想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对面的那些少年虽然看上去稳重一些,可是实力这种东西可不管你的性格如何的。想不出来,既然你想打那便打吧!耿燕秋对彭泽使了个眼色,彭泽会意,道:“既然许公子执意如此,那好,此战我应下了,就在街头的那块空地上开打吧!”

“好,还请大当家先挑选参战人员,在下这便让兄弟们去准bèi

了。”许辰神色依旧平静,不去理会三位当家的探寻神色,径直向背后的兄弟们示意,让他们出去准bèi



第四十九章 连环鸳鸯阵

一刻钟后,众人来到街头的空地上,空地很大,当年彭泽便是在此大杀四方的。

彭泽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汉子,没有一个少年人,多是彪形大汉,他们都是刚被陈塘叫过来的。

本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呢,要把这么多人叫齐来。待听完陈塘的话,知dào

竟然是要他们去和一群小毛孩子比武,立kè

就有人坐不住了。

“陈头,您刚才说啥?要咱们去跟什么人打?”一个满脸麻子的高大青年伸过头来,一脸谄笑的问道。

“胡麻子,你他娘说话就好好说,别把脸凑过来!”陈塘一巴掌把那张麻子脸拍开,说道。

这个胡麻子也是本地的乡民,是陈塘儿时的一个伙伴,后来便一起跟随了彭泽。平时说话也没个正形,陈塘不在乎这个,只是这家伙从小脸上就一堆麻子,小时候还有些可爱的味道,只是长大之后,本就一张窝瓜脸再加上这一脸麻子,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没错!而且还是一起上,咱们三百个打人家三十个。”陈塘接着说道,陈塘也为许辰的提议所震惊,少年们那种沉默的气势虽然也很让他震撼,但是据此就想以一敌十打败自己这里三百个大汉,无异于痴人说梦,反正陈塘是绝对不信的。

听完之后所有人立马都乐了,这也太他妈逗了!

“啥?陈头,我没听错吧?一个打十个?这群少年难道全是武林高手?”所以说胡麻子还是有些脑子的,立kè

便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不是,听说只是一些豫章城里的的孤儿,前段日子还在街上要饭呢!”陈塘接着说道。

“啥?陈头你没在开玩笑吧?”另外一个大汉出声道。

“这些都是真的!”

再一次跟陈塘确认过后,得知是真的,大汉们坐不住了,这不开玩笑嘛,别来烦老子,老子还很忙的,船上家里还一大推活计要去干呢!当场大半的汉子便要往外走。

陈塘见状,好说歹说才把他们拉住,并且声明:“这是大当家的命令,必须服从!”

彭泽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相当重,一听这是大当家的命令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留了下来。

“胡哥,你说待会儿咱们怎么整治这群小屁孩?”刚才说话的大汉又小声对着胡麻子说道。

“待会儿啊,咱们一定要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没事找事的小屁孩揍的连他妈都认不出来!”胡麻子恶狠狠的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里的郁闷。

“只是他们人太少了,一比十呢,咱们估计就出几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撂倒,那其他的人怎么分啊!”大汉问道。

“那这样吧,等下大家伙儿绝不能出重手,一人只能打一拳,这样才能保证所有人都打的到嘛!”胡麻子对着后面的众人说道。

这句话声调就有些大了,陈塘听到也就低声笑笑,没说什么,给这群少年们一些教xùn

也好,省的不知天高地厚,以后会吃亏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众人来到了街头的那块空地上。

只见那群要和大家比试的小毛孩子已经在那等候了。不错!站在那里倒是有模有样的,只是恐怕等下打起来就要哭爹喊娘了!

胡麻子他们已经开始不怀好意的笑开了。

那群小屁孩们的前面负手站着一个青衫少年,只见这个同样是小屁孩的家伙对着自己的大当家说道,“大当家,准bèi

好了吗?”

“许公子,你真的决定要这么比吗?要知dào

拳脚无眼啊!”彭泽最后既然好心的劝说起许辰来。

彭泽对于许辰还是很在乎的,不为其他,没有许辰的筹划,他的乡亲们也不可能还会有平静的生活,他实在是不愿意许辰因为一时冲动而伤了自家兄弟的性命,到时候影响到以后的合zuò

那就不好了。没错!在彭泽看来,许辰不过是少年气盛,想要争一口气罢了。

“要不然,咱们可以再去谈谈,份额的事还可以商量嘛!”彭泽看来是真的关心许辰了。

“多谢大当家关心!”许辰拱手对着彭泽行了一礼,为这份带着真诚的关心,只是他还有着自己的目的,不把这群家伙打服了,怎么可能放心把隐秘交给他们。

“大当家说的不大对,不是拳脚无眼而是刀剑无眼,我们这帮兄弟可是带着兵刃来的!”许辰一本正经的说道。

“所以,还望大当家能够尽lì

而为,不要留手,毕竟刀剑无眼,受伤事小,要是因为大意丢了性命,那就不好了!”

许辰此话一出,对面的那些大汉可就不是乐了,大汉们感觉到的是红果果的嘲讽啊!这个小毛孩子明显没把他们当回事啊!这个,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大汉们顿时怒火中烧,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这群小屁孩好kàn



许辰见火候差不多了,对着身后的少年们说道:“拿出来吧!”

少年们闻言,纷纷解开手中的包裹,彭泽他们此时才发xiàn

少年们鼓鼓囊囊的包裹里居然装的是兵器。

只见少年们从中取出刀、盾、长矛和另外一种铁制的奇怪兵器,这种兵器很长,足有一丈多,长长的把手上面是一根一根枝杈,枝杈上是尖锐的倒钩。

“噗嗤,小娃娃,你们拿些筢子来是想帮我们打猪草吗,我们长山岛可不养猪的!”胡麻子再也忍不住了,笑了出来。在大汉们看来这群少年就算拿了兵器,也不过是个提了把刀的小娃娃,还吓不倒他们这伙见过血的亡命之徒,更何况这少年手中拿的那叫什么兵器啊!

没错,少年们手中的长兵器名为狼筅,许辰在手上有钱之后就将竹制的换成了铁制的,从形状上看去的确很像农家用来筢草的筢子。

许辰没有因为这些言语有任何的情绪变动,依旧平静的对着彭泽说道:“大当家,我的兄弟们已经准bèi

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彭泽被许辰的这股冷静的气势所惊,他开始有些疑惑了,下意识的看了看耿燕秋。

耿燕秋看见眼前这群少年发出的那股气势,也有些不自信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依旧不信这群少年能够翻盘。于是,她对着彭泽点了点头。

彭泽见状,也就没说什么,他也相信自己的兄弟们,将心中的那丝不安祛除,朗声大叫道:“弟兄们,现在有人想跟咱们长山岛较量较量,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战!”三百汉子齐声大喊,这也是他们每次出征时候都会干的事。

“没错!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战’!”彭泽调动气氛的能力还是不错的。长久以来的威望,让彭泽的言语带着一股强烈的蛊惑,三百大汉纷纷撩开膀子,抓起兵刃,嗷嗷大叫的冲了上去。

“老四,不许杀人!”许辰和少年们依旧平静。

“是!”周康答道。

许辰的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对面的三百大汉听见这少年这时候还在装大气,压抑的怒火蹭蹭的往外冒,举起手中大刀,嗷嗷直叫的向少年们冲去。

“准bèi

迎敌!”周康大声命令道,少年们路上的军阵训liàn

一直都是由周康负责的,此战自然也是由他来指挥。

至于许辰,只好站在一旁等着,毕竟这场比试比的是手下们的团体合zuò

,老大是不用上场的。

“全体都有,变阵!”周康突然说道。

迎面而来的三百大汉齐齐的往少年这里冲来,大汉们平时操练也学过一些军阵协作之法,冲击的过程也颇有章法,不是乱哄哄的一团糟。

还没冲到少年们跟前,只见原来站成一列一列的少年们突然间合拢在一起,原本三个各自独立的阵型逐渐合为一个大的阵型。

“连环鸳鸯阵”这一个在后世东南大地上打的倭寇们闻风丧胆的无dí

阵法,此时提前八百年出现了。

双方很快交战,大汉们仗着身高力大,举起手中的长刀妄想第一时间破开少年们的阵线,只是少年们的阵型合拢后,空隙变的更小,三百个大汉在一个时间内也只有前方的十几个能和少年们短兵相接上,这十几个大汉举刀砍去,立kè

便会有一把或几把狼筅迎上来,看上去细小的狼筅却十分的坚韧,这都是许辰花了大价钱用当世最好的钢材练出来的纯钢狼筅,狼筅相当于是阵型的第一道防线,事关兄弟们的安全,许辰自然不敢大意。

大汉手中的刀一时砍不动眼前的狼筅,转眼之间边上便会有另外一把狼筅从侧面扫来,狼筅上面的倒钩此时大发神威,尖钩入体,少年们用力一扯,便如一把铁刷一样带走一片血肉。

少年们此时都是经lì

了十多天练体的,力量倍增,刷起肉来那叫一个痛快,不一会儿,空气中边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便随着大汉们声嘶力竭的喊叫。

可惜,少年们的攻势还没完,狼筅手后面的长矛手,此时见对手被前方的伙伴们阻挡住,倒钩入体,挂在衣服血肉上,大汉们一时动弹不得,长矛手趁机便将手中的钢矛刺入大汉的体内。不是要害部位,大哥下了命令,少年们自然要遵从,只是这群少年们都上过许辰的人体构造课,知dào

哪个部位既不会死人,又能让人马上失去战力,长矛手们千百次的刺杀,为的便是实战的这一刻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力qì

刺中敌人的部位。

没错,也是全钢制的长矛,许辰为了这群兄弟们的战力和安全,不惜血本的为少年们打造了全套的钢制武器,钢刀、钢盾、钢矛还有钢制狼筅。除了盔甲,弓弩是朝廷严厉禁止民间私有的军事禁物,许辰弄不到,其余的东西许辰准bèi

的都是最好的。

长期的训liàn

,超越时代的阵法,精良的装备造就的结果就是不到片刻,最前面的十几个大汉已经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再也爬不起来了。

胡麻子见状,立kè

便意识到不好。陈塘这战没有上场,所以此战三百大汉方面的指挥者便是胡麻子了,胡麻子也是个历经多次战斗的老手了。立马变意识到本方人数太多,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必须立kè

和少年们拉开距离。

于是胡麻子立kè

叫道:“快!都给老子后退,把位子让出来!”

大汉们也意识到自己的劣势,闻言后立kè

开始后退。

只是好不容易出现的优势,周康又怎会放过呢?

别看老四平时木讷,不爱说话,实则周康的观察力十分的敏锐,对时机的把握往往让许辰也自叹不如。

周康眼见对方有退缩的意图,立kè

组织少年们加速前冲,缩短和大汉之间的距离,此时的少年们就像一团浑身是刺的刺猬,一头扎进大汉组成的人群当中。

转眼间又是十几个大汉哀嚎着倒下……

第五十章 以一敌十

战斗正酣,双方交战才不过短短的两回合,大汉一方已经折损了三十几人。

少年们凶悍的表现震撼了在场除了许辰以外的所有人。

彭泽和耿燕秋此时才真的明白了许辰的那股自信从何而来,眼看着剩下两百多个大汉们在场中被几十个少年们压着打,二人十分心急,却又无计可施,他们现在主力尚在,要是现在就放qì

了,那传出去,长山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而且怎么对得起那些受伤倒下去的兄弟们。

“胡麻子,你他娘的在干吗?早上没吃饭吗!”彭泽只好大声叫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心中的烦躁。

至于四当家李伟,只是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

“大当家,我早上真没吃饭啊!”胡麻子心中苦笑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样搞怪的念头,不得不说这个人很奇葩。这样大条的神经也说明大汉一方虽然有些损失但是胆气尚存。

在又一次付出十几个大汉后,胡麻子终于找到了一些少年们的规律。

他留下十几个大汉在少年面前稍作抵挡,这十几个大汉不和少年们直接交战只在旁边侵扰,在付出几个大汉的牺牲后,胡麻子终于将余下的大汉们从前冲所致的泥潭中拉了出来,在一旁重新集合完毕。

此时的大汉们的队形尚不够完整,多数人依旧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周康本想趁机再冲一次,只是看见胡麻子在后退的过程中依旧在少年们和大汉们之间留下了一些人作为阻挡少年们前进的拦路石。

周康此时如果冲上去,在清除这些拦路石并再一次抵达大汉身前的时候,大汉们必然已经完成了整队。那时候就又要面对短兵相接的情形了,虽说周康并不怕,但是这种“劳师远征”的事必然会消耗掉本方的体力,得不偿失,还是以逸待劳好了,周康也抬起了手,示意少年们停下。

“哈哈,干得漂亮!胡麻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嘛!”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彭泽的酒意早就消失了,眼见胡麻子这么一招把劣势挽回,自然高兴地大叫,还有意的往许辰那里投去一道“走着瞧”的眼色。

许辰见状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反而向彭泽示意,让他把受伤的大汉抬下去医治。

彭泽见状对许辰点了点头,并向后挥手让陈塘带着几个人去把受伤的人拉回来。

片刻后,战斗再一次开始。

胡麻子这一学乖了,没有一开始就让所有人一股脑的冲过去,他将队伍分成几队,每队数十人,缓缓地向着少年们推进。

周康见状,冷冷地看着,没有动作。

几队大汉们慢慢的向少年们靠近,没有因为少年们此时的平静而忽视掉刚才的危险。

渐渐地双方再一次靠近。

“变阵!”周康噩梦般的声音再一次在大汉们耳边响起。

少年们听见后,立kè

从汇拢的状态再一次分开,“连环鸳鸯阵”再一次变为三个“鸳鸯阵”。

少年们同时变动阵型,三个小的“鸳鸯阵”迎向大汉,每一队依旧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

这就是周康的应对,对方将人数分开不过就是为了减少和少年们的接触面,好让自己的人数优势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展开。

周康偏偏不让对方如愿,一声令下,少年们分开,再一次形成以少对多的局面,大汉一方依旧只有少量的人能和少年们接触。

三个鸳鸯阵就像三把匕首扎进大汉的队伍中。

又是同样的步骤,先是狼筅手挥动狼筅,钩住人后长矛手抬手便刺,吃过一次亏的大汉们大多远远避开少年们阵型的前面,只留下几个掩护的汉子,没有生命危险的汉子们自然也愿担当“死士”,为同伴们创造机会。如此也可看出,长山岛的这帮家伙在彭泽的管教下也成了气候。

多数的大汉绕过少年们阵型前部的长兵器,进攻阵型后面的短兵器。

盾牌手见状,左手持盾将身体压在盾牌上,用全身的力qì

向大汉们撞去,同样的冲撞他们也训liàn

过千百遍,大汉们一时招架不住,身形便开始向后倒去,后面的同伴见状连忙从后面扶住他们。只不过这样一来,后面的大汉手中的刀就砍不下来了,一时间两个人都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训liàn

有素的少年们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好的时机,盾牌手右手的短矛向着两人的大腿刺去,顿时鲜血直流,有的力qì

大的还一矛刺穿两条大腿。

后面的钢刀手也跟了上来,大刀横握,向着大汉们腿部、腰间等处割去,锋利的刀刃轻易划开大汉们的肌肉,流淌的鲜血悄悄地带走大汉身上的体力,片刻后就倒下了。

大汉一方再一次受损严重,只是少年们的身上多少也挂了彩。

胡麻子见状,正准bèi

再一次调度大汉们,挽救劣势。

只是周康岂容他再一次从容布置,大喊一声:“三才阵,变!”

少年们听见命令后,立kè

就近三人三人的组成一个小的阵型,一个狼筅手或者长矛手拿着长兵器立于阵前,一个盾牌手护在身侧,后面还跟着一个钢刀手的手持短兵器在周边游走。同样的演练也经过多次,少年们之间不存zài

生疏感。

阵型再一次变换,少年们阵型之间的空隙再一次变小,三才阵便像激流中的一块块岩石,抵挡着大汉们潮水般的进攻,只是潮水再凶猛也无法撼动这些看似细小的岩石。

少年们组成十个三才阵后,行动更加迅速,灵敏的向着大汉们凑去,大汉们依旧聚集在一起,没办法,总不能现在就开始一一分散,那只是在找死。

场上剩下的大汉只有百十人了,三个少年组成的三才阵依旧面对着数倍于己对手,交战面积再一次缩小,一边倒的屠杀还在继xù



胡麻子已经乱了方寸,少年们就像一块小小的牛皮糖,粘在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身上,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更要命的是这个牛皮糖是真能要人命的。

在胡麻子焦急的时间里,又是一片大汉倒下。

“许公子,这个……这场比试……”彭泽也急了,方寸大乱的乱语着,对着许辰欲言又止。

许辰知dào

彭泽的意思,这是见损伤太大,不想比了,只是又抹不开面子低头认输。

“大当家,有何贵干啊?这比试尚在进行,有什么事不如咱们待会儿再谈,你看如何?”许辰慢慢的说道。

“这个……这个……这比试,依我看,咱们还是别比了吧!”彭泽支支吾吾的说道,但是依旧没有说出认输的话。

“哦?为何不比了?大当家手上尚有一百多人啊!这就不比了,大当家岂不是赢不了了?”许辰睁着眼说瞎话,此时场上哪还有一百多人,分明只剩不到一百人还在苦撑。

“操你娘的!还赢个屁啊!都这样了,再比下去老子就要全军覆没了!”彭泽在心中已经疯狂问候了许辰三代内的所有女性了。

“许公子,我看……还是别比了吧,这场比试……我……”

“大哥,不能放qì

啊,咱们的人依然数倍于对方,这要是认输了,以后咱们长山岛还怎么在这鄱阳湖混下去啊!”李伟眼见彭泽要认输,急忙走出来阻止道。

彭泽一脸怒火的看着李伟那一本正经的脸,李伟的那点小心思他岂能不知。

李伟这时候心里可真是乐开花了,彭泽手中的人马也就五百来人,这么一场比下来就立马损失一大半,还都是其中的精锐,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李伟的心思已经开始活泛起来了,他在想是不是立kè

就开始抢班夺权呢?

彭泽没去理会李伟的心思,他现在全部的精神都被场上比斗着的大汉们吸引着。

此时场中形势又变,大汉们已经彻底陷入败势,少年们以三才阵完成了对大汉们的包围,大汉们已经只能负隅顽抗了。

“许公子,这一场比试算我输了!还请许公子让这群少侠们停手吧!”彭泽见状,终于下定决心了,心想反正还有两场,还有机会!

“啊?为何啊?大当家为何要认输啊!这些好汉们还在战斗呢!这就认输,不好吧。”许辰一副惊讶完后又惋惜的表情。

“我认输!许公子停手吧!”彭泽已经坚定了下来。

“哦……既如此,那就……如大当家所愿吧!”许辰自然也看见了大汉们的惨状,只是依旧在拖延着时间。

“那个……那个谁?”许辰仿佛一时间得了失忆症,用一只手指着周康,另一只手不时地挠头。

周康自然明白许辰的意思,于是乎,他只好……加大了进攻的力度……

“许公子!”彭泽已经受不了了,只是他不可能命令少年们停下来,更不可能让大汉们放下兵器投降。许辰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对方想最大可能削弱自己的实力,即使现在让弟兄们负手投降,许辰也绝不可能停手的!

他很想现在冲上去,可是耿燕秋却在一旁拉住了他,向他摇头示意,他也知dào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顾一切冲上去,那便算是违规了,最重yào

的是之前一切的谈判成果都会化为乌有。

他可以不要那两成分成,他也不在乎,但是他的乡亲们却不能再等下去了,李伟已经来了,那说明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也已经知dào

了官府的计划。

如果自己不能抢在他们来之前和官府达成合意,获得官府的支持,等那群人再次上岛来的时候,自己和乡亲们就要独自去面对那群家伙的疯狂进攻了,就算能赢,也只是一时的,可是这样一来乡亲们渴望的平静生活就将永远都得不到了。

就这么一耽误,场上的大汉已经没剩下多少了,留下来的人也大多只是在苦苦支撑着。

眼见彭泽已经处于爆fā

的边缘了,许辰也就不好再刺激他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老四,可以了!”许辰对着周康大声说道。

“是,全体都有,止!”周康随即向少年们下令道。

少年们得令,片刻后就停了下来了,并且开始迅速归队,不一会儿少年们便像刚开始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除了身上带着的鲜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再看场上的大汉们,人数也就剩下了三十多,少年们除了个别受了一些轻伤以外,没有一人倒下。鸳鸯大阵的第一次大战像他的“前辈们”一样,取得了显著地成果。

许辰对这结果还是很满yì

的,当年的戚继光也是这样率领着“戚家军”以一敌十,只用轻微损伤就击溃对手,取得了举世瞩目战纪。自己耗费苦心打造的部队虽然尚显稚嫩,但也有了一丝“戚家军”的影子,只要给他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的比戚继光更好,因为他有着更加先进的技术和思想。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耿燕秋拍手赞道,“许公子的这帮弟兄倒让我们这群草莽之人见识了一下什么叫作名将名军啊!”

第五十一章 打弹子

耿燕秋一边拍手一边称赞道。

“三当家客气了,什么名将名军啊,不过是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罢了。”许辰淡淡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是不能承认的,私人军队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个犯忌讳的事。

“呵呵,要是许公子的这些弟兄也是小孩家玩意儿的话,那你让我这三百兄弟如何自处啊?”耿燕秋接着挖苦许辰,说道。

刚才三十少年和三百大汉之间的争斗实在是震撼了所有人,即使是眼看着少年们训liàn

也和少年们交过手的柴七也被震惊了。虽然他已经觉得这帮少年很强了,对少年们用的军阵也有个模糊的猜测,可是他毕竟不是军旅出身,而且即使是军方出身,没有点眼力劲的普通将领在没有见过少年们实战的时候也不可能了解少年们的强悍。

柴七估摸着自己和那三百大汉交战,最多也就是个且战且退的下场,退走的过程中也能放到几个,可是要是自己留下来正面和大汉们交战,用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而亡。这也是所有江湖高手的悲哀,功夫再高也不可能和训liàn

有素的军队抗衡。

那个胡麻子的表现他也看见了,反应上不能说不灵敏,指挥上更是可圈可点,可是就是这么一群大汉竟然在十倍兵力的优势下面还被少年们一边倒的屠杀。没错!就是屠杀!大汉们在全过程里面没有任何强有力的反抗,完全就是一副待宰羔羊模样。

柴七回想了一下从这群少年口中得到的消息,他们只接受了一个多月的训liàn

,即使除去自己的练体法子带来的加成,想必再给少年们几个月时间也能达到这个效果。想想自己苦练二十年的功力在这么一群只接受几个月训liàn

的少年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心中就泛起一阵苦涩……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跟随的这个新主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只是冰山一角的实力就已经这样了得了,等时日一久,恐怕会震惊天下的,看着许辰那一点也不像年轻人的行事风格,柴七知dào

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能跟随这样一个主人,也很不错啊!

许辰没去注意柴七嘴角泛起的那丝微笑,他现在依旧在和耿燕秋打着机锋。

“三当家,这一场侥幸算在下胜了,不如咱们这就开始第二场比试吧?”许辰不想再和耿燕秋扯下去了,留给自己的时间没剩多少了,他刚才已经注意到李伟眼光中的兴奋,想必对方眼见彭泽实力受损,一定会有些别样的想法,要是刺激地他立kè

开始行动,那就糟了。

“哦?许公子确定不需yào

让你的弟兄们休息下吗?”耿燕秋这话说得就有些不怀好意了。

可惜,她无法理解少年们之间的感情,岂是她这小小的挑拨就能离间的了的。

“不用,想必下一场用不着他们上场了,难不成三当家也想和他们来一场,如若真是如此的话,我的兄弟们也还能再战一场!”许辰平静的回击道。

“这个嘛,倒是不用了,奴家一介女子可不比你们这群男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耿燕秋也知dào

这群少年的厉害,看见对方那挺拔的身姿,就知dào

一定还有再战之力,自己一个人上去也绝讨不了好。

她的轻身功夫虽然比柴七好一些,但是攻击力和耐力上面反而不如柴七,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可要是再让一群兄弟上去,她耿燕秋还不是白痴,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奴家一介女子,没什么本事,也就这一手暗器功夫还算拿得出手,既然许公子说是要和咱们比自己擅长的事,我看咱们第二场不如就比试一下谁打得准吧?”耿燕秋为了不让许辰再钻空子,急忙说出比试的内容。

“这个,不知三当家要如何比呢?”许辰淡淡的问道,已经赢了一场了,对于这第二场许辰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而且即使能赢他也会放水输掉,因为他的目的还没到呢!

“这样吧,既然许公子说自己的兄弟们是小孩子家,那咱们这场就比试下小孩家的玩意儿吧!”耿燕秋依旧挪揄道。

“比什么?”

“咱们就比比打弹子吧!”

“果然如此!”许辰心道。

“咱们就在地上挖几个坑,每人十个石子,入洞多者胜,许公子你看如何?”耿燕秋说出了规则。

“好!”许辰微笑点头。

“那就请许公子选人吧!”耿燕秋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凭借自己苦练二十年的功夫,而对方不过是一群没练过功的毛孩子,绝不可能在这一场上胜过自己的。

“石头,你就来陪三当家玩玩吧!”许辰对着石磊叫道。

“啊?大哥你是说我吗?”石头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大哥为啥会选自己。

“老四,你让大家都歇会儿,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许辰他们来之前就准bèi

了很多专治外伤的药物,此时正好拿出来疗伤,少年们身上的伤都不重,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经过十多天的练体,少年们的抗击打能力已经很强了,这些伤也就和平时训liàn

时受的伤差不多,把药敷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结痂。

看着兄弟们费力摆弄药包的样子,许辰觉得以后应该把云南白药整出来,只可惜目前缺了几味药,等以后有时间应该让人去苗疆跑一趟。

胡麻子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走到彭泽身前,颓唐的跪了下去。

“大当家,小的无能,给大当家丢脸了!”胡麻子耷拉着脑袋说道,那张满是麻子的脸再也抬不起来了。

“没事,你干的已经很好了!是咱们技不如人,以后好好练,总有把脸面挣回来的一天。”彭泽不愧是个豪杰,没有对胡麻子有什么不满,双手扶起对方,真切的说道。

彭泽自然将胡麻子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胡麻子整场战斗的指挥还是不错的,即使是自己上去也做不到更好,最多靠着功夫高多支撑几下罢了。既然自己也做不到,自然不能去怪罪手下没把事情办好,这是一个优秀领导所必须的品质,彭泽是个不错的领导。

“大哥,干嘛让我上啊?我不太会打弹子啊!”石头跑来向许辰诉苦,说道。

“没事的,这一场你只要上去玩一玩,输赢都无所谓。”许辰侧着头低声对石头说道。

“玩一玩?怎么玩啊?”石头还是不明白。

“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许辰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哦。”虽然还是不明白该怎么玩,但是石磊还是往前走去了。

“三当家,在下这边人已经选好了,还请三当家开始打洞吧!”许辰微笑道。

“好!”耿燕秋仿佛没有听懂许辰话语中的玩味,笑着答yīng

了,反正这场赢定了,就让你过过嘴瘾好了。

说完,耿燕秋弯腰捡起几颗石子,也不见什么大的动作,手腕一抖,石子激射而出,几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顿时泥土地上便凭空出现几个坑洞。

“这洞,真圆啊!又深又圆!三当家果真好本事!”许辰赞叹道。

“呵呵,许公子,咱们可以开始比试了吗?”耿燕秋依旧微笑着,只是眼神中已经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哦,可以!只要三当家准bèi

好了,当然可以啊!”许辰说完拍了拍石头的后背,说道:“石头,陪三当家好好玩玩!”

“哦!我会好好玩的!”石磊似乎开始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他开始想着怎样才算是好好玩。

“石少侠,你准bèi

好了吗?”耿燕秋微笑的看着石磊高大的身形,想着这应该是个力qì

很大的家伙,只是这一场比的是准头,力qì

大可没用。

“哦,耿姐姐,哦不,应该是耿阿姨,小石头准bèi

好了,麻烦耿阿姨给我几个小石头。”石磊仰着那张娃娃脸,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纯真的看着耿燕秋。

“你叫我什么?阿姨?”耿燕秋这回是真的火了,看来不管什么年代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

“对啊!石头才十岁,当然是叫阿姨啊!”石磊挠了挠头,很困惑。

“十岁?”耿燕秋这句话是对着许辰问的。

看见许辰点了点头,耿燕秋彻底无语了,他也不管这两家伙是不是在演戏,这都不重yào

了,尽快把这场比完才是正事。

“小石头,这是你的石头,你可以开始了!”耿燕秋递给石磊十个小石子,嘴角依旧上扬,只是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笑意。

“哦。”说着石磊站在耿燕秋在地上画的那条直线后面,望着离这里一丈多远的几个圆洞,忽然他又回头眨着忽闪的大眼,对着耿燕秋说道:“耿阿姨,麻烦您站远点,我力qì

大,别伤着你了。”

“好!”耿燕秋又听见“阿姨”两个字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

“那我就开始了啊!”石磊站好位置,环顾四周说道。

“呀嘿,看招!”

大叫一声后,石磊用手紧紧握着石子,抡圆了臂膀,还转了几圈,用尽全身力qì

便将手中的石子,全部扔了出去。

没错!是全部的十颗石子。石头的运气不错,有四颗石子进洞了!至于其余的,早不知飞到哪去了……

“噢耶,大哥,我中了四颗唉!”石头看见结果后,立kè

挥舞着双手向许辰报喜。

许辰也对他微笑的点头,表示鼓励。

“耿阿姨,石头扔完了,该耿阿姨你了!”石头笑着对耿燕秋说道。

“小石头,你的力qì

还真大啊!”耿燕秋嘶着牙,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嘿嘿,是吗?耿阿姨也觉得我力qì

大啊!我很没用的,也就这点本事。”石磊听见长辈的夸奖,腼腆的笑道。

“你的力qì

当然大了!”耿燕秋心道,刚才双方战斗的时候,耿燕秋可看的仔细。别人都是双手持狼筅,这个石磊倒好,一手一根,左右开弓。别人的狼筅好歹都能挂住敌人,可是这个石磊,没给挂住一个,因为自己这边弟兄们的皮肉全被他生生撕扯下来了,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

耿燕秋收回了心思,快步走到直线前面,必须尽快赢下这一场,她已经不想再听见“阿姨”了。

耿燕秋抬手挥出,也是十颗石子一起,只是挥出之后,地上没看见一颗石子,全部都进洞了。

“耿阿姨,你好厉害哦!弹子打的好准哦!”石磊满眼放光的盯着耿燕秋,一脸崇拜的样子。

“许公子,这一场,算是我赢了,对吧?”耿燕秋没有再去搭理石磊,直接向许辰问结果。

“没错,这一场,在下输了!”许辰也很痛快的答道。

“如此,咱们双方便是一胜一负了,敢问许公子这最后一场怎么比啊?”耿燕秋说道。

“这最后一场……”许辰正准bèi

说话,谁料李伟立kè

插了进来。

“许公子,前两场都是咱们双方手下的弟兄上场比试,依我看这最后一场不如就由咱们两个亲自上场比试一番吧?”李伟也学乖了,直接把自己的要求抛了出来,他看的出来,这个许辰不会武功,只要自己把他拉下场来,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个嘛……在下可不会武功,要是四当家想和在下比试武力的话,那在下认输就好了。”许辰自然也明白李伟的意思,所以直接挑开说道。

“这个……那依许公子所言,咱们应该比试些什么?”李伟也知dào

对方不可能答yīng

和自己比武,但是依然一口咬定要许辰亲自出场。

“这个嘛,不如这样吧,依在下看,四当家必然是勇武过人的!”许辰直接给李伟戴上了个高帽子。

“呵呵。”李伟笑笑,没说什么,他自然也在戒备着许辰,不能让许辰把自己绕进去。

“既然武力咱们比不了,那不如咱们比试比试勇气如何?”许辰说道。

“哦?不知如许公子所言,要如何比试勇气呢?”李伟淡淡的问道。

“这个嘛,很简单!在下这里有一样东西,只要四当家能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这样东西取出来,然后手持此物,走向半山腰的那个巨石平台……”

说着许辰便用手指向下山岛那座百十米高的小山,山腰处的那个平台。

第五十二章 可怜的李伟

“只要四当家能将此物取出,手持此物走向那巨石平台,然后用火将其点燃,再静立片刻,只要四当家能做完这些,这场比试便算四当家胜了!”许辰强调了规则。

“不知许公子所言为何物?”李伟淡淡的说道,他没有因为许辰说的简单便放松警惕,反而因为简单的规则变的更加谨慎。在和许辰这短暂的接触中,李伟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狡猾,对方的言行无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这一次也必然是如此。所以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先摸清楚对方的意图再行动。

“喏,东西就在这锦盒里。”只见许辰从身后的一个少年背上取下一个包裹,将布一层一层的剥开,最后取出一个红色的锦盒,递给李伟。

李伟没有贸然的接过,依旧在问:“这是何物?”

许辰笑笑,不以为意,轻轻的将锦盒打开,然后向李伟示意并没有危险,最后再将其中的物事取出拿在手上,向所有人展示。

众人只见许辰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翠绿色像竹子一样的东西,李伟离得近些,他发xiàn

那根本就是一截取下来的竹节,上面还留着一片嫩绿色的叶子。

许辰将这段竹节横过来给众人看,李伟看的尤为仔细。

只见竹节上端有一条缝隙,那应该是个盖子。果然,许辰将其扭开,李伟看见中空的竹节里面装的是一些黑色的颗粒状东西,盖子中心处穿着一根长长的麻绳,麻绳似乎还用灯油浸过,隔着老远都能问道一股灯油的味道。

许辰向众人展示完毕便将盖子盖好,放回锦盒中,向李伟说道:“如何?四当家,这看也看完了,不知这比试四当家敢不敢接?”

这竹节是许辰让木匠做的,说是拿来玩的,木匠也不疑有他,还特意为了讨好东家,下了功夫做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想着东家是个读书人,还特意留了一片叶子,觉着这样就能有点雅致的味道。

关键是里面装的黑色颗粒状物体,那是许辰千方百计才在豫章城里面搜集齐全的,一百多斤的原料最后就捣鼓出这么一点……黑火药。自然要好好装好了,当然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包装也是事先谋划好的,太普通的包装自然也可以,但是本就普通的提议再加上普通的包装只会更让人起疑,所以许辰干脆反其道行之。

刚开始制定计划的时候还不知dào

有李伟这么一号人,但许辰知dào

在长山岛二当家死后,一定会留下一些不安分的人,这些人很可能会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这东西便是为他们准bèi

的,同时也让彭泽看看这东西的威力,震震这只水上大老虎。

只是没想到竟来会出现李伟这么一只胖瘦正合适的……鸡。

当然这只鸡也不是一只呆笨的家鸡,而是一只机灵的野鸡,还需yào

自己花点心思才能骗到手。

“敢问许公子这里面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李伟一眼就看出关键来了,竹子和麻绳都没问题,那一定就是那黑色的颗粒有问题了。

“这个嘛……其实这东西就是一个大一点的爆竹。”许辰平淡的说道。

爆竹这东西早在几十年前就出现了,最早的爆竹是最简陋的,人们将竹节丢入火中,听火烧裂竹子时发出的声响,挺有些喜庆的味道。后来两京的商人们用一些硫磺,硝石也能做出了能发出类似声响的东西,还少了烟熏火燎,很受城市居民的喜爱,毕竟大城之中多数禁明火。市民们过年过节的都会买上两串,增加点喜庆的味道。

后来便渐渐的传开了,豫章郡也是一个大郡,李伟这个身份的人不可能没看过。

果然,李伟立kè

质疑道:“在下以往见过的爆竹好像和许公子这个不太一样啊!在下以往所见爆竹里面多是黄褐色的粉末,为何许公子这个是黑色的呢?”

“这个嘛,这个爆竹是在下特制的,颜色是深了一点,自然这威力也是大了一些。”许辰笑着说道,掩饰只会让李伟更加怀疑,所以许辰干脆直说。

眼见李伟依旧无动于衷,许辰只好出大招了。

“既然四当家有所疑虑,那在下便为四当家演示一番好了。”

说着许辰取出竹节,扭开盖子,从中倒出一些黑色颗粒到地上,还特意将其平摊开来。许辰取出火折子,吹了一下,顿时火焰就冒了出来,小心的伸长了手,像小时候点爆竹一样将地上的火药点燃。然后飞快收回手来,就这样还是被飞溅的火星烫伤了手心,飞快的握拳,若无其事的搓了搓手。只见地上的火药飞快的燃烧,发出明亮的火光,片刻间就烧完了。

“不错,颜色和烈度都还行,看来功夫没白花。”许辰眼见效果不错在心里赞道,花了那么多功夫,用了那么多原料,还特意制成颗粒状,就是为了让火药充分燃烧,现在看来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如何?四当家,这爆竹威力可是比普通的要强上不少,这场比试你可要接下吗?”许辰调侃的说道。

许辰眼看着李伟依旧在犹豫,他倒是有些急了,这李伟要是再不上钩,他就准bèi

强来了。左手是火折子,右手是炸药,点好了在手上放几秒,然后再丢出去,许辰小时候没少这么干过,虽说年纪大了,手法有些生疏,但是目标李伟现在就在自己身前,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只是这东西许辰以前从来没实验过,不知dào

具体的威力怎样,那地上摊开的那些火药烧起来能和这密闭容器里面燃烧的一样吗?许辰那么做也就骗骗没上过物理课的李伟罢了。而且李伟是个高手,自己突然扔一个东西过去,他绝对会闪开,到时候能不能伤到他就很成问题了,别搞到最后李伟没事,自己被炸上天,那自己就真成了年度最悲催人物了。

所以还是必须想办法让李伟上钩。

“四当家,你想好了没有?要是不比的话,那这一场可就算在下赢了啊!当然四当家也可以承认自己胆气不足,咱们还可以比比别的。刚才在下和三当家比了打单子,那不如咱们也比试比试小孩家的玩意。我看咱们就比捏泥人吧,咱们各自捏一个泥人,最后让大家伙给评比评比,看看谁捏的泥人精致一些,就算谁赢,四当家你看如何啊?”许辰说着还伸出自己的纤长手指灵活的动了几下,再用眼睛不怀好意的瞅了瞅李伟那粗壮的双手,红果果的嘲讽啊!

李伟拉住了身旁上火的两个跟班,他没说什么,许辰的拙劣表演只能说明对方一定有着什么目的。李伟此来下山岛就是听从了智囊的话来这里观察下,见机行事,破坏许辰和彭泽的谈判,最好还能控zhì

住许辰,用来要挟官府,给自己控zhì

长山岛争取时间。

那个什么酿酒的份额倒是个额外的好处,想必控zhì

住了许辰从他嘴里撬出来也不难。现在彭泽实力大损,正是绝好的时机,只是看过许辰手下的强dà

战力后他又有些犹豫了,不敢现在动手,自己身边就只有两个跟班,功夫也不高,现在动手没有丝毫胜算。

所以他才答yīng

和许辰比试,拖延下时间,想个办法。本来开始的打算是把许辰拉下场来,不管比试什么,只要靠近了许辰就有擒住他的机会。只是许辰一直保持着和他的距离,哪怕靠近自己,那个柴七也会如影随行的跟上,搞得他完全没机会。

李伟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既然对方这么想让自己上钩,那自己何不加一个条件呢?

“许公子,这个比试在下接下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要求,只要许公子应了在下,在下立马开始比试。”李伟对着许辰说道。

“什么要求,四当家但说无妨!”许辰听见李伟终于开口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敢点,你要我之后干嘛都行,难道一个死人还能跑来监督不成。

“是这样的,如要在下比试,在原来的四成份额之外,许公子还需独自和在下往长山岛走一趟,许公子以为如何?”李伟淡淡的说道。

“这个……”许辰有些犹豫。

“大哥,不行啊!”周康连忙叫道,其实他早猜到大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把握,但是这时候大哥明显需yào

一个托儿啊,没看到大哥都犹豫了吗。

“对啊!大哥,别跟他去!”老三铁牛也说道。

“大哥,那家伙明显是个坏人,不能去啊!”石头就更直接了。

许辰十分满yì

这般兄弟的眼力劲,这配合的太完美了。

“许公子难道也没有往长山岛一行的勇气吗?”李伟见铁牛几人出声劝道,立马有些着急,连忙用许辰的话刺激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四当家盛情相约,那在下也不能怯了场。好吧!只要四当家敢开始比试,那么在下便和四当家走一遭。”许辰终于还是一脸艰难的答yīng

了。

“许……”彭泽见状连忙出声阻止,只是耿燕秋一把拉住了他,耿燕秋看了许辰这么久的表现,自然知dào

这个少年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好!哈哈,许公子果然爽快!”李伟大笑道,心想只要你到了我手上,还不是任我摆布。

他自然也考lǜ

过这个爆竹的威力,只是看刚才地上燃烧的黑色颗粒,除了比普通的亮一些,快一点之外,也没别的区别,想来待会儿只要自己动作快一点,绝不会有问题的。

可怜啊!没上过物理课的孩子自然不知dào

量变发生质变的道理。

哦,对了,这是哲学课上的原理……那这个草莽汉子就更不可能懂了。

第五十三章 李伟成仙

“那四当家就先请吧!”许辰笑着把火折子和炸药递了过去。

“好,不过还请许公子站到在下这里来,也好让我这两个兄弟照看公子一下。”李伟依旧不死心。

“好!”许辰答yīng

了李伟,缓缓的向李伟那里走去,李伟见状,也慢慢的移开,往半山腰方向走去。

许辰制止了柴七的跟随,走到离李伟两个跟班不远处便不动了,同时转身看着李伟。

此时柴七离许辰尚有一段距离,离李伟的两个跟班就更远了。

李伟见状,也知dào

这是许辰的底线了,他也不说什么,径直往巨石平台走去。

片刻后,李伟来到平台,看着下方几十米处的众人,最后一次确认了手中的东西。

“还请四当家开始吧!”许辰在下面大声叫道,都到这时候了,绝不能有什么差错。

李伟听见后,也沉下心思,小心的将火折子打开,火焰冒出,慢慢的靠近竹节上端的麻绳,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远处的许辰,一旦对方有异动,便会立kè

终止。

许辰依旧平静,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是心早就跳到嗓子眼了。

众人也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全都盯着李伟。

李伟见许辰没有异状,一咬牙,把火焰凑到麻绳上……

只见麻绳飞快的燃烧,许辰没试过炸药的威力,但是这个麻绳确是许辰特制的,试了很多遍,燃烧速度非常快,为的当然就是这一刻。

李伟点然后,立kè

察觉到不对,转手就想把竹节扔了,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天地……仿佛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随后一声“轰”的巨响划破了短暂的安宁,却又带来了更长的寂静……

“哇塞!四当家成仙了!”寂静中许辰的声音格外的刺耳,“恭喜四当家成仙!从此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众人麻木的转动头颅,看着大叫的许辰,意识尚未从刚才的轰鸣中缓过来……

“咦,这是什么?”许辰抓住头上粘着的一根黑黑的东西,东西还在发着热……

“哇!原来是四当家的手指啊!这可是仙人的手指啊!四当家果然是一派仙人作风,得道而去,还不忘以肉身布施我等凡人,渡我等凡俗出苦海,实在是让我等俗人敬仰啊!”许辰厌恶的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老远,还在衣服上使劲的擦了擦,动作上看不出一点恭敬的样子。

只是,许辰这番模样在众人看来,哪里是什么凡俗,简直就魔鬼!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所有人心中,少年们惊叹大哥的伟大,从此更加卖命,彭泽柴七他们则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柴七!还不动手!”许辰突然间对着柴七叫道。

还没回过神来的柴七被这一声大喊惊醒,才想起刚才许辰的吩咐。

于是,柴七纵身一跃,黑色的衣服发出一道黑光,软剑出鞘,一道白光闪现,黑白之后便是两道鲜红色的血剑喷射而出,那两个还没回过神来的李伟的跟班,便这样倒下了……

“全体都有,立正!”许辰大喊,随后便是整齐化一的声响,这个命令已经深入少年们的灵魂。每一次口令训liàn

,许辰都会在少年们疲惫不堪的时候进行,为的便是让少年们形成条件反射,无论少年们处于什么状态下,只要一听到命令便会下意识的动起来,果然这次也是一样。

“目标长山岛,跑步前进!”许辰接着喊到。

……

李伟被“成仙”时的那一声巨响传出了老远,自然也震动了下山岛的周围……

“统领,刚才那一声巨响是什么啊?”

下山岛外数里远的一艘两层的官船上面一个侍卫模样的汉子正在向他身前的另外一个大汉询问道。

这个汉子带着一脸的迷茫,他也曾听过这般巨响,那是在万人以上的战场上,敌人铁骑整齐的马蹄踩踏大敌的声音比这个更加雄壮。但那是一连串声音汇集在一起所致,而这个声音却只有一下,他的记忆中不曾有过什么物事能发出如此这般大的,突然地,一声巨响。

“我也不知dào

!”汉子口中的统领同样一脸的茫然,统领转过头来,正是王朔。

同样的迷茫在另一艘官船上也在发生……

“大哥,刚才那是啥玩意啊?是雷公打雷了吗?”这个捕快还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郝大志同样呆呆的看着远方,嘴里嘀咕着“不晓得!”

许辰上岛之前将王朔郝大志他们留在岛外,说是为了埋一只伏兵,当然这话王、郝二人是不信的,只是二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便痛快地答yīng

了下来。

二人便索性将船开到离岛有好几里地的水域,静静地远望着下山岛。

许辰上岛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正在他们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惊了他们。

“糟糕!岛上一定出事了!”还是王朔最先反应过来,“快!让船夫迅速靠岸登岛,就说是宣抚使大人事先约定的暗号已经传来了。”

王朔不愧是心思机警之人,他想到这艘官船的船夫是太守派来的,事先已经得到命令,此次出行以许辰为主,自然也只会听从许辰的命令。许辰走之前命令他们原地待命,自己绝不可能指挥的动他们,船夫们也决计不会抗命行事,所以王朔聪明的换了一个说法,这样一来便成了许辰事先下好的命令,船夫们都是下人,自然是不可能知dào

上官之间的约定。

“是,统领。”王朔身旁的侍卫应声而下,去向船夫们传达命令去了。

片刻后,王朔的这艘官船便开动起来,向着下山岛驶去,郝大志见状后也连忙跟上……

待到二人将船一靠岸,王朔急不可耐的抓着一根绳子,一用力便荡到了岛上,站稳后立kè

便向岛中冲去。

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一副十分震撼的画面,这一次的震撼远远超过之前的巨响,毕竟巨响离自己太远,没有直观的感觉,但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亲眼所见。

王朔只见远处跑来一队铁人,银白色的全身重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手持各种钢制的兵刃,有的人手上甚至还有黑黝黝的铁筒。

“弩弓!那是弩弓!”王朔不自觉的叫了出来。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战场也去过多次,军姿严谨的部队也见过不少。只是眼前的这一队人,明明只有三十来个却给王朔一股面对千军万马似的感觉,对了,是那股气势,那股携带着胜利而来的必胜的信念,震惊了王朔。

迎面跑来的自然就是许辰身边的三十多个兄弟了……

许辰刚对少年们下完命令,正准bèi

出发,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彭泽便站出来拦住了许辰。

“大当家有事吗?”许辰只好挥手让少年们停下来,不耐烦的问道。

“在下有些东西想送给许公子!”彭泽也没有再废话,刚才的那声巨响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小心思,他现在只想好好地和许辰合zuò

,也下了决心要给双方的合zuò

增加一些筹码,不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只是为了讨好许辰!

“哦?大当家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许辰问道,彭泽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看见自己这般作为,必然能知dào

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对方依然选择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拦住自己,想来一定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

“许公子请跟我来。”彭泽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辰跟着彭泽来到他住的大院子,左拐右拐的走到一间屋子。进屋后许辰发xiàn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屋子内部的摆设也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许辰料想屋子里面绝对有暗室之类的,果不其然,彭泽来到角落里,将墙角的一块石砖用力按了下去,一阵“咔嚓”的声响过后,屋子的一面墙上就出现了一道门,彭泽便领着许辰走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不大,也就刚才的屋子一半的大小,墙壁上的石砖也和后面的屋子一样,似乎这本就是一间大的屋子,被彭泽特意分出来这么一个暗间。

“这里是在下几年前特意请工匠造的,也不是什么高超的手法,不过就是多砌了一堵墙罢了。”彭泽对着许辰解释道。

“呵呵,要是不拿着皮尺仔细的量一下,再去和其他屋子对比的话,恐怕没人发xiàn

的了这间屋子的异常吧?”许辰笑着说道。

“这还不是被许公子看出来了吗?”彭泽想拍个马屁,只是手法实在太生疏了。

“呵呵,大当家,你说的东西在哪呢?”许辰不想和对方耗下去了,直接问道。

“许公子,这边请!”彭泽指着角落里的几口大箱子对着许辰说道,同时将室内的油灯点燃,顿时室内就明亮了许多。

“这是?”许辰问道。

“许公子稍等!”彭泽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倒腾几下便把箱子一一打开了。

箱子一打开,许辰便见满目都是银光,不是银子,而是一套一套的明光铠甲,再看其他的箱子装的也是铠甲。

彭泽很满yì

许辰惊讶的表现,伸手将表面的铠甲取出,许辰才发xiàn

铠甲下面还藏着东西。

彭泽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住的东西递给许辰,打开一看,许辰发xiàn

竟然是弩弓!

“大当家这些东西……还真是来历不凡啊!”许辰惊讶了许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个彭泽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些铠甲、弩弓可都是官府严厉禁止民间私藏的军事物资啊!看来这个彭泽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难道这个彭泽就是……许辰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样一来也就解决了困惑许辰多日的一个疑团。

“呵呵,这些东西不过是在下这些年侥幸得来的,算不得什么的。”彭泽没去注意许辰眼光中的释然,接着说道:“和许公子的神仙手段比起来,在下这点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如蒙公子不弃,这些小玩意儿,在下便送与公子了。”

“好!大当家果然爽快!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能小气了,酿酒生意的份额便算大当家四成了!”许辰痛快的说道,比起兄弟们的性命来说,许辰不在乎那么点份额,赚钱的法子以后多的是,但是这帮兄弟,他不想失去其中一个!

弩弓倒没什么,自从知dào

这个世界的工艺水平后,许辰便为弟兄们预计了一种更好的远距离兵器,现在这些弩弓不过是应应急罢了,关键是这些铠甲,都是全身甲,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兄弟们的安全,这才是最重yào

的。

彭泽倒真没想到许辰会如此痛快,自己拿出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讨好许辰。再者说来,自己准bèi

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干许辰将要去干的事,现在不用自己兄弟动手已经是赚到了。更何况,虽然这些东西也值钱,甚至有钱也买不到,但那也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有身份的人哪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可那些酿酒的份额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长远的买卖,不光自己,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因此受益。

彭泽自然不能理解许辰对于兄弟们的感情,但也不妨碍他对许辰魄力的佩服,有这么一个有手段有魄力够意思的合zuò

伙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好了,大当家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许辰的时间真的很紧迫,刚才的那声巨响应该已经惊动了有心人了,自己必须快点了!

“那在下就在此预祝公子马到功成了!”彭泽拱手贺道。

“要是大当家尚有余力的话,不如一起来吧!”许辰自然不可能让彭泽负手在一边看戏,却让自家兄弟去为他人打天下。

“这个……还请公子先行一步,在下随后就来!”彭泽依旧希望许辰来打前站。

“好!还请大当家动作快一些,不然逃了漏网之鱼就不美了!”许辰也知dào

自己必须先行击溃对手的防御,靠彭泽这帮人只能耗费更多的时间,得不偿失。

于是便出现了王朔在码头上看到的那震撼的一幕……

第五十四章 震动

【这几章里面的关于长山岛群岛的具体位置和当代的位子有所差别,望书友们海涵!】

“许……许兄弟,你这是要去干嘛?”王朔眼看着许辰带队跑了过来,连忙跑上去拉着许辰问道。

“哦,王统领你来了啊,你来的正好!今察长山岛四当家李伟意图挟持本官,杀官造反,阴谋破坏和谈。”许辰信口开河说道。

人挟持的事还没开始干呢,就直接给扣上杀官造反的帽子,还真是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可以啊!

王朔还没来得及质疑,许辰便直接下了命令。

“王统领,本官命你领本部人马,随本官前往长山岛剿匪!大当家和三当家两位义士已经感化圣上隆恩,接受了太守大人的招安,现今长山岛上尚有一伙冥顽不化的匪徒聚集,还请王统领点齐人马随本官前去剿灭,二位当家随后便来。”

许辰终于开始摆起官架子来了,只是这时候王朔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已经为许辰透露的信息量震惊了。他实在没想到许辰上岛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就将彭泽二人招安了,最重yào

的是李伟死了!没错,王朔十分肯定李伟死了,没死的话这个许辰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这没用的李伟,竟然这么快就死了!这让我怎么去和大人交代啊!”王朔心里叹道。

“王统领,还请快点随本官走吧!”许辰没去理会王朔的心思,这家伙当初答yīng

的那么痛快,现如今又一副如丧孝妣的样子,要是没问题那才有鬼了,现在可不管你有没有问题,大义在我这边,你也只有老老实实和我一起去剿匪吧!

“哦,好的,大人,下官已经将人马集合完毕,请大人示话!”王朔也是个果duàn

的人,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作他想了。

“废话也不多说了,跟本官走吧!”许辰说道。

于是,许辰便带着少年们登上了郑泰留在码头的船,王朔和郝大志也听从许辰的命令指挥官船跟上……

在那一声巨响发出的时候,李伟留在长山岛的几个心腹也正在惊讶,疑惑着……

“三哥,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其中一个李伟的心腹对着为首的汉子说道。

“不知dào

。”声音从南边的下山岛传到北面的长山岛已经有些稀疏了,这群汉子们也只能大致的听到一个声响,只是声音能传出这么远,怕是下山岛上出大事了。

“不好!大哥可能出事了!快!快派人去通知主家,就说长山岛有变,让主家迅速派人前来支援!”为首的汉子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的命令道。

“三哥,大哥能出什么事啊?”刚才说话的汉子还有些迷糊。

“别管这些了!现在最重yào

的是尽快通知主家!”为首的汉子着急的说道。

“可要是待会儿大哥回来,咱们不向他请示就通知主家,不好向大哥交代啊!”汉子依旧在犹豫着,虽说李伟走的时候说了让三哥主事,可是这么大的事没大哥点头,万一但是追究到自己头上,那多亏啊!

“快去!有什么事老子来兜着!要是长山岛出了什么闪失,我们一个也活不了!”“三哥”气急败坏的叫道。

“好,好。”那汉子见三哥发火了,忙喏喏的点头,出门传消息去了。

长山岛,另外一个角落里,两个人也在进行着差不多的谈话。

“老大,那个李伟好像出事了,他们的人已经回去报信了,咱们怎么办?”一个圆脸汉子对着另外一个国字脸的汉子说道。

“他们应该是回去向家里求援了,李伟这小子八成是出事了!”国字脸汉子思索了片刻,说道。

“出事了好啊!最好死了才好呢!这李伟太他娘的阴险了,说好了先谈谈再动手,这家伙不顾大家的意思,强行出手抢了长山岛,害得咱们白准bèi

那么久!”圆脸汉子一脸凶厉的说道。

“他们家在豫章城里本来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世家,李伟会这么做也是预料中的,只是这回,李伟怕是当了那出头鸟了。”国字脸汉子淡淡的说道。

“大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现在李伟不在,他剩下的那几个人又人心不稳,咱们要是现在出手的话一定能夺下长山岛的!”圆脸汉子建议道。

国字脸汉子想了想,立kè

摇头,说道:“不行!咱们得尽快撤离!”

“什么?大哥,为啥啊?”圆脸汉子诧异的问道,他不理解大哥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动手,反而要撤离。

“小二子,早上传来的消息你也知dào

了吧?”国字脸汉子竟叫出了圆脸汉子的小名。

“消息?大哥你是说那个什么官府派人来招安的事?”圆脸汉子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

“对!那消息八成是真的了!而且恐怕李伟八成就是折在那个招安的使者手上了!”国字脸汉子推测道,用的确是肯定的语气。

“不会吧?李伟那家伙功夫不错啊!”圆脸汉子有些不太相信。

“不管这些了,咱们尽快撤离吧!恐怕那个什么使者此刻应该带人来抄李伟的老巢了!”国字脸汉子说完这话后便立kè

起身,向门外走去。

“那大哥,咱们往哪撤?”圆脸汉子还是相信大哥的判断的。

“去龟山岛吧,那里离长山岛有些距离,不会被马上波及到,也便于咱们观望这边的形式,要是见机不对,咱们也能迅速往岸上撤!”国字脸汉子决定道。

“好!我现在就去叫人!”说完圆脸汉子便出门了。

待到二人将人马集合完毕,几十号人便迅速找了几条船往龟山岛驶去,那个李伟留下的心腹“三哥”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等到二人将船靠上龟山岛时,便发xiàn

岛上原来已经有了一波人了。

“原来是黄兄啊!”岛上的那波人见登岛的是国字脸汉子,连忙松下了警惕,为首的一个高个汉子出声说道。

“哦,没想到罗兄弟也在这啊!”国字脸汉子淡淡的说道。

“呵呵,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黄兄不也如此吗?”高个汉子不介yì

的笑了笑,说道。

“黄某粗鄙汉子一个,不懂什么圣人道理。”国字脸依旧神情冷淡,保持着和对方的距离,两波人马数量也差不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着,遥望着远处的长山岛。

“黄兄为何只身来此?难道没有通知岛上其余几家吗?”这个罗姓高个汉子似乎一定要挑拨黄姓汉子似的。

“各家自有各家的福,黄某没那么大的本事,管不了那么多!”黄姓汉子依旧冷淡,但也受不了高个汉子的撩拨,于是便回了一句,“罗兄弟为何不去告知一番,那几家和贵家的关系好像一直不错啊!”

“呵呵,蠢货自然没有生存的余地,少几家来分不也更好吗?”罗姓汉子冷冷的说道。

国字脸汉子没有再说什么……

许辰他们只用了一刻钟便赶到了长山岛。

“王朔,郝大志听令!本官命尔等二人驾船在长山岛周围巡视,但凡发xiàn

脱逃者,格杀勿论!”许辰狠狠的说道,听的王朔,郝大志心一颤一颤的。

其实许辰也就说的狠罢了,王朔身为王冼的侍卫头子,这次被派来长山岛一定有自己的使命。至于郝大志那更是本地的胥吏,和地方上的一些大家族估计没少瓜葛,许辰派这么两个人出去查漏,不过就是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放水的机会。不管怎么说,长山岛一行到了现在,许辰的目的大体上都达到了,剩下来的就是谈判了。为了谈判的时候不会见面就打起来,对于那些大家族派来的人,自然是能放就放。他许辰又不想一次性得罪这么多大家族,那不是勇敢,那只是愚蠢,还有找死!

可是身为官府派来的宣扶使,光明正大的放走贼寇只会给人攻击自己的口实,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临时的差遣,但终究许辰是要走上仕途的,这方面不得不注意。反正那些大家族也不是笨蛋,自然能收到自己传出的善意,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那就只好请你们去阎王那走一趟了!

“是,大人!”王朔,郝大志二人对视一眼,痛快的答yīng

了,连这声“大人”都叫的格外真诚。

王朔终于有机会见机行事了,至于郝大志那更是高兴不用上岛直面那些匪徒。至于这岛上的这些匪徒二人也都明白是些什么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最好不过的。

许辰下完命令之后,便开始组织少年们登岛。

码头上已经开始乱作一团了,刚才连续两波近百人突然离开,就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开始意识到不妙了。于是,岛上的匪徒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往码头走来,只是李伟手下的人早就先一步将码头封锁,不准任何人离岛。这么一来岛上的匪徒们便更加肯定长山岛出事了,双方便在这码头上开始争执起来就差开打了。

许辰领着三艘改装船靠近码头,码头上的众人眼见三艘船靠近,船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身穿铠甲的人,那银白色的光芒,加剧了这群惊慌的人的恐惧。

“官兵打来了!官兵打来了!快跑啊!”人群中突然有人承shòu不了这种恐惧,叫出声来。

“你他娘的乱嚎什么!官兵又咋样!咱们杀的官兵还少吗?”李伟的心腹“三哥”大声斥道。

这一声斥责也让慌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是啊!怕什么官兵啊?官兵又咋样?咱们杀的还少吗?

眼见众人开始平静下来,“三哥”又紧接着给众人安心道:“怕什么!等四当家的回来了,领着咱们干掉这伙官兵,这才几十个人嘛,还不够咱们塞牙缝呢!”

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刚才光被明光甲吓到了,仔细一数,这才几十个人啊!众人的心更加平静下来了。

“本官乃长山岛宣扶使!”码头上的众人此时看见船上有一个同样披甲的人站出来大声对他们喊道。

“本官特奉太守大人之命前来长山岛招安,如今大当家彭泽和三当家耿燕秋已经接受官府的招安,四当家李伟冥顽不灵,已经被本官当场格杀。尔等切莫自误,放下兵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凡有将李伟属下格杀者,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当场放他离去!”

岛上的匪徒除了大家族安插的人手外,还有大半都是这些年来投靠长山岛的江湖人士,既然出身不同,就会有离间的可能。

“别听他娘的瞎说,四当家勇武过人,怎么可能死在他手上!”“三哥”终于确定了李伟的死讯,心就凉了一半,可是为了保命,现在必须挺住,“大伙别听他的,官府说的话咱们也能信吗?这些年咱们吃的亏还少吗?他说四当家死了,那让他把四当家的尸首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啊!”

“三哥”这句话是大声喊出来的,也是特意说给许辰听的。

“这个……”你让许辰怎么可能拿的出来!人都被炸成碎片了,就算拿出来,你也不信啊!

“郑泰,准bèi

抢滩登陆!”许辰没再浪费时间,直接下令道。

第五十五章 攻岛

“是,大哥!”郑泰应声答道,随即便指挥少年们将船只打横,将船的侧面对着岸上的众人。

“目标岸上一丈以内,弩弓抛射!”郑泰大声命令道。

岸上的众匪徒手上没有远程攻击武器,人又密集一处,用弩弓来这么一下子,绝对能收到最好的战果。

少年们手中的弩弓只是最普通的类型,每个箭匣里面只装了三支箭,这个年代的弩弓先进程度与箭匣里面能装的箭支数量成正比。据说军方最先进的弩弓能装到十支甚至于还出现过装载十五支箭的弩弓,也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

只是在许辰看来这种冷兵器也就拿来过渡一下,既然这年代的炼钢水平已经到了需yào

的指标了,许辰自然不会再在这些冷兵器上花功夫。

一轮箭雨过去,将近一百支箭倾射在码头上,几十个匪徒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是弩弓!快躲!”此时的匪徒们才来得及叫喊。

“三哥”和匪徒们一样没有料到对面的人竟然会有弩弓,而且对方刚才还在劝降,离间,这才一转眼,弩箭便射了过来,这他娘的……也太卑鄙了吧!

许辰才不会在乎这群匪徒的想法,既然已经站到对立面了,难不成还要打个招呼再动手?许辰还真没这个绅士风度!再说了,不是已经喊过了“缴枪不杀”吗?你们还要反抗,那能怪谁?

“不好,快撤!”“三哥”眼看对方又在装箭了才赶忙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匪徒们手上没有远距离兵器,谈不上什么半渡击之,慌乱中的众人也没人想起这事来。

“一号船,二号船登岛,三号船戒备!”郑泰接着下达命令,抢滩登陆最重yào

的便是压制对方岸上的火力,为己方登岸创造机会。郑泰没有因为对方的撤离而放松警惕,依旧采取最稳妥的方案。

两艘船上二十多人上岸后,迅速构建好防线,接应后面的伙伴。

“快!老四整合部队,郑泰,迅速带人把投石机拆下来,留几个人看好船,其余人跟我走!”许辰飞快的下着命令。

竹子做的投石机都是事后安装上去的,为的就是拆装起来方便一些。

片刻后,少年们整装完毕,许辰便带着众人往长山岛内部冲去。

长山岛比下山岛要小许多,岛上也有一座百十米高的小山,名为尖峰岭。目前岛上的水匪们都聚集在此山上,长山岛这边原也有四五百号人,和彭泽、耿燕秋一方人数差不多。只是彭泽他们都是同乡的乡民,能齐心,加上又占着地利,所以才能一直压这边一头。不像这边山头林立,各世家势力本就敌对,再加上一群来源复杂的江湖人士,没有乱起来也足以说明原来二当家的非凡能力了。开战之前,罗家和黄家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剩下的也就只有三百多人,刚才又在码头折了几十个,现如今还在尖嘴山上的也就不到三百人了。

“三哥”看着这群刚刚逃回来,惊慌失措的水匪,心头感到一丝悲凉。对方虽然只有区区三十几个人,但是装备精良,训liàn

有素,绝不是眼前这群乌合之众比得了的。最重yào

的是,彭泽那边的人还没看见,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要来了。

“该死的罗家和黄家,竟然临阵脱逃!否则老子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了!”“三哥”心里狠狠的诅咒了黄、罗二人,也不管当初自己是如何的不守规矩的抢先动手。

“不行!必须马上把防线构造起来,不然所有人都要死!”“三哥”也想自己溜走,事实上就在刚才就有人偷偷的跑了,也不知dào

这群没船的蠢货们能跑多远。可是自己能跑哪去呢?李伟已经死了,即使自己跑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兄弟们,官兵马上就要上来了,刚才那是咱们一时大意了,才会着了他们的道。现如今咱们回来了,靠着山上的防御工事,莫说他就三十几个人,就是再来上十倍,也得被咱们干趴下!”“三哥”收拾精神,站起来大声的鼓励众人,说道。

“李三子,你他娘的少在这忽悠人!四当家的已经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发号施令!”人群中一个大汉听见“三哥”的话后,立马站出来反驳道。

李三认出来这个人是那帮江湖人士里面一个颇有威信的汉子,果然他一出声,立马就有很多人附和起来。

“吴兄弟,你怎么说,大敌当前,咱们要还自乱起来,我看也就不需yào

敌人来攻了吧!”李三自知自己威望不足,压服不了这帮人,忙找了一个外援。

这姓吴的汉子也是豫章城里一大家族,吴家的人。吴姓汉子早就开始后悔了,早些时候他看见罗家和黄家的人先后离岛,还尚未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等到更多的人抢着赶去码头的时候,他才知dào

出大事了,可是此时想走也走不了。

吴姓汉子身边聚集着许多人,都在看着他,等他的意思。这群人也多数是一些大家族留在岛上的人,此时竟都以吴姓汉子为主,看来吴家在世家中的地位,不低啊!

“李兄弟说的不错!大敌当前,正该我等戮力同心,齐心协力,击溃强敌!”这位吴姓汉子一句话里面连用了数个成语,一看就是“家学渊源”。也是因为这份圣人教诲,让吴姓汉子到现在都没有生起独自逃生的念头。

“吴兄弟说得好!”眼看得到了家族势力这边的支持,李三胆气也就旺了,也没去介yì

这姓吴的冒酸水。

“大家伙都听见了吧?现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准bèi

迎敌,待会儿胆敢有临阵脱逃的,别怪我李老三不客气!”李三这句话就是对着刚才的那个江湖汉子说的。

刚才的汉子眼看大势已去,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帮水匪们动作还是很快的,毕竟常年在刀尖上走着,心思一定下来,立kè

便行动起来。等到许辰领着少年们冲上山来的时候,面对的已经是严阵以待的水匪们。

比起下山岛,长山岛才更像一座水匪呆的水寨,百米高的小山,从山脚开始就是十米一处的岗哨,等到上了山,远远的便能看见一座木石结构的山寨,寨子外围是高达一丈的围栏,寨门前方不远处甚至还有两座小的木堡,和山寨成掎角之势。

看到这些,许辰不禁要赞叹起原来那个二当家的水平来,看这架势,明显是在军队呆过的人,还好被柴七解决了,不然这个二当家才会是最大的麻烦。

李三为了收缩兵力,同时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可信任的人,便没有在山寨门前的两座木堡留人,将全部的不到三百人一股脑的放到山寨里面进行防守,李三已经派人去通知主家了,用不了多久,援兵便会来,自己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安全了。

兵力对比再一次是一比十,只是这一次对方有了山寨进行防守,自己也有了铠甲、弓弩,表面上差距不大,可是防守一方本就占着天然的优势,这一仗难打了啊!

“老四,把投石机抬上去,用火油罐招呼他们!”许辰思索了片刻下令道。

许辰自然也可以等到彭泽他们来了之后再动手,只是那么一来耗费的时间就更多了,他实在是耽误不起,只能边打边等了。

“注意保持距离,小心对方的弓箭,把盾牌手带上!”虽然对方看上去没有弓箭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许辰依然让周康带上了盾牌兵。

周康摆好了投石机,这种投石机是许辰改造后的简化版,只能将火油罐投出去十米远,而且是竹子做的,使用寿命不高。

将火油罐点燃,放入投石机,周康正准bèi

下令开火。对方隐藏的弓箭手眼见敌人开始攻击,立kè

便将几支箭射向正在操作投石机的少年。弓箭手们观察很仔细,一下子便找到了关键所在。

只是弓箭不比弩弓,什么人都能操作,一个弓箭手需yào

最少两年的系统训liàn

才能上战场,所以水匪一方的弓箭手很少,只有不到十人,还都是世家势力一派的。毕竟江湖人士比的是正面交手的功夫,很少有人会去花时间学习箭术,再者一把良好的弓箭要远远比一把好刀贵的多,江湖人士大多没那个资本。

早有准bèi

的盾牌手,立kè

迎了上去,所幸对方弓箭不多,少年们的盾牌又是全钢制的,一轮下来,少年们丝毫未损。

此时,投石机也正好发动了,燃烧着的火油罐借着机械的力量,呼啸着朝寨门上搭建的一处阁楼飞去。操作投石机的少年大多学过一些简易的数学原理,也是许辰交给他们的。

所以抛出去的火油罐大多数都准确的掉进了阁楼里面,瓦罐破碎,火油四溅,被燃烧的布条散落在地,同时点燃了到处都是的火油。顿时阁楼上便成了一片火海,躲避的声音,叫骂的声音,伴随着李三呵斥的声音和被烧伤以后水匪们的哀嚎声,响成了一片,阁楼上一片狼藉。

李三特意为少年们的弩弓准bèi

了大量的木牌,竹盾,甚至于连吃饭的案几也拿了过来,却没有准bèi

丝毫灭火用的水。因为二当家当初在建造山寨的围栏时候,选的都是不易着火的木材,加上一丈多高的距离即使有一处着火,他也来得及赶去扑灭。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勇猛的火油,更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能将火油罐抛出如此远的投石机,情报上的短缺给李三带来了决策上的失误,导致的后果也是惨重的。

少年们的火油罐依旧不停的投来,阁楼上的火已经大到无法扑灭。李三只好下令撤出阁楼……

这一回又是几十个汉子倒下,着火的尸体依旧在燃烧,有几个汉子还没死透,依旧在火海中挣扎着,努力的爬上阁楼向着山寨内部的木拦,望着死里逃生的众人,口里吐出模糊不清的字节,正对着他们的水匪们看的清楚,那是“救命”的意思……

本就不到十个的弓箭手这一回下来就只剩了四个,李三眼见同伴们还在煎熬,忙命令仅存的弓箭手射杀他们,好让他们不再痛苦下去……

第五十六章 狠辣的李三

此时,山寨外面又响起了许辰劝降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本官只究首恶,不问协从!只要能杀死一个李伟的同党便能保全自家性命,本官言出必行!”许辰眼见对方退出了阁楼,便让周康停止了投射,再一次开始离间劝降。

刚才阁楼上的一次接触,水匪一方损失数十人却连对手的毫毛都没伤到,水匪们本就不是训liàn

有素的军队,平时打打顺风仗还好,一旦受挫便会龟缩不前。同时,战事的不顺也给领导者李三的权威带来了极大的威胁,刚才暂时被压制的矛盾再一次爆fā

出来。

这也是许辰的目的所在,水匪们本就山头林立,李伟一死更是群龙无首,一些有想法的人必然会趁这个机会跳出来,要不是因为时间不允许,许辰大可以围而不攻,静等对方矛盾爆fā



刚才在码头上许辰便声明了自己的原则,为的就是在这群水匪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刚才他们因为人数占优,加上不了解少年们的战力,所以对许辰的劝降满不在乎。

但是接连两次交锋的失利已经让他们认识到了自身将要面临的危险,此时许辰再停下进攻,给他们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在外部压力随时会到来的情况下,本就各怀心思的水匪们一定会更加的恐慌,如今许辰再给他们一个希望,被求生的本能驱使,一定会有个别人带头出手,有了带头的,对方本就脆弱的信任就会变得荡然无存,水匪之间的联系便会彻底瓦解。

果然,片刻之后,许辰便听见山寨内传来打斗的声音……

山寨内的水匪刚才眼睁睁的看着同伴们被火烧死,再想着门口凶悍的官兵,刚被李三整合起来的心思又开始动摇了。

最先发难的依旧是江湖势力那一派的大汉。

“李三,这就是你说的要把官兵干趴下吗?咱们都死了上百个弟兄了,却连官兵的皮都没伤到。”大汉这句话只是对事实的陈述,水匪们听见后回忆起刚才短暂发生的一切,无不是心惊肉跳的。他们和官兵打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凶猛官兵,怯懦的情绪弥漫在水匪当中,毕竟谁都不想死。

吴姓大汉那边的世家势力此时也沉默了下来,在危险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抱歉,刚才是我一时失误,死去的兄弟事后我会重重的抚恤的。”李三此时却异常的平静了下来,竟然说出这么一番毫无意义的话来,明显是不正常的。

可是对面的大汉却显然没有察觉到这种不正常,依旧在大声说着。

“人都死了你他娘说这些有屁用,难不成要等大家伙都死了你才甘心吗?”这话说起来就有些诛心了。

“哦?那依陈兄弟意思,咱们该如何是好?”李三依旧平静的说道。

陈姓汉子依旧没有察觉到李三的异常,或者说即使察觉到他也自认为能够控zhì

住局势,因为他身后的人马要比李三多的多。

李三一方是李伟当初留下来的人,经过两次交锋已经没剩几个了,吴姓汉子至今保持中立,自己一方的江湖汉子还有上百。此时场中,表面上实力最高的便是自己了,陈姓汉子自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做决定的实力了。

“依某家看,现如今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让更多的弟兄活下去。”大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得有一部分人去死了。

“哦,那依陈兄弟的意思,是要想个什么样的办法呢?”李三冷冷的说道。

“这个嘛……自然是由大家伙说了算了。”陈姓汉子还算没有失去理智,没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因为借由所有人的决断来逼迫李三,给他带来的风险最小。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本官便会立kè

攻寨,到时还不投降者,杀无赦!”许辰恰到好处的发出了最后通牒,顺便让少年们就地休息片刻,同时命令随军而来的老刘头和工匠们赶制简易的撞木,无论怎么说,许辰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敌人手中。

“我看陈兄弟的意思是想把李某还有身后的这帮兄弟交出去吧?”李三看着眼前心思各异的众人,没去等陈姓汉子说话,直接把事情挑破。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某家可没这么说。”陈姓汉子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笑了笑说道,又生怕李三反悔,忙又说道:“既然李兄这么说了,兄弟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李兄高义,今日为了兄弟们舍身,陈某人在此发誓,此后定为李兄立下生祠,日夜拜祭,好让兄弟的魂魄有个栖身之所。”

陈姓汉子说完这话后,便悄悄对身后的同伙们做了一个手势,并带头向李三围了上来。既然话都挑开了,脸皮也撕破了,自然不能给对手转还的余地,在这一点上,陈姓汉子不亏是个杀伐果duàn

的江湖人。

“呵呵,好!”李三突然间笑了,说道:“李某可以答yīng

诸位的要求,束手就擒,不过还望陈兄弟能答yīng

在下一件事!”

“什么事?”陈姓汉子对李三突然的痛快感到有些惊讶,倒也挥手止住了同伴,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那就是,你的命!”李三忽然间弯腰,三支弓箭便朝着陈姓汉子他们飞去。

李三没有去看结果,就地一滚,手中便又多出了三支箭,弯弓搭箭,转瞬之间又是三箭射出,后箭紧挨着前箭。陈姓汉子避开了前面的箭,却终究没有避开后面的……

就在陈姓汉子倒地之前,李三又再一次的射出了三箭,前后连续九箭,包括陈姓汉子在内,刚才往李三靠来的几人此时已经变成了刺猬。

“连珠箭!”这是余下的所有水匪们在心头共同喊出的词。

箭术本就难学,其中的连珠箭更是箭术中的绝技,传说有人能射出九箭连珠,让人逃无可逃。不过那是一支接着一支,而李三射出的确是三支连着三支,方法不一,难度上却丝毫没有减少。

李三这手绝技是他压箱底的招式,他很少在人前使用,凡是见过的都已经死了。就连李伟都不知dào

他的这个兄弟竟然藏着这么一手绝活,更别提他手下的这帮心腹了。不过此时此刻对于李伟仅存的这几个手下来说,李三的突然爆fā

却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还有谁想要李某的性命?都可以站出来嘛!”李三的声调依旧平淡,只是此刻配上他手上又一次拉开的弓弦,望着那闪着寒光的箭头,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来。

“既然没人反对了,那就给老子好好的守寨,老子早就派人去求援了,用不了多久援兵就会来。咱们只要撑过片刻,待援兵一到,咱们就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李三知dào

一味的强压起不了作用,忙又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

“糟糕!老四,立kè

开始进攻!”许辰突然间听见山寨内的响声不见了,马上便意识到不妙,立kè

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得令的周康,立kè

组织几个力qì

大的少年抱住刚刚用树干做好的撞木开始攻击寨门。

少年们抱着粗壮的撞木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撞着山寨木头做的寨门,看上去脆弱的寨门却十分耐撞,几下过去,依旧毫发无伤。

此时,山寨里面的水匪们也再一次被李三驱使过来,只是此刻的水匪们更多了一丝无奈,那便是李三手中依旧没有放下的弓箭。

李三还没有昏头,直到此刻依旧在团结吴姓汉子一方。但是除了吴姓汉子那边的家族势力外,其余近百的江湖汉子却被李三一人一弓,压制的无法反抗,这是何等的威势!

这便是不确定伤害对于人的威胁,江湖汉子们没有人敢站出来反抗,因为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必死无疑。谁也不是圣人,没可能为了他人的性命去牺牲自己的命,明哲保身的念头已经深入这些江湖汉子心头,这也是这群人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江湖汉子有气无力的在寨门内部挡着,李三见状也不好说什么。过激的行为只会刺激到这群人,对于这个分寸李三把握的很好,反正当初二当家建造的大门十分坚固,官兵们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有这些人拖着就好,时间对于李三来说更加重yào

,多拖一时,便多一丝生的希望。

“这样不行!老四,去把投石机拿过来,放在木栏边上往里面抛射,不用去在乎损耗了,尽管用!”许辰眼见攻击不顺,立kè

再次下达了作战命令。

周康领命后,立kè

派人将投石机抬到木栏底下,刚才不知dào

战斗会进行多久,为了保护投石机所以都没有尽全力的使用,此刻确是不管不顾了。

片刻后,山寨大门内部的众人便发xiàn

燃烧的火油罐子从天而降,顿时密集的人群中开始出现大量烧着的“火人”,惊慌失措的汉子们到处躲避,李三射杀了几人,却依旧阻挡不了溃散的人群。

此时山寨外面的许辰抓住时机,开始命令少年们进攻,无人防守的大门经过几次撞击后变的摇摇欲坠。

眼看大门马上就要被攻破,李三忙命令家族势力这边的弓箭手和自己一块用箭将江湖汉子们往大门处赶,企图用慌乱的人群冲击官兵们的阵型。

大门终于还是被攻破了,少年人潮水般涌入,迎面而来的便是慌乱的大汉们。

许辰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立kè

大叫道:“全体都有!立kè

往两边分散,中间留出空隙!”

少年们立kè

分散成左右两队,中间正好留出了足够人群通过的通道。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许辰带头喊了起来,少年们随后也一齐出声大喊,已经被折磨的失去了所有意志的江湖汉子们,听见这雷鸣般的喊叫,下意识的丢下手中的兵器,从少年们留出的通道中往外逃去。

许辰留下几人在外看守俘虏,其余人立kè

跟着许辰往山寨内冲去。

少年们才刚冲进山寨,冲在最前面的石磊便被迎面而来的三支箭射中,仰面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第五十七章 愤怒的许辰

“石头!”许辰见状后大喊道,慌乱中石磊却依旧没有反应。来不及多想,许辰迅速让人将石磊抬下去。

盾牌手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冲在前面,挡住了接下来的大量弓箭,但是依然还是有几支弓箭给少年们带来了伤害。

这算是此战以来少年们受到的最大的重创,对手的反抗彻底激怒了许辰和少年们。

“柴七,给老子干掉那个带头射箭的人!”许辰的声音已经是在嘶吼了。

“是!”柴七立kè

领命而去,飞身而起,向李三扑了过去,李三的连珠箭也终于停了下来。

少了弓箭威胁的少年们重新排好阵法,鸳鸯阵再次开始发威,手里有了远距离兵器的鸳鸯阵发挥了比上午还要强的杀伤力。

没几个回合的交锋,还留在山寨内部的家族势力就损失过半。

正在和柴七纠缠的李三见状,连忙带头向山寨的大堂内退去,意图借着大堂再次和官兵们形成对峙,也同时拉开和那个该死的高手之间的距离。

李三没有筑基,功夫上自然比不上柴七,可是凭着一手箭术,却依然和柴七纠缠了许久。

眼看着李三退入大堂,余下的几十个人也相继退了进去,双方便在大堂的门口处开始了对大门的争夺,柴七也在寻找机会准bèi

攻进去。

眼看着再一次纠缠在一块的众人,一直站在后方的许辰急了,这也是兄弟们以前在一起商量好的,以后但凡战斗的时候大哥必须留在后面指挥,再说许辰的武力也不出众,冲到前面也发挥不了他的作用,只好同意了兄弟们的决定。

已经被石磊的生死不明刺激的红了眼的许辰,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翠绿色的竹节。

许辰在原有的麻绳上又绑上了两根,每根麻绳的燃烧时间大约是三秒钟,这是许辰多次实验得来的结果,此刻三根一起,许辰便有了十秒左右的时间,足够了!

许辰抬来尚存的一架投石机,用力的上好了弦,将麻绳点燃,就准bèi

发射出去。这是相当危险的事,一不小心自己和弟兄们就会尸骨无存,只是现如今的许辰满脑子都是石头倒下时的身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是得罪所有的世家也一定要给他们来一发大的!

“全体都有!立kè

趴下!”许辰的大叫从少年们身后传来。

虽然不知dào

大哥为什么下达这样的命令,但是少年们的身体依旧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战斗中的水匪们,眼看着刚才还在拼杀的少年们突然间便全部趴下了,正在疑惑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绿色的东西从他们头顶上飞过,这个绿色的东西一头还有着一根正在飞快燃烧着的麻绳。

绿色的东西落在了大堂正中间,离大门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麻绳依旧燃烧着。疑惑的水匪们中正有人在向那东西走去,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只有李三意识到了不好,转手便是三箭射去,只是此时的麻绳已经烧进竹子里面去了……

这一次许辰等待的时间有些长,长到他都来得及下达让少年们抱头张嘴的命令。

看来是打的那两个结,延长了燃烧的时间,但是,巨响依旧还是来临了……

木石构造的大堂还经受不起这种超越时代的东西,一丈多高的大堂此时已经成了一堆废墟。倒下的两扇大门正好盖在门前的少年们身上,抵挡住了随后而来的砖石。

全身铠甲的少年们除了脑袋有些晃晕外,没有大的损伤,片刻之后便挣扎的从瓦砾中爬了出来。

望着眼前已成废墟的山寨大堂,少年们狂热的看着他们的大哥。只是此时的许辰脸色依旧铁青,也不去管少年们打扫战场了,径直来到后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石头久久无语……

片刻后,彭泽和耿燕秋带着他们的数百人马终于赶了过来。

望着一片狼藉的山寨,回想起刚才那一声巨响,二人自然知dào

发生了什么,也再一次明白了一件事,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许辰依旧还有!

不去理会二人脸上的震惊,许辰冷冷的对着二人说道:“大当家,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听着许辰冷淡的声音,望着那直射而来的冰冷目光,彭泽的心不由的一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石头兄弟这是怎么了?”耿燕秋注意到昏迷在地的石磊,连忙问道。

“不知dào

,中了几箭便成这样了……”许辰低沉的说道,许辰这里没有随军的军医,只能将石磊就这样搁着,也不敢随意乱动,想着马上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许公子,奴家略通医术,不如就让奴家给石头兄弟看看吧?”耿燕秋说道。

“你……”许辰有些怀疑,事关兄弟的性命,许辰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是啊,我师姐她医术还是不错的,不如就让她给看看吧!”彭泽也站出来担保。

其实二人大可不必站出来,二人也能看出此时的许辰正处于爆fā

的边缘,任何关于石磊安全的事都可能刺激到他。虽然医治好了必能取得许辰的感激,可要是万一医治不好石磊,只能沦为许辰发泄怒火的对象。此时站出来医治石磊实在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许辰也能想到这一点,既然二人都如此坚持,想必耿燕秋的医术还是不错的。许辰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三当家了!”

“嗯。”耿燕秋应后,立kè

开始小心的解除石磊身上的铠甲,给石磊检查身体。彭泽便带着人去处理那些投降的俘虏了。

耿燕秋小心的撕开石磊胸前的衣衫,只见石磊胸前处有一块暗红色的印记。耿燕秋用手按了按,再给石磊把了把脉。

“如何?石头他怎么样了?”许辰焦急的问道。

“放心吧!石头兄弟只是被弓箭击中胸膛,虽然有铠甲挡了一下,但是依旧被大力撞击,一时间伤了心脉才会昏厥过去。”耿燕秋缓缓的说道。

“那要紧吗?能治吗?”许辰也分不清中医的那些东西,反正不管什么年代的医生总喜欢说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术语,还是直接问最关键的好了。

“没事的!石头兄弟胸口这里只是皮外伤,上了药,将养几天就好。石头兄弟体质异于常人,想必好的会更快些。至于震伤了的心脉,奴家这有一套师门传下来的针灸之法,待奴家为石头兄弟诊治,想必几次下来就能痊愈了。”耿燕秋平静的说完。

“哦……那就多谢三当家的了!”综合耿燕秋的说法和她的态度,许辰总算的明白了,石头还有的救!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事交给医生就好,反正石头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耿燕秋他们一个也别想活!这一点想必他们也是很清楚的,既然还敢这么说,必然是有很大把握的。在这医疗技术不发达的今天,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大哥,里面的人都死了。”刚刚打扫完战场的周康跑过来向许辰汇报道。

“哦。”许辰漫不经心的答道。

“大哥,石头的伤势如何?”老四也知dào

大哥现在的心思不在别的地方,直接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刚刚帮少年们处理好伤势的铁牛也匆忙赶了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大哥,石头咋样了?”

“放心吧,没事的,三当家已经在给石头医治了,过几天就能好!”许辰连忙宽慰众人。

“那就好……”

听见大哥此话,二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哥,这些人的尸体怎么办?”周康接着刚才的话,问道。

“都烧了吧,完了扔进湖里,天太热了,别再惹出什么病疾来。”许辰淡淡的说道。

虽然这年头的人讲究的都是入土为安,但是对于敌人也就管不了这些了。至于把这些人的尸首还给他们身后的家族这种幼稚的想法,许辰还真没有过,因为这么做换来的绝不是他们的宽慰和感激。在这些大家族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许辰自然不会去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许辰让少年们就地休息,就食,疗伤。因为再过不久,一场可能更加猛烈的战斗将要来临……

“黄兄,刚才的声音你听到了吗?”龟山岛上,藏在这里的罗姓汉子对着身旁的黄姓汉子问道。

“和早些时候下山岛上传来的那一个声音一样!”黄姓汉子犹豫了片刻,肯定的说道。

随即他转过头来看着罗姓汉子,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迷惑以及一丝庆幸。

“咱们该回去通知家里的人了!”黄姓汉子突然间说道。

“没错,黄兄所言极是!那小弟就先行一步了!告辞!”说完便带着人上船离岛而去。

“咱们也走吧!”黄姓汉子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片刻之后,龟山岛又恢复了安静,除了岸边泥土地上的一些杂乱的脚印,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都昌县,隶属于江州,当然这是原来的名字,现如今称为浔阳郡。

都昌县的南边,一处叫做溪源镇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下午申时一刻。

对于南方来说,农历八月的天气,暑气依旧沉重,申时,太阳依旧挂在天上,烘烤着大地。

所幸镇子紧挨着大湖,湖上的水汽稍稍冲淡了一丝空气中的热量,码头上依旧人声鼎沸。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紧傍着大湖,打渔自然成了很多穷苦百姓的选择,只是这些年大湖上闹匪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不知dào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仿佛上天听见了世人的呼喊,远处的水面上飞快的驶一艘小舟,舟上的汉子拼了命的划桨。片刻后,小舟冲上了岸,汉子的双脚一着地,便飞快的往镇子里跑去,连小舟也顾不上了,仿佛身后有骇人的鬼怪在追着似的。

码头上的渔夫们看见汉子正往镇子远离码头的另一头跑去,那一带都只属于一家人,镇上最大甚至在郡里也排的上号的大家族——王家。

渔夫们看了一会儿,又埋头干起活来,他们也不会知dào

,眼前的这一幕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爹,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家的主宅里,一个胖胖的青年大声的囔囔着冲进了他爹的书房。

书房内,一个望之四五十岁满脸富态的中年人正在案几上作画,听见儿子冒失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停下笔来,抬起头对着已经冲到面前的儿子不耐烦的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遇事不慌,要稳重!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让为父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

“哦……”胖胖的青年听见父亲的教诲惭愧的低下了头。

中年人看了后也偷着欣慰的笑了笑,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资质差了点,但是品行还是不错的。尤其知错能改,只要自己再多花些心思调教一番,以后也能成一番事。

“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中年人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的庄严,这也是他一直在儿子面前表现的威严。

“哦,爹,也没什么大事!”胖胖的青年想着父亲刚才的教xùn

,也努力学着父亲做出一番云淡风轻的架势来。

“只是刚才家里来了个报信的人。”胖青年依旧淡淡的说道。

看着儿子稚嫩的表现,中年人满yì

的点了点头。

“什么人啊?”中年人再一次握住了画笔,开始做刚才未完的事。

“哦,是李三派来的人!”青年抬头挺胸,双眼直视前方,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说,李伟可能已经死了,官府派了人去长山岛上招安……”

“嗯……应该就是这些了!”胖青年挠了挠头,回忆道,忽然又觉得这么做有损威严,连忙又放下了手,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前的父亲已经被惊呆了。

“父亲,父亲,墨汁掉下来了!”胖青年终于注意到了父亲……手上的笔。

“还管这些干嘛!你……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中年人用力的将画笔拍在桌上,一副画顿时就染上了几团墨迹。

“啊?哦……”胖青年不知dào

父亲突然间怎么了,不是一直说要处变不惊的吗?不对!这一定是父亲在考验我!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于是,看破玄机的胖青年又一次开始波澜不惊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家里来了一个报信的人……”

“我报你老母!”中年人终于忍不住爆fā

了,一巴掌便向青年的脑袋扇了过去。

胖胖的青年一脸的疑惑,不知dào

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父亲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嘴里还无辜的嘟囔着:“我老母不就是你老婆吗?你要是没抱过她,哪来的我啊……”

第五十八章 身后之人

中年人听见这句话后,满脸的黑线,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直乱跳。

“王福!人呢?死哪去了!赶紧给老子滚过来!”中年人终于还是忍住了暴打一顿儿子的冲动,大事要紧!

听见书房里传来的老爷的怒吼,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迅速的赶来。

“去!把刚才家里来的人赶紧给老子叫过来!”中年人叫道。

“家里……来的什么人啊?”管家刚才一直在书房附近,还真不知dào

家里来了人。

“李三派来的人!”中年人的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案几上的一块砚台,正好砸到管家的脑门上。

王福也知dào

老爷发火了,也不敢去捡那块上好的砚台,连滚带爬,一路流着血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王福便带着一个几乎快要脱力的汉子再一次来到了书房,脑门上依旧流着血,时间紧急,老爷还在等着,王福可不敢在这老爷发火的关头还悠闲的去包扎伤口。

“老爷,不好了!长山岛出事了!”汉子见到了老爷连忙跪下说道。

“起来!别着急!慢慢说!”发泄了一次的中年人也从狂怒中恢复了过来。事情肯定已经发生了,再着急也没用,还是要先了解情况,再做决定。不愧是大家族的族长,都不是简单的人啊。

于是,汉子便将长山岛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李三关于李伟已死的猜测,只是他走的时候许辰还没来,后面的事他自然不知dào

了。

“王福,去把其他几家的家主请来府里议事,想来他们也该得到消息了。”中年人听完汉子的汇报后,思索了片刻,向着管家下令道。

“是,老爷!”王福接令后恭身退下……

同样是一间书房里,上一回在崇仁坊边的小楼上出现过的老者万安,正向着自己的主人万家家主,汇报着。

“老爷,长山岛传来消息,太守王冼昨日派了一个宣扶使去岛上招安,是文学博士徐番新收的一名弟子,名为许辰,也是崇仁坊鱼市的幕后主人。今日早上许辰到达下山岛开始岛上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名为彭泽和耿燕秋的二人谈判,后来身在长山岛的李伟赶到,这个李伟是王家派去的人。谈话内容不知,里面的人都是彭泽的亲信,咱们的人靠不近,后来双方在岛上大战了一场,结果不知,再后来岛上传来一声巨响,不知为何物。”万安依旧是那一副淡漠的表情,接着说道:“后来许辰便领着人赶到长山岛,应该是开始攻岛,后来李伟也再没出现过。再后来岛上再一次传来巨响,最后战斗应该是结束了,彭泽二人随后也带人赶到。后来许辰再也没下来过,想来是许辰胜了。咱们在长山岛的探子太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了。”

“知dào

了。”万安说了那么多,万家家主却只有这淡淡的三个字。

豫章城里,另一处大宅子。

“父亲,黄升回来了!”

从龟山岛上快速赶回家来的黄姓汉子,此刻正被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领进黄家家主的书房。

“哦,黄升回来了啊!”黄家家主放下了手上的书,对着黄升笑着说道。

“家主!”黄升一进门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

“免礼吧!这些年辛苦你了!”黄家家主依旧微笑着说道。

“黄升惭愧!没有完成家主的重托!”黄升依旧低着头跪在地上。

“没事的,派你去长山岛也不过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出了什么事都不重yào

,人回来了就好!”家主温和的说道。

“起来吧,总要把话都说清楚,低着头看你,我也很累的。”家主的一句调侃倒让黄升燥红了脸。

黄升站起身来,将长山岛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重点说了那两声巨响的事,身临其境的黄升自然能感受到那两声不同寻常的巨响的重yào

性。

“许辰?看来徐兄这一回倒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啊!”黄家家主更加在意许辰一日之间平定长山岛这事,却没有去在意那巨响的事,这也是所有没有亲耳听见过的人的常态,没有深刻印象自然不会重视。再者说,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人的作用更体现在他的智力上,而不是那些小玩意。

“哦,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黄家家主对着黄升说道。

待黄升退下之后,又对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万家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回禀父亲,没有!”青年淡淡的说道,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黄家家主却抓住了这丝不快,笑着问道:“还有什么话,别憋着了,都说出来吧!”

青年眼见被父亲看破,也所幸将一直藏于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父亲,咱们为什么一定要看万家脸色行事?”青年确实是有些激动了,竟然说出这么过火的话来。

“呵呵,能忍这么久也不错了,记得当年你爹向你爷爷问这话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大。”黄家家主却不在意青年的语气,反而笑着说道。

对面的青年却被父亲的回答惊住了。

“别傻看着了,这件事等过几年为父会慢慢告sù

你的。”黄家家主很满yì

儿子的态度,和自己当年一样,随即见儿子还呆立在那里,又摇了摇头,叹道:“你也和你爹我一样,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但是你爹我现在真不能跟你说,过两年你就知dào

了,你现在只要记住一点,绝对不能对万家二公子万世俊不敬就行,切记!”

“是!”青年看父亲说的严肃,虽然依旧满腹疑惑,但仍然答yīng

道。

黄家家主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些欣慰,儿子才学不错,性子也稳重,更没有年轻人的躁动,自己到时候也能放心把担子交给他了。

在围绕着鄱阳湖的数个郡县里都在进行着类似的谈话,话题的中心都是长山岛。谈话之人的反应也都大相径庭,有的激动,有的愤nù

,也有的泰然处之。

转眼间便到了傍晚时分,王福派出去的人大多回来了,有些离得近的家族族长片刻之后便来到了溪源镇王家。

王家的家主王源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正端坐于家中客厅招待几位早来的家主。

“王兄,这长山岛的事……”一位坐不住的家主出声说道,边上的几位家主也都停下了寒暄,一脸关切的望来。这么早就来了的人自然都是些沉不住气的家伙。

“不急,还是等大家伙儿都到齐了再说吧。”王源淡淡的说道。

“呵呵,等人齐了说也好,也好!”刚才出声的家主讪讪的笑了笑,说道。他虽然很急,可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显出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只好按捺住心思,静静的等着。其他人眼见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静了下来。

便是在这种异样的氛围中,客厅中的位置一个一个的坐满了。

最后一个到来的也是一个中年汉子,名为吴睿,是吴家的大少爷。

“吴兄终于到了,小弟在此恭候多时了。”王源眼看最后一人也到齐便出声道。

“惭愧,惭愧,家中有事耽搁,故此来晚了,还望各位兄台见谅。”吴睿一进来发xiàn

自己果然是最后一个,忙拱手向众人道歉。

没办法,在所有人当中只有他的身份最低,其余的人全是各家的家主,而他却只是……大少爷。他爹已经快八十岁了,可依旧严守着宗法古训,不到身死那天绝不传位于后人。

他们吴家是最近几十年从山东迁来豫章的,吴睿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让他爹魂牵梦绕的山东老家,对于那里的印象远没有豫章城来的深刻,他也从心底里将自己当作一个豫章人。

可是他爹不这样想,他爹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可是吴睿知dào

他老爹骨子里是看不起这些南蛮子的,他爹有着让他不能理解的山东千年世家的骄傲。他们家在老爹的影响下也一直严格秉承着自己家族的祖训。

比如每年祭祀的时候,豫章郡这边的世家在礼节方面都要宽松一些,女子也可进入祠堂,整个过程也比较随意,就像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个饭那么简单。这种氛围小时候一直被吴睿所向往,可是他老爹却依旧严守着原来的那套,并将这里的人斥之为蛮夷不通教化,让吴睿好一阵无奈。

再比如,豫章郡的许多世家在上一代的家主刚过六十的时候便会将家主之位传给尚属青壮年的儿子们,自己便退隐幕后颐养天年。而他老爹再过几年都八十了,却依旧不提这事,这也造就了小时候和一起玩耍的伙伴早就成了某某家主,而他却依旧只能和他的儿子一样被人称为“吴公子”。

世人为了便于区分,便细分为“大吴公子”和“小吴公子”,至于他的小孙子更是被人戏称“小小吴”。一听这些称呼便知dào

不是些恭敬的话。

至于这一次来晚更是因为他老爹要求每日的晚饭全家人必须在一块吃完,等老爹撤了席其余人才能退下。就连这一次吴睿来这里也是瞒着他老爹的,他老爹那古板的性子是绝计不会让他参与到去争夺一个土匪窝这样龌龊的事里来的。

“可是老爹你也不想想咱们家本来就是外来户,底子薄,要是再不干点什么,迟早会被人边缘化的,靠着你一个大儒的身份能保的住咱家这么多人吗?”吴睿在心里想着。

“吴兄今日这顿晚饭想必又吃了什么难得美味吧?”一个嘲讽的声音将吴睿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就是,这山东豪族的佳肴我们这些蛮荒之地的人还真没尝试过,不如吴兄也给咱们捎带一些来,等了这么久,大伙可都没吃晚饭呢!”又一个附和的声音想起。

从这里也能看出吴睿在豫章郡的尴尬地位,一方面是因为身份上的不对等,更为重yào

的还是吴家处处以山东豪族为标榜,和本地的世家格格不入。

“呵呵,诸位说笑了,说笑了。”吴睿也早已习惯了这种调侃,脾气也早以消磨掉了。

“吴老最近还好吧?”王源见状后,忙为吴睿打圆场。

“还行,我爹最近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吴睿笑道。

“那就好,改日定要上门拜访一番。”

寒暄正式宣告结束,随着吴睿的落座,各家家主的谈话也就开始了。其实只要熟知豫章郡及周边世家势力的人到场一看,便能发xiàn

这一屋子坐着的除了王家实力过的去以外,剩下的全是中小家族的家主。要是许辰对这些家族势力有更深的了解的话,他更能发觉这一屋子的人几乎就是他那一爆竹埋葬的人的身后之人,要是许辰再往这屋子里扔一个爆竹的话,绝对一炸一个准。

“诸位此来想必也知dào

发生生了何事,王某在此也就不啰嗦了,大家直接说说自己的看法吧!”王源挑开了话题。

“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直接派人过去,把长山岛抢回来,咱们累死累活这么多年,总不能最后让外人摘了桃子吧?”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操着一副大嗓门叫道。

“不错,是该去给他们一个教xùn

,咱们的人不是好欺负的。”另一个中年人出声附和道。

“可是,那可是官家派去的人啊!咱们难不成把他也给杀了?”另一个家主犹豫着说道。

“什么官家派去的人!不就是那个王冼派的一个叫什么许什么的劳什子宣扶使吗,连个正经的官身都没有,杀了也就杀了!至于那个王冼,不在家好好的作诗,跑到这鄱阳湖上来搞风搞雨的,我靠他的这个官是不想当了!”高大的中年依旧大嗓门囔囔着,仿佛王冼这些年的遭遇都是他们这些中小家族造成的似的。

“听说那个许辰是徐番的弟子?”一个家主对着王源问道。

“没错,徐番上个月新收的一个弟子,这事倒是闹的满城皆知。”王源答道。

“不就是一个从八品上的小官嘛!还是待罪之身,能不能活着走出豫章城都是问题,济的什么事!”大嗓门汉子又说了。

“王兄,罗家和黄家的人怎么没来?”吴睿观察了一遍大厅中的人,突然问道。

“唉……别提了,他们两家一早就撤出了长山岛,派去的人也一个不落的全回来了。”另外一个和吴睿交好的家主回答道。

“那咱们的人?”吴睿又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依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官府的人应该在进攻长山岛,岛上还有三百多人,山寨也算坚固,李三应该还支撑的住。”王源叹了口气,说道,李伟的死对于王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毕竟每一个筑基高手在世家供奉中都能占到不低的地位,更何况李伟这种家生家养的下人,忠诚自不是外人能比的了的。

“那咱们还等什么!等到官兵攻破山寨再去收尸吗?”高大汉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王兄,还是你来拿个主意吧,咱们这些人都听你的。”一个坐在上首的家主说道。

“既然大家已经决定了。”王源缓缓的开口,也不知dào

这群人都决定了些什么,王源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咱们就派些人去把自家的人都接回来吧,既然王太守已经介入,咱们也要给他个面子,以后长山岛的事大家就坐下来好好谈吧。”

老大已经开口,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咱们要去把人接回来,那官府的人能答yīng

吗?到时候肯定会出些争执,那时候失手伤上几个人,想必王太守也不能说些什么吧……

第五十九章 长山岛终战

“大人!”傍晚时分,王朔和郝大志登上长山岛向许辰复命。

看着已成废墟的山寨,回想起刚才在岛外听到的那一声巨响,二人此时看向许辰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更带着一丝畏惧。而且二人还发xiàn

除了许辰身边躺着一位昏迷的少年外,周边竟没有一个俘虏更没有一具尸体,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连续两声不明真相的巨响,再联系一下眼前的废墟和许辰那冰冷的眼神,二人都不是迟钝的人,在心头自然会有一番自己的猜测,但无论猜测的内容是什么,都只会增加二人对眼前这位小大人的敬畏。

“两位来了啊,有抓到漏网之鱼吗?”许辰没去在乎二人探寻迷惑的眼神,平静的问道。

“大人英明神武,以雷霆之势扫灭群寇,水匪们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不会有我等的用武之地了。”听见许辰的问询,郝大志立马一脸谄媚的回答道,他现在是真的害pà

许辰追究起他们的过失来了,刚才偷偷放走的那几个人都是平常打过交道的家族,要是得罪了他们自己这个小捕头还要不要混了。

许辰也不去计较这些,当初虽然是为了不得罪这些家族的人,才想着放他们一条生路的。现在人都已经杀光了,那就所幸再杀一次,不过这一次却不能由自己领头动手了。彭泽那边以后算是自己的人了,被他看见也不怕什么,但是眼前的二人却和自己不是一条道,待会儿还是让他们动手吧。毕竟被人看到自己杀人和被人猜到自己杀人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老四,大家伙都还好吧?”许辰关切的问道。

“放心吧大哥,兄弟们受的都是皮外伤,上了药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休息一下,再打一场也不是问题。”周康自然能明白许辰的意思。

“还是要注意一些,弟兄们身体要紧。”许辰道。

“老刘,投石机补充的如何?”许辰转身又对着随船而来的老刘头问道。

“回公子的话,山后面有一片竹林,东西已经补充完了。”老刘头躬身答道,亲眼看见许辰的作为已经让这个老头对自家主人充满了敬畏。

“那就好,郑泰去把东西在船上装好,做好战前的准bèi

。”许辰又对郑泰命令道。

“老三,把干粮都拿出来,让大家吃饱,休息好,晚上估计还会有一场大战。”许辰说道。

“是!”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山寨的空地上众人便忙碌起来了。

亥时一刻,郑泰回报长山岛数里外正有三艘大船靠近,该来的总会来的……

“全体都有,立正!登船,准bèi

战斗!”不光是少年们,就连彭泽一方还有王朔,郝大志他们也被许辰突如其来的命令惊住,下意识的站立起来。

众人纷纷赶到码头,登上各自的船只,许辰这一回上的是官船,面对这些大家族,还是得扯一下官府这面大旗。

对方来的是三艘两层的大船,和许辰这边官船是同样的构造,都是洪州船厂的出产。许辰这一方,除了两艘官船以外尚有三艘改装渔船,还有十多艘彭泽他们平时劫掠所用的船只。不谈别的,光是船只的对比就能明显看出许辰这一方的胜算很大。

王源他们收集到的情报很匮乏,各家逃回去的人全是在码头接触后,见势不妙便没回山寨直接驾着以前私藏的小舟竹筏之类逃了回去。于是王源他们便想当然的以为李三他们尚在坚守山寨,有李三那数百人做内应,只派三艘船自然足够了。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私藏战船毕竟是犯忌讳的事,王源他们手上也没多少船。

毕竟从以前传回来的情报看,当初二当家建造的山寨十分坚固,不仅是为了防官兵更是为了防范彭泽他们。有如此完善的防御体系,李三他们自然能坚守很长的时间。只是他们却没有料到李三因为威信的不足不敢贸然分兵所以便放qì

了外围的防线,又被许辰他们新式的武器凌厉的攻破了山寨。

双方渐渐接近,对方的三艘船眼看着对面近二十艘船只也有些胆怯,慢慢的停了下来。

“对面的船只听着,本官乃是太守大人派来长山岛的宣扶使,目前长山岛周边已经戒严,任何船只不得靠近,尔等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本官无情!”许辰大声说道。

“宣扶使?这是个什么官啊!弟兄们你们听过这么个官没?”当先的一艘船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没听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有,大哥,别听他瞎掰。”

顿时一群人附和道。

“哈哈,看到没,咱们都没听过你这个鸟官。”刚才的那个声音大笑了一声,接着又出言道:“对面的小娃,爷爷我也不跟你啰嗦,赶紧放开道,老子这次来只为了接回岛上的兄弟,不会欺负你的。”

“呵呵,岛上的兄弟?你们说的是李三吧?”许辰笑了笑,问道。

“明白就好!让开道,爷爷我就不跟你计较,否则……嘿嘿!”对面的汉子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奸笑。

“不用了,李三他们已经被本官拿下,押往太守大人那里了,你们想接人的话去找太守大人吧!”许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脸玩味的看着身旁的王朔。

王朔一听这话不禁在心头暗骂许辰无耻,李三他们此时恐怕都尸骨无存了,你让我家大人关押什么,李三的魂魄吗?不过他也知dào

,这是许辰在逼他变态,想起那两声神mì

的巨响,王朔只能无奈地点头。

“呵呵,小子,你把爷爷我当白痴吗?识相的赶紧让开道,不然爷爷我敲爆你的脑袋!”这汉子自然是不会信的,许辰的这番话只能让他更加坚信李三他们还被困在岛上。想要击败对面的近二十条船是不可能的,但是突pò

他们的防线,登上不远处的长山岛还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对面的小子不识相,那就只好动手了。

汉子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三艘船缓缓的开动起来,成“品”字形向许辰他们冲来。

许辰见对面的人果然不死心,自然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对着王朔说道:“王统领,本官有些乏了,这一战便交由你指挥吧,统领你看可好?”

王朔还能拒绝吗?只好点头答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负大人所托。”

“那就好。”许辰说完后,便向着船舱内走去,身后还跟着柴七和两个全副武装的少年,毕竟刀剑无眼,乱战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统领,咱们该怎么办?”看着许辰进了船舱,王朔身边的一个手下便问道。

“还能怎么办?全部杀光!”王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凶恶的杀气。

“可是他们是王家的人啊!大人来时不是吩咐过咱们要照看下他们吗?”刚才那名手下疑惑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帮没胆子的蠢货只会给大人招惹麻烦,绝不能让豫章郡的人知dào

王家和大人之间的事!”王朔严肃的说道,看着手下犹豫的眼神,王朔又一脸坦荡的说:“放心吧,回去之后我会亲自去向大人请罪的!”

没错,虽然连豫章郡的市井之徒都在传豫章王家去向太守王冼认祖宗的事,但那也只限于市民们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虽然世家子弟偶尔也会拿这个来开个玩笑,但其实他们内心是不信的。

王家在豫章郡这一带都算的上一线的大家族,也在赣鄱大地上扎根了数百年,是本地传统豪族的一份子,怎么可能腆着脸去跟一个没什么底子的光杆太守攀亲戚。一个所谓的太原王家的名号那也只是在普通百姓那里有些影响,这些同样传承悠久的世家也有着不弱于他们的底蕴和骄傲。更何况南方的这些家族近些年来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实力越来越强,更加看不上北方那些只会在土里刨食的“老农”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源怎么可能会去抱王冼的大腿呢?那根大腿还没他的手粗呢!

可是让豫章的这些世家没有想到的是,表面平和的王源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野心,他不甘心只做一个排名靠后的世家,他想让他的豫章王家凌驾在所有的家族之上,甚至于要让全天下的人提起王家就只会想起他的豫章王家而不是什么太原王家。

这份野心促使着他这些年来不断的在背地里做一些事,染指长山岛不过是他抛出来的一个烟雾弹罢了,他要让所有人觉得他王源的野心只限于此。这些年他做的很好,到目前为止都没人发xiàn

他和王冼之间的联系,当初提醒王冼前往吴越镇的便是他。这些年他一直以自黑的方法前往拜会王冼,也成功瞒住了所有人,真到假时假亦真,无间道的手段王源玩的是炉火纯青……

“是!”众侍卫见王朔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纷纷开始指挥船夫,准bèi

战斗。官船本就是战船,船夫们也都是经过水战的老兵,眼看着自己一方兵力占优,哪里还有什么畏惧,都开始憋着劲想要争一份战功。

郑泰他们也得到了许辰的命令,此战要以王朔,彭泽他们为主力,少年们只负责打打下手。

郑泰便充分的领会了许辰的命令精神,带着少年们远远的看着,只用投石机将火油罐子往敌船上扔,顺带着在背地里用弩弓放几次暗箭。

等到一交手,对面的那个首领汉子才发xiàn

了敌人的难缠,不说像疯子一样狂攻的王朔他们,便是彭泽领着的那十几艘船也不要命的进攻。彭泽他们畏惧着许辰的强dà

实力,想着自己直到如今依旧寸功未建,哪能不下死力qì

打。

更加卑鄙的是那三艘仿佛幽灵般在外围游窜的渔船,每当自己好不容易冲出这边的包围,那三艘船便会突然冒出来,一大推的火油罐子和弩箭便抛射过来将自己重新逼回包围圈。

家族势力的三艘船就像是三个被一群大汉围着的少女,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刚冲出重围又被几个无耻的泼皮少年挡了回来。面对强暴,不能反抗,但是汉子们绝计无法享shòu

的起来。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三艘船便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带着火焰沉入了湖底。那些跳船逃生的汉子也被疯狂的王朔杀了个干净,当然郑泰在许辰的暗示下还是放走了几个的……

第六十章 谈判

被放跑的几个人抱着几块舢板艰难的游回了岸上,等到赶回溪源镇王家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了。

王源等人派出人后便一直呆在王家等消息,就连王家上的晚宴也有气没力的吃着,终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等到惊魂未定逃回来的几人添油加醋的将许辰的言语还有对手的强dà

描绘了一遍之后,众家主们终于坐不住了。

“岂有此理!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那个高大的中年家主依旧脾气火爆的站了出来,只是这一回他翻来覆去的也只有这两个词语,却没有再提要去报复之类的。眼见众人的情绪没有被自己的呼喊调动起来,他也渐渐的没了表演的兴致。

大堂内的家主都被这个噩耗惊住了,刚派去的三艘船全军覆没,李三他们也已经被太守擒回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慌乱的情绪正在蔓延,家住们都下意识的看向主座上的王源,心想咱们这群喽啰都没法子了,你这个当老大的咋还不说几句呢?

此时的王源还真没空注意这些家主,他更关心的是刚才得到的消息。消息是自己派去领事的人传回来的,那个领头的汉子也是一个王家筑了基的供奉,王源也没去计较家里又损失了一个高手,他更在意大汉派手下传回来的关于杀他的人竟然是王太守的侍卫统领的这件事。

这个大汉以前也是见过王朔的,其实他并不知dào

自己的家主和太守大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只是出于一种江湖人的特性,对豫章城里为数不多的筑基高手进行接触,大部分的人,汉子都打过交道,这个王朔也是如此。

可是王朔却没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人认出了,为了不把自家大人的秘密泄露出去,王朔只好下了狠手,联合众人将大汉格杀当场,可怜大汉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可是临死之前大汉还是拉过来一个人,让他想办法回家报信。

等到王源得知这个消息后满脑子想的都是王朔这么做的动机,他不可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王朔迫于许辰的压力才不得已做出的单方面行为。他想的都是王冼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侍卫统领下达这样的命令,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他王冼用得着为民除害吗?

难不成是他不满自己对长山岛出手?可是自己也已经让李伟他们小心行事了啊,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李伟他们都把王伟改成李伟了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不能是这王冼深受君恩,不满李伟他们亵渎国姓吧?这他娘的也太扯蛋了吧!

王源想了好几个理由都不得其所,回过神来发xiàn

大堂内的众人都看着自己,他也只好收回了心思。

“看来咱们这些年在长山岛干的事已经触怒了王太守了!”在没有搞清王冼的动机之前王源还是不愿意轻易和他对着干的,毕竟自己的计划还需yào

王冼的帮zhù

,没有太原王家这块他山之石是敲不动豫章这块顽玉的。

“触怒了他又怎样,他一个光杆太守能拿咱们怎么样?”那个高大汉子出声叫道。

“他今天不是已经做给咱们看了吗?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平定了前几任太守都剿灭不了的长山岛水匪,咱们这个太守还是有两下子的。”王源也不急,缓缓说道。

“那是因为他……”高大汉子本想说是许辰的功劳,可是转头一想,一个小娃娃比起一郡太守来更没说服力了。要是传出去说他们这么一群世家输给了一个小娃娃,还不如认栽在王冼手下呢!

“那是因为他是圣上,是朝廷派来的牧民官,手里握着大义名分,咱们除非是想造反,否则必须服从。别看他平时好像对咱们服服帖帖的,只要一抓到咱们的把柄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也一定能得手。”王源又接着平复众人不甘的情绪。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咱们花了这么多年心血,最后一无所获吧?”高大中年也明白王源说的是正理,只是依旧有些气不过。

“怎么会是一无所获呢?咱们花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也不是白花的!别的不说,这些年来鄱阳湖商路断绝,一些外省的货物紧缺,价格居高不下,在坐的靠着偷运这些货物也没少赚吧?当初咱们想着留下彭泽那几个水匪,不也是打着一直财源广进的主意吗?”王源接着说服众人道。

要说这王源的水平还是很高的,众人被说的也是频频点头。

“那以后,咱们这生意岂不是做不下去了?”一个家主担忧的说道。

“怎么会做不下去呢?大家伙刚才也听到了,王太守准bèi

在长山岛建立一个集镇,这生意还不是得接着做下去嘛!只是还想像以前一样靠着走私偷运发财倒是不太可能了,这也没什么嘛,咱们这些人难道就做不了正经生意了吗?等到岛上的集镇一建立,往来的商旅一增多,生意还不是得越来越红火。再者说咱们这些年干的事虽说隐蔽了点,可别家的人也不是傻子,要是等到人家联合起来找上门了,咱们乡里乡亲的也不好交待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王源笑着问众人。

一群人被他绕的也失去了主意,只好跟着傻笑。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是要谈咱们这里也得先拿出个章程来啊。”高大的汉子没有被王源绕晕,依旧抓住了重点。

“这是当然的!咱们这里先议出一个份额来,毕竟长山岛就那么大,谁分多谁分少,都得有个说法,咱们这回损了这么多人肯定也要在这上面讨回来的。”王源最后又一脸霸气的总结道,终于众人被他全部说服了,开始商量起谈判的份额来。

眼看众人终于被自己转移了视线,王源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王冼啊王冼,老子这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你稳住了这帮人,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待,老子就要你好kàn

!”

随着长山岛终战的结束,各方的探子们纷纷回去报gào

自己的主家,类似的讨论也围着长鄱阳湖的周围展开,不过这一切都和许辰无关了。

许辰派了个人回去向老师和留守的陆浩报了平安后,便呆在长山岛上不下来了,连王朔和郝大志的告辞离去也没去理会。

王朔战斗一完便着急向许辰请辞,得到王铁牛转述许辰的意思后,也没久留,飞快的赶回了豫章城。回家见到王冼后,便向大人请罪,述说了自己得到的关于此行的一切情报,详细描述了许辰的作为以及那两声神mì

的巨响。

得到王朔回报后的太守王冼只是苦笑了两声,说了句“徐番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啊!”说完便挥手让王朔退下了,对于王朔擅自杀了王源的人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郝大志也同样向许辰拜别,回豫章城去向吴县令复命去了,长山岛一行对于郝大志来说可谓收获颇丰。

早在战前的空闲时候郝大志便满怀期望的向彭泽询问关于筑基药的事,没想到的是,他自己所需的几味药彭泽竟然都有。更没想到的是彭泽去请示许辰的时候,许辰了解到小狗子的才能和自家门派的特性后,竟然提出要收下小狗子。

郝大志眼看许辰年纪轻轻便如此了得,手下的这帮兄弟也都不是凡人,想着许辰来日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最少也比让小狗子跟着自己当个捕快要好的多,也更有希望发扬自家的门派。对于许辰的提议,郝大志自然千肯万肯,忙说等到自己给小狗子筑基完后就让他去找许辰。许辰自然是同意了,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斥候,对于自己的这帮兄弟益处颇多。

转眼间天就快亮了,累了一整天的少年们还在沉睡,许辰也破例免了他们今日的晨练,让少年们好好的饱睡了一顿。

第二天中午时分,王朔便又匆匆的赶回了长山岛,带来了王冼的命令,王冼命令许辰来组织待会儿将要进行的谈判。

接令之后的许辰暗骂了一声王冼的狡猾,自己昨天摆了他一道,今天他立马还了回来,还真是龇咎必报啊!

正在许辰纠结的时候,听彭泽的人传来话,说徐番也来到了岛上,倒让许辰好好高兴了一番,一则是感动于老师对自己的关心,另一方面便是终于来了一个能出头的人了。

许辰赶忙南下下山岛,今日的谈判便是在此举行,未来将要设立的集镇也将在这座岛上。毕竟下山岛地势相对于北边的长山岛来说更加平缓,面积也更大,再说总不能将集镇分开让商旅们两边跑吧?于是王太守便决定将长山岛划给彭泽和他的乡亲们,也好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

许辰来到下山岛,便见码头上停泊着许多各式各样的船只,另外不远处的湖面上也陆续驶来许多船只。就和北方的世家多要建造一些豪华的马车以便出行一样,南方的世家们身处水乡,没有马车可以,但要是没有一艘豪华游船,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世家。

所以许辰在码头上见到的简直就是一场古代版的豪华游轮展,各式各样的船只装扮极尽奢华,用料也十分讲究,全是名贵木材,甚至于许辰看见一艘通体用金丝楠木建造的船只,真是……有够骚包的!

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豫章附近的世家们建造的船只不仅好kàn

而且实用价值也很高,都是请洪州船厂有名的造船师设计建造的。

不去理会这帮骚包的家伙,许辰上了岸,没走多远便看见了老师徐番,身旁还跟着两个华衣的中年人。

众世家此次派来谈判的多是家中管家似的人物,长山岛虽然重yào

可也不是他们的全部,还够不上让家主亲自出面前来。再说也不可能让这群家主们像个商贾一样在谈判桌上唾沫横飞,他们还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便纷纷差遣家中管家前来,为了不失自家的面子还让管家们纷纷带上自家的豪华游船。

黄家的家主本也是不会来的,只是听闻徐番要来,便起了来见见许辰的想法,于是便让人请了徐番和自己一道前来。同在豫章城罗家家主见状也急忙赶了过来,从这里也能看出黄罗两家的竞争无处不在,也影响了家里的下人们。

“老师。”许辰来到徐番跟前,忙作揖行礼道。

“哦,许辰来了啊!快来见见你黄伯伯和罗叔叔。”徐番转身看见许辰,忙帮忙引见道。

“黄伯伯,罗叔叔。”许辰连忙一丝不苟的行礼,得了,这一眨眼就又多了两长辈,要说这年纪小就是不好。

“这就是徐兄新收的高徒吧?”黄家家主问道。

“正是小徒。”徐番拈须答道,许辰这次干的那真叫一个漂亮!才用一天的时间就平定了困扰豫章数年的匪患,让徐番好是一番赞赏。

“果真是仪表不凡,好一个少年英雄啊!”先说外表,再说内在,还都是对许辰有所了解的地方。要不说世家教育就是全面呢,这夸起人来也是面面俱到,有根有据的,绝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敷衍你。

许辰闻言,只好腼腆的笑笑,对于长辈的夸奖你还能说什么呢?

“来,黄伯伯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块佩玉你拿着把玩吧。”黄家家主说着便从身上取下自己的佩玉递给了许辰,这也是老规矩了,长辈第一次见晚辈都是要给个见面礼的。

罗家家主见状忙也把身上比这更大的佩玉递了过来,嘴里更是说了好几句勉励的话,这么一来,那心跟筛子一般的许辰哪里能看不出两人之间的那点事。

“这个,黄伯伯,罗叔叔,小侄尚有四个师弟未来,不知这……”许辰满脸纯真的说道。

“额,哈哈,好好好,徐兄果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儿啊!果然像你!好,等伯伯回去之后一定把你那几个师弟的补上!”黄家家主大笑道。

下山岛上人来的越来越多了,终于在最后的一家也到齐之后,谈判开始了。许辰没有出面,徐番得知王冼的命令后便接过了弟子的使命,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好徒弟放在风口上,只好自己出面协调各家,黄罗二家的家主也露了个面算是为徐番撑了下场面。

谈判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实jì

上的较量早就在背地里完成了。王源那一方,黄罗两家为首的一方,还有徐番代表的官府一方以及剩下的一些无门无派的小家族,大家对于自己应该占的份额大多都有个底线,之前的谈话也不过是为了多争那一毛两分罢了。

谈判本来进行的古井不波,只是王源家的管家王福突然在谈判还没过半的时候就抛出了自家的底线,而且竟然比之前商量好的少了一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王源一方的阵脚,加上黄罗两家家主的亲自到场给了两家一方无形的助力。最后的谈判结果便是,王源一方损失惨重……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也是王源那方所有人想要问的事。原因便是今日早晨王源前去拜会王冼想要一个交待的时候,也不知王冼对他说了什么,他一出太守府邸的大门便派人通知了王福,让他来上这么一出。等到事后众家主找上门去的时候,王源更是将自家的份额让出大半来平息众人的怒火。

整个长山岛一役,王源耗费数年功夫,最后折损两名筑基高手和一名箭术高手,还有一帮好手,最后得到的份额还不如那些恰逢其会的小家族。

这一切实在是让人费解,真不知王冼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许诺,竟让他做出如此牺牲。

当然,这一切现在和许辰都没太大的关系,许辰现在正忙着赶回北边的长山岛,因为刚才有人来报,石头醒了……

【长山岛副本到此结束,许公子表现活跃,接下来将是万二公子的表现时间了,各位书友敬请期待!】

第六十一章 惊鸿一瞥

“石头!”许辰一冲进石头养伤的屋子就大叫了起来。

“大哥,这呢!”石磊一听见大哥的声音就叫了出来。

看着石头那袒露的胸膛,以及上面红褐色的伤痕,再回想起昨日石头在眼前倒下的身影,许辰刚升起的一丝担忧就化为怒气,一巴掌狠狠地对着石头那张傻笑的脸拍去,落下的时候却又收回了几分力道。

“啪”的一声响起,屋里的铁牛,周康等人都惊呆了。

“知dào

为什么打你吗?”许辰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说道。

“不知dào

……”石磊捂着变红了的脸颊,一脸疑惑的嘟囔道。

“以前没跟你们说是大哥的不对,那今天你就给我听好了,还有你们所有人!”许辰严肃的对着眼前的众少年说道,少年们都是一块在济病坊待过的兄弟,听见石头醒了也就纷纷前来探望,此时见大哥说的严肃,都静了下来听大哥说话。

“你们都给我记住一点!人的命只有一条,死了就再也没了,所以以后不管做什么都给我好好想清楚,多动动脑子!任务失败了没关系,再想办法就好了,可要是命没了,不但任务完不成,兄弟们还要为你伤心,为你报仇,还有可能牺牲更多的兄弟。记住,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你们的命不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你们的命只属于你们自己!”许辰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许辰便无时无刻不感到一种孤独,只有和这帮少年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有一些家的感觉。这也是他一定要让大家伙都住在一起的原因,练兵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像一个家,少年们虽然懵懵懂懂可也十分喜欢这种家的感觉。

这帮兄弟对于许辰来说都是家人,他不能容忍哪怕是一个人的消失,为了这帮家人他可以和任何人敌对。所以对于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的许辰来说,这帮兄弟便是他精神世界的全部,为此他不惜灌输一些偏激的想法给这帮少年,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都能平安……

“现在知dào

哪里错了吧?”许辰训完话后,转过头来对着石头说。

“嗯……我不该向前冲!”石磊低着头嘟着嘴说道。

“臭小子!还敢跟老子耍心眼是吧!”许辰一听石头的话,立kè

就火了。

“我有让你不冲吗?你不冲,其他兄弟不照样要冲,我是让你以后冲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多和弟兄们配合,不要老想着一个人显摆,就你功夫高,力qì

大是吧!”许辰接着训斥道。

“哦……”石头听着大哥严厉的教xùn

,垂头丧气的答道。

“可是……他们跑的都很慢啊!”石头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

“你跑的快是吧!”许辰听见之后忽然笑了,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木枝,走到石头面前,狠狠的抽了过去,一边抽还一边说道:“你跑啊!你不是跑的快吗?我让你跑的快!我让你跑的快!”

可怜石头的伤刚刚好,身上还没多少力qì

,挣扎着躲来躲去,一边躲一边还在向众人呼救,“三哥救命啊!”“四哥,快帮我拦下,大哥发疯了!”“泰哥,帮忙啊!”……

可惜,所有人都有意识的无视了石头,每当他挣扎着要藏在众人后面的时候,少年们都会立马让开身子。于是可怜的小石头便在许辰的追逐下在屋子里“快速”的跑着……

下山岛的谈判已经结束,各家商量好各自的份额后,便匆忙回去了,从明日开始,各家的工匠们便会齐聚下山岛开始集镇的建造。

徐番来看了一下石磊,见他除了身上有些条痕之外没什么大碍,便也就放心了。

许辰于是向老师请示,说自己这些日记要留在长山岛帮着彭泽他们把家园建好,另外也要忙下货栈的事,便想向老师请几日假。

徐番也知dào

自己的徒弟忙了这么久,现在也是收获的时候了,自然不会拒绝。此次谈判许辰因为平乱有功,也分得一块靠近湖面的地,自然也要好好规划一下。徐番便叮嘱几位弟子不要落下学业,同时十五之前一定要回去,好赶着一起过中秋。说完徐番便回豫章城去了。

这一日的正午,许辰正在下山岛查看自己分到的那块地,跟在身旁的彭泽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大当家,现在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许辰看见彭泽的表情后随即说道。

“现在哪还有什么大当家啊,公子以后叫我彭泽就好!”彭泽一脸追忆,也带着一丝解脱和庆幸,说道。

“好!”许辰点了点头,道。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被那些人给坑了!”彭泽也很快带入了身份,站在许辰的立场看问题。

“此话怎讲?”许辰问道。

“公子分得的这块地,现在看起来是临近湖面,但如今是夏季,是大湖的丰水期。等到了秋冬,这一片的湖水都会褪去,露出大片大片的草甸子,水草茂盛难以除去,土地也不能用来种植作物,而且适宜秋冬季种植的作物本就稀少,所以这片草甸没有半分作用。最重yào

的是即使是夏季,这一片的水位都不大深,大船根本驶不进来,只能通行小舟,货运不便,商旅们哪里会来!”彭泽不愧是本乡本土的人,对这长山岛的水文地理了如指掌,一眼便看出了那些世家的诡计。

许辰听完后,低头想了想,这也是难免的,那些世家势力这一回被自己整的颜面尽失,没有明目张胆的报复已经算是给王冼面子了,哪里能不背地里给自己使绊子呢?

许辰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陆地,对着彭泽问道:“对面那便是都昌县了吧?”

“回公子,是的!”彭泽看都没看说道。

“那秋冬季露出来的草甸子能一直延伸到都昌县境内吗?”许辰紧接着又问道。

“可以!”彭泽不明白许辰的意思,却也立kè

回答道。

“那便没有问题了!”许辰笑了笑,说道。

“咱们可以在这草甸子上架一座桥,直通对面的都昌县,直接用车马往来,联通对面的都昌县乃至浔阳郡。到时对面的商人不用走远路坐船绕来下山岛,岛上往来的商旅也能从此处直达浔阳郡,免了舟车劳顿之苦,岂不妙哉!”

“而且咱们还可以和官府合zuò

,将此桥私有,对来往的商人收取过路的费用,再加上在这块地上建立一些客栈,酒肆,货栈之类的,赚的可不少!这倒要感谢他们特意给咱们划了这么一大块地了。”许辰一条一条的说来,刚开始还只是一个轮廓,到了后来便越想越多,更加的完善起来了,甚至许辰还想着竟然是一条直来直往的路,何不在桥上加两根铁轨,用马拉着,造出当世第一条铁路来,如此不仅新鲜引人,货运的速度和载货量也绝对是惊人的。反正技术上也没什么大的难题嘛!

“这……”彭泽也被许辰宏大的构思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下来并且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公子,这法子好是好,可是这草甸子底下都是湖底的烂泥,想要在这上面打下桥柱只怕不容易啊!而且等到夏季水位上涨,桥柱被湖水侵蚀,十分容易坍塌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别人没办法不代表本公子没办法!”许辰想到了注意,人也变的轻松起来。

这些东西算啥难题,等到回去把水泥烧出来,再加上钢筋,那就是实打实的钢筋混凝土了,有了这个还怕他湖水侵蚀?

放松下来的许辰便随意的在下山岛上闲逛着,也不去理会依旧在苦思冥想的彭泽。这些日子下来,自己耗费心机,和这帮世家大族斗智斗勇,总算是把长山岛拿下了,以后自己也算是有了一片基业了,现在就等着实力的慢慢积蓄了。松开紧绷了多日的心弦,望着夏日的群岛,许辰才发xiàn

这岛屿竟是如此的美丽,远处的湖光山色,头顶的成群飞过的候鸟都是如此的吸引人。

等等!还有远处码头上那正在登船的,那是……美女!!

说实话,许辰来了几个月了,不是在大和尚庙就是在小和尚庙,他们家几十个少年可不就是个小和尚庙嘛!

许辰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的女人手指头都数的清,除了小屁孩陆滢还有二十多岁的三当家耿燕秋外还真没见过同龄的女子呢!你说什么?庙会上见的那不是吗?你丫的逗我呢吧!不提那些路人般的面孔,就是那一搓一团肉的体型就让许辰已经不忍直视了……

至于眼前这位,还真是许辰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位同龄的,也是美丽苗条的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大约和许辰差不多高,五官清秀,一张瓜子脸上挂着一双明亮的大眼,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挽了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但依旧有着几缕青丝调皮的在风中飞舞。少女的皮肤很白,如雪一般,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洁白中透着粉色。

瓜子脸,大眼睛,长发及腰,一双美腿,当然人家用雪白的长裙遮掩了,但这不妨碍许辰的遐想。好吧!许辰承认,自己心动了,全是自己的菜啊!许辰不由得的多看了几眼。

仿佛是感觉到了许辰的目光,少女转过头来看了许辰一眼,闹得许辰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视线,只是眼角却一直盯着少女看。

刚才惊鸿一瞥看的不是很仔细,现在当面看,许辰才发xiàn

少女的脸真的是很精致,越看越耐看。只是少女的双眼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倒为这位明媚的少女增添了一些别样的动人。

“她到底在为何事伤感呢?”许辰不由得在心中想着。

少女的船开动了,望了许辰一眼后,少女便转身进了船舱,此时许辰才注意到,少女身旁竟然还有着一位负剑的英俊少年。英俊少年此刻用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许辰,仿佛要将许辰生生刺穿似的。

许辰才懒得去在意这打了鸡血般的少年,他依旧直勾勾的注视着少女离去的地方,回想着刚才的倩影,有些怅然若失……

“公子,船已经走了!”彭泽的声音突兀的在许辰耳旁响起。

“啊?哦……不是!你说什么船啊?”刚说出口才发xiàn

自己失态的许辰急忙打了个马虎眼。

“没什么船,刚才公子看见的风景想必不错吧!”彭泽笑了笑说道,许辰的神态他岂能不知,他也是有过少年慕艾的岁月的。对于自家的这位公子,彭泽此前的感觉便只有敬畏,敬畏于许辰的手段和实力,刚才许辰这么不经意露出的一丝少年心性倒让彭泽觉得许辰更加的真实,更加的可以让人靠近,要知dào

刚才许辰的表现绝对是下意识的,不可能做作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表现这些。

“是啊!刚才岛上的风景是很美啊!那山,那水,那鸟都很美啊!呵呵……”

“……还有那人!”这是许辰在心里加上去的,也不知今日一别,此生能否有缘再见……

第六十二章 玢豳文磷

让我们将时光稍稍回流一些,回到二十多日前的七夕佳节。当少年们正在豫章城南浦大街上畅游时,当许辰写下那“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鹊桥仙》时,在离豫章城数百里远的一处小院内,一个少女同样在向上苍祈求着属于她的幸福……

豫章城东北,隔着数百里的距离有一座美丽的小县城,浮梁县。浮梁县旧称新平县,武德八年撤县,开元四年复置,称为新昌县,天宝元年才改为现如今的浮梁县。

浮梁县隶属于鄱阳郡,位于黄山,怀玉山余脉与鄱阳湖平原的过渡地带,更是附近数郡的交通咽喉。

一条昌江穿城而过,在昌江之南有一座小镇,名为昌南镇。提起这个名字恐怕除了本乡之人外很少有人知晓,但是两百多年后她的另一个名字却广为世人所知,甚至于成了中国的代名词。两百多年后的宋真宗景德元年,因昌南镇所产青白瓷质地优良,特为真宗以年号命名为“景德镇”,从此延传千年。

如今的昌南镇已经初显她“瓷都”的盛名,小小的镇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立了一个小窑,用以烧制瓷器。镇子附近的群山上有着烧制瓷器所需的最好的土壤,昌南镇的乡民仿佛更加明白取舍之道,虽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也没有做那涸泽而渔的事。

美丽的山脉上没有那些随处可见的坑洞,淳朴的乡民们秉承着天地间的平衡之道,每从山间取出一筐土,便要从别处挑来另一筐土填上。如今的昌南镇瓷器的产量没有后世那么大,可是名气却也不小。在吴越镇聚集的海商们,时不时也会来这里采买一些瓷器,用海船销往遥远的海外。

昌南镇的东头,靠近群山的地方有一座别致的小院,小院不大,两进的屋子里住着一家三口人,外带着两个中年的仆从。家中的男主人在县衙内任了一个无品级的官吏,谓之“市令”,虽是无品的胥吏可也是个紧要的位子。“市令”掌管阖县的商贾之事,昌南镇瓷器远销海外,每年的贸易量惊人,从中而来的商税每年都要比县里的田赋多出许多。

这么一个油水十足的位子,那真是给个县丞都不换的。可是这个浮梁县的“市令”唤作唐远的中年人确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从不在这商税上下手。倒也不是这唐远为人古板,古板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紧要的位子上一坐二十年。其实每年衙门里分润的时候,唐远都会将自己的那份分出一半来当做红包奖励那些办事得力的属下,另外一半则请衙门内的同僚喝酒耍乐花费掉,平时遇上谁有个难事也会接济一二,倒似一个“及时雨”般的人物。

那有人便要问了,这唐远有那么多余财供其挥霍吗?其实唐远虽然家境殷实却也算不上巨富之家,平日之间的花销全靠着祖上穿下的一门手艺,烧制瓷器。唐远的先祖都是烧瓷的好手,传到唐远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这手艺哪怕是在这家家制瓷的昌南镇也算是顶尖的,没有之一。

所以,凭着急公好义的性子,外加在镇上的瓷工中权威般的身份,浮梁县这几乎以销售瓷器为主业的市令之位自然非其莫属了。

唐远年轻时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完婚,数年后便生下一女,因出生之时肤白似雪,便为之取名为“雪玢(bin)”,取的是司马相如《上林赋》中的“珉玉旁唐,玢豳文磷。”之意。“玢”为玉名,惜无实物,郭璞谓之“玢豳,文理貌也。”,实为憾事。

小雪玢出落的果真是玲珑有致,前年便已及笄,这两年来上门提亲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只是唐远夫妇对女儿宠爱极深,不忍分离,便都推却了。眼看女儿过了今年中秋便十七了,唐远的夫人唐氏再也忍不住着急了起来,这两天旁敲侧击的问了女儿好几次,都被女儿委婉的绕开了。

今日七月初七,七夕佳节,对于女子来说更是一年中最重yào

的“乞巧节”。

天才刚黑,高家三口吃完晚饭后,母亲唐氏便拉着女儿雪玢来到后院,仆人吴妈早已将乞巧节所需的针、线、绣帕等物备齐。

古时的女子在乞巧节这一日便能广邀闺中好友齐聚家中,述说一些私房话,做一些女孩家的游戏,当然最后都会亲自动手绣一幅锦帕,好比试一番,看看谁的手艺更好,得胜者也少不了一番彩头。少女们的这般作为以示向织女祈求一手好的针线手艺。

但是今年,雪玢却只能一个人过乞巧节了,因为同龄的一些闺中好友,这两年来也已经纷纷嫁人了,剩下的一些也不好请她这么个“大龄剩女”去参加女儿家的节日。

看着空荡荡的小院,想着往年热热闹闹的场景,母亲唐氏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娘,您有什么心事吗?”女儿开口了,声音清脆婉转,甚为动人。

“娘的心事就是你啊!”唐氏双眼注视着女儿。

“啊?女儿我很好,没什么事啊!”雪玢一脸疑惑的样子,一双大眼中却有着藏不住的狡黠。

“你这个死丫头!还跟为娘装糊涂是吧!”唐氏说着用手指重重的点了下女儿光洁的额头。

“嘿嘿。”雪玢笑着吐了吐舌头。

“唉……都是为娘的不好,不该这么惯着你,你看看你那些儿时好友,现如今都是孩子他妈了!”唐氏说着说着又叹气道。

“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人,一辈子陪着父亲还有母亲,不好吗?”说着,少女竟撒起娇来。

“娘倒是想啊!可是女孩子家哪有不嫁人的!终归还是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托付终身的。”母亲就像全天下其他的母亲一样,既不舍又坚决的教育着恋家的女儿。

“话说,我们家小玢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啊?”唐氏竟饶有兴致的问起自己的女儿来。

“娘……”和别的少女一样,聊到这个话题总归是会害羞的,更何况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

“让娘猜猜,女儿是不是喜欢焱儿啊?”唐氏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自家女儿青梅竹马的少年。

“焱儿这孩子确实不错!你们两又是青梅竹马的,正好和你爹娘一样。”母亲越想越觉得合适,都没去注意女儿的脸色了。

“娘!谁喜欢他了!一个流鼻涕的小屁孩!”雪玢嘴里狠狠的说道,只是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也不坚决。

“谁说我流鼻涕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玢你别瞎说好不好!”突然间小院内传来一声无辜的争诉。

“小焱子!你又偷听!”少女一听这声音便知来人是谁,恶狠狠的出声道。

“哪有!我明明才刚到好吧!真的……刚到!”说完一个身影便从高高的围墙上纵身跃了下来,落地无声,端的是好俊的轻功。

来人站定,从黑暗中走出,只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身材修长,脸若刀削,剑眉星目,尤其双臂匀称,走动间摇摆有律,一看便知手上的功夫不浅。

少年唤作肖焱,是雪玢青梅竹马的玩伴。

“婶婶好!”肖焱一进院子便向唐氏行礼道。

“好,好,小焱啊!以后进来的时候还是走正门吧。”唐氏笑了笑说道。

“就是!翻墙而入的那是小贼。”少女也在一旁帮腔道。

“哦……这不是方便嘛!”当然,肖焱最后半句是低声说的。

“是啊!就你肖大侠功夫高,越高墙如履平地。”可惜,少年的声音没有逃过少女的耳朵。

“嘿嘿”肖焱傻笑了两声。

眼看着女儿和少年两个在一起打闹,唐氏是越来越觉得二人合适,想着待会儿就去和丈夫说说,让丈夫去和他的肖兄弟说说。

“小焱,你们聊,婶婶去给你拿吃食去!”说着唐氏便借机走开了。

“咦,这手帕上的两只鸭子真好kàn

!小玢这是你绣的啊?”少年忽然拿起案几上的一块手帕对着少女问道。

“……那是鸳鸯!”少女这句话是真的恶狠狠的说出来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

“哦……原来这就是鸳鸯啊!失敬,失敬!”肖焱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少女生气了,刚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自己的作品心头又涌上一股挫败感。

“其实,不会绣花也没什么的。”少年发xiàn

了少女的失落,忙安慰道。

“谁说的,女子不会女红,哪有婆家会要?”别看少女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一涉及到这终身大事,也难免有些惆怅。

“没人要,我要啊!”肖焱在心头狂喊,可是他是不敢说出来的,以前自己这么说,无一不被少女狠揍一顿。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不会就不会喽,我娘他也不会女红啊!”看来少年依旧不死心,只是学聪明了些。

“小焱子,你皮又痒了是吧?”少女眯着眼,暼着肖焱说道。

“又来了……”肖焱被看的心头发毛,以往每次的皮肉之苦也都是在这种眼神之后。

“咦,刚才小玢你向织女祈求了什么愿望啊?”肖焱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少女想着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也不好做了一些不太淑女的事,便放过了肖焱。

“还能求什么啊!当然是祈求父母身康体健,长命百岁喽!”少女淡淡的回答道。

“就没求点别的吗?”少年依旧满脸八卦的问道。

“那你觉得我该再求点什么呢?”少女一脸玩味的看着肖焱。

“今天可是七夕佳节啊!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啊!”肖焱一本正经的强调道。

“所以呢?”少女问道。

“你难道就没……祈求一些像自己未来夫君该是什么样子的之类的愿望吗?”肖焱终于还是下决心把话说了出来,同时一脸希翼的看着少女。

“有啊!”少女点了点头。

“真的?那小玢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夫君啊?”肖焱激动地说道,就差没说出来“我一定会做到的!”这句话了。

“嗯……我以后的夫君嘛,一定要是个大才子!写的诗词要比李太白还好才行!”少女一脸坚定地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啊?那些诗词有啥用啊?又不能当饭吃……”肖焱听完后,垂头丧气的嘟囔道。

“嘿嘿……”少女见状,忽而掩嘴笑了起来。

月色渐渐迷离,远处的群山朦朦胧胧的,仿佛也在期翼着少女美好的未来……

第六十三章 青白瓷

【青白瓷历史上的考究最早是出现于北宋时期的景德镇,但是在景德镇的地方县志上又说是最早出现于唐代,此处出于剧情需yào

将其放在了唐代,望诸位书友见谅!】

唐氏回去和夫君唐远一说,唐远想了想便也觉得肖焱这孩子的确不错,和自家女儿也挺般配的,唐肖两家也是多年的交情,要是能结成亲家自然是喜上加喜。于是第二日清晨便寻了个由头前往肖府拜会自家的肖兄弟。

肖府就在唐府的东边,两家之间就隔着一条不到一丈宽的青石小道,凭着肖焱那落地无声的轻功,这么点距离还真不算什么。在自家院子提气一纵,翻上围墙,再往对面一跃,轻轻松松就能跨到唐府的院墙,可不就是十分方便嘛!

当然唐远是不能图这方便的,再说唐远也不会武功。

唐远来到肖府大门前,向看门的老汉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了进去,唐肖两家相交十多年,早已不分彼此,自然不再需yào

那些虚礼。

肖府的院子很大,比唐府的要大的多,只是住人的屋子依旧只有那么几间,毕竟肖府的人不多。倒是在屋后有一块山脚下的巨大空地,都被肖家人圈了进去做成了一个校场似的后院。唐远绕到后院,此时肖家主人肖逸正在校场上领着儿子肖焱练剑。

肖家没有女主人,或者说唐远从未见到过,十几年前当肖逸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肖焱来到昌南镇时,唐远便没见过肖家的女主人。后来唐远委婉的询问过,肖逸也只是说了句“过世了。”,此后唐远也没在打听过。

其实对于自己这个相交十多年的肖兄弟,唐远并不是完全了解,关于自己的过去,肖逸也从未提起。只是当年肖逸独身来到昌南镇的时候,挥手间便置办下了一份丰厚的家业,而且在这浮梁县内也颇有名望,就连县尊大人也数次来访。只是肖逸此人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和唐远有些交往之外,似乎也从未见他和他人往来。种种的一切,都给这个肖逸蒙上了一层神mì

的面纱,只是对于这些唐远并不在乎,谁都有过去,要是去强求这些反倒伤了兄弟间的情谊,怕也是为此,肖唐二人才能相交十多年吧。

校场上的肖家父子正在对战,只见二人皆手持竹剑,动作忽而轻盈,忽而沉稳,忽疾忽缓。唐远是个外行人,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觉得二人使的剑法有些不像是男人该使的,倒像是曾经在豫章城见过的一次女子剑舞,只是看上去又有不同,着实是奇怪的紧。

唐远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去捏泥巴呢。

唐远静静地站在校场周边的垂柳下面,一刻钟后,肖家父子二人停下了手中的剑。

“倒让唐兄旧候了,见谅!”肖逸向着唐远走了过来,远远的拱手见礼说道。

“也没等多久,能欣赏到肖兄弟的剑术,等一阵子也是应该的嘛!”唐远笑着说道。

“哈哈,唐兄你还是那么会说话。”肖逸大笑了几声道。

“唐伯伯好!”肖焱恭敬的向唐远见礼,唐远痴长肖逸几岁,不仅如此,就连唐雪玢也比肖焱大几个月,所以在肖焱面前,唐雪玢总是一副大姐头的做派。

“小焱啊,练的不错嘛,我看再过几年就要赶上你爹了。”其实唐远压根看不出来肖焱的剑法如何,只是今天自己带着别样的心思来,总要说几声夸奖的话,可又不能太露骨,实在是难为了粗通文墨的唐远了。

“唐伯伯谬赞了,小侄还差的远呢!”肖焱连忙说道。

“行了,焱儿你退下吧,为父有些话要和你唐伯伯说。”肖逸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看见唐远今日前来,想来是有些事与自己谈。

“是,焱儿告退。”肖焱听见父亲的话,立马躬身退下,严父的作风显露无疑。

唐远看着一表人才的肖焱,不仅举止有度,还斯文有礼,简直是越看越喜欢,也愈加觉得肖焱和女儿是一对良配。

“唐兄,唐兄,焱儿已经走了,咱们去凉亭坐坐吧。”肖逸唤回了走神的唐远,建议道。

“哦,好,好啊!”唐远也意识道自己失态,忙打了个马虎。

二人走到校场边上的一座凉亭坐下,这座凉亭是肖府原来的主人建造的,肖逸扩建后院时,看这凉亭造型不错,便留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空旷的校场边留着这么一个造型别致的凉亭,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只是肖逸是个武人,也不在乎这些。

肖逸吩咐仆人端来茶点,便和唐远聊了起来。

“唐兄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肖逸问道。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起多日未见兄弟,想的慌,所以今日便来看看。”唐远犹豫片刻说道,这也是必然的,唐远身为女方家长,这种提亲的事自然不可能由他先开口。

“那是,听闻唐兄近日来在构思一种新型的瓷器,想来是很忙的。”肖逸虽然已经看出了一些唐远的来意,只是似乎出于一些别的考lǜ

也没有捅破。

雪玢这女娃肖逸是经常见的,不仅人长得漂亮,更兼知书达理,脾气秉性也好,能娶回来当儿媳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自家有自家的难处,却不能为外人说道。

“是啊,改日瓷器烧好了,一定送来给肖兄弟赏玩赏玩。”一提到瓷器这个自己的专长,唐远就有些兴奋。

“那敢情好!只是肖某一介粗人怕是品鉴不出唐兄的大作啊。”肖逸笑了笑说道。

“不会的,这回的瓷器肖兄弟一定能看出它的好来的!”唐远卖了个关子,神mì

的说道。

“哦?那倒要好好见识一番了。”眼见唐远被自己扯开话题,肖逸也松了口气,要是唐远开口说出那些话来,到时自己要是拒绝的话,一定会伤了这多年的兄弟之情的。

聊着聊着,唐远忽然间意识到话题离自己此来的目的越来越远了,唐远就有些着急了。可是自己试了许多次将话题移开,今日的肖逸却仿佛变成了一个陶瓷爱好者,专门和自己聊一些瓷器上的事,唐远也不好拒绝。

终于等到一个空子,唐远正准bèi

豁出去,给对方一些明显的提示时,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唐远听的清楚,那是自家仆人吴伯的声音。

“老爷,老爷,烧好了,烧好了!”吴伯一边向这边跑来,还一边不停的叫道,满脸的喜色。

“什么烧好了?”唐远一听见吴伯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动。吴伯老成持重,没什么大事是绝计不会如此慌张的,加上他喊叫的内容,唐远不由得想到了一件事,等到吴伯跑到跟前,连忙双手握住了吴伯,大声说道。

“老爷,是青白瓷,家里的窑工来报说是青白瓷烧好了!”吴伯年纪大了,刚跑了这么一段路,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真的?”听见吴伯的话,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唐远激动的握紧了吴伯,也不管年迈的吴伯能不能承shòu自己的手劲。

“真的!当然是真的!”吴伯也能明白唐远的激动,没有介yì

,强忍着疼痛说道。

“太好了!快!快带我去!”激动的唐远早就忘了其余的一切,连忙拽着吴伯就要往外走。

吴伯无奈的望了望肖逸,算是代主人和他告别。肖逸也知dào

自家这个唐兄对于瓷器的痴迷,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小节,微笑着对着吴伯做了个拜别的手势。

唐远一脸兴奋的拉着吴伯飞快的向自家的瓷窑跑去,可怜的吴伯在后面努力的跟着。

唐家的瓷窑在东边的山脚下,实jì

上昌南镇大部分的瓷窑都在这边,毕竟谁也不可能把土窑放在家里,危险不说,大热天的家里人还要不要过了。

二人赶到瓷窑,里面的工匠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工匠们都是唐家用了好几代的老人了,忠诚自然不用说。唐远身为昌南镇最好的烧瓷匠,时不时的都会烧出一些新品种的瓷器,但是这一次却和之前的不一样。唐远早在数年前就在研究这一次的新品种瓷器,是想着结合南方的青瓷和北方的白瓷烧出一种新的瓷器,唐远将其命名为“青白瓷”。

工匠们都是这一行的老人了,自然知dào

一个新的品种对于一个行业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保密的工作做的自然十分到位。

唐远没去理会见礼的工匠们,他现在的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他的瓷器上,那里还能顾忌到其它。工匠们也深知主家的脾气,不以为意。

唐远来到一座刚熄火的瓷窑边,这年代的冷却工艺还不是很成熟,用的还是自然冷却的法子。瓷工们为了让瓷器最后定型,也是为了防止瓷器骤然拿出,内外温差较大导致瓷器出现裂痕,所以在瓷窑熄火后,依然不会将瓷器拿出,待到瓷器彻底自然冷却下来后,才会将其取出。

焦急的唐远是个老瓷匠了,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不能取出来却不妨碍唐远透过瓷窑门上的小口,提前观看他的作品。

瓷窑内的土架子上放置的是一个小碗,这也是烧制新品种的惯例,由简入繁。被唐远寄以厚望的青白瓷此刻还没有显现出她的魅力来,和别的尚未冷却的瓷器一样,还只是通红通红的。

终于,等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可以出窑的时候了。唐远也没让他人动手,卷起袖子拿起铁制的铲子,小心翼翼的将瓷器取了出来。

刚出窑的瓷器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一尘不染,洁白无暇。

只见小碗胎质细密,呈白色,碗壁晶莹剔透,整只碗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如玉般柔和的光泽。

“成了!成了!”唐远激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众人间响起。

“东家,这……这是瓷碗吗?”一个为首的工匠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虽然他是亲眼看到唐远制作刚才也是看见他从窑中取出来的,可是看见眼前的这碗,这哪里是瓷碗嘛,这分明就是玉碗啊!还是一只制作精良的玉碗!

光洁无暇的碗壁上,白中又透着一点淡青色,非但没有降低碗的美,反而让整只碗更加像是一块玉雕琢出来的。

瓷器仿玉,这一个所有瓷工们上千年的梦想终于在唐远手中完成了!

“当然是瓷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青白瓷!哈哈哈”唐远说着说着便大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是喜极而泣的泪!

多年的夙愿终于完成,从此,中国的瓷器中又将多出一个崭新的品种,青白瓷,有着“假玉”美称的青白瓷!

第六十四章 玢

在瓷窑中待到快正午时分,兴奋的唐远才想起来应该回家去向妻子报喜,同时也一同分享这份喜悦。将瓷碗细细的包裹起来揣在怀里,唐远此刻竟有些像得手后的梁上君子,一路上兴奋却又惴惴不安的双手捂住怀里,向家中飞快地走去,生怕怀里的东西有个闪失。

一路上遇到相识的熟人竟也忘了去打招呼,倒闹的那些熟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镇上的居民大多认识唐远,不然还真保不准报官将这形迹可疑的唐远给抓起来。

“柔娘,快来!给你看一样东西!”唐远一回家便兴冲冲的跑去找妻子,连妻子的乳名都叫了出来。

“又烧出来什么好东西了?”望着像孩子般冒失的闯进屋里来的丈夫,唐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别看唐远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但只要是每次烧制出新的瓷器时,就会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

每当此时,唐氏自然也会迁就他,和丈夫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和快乐。

“你看!”唐远宝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打开,献宝似的递给妻子。

唐氏接过一看,竟是一个洁白如玉的小碗!

“哇!好漂亮的玉碗啊!”唐氏夸张的叫了出来,甚至以手捂嘴。

唐氏自然知dào

丈夫拿出来的不是玉碗,也只能是瓷器才能让丈夫如此兴奋,只是多年的夫妻早已是配合默契,唐氏知dào

此时的丈夫需yào

自己的赞赏。

“嘿嘿,错了!这不是玉碗!”唐远也很享shòu

妻子惊讶和崇拜的眼神。

“不是玉碗,那是什么啊?”唐氏接着表演道。

“你猜猜!”唐远一脸得yì

的说道。

“嗯……猜不出来,远哥,你快说吧!”唐氏一本正经,满脸疑惑的说道。

“嘿嘿,当然是瓷器了!”看着妻子疑惑的眼神,唐远更加得yì

了。

“哇!原来是瓷器啊!要是远哥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玉器呢!”唐氏一脸释然的说道。

不得不说,唐氏表演法则果然霸气!把咱们唐大爷哄的是更加的兴奋。夫妻两个便是用着彼此之间如此的默契来维持着多年的生活,平平淡淡却又乐趣无穷。

“爹,娘是什么东西这么有趣啊?大白天的秀恩爱也不知dào

关门,嘿嘿。”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死丫头!连你爹娘都编排上了是吧!”唐氏一听女儿挪揄的声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怕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嘴巴很严的!不会出去乱说,放心吧!”唐雪玢一本正经的对着母亲保证道。

“你看看!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惯坏了!都长成野丫头了,这以后还有谁敢要啊!”唐氏拉着丈夫的手臂,抱怨道。

“你惯的也不比我少吧?”唐远心里嘀咕道,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嘴里还不忘给女儿辩解道:“女儿嘛!就是得惯着点养!”

“还是爹爹对女儿最好!”唐雪玢拉着父亲的另一只手,把头埋进父亲怀里,撒娇道。

“是啊!你爹对你可好了!今天都给你提亲去了!”唐氏忽然间起了调侃女儿的心思。

“什么?娘,你说什么?”果然,听到这个惊人消息后,唐雪玢立马就从爹爹怀里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母亲,随即又直视着父亲。

唐远被女儿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揉了揉鼻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

“说吧,反正今天都去了,还能瞒多久啊!”唐氏推了推丈夫,示意丈夫对女儿坦白。

“这个嘛……爹爹今天的确是去了,可是……”唐远依旧结结巴巴。

“娘……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啊?您怎么老想着把我嫁人呢!”唐雪玢听见父亲确认后,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瞎说什么呢,你当然是你娘亲生的了!这个爹爹可以作证!”唐远认真的说道。

唐氏依旧笑眯眯的,只是放在唐远背后的手用力的在唐远腰部狠狠的拧了一把。这下连肖焱都可以确定了,母女两个打人的时候那个表情完全就是如出一辙嘛。

“这个……其实吧,今天我去肖兄弟家里……”眼见屋里的火气值蹭蹭的往上冒,决定还是赶紧把实话说出来,毕竟腰间真的很痛啊!

“什么!爹,你居然去向肖叔叔提亲?那岂不是说小焱子……”唐雪玢听到这里更加惊呆了。

“其实,也没有啦!爹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吴伯拉到瓷窑去了……”唐远终于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

“什么?”这回叫出声来的是唐氏,母女两个果然很像!唐氏自然清楚,哪里是什么被拉着,一定是丈夫拉着吴伯跑的!自己这个丈夫一定是在中途听到瓷器烧好的消息,立马什么事都忘了,直接就跑了!所以,后果就是,唐远腰部又遭受了一次更加猛烈的重击。

“哦……”听见爹爹的话,唐雪玢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也说不上是失落。就和唐雪玢从来就分不清她和肖焱之间是姐弟之间的关心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一样,此时少女的心也依旧迷茫着。

“小玢,快来看,这是爹爹新烧出来的瓷器!”唐远眼见母女二人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

“哦……哇!好漂亮的玉碗啊!”母女二人再一次显现出惊人的相似。

“什么玉碗啊!分明是泥巴烧出来的!”这一回母亲看来是生气了,直接拆穿了父亲的把戏。

“嘿嘿,柔娘,你……别生气嘛!”唐远对着妻子哄道。

“让你办点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就知dào

烧你的瓷器!”唐氏气呼呼的说道。

“这个……”唐远见妻子还在生气,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刚才爹爹帮了你,你总得出力哄哄你妈吧,不然今天咱爷俩还要不要过了。

聪明的雪玢一下就明白了老爹的心思,忙用嗲嗲的声音对着母亲说道:“娘,你快来看嘛,爹爹做的瓷器多好kàn

啊!到时让爹爹再给娘你做一个坠子挂着,娘你说好不好?”

“谁要他的坠子了。”果然,还是女儿最了解母亲的心思,唐氏虽然嘴里依旧不肯松口,态度上还是缓了不少。

“嘿嘿”唐雪玢也跟着傻笑,同时还用眼角瞥了一下父亲,意思是“看!还是我厉害吧!”

唐远也对女儿竖起了大拇指,表扬女儿的作为。

“对!等爹爹明天就去瓷窑给小玢还有柔娘你一人做一套首饰,虽是瓷器,却远胜玉器。”唐远连忙许诺道。看来古今的男人但凡惹恼了妻子,哄老婆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那是!爹爹做的瓷器那可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女儿也在边上帮腔道。

在父女俩的努力下,唐氏的气终于消了,可也不忘再次叮嘱唐远下次再去肖家问问。唐远自然满口答yīng

,也不顾女儿频频使来的眼色。

“远哥,这瓷器可有名号?”唐氏手里把玩着如玉的瓷碗,对着丈夫问道。

“嗯……这瓷器是我将青瓷和白瓷结合在一起制出来的,所以便叫做青白瓷。”唐远说道。

“青白瓷,这名字不好,太普通了!”唐氏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请夫人给取一个吧!你也知dào

,为夫我书读的不多。”唐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看……不如就便宜这个丫头好了!用她的名字来命名吧!”唐氏想了想,用手指着女儿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叫做玢瓷?”唐远想了想,又拍了拍手赞道:“秒!秒啊!玢本玉名,世间却无此玉,这青白瓷似玉非玉,用此命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还不只呢!这两样东西还都是你的作品呢!”唐氏瞅了一眼女儿对丈夫说道,看来女儿的那句话对她伤害不小啊!到现在还不忘强调一遍。

“娘……”聪明的少女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撒娇道。

“死丫头!”母亲拉过女儿的手,将瓷碗递了过去。

“玢瓷……”唐雪玢抚摸着用自己名字命名的瓷器,仿佛有一种抚摸姐妹的感觉。

……

接下来的十几天,唐远一直在自家的瓷窑里忙碌着,新的瓷器虽然做好了,但一些后续的扫尾的工作还需yào

他来忙碌,再者他还需yào

为自家的妻女烧制一些礼物,这是身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另外下个月中秋便是女儿十七岁生辰了,做父亲的也得为女儿准bèi

一份像样的礼物。而唐雪玢见父亲正在忙碌忘了去肖家提自己的事自然也是轻松了不少,少女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比较迷糊,她还需yào

一些时间来思考。

只是,命运总是喜欢和善良的人们开一些玩笑,对于少女来说,她真的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

忙碌的唐远并没有注意到,正在为自己的大事而迷糊的唐雪玢也没有注意到,一场风暴正在从平静的小镇的西南方数百里处酝酿,要不了多少时间便会席卷这个美丽的小镇,给他们家平静的生活带来巨变……惨烈的剧变!

第六十五章 玉分(一)

昌南镇西南,数百里外的豫章城内,城北边的一座靠近太守别苑的大宅子里,此时正有一个四旬的中年男人正在愁苦着。

男人姓段名璋字志辉,乃是豫章郡的长史,从五品上的封疆大吏,是除了太守和别驾之外豫章郡内的第三号人物。

豫章郡本就是上郡,比周边的几个郡都要高上一级,加上又是整个江南西道的首府所在,太守王冼更是兼着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为整个江南西道的军政一把手,所以豫章郡的属官们虽然级别和其他上郡一样,但是地位无形中却要高出那么一截。

唐时地方官制,改前朝的州为郡,只是天宝年间又被玄宗罢州设郡,地方一把手的称呼也由刺史复为太守。太守身为一郡长官,任期一般为三到五年,任毕还朝,而且一般都不是本土人士,这也是郡县制的一大优点,能够有效地遏制地方宗族实力。

同时为了防止太守们像汉代一样最终演变为实权割据,又在太守之下设立了“别驾”、“长史”、“司马”三职分掌监察军政,这三人“纪纲众务,通判列曹”,年终还要轮流入京,向中央zf汇报一年以来本地的政务、户口和赋役情况。

段璋的烦恼便来自于去年入京汇报时从好友那里得来的一则秘闻,虽是秘闻,可是好友身处中枢要职,得来的消息自然不是那种在街头巷尾市井之徒间传扬的货色。

为了应对这件事,段璋不惜花费重大代价从豫章司马手上换来今年再次进京的名额,可是此次进京所要准bèi

的东西却让段璋伤透了脑筋。

这一次段璋进京主要便是为了去见一个贵人,只要能让贵人满yì

,自己以后青云直上那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但是身为贵人什么样的稀世珍宝没见过呢,这豫章城虽说也是大城,可是连扬州城都比不上,更别提长安和洛阳了,自己身在此处又能找出什么贵人没见过的好东西来呢?

眼看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需yào

的珍宝却依旧没有着落,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吗?

不!绝不!段璋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儿时家中贫困,每天都只能吃个半饱却依然手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几本残书,饥饿使得头脑愈加的混沌,段璋每天都要花费极大的功夫才能将书中的文字记住。

后来好不容易得到了使君的推荐,进京赶考,进士及第,完成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华丽转身。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余年宦海沉浮,费尽心机才爬到今日这般地位。

可是官越往上当越难,朝堂上的位子一共就那么几个,自己要想再进一步要是没有贵人相助的话就得再苦熬十几年,到了那时自己都成了白头老翁了,就算爬了上去又能当几天?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面前,只要抓住了不但可以省去十几年的韶华时光,后半生哪怕是登阁拜相都是有可能的。如此机缘你让段璋哪里敢放qì



可是这珍宝又岂是那么好寻的呢……

也许是段璋的祈祷感动了上天,亦或是段璋这些日子的强烈欲望终于惊动了有心的人,总之,在今天段长史将迎来那个等候已久的人或东西。

很快正在书房内纠结的段璋便被管家惊醒,不耐烦的段璋听完管家的述说后忽然来了一些兴致或者说燃起一丝希望。

“府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有要事要面见老爷,说是老爷需yào

的东西,他带来了!”管家说的便是这番话。

“不可能!为了保密我从未将此事泄露出去!”听完管家的话后段璋脑子里首先冒出的便是这个念头,还带着一些惊惧。但是段璋转念又想了想却又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是那几次喝醉酒后,无意中说漏了?”段璋有几次外出和好友饮酒作乐,许是因为高兴自己寻得了一条青云之路又或者是苦寻珍宝而不得的苦闷,使得自己曾向好友们透露了将要寻找珍宝的心思。

“这个人很可疑!”这是段璋在司考片刻后做出的对于外面那个献宝者的评断。

只是对方能探知到自己的目的可见绝非普通人,而且既然已经知dào

了自己的目的还敢明目张胆的前来,手上拿着的必然是对方觉得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以他们那样的身份和眼界,拿出来的这东西必是精品!

这便是段璋随后得出来的结论,宦海沉浮十多年,能爬到这个地位的又有几个庸人,哪怕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必然是精通的。

也许是被寻找珍宝这事闹得实在是心力交瘁,又或是对自己能力手段的信任,段璋最终还是让对方进门了。

没在客厅,那人的身份还不够格,就在这书房内,段璋接见了那个献宝者。

一个身材瘦弱,满脸谄媚的中年人,也许是卑躬屈膝惯了这个人的背有点驼。段璋只看一眼便知dào

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也就失去了探寻的心思,开门见山的说道:“把你带来的东西呈上来吧!”

“回禀使君大人,小的侯泽,是鄱阳郡浮梁县人士,浮梁县大人您知dào

吗?这浮梁县啊专门……”这个侯泽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丝毫没有注意到段璋脸上的不耐,依旧低着头在那里絮絮叨叨。

“够了!把你带的东西拿出来!”终于段璋还是忍不住制止了对方的絮叨,口气虽平淡却含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十几年的官宦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势,那种对着小民百姓还要靠疾声历喝来凸显威严的官吏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真zhèng

的高官早就修liàn

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至少面对身份比他们低的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哦……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这就取出来!”侯泽终于被段璋的威严惊醒,刚进来的时候,脑子里紧张的什么都忘了,只顾着说自己的来历了,到现在才想起今天所来的目的。

“大人请看!”侯泽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碗,洁白无暇的碗壁中透着一丝淡淡的青色,竟和唐远的那只碗一模一样!

“玉碗?”段璋取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的观摩,只见这只玉碗除了材质自己没有见过,不知用何种玉材雕刻而成以外,无论形状还是款式完全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甚至于连一点花纹都没有,这么一个碗对那寻常百姓来说可能算是宝贝,可是比这名贵的碗自己都有好多,又哪里能让京中的贵人看上呢?对方身后之人费这么大功夫难不成就为了送这么一东西来消遣本官吗?

段璋想了一会儿没想通,但他也没有立kè

发火,眼前这么个人还不够资格让他发火。

“这只玉碗便是你要献的宝物?”段璋依旧平淡的问道。

“是……额……不是,不是!”侯泽又开始紧张了,也可以说是从将碗交给长史大人的时候就开始惴惴不安了。

前几天自己还在浮梁县的家中,突然有一个人前来拜会,告知自己昌南镇的那个市令唐远又捣鼓出一个新品种的瓷器。

对于这个唐远,侯泽是一百个瞧不上的,明明守着一个金窝窝,却硬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非但不捞好处,年底得来的分红还给全散出去,自己过的苦哈哈的每天就知dào

往热的要死的窑洞里钻。偏偏还取了当年镇上最漂亮的柔娘,生出的女儿也出落的貌美如花,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最重yào

的还不是这个,前几年县里新来了个县尊,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了县尊好色的品性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他当了个小妾,为的便是好让县尊给自己谋取市令这个职位。哪里知dào

在县尊排衙的时候提出要将自己提拔为市令之时,上到县丞下到衙门内的捕快杂吏竟无一人同意,这些人全都被那该死的唐远这些年来的做作给买通了。

县尊大人初来乍到,为了保证自己以后的政令能够通行的下去,也不好驳了全县官吏的面子,只好作罢。等到以后自己数次求上门去的时候,县尊大人也都是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后来便彻底没了回音,闹得侯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都成了全县人的笑柄。

从此以后侯泽便愈加的仇恨起唐远来了,这一次那个神mì

人找上门来,说能让自己如愿以偿,说不定还能让唐远家破人亡。想起柔娘那美颜的容貌和曼妙的身姿,还有她那同样美貌的女儿,侯泽的心早就火热火热的了,哪里会去管这其中有没有别的计较,兴冲冲的带着神mì

人给自己的东西按着他的指点来到了豫章城的段长史府上。只是侯泽也看过包裹中的东西,听神mì

人说这就是唐远新烧出来的瓷器,只是这么一块烧出来的泥疙瘩真能入使君大人的法眼吗?侯泽十分怀疑。

听见大人的话,他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是什么?”段璋问道。

“启禀大人,这碗不是玉碗!它只是一个瓷碗!”侯泽说道。

“什么?”段璋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再一次仔细的观察一遍手中的碗,表面光滑细腻,发出柔和的光泽,无论是从质感还是温度来说,这明明就是一只玉碗嘛!而且按照段璋的经验,这碗用的玉材还应该是一种名贵的玉,只是当世几种名贵玉材段璋都见过,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白中泛青的玉。

现如今听见侯泽说这只是瓷器,他自然惊讶莫名。

“你说这只是瓷器?什么瓷器?为何本官之前从未见过这种瓷器?”段璋来豫章这么多年的,对于瓷器自然不会陌生。

“大人这真的是瓷器,这是本县一个叫做唐远的人前些天刚刚烧出来的新品种瓷器!”侯泽见段璋起了怀疑,立马急了!

“大人要是不信,小人这就证明给大人看,将这瓷碗摔碎,大人只要一看断口便知真假!”说着,着急起来的侯泽竟然出手去抢夺段璋手上的碗,想要摔了来证明自己的话。

“放肆!”这句话是现在一旁的管家看见侯泽竟敢如此冒犯自家老爷,护主心切才大声喝道。

被这一声吓,侯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再一次跪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段璋没去理会像狗一样趴着的侯泽,他开始沉思起来……

首先,要考lǜ

的是这个侯泽身后之人的目的,当官当了这么久了,段璋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做什么事都要先计算一番得失。自己眼前的这个机会虽然难得,可是要是因此陷入了有心人的算计中那就得不偿失了,再高的官位也要有命去坐不是吗?

只是这身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呢?目前还不得而知,那就先不去想它。

再者便是这个玉碗,不,瓷碗了!从新奇上来说必然能让贵人眼中一亮,而且又是本地的土产即使送上去也不会招惹非议。这礼要送,官要当,而且还必须注意自己的名声,不然即使以后身居高位也容易根基不稳,到时被人打倒也只在旦夕之间。

所以从这一点上这个东西无异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这瓷器以后会不会满大街都是,失了珍贵,这个段璋倒不太担心,不是说这是新出的品种嘛,不管它是不是真的独一无二,段璋都会用自己的力量将它变的独一无二……

第六十六章 玉分(二)

七月二十五,这一天唐远依旧在瓷窑里忙碌着……

“咦,宋捕头!”唐府门前,吴伯正提着水桶在仔细清洗着门前的青石,忽然间见到一个人向自己走来。

“吴伯,唐市令可在府上?”来人在门前站定向着吴伯施礼问道。

“宋捕头来的不巧,老爷早些时候就离府去家中的瓷窑了。”

来者是浮梁县的捕头,是唐远的同僚兼好友,与吴伯也是熟识。

“没事,那宋某就去瓷窑寻他好了,吴伯您接着忙。”宋捕头为人豪爽,说话干脆,做起事来也直接,说完后便径直往东边走去。

唐家的瓷窑和镇上的大多瓷窑一样都设在镇子东头靠山的地方。

宋捕头直接来到唐家的瓷窑里,大早上的外面还是凉风习习,瓷窑里面却是酷热难耐,宋捕头好不容易在一群面目黝黑的工匠中找到了唐远。

“唐兄!”宋捕头凑过去大声喊道,瓷窑内热火朝天,工匠们干活的动静可算不上小。

“哦,是宋兄来了啊!”忙碌中的唐远听见声响后忙回过头来一看。

“唐兄,县尊大人有事请你去县衙一趟!”宋捕头大声喊道。

“什么?”宋捕头这句话有点长,唐远没太听清。

宋捕头又大声说了一遍,可是唐远依旧一脸迷茫,无奈中的宋捕头只好一把将唐远拉出瓷窑。来到外面不仅凉爽不少,耳旁的噪音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宋捕头顿感一身轻松,同时又摇了摇头,真不知自己这个兄弟怎么老喜欢往那瓷窑里跑。

待唐远站定,宋捕头这才将话再说了一遍,唐远得知是县尊大人找自己,也不敢怠慢,忙去河边清洗一番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才跟着宋捕头来到了昌江北边的县衙。

“县尊大人!”唐远一进县衙二堂便见县尊大人正在堂中等候自己,下首还坐着一人,竟然是侯泽。

侯泽昨日还在豫章城今日便赶回了浮梁县,手中还带着一封段璋亲笔写的加盖了印章的书信,当然混了这么多年的官场的段璋自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在县衙二堂后面的雅室内段璋的管家正悠闲的喝着茶,那封书信也只是给浮梁县令看了一遍便被段府管家取走了。

“唐市令来了啊。”县尊温和的笑着说道。

对于这个唐远,浮梁县令最开始的认识便是在当初那一次排衙上面,当自己提出要更换市令之时,全县的官吏们都一齐反对,这让县令大人吓了一跳。后来通过他渐渐的了解,才知dào

这个唐远在浮梁县竟如此得人心,于是后来县令便渐渐地不去管他了。自己一个外来的官吏想要把官当好,好到考核的时候能评个优等,升官离开这里,自然不能去和本地的这些地头蛇对着干,反正他也没威胁到自己的利益。至于侯泽的那个漂亮妹妹都已经成了自己的小妾了,他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能把她要回去?

所以,之后县令大人便再也没有管过唐远,加上唐远此人的确会做人也会办事,这么好的下属有哪个上级愿意换呢?可是后来一次无意中的发xiàn

,竟让他得知到这个唐远怕是没那么简单,这不是地头蛇,恐怕还是一头沉睡的老虎。不!应该说是卧在虎边的人!

那一次县令发xiàn

了住在唐远家边上的那户人家,家主叫做肖逸。肖逸这个名字勾起了他不久前的一次记忆……

那时候他刚刚科举完,没中进士,进士哪里是那么好中的,数千人进京赶考,每年就中几十个。他没那本事,只考了个明经,可是他又知dào

以自己的才学今生怕是也中不了进士了,所以也就绝了这个心思。

他花费数年时间在长安四处走动,耗费大量家财,终于让他得到了这个浮梁县县令的位子。浮梁县那可是中县,县令可是正七品上的官衔,这就是跟那些进士及第的人比也不差,能得到这个位子自然是得到了贵人相助。

在答谢贵人的时候,贵人好酒喝多了,便和自己说了一些以往的事,断断续续的,自己也没听太清,只是听他提起过一个叫做肖逸的人,说是他原来的同僚,还救过他的命,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便辞官远走他乡,据说是去了南边,也不知是在哪里,让他好生的想念。

等到县令大人再一次听到肖逸的名字时,立kè

就惊住了,想起贵人的酒后之言,他起了心思,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他数次拜访肖逸。肖逸也不好做出拒县尊于门外的惊人之举,这和他的初衷不符,他远走他乡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这种惹人眼球的事他怎么敢做?

这个县令也是心思灵敏之人,不然怎么能让他搭上贵人的线,要知dào

每年留在长安跑官的人数不胜数,怎么就让他得到了一个实职,还是个中县的县令。

在和肖逸的短暂几次接触后,观察肖逸的作风对比贵人曾经的履历,他已经能确定这个肖逸八成就是贵人口中的肖逸。后来自己无意中在肖逸面前提到京中贵人时,肖逸沉默许久后却只说了一句“别跟他说,否则我明日便搬走!”

望着肖逸那坚定冰冷的眼神,县令的那颗心却又一次火热起来,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随便走走都能碰到这样的贵人!自己的前途还用说吗?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内,县令大人便对肖逸殷勤起来了,知dào

肖逸不喜欢被人瞩目,他以后也很少再来肖家,只是每逢年节都会让人送来一些干货礼品什么的。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县令大人还是很明白的,虽然肖逸嘴上不说,但是自己数年如一日的恭敬,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要知dào

人情这东西好欠不好还啊!到时只要肖逸随便出来说上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在京中贵人面前大放异彩,到时候还怕自己没官升吗?

所以在得知这个唐远竟然和肖逸是十多年的好兄弟时,县令大人对唐远那自然也是和蔼可亲的了,至于自己的那个便宜小舅子,就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只是这一次,这个侯泽竟然请动了豫章长史段璋,这倒出乎了县令大人的预料,这个侯泽的心思自己自然十分清楚。看到段璋写来的亲笔信,县令直觉上感觉有些不对,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再看看一旁坐着的一脸藏不住的奸笑的侯泽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只是段璋品级比自己高得多,想要弄死自己都不用亲自出手,对于他的这个貌似请求的命令,浮梁县令不敢不听,再者他也实在没有看出段璋要求中的玄机来,只好对着唐远把话说了出来。

“唐市令,听说你前些日子曾烧制出一种新品种的瓷器来,不知是否属实啊?”

听着县尊大人的问话,唐远也不是蠢人,一下子便意识到出了问题,自己烧制出青白瓷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传扬出去才对。唐远再看看旁边坐着的侯泽,这个侯泽他自然认识,年轻的时候便是对头,为了这个市令的位子对方也好几次使阴招,只是都被自己拦了回去。这一回的事八成也是这家伙搞出来的,自己得小心应对了。

定了定心神的唐远,躬身向县尊大人说道:“回县尊大人的话,属下前几日的确烧制出了一种新的瓷器,名为青白瓷。”

唐远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夫妻两个用女儿的闺名做的瓷器名公之于众,那是只属于他们家三口的东西。

“看吧!县尊大人,我就说吧,唐市令大才!烧出一个新的瓷器算的了什么!”侯泽见唐远承认了,自然松了一口气,要是唐远一口咬定自己没烧出来,自己就死定了。

听神mì

人说那只瓷碗就是唐远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作品,要是唐远来个死不承认,哪怕自己把瓷碗拿来和唐远当面对质,他也绝不会承认的,甚至于打草惊蛇。侯泽是有些不成器,可也不是白痴啊!在“瓷都”长大的侯泽自然知dào

一种新品种瓷器意味着什么,侯泽家里又不是没有瓷窑,这种机密怎么可能随便拿给他人,神mì

人既然那么说,那这只碗必然只能是对方盗出来的。

要是唐远不承认,自己一定会被愤nù

的段使君宰了的。还好对方承认了,侯泽的第一步也算完成了。

“哦,那倒要恭喜唐市令了,从此浮梁县又多出一种瓷器,浮梁瓷器的大名又将再一次响彻天下,唐市令功不可没啊!”县令大人真诚的赞赏道,浮梁出了一种新的瓷器,对他这个县令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仅名声传出去了,随之而来的商税也会增加,又得面子又得里子,这么好的事县令大人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眼看着县尊大人只顾着和唐远扯闲篇,坐在一旁的侯泽不断地使眼色,县令大人也被他闹的烦了,只好将段璋的要求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可否请唐市令烧制一件物事?就要这新品种的瓷器!”浮梁县令没有把段璋的名字说出来,这也是段璋的要求。

“这个……”唐远直觉上察觉到不好,最好还是推脱掉。

“怎么了,难到我们堂堂的浮梁市令,全县最好的瓷匠竟然也有烧不出的瓷器吗?那我看以后你这个所谓‘浮梁第一’的名号要改一改了!”侯泽见唐远犹豫,立马又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大声讽刺道。

唐远没去理会疯狗一般的侯泽,他只是看着县令大人。

“可是唐市令有何难处吗?没关系,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你把瓷器烧出来!”县令大人虽然说的客气,可是神色却十分的坚决,也是向唐远传递一个必须如此的态度。

唐远果然了解到了县尊大人不容拒绝的态度,只好先说道:“还请县尊大人先将样图给属下看看!”

有侯泽这么一个人在,段璋对于制瓷的工序自然了解的很清楚。来之前,段璋便亲自动手画了一幅样图让管家带了过来,此刻正在浮梁县令的手中。

“这个式样……”唐远看着手中的图纸,只见是一个大的圆环,圆环中间还镂空的雕着一对舞动的龙凤,这种式样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用的,这次的差事果然不同寻常!

“如何?这个式样唐市令烧制不出来吗?”县令大人问道。

“怎么可能!这种简单的镂空圆环构造就是在昌南镇随便找一家瓷窑都能烧出来,唐市令身为‘第一瓷匠’怎么可能烧不出来呢?”侯泽也是个懂行的人,立kè

出声说道。

浮梁县令闻言,便看着唐远,就像侯泽说的一样,段璋要的这东西对于唐远来说难度不大,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答yīng

下来的重yào

原因。反正也不算难为唐远,不会惊动肖逸,又能卖段璋一个人情,这事也是能干的。

“唐市令可是担心酬劳?放心!只要唐市令将东西做了出来,本官一定出大价钱买下来!”反正段璋也许了一笔不菲的钱财,到时候自己再加点,就当补偿一下唐远好了。

“大人言重了,唐远不是个贪财之人!”唐远看见县尊大人这番态度,也知dào

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了,再者这个式样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家里剩下的材料也够用,想了片刻后,唐远说道:“好吧!大人,这活属下接下了!”

“好!好!那就有劳唐市令了!还望唐市令能在三日之内将此物制好,送到本官这里。”这也是段璋给的时限,段璋自己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没问题!”既然已经答yīng

下来,唐远也放开了,这东西对于唐远来说,都用不了三天时间。

随后唐远便带着图纸告辞离去了。

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兴奋的侯泽大笑了起来!

望着“便宜小舅子”那张带着疯狂笑容的脸,和那双泛着红光的双眼,浮梁县令的心慕名的颤动了起来,这一次的唐远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第六十七章 玉分(三)

唐远离开县衙,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侯泽的表现,唐远越想越觉得不对。

“糟了!”唐远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大叫一声,便飞快地往自家的瓷窑跑去。

火急火燎的唐远赶到瓷窑后,便拉着瓷窑的管事连声问道:“老王呢?老王呢?”

“老王?哦!老王昨天请假说家中有事,便没来干活,好像今天也没回来。”管事的被东家拉着生痛,急忙回忆着说道。

“糟了!果然是这里的事!”唐远听见管事的回答,心中咯噔一跳。

“东家,您找老王有什么事啊?”管事的看见东家一脸着急的样子,忙问道。

“快!快派人去老王家里把他找回来!”唐远焦急的对着管事的吼道。

管事的也知dào

必然出了大事了,连忙拉过几个小伙让他们往老王家里走一趟。

“老王平时放东西的地方在哪里?快带我去!”唐远拉过管事的,就往瓷窑内工匠们平时休息的地方走去,工匠们平时的私人物品都会放在那里。

管事的带着唐远来到一个木柜子前,指着木柜对着唐远说道:“东家,这里便是老王的柜子了,上面的锁是老王自己配制的,钥匙也只有老王自己有。”

“把他砸开!”唐远说完便自己在周围找趁手的工具,正好kàn

见附近的工匠手中有把铁锤,便劈手夺过来,对着木柜上的锁一阵猛砸。

那锁只是普通的挂锁,哪里能经得住唐远的狂击,片刻后便被砸落在地。

颤抖的双手打开木柜的门,看见柜子里那仅存的几粒灰白色粉末,唐远不由的感到一阵眩晕,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唐远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这时候,前去老王家的两个小伙子也回来了,向管事的和东家汇报说老王家空无一人。

老王是个鳏夫,家就住在瓷窑边上,平时唐远也会让他帮忙看着瓷窑,此次更是将做好的青白瓷碗和制造青白瓷所必须的高岭土交给他保管,没想到……

“呵呵,本就是个鳏夫,哪来的什么家里事!罢!罢!都怨我,都怨我啊……”唐远听见汇报后,边自言自语起来,管事的也终于明白出了什么事了。

老王神mì

失踪,东家收集的那点高岭土也不翼而飞,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是东家新烧制出来瓷器惹来的事。

当失魂落魄的唐远被工匠们送回家时,妻子唐氏和女儿雪玢都被吓了一跳。

当在二人的逼问下,唐远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清楚时,二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妙。

“爹爹,那份图纸可否给女儿看看?”唐雪玢不愧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

“唉……你要看便看吧……”唐远唉声叹气道。

唐雪玢接过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爹爹,这图样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这似乎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图案吧?”唐雪玢也跟着母亲读过几年书,对外面世界的见识也不算少。

“没错!所以这才是最棘手的事!”唐远摇了摇头,说道:“看县尊大人坚决的样子,就知dào

这东西来历不凡,恐怕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染指的东西,县尊背后必然还有着更加恐怖的人!”

唐远不愧是见多识广之辈,眨眼之间便意识到这么一样东西牵扯进来的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这东西爹爹当真烧制不出来吗?”雪玢问道,要是爹爹能把东西烧出来自然是万事大吉,就算发生再大的事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来。

“要是几天前,爹爹费些功夫也能烧制出来,只是现在……唉……”唐远叹了口气。

“爹爹是说那高岭土的事?”唐雪玢问道。

“没错,烧制青白瓷要用到一种特殊的高岭土,咱们浮梁县周边的山上虽然不缺这高岭土,可是这一种十分特殊,爹爹我找了数年也才只找到那么一点。”唐远对着女儿说道。

“远哥,不能用别的土替代吗?”妻子唐氏也一脸关心的问道。

“不行,我这些年来试验了许多种土壤,只有那一种高岭土才能将青瓷和白瓷中和在一起,虽然也可能还有别的方法能做到,但是所要花费的时间必是旷日持久,三天时间你让我从哪里去找这东西?”唐远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爹爹不如干脆就去县尊大人那里推了这差事!”雪玢想了想说道,望着父母疑惑的眼神又接着分析道:“这个东西一看就是皇家专用,那么女儿猜想这必然是地方官员为了讨好圣上而特意准bèi

的!”

“另外听爹爹说,县尊大人在交代这事的时候虽然态度坚决,可是却忘了给爹爹签发谕令!既然没有官府的谕令,那咱们家也就不算是接了公差,既然不是公差,推了也就推了。虽然会惹得县尊大人乃至他身后更大的大人的不快,但是他们却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找咱们家的麻烦。至于以后他们会不会来为难我们,那也是以后的事,先把这要命的东西送出去再说。”

听见女儿有条有理的分析,唐远夫妇眼中一亮,女儿说的没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唐远却想得更多,老王无缘无故失踪,背后必然有着隐秘,再加上那个侯泽,这件事实在是不简单,自己绝对不能趟这摊浑水,既然没有公文,就想女儿说的,推了也就推了吧!

“好!好!好!咱们家小玢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诸葛啊!”唐远主意已定,开怀的大笑了起来。

“爹爹又取笑我!”

“哈哈”

来不及和妻女再说什么,唐远主意已定,立马便拿起那张图纸,出门往县衙跑去。

唐远离去尚不足一个时辰,浮梁县令还在雅室招待段璋的管家。

段璋的管家要在这里等三天,到时候拿着烧制好的东西回豫章城,这也是段璋的命令。昨天段璋最终还是决定了派人来一趟,虽然知dào

这里面有猫腻,可是那东西是真的啊!自己好不容才找到这么一个能送的出手的珍品,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至于别的什么事,那也要等东西拿到手后再说,再者侯泽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也需yào

探知清楚,不然老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背后惦记自己,你让段璋怎么过下去啊!

所以,段璋给管家下达的命令就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只要先拿到东西再说,要是东西拿不到,也别发火,立kè

回来就行!

段璋也是做了两手准bèi

的人,知dào

只要这东西一到自己手上,那么自己便掌握了主动权,无论对方做什么,自己都能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段璋猜测对方的手段应该是在这东西上动手脚,恐怕不会让自己轻易拿到,既如此,段璋自然也不会给别人口实,东西拿不动那就先回家,发火只会让对方抓住把柄,什么用都没有。

段璋的管家正在矜持的和浮梁县令吃着酒,自己只是一个下人,对方却是实打实的中县县令,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自家老爷也没当宰相啊!再说这次出来之前,老爷特意吩咐过要小心行事,管家自然不敢大意,对着浮梁县令也是恭敬有礼。

突然,外面有县衙的下人来禀报说,唐远去而复返,两人都有一些惊讶,随即便意识到可能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浮梁县令便告了个罪,退出了雅室,来到县衙二堂,那个侯泽自然也跟着出来了。

唐远一见到县尊大人,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大人,属下无能,这东西怕是烧制不出来了,还请大人见谅!”说着便将图纸递还给浮梁县令。

“这个……”县令也被这一幕惊住了。

“大胆!好你个唐远,县尊大人的命令也是你想接就接,想不接就能不接的吗?”侯泽一听唐远的话,立马就急了。

唐远没去理会侯泽,指着对着县尊大人说道:“敢问大人,刚才可对属下签发了谕令?若签发了,属下自然不敢不从!”

“这个……”浮梁县令傻眼了,这东西我敢给你签发谕令吗?没看见连段璋写的亲笔信都被他的管家收走了吗?我要是真签了,那不等于给自己留下把柄嘛!

“这个确实没有!”浮梁县令也算看出来了,唐远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跑来拒绝,只是这事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啊!正主在后面啊!

“那便是了,大人既然没有给属下签发谕令,那便是大人私下的要求了,那么属下现在实在无能无力,完成不了大人的托付,请大人见谅!”唐远此来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推掉,自然是一脸的坚决。

“唐远!你大胆!你竟然敢顶撞上官!你……”侯泽越听心越急,不断地在那里呵斥着,只是唐远不愿搭理他。

浮梁县令见状,只好回头看着屏风后面,这个屏风是特制的,二堂内的谈话,后面的雅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段璋的管家现在想必也已经听清了。

果然片刻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段府的管家!

“果然!”唐远看见这么一个人大摇大摆的从县尊家中走出,哪里还能不知dào

,这就是县尊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了。

“既然唐市令烧制不出来,在下也不能强求什么。”段府管家淡淡的说道,一手拿起县尊手上的图纸揣在怀里藏好,随即便对着县尊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说完段府管家便出县衙走了,也不去管还在那里哀求的侯泽。自家老爷的预言果然成真,东西没到手,现在自己也必须按照老爷的命令,赶紧回家,以免夜长梦多。

段府管家的突然离去倒是让浮梁县令一阵错愕,只是这天大的麻烦自己走了,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唐远身旁也有个自己不能得罪的主在,现在可以不用左右为难,浮梁县令自然乐得清闲。

至于那个便宜小舅子,我管你痛哭流涕,哭死了也不关我事,就知dào

给老子招风惹雨。

经此一事,浮梁县令升起了将自己那个小妾休掉的念头,反正一个小妾而已,休了也就休了。这年头小妾都是可以作为私人财产随意交换的,反正自己已经玩过了,能换一个新鲜的,何乐而不为呢?最重yào

的是可以摆脱侯泽这个麻烦,这才是最划算的,为了自己能走的更远,还是别要这种愚蠢的便宜小舅子了。

唐远也一身轻松的回到了家,不管以后会怎样,自己如今终于还是从这个天大的麻烦中脱身而出了。逃过一劫的唐远准bèi

回家和妻女好好庆祝一番。

只是,麻烦真的已经远离了吗?

……

第六十八章 玉分(四)

七月二十六,午后,豫章城北,长史段璋的府上。

“老爷,不好了!”一个身材修长,体型偏瘦的中年人闯进了段璋的卧室,惊醒了午睡中的段璋。

段璋听见声音,脸上没有什么怪罪的的神色,从榻上爬起,掀开被子,取下床头的一件披风披上,便和来人走了出去,两人谁也没去关注被子掀开后,底下显出的那一抹风情。

“什么事?”段璋依旧平淡的问道。

来的这个人叫做韦超,曾经靠着一双铁砂掌打遍河北无dí

手,威震武林,只是十年前突然间便从江湖上消失,无人知晓他的去处,没想到竟然成了段璋的供奉。

对于这个曾经的河北武林第一人,段璋也保留着足够的信任和尊重。韦超重诺,段璋曾经帮过他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他也就将自己的这条命卖给了段璋,并发誓从此跟随段璋左右,十年来他帮段璋处理了许多次他不方便做的事。

这一次,他刚刚又得到了一则惊人的消息。

“管家死了!”

“死在那里?”段璋问道,并没有因为管家的死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豫章城外百里,靠近鄱阳湖的地方。”韦超平静地说道。

“……原来如此!”听见韦超的话,段璋皱眉想了想,最后说道。

侯泽身后的人终于还是出手了!

“韦超,立kè

去浮梁县一趟,找到那个唐远的一家。”段璋片刻间便做出了决断。

“杀了?”韦超问道。

“不!找到之后,将他们带回豫章城,就放在府里,决不能让他们有半点闪失!”段璋嘱咐道。

韦超负责段璋的情报收集工作,昨天侯泽前来献宝的事,韦超自然一清二楚。昨日段璋对自己下的命令明明是事后将唐远一家除掉,怎么才过一天竟然做出完全相反的命令来?

“东西到手了,自然要将他们除去!可是现在才过没一天管家便死了,还是死在豫章城外,这说明东西没到手。不!应该是那东西压根没有造出来!”看着韦超疑惑的眼色,段璋只好耐心的解释,这也是他对韦超的一贯作风,韦超这样的高手光靠威严是笼络不了的。

“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们要的不是那东西,而是我写的那封信还有画的那份图纸!”段璋说到这也摇了摇头,有些后悔,也有些无奈,虽然自己万分小心,可最终还是着了对方的道了!

“现在管家死了,东西肯定也落到了对方手中,那么对方拿这两样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说对方忙活大半天所图为何呢?”段璋用的是问句,但也没指望韦超能回答的上来,韦超只是个江湖汉子,对这些官场的事了解的不多。

“要想这两样东西发挥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唐远一家!只要这样做了,对方就可以把这两样东西捅出来,到时候豫章长史为了一件瓷器灭人满门的传言便会传遍整个豫章郡,最后传到长安。”段璋十分肯定的说到,因为要是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干!

“到时候朝廷只要一查,这几乎是一定的!对方再把这两样东西取出来,我这个灭人满门的罪名铁定是跑不掉了!”说到这里段璋无奈地笑笑。

“所以,老爷才要保唐远一家平安,为的就是让对方的后招使不出来?”韦超听完段璋的话也明白了过来。

“没错!昨天要杀他们和今天要救他们其实都是一个道理!”段璋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但是他相信韦超一定能明白,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明白了!韦超这就去浮梁!”韦超说完便点头答道。

“也不需yào

保护太久,等再过一个月,我进京之后再让唐远一家安全的在世人面前露一面,对方手上的那两样东西就没什么用处了。”段璋说道。

此番一时大意,不仅需yào

的珍宝没有到手,还让自己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看来以后自己的心境还需yào

修liàn

啊!

韦超接令之后立马便出了府门,从豫章城北门出去,直奔浮梁而去。

……

这里是豫章城的一间小院,小院不大却十分别致,假山水池,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此时在后院的凉亭里,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懒散的靠在凉亭的扶手上,手里拿着一个胡饼,不时的抠下一点来,撒向水池。水面上到处都是争食的鱼群。

“公子,老蛇出洞了!”一个老者从远处走来对着少年人说道。

“吴伯,你看!连这些鱼都知dào

要去为了一口吃食而争斗,爹……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呢?”少年没去理会老者的话语,而是盯着水面雀跃的鱼群,痴痴地说道。

被称作“吴伯”的老者什么也没说,能说什么?难道说老爷连这些牲畜都不如吗?这个念头老者连想都不会想!因为老爷在他眼中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无论他做什么,老者都会毫无保留的执行。

就像老爷吩咐过自己要听命于公子,那么公子吩咐下来的事,老者连对老爷也不会提起。

少年也没指望老者会回答自己,自己的老爹在家中的声望已经高到让这群家伙兴不起半点怀疑的地步。

“倒是没想到,这个唐远竟会如此果决!”少年人自言自语道。

“吴伯,铁掌韦超,威震河北之地,有信心吗?”少年人略带玩味的说道。

“回公子的话,十几年前打过一次,老奴只用了十招!”吴伯答道。

“十多年前……韦超还是青年吧?”少年淡淡的说道。

“公子放心,这十几年老奴也不是空耗时光。”吴伯自信的说道。

“那就恭候吴伯佳音了!”

说完后,少年人又将目光移回水池,接着开始喂鱼……

七月二十六,戌时,夕阳已经开始渐渐坠下。

“小玢,小玢,快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肖焱兴高采烈的冲进唐府,大声叫道。

唐远昨天回家后和妻女好好的庆祝了一番,今日,唐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家三口在一起吃完晚饭后,便听见肖焱的大喊,没一会儿便见肖焱冲了进来。

“小玢,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肖焱兴冲冲的说道。

“不去!有什么好kàn

的!”自从爹爹跑去肖家闹了一出提亲的事后,唐雪玢便十分害pà

见到肖焱,她的心中依旧茫然,所以干脆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些天来,她一次都没见过肖焱,倒让肖焱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又哪里惹少女不高兴了,这些天来变着法子想让少女高兴一些,倒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反而让雪玢有些生厌。

这一次,果然,唐雪玢又不愿和自己出去,肖焱立kè

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一个脑袋,正准bèi

离开。

唐氏实在看不下去了!

“焱儿,等等!”唐氏对着少年喊道,同时又瞪着眼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今天你必须给我跟着焱儿出去!”

“娘!”唐雪玢一听不干了,撒起娇来,“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给一个男人!你就不怕他对女儿做出什么事来吗?”

“真做了什么,我也认,方正你那份嫁妆我早就备好了!”唐氏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轻吹一口气,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说道。

“娘!”唐雪玢对着母亲跺了跺脚,眼看母亲态度坚决,没办法,只好出门去了,出门时还回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你别后悔啊!”

说完便用手指着肖焱,让他带路,一副大姐头的做派。

说实话,唐氏这辈子做了很多决定,以后回顾自己的一生时,她自己也分不清此时做出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她真的没有为这个决定后悔过……

吴伯十几年后的功夫到底有没有韦超强,这个还不得而知,但是这赶路的功夫比着韦超强了不是半点。

唐雪玢离家之前,他便来到了昌南镇的唐府,一直藏在附近观察唐府的动静,看见唐远一家三口都在,还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把唐雪玢引开,这也是公子计划的一部分,必须给唐家留下一个遗孤,不然谁去告状呢?

没想到肖焱竟然帮了他一个大忙,至于唐府边上的这个肖逸,吴伯以前也观察过很久,知dào

这也是个高手,为了省掉麻烦,他特意使了个法子把他引开。

现在是时候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韦超正在赶来,肖逸也随时可能回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吴伯纵身一跃,落在唐府院内的阴影中,无声无息的前进,前面那个老者便是唐家的老仆了。

巧了!他也叫“吴伯”,只是这个“吴伯”不会半点的武功。

悄无声息的靠近,右手一个手刀向着颈动脉切了下去,“吴伯”便浑身发软的倒下了……

吴伯用手扶住他,还好心的将他靠在墙角,在外人看来便只像是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而已。

搞定一个!接下来便是这个“吴伯”的老妻了,也算自己做一件好事了,不能让老人家在路上等太久。

“吴伯”的确没有等太久,片刻后,吴伯从唐府的厨房走了出来,厨房里面,吴妈同样累的倒下了……

好了,杂鱼已经清除完毕,该轮到正主了!

吴伯是从唐府的后院进入唐府的,在后院搞定两个下人之后,便来到前院,此时唐远夫妇二人正在大堂里闲聊着。

话题自然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了!唐雪玢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母亲唐氏这些天也一直在为女儿的婚事操心,此时好不容易得空拉住丈夫,便絮絮叨叨的和丈夫聊了起来。

闲聊的二人丝毫没有发觉危险的靠近,大堂通往后院的门处一块巨大的屏风后面,吴伯正安静的站立。

他在计算自己该从何处出手,才能用最快的时间解决二人,虽然目标只是两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但是常年积攒下的习惯依旧顽强的影响着吴伯。

也没多久,吴伯便计算清楚了!他抬起了右手,屏风对于他来说,很薄!绕过去只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他选择了出手。

一道劲风破空而来,划破空气的声响在吴伯这等高手耳中简直如雷霆般。

这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吴伯只在片刻间便做出了决定,举起的手微微上扬,正好挡在了声音射来的方向。

“呯”的一声,屏风炸裂,这一下的声响终于惊动了闲聊的夫妻二人。

破碎的屏风后面,吴伯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中!

吴伯挥了挥手,卸掉刚才暗器带来的力道,吴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再出手。因为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已经走了过来,手中还不时抛着一颗石子。

韦超终于还是赶到了!

“没想到,竟是一位前辈!倒是失敬了!”韦超淡淡的开口。

“呵呵,什么前辈,不过是个黄土埋腰的糟老头罢了!”吴伯同样淡淡的说道。

唐远抱住了惊慌的妻子,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看着眼前的二人,唐远知dào

,麻烦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只过了一天!

大堂内的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彼此都知dào

对方的目的,多余的言语只会让人厌烦。

“前辈先请吧!”韦超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错!比十几年前懂礼貌了!既如此,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正该如此!”

……

“糟了!调虎离山!”肖逸今晚刚吃完饭,便见一个身影飞快地在自家屋顶掠过,肖逸没说什么,拿起佩剑便跟了上去,肖逸也有着自己的故事,这种事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追了半天依旧没发xiàn

对方的身影,他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必定是冲着自己的唐兄来的,唐远昨天的事,自己也知dào

了,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让自己一时判断失误。

“该死!”肖逸调动全身的内力,疯狂的注入双脚,向着唐府飞奔而去。

终于,他赶到了唐府,找遍前后院所有的屋子,却只发xiàn

了吴伯夫妻俩已经冰凉的尸体……

“小焱子!你那什么东西啊!不就是几只萤火虫吗?有什么好kàn

的!”

唐府外面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玢,那可是我花了好几天才抓到的,谁知dào

它们那么不经养,一眨眼就死了!”

随后,肖焱懊恼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咦!肖叔叔,你来找我爹啊!”唐雪玢一进家门便看见肖逸站在自家院子内。

“爹,你怎么来了?”肖焱也走了进来。

“肖叔叔,我爹呢?”少女看着面色铁青的肖逸,在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家,敏感的少女一下子便发xiàn

了家中的异常,太安静了!

“唉……”肖逸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他也不擅长说这些话,随后,他让开了挡在唐雪玢前面的身子。

顿时,映入雪玢眼前的便是凌乱的大堂,屏风已经碎的满地都是,案几也破烂不堪,窗户上到处是破洞,大堂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滩鲜血……

唐雪玢痴痴呆呆的走了进去,聪明的少女看见这一切自然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事,爹爹的麻烦还是来了……只是真的好快啊!

唐雪玢麻木的走着,突然她发xiàn

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圆环,应该说曾经是一个圆环,现在的它早已碎成两半。

是“玢瓷”!这大概就是父亲要给我准bèi

的礼物吧,父亲真傻!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dào

呢?

终于,少女的眼角留下了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手上的“玢瓷”上,如玉的外壁上,少女的泪水缓缓地流动着,柔和的光泽映射出支离破碎的大堂。

其实,“玢”这个字除了玉器名以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玉分”。碎裂开的“玢”便是“玉分”。这层意思,少女读书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只是她从来不在人前提起,她也不愿意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命运真的很喜欢捉弄善良的人,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越是会发生。

“玉分”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第六十九章 离别

“我要去找爹娘!”唐雪玢用力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瓷环,挂着泪水的脸上满是坚定地神色。

“小玢,我和你一起去!”

肖焱看了这么久自然也知dào

发生了什么,看着少女心碎的样子也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好,听见雪玢说的话后,立kè

下定决心说道。

“你们两个先等等!”一旁的肖逸眼见两个少年如此冲动的决定,忙出声阻止。

“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两个能去哪里找?”肖逸说道,“再说,仇家未必走远了,小玢你这时候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嘛!”

少年人一听肖逸的话,有些迟疑,但是转瞬之间,唐雪玢又是一脸坚定的看着肖逸。

“唉……”肖逸也知dào

这个侄女貌似柔弱,实则内心坚韧。

“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去周边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查探到一些线索。焱儿,带小玢回咱们家,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你们切记不能随意走动!焱儿,保护好小玢!”肖逸说道。

“放心吧,爹。”肖焱用力的点头。

唐雪玢也知dào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自己虽然着急,可要是冒冒失失的走出去,真的很可能身陷敌手,到时非但救不了爹娘,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突逢巨变的少女也仿佛一下子长大了,“逢乱莫惊!”以前学过的一些东西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才发xiàn

是那么的有用。少女小小年纪遭逢大变下竟也学会了很好的控zhì

自己的情绪,以做出冷静的判断,真不知该说是难得,还是可惜……

“我想先收殓下吴伯吴妈的尸首。”少女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平静了下来,说道。

“焱儿,你去帮忙!”肖逸自然能看见少女身上的变化,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嗯!”

随后,肖逸便出了唐府,找准了一个方向,转身一跃,便没入远处的黑暗中。

留下来的两个少年开始艰难的收拾着……

天很快就凉了,唐雪玢一夜都没睡,肖焱也一夜陪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

很快,肖逸回来了!

“肖叔叔,我爹娘他们……”少女一见门前的肖逸立马站了起来。

“小玢,叔叔……”肖逸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夜,肖逸沿着对方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痕迹很少,明显有被人清理过的迹象,可是这难不倒肖逸。

跟着痕迹一路往南,肖逸能判断出对方有两人,前面那个应该就是带走唐远夫妇的人,至于后面那个应该是想要出手抢夺,清理痕迹的事也应该是他干的。只是十分可疑的是,仇家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要灭唐远满门吗,从他悄无声息的杀掉老吴两口子就能看出这点来。那么也就是说救唐远夫妇的那人带着两人在前跑,后面的杀手跟着一路追杀,这也太可疑了吧!

唐远夫妇都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前面的那人要领着这么两个人在一个杀手的窥视下护卫二人的安全,这难度丝毫不比直接停下来和杀手对战再将其击毙来的小。这种奇特的追逐到底是为什么呢?肖逸百思不得其解。

肖逸一路上跟着,一直寻到了鄱阳湖岸边,对方的痕迹这才彻底消失,在周围找了很久依旧毫无所获。想着家里还有两个小鬼,焱儿功夫虽好可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留他在家也不安全,肖逸只好转身回去。

一夜之间来回数百里,肖逸功夫虽好,也难掩脸上的疲惫。

看见肖逸的那副表情,唐雪玢就知dào

没有收获,期待的眼神也再次黯淡了下来。

昌南镇其实不大,镇上的居民昨夜看见唐府大门敞开,府上的灯光亮了一夜,早起的邻居更是看见了满目狼藉的唐家大堂,和空无一人的院子,哪里还能不知dào

发生了大事。

县衙就在昌江北边,浮梁县令还在熟睡,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大人,不好了!唐市令家出事了!”外面的衙役不断地催喊。

听见唐远家出事了,浮梁县令不由得一惊,立kè

便想起前天的事来,哪里还睡得着!

“出什么事了?”县令爬起来,打开卧室的门,对着外面的衙役问道。

“大人,今早有唐市令家的邻居来报官,说唐市令家昨夜大门洞开,灯光亮了一夜,邻居早上过去一看,更是发xiàn

唐家已经一片狼藉,府上空无一人。”衙役赶忙将得来的信息汇报给县尊大人。

“糟了!”浮梁县令心中不由大喊,果然还是出事了,就知dào

没那么简单!

“去!去通知宋捕头,带上人,立kè

随本官去唐府!”浮梁县令立kè

下令道。

早起在家中晨练的宋捕头也得到了手下的汇报,自然也是震惊莫名,自家的唐兄弟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哪里还坐得住,立kè

拿起衣服兵刃赶往县衙召集人手。

在路上正好碰到了县尊大人,县尊大人也不等他见礼,直接拉上他的手往唐家赶来。

一刻钟后,火急火燎的二人带着一班衙役赶到了唐家,果真如报官的人说的一样。

浮梁县令留下宋捕头查看现场,自己却赶忙来到旁边的肖府,敲开了肖家的大门。

“肖兄弟,唐家的事……”浮梁县令开始也不知dào

如何称呼肖逸,后来肖逸说自己只是一介草名,当不得县尊大人的尊称,县令只好以平辈相称。

“县令来得正好!肖某问你,前天来找我唐兄的到底是什么人?”肖逸一见浮梁县令赶来,忙用双眼瞪着他恶狠狠的问道。

望着肖逸那双泛红的眼睛,浮梁县令知dào

必须说实话了,他今天来本也是打算实话实说的。

“不瞒肖兄,是豫章长史段璋派他的管家来,想让唐市令为他烧制一件瓷器。”浮梁县令说道。

“接着说!”肖逸冷冷的说道。

“只是后来,唐市令回了一趟家后又匆匆赶了回来,说瓷器无法烧制,便将此事给推了。”县令大人像个属下般对着肖逸汇报道。

“推了?”肖逸问道,“为何推了?”

“肖叔叔,是侄女让爹爹推了的!”唐雪玢听见后,说道。

“哦?为何?”肖逸也知dào

唐远的手艺,一件瓷器想必难不住他,为此而轻易得罪一郡长史,殊为不智。

“爹爹说,要烧制这件瓷器所需的原料高岭土不够了!原本爹爹是还有一些的,只是看管高岭土的窑工老王前几日突然间不见了,高岭土也不翼而飞。没了高岭土,爹爹也就烧不出这件瓷器来了,侄女想着既然没有官府谕令,也就不是公差,推了也就推了吧,只是没想到爹爹还是……”说到这唐雪玢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悔意,如果自己不建议爹爹这么做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小玢,你这样做没错!要是你爹真的把东西烧出来了,恐怕才是真的凶多吉少!”老王莫名其妙的消失,连带着重yào

的材料也不见了,随后便是段璋派人前来定制瓷器,一环接一环,明显是有人计划好了的!

肖逸综合得来的消息做出了这个结论,完后也不去管惊讶的唐雪玢,直接对着县令问道:“那个什么段璋的管家之后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对于唐市令的冒犯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拿上图纸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浮梁县令说起这个依旧是满脸的疑惑。

“走了?”肖逸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依旧毫无头绪,其实肖逸并不擅长这些,刚才的猜测也是鉴于那一追一逃的两方人和老王的离奇失踪这两点分析出来的。

“要是老大在就好了,就是那几个鬼灵精也比自己擅长这个!”肖逸不由得在心头感叹道。

“我要去豫章城!”唐雪玢听完二人的话,认真的说道。

“去豫章城吗?”肖逸看着眼前的少女,知dào

自己很难拒绝,低头又想了想,说道:“去豫章城也好!总要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你爹娘目前音信全无,也不知dào

是生是死,既然一切都是段璋搞出来的事,那总要去找他问问。”

肖逸说的很霸气,也不知dào

他这么一个寻常老百姓要如何去找一郡长史“问问”。

“县尊大人,麻烦你在浮梁这边看着,要是我唐兄夫妇回来的话,还请派人通知一声!”肖逸对着浮梁县里说道。

“肖兄放心,浮梁这边在下一定会看好的!”县令认真的答复道。

“小玢,走吧!”肖逸也是个果duàn

的人,既然决定了下来自然要马上去做,反正如今也没人能休息的下来。

“多谢肖叔叔!”唐雪玢对着肖逸行了一礼,家中遭逢巨变,现在肖逸为了自家的事不惜对上一郡的长史这样的高官,自然让少女十分感动。

唐雪玢不知dào

肖逸的过去,自然会觉得和一个从五品上的官员对上是一件很凶险的事。肖逸也没有去在意这些,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过去说出来。

其实,对于肖逸来说,此次出手帮唐家和他隐居的初衷是不合的,此次前往豫章城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怕自己这十几年平静的生活要结束了。只是肖逸和唐远相交十几年,如今唐远出事,要让他无动于衷他也实在做不到。算了吧!一生能有这十多年的平静生活也算值了!

“爹,我也要去!”肖焱眼见父亲和唐雪玢都要走,要让他一个人在家呆着,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好吧!”肖逸盯着儿子看了很久,仿佛要将儿子那张还带着稚嫩的脸深深地刻下,自己都要走了,留下儿子一人又能如何?他想去便让他去吧,只是这一次的出世,恐怕要和儿子分开了。

三人收拾妥当,带了一些细软便出门离去了,走之前,肖逸和那个跟了他多年的老仆有过几句交谈。

“老肖,我要走了!”

“浮梁这个地方山清水秀的,埋骨于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那倒要祝hè你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是啊。”

二人说完,相顾无言,唯有一笑,随后肖逸转身便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三人来到昌江上的码头,此去豫章城陆路虽然只有数百里,可是南方缺马,走陆路只会更慢,带着两个小鬼也不可能施展轻功,既然身处水乡自然还是船只来的方便些,也能少了些赶路的劳累。

从昌江顺流直下,进入鄱阳湖,再入赣江,一天的时间便能赶到豫章城……

第七十章 内卫

一天之后,肖逸三人赶到了豫章城,找了间客栈住下,等了半天后,入夜时分,肖逸动身前往段璋的府上。

肖逸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段府,韦超还未回来,段府的侍卫还发xiàn

不了肖逸的存zài



段璋此刻正在书房,韦超去了一天了,依旧了无音讯,这次的事到了现在已经很危险了。没有什么时间去后悔,段璋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撑过去,十多年的官宦生涯像这样的危险也曾有过,段璋还没有到惊慌失措的时候。

肖逸到了,无声的潜入书房,一面牌子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段璋眼前的案几上,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见过这块牌子吗?”

段璋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平息了骤起的惊慌,随后看看了案几上的牌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牌子上刻着一朵花,牡丹花,花蕾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数字“五”。

“侥幸见过一次!”段璋沉默片刻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无喜无悲,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无奈。

“那就好说话了!此来只是为了问你个事!”肖逸从阴影中走出,既然对方已经认出这块牌子来了,也就无所谓让他看见自己了。

“呵呵,敢问大人是用官家的身份来问还是用私人的身份?”段璋看完牌子后确实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又镇定了下来,听闻肖逸的来意后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官家的身份如何?私人的身份又如何?”听见段璋的话,肖逸有些错愕。

“用官家的身份,那下官就说官家的话,用私人的身份,我就说私人的话。”段璋说到这忽而笑了,“下官与大人并无私交,还请大人出示上头的谕令!”

意思很明显,既然咱两之间没有私交那就只能是公务上的往来,自然要你先出示上头的谕令。

“你不怕死吗?”肖逸这下是真的迷糊了,这都是怎么了?十几年没出来,现在的官都是硬骨头吗?肖逸见拿出牌子没用处,只好用上最烂大街的法子来了。

“呵呵,现在不是以前了,‘内卫’的名号还吓不到我。”段璋丝毫没有因为肖逸的威胁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呵,可现在的我不是什么‘内卫’了,只是一个寻友的江湖人!”肖逸出世太久,没有想到以前百试百灵的招式如今竟无用了,自嘲的摇了摇头,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对着段璋说道。

肖逸的动作也让段璋吓了一跳,刚才他之所以那么强硬,那是因为对方一开始便拿出“内卫”的牌子,摆明了就是要走官家的路,那段璋自然也就用官场那一套应对着。

就像段璋说的,现在不是以前了,“内卫”的名号的确不如从前好使了,再者,对于这么一群人,段璋身为文官本就有种天然的敌视,文官们花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断了这些爪牙,自然不能在段璋这里坏了规矩,不然传扬出去,他的官也就算做到头了。

最后,既然对方走的是官场那套,那么段璋自然不怕他怒起杀人,因为他不敢!他今天要是在这里杀了段璋,明日全天下的文官们便会一同站出来,扛着段璋的灵位,将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彻底扫进历史的尘埃中。有这样的底气,段璋自然强硬的起来。

可是段璋实在没有想到的是他对面的肖逸已经隐居十多年了,对于这些年来文官们和他们的争斗毫无所知,一见官家那套用不了了,竟直接学起那江湖草莽的作为来。

这下段璋是真的有些慌了,韦超不在家中,对上这些江湖人,他一个文官还真没什么应对的办法。段璋又不是真的不怕死,强硬淡定的态度也是建立在必胜的基础上的,眼见对方真的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段璋无奈了,只好颓然说道:“你要问什么?”

“你把唐远夫妇怎么了?”肖逸见段璋屈服,也松了一口气,杀掉一郡长史这样疯狂的事,“内卫”出身的肖逸还真干不出来。

“唐远?倒真没想到一个瓷匠也能有大人这样的好友。”段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庆幸,要是当初自己拿到了东西,再把唐远一家除掉话,如今眼前的这个大人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昨日,下官曾派家中的供奉韦超前去保护唐远一家,只是韦超至今未回。”对面的大人既然没有问自己为何要让唐远烧制那样瓷器,段璋自然也不会明说出来,这些事难道还能闹得天下尽人皆知吗?

“韦超?铁掌震河北的那个韦超?”肖逸问道,对于这些不服王化却又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内卫”之中自然也建了相应的档案。

“下官不知,只是听说过韦超有这么名号。”段璋淡淡的说道。

“你说你要救唐远?为何要救他?”肖逸不敢随意相信段璋的话,虽然唐远的确涉及到了两方人马,但他现在还不确定段璋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唉……前几日府上来了个叫做侯泽的献宝人……”段璋见对方不信,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当然依旧隐去了京中的贵人,只说自己需yào

这么一件瓷器。

“你是说你的管家被杀,你写的那封书信和画的图纸也落到对方手中,对方想要灭了唐远一家用以嫁祸与你?”肖逸听完段璋说的这些后,再和自己得到的消息一对比,已然有些相信段璋的话,可是又不敢相信。

肖逸不禁的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时怀念起自家的大哥来,和这些该死的文官打交道就是累!肖逸不擅长这个,应对这些肠子都打满了结的文官们,他每一次都要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一次也是如此,虽然自己有些信了,可肖逸却不敢让自己有这个念头,还是先把消息都打探清楚,回去找人商量下吧!

“依你所说,想杀唐远的那些人到底是谁?”这是现如今肖逸最想知dào

的事。

“下官不知,对方只是现了回身,即使是对方的目的也只是下官的猜测,在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下官真的不知dào

对方是谁!”段璋这回说的是真话,想要他命的人很多,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哪里能不得罪人?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肖逸感觉情报差不多收集完毕了,也该回去了,身在豫章城恐怕不比浮梁来的安全,两个小子那边也不能没人。

“没有了。”段璋无奈的摇了摇头。

“韦超要是回来的话,让他来城中的‘悦来客栈’一趟!”肖逸说道。

“一定!”

肖逸随后便出了段府,赶往寄住的客栈。

将得来的消息和两个少年说了一遍,三人苦思冥想一夜,依旧没有丝毫所得。连段璋都无法判断出身后之人的身份,这三个对豫章郡和朝堂的势力一无所知的人自然更不可能知dào

了。

还是在前日那座小院,吴伯回来了!

“老奴无能!没能完成公子的托付,请公子降罪!”吴伯趴在少年的面前。不是他不想跪着,只是他的右大腿如今已经肿的硕大,可是却又软绵绵的塌在那里,倒像一个挂在身上的水袋子,仿佛只要一桶就能裂开。为此,吴伯只好用两只手撑着上半身,像狗一样趴在那里。

“不是说这十几年没白费吗?”少年皱着眉,依旧平淡的说道,只是语气已经有些冰冷。

“老奴无能!请公子责罚!”吴伯没有辩解什么,任务没有完成,那就是错了!辩解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无能!

其实吴伯这一回败得有些大意!唐府大堂一战,二人刚开始都是抱着试探的目的交手,这也是有经验的高手们的惯例,二人虽然都以杀死对方为目的,可是两人学的都是那种堂堂正正对战的功夫,不像杀手死士,做不到一上来就凶狠的拼命。

过了几招后,吴伯发xiàn

韦超过了这么些年虽然功夫有长进,可是依然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之内,于是也就越打越游刃有余。吴伯修习的是内家功,讲究的就是一个气息绵长,也不存zài

什么年老体衰的问题,对着韦超刚猛异常的一双铁掌自然也是尽量回避。

可是,才没过几回合,韦超突然变招,拼着将自己的后背露出的危险,也要向吴伯扑来。吴伯眼见韦超的双手并没有出现泛红,那是铁砂掌发功时双手必然起的反应,也就没有用手回防,反而直拍向韦超的后背,以攻为守这是稍有些实战经验的人都知dào

的事。

吴伯收紧了腹部的肌肉准bèi

硬抗韦超扑来的双掌,只是韦超突然转向竟然将双手下移拍向吴伯的一双大腿,吴伯躲闪不及,虽然侧身闪过了左腿,右边的大腿却实打实的挨了韦超一掌。当然,吴伯的双手也印在了韦超背上,虽然对方背上的肌肉也收缩了,但想必内脏一定出现了震伤。

韦超一招得手后,便转身跃到唐远夫妇身前,一手抄起一个,便向门外扑去。

吴伯刚想跟上去,右腿却突然间没了知觉!万万没想到,韦超这家伙竟然已经将一双铁掌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双手虽未通红,却比那通红的双手更有杀伤力,吴伯的右腿顿时便肿胀起来,片刻之后变成了一滩烂肉状。

吴伯强打起精神,只靠着一只左腿一蹦一蹦的跟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还不忘清理沿途的痕迹,吴伯知dào

,后面还有一个随时可能跟来的肖逸,自己现在已经算是废了一半功夫了,要是还让肖逸跟了上来,任务不但完不成,命恐怕也要丢了。

韦超刚和吴伯一交战便知dào

了双方的差距,只好兵行险招,拼着挨了一下,也要废掉吴伯的行动能力。果然,韦超奔出许久依然未见吴伯跟上来。只是,吴伯的那一下也不是好受的,韦超已经感觉呼吸的时候有一种刀割般的剧痛,一口鲜血也涌上了喉头,强忍着痛将鲜血压下了下去,韦超知dào

,一旦喷出这口血,自己也得昏迷了。

一个重伤的人带着两个人,在昌南镇南边的树林中奔行,难度有多大不言而喻,韦超还需yào

不时地变换方向,故布一些疑阵来迷惑后面的吴伯。途中也数次被吴伯追上,自然又是一番恶战,拼着一口气的韦超仗着吴伯行动不便数次逃脱,韦超的那一掌真的很厉害,加上吴伯随后的激战,伤势越来越重,吴伯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就这样,韦超一路逃,吴伯在后一路追着,最后追到了鄱阳湖岸边,也彻底失去了韦超的踪迹,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湖水,吴伯久久无语,只好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豫章城……

第七十一章 万德昭

吴伯平静的述说了一遍昨日的经过,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回家里去疗伤吧!”少年淡淡的说道,吴伯是家里的老人,如今已经伤这样了,他也不能过于苛责。

“罗斌!”待吴伯走后,少年叫过身旁的侍卫,赫然便是当初在大街上拦下许辰一行人的那个气质不凡的青年。

这个少年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便是万家二公子万世俊!

“公子。”罗斌答道。

“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万世俊的语气已经有些森然。

“不会!”罗斌斩钉截铁的答道。

现在是七月二十八的下午,肖逸三人刚在“悦来客栈”住下。

“老爷。”

豫章城万家府宅,万安正在向万家家主万德昭汇报二公子近日的动向。

“查的怎么样了?”万德昭问道。

“回老爷的话,二公子前些天派人去了浮梁县一趟,目标是浮梁县的市令,一个叫做唐远的瓷匠。动用咱们在那的一个内应,盗出了唐远新烧制出来的一种瓷器以及烧制这种瓷器所必须的原料。”万安答道。

“随后派了一个和唐远有旧怨的叫做侯泽的人将瓷器送到了豫章长史段璋的府上,段璋这些日子不知为何正在遍寻奇珍异宝。”

“段璋是卢家的人吧?”万德昭问道。

“回老爷的话,是!”万安答道。

万德昭没有再说话,万安知dào

这是要自己接着说。

“后来段璋便派了一个管家和侯泽一起去了浮梁县找唐远定制一件新型瓷器,只是唐远应下没多久后又返回推了此事。”

“倒是个果决的人!”万德昭赞了一声。

“后来段璋的管家即刻返回,中途被老吴杀了。再后来二公子又派老吴去了浮梁县一趟,杀了唐远的两个老仆,只是唐远夫妇被段璋府上的供奉伟超救走。如今老吴已经重伤而归,唐远夫妇不知所踪。”万安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完了得来的情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万德昭深深的皱了下眉头,一脸厌恶的说道。

“对了,老爷,刚才老奴在路上见到了一把剑!”万安的表情首次出现了凝重。

“什么剑?”万德昭见万安出现了这幅表情也知dào

定是出了大事。

“牡丹花剑!”万安说道。

“第几?”万德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五!”万安的眼力很好,虽然花蕾上的数字很小,依旧被他看清了。

“内卫老五,剑痴肖逸!”万德昭肯定的说道。

万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都是怎么了?豫章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牛鬼蛇神了!”万德昭以手扶额说道,一副头痛的样子,可随即又眼神凌厉的说道:“看来要回去和老爹好好商量商量了!”

“老爷!”屋子外面冲进来一人,来人望之四旬左右,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留着三寸短须,模样倒和罗斌有几分相似,只是浑身的气势更加的内敛。

此人便是万德昭的侍卫统领,名为罗毅,乃是罗斌的父亲。

“又怎么了?”万德昭看着平时稳重的罗毅慌张的冲进屋,皱眉的问道,一定又是出事了!

“老爷,安叔!”罗毅进屋后先向万德昭和万安见了礼。

“别墨迹了!快说!”万德昭没有介yì

罗毅向万安见礼,这是应该的!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二公子派了我们家那小子去了‘悦来客栈’!”罗毅也不知dào

平日里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爷为何如此神态,一时惊讶,说起话来也乱了分寸。

“‘悦来客栈’又怎么了?”万德昭狠狠的瞪了罗毅一眼,明显是不满对方的表现。

“回老爷,唐远还有一个女儿,此刻就在‘悦来客栈’!”罗毅也知dào

万安必然将唐远的事向家主说了,自然没有多言,直奔主题道。

“糟糕!可是一个带剑中年男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万安突然对着罗毅问道。

“是啊!”罗毅一脸茫然的答道。

“老爷!”万安叫道。

“世俊现在在哪?”万德昭也明白了万安的意思,立kè

大声问道。

“城中别院!”万安答道。

“我亲自去请他!”万德昭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说完便出门走了。

“安叔,这是出什么事了?”罗毅现在是真的糊涂了。

“内卫老五!”万安严肃的说道。

“剑痴肖逸?”罗毅这下也震惊了,随即又嘟囔道:“怪不得那么眼熟呢!”

“你现在赶紧去拦住你家小子!”万安也不管罗毅的嘀咕,直接下令道。

“是!”罗毅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其实并不怕内卫,别说只来了个剑痴肖逸,就是内卫前十都来齐了,他们万家也接的下。只是任谁也不希望自家的背后藏着这么一双除不掉的眼睛,他们万家又不是想造反,碰到这些朝廷鹰犬自然是敬而远之。

“悦来客栈”大门前,罗毅终究还是快了一步,“悦来客栈”在豫章城中心,离万家的宅院近,而万世俊的别院却靠着城郊。

万安前些日子受了家主的命令便开始关注起二公子的行动了。虽然按着家里的规矩,这两年二公子的行动不需yào

向家里汇报,但是既然家主下了令,二公子的作为自然也瞒不过他这个万家的大总管。

刚才便是万世俊那边的内应来报,万安正在和家主谈话,这消息也只能传到罗毅手上了,罗毅也知dào

最近家主对二公子的事很关心,也就忙跑进去汇报了。

罗斌整了整身上的东西,听吴伯说,对方有个使剑的好手,此次前去必是危险重重,只是公子的命令不能不从,也只好万分小心了。

罗斌来到“悦来客栈”门前,正准bèi

迈步进去,侧面却闯过来一人。

“爹!”罗斌一脸惊讶的看着来人。

“臭小子,跟老子回去!”罗毅瞪着一双牛眼看着罗斌道。

“爹,可是……二公子……”罗斌转念也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他爹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可是,公子的命令……

“行了!这件事家主已经知dào

了!这是家主的命令!”罗毅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小子还想跟老子过过招?”罗毅一巴掌向罗斌的后脑拍去。

“哦……”

罗斌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别院。

“公子,属下无能!”

看见罗斌一脸衰样,万世俊什么都自然明白了。

“好!好!好!这就是你们的不负重托吗?”万世俊这回终于发火了,历声说道。

“呵!好大的威风啊!万二公子,老夫现在是不是就该称你为‘万家主’了?”随着一声嘲讽,万德昭走了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万世俊听见这声调就有些怂了。

“老夫要是不来的话,怎么看的到我们万二公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万德昭这回是真火了。

“爹……我……”万世俊听见老爹的嘲讽,这下脸上是真的有些挂不住了。

“你什么你!老爹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绝对不能妄自尊大!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你看看你干的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万德昭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看见儿子露出一副扭捏不好意思的样子来,万德昭的火也去了一半,老万知dào

,这是儿子真性情的表现。

“爹,您别生气!先喝口茶,气大伤身啊!”万世俊赶忙跑过去扶老爹坐下,又殷勤的倒了杯茶。

看着儿子忙碌的样子,万德昭也不好再说什么。

“爹,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万世俊低着头,苦恼的说道。

“跟你说了多少遍!棋子不是木头不是你想怎么摆弄就能摆弄得了的,棋子也有棋子的思想!要是不能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布局,再好的局面都得毁于一旦!你倒好!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就你这样还怎么当棋手!”万德昭想起儿子这些天的手段就来气,好好的事被他搞得一团糟,这要是传出去让他那些好友知dào

,还不得被笑死。

“第……第二!第一是爹您的!”万世俊低着头,伸了个手指头对着老爹比划道。

“我第你个头!”万德昭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个茶盏盖子就扔了过去,万世俊侧身躲过,口里还发出一声“哎呦”的叫声。

看着儿子的样子,万德昭是又气又笑。

看着老爹的样子,万世俊也知dào

,今天这关算是过了!

“你挑的目标是不错的!”万德昭也没了发火的兴致,开始分析起儿子的做法来。

万世俊见老爹严肃起来了,也收了那副顽皮的模样,在老爹身旁坐下,认真倾听起来。

看着儿子知错能改的样子,万德昭也有些欣慰。

“你想对段璋出手,拔了这个七宗五姓在豫章的二号钉子,老爹也不怪你了。”一号钉子自然是王冼了,那个目标太大,有点脑子的地方世家都不会轻易去动朝廷派来的地方一把手,目标实在太大了!

“你开始的想法是想着先勾起段璋对那新瓷器的欲望来,完了再让他求之不得,以图让他怒起杀人,这样你再把证据拿到手,让人送去长安,让朝廷法办了他,对不对?”万德昭问道。

“圣明无过于老爹!”万世俊拍了个马屁道,老爹今天来这里自然是什么都知dào

了,要是连自己的目的都猜不出来那就不是他老爹了!

“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唐远会那么果duàn

的拒绝了段璋,段璋的管家也没有如你所料的发火。于是你便只好自己动手,杀了管家,取了证据,还要亲自动手除去唐远一家,以图让你的计划回到正规。可是你又没料到老吴大意失手,最后唐远不知所踪。接下来你竟然想直接出面去威胁唐远的女儿让她帮着你把证据送去长安,好继xù

你的计划,是不是?”万德昭说到这,声调又高了起来!

“是……”万世俊耷拉着脑袋说道,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老爹连这都猜出来了。

“你说你他娘的干的这都是什么事!”万德昭越想越来气,直接连脏话都飙出来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布局的时候切勿自己亲自动手!要利用现有的局势暗地里微控,让局势向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假话里面要有最少七分真话,才能骗得了人!你倒好!直接赤膊上阵了,生怕人家不知dào

你叫万世俊是吧?”万德昭接着教xùn

道。

“我当时也没想着要自己动手啊!可是谁想到……”万世俊低声的辩解了一下。

“是!你当初是没想要自己出手!可是你制定的那个计划,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了解段璋的性情吗?你知dào

唐远的作风吗?仅凭着一些得来的粗浅情报,就敢妄自尊大,制定一个自以为是的计划,你万公子好大的本事啊!”万德昭见儿子还在辩解,又生气了。

万世俊这下没说什么,只是依旧低着头。

“你觉得不服是吧?觉得自己只是时运不济是吧?”万德昭看见儿子的模样哪里还能不知dào

儿子的想法,只好接着说道:“你了解段璋这个人吗?段璋此人,幼时贫困,却依旧靠着苦读考中了进士,当了这么些年的官,早就变的心坚志定。你想让他因为愤nù

而杀人,可能吗?他苦寻珍宝的确是个十足的官迷,却也不会因为绝了投机的希望就舍了自家的根本,段璋是个分的很清的人,能上就倾尽全力去争,上不去却也不会连命都不要的去强求!你想让他为了怒失青云之路而愤起杀人,这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万世俊听到这也有些动容了,想的却不是自己的错,老爹都说了那肯定自己错了呗,这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想的确是原来老爹对段璋了解的这么深入啊!还以为老爹什么事也不管呢?看来是自己错了!这时候还能左顾右盼,万世俊也不是常人啊!

“其实你本来可以利用段璋官迷这一点,换一个法子,先让他得到那件瓷器。段璋此人不但心智坚定,还是个狠辣的人!那件瓷器虽好,却也算不上珍惜,但是如果成了绝世孤品的话,自然算的上奇珍异宝了。”万德昭接着为儿子分析道。

“老爹你是说,他得到了他瓷器便会派人去杀了唐远一家?”万世俊此时也明白过来,转念一想,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老爹说的对,自己对段璋了解的太少了!

“不止唐远一家,还有那些瓷工们也难以幸免,恐怕就连浮梁县令也会受到威胁不敢说什么。但是事情既然他已经做了,那么便不可能瞒的住,到时你再捅出去的话,段璋也就完了!”万德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再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更是被逼到要亲自出面去面见苦主,就算你去威胁了人家,人家又会照你说的来做吗?”万德昭总结道。

“是……老爹,我错了!”万世俊这下是真的认错了,其实计划走到这一步,他也有些骑虎难下了,不走下去的话,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知dào

错就好!”万德昭拿起茶盏喝了口水,说了这么多,口都干了。

“老爹,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万世俊依旧有些不甘心,难道计划就这么完了?

“人你都杀了,还能白杀吗?”万德昭反问道,仿佛杀的几个人便如同死了几只家禽般,即使死了也不能浪费,得利用完才行。

“你既已对段璋出手了,那段璋也就别留了!让他走吧!”万德昭淡淡的说道。

一郡长史,正五品上的封疆大吏的去留也不能让他的语调有丝毫的波动。

第七十二章 老姜,小姜,孰辣?

七月二十七,浮梁县,肖逸三人刚走,县衙大堂。

“大人,属下在唐府内发xiàn

两具已经装敛但尚未下葬的尸体,是唐市令家中的两位老仆。”宋捕头对着县尊大人说道。

吴伯夫妇在唐家多年,唐远一家早就将之当成了亲人,老人年纪大了,随时都有撒手西去的可能,早在前几年唐远便为二人准bèi

好了棺木,唐雪玢昨晚也只是装敛了一下二人。

“大人,县里出了人命案子,您看?”宋捕头询问道。

“上报郡里吧!”浮梁县令淡淡的说道,唐远家里的事已经有很多人知dào

了,瞒是瞒不住的。再说,他也不想瞒,神仙要打架就让他们打去,自己这个小鬼还是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吧。

“是!”县尊大人的态度倒让宋捕头愣了一下,他还真怕县尊大人把这件事瞒下来,到时候自己哪怕拼着不当这个捕头,也要将这件事捅上去,不然怎么对的住自己的唐兄弟!

七月二十七下午,宋捕头终于在衙门关门之前赶到了鄱阳郡的郡治所在鄱阳县城,将唐远家命案的卷宗递了上去。二十八日,分管刑狱的鄱阳郡长史便按着惯例,于下午将卷宗封存,贴上了封条,盖好自己的印信,送到了驿兵的手上,当日驿兵便启程赶往长安。

这也是朝廷的惯例,地方各郡凡遇到命案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卷宗送交刑部留存。当然,事实上地方各个郡县都不会有这么高的办事效率,再者但凡出了命案,地方官都是能瞒就瞒的,毕竟将来这是会算在任期的考核内的。只是这一次,宋捕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托了自己在郡里的关系,第一时间将卷宗送到了长史手上,鄱阳郡长史也不知dào

内情,就给封卷送京了。

宋捕头望着远去的驿兵,心头默念“唐兄弟,宋某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质朴的宋捕头只是按着杀人了就要偿命的简单道理去做了一件自认为对的事,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心会给唐远一家的命运带来多大的改变,反正就目前来说,宋捕头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二十七日在鄱阳县城发生的事,豫章城的大人物们一无所知。不过他们倒是为随后发生的一件事牵动了神经。

七月二十九日,肖逸三人苦思冥想一夜依旧没有收获,万世俊也于昨日被老爹带回了家,吴伯此时正在豫章城外上回柴七夜探的那座小镇子上疗伤,腿上很重,估计得有阵子不能出现了。

一场大戏!不!一场大戏的导火索正在豫章城豫章县的县衙前上演了!

“悦来客栈”也在豫章县县衙所在的这条街上,内卫出行除了隐秘任务外,总喜欢挑最好的地方住,以显示其高贵。肖逸既然已经决定出世,自然也不会在生活上难为自己和两个少年,于是,这么一出戏里也正好应策划者的计划,有了绝佳的观众。

豫章县令吴垠,此刻正在县衙内忙碌着。明日便是旬假,后日又是朔日的排衙,一大堆的事等着今日来处理。

大热天的,吴垠只着单衣,在内堂忙着,身边来往的官吏们也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月末这一天总是最忙的。不过还好,明日便是旬假了,撑过今天,明日便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只是……仿佛老天也和他们过不去,衙门外院的衙役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囔什么囔!有话就说!瞎叫唤什么!”吴垠下首坐着的一个五旬左右的汉子对着冲进来的衙役训斥道,这是豫章县县丞,从八品上的有品官。

今天是本月上班的最后一天,对于这些有品级的官员来说,后日的排衙只是走个过场,不要一上午就能走完,到时下午又是半天假,等于忙完了今天就能有一天半的假。哦,不!是两天!因为按例今天下午是县尊大人对县衙大扫除的时间,他们这些官员是不用来的!

能有连着两天假,谁都希望今天上午能好好过去,不然真闹出什么大事,下午还有明天估计都得加班!在这么个每十天才放一天假的年代,你要抢了当官的假期,他还不得跟你急啊!

“大人,外面打起来了!”衙役依旧说的是这句话,因为没有比这一句更有概括性了!

“衙役们为何事打起来?”吴垠淡淡的问道,这些人出了事,让捕头去就好了,连县尉都不用出动,大热天的谁愿穿的整整齐齐的跑外面去啊!没看大家伙都是只穿一件吗?那军人出身的县尉更是赤膊上阵。

“不是咱们打起来了!是两队百姓打起来了,说是来告官!”衙役终于把话说完全了。

这下内堂所有人都看着吴垠了,意思很明显,人家是来找老大的,所以还是您上吧!

“娘的!”吴垠心里暗骂一声,“给本官更衣!”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火气。

吴垠穿上了厚厚的官府,来到了前院,只见大堂前的院子里,一男一女正在殴打,旁边跟着一帮拉架的人,只是明显出工不出力,任凭两人打作一团,大门外还站着一群看热闹的市民。

吴垠厌恶的让衙役分开正在缠斗的两人,也没让人关上大门,就直接端坐在大堂上开始问案。这也是本朝的规矩,衙门审案要不避众人,以示公开公正,吴垠一看就知dào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案子,自然懒得去坏规矩。

“说吧!尔等二人到底所为何事?”吴垠问道。

“大老爷啊!您可要为老妇做主啊!”那个中年女人一见县尊问话,也不去管那男的了,直接扯开嗓子嚎叫了起来。

“有什么话就说!本官自会秉公办理!”吴垠皱了皱眉,这婆娘声音也忒大了点!

“大老爷啊!老妇早年丧夫,一个人孤苦无依,辛辛苦苦拉扯两个儿女啊!”女子不但嚎叫还哭了起来,顿时真是声嘶力竭,闻着动容,倒也没有杜鹃泣血的味道,这声音最多像个待宰的猪猡。

“别嚎了!说正事!”吴垠最后一点耐心也被磨干净了,加重了语气说道。

中年女子眼见县尊大人怒了,也不敢再叫了,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县尊大人,老妇平日里就靠着贩卖一些日常货物,锅碗瓢盆什么的过活,本就是本小利薄的买卖。可谁知这些黑心的商贩竟连老妇的活命钱也要没了!卖给我的瓷碗瓷盆都是些样子货,抬着走了没两步路,瓷器上面就到处都是裂痕啊!大老爷您请看!”

说着中年女子从兜里拿出一个瓷碗,吴垠接过来一看上面果然都是裂痕。

“你呢?你有何话说?”吴垠手持瓷碗对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

“回禀大老爷,绝无此事啊!在下见这妇人可怜才便宜卖她一些瓷器,没想到这妇人竟如此贪心,掉包一些破烂瓷器来,竟想讹诈于我!大老爷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中年男人也一脸受冤枉的模样。

“你骗人!大老爷,他撒谎!”中年女子指着男子又叫了起来。

“大老爷,是这婆娘诬陷于我……”

眼看二人又要打起来了,衙役们赶忙制止。

“你说这瓷器是他家所卖,可有证据?”吴垠对着中年女子问道。

“有啊!大老爷,您看那瓷碗的底部是不是有一个‘唐’字?那便是他们家所卖瓷器的标志,市面上的人都知dào

,大老爷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啊!”中年女子说道。

吴垠翻转瓷碗,果真在底部发xiàn

了一个红色的“唐”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吴垠对着中年男子问道。

“大老爷明鉴啊!那个‘唐’字表明瓷器是浮梁县市令唐远,唐家瓷窑出产的。市面上谁不知dào

,浮梁县唐市令家的瓷器是最好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残次品来?这一定是这婆娘伪造的!”中年男人一口咬定道。

得了,案子差不下去了,双方各执一词,又都没有有利的证据,现在双方的焦点都是这个唐远家的瓷器。那就好办了,行文浮梁县一趟,让唐远派个人过来鉴定一下,自然知dào

真假。浮梁县又是外郡县,一来一回还不得好几天,那就让这两人等着吧。今天这案子也就算了了!

吴垠宣bù

了他的决定,原被告双方无奈,只好接受了县尊大人的决定。吴垠返回后堂,立马便写了一份请求浮梁县协助查案的行文,因为是跨郡协作,得先上交本郡分管刑狱的长史,再由本郡长史移交鄱阳郡长史,一来一回花上几天算好的了,反正今天算是打发过去了,大热天的还一大堆事呢!所以吴垠的动作也很快,片刻间便将公文写好,递给衙役让他送去长史官署。

县衙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一个少年对着一个少女说道:“小玢,刚才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上去啊?”

“你没听肖叔叔说吗?现在情况不明,不能暴露自己!”少女说道。

“可是,他们说的是唐伯伯啊?”少年说道。

“那也不行!”少女用力握了握手,说道。

两人便是肖焱和唐雪玢了,今日肖逸再次出去打探消息,肖焱看见大街上有热闹便拉着唐雪玢出来看看,想着转移一下少女的视线,能开心一点,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唐雪玢听见事关自家爹爹,自然也是心急万分,只是肖逸说过目前形势不明,绝不能暴露自己。

二十九日下午,段璋在官署内忙着,一个官吏将今日需yào

他批阅的公文拿了进来。

看完几张后,段璋便看到了吴垠送上来的公文,沉默了许久,叹道:“终于还是来了!”

两天多的煎熬,段璋说这话的时候竟有些解脱的味道。

飞快的批完剩下的公文,交给下属,段璋带着手上的那份出了官署,往城北走去。

城北,卢家在豫章城的宅院内,卢家两位公子正在对弈。卢家没有老人!不!只能说卢家派来豫章郡的这一支没有老一辈,只有卢宗泰和卢宗保两个小辈。他们这一支在北边的争权中失败,老一辈都死光了,卢家的那些族老们不忍看到这一支从此断了传承,便决定将他们这一支迁到南边的豫章郡,分出了原属于这一支的一部分势力南下,也算为卢家留了一支苗裔。前几年两兄弟长大成人,便从主家彻底分离出来,到了这豫章郡。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卢家这一支原本也是主家内的一个强支,不然也没资格去争夺什么,哪怕只是分出来一部分,到了这豫章城也能算的上大家族,千年世家的底蕴可想而知。

“大公子,二公子,段长史在外求见。”管家来报。

“哦,志辉来了啊!快请他进来吧!”老大卢宗泰说道,这个段璋也是主家决议后留给他们的,现如今他们这一支和主家分离,手上能用的官吏没多少了,段璋更是其中官职最高的一个。

唉!日子不好过了!以前可以呼来喝去的仆人,现在可是必须当祖宗供着,实力不够对手下的控zhì

自然会削弱,段璋会有靠贵人投机的想法自然也和卢宗泰实力下降无法再制约他有关。

“大公子,二公子!”段璋对着二人见礼道。

“志辉来了啊!快坐吧!忙了一天累了吧。管家,去取些冰来给志辉降降暑!”卢宗泰有些殷勤的说道。

“大公子,段某今天是特意来向公子请罪的!”说完段璋便朝着卢宗泰跪了下去。

卢宗泰眼见段璋如此作态,也是一惊,这两年虽然段璋表面上依旧恭敬,可卢宗泰依旧能感受到段璋内心的冷淡,这也是难免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嘛!卢宗泰也没去计较什么,反而更加殷勤的对待段璋。可是今天段璋来这么一出,必定是出了大事了!

“起来慢慢说吧!”卢宗泰也收起了笑脸,坐正身体,淡淡的说道。

“是!”

段璋直起身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从他去年进京得到的贵人消息,再到管家身死书信被盗,再到韦超至今未归,以及昨日肖逸的到访,还有刚收到的文书,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段璋现在是没有丝毫办法了,只能靠自己的主家了。没错,当年段璋之所以能完成学业,得到使君的推荐进京赶考,最后高中进士,以及这十多年的官宦生涯都离不开卢家在后面的帮zhù

,不然他一个寒门学子哪里能有今日的成就。

“竖子!”卢宗保听完段璋的话后,已经气的掀翻了棋盘。

段璋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大哥,不能再等了!必须立kè

把唐家的那个女娃除掉!”卢宗保大声说道。

“韦超没有杀人啊!”卢宗泰强调道。

其实老大卢宗泰更善于远期的规划,加上养气功夫好,对什么人都温文有礼,是个当老大的好料子!可是对这些临机决断之事反而没有老二卢宗保来的反应快,老二也知dào

自己脾气不好,加上家里已经就剩他们两个了,从小相依为命的,自然不会再去和大哥争什么。所以这些年来,二人通力合zuò

,在这陌生的豫章城闯出了一片天。

“大哥,你还在想啥啊!那可是内卫啊!你又不是不知dào

这些年内卫和文官们斗成什么样了,这几年内卫那几个头头全都洗白了被皇帝塞进了朝堂,这摆明了就是要压一压近年来疯长的臣权,老皇帝要玩权衡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这下出了这么一件事,还跟内卫挂了勾,段璋又是文官,他们还不得往死里拼啊!党争一起,这时候谁还会去管是谁杀的人?”卢宗泰飞快的说着,丝毫没有对皇帝的敬畏。

“今天这事我看八成就是万家人干的,咱们上回试探了他们一下,他们倒好,直接来个大的,今天这一出玩的好啊!由暗转明!一下子便把自己的劣势逆转,逼得咱们不得不出狠招!”卢宗保赞了一句说道。

“这绝对不是万世俊那小子干的!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像是他做的,亲自动手杀人,这万二公子还真可爱啊!要是段璋你早一天来告sù

我们,我们就能立kè

捅上去,两条人命也够万家喝一壶的!”卢宗保恶狠狠的瞪着段璋说道。

“那现在……咱们不能?”卢宗泰问道。

“大哥,现在这么做还有个屁用!咱们先机已失,今天出手的一定是万家的那个老东西,老东西出手一定是连环招,咱们再这么干不过是跟着他屁股后面跑罢了!”卢宗保忙说道。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卢宗泰也不再问了,既然弟弟已经想清楚了,那就让他来决定好了。

“现在还能怎么办?老东西用的是阳谋,今天来这么一出,明天又是旬假,到时候公文一到浮梁县又得晚上一天。浮梁县的那个县令估计早就把命案上报鄱阳郡里了,也不知dào

送没送走,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老东西的办法肯定是将案子捅上去,到时候再把段璋的书信拿出来,有内卫在里面掺和,案子肯定会闹大,到时候便是无止境的党争,皇帝老儿为了平息事情肯定会拿段璋开刀的!”

“不对!要是老东西动作够快,他会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就将党争扩散,到时候为了杨太真册封贵妃的事,皇帝一定会提前终止风波,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段璋罢职!”卢宗保突然想到段璋刚才说出来的消息,那个贵人便是杨玉环了,也不知dào

段璋的那个好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个消息虽然近些年吵的沸沸扬扬,可是却一直没有准信,不过看来这次八成是真的了!老东西果然够狠!自己杀了人,却想着利用皇帝在册封贵妃之前不愿意多事的心理故yì

挑起一次党争,好让皇帝不耐烦的情况下直接不问事实就办了段璋,这几乎是一定的!

“那咱们怎么做?”卢宗泰问道。

“一个字,拖!也别杀人了,刚才的法子不好,咱们既然是干净的,那就一直干净下去,唐远家的命案闹到京城也得要一个苦主,现如今唐远夫妇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女儿,老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女娃在十五之前送去京城,还有那封信!咱们只要派人拖住他们,拖过了十五,皇帝册封完成,党争爱怎么闹怎么闹,闹得越久咱们越安全!韦超看样子是没死了,等韦超到时候带着唐远夫妇一出现,关于段璋杀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咱们既然什么坏事也没干,还从歹人手里救出了两个无辜百姓,士林之中自然会对咱们大加赞赏,到时候咱们让家里派人把矛头一转,对准这些草菅人命的无良世家,咱们就能有一个光明正大对付万家的机会了!”卢宗保越说越来劲,刚才还在想着怎么防御转瞬间便能抓住对方漏洞开始反击了。

卢宗泰看着兴奋的弟弟也有些高兴,弟弟的脑子转的就是快啊!一个危机就这么给他解除了,没准还能抓住一个反击的机会。

“大哥,咱们现在这么做,老段,你现在回去,明天的旬假该干嘛干嘛,但是不能出去耍乐,呆在家里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后日也别去太守那了,请个假,老东西一定会想办法把公文发出去的。没事!别管!”想出了办法,卢宗保对段璋的态度也客气起来了。

“是,二公子。”段璋也轻松了起来。

“大哥,唐远的那个女儿估计现在就和那个内卫在一起,最晚后天,老东西就会把她送走,会不会带着那封信,那封信是真是假咱们都不用去管它,老东西一定是想把咱们的视线转到这信上来,估摸着女娃手上的信八成是假的,到时候他再把真的信往长安一送,咱们就白忙活了!咱们现在反其道行之,只盯着人就行,派出人做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麻痹老东西。前半段松,到了快到京城时再重兵拦截,可以去请主家帮忙,北边是咱们的地盘,老东西派的人也不可能多到哪去,把人拦住就行!至于这个内卫,想法子把他留在豫章城,省得增加变数,我想老东西也会这么干,毕竟在他看来,有这么一个高手在,咱们要对女娃下手会很难的,为了给咱们降低难度,他一定会这么干的,嘿嘿!”卢宗保说道最后,竟笑了起来。

谁说姜都是老的辣,小的也不差嘛!

第七十三章 棋子的思想

卢宗保之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七月二十九日,接近午时,肖焱和唐雪玢刚从县衙回到客栈。

二人推开门走进房间,眼尖的肖焱便看见屋内的案几上多了一个信封。

“小玢,你看!”肖焱对着唐雪玢说道。

唐雪玢也看见了,二人对视一眼,关上门,走近了案几。

“小玢,先等下!”

肖焱喊住了少女,随即拔出随身带的长剑,一道寒光划过,信封上当即出现了一道划痕。

肖焱见没有出现毒气之类的东西,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

唐雪玢没有反感少年的多疑,他们现在身处危险之地,小心一些是应该的!

少女拿起信封,看了起来。

“是什么?”肖焱对着唐雪玢问道。

“一封信,豫章长史写给浮梁县令的信,还有一张图纸。”唐雪玢淡淡的说道,图纸她看过,信件的内容她也早已知晓,自家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全是拜这封信所赐,只是少女的情绪早已在惊变的那晚消耗干净,如今面对这些,她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小玢,这是……”肖焱看完信件后不知dào

说些什么。

“咦,小玢,这里还有一张纸!”肖焱拿着信封摆弄起来,随即又发xiàn

了一张白纸。

少女接过白纸,只见上面写道:“段璋,范阳卢氏;王冼,太原王氏。”

“小玢,这是什么意思啊?”肖焱问道。

“不知dào

!”唐雪玢摇了摇头,少女虽然聪慧,却也不可能知dào

这两个名字后面代表的意义。

二十九日,晚上,出去了一天的肖逸回到了客栈。

两位少年便将今日看见的县衙审案,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封一事告sù

了肖逸。

肖逸看完书信和字条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段璋是豫章长史,这个你们都知dào

,至于这个王冼是豫章太守,他们都是‘七宗五姓’的人。是一伙的!”

“豫章城咱们不能呆了!必须赶紧走!”肖逸随后说道。

“走去哪?”唐雪玢淡淡的问道。

“去长安!”肖逸说道,他在南边隐居十多年,在这边一点根基也没有,只要去了长安找兄弟们,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看来这两天的碰壁让肖逸有些气闷。

“而且你爹的事涉及到了一郡长史,想要解决也必须去长安走一趟!”肖逸随即又说道。

“不!我不走!最少现在不能走!”唐雪玢坚定的说道。

“肖叔叔,你想过没有,对方为什么会将这个信封送来,又点出段璋和王冼的关系?”唐雪玢问道,看到肖逸疑惑的眼神又自顾说了下去。

“如果按照段璋所说,那么手里有这封信的人便是杀了吴伯、吴妈的人,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迫我们迅速离开豫章城,好达到他们的目的。”

“可是,咱们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今日早上县衙里的那件案子,很明显也是有人故yì

想要将我爹的事抖出来。那好!那我就随了他们的愿!明日旬假,后日太守大人也会排衙,那我就在太守大人的官署内,将我爹的事说出来,再把这封信和图纸交上去!由暗转明!我到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办!”少女说着说着,明媚的脸上竟露出这些天来头一次的微笑。

只是这笑容却震惊了身旁的两人,肖焱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小玢好美。肖逸却在心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昔日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再也回不来了……

七月三十日,衙门里的官吏们放旬假,各个官署内空无一人,只是豫章城的几个最高层却早已没了休假的兴致,早些日子定下来的游玩计划也纷纷推掉。如此一来,一些嗅觉敏锐的官吏们也察觉到发生了大事,除了一些像医学博士、文学博士之类的闲散人员其余的有品官们也都纷纷放qì

了休假,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待着。整个豫章城的官场便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过了一个旬假,山雨欲来风满楼!

八月一日,朔日,各大官署都要进行排衙。

首先,便是豫章太守的排衙,但凡豫章城内各个衙门的长官都需齐聚太守官署,先听太守大人发表一通训示。往日每月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强打着精神度过的,只是今日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着大大的。

太守身处主位,左边的是别驾,右边的是长史,再边上便是军方的司马。今日,上座的却只有三人,豫章长史段璋的位子赫然是空的!太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长史患病。这话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在场的官员没一个信的!

官员们一个个睁着眼睛,低着头在下面左顾右盼着,每个人都是先相互对视一眼,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上面空着的位子,最后用一脸原来如此或者果然有事的表情来完结无声的对话。

王冼也没有去管下面人的交流,自顾自的说完了自己的话,然后便让众人散了。

官员们刚走出太守官署大门,正准bèi

开口吆喝两个相熟的好友一起,边走边探讨下刚才发生的事。只是才出大门便看见一位全身缟素的少女跪在大门前面,手里高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字,两旁还各站了一老一少,持剑的人。

有眼神好的官员已经看见了白纸上写的字,开篇便是“民女唐雪玢状告豫章长史段璋草菅人命……”

看清楚了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长史大人为何而病了。官员们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相互间匆匆拜别,赶回自家官署排衙去了。官员们又不是平头老百姓,这种时候还待在这看戏,你脑子瓦特了吧!

王冼听见衙役回报,自然知dào

发生了什么,昨日,卢家两兄弟已经拜会了他。

王冼让人把唐雪玢三人请了进来,衙役们想让肖逸二人解剑,肖逸却直接扔过去一个牌子,王冼看见了直接挥了挥手让衙役们全部退下了。

唐雪玢将状纸递上,王冼仔细看过后递给了豫章别驾韩岗,韩岗是个五十多快六十的人,眼神有些背,磨磨蹭蹭好不容易看完了。韩岗便又递给了司马贾崴,贾崴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虽是文官确是行伍出身,贾崴飞快的看完了状纸,又递回给了王冼。

三人都看过之后,王冼便开始问话。

“唐姑娘,你既是鄱阳郡浮梁县人,你父失踪也应该去鄱阳郡报官才是,怎么跑到本官这豫章郡来了?”王冼这话纯粹就是扯淡了,拖延时间的意图非常明显。只是韩岗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眯着双眼也不知在看什么,至于贾崴更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来,倒是饶有兴致的观察起肖逸来。

“回太守大人的话,民女父亲的失踪与豫章长史段璋有莫大的关联,太守大人身为江南西道采访使,民女自然要告到大人这里来!”唐雪玢平静的说道。

“哦?你说你父亲与豫章郡长史段璋有关系,可有证据?”王冼问道。

“自然有!”唐雪玢取出那个信封将书信和图纸呈了上去。

王冼接过后看了一遍,又递给左右看了一遍。

“韩大人,贾大人,你们看?”王冼问道。

“呵呵,小女娃告的是段长史,下官身为司马不好说。”贾崴首先发言,意思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那韩大人怎么说?韩大人分管监察官吏,这事该可以说了吧?”王冼见贾崴退却,连忙出言挤兑韩岗。

“这个嘛……以下官看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吧!”韩岗突然睁开眼,对着王冼说道。

老规矩便是将卷宗和涉案人员一同送交长安,要么是大理寺,要么是御史台,无论如何段璋这官暂时是当不了了。

王冼还真是直到今日才发xiàn

这个表面死气沉沉,一副啥事不管只等致休的豫章别驾竟然是万家一方的人!好嘛!平时装得跟个绵羊似的,今天总算露出獠牙来了!

“只是单凭这位姑娘的一面之词,就妄动一郡长史,似乎有些草率了吧?”王冼淡淡的说道。

“王大人有所不知,也不算是一面之词了!下官这里还有一份浮梁县令的供词,也指认段长史曾派管家去过浮梁县一次。”说着韩岗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王冼,王冼接过看完后,又递给了贾崴,贾崴一本正经的看完后,再次递还王冼。不要觉得这么传来传去麻烦,这种场合之下,谁都需yào

一个思考的时间,传递公文资料便是最佳的机会。

“咱们当官的,平日里哪怕是遇到点礼仪上的小事,被人弹劾了,不也是要停职待查的嘛。”韩岗直着身子,双眼眯着看向前方,嘴巴一张一合,语调极为平缓的说道。

“现在,段长史害的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哪里能不往上报呢?”

王冼盯着韩岗看了许久,转头对着贾崴问道:“贾大人的意思呢?”

贾崴坐正了身子,王、韩二人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也就是到了要变态的时候了。现在场上就三人,韩岗已经表态,贾崴的这一票至关重yào

,虽然王冼也可以凭着长官的权威一票否决,但那样做对他的伤害太大,到时候御史台少不了参他一个独断专行。

“依下官看,还是让段大人往京城走一趟吧,正好今年也轮到他进京,不如就一同去吧!有什么事到了京城都能说个清楚,要是没事也正好能把咱们今年的差事了结了。王大人您看呢?”贾崴说了很多,不过依旧是同意了韩岗的意见。这下两票了!

“呵呵,既然二位大人都这么认为,那本官这就签发公文吧!”王冼忽而笑了起来,他不敢断定贾崴是一时的选择还是他也是本地世家一方的人,但是无论如何,段璋这回是必定要进京一趟了!反正这也和昨日他们商议的结果一样,王冼此番的做作除了是卢宗保说的麻痹对方之外,也是存着想探一探韩、贾二人底的意思,结果还真让自己探出一个来。

“唐姑娘,这是本官的行文,你拿好,还请明日来码头,本官会派人护送唐姑娘往长安一行的。”王冼对着唐雪玢说道。

“谢大人!”唐雪玢对着王冼行了一礼,接过公文。

事已了,三人便原路返回客栈去了。

太守官署附近的一座小楼上,一扇沿街的窗户正来着,从窗户内正好可以看见太守官署大门前发生的一切。

万德昭对着儿子万世俊说道:“看见没?棋子也有棋子的思想!”这是他这两天多次向儿子提起的话,“你不给他们发挥的余地,他们就会让你寸步难行!记住了吗?”

“爹,孩儿记住了!”万世俊用力的点了点头。

唐雪玢一身白衣的在大街上走着,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少女这么一身白衣,将自身的美丽烘托到了极致,惹得大街上的男子们不住的回头偷看。

只是迎面而来的许辰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怎么说服吴县尊,低着头跟在老师后面,自然没有发xiàn

身旁错过的美丽。

其实许辰之所以能够迅速说服吴垠和王冼,和少女唐雪玢今早的一番作为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吴垠今年年底便到任期了,豫章县是个上县,他已经是个从六品上的中级官吏了,要是能平定长山岛,这么一笔大功劳加上来,他就能在年末的考核中一举跨过中高级官吏之间的这条鸿沟,成为高级官吏,从此前途不可限量。加上早上的那么一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危机,豫章城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今天早上估计只是个开始,他必须尽快攒够功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王冼早上经lì

这么一出,更是感到自己在豫章郡势单力薄,迫切需yào

破局,而徐番的弟子许辰无疑是一把好刀,不是因为他了解许辰的能力,而是他知dào

徐番的能量。而他之所以会在得手后让王源放qì

手中利益,是因为他有一盘更大的棋要下!

【费尽心机终于把地方上的这些事写完了!!接下来便让我们随着唐姑娘的脚步,去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上管中窥豹的偷瞄上一眼!】

第七十四章 逃不掉的人

八月一日,晚上,似乎所有人都在准bèi

着。

许辰正夜宿门池洲,为长山岛一行准bèi

着。“悦来客栈”里的三人也在为明日的出行准bèi

着。

肖逸辗转半夜,终于还是在午夜的时候将肖焱叫来了自己的房间。

“爹,这么晚您找我有何事?”肖焱也意识到父亲应该是有事要交代,才会半夜将自己叫醒。

“这把剑,你拿着!”说着肖逸结下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

“爹!这是……”肖焱有些错愕。

“这里还有一封信,你也拿着!”肖逸没去管儿子惊讶的脸,又递过去一封信,接着说道:“信你拿着,到了长安后去‘永兴坊’最西头的一间大院子,把信送进去。记住!别走大门,翻墙进去!”

肖逸认真的对儿子叮嘱道。

“爹,你……”肖焱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好了,父亲这明显就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啊!

“啥也别问!放心!你爹我还死不了!”肖逸一脸严肃的说道。

肖焱揣着满腹的疑窦被父亲赶回了自己的房间,整整一晚上都在想着父亲的用意,只是依旧不得其所。

豫章城外的小镇上,万家也在做着准bèi



“平伯,十天时间从浔阳赶到长安就麻烦您了!”万德昭对着一个老者拱手施礼道。

老者七十多了,看上去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脸上也没有老人家常见的老人斑,身上披着一身粗布衣服,一根布带系在腰间,上面插着一根盘起来的牛皮鞭子,樟木做的把手光滑铮亮,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物什。

“老头子这把老骨头这么多年没动过了,如今去走走也不错。”老人家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万德昭没有问能不能行的话,老者也没有回答可不可以,因为这些都没有必要!

八月二日,早晨,豫章城赣水码头,码头很大,豫章城在赣水上的码头也很多。

靠近北门的一个,昨天下午,许辰也是从这里出发的。

肖逸三人来到码头上,一个差役模样的中年人看见三人,连忙行了上来。

“敢问姑娘可是姓唐?”中年人对着唐雪玢问道。

“是,小女子便是唐雪玢。”少女点了点头。

“在下是太守大人派来的,姑娘叫我老王就行!”差役说道。

“老王叔!”唐雪玢见礼说道。

“姑娘客气了,请随我来!”老王见少女恭俭有礼,笑了笑,侧过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四人来到码头上,一艘和许辰昨日所乘一样的两层官船停靠在码头上,这也是官府的标配,有着大唐最大的船厂,豫章城的官员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四人上船后,唐雪玢发xiàn

只有自己四个乘客,随即问道:“敢问王叔,只有咱们四个吗?”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回姑娘的话,只有咱们四个,段长史不和咱们一起走。”

唐雪玢也明白了过来,段璋目前只是有嫌疑,朝廷没给定罪之前依旧是正五品上的封疆大吏,自然不可能是一副待罪之身的样子。

唐雪玢没再说什么,老王见人到齐了,便吩咐船夫开船。

船只顺流直下,还没到中午,便赶到了赣水汇入鄱阳湖的地方,门池洲。

不知为何,船只突然停了下来。

肖逸见状,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着两个少年说道:“你们两个在这等等罢,要是明日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就自己走吧!”说完也不管两人满脸的疑惑,接着对肖焱说道:“焱儿,记住爹跟你说过的话,一路上保护好小玢!”

说完,不等二人说什么,快步冲到船舷边,一脚踏了上去,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二人的视线内。肖焱只来得及张嘴说一声:“爹,孩儿记住了!”到了此时,肖焱哪里还能不知dào

爹爹昨晚作为的意图。

却说肖逸施展轻身功夫,在岸边的水草上借了一下力,跳到了岸上,认准一个方向后,便追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在一片空旷的草甸子上,肖逸前面的那个人也停了下来。那人转过身来,看着肖逸。

“是你!”肖逸认出了来人,十多年前曾见过。

“没想到剑痴兄弟记性这么好,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记住在下。”那人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前日在城内擦肩而过,在下还当真没有认出肖兄弟来。”

此人便是万德昭的侍卫头领,罗毅。

“原来段璋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真是你们万家干的!”肖逸终于确定段璋说的话了,杀害吴伯夫妇,害得唐远夫妇不知所踪的人,都是眼前的万家人!

“呵呵,肖兄弟似乎很激动啊!”罗毅笑了笑说道。

“唐远与你们无冤无仇,只是个普通的瓷匠,你们为何要害得他家破人亡!”肖逸瞪着双眼对着罗毅说道。

“这个……”罗毅这下子真的有些糊涂了,他并不知dào

肖逸已经隐居十多年,只是觉得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内卫啥时候变成行侠仗义的豪杰了?

“我还真没想到,会在你剑痴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罗毅说到这,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世事如棋,你我皆为棋子,那些没有作用的人甚至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唐远既然有了那门手艺,却又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终归逃不过棋子的命运。”

“你做内卫,这种事不也没少干吗?”罗毅说这话倒像带着一丝为自己辩解的味道。

“所以,当年我逃了……”肖逸此时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有些落寞的说道。

“呵呵,原来如此,那你现在怎么又出来了呢?”罗毅听到这话,也就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这些年没有再听过剑痴的名号了。

“咦!你的剑?呵呵,你这不还是逃不掉吗?”罗毅看见肖逸腰间的佩剑忽然笑了,肖逸的那把剑想必是给了那个少年,也就是他的儿子了。逃了十多年,终究不还是得回来吗?

“呵呵,是啊!你说的对!没用的人不用逃,有用的人逃也逃不掉!”肖逸这下也笑了,仿佛放开了什么。

“恭喜肖兄又勘破一关,看来待会儿交手,在下要小心了!”罗毅笑了笑说道,面对肖逸临场进阶,他却依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仍然自信十足的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想要小玢干什么?”肖逸问道,既然自己不擅长这些,也猜不出来,干脆直接了当的问好了,他也相信罗毅会如实的回答。

“没什么!只是让他去长安送一封信而已,想保护她的未必就是对她好,要拦她的也未必就会对她不利,我这么说你可明白?”罗毅卖了个关子说道,既没有撒谎也没有坏了家里的规矩。

“虽然不明白,不过也够了!”肖逸说道。

谈话到此结束,二人也都拔出了各自的兵刃,静立片刻,便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八月三日,等了快一天的两个少年人终于还是按着肖逸的嘱咐让船夫开船了。

“王头,咱们要从水路走的话是不是再等等啊,等再来几艘官船也好一起结伴走,长山岛的那伙水匪可不好惹啊!”船夫上来对老王建议道,这也是惯例了。

近几年,长山岛闹匪患,也不是完全没有船只敢过了,一般都会先等等,多凑几条船好结伴而行。彭泽他们也知dào

涸泽而渔的事,要是真闹的没人敢走,那水匪们还打劫谁去,上岸抢东西的那能叫水匪吗?那叫土匪!彭泽他们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打劫两只船打打牙祭,世人都有侥幸心理,自然不会完全不走水路。

“不用了!直接走吧!长山岛的那伙水匪在昨日已经被太守大人派人平定了。”老王淡淡的说道,也没说自己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船夫们虽然疑惑,但主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大不了到时候跳水跑呗,可要是现在违令不遵,被砍了都没地方说去。

于是,船夫们便听令往长山岛开去,一路上竟然看见许多异常豪华的船只也往长山岛赶,正在疑惑着呢。等到了下山岛码头看见那停靠着的密密麻麻的船只时,才真的相信了老王说的话。

众人上了下山岛,既然长山岛已经被收复,自然要在上面休息一下,反正此去浔阳没多久就能到,船夫们自然要休息休息,老王看见懒散的船夫也不好说什么。众人上岛休息了几个时辰,吃过午饭,待日头不那么毒了之后便开船离去了。

走的时候,少女唐雪玢却不知dào

,自己已然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傍晚时分,众人赶到浔阳城,老王再也受不了懒散的船夫了,提议三人走陆路进京,唐雪玢也没说什么。

老王便带着众人在浔阳城找了一家货栈,寻了一位专跑长安的老车夫。

肖焱看着那一头白发的车夫,还有那黑不溜秋的马车,最惨的是那匹看上去要死的瘦马,直接就翻了白眼。

老车夫“呵呵”的笑了笑,只说过江后,让三位客官看看,先走一程,要是觉得不好也能换,这一程就不算钱了。

肖焱还待说些什么,唐雪玢却阻止可他,对着老车夫说道:“那就麻烦老人家了!”

老车夫看见少女的表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四人一马一车,趁着天还未黑,让官船送着过了长江。

过江之后,四人上了马车,老车夫用满布皱纹的手,轻柔的捋了捋瘦马的鬃毛,轻声的说了一句:“老伙计,麻烦你了!”说着便挽了一个鞭花,一声脆响后,马车便动了起来。

马车走的很稳,车厢内很大,坐着很舒服,众人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到了江夏郡……

第七十五章 操不完的心

远行的人已经带着争斗的源头远去,留下来的人却也没能得到安宁。

昨日码头上匆匆一瞥的风景虽然很美丽,不过对于今日的许辰来说却也只成了一个美好的邂逅。

生活还需yào

继xù

,半天的时间仿佛就是老天对于许辰这些天忙碌的一个短暂的奖赏。正在尖嘴岭上看风景的许辰被柴七匆忙的脚步打断,柴老来了!

许辰下了山,对这些天来豫章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许辰正在猜测柴老此来的目的。

长山岛的水寨已毁,一天的时间也只是将废墟清理干净,还没来得及干别的。众人在附近搭了一排茅屋,这两天便暂住于此,好在夏日尚未过去,漏风的茅屋倒有几分清凉味道。

一间茅屋里,许辰见到了柴老,石头听说柴老又来了,连忙又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紧紧盯着他,双手似乎要张开护住后面的许辰。

许辰让他出去等着,他也不听,无奈之下,只能让石头留了下来。

“柴老此来所为何事?”许辰问道,他确实不明白柴老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一般平时二人间没有直接的联系,都是通过柴七来传递消息的。

“我要远行一次,提前给你送些解药来。”柴老还是那副看样子,淡淡的说道。

“不知柴老这是要去哪里?”许辰随意的问了一句。

“长安!”没想到柴老竟回答了。

许辰从柴老手里接过解药,一看竟有五粒之多,按柴老的话来说,这便是五个月的药量了。许辰小心翼翼的收好,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面对着救命的东西哪能不重视呢?

本来见面到此就算结束了!只是许辰见柴老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测对方应该是还有什么事,只是看样子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善解人意的许辰自然要主动点了。

“柴老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许辰客气的问道。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近日来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按咱们约定的来给你说道说道。”柴老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把不准卢家两兄弟此次任务的目的,想着许辰这小子脑子转的快,就想来请教一番。

“也好,柴老请说!”许辰也不知dào

柴老所想,只是对这些事也有着探寻的目的。

许辰搬来几把竹椅,便坐在茅屋里聊开了。

柴老便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卢家两兄弟也是个不错的领导,没有只是给柴老一个命令,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sù

了他,于是现在,柴老便把事情对许辰又说了一边。

许辰听完之后,还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才在东湖湖心岛上练了十几天的兵,对朱大送来的消息有些疏忽,外面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许辰也能明白柴老此来的目的了,这是问计来了。

许辰听完后,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沉思了起来,这是许辰做的炒茶,水平不高,但至少免了那五味杂陈的苦楚。

柴老也没打扰他,也拿起茶喝了起来,味道有些怪,很淡,没了种种味道之间的变化,却独有一股清香,倒是很适合他这样的老人喝。

许辰想了想,开口了,“柴老,这件事情看来应是万家对卢家的一次反击,只是开头有些杂乱,不过后来又有神来之笔,想来不是一人所为。”

“是,二公子也说这是万世俊和他老子万德昭合力而为。”柴老淡淡的说道。

“他们终归还是斗起来了!算了,这些都与咱们没太大关系,咱们现在该考lǜ

的事如何从中达到一些自己的目的。”许辰说道,眼看柴老静静的听着,没有出言,许辰又接着说了下去。

“这么办吧!现在双方的焦点就是这个叫做唐雪玢的女子,依柴老所说,卢家两兄弟想着是拖住她,让她十五之前赶不到长安,好让万家的后招落空。那万家的目的必定是让她十五之前赶到长安,好开始自己的计划。既然已经知dào

了双方的目的,那咱们的目的也是不断地削弱卢家的实力,这和万家的目的是一样的。那柴老此去只需走一趟就好!”许辰说道。

“只有这些吗?”柴老看着许辰淡淡的问道,有些失望,许辰说的都是最明显不过的事,这些东西还要你说吗?

“呵呵,敢问柴老的功夫比上回伤了柴七的那个老者如何?”许辰也不介yì

柴老语气中的情绪,笑了笑问道。

柴七上回受伤的事也第一时间跟柴老说了,柴老自然知dào

那个老者的存zài



“一掌还打不死柴七,能算的上什么高手!”柴老语气不耐的说道。

“哦?那不知与柴老比起来如何?”许辰却不满yì

这么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依旧刨根问底道。

“一掌能打死他!”柴老最后还是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柴七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这个老者绝不是万家功夫最好的人!按照柴老说的,这其中似乎还有一个什么‘内卫’的人存zài

,万家既要将此人拦下来又要将唐雪玢安全送去长安,所调动的人手绝对不少,卢家兄弟虽然通知了主家,但是依我看,他们这次还是轻敌了!”许辰这个结论不是建立在情报的基础上,他现在实力弱小,能得到的情报太少,他只是凭着对万世俊的感觉,还有老师说过的对万德昭的感觉,觉察出两人的不凡,以及对万家实力的一个模糊估计,得出此次卢家兄弟的准bèi

可能会不足。他们这一支手上已经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人了,至于说通知了主家,许辰不相信卢家的主家会有多重视,大宅门里的那些道道实在让人提不起信心来。

许辰的意思也很明显了,既然这一回卢家很可能失策,那么柴老此去无论是否出力,对大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使到时候失败,卢家两兄弟也不会对柴老起什么怀疑,其实这才是柴老最关心的事。

许辰能给出的也只有这么一些没有营养的意见。没办法!现在双方的争斗已经延伸到长安去了,许辰现在连豫章城里的基础都没打好,哪里有本事跟他们去紫禁之巅看看啊?

“我们现在的重点依旧是在豫章城,柴老你复仇的对象也只是卢家在豫章的这一支,对吧?”许辰肯定的问道。

柴老也明白了许辰的意思,既然这一次的行动既不会被怀疑又能削弱卢家的一些实力,那跑一趟也无妨。

二人聊完后,柴老便出门走了,许辰送柴老出门,正好kàn

到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正对着柴老远去的背影发神。

“三当家!”许辰对着女子叫了一声,假装没有看见对方失神的样子。

“许公子,奴家已经不是什么三当家了。”耿燕秋收拾心神,转过身来对着许辰说道。

“那我以后便叫你秋姐吧!”许辰笑着说道。

“公子请便!”耿燕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秋姐,小弟问您个事!”顺杆爬这种事还难不倒许辰,既然对耿燕秋的身份有了猜测,那么许辰这般模样也就谈不上什么失了身份了。

“许公子请说!”耿燕秋依旧淡淡的。

“秋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在伤势不加重的情况下,一直昏迷不醒呢?”许辰有些纠结的问道。

“简单!给他的药里下点蒙汗药不就行了。”耿燕秋随口说道。

“这么简单?”许辰瞪着眼,惊讶道。

“你不就是想让他醒不来吗?睡着了自然醒不来了,睡觉也有利他养伤嘛!”

“可是……要是老吃蒙汗药会不会对脑子不好?”

“你要他睡多久?”

“十几天!”

“这个人对你很重yào

吗?”

“重yào

!”

“和你熟吗?”

“不熟!”

“那不就结了!他脑子好不好,和你有很大关系吗?”

“这个……可我是个好人啊!”

“这话,李伟他没准也信过!”

……

许辰来到后山,同样是一间茅屋。

不过许辰这次来,手里提着很多东西,鸡鸭鱼肉的,还有一大堆补品,后面跟着的石头手上还抱着两床崭新的被子,还有一大堆锅碗瓢盆。当然还有一串药包,至于有没有放蒙汗药,就不得而知了。

说实话许辰当初拜师的时候准bèi

的都没这么周全,倒让跟着他的石磊一头的雾水,连连问他这是要去哪?

到了地方,许辰回过头来对着石头恶狠狠的说道:“记住!待会儿绝对不能乱说话!不然打断你狗腿!”

“哥,我这是人腿……”石头低声嘟囔道。

“还敢说话!”许辰把东西全搁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一巴掌就对着石头后脑拍了过去。

“听清楚没?不准说话!”许辰瞪着他说道。

石头还从来没见过大哥这么发狠,连忙抿着嘴点头。

“听明白没?”许辰见石头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大哥,不是不让说话吗?”石头开口傻傻的问了一句。

“好!好好保持!”许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许辰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再瞅了瞅手上的东西,感觉差不多了,便伸手敲了敲门,随即一间忐忑的望着。

这幅模样……简直就像……就像女婿拜见老丈人的样子!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

“唐叔叔好!”许辰躬身施礼,通常都是站在他后面的石磊可以保证,大哥今天这个礼,标准的那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许公子,你这是……”中年人看着许辰这左手鸡右手鸭的也有些迷糊了。

没错!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唐远!那一天韦超摆脱吴伯的追踪后,在鄱阳湖岸边的渔家寻了一艘渔船,便划到了鄱阳湖上,一上船,韦超便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好在唐远夫妇都是水乡人家,划船捕鱼的本事还是有的,唐远知dào

现在岸上必定有很多人在找他们,也不敢随意上岸,便只好在这湖面上飘着。只是他们可以捕鱼为食,但水面上缺医少药的,没过几天韦超的伤势便越来越重,高烧持续不退,对这个救命恩人,唐远夫妇还是很在意的,如今见他这样也是万分着急,便想着哪怕冒险也要上岸去找个郎中来。

正好昨日晚上,他们的渔船飘到了长山岛,这也是必然的,夏季鄱阳湖水位高,往长江流,长山岛正好卡在出口的位置,船飘到这里很正常。

眼见岛上有人,唐远再也忍不住,便背着韦超上了岛,正好碰到了还在岛上的许辰他们。对付这些江湖上的内伤外伤,耿燕秋可比那些郎中要靠谱的多,几针扎下去韦超的状态便出现明显的好转。

许辰出于好心,便将三人留在了长山岛上,今天柴老一来,把事情一说,许辰那颗玲珑心哪里还能不知dào

这几人的身份,再说唐远也报了他的姓氏,更关键的是,许辰忽然想到了昨日在码头上惊鸿一瞥的那个美丽少女,结合这些情报一分析,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哪里还能不明白。

“唐叔叔,唐婶婶,两位在湖上游荡多日,在下想着两位的身子可能吃不消,便准bèi

了些鸡鸭鱼肉之类的给两位补补。”许辰温和的笑着说,“还有些药物,这些是给两位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这夏日暑气重,两位又劳顿数日,在下怕两位吃不消,便想着些药物过来。”

这些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的药,只是这时节小康家里都会备的一些药,许辰时刻把握着分寸,昨日自己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只是平常,今日要是显得过于殷勤,反倒不美。

“另外这些药是给这位受伤的叔叔的,药里面有些安神的药物,对叔叔的伤势恢复有好处。”既然叫了叔叔婶婶,自然要叫全套,光叫唐远夫妇那不是司马昭之心嘛!既然已经知dào

了韦超是唐远的救命恩人,可是又不能不让他接着昏迷,那自然要事先说出来,不然要是唐远自己发xiàn

这药有古怪,那还怎么拉近关系啊!不拉近关系,那还怎么……那啥啊!

“哦,还有这些家物什也一起给叔叔婶婶拿来了,看这位叔叔的伤势也不是一两天能好的了的,在下估摸着两位还要在此住一阵子,便让人都带来了,两位看看还缺些什么,我再去拿!”许辰这是要把知心晚辈的角色演到底了。

看着许辰带的这些东西,唐远一阵疑惑,家逢巨变后,唐远也更加谨慎起来,这个许公子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关心起自己来呢?唐远想了很久,依旧想不出来。再看看许辰那张真诚的脸,回想昨晚初见时,也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唐远的疑虑倒是消了一些。

“有劳许公子了!”唐远想不出许辰的目的,便所幸全接了下来。

听见唐远那淡淡的语调,许辰知dào

对方这是有了戒备,既然如此,今天也只能到这了,见好就收!

“那就不打扰叔叔婶婶了,叔叔婶婶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来前山找我就行!”说完,许辰又施礼拜别。

许辰走远后,唐氏对着丈夫说道:“这个许公子我看人不错啊!”她也能感觉到丈夫的戒备,便为许辰说了一句好话。

“谁知dào

呢?经了这么多事,还是小心点吧!”唐远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七十六章 路上的事

【今天这张上传的有些晚了,不过有六千多字,今天争取再来这么一章!求书友们多多支持啊!】

“人不可貌相,马也不能!”这大概肖焱这几天来感触最深的一句话了。

八月三日傍晚一过长江,坐在舒服的马车内,肖焱很快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进了江夏城。接下来更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八月六日到了淮安,八月七日过南阳,再看看那匹瘦马还是那副快要断气的样子,每迈出一步路都仿佛要费老大的劲,这是这口气……真的好长啊!丫的都不停地跑了上千里了,恁是没断!

过了南阳后的路就有些难走了,茫茫秦岭横在众人面前,已经很少有宽敞的大路走了,大部分都是山间的羊肠小路。老车夫却依旧不急不缓的驾着车,瘦马也依旧喘着气,只是每当众人觉得前方已无路时,马头一偏,便又豁然开朗,颇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一路在后面追着的柴老不禁再次感慨道:“又让那小子猜中了!”

在山中穿行了两天的众人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人烟,进了淅阳城,众人找地方休息了一晚,接下来还有一段更艰难的路要赶。

下一站是上洛,上洛至长安不用一日便能到,途中也没什么险阻,不像淅阳到上洛,依旧要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每年死于山中猛兽口中的行人不在少数。

十日早晨,老王叫起了众人,旅程再一次开始了。

傍晚,入夜时分,树林中异常寂静,甚至虫鸣鸟叫的声音也消失了,老车夫停下了车,肖焱拔出了剑,唐雪玢也双眼看着远处的黑暗,该来的总会来的……

树林中走出一行人,没有黑衣蒙面,大大方方的,倒像是路遇的旅人。

为首的那人走到了马车前,抱拳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诸位请了,鄙主人令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哦?你家主人的兴致倒挺特别的嘛,喜欢在这深山密林中迎人待客。”说话的是老王,语速平稳,神态淡然,真看不出一点衙门内杂役的样子来。

“对待贵客自该诚心一些,数百里外相迎也算是全了礼数。”为首的汉子回了一句,除了身形粗狂了一些外,倒也看不出什么江湖草莽的气息。

“呵呵,那敢问贵主人如此盛情所为何事啊?”老王笑笑,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山林间景色怡人,便想请诸位留下来小聚一番。放心!鄙主人已让在下备好了宽敞舒适的帐篷,美酒珍馐,时令瓜果也一应俱全,想来足够诸位用上十天半月的。”为首的汉子回答道。

“贵主人倒是想得周全,只是我等尚有些琐事要办,怕是要辜负贵主人这一番好意了!”老王拒绝道。

“诸位这又是何必呢?”为首的汉子苦笑道,“我等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请诸位停下来歇息歇息,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为首的汉子这话说的倒有些意思,其实他身为卢家主家放在长安的人,本来这日子过得挺悠闲的,过几天就中秋了,他正筹备着节日里该去哪放松一下呢。谁承想主家的一纸命令下来,他就得跑到这深山沟里来陪野兽过节,这能不让他郁闷吗?

再者他打听了一下,这道命令的缘由竟是那两个卢家的弃子,那两个小杂种凭啥指使老子啊!这个大汉所在一系当年在和卢宗泰他老爹争斗之时,与之结怨颇深,俗话说“父债子还”,现在老子死了这笔账自然被他记在了卢宗泰哥俩头上,不去找他们麻烦就已经算是碍于主家的面子了,还想老子帮他们办事,开什么玩笑!

大汉本想拒绝这差事,只是家中的高层点名让他去,他也无可奈何,许辰的预言,再一次应验!

本着消极怠工的态度,大汉不情不愿的来了,本想好好和这帮人说话,大家应付过去就得了,哪曾想对面的这伙人竟然这么硬气,这要是打起架来再伤了几个人,那这回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倒要多谢兄台的好意,只是我等真有急事要先行一步,不如兄台留下名号来,等在下把事情办完定当登门赔罪!”老王抱拳说道。

“唉……这下是亏定了!”大汉低着头叹了口气,说道。

谈话到此就算结束了,大汉挥了挥手,树林中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影影绰绰的也不知dào

有多少人在。

很快,众人便被包围了,本来这种时候只需yào

呆在车里策马狂奔,用不了多久就能冲出对方包围,被人追击也总好过被人包围,只是奇怪的是老车夫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真的吓傻了一般。

肖焱跳下了车,老王也跳了下去,二人便一左一右的护在马车旁。

就像为首汉子说的一样,对方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困住他们,不然此时只要对方来上一排弩弓,肖焱他们哪怕功夫再高也很难护的周全。

双方渐渐地拉近了距离,大汉也看的出肖焱和老王不是普通人,自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轻易地靠上去送死,他找来两人,分别向着二人冲去,这种时候还敢向前冲的人,自然也是高手,其余的众人则分散开来包围着马车。

很快双方交上手了,肖焱这边对上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壮汉,手里用的是三尺长刀,老王那边对上的则是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瘦弱中年,抽出腰间的软剑和老王斗了起来,而老王用的竟然也是软剑。

肖焱这边对上人高马大力量十足的壮汉,只好用起灵巧的身法不断地腾闪挪移,手中的长剑使着巧劲拨开大汉刀上的力道。而老王这边就要激烈的多了,同样的身型,同样的兵刃,甚至于连招式也相差不大,两柄软剑就像两条长蛇般不断地在空中飞舞,不时地吐出信子,擦出几丝火光,划破一下林中的黑暗。

“老爷爷,您觉得这两边那边会结束的快点?”马车上的少女唐雪玢突然笑着对老车夫问道。

这一句提问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要是对双方的武功路数没有很深的了解,以及对武术对战有着很深的实战经验的话是绝对答不上来的,而能答上来的人又岂能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呢?再者,你见过哪匹要死的马能一口气跑个上千里路却依然还是那副老样子吗?

“呵呵,小女娃这是在考校老头子呢,也好,闲来无事,就和你聊聊吧!”老车夫笑了笑,对着少女说道,一副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话,想找个陌生人聊聊天的模样。

“右边的这两个家伙呢,用的都是阴柔的招式,虽然看上去差距不大,拼的也很激烈,只是你注意到没有,王小子的呼吸一直很稳,花招不多,出手也很准,依老头子看啊,过不了几回合,这边就要赢了。”老车夫用手指了指老王这边的战局对着少女说道,也不管对方懂不懂。

“哦……那老爷爷,小焱子这边呢?”唐雪玢也不意wài

老车夫对老王的了解,转头又问起肖焱这边来。

“这个小家伙嘛,现在看上去处于弱势,身上的伤也不少了,但是他们家那剑法的威力还没发挥出来,要是发出来了,几招后那大块头的喉咙就要碎了。但是也说不准,要是他还没领悟到那一层的话,可就要性命难保了!”老车夫摇了摇头说道,一切都很平淡,没有什么危言耸听的意思。

“你不担心他吗?对这小家伙这么有信心?”老车夫看见唐雪玢依旧微笑着看着战局,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对小焱子有信心,他的剑法我也不懂,我只是对老爷爷有信心!”少女认真的点点头,对这老车夫说道。

“呵呵,小女娃嘴巴倒是挺甜的嘛!”老车夫笑着说道,“可是,老头子可不一定会出手哦!”

“老爷不会见死不救的!”少女十分肯定的说到。

望着少女那双清澈坚定地大眼,老车夫笑了笑。

情势果真如老车夫的预料,老王那边没几回合便击败了对手,既然对方没有杀意,老王也懒得下死手,刺伤了对手两条手臂,让其失去战力,也就够了。

至于肖焱这边,身上的刀伤越来越重了,但是少年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紧紧地注视着对手,仔细的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忽然间,肖焱紧握手中长剑,一改之前轻柔飘逸的风格,开始如暴风骤雨般猛攻了起来,看到这,老车夫点了点头。

体型高大的汉子被肖焱的进攻扰乱了节奏,一时的破绽却被肖焱抓住,不断地用更加猛烈的招式进攻着,大汉的招式渐渐错乱起来。

片刻后,明明刚才还在上下翻飞的长剑却如闪电般向着大汉的喉咙直射而来,大汉只来得及横刀挡了一下,几寸厚的钢刀却如纸片般破碎,长剑入体,大汉此时也看清了剑柄上的牡丹花纹和上面的数字,只来得及说出“内卫,剑痴!”四字,便仰头倒下了。

敌人授首,肖焱紧绷的神经一时间放松下来。

“唉……还是太嫩啊!”老车夫叹了一口气。

随即挥了挥手中的长鞭,长鞭飞舞,真如闪电般飞射而出,风驰电掣般的长鞭着体却轻柔异常,卷起肖焱的腰,老者手腕轻轻一抖,也不见使了多大力qì

,肖焱便轻盈的落回了马车上。

此时再看刚才肖焱所在的地方,三柄短小的飞刀随后插进了泥土中。

“让你别出手,你非不听!前辈高人面前也是你们这些小辈能放肆的吗?”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

“是,师傅,弟子知错了!”另外一个低沉地声音随后也传了过来。

片刻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老一少两人。

老者看上去和老车夫一般年纪,花白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红光满面,看不出一丝衰败的样子。少者却是一位望之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三寸短须,一副干练的打扮。

“李老祖,您怎么来了?”为首的那个大汉刚才还在气愤自己手下的猝死,这才一回头,竟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家伙!

这个老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就是主家的家主见了也要恭敬的称呼一声“李伯”的存zài

,他怎么会来这里?卢宗泰那两小子绝不可能请得动他!

“糟了!被人阴了!”大汉转念间便明白了过来,能让这么一尊大神出动的人岂是一般人,听刚才那话的意思,岂不是说那个其貌不扬的老车夫竟然是跟李老祖平辈的人,也是一个宗师级的大高手!那自己还被派来执行这么一个要命的任务,那岂不是找死吗!看来家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没去理会大汉在想什么,甚至于都没去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不够格!

一老一少直接走到离马车一丈多远的地方站定,细心的人便会发xiàn

,这里正好是老车夫长鞭的极限。

“万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李老祖开口问道,一副老友重逢的样子。

“还好,能吃能睡的。”老车夫笑着说道。

“呵呵,看得出来,那不知贵主人近来可好,上回受的风寒现在可好些了?”李老祖又拉起了家常来,这里说的“贵主人”自然不是万家家主万德昭,而是万德昭的老爹,万家上一代家主,也是老车夫真zhèng

的主人。

“还行,主人的病早就好了,如今身子骨硬朗着呢!倒是你家那位,听说好像快不行了。不是老头子说啊,人老了就该有个老人家的样子,气性还那么大,不是长寿之相啊!”老车夫依旧淡淡的说道,只是话里藏的针连眼神不好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李老祖没说什么,他的那个徒儿倒是个护主心切的人,没法子,谁让说的是他爹呢!

来的这个李老祖是赵郡李氏一家的人,和卢家虽同属“七宗五姓”,关系却不是那么好,这次会来这里也纯属因缘际会,凑巧碰上了,便想着来见见老朋友。只是那老毛病却依旧改不过来,一见面斗斗嘴是必须的,没办法,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要想过瘾的动手较量,不说惊天动地也至少会闹的满城风雨,不痛不痒的打两下吧,还不如斗嘴来的痛快。

只是李家上一代家主,李老祖侍奉的人,的确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人世了,倒是这个徒儿是家主老来得子,加上练武天赋不错,便让他跟了自己。

“那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嘛!要像你们家那位一样的话自然活的长了!”李老祖反击道。

“怎么?李兄今天来也想拦下老头子吗?”老车夫也不跟他斗嘴了,直奔主题道。

“其实,李某这次能遇上万兄还真是巧合,只是咱们老朋友之间好不容易见了,要是不喝几口酒聊上几日,传出去平白让那些老家伙笑话我李某人不通礼数,万兄你说呢?”李老祖看见为首的那个汉子是卢家的人,来这里拦截万家人必是有什么要事,卢家的事他可以不管,只是南边的万家此次派这么一尊大神来长安,怕是所图非小,同为北方世家,又是结盟的关系,当然得拦一拦了。

“喝酒这事嘛,要是李兄执意如此,那么老头子也只好陪陪老朋友了。”老车夫笑笑说道。

正当李老祖松了一口气,准bèi

出言相邀时,老车夫又对着后面的密林中喊了一句:“安子,剩下的路就由你来带吧,老头子去会会老朋友去。”

“既是前辈相邀,平叔尽管去便是,剩下的路交给我好了。”应声而来的是一个五旬多的男子,万安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机械般的回答着。

“好!好!好!”李老祖看见来人,连着三声叫好。

“万家把你们平安两大门神全派了出来,这还真是好大场面啊!”李老祖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万兄轻便吧!改日去了长安,得了空闲的话,还望过府一叙,也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能好好聚上一聚。”李老祖说完这话,也不等其他人,扭头便走了。

片刻后,树林深处,李老祖的徒弟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师傅,刚才那是?”

“万家的两大宗师,万平,万安。”李老祖淡淡的说道。

“什么!那个人才五十多吧?”徒儿震惊了。

“呵呵,万平这个名字他用了快四十年,万安这个名字那个人只用了二十年。”仿佛是嫌对徒儿刺激的不够,李老祖又加了这么一句。

“什么!”徒儿这下更加震惊了,师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万家的规矩,只有宗师才配享有“平、安”二字,那岂不是说,“他们三十多岁就成了宗师!”这是什么概念啊!要知dào

师傅天资过人也到了五十才达到这个境界,就这还算早的了!

“二十年前,万家当代家主万德昭出豫章,游历天下,身旁便跟着这个万安,那时候万德昭才二十出头,如今他的儿子也快十九了。”李老祖真是嫌雷死人不偿命啊!又加了这么一句。

这回徒儿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家主出巡,宗师护驾,这恐怕只有李家才有这气魄吧!这个李家不是他们赵郡李家,而是陇西李家,准确的说是太原李家!皇家!而且按照师傅刚才说的,万家的宗师都是三十多岁随着家主一起出游的话,那岂不是再过两年万家又要出一个宗师了?加上这两个就有三个了!咱们李家才两个呢,另外一个还是快入土的样子。不对!宗师的寿命一般很长,活个百岁很正常,那就是说……万家还有老一辈的宗师?天啊!这么个数量快赶上皇家了吧!

“那为什么?”徒儿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只能不停地嘀咕。

“你是要问,玩家既然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在长安从来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对吧?”李老祖问道。

看见徒儿点头,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其实也不算没有,只是没传出来而已,万家在朝堂上的确几乎没有一个族人,也只将势力局限在豫章一郡,从不外扩,但是他们家对朝堂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只是他们从来不参与朝堂上的争斗,只有在可能危及到豫章郡根基时才会爆fā

出惊人的力量,所以你在长安才会没听过万家的名字,不光是你们这些小辈,除了一直呆在长安附近的老家伙们会知dào

一些万家的事以外,就是那些离得远的世家们也不清楚,卢家就不知dào

!”

李老祖笑了笑,怎么看都有些阴险,卢家也有两个宗师级高手,只是比他们家更惨,一个快要死,另一个正在死。即使在以前也只是在范阳的老巢里呆着,对着万家的事也只是知dào

个大概,隐约觉得万家传承的年头也不短了,实力应该不弱,却从没想过万家的实力会和他们旗鼓相当,甚至于超过他们。而知dào

具体情况的另外几家也乐意看到有人出头去啃啃这块硬骨头,自然不会对卢家说什么。

“平时不咬人,被惊动了就伸头咬上那么一口,可不就是缩头的王八嘛!”李老祖笑着说道,仿佛嘲讽可以让万家变弱似的,或者仅仅只是给自己找一点心里的安慰罢了。

“可是……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徒儿问道,明明有那么强的实力却做起缩头乌龟来,这么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乌龟活得长啊!”李老祖这话说的,透着一股无尽的落寞在里面。

“等你到了师傅这个年纪就会知dào

,活得长就是最大的意思!”

……

同样震惊着的人还有一个,年轻人总是对力量有着炙热的追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肖焱哪里还能不知dào

,这些人都是父亲以前提起过的,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一类人,宗师!

平时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人物,他一天竟然见了三个,哪能还能坐得住,连刚才身上的伤也顾不上了,直接跑到万平跟前,一脸谄媚的套着近乎。

“老爷爷,您真的是宗师吗?”肖焱问道,头一次叫了“老爷爷”。

“你很羡慕?”万平看着少年人那双炙热的眼睛,平淡的说道。

“当然了!不瞒您说,我将来的目标就是成为剑术宗师!”肖焱一脸骄傲的表态道。

“有什么厉害的!宗师再厉害,也只是人罢了!”万平这话说的,同样透着一股落寞。

肖焱愣了,这不废话嘛!难不成还有人不是人吗?

肖焱只能想到这里了,要是许辰在这里,他一定能想到,既然老人家已经这么说了,那只能说明……真的有人不是人!

第七十七章 京里的人

【这一章里面关于韦坚到底是天宝三年还是四年加封的刑部尚书,实在没搞清!为剧情需yào

还是让他在四年吧!】

八月十二,傍晚,万平驾着车赶到了长安城南边的明德门前,只用了九天,从浔阳就到长安。

“娃娃们,长安到了!”万平对着肖焱、唐雪玢两个少年说道。

“多谢老爷爷一路相送!”唐雪玢对着万平躬身说道。

“没什么好谢的,老头子护你来京不是为了你好,他们那些人阻你进京却也不一定对你不利,实在不值得谢。”万平摇了摇头说道。

“至少我现在还活着,还能为我爹爹做些事,这就足够了!”唐雪玢坚定地说道。

拜别万平,万安只出现了一次,随后又不知所踪,两个少年跟着老王走进了长安城。

长安城门没有关卡,守门的士兵只是象征性的维持一下城门的秩序。

一过明德门,便是闻名天下的朱雀大街了!正是入夜时分,大街上人潮涌动,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齐聚长安城,时不时的便会出现一个蓝眼睛,高鼻梁,头发五颜六色的番邦人。还有那身高不到六尺,光着前脑门,后脑门上插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身上挂着一件宽袍,脚上趿着木屐的东瀛人。更有那只着寸屡的胡姬们在路边兜售叫卖着,卖的不只是手中的货物,至于那浑身黑的像碳一样的昆仑奴只能在摊位边忙碌的搬着货物。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以前只出现在父亲回忆中的东西,此刻正活生生的展示在肖焱面前,少年的那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一颗心却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着。

只是此时的唐雪玢却没有去留意这盛世的繁华,她对着前面领路的老王问道:“王叔,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经过树林一战,唐雪玢自然确定了这个老王就是万家的人,而且看样子当初段璋的猜测是真的,杀害吴伯吴妈的就是这万家的人。

本应愤nù

的少女却早已收起了多余的情绪,对于过去,她已不再苛求,现在她只想找回自己的父亲母亲,既然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们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那么谁输谁赢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尽快的终结这一切,因为只有这样她的父母才可能再次出现。

现在既然她已经在万家手中了,无计可施的她也只能先跟随万家的脚步,按着万家的要求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咱们今天先找个地方住下,待明日再去衙门。”老王笑了笑说道。

很快,三人寻到一间酒肆,是专门供旅客打尖住店的那种,带着女眷也不好去胡姬酒肆或平康里那种重口味的地方住宿。

夜里,肖焱爬了起来,没有惊动他人,自己从窗户爬了出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今天不是节日,宵禁的命令在长安依旧严格的执行着,只是远处的花街柳巷中依然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肖焱认准了方向,地图父亲曾给他看过,他也牢记在心,找准了方向摸了过去。

他们住的地方是东市,往北便是胜业坊和崇仁坊,崇仁坊的北边便是目的地永兴坊了。

坊墙很高,得有三丈多高,永兴坊西面隔着一条街便是皇城了,坊内住的也多是达官显贵。

肖焱按照父亲的吩咐在永兴坊东南角的一处角落内果真找到了个半人高的小洞,小洞内也砌着砖石,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异状,此处又是街道的角落,平时来往的人虽多,恐怕没什么人会在此仔细探寻。

永兴坊的这个洞其实是坊内的富家公子们的共享的一个小秘密,毕竟谁都会有深夜外出忘了时间又必须赶回家的时候。所以这么一条秘密通道便被众人心照不宣的保留了下来,不说永兴坊,这样的通道估计在城里每个坊都会存zài



肖逸当年也是这个通道的常客,自然知之甚详。

肖焱小心翼翼的将外表堆着的一层砖石取出,通道出现,钻了进去,又将其复原,坊墙倒是有一尺来厚,另一头也有着一层砖,故技重施之后,肖焱进入了永兴坊。

果真都是高门大户,一个个院墙起的老高,这倒方便了肖焱,在院墙遮挡的阴影中,肖焱迅速的穿行着。

终于赶到父亲所说的那间屋子!

肖焱听从父亲的吩咐,没走正门,来到一边的院墙下,望着足有两丈高的院墙,肖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开始了准bèi

工作。

肖焱后退几步,忽然猛地向前冲去,借着前冲的力量,右脚在院墙上重重一踏,整个人跃然而起,冲上了天空,只是刚到一半,一丈多的时候,力量开始消退,这已是肖焱的极限了。却见此时肖焱握着早已拔出的长剑,右手往墙壁上一刺,剑尖入土,顿时长剑下压,坚韧的剑身立kè

反弹而起,肖焱便借着这反弹之力,再次提了口气,身形再次上扬,转眼间便跃上高高的墙壁。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显然是练习多年的样子,以前肖焱一直不懂父亲让他练习这一招的用意,此刻算是明了了。

进了院子,肖焱落在草坪上,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刚想迈步,却见短短的草堆里面射出几道银芒,肖焱连忙挥剑当去,清脆的几声响,银芒应声而断,却是几根细长的钢针。

这下肖焱算是彻底明白父亲的用意了,这是让自己闯关来了,怪不得特意不让走大门呢!望着寂静万分的院子,肖焱却分明感觉到了阵阵杀意扑面而来。

草坪看上去杂乱无章,肖焱却分明从中看出了一丝规律,那是父亲教过的一种阵图,肖焱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着,左右摆动间避开了空中几条细小的丝线,渐渐地来到了一颗大树前。

肖焱低头看着,记忆中的地图到了这里开始不同,这应该就是父亲说过的变化了,只是这种阵图的变化莫不需yào

花费许久的时间来计算,肖焱正在犹豫着是该留下来计算清楚,还是冒险赌一把。

算了,时间不多,拼一把吧!肖焱握紧长剑,凝神静息,准bèi

应对可能出现的意wài



肖焱看着眼前的大树,在树干上一踏,纵身跃上大树,随身而来的是如淅淅沥沥的小雨般的细小液珠,长剑舞的再密依旧还是被淋了一身。

肖焱本以为有毒,看了看却发xiàn

只是一些淡绿色的液体,问了问味道后发xiàn

并无异味,冒险尝了一下,竟有一丝甜意,一股淡淡的清香。

肖焱不知何意,健身体无恙后,立于树枝上,望准一个方向,跳了过去,那是另外一处安全的方位。

渐渐地,肖焱走过了前院,通过了那机关满布的房间,来到了后院中,凝神观望后,却并未发xiàn

丝毫异状,正在犹豫间,一条黑影闪了过来,肖焱举剑便刺,黑影被撞飞,身上却发出阵阵火光,竟是长剑划到了金属,要知dào

肖焱手中的剑连数寸厚的钢刀也能刺穿,此刻那黑影身上的甲衣竟如此坚固。

黑影没有在扑过来,却张开大嘴狂吠了起来,竟是一条狗!

狗吠之后,屋子里的灯火也都亮了起来,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队披坚执锐的卫兵,迅速的包围了肖焱。

“哈哈,我道是何方高人敢闯我花宅,没想到竟是位少年英雄,这倒让花某有些惊讶了!”随着一声大笑一个四旬多的大汉出现在肖焱面前。

“小子!你手上剑是哪来的!”花姓大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肖焱手中的长剑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这是我爹给我的。”肖焱深陷重围却依旧不惊不乱,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废了那么大功夫,必然不是让自己来送死的。

肖焱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让花姓中年人高看了一眼。随即便又被少年的话惊住了,下意识的问道:“你爹给你的?”

“你爹叫什么?”男子瞪着双眼问道。

“肖逸!”肖焱答道。

“什么!”大汉这回直接向着肖焱冲了过来。

“把剑给我看看!”花姓男子也不等肖焱拒绝直接伸过手去。

肖焱犹豫了片刻,出于对父亲的信任,将手中长剑递了过去。

花姓男子接过剑仔细地看了一遍,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你爹还有什么东西要你送过来?”

肖焱便取出父亲写的信,递了过去,肖焱眼尖,明显看见花姓男子的手有些颤抖。

花姓男子接过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看完后却是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哈,终于有老五的消息了!老五真的还活着!”

“快!快去通知他们几个,让他们赶紧过来,见见老五的儿子!”花姓男子赶忙向着手下下令道。

“你叫肖焱是吧?”花姓男子带着兴奋地问道。

“是!”肖焱淡淡的说道。

“不错!不错!长得果然是一表人才,像你爹!”看着肖焱至今依旧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花姓男子真是越看越满yì



“哈哈,来!叫大伯!我是你爹他大哥!”

“大伯?”肖焱用的是疑问语气,他现在还有些迷糊。

“哈哈,不认识?没事,等会儿你就认识了!”花姓男子见肖焱这样只以为他行事谨慎,又是一顿满yì



“来!别傻站着了,进屋说话!”

肖焱随着花姓男子进了里屋,落座后,花姓男子将他腰间的佩刀递给了肖焱。

“看看!上面的花纹是不是跟你爹剑上的一样?”

肖焱接过一看,再一对比,果真和父亲剑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只是花蕾处刻的却是一个“一”字。

“还有呢,看这些,这是你爹当年的画像,看看是不很像,还有这是你爹当年的笔迹,都好好kàn

看。”花姓男子又递来一堆东西。

肖焱一一看过之后,终于相信了花姓男子的话了。

“哈哈,怎么样,现在信了吧?”花姓男子大笑一声问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缜密,难得难得啊!

“大哥!在哪呢?你说五哥的儿子来了,人在哪呢?”屋子外面飞快地闯过来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壮汉人还在老远粗狂的声音早就传了进来。

“老八,慌什么!人不就在那么嘛!”花姓男子指了指肖焱说道。

壮汉看见肖焱后立马便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肖焱的肩膀,也不管肖焱是否受得了,一双牛眼盯着肖焱的脸就看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呼着阵阵酒气。

“像!真像!太像了!”壮汉大声的叫着,声音震得肖焱耳膜直生痛。

“够了!老八,别吓着孩子了!”花姓男子开口说道。

“哦!哦!哈哈,这不是太兴奋了嘛!不但有了五哥的消息,还看到了五哥的孩子,这……这实在是太好了!”壮汉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看样子是真的很开心。

随后,屋里又来了几个人,都是中年汉子,见到肖焱后也是一个劲高兴的拍着肖焱的肩膀,可怜肖焱那肩膀恐怕早已红肿了。

“大哥,咱这侄子闯到哪了啊?”花姓男子身旁一个文士打扮模样的人对着他问道。

“还不错,闯到了后院了!”花姓男子笑道。

“哦,后院啊!是还行。”文士明显有些失望。

“唉,二哥,人家肖焱是第一次来,能到后院已经很不错了!”文士身旁一个看上去不过三旬多的中年人说道,此人面若桃花,实打实的一个美男子啊!

“肖焱,是吧?”文士对着肖焱问道。

“嗯!”

“刚才在前面那间屋子最后不是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缸清水吗?你用清水冲个澡,再把身上这套衣服换了,旺财不就发xiàn

不了你了吗?”文士说道。

“我……”这下肖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那只狗应该是闻到了自己身上那些绿珠的气味,才冲过来的。

这……这谁能想到啊!

“好了,老二!别老是一副求全苛责的样子,这小侄子才刚来,别吓到人家!”花老大发话了,对于肖焱的表现他还是很满yì

的。

“呵呵,习惯!习惯了!”中年文士也讪讪的笑笑。

“好了!今天咱们终于有了老五的消息,还见到了自家的侄子,实在是一件大喜的事!吩咐厨房,备席!咱们今晚要不醉不归!”花老大豪言道。

“说得对!要喝个痛快!”老八一提起喝酒就来劲,何况今天这么个大喜的日子。

其他人也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不行啊!我还要回去,小玢还在等着我呢!”肖焱突然说道。

“小玢?一听就是女子的名字,还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子!小侄子,九叔说的对不对啊!”原来这个面若桃花的男子排老九。

“是……”提起小玢来,肖焱也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那一定就是侄媳妇了!快把人叫来,也让她见见咱们这些叔叔伯伯们!”花老大也笑着说道。

“不是!不是!不是什么媳妇……”肖焱赶忙摇头,这话要是传到小玢耳中,还不得又是一顿乱揍啊!再说最近小玢心情不好,玩笑都不敢开了。

“诶,小侄子啊!现在不是没关系嘛!过几天就是了!哈哈!”老九阴阴的笑着。

“唉!不是了!我们来长安是有事要做的!小玢家里被人灭门,死了两个老人,父母也都失踪了!”肖焱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连忙说道。

“出了什么事,肖焱,别急,慢慢说清楚!”文士模样的老二开始意识到有事发生,不然老五不会无缘无故让儿子来长安的。

其他人也纷纷明白过来,安静了下来不再吵闹。

肖焱便将唐雪玢一家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段璋的事,豫章太守他们的事,还有路上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大哥,你看……”中年文士对着花老大说道。

“看来还真是一件不小的事啊!”花老大喃喃道,且不说涉及一郡长史,还有后面的这两大家族,竟然一次性出现了三个宗师,这么大的麻烦来了长安,这是要出乱子的节奏啊!

“小焱,你刚才说现在你的那个小媳妇还在那个姓王的手上?”花老大皱着眉问道。

“是!”看见对方严肃的神情,肖焱也来不及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笨!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呢!”花老大愤愤的骂了一句。

“老九,立kè

带人去把人带回来!”花老大命令道。

“大哥,我去吧!”老八站了出来,说道。

“你去,就要坏事了!还不知dào

那几个老家伙在不在呢!老九去我放心些。”花老大说道。

“大哥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老九说道。

“走吧,小侄子,咱们这就去把你的那个小媳妇救回来!”老九来到肖焱面前,笑着说道。

“九叔,可是外面已经宵禁了啊!”肖焱愣了。

“傻小子!咱们内卫里啥时候有过宵禁的说法!”老九笑骂了一句。

……

次日,中书省外。

唐初设政事堂,中宗即位后,移政事堂于中书省,玄宗开元十一年,又改政事堂名为中书门下。

所以,现在的中书省已经成了宰相们共同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

忙碌了一上午的左相李适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走出了中书省的大门。

外面,一个中年官员见状后忙迎了上来。

“左相!”来人躬身行了一礼,道。

“子金啊,这么早的不在你的御史台呆着,跑这皇城来做啥?”李适之问道。

“左相,可知昨晚发生了一事。”来人便是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勾当缘河及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韦城男,去年正月里又被玄宗加封御史中丞的韦坚。

“啥事?”看见韦坚一副神mì

兮兮的样子,李适之也有些好奇了。

“昨日,午夜时分,永兴坊的花宅出动了,去东市的一间酒肆里找了一个女子,还带走了一个姓王的中年人,那王姓中年人自称是豫章太守王冼派来长安公干的。”韦坚说道。

“哦?内卫?豫章?王冼?”李适之低头想了想没有想出之间的联系来。

“还有什么?”李适之问道。

“不知,内卫的动作很快。”韦坚答道。

“哦,既然如此,那便等着吧,想必这两天就能知dào

了。”李适之说道。

……

中书省,右相李林甫的值房内,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向着李林甫汇报着,他得到的情报显然比韦坚多了许多。

“豫章,万家,卢家,王冼,竟然还有内卫……”李林甫闭着眼,用手指敲着案几,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下要有好戏看了!这回杨六妹的册封大典看来倒是会很热闹啊!”

……

第七十八章 大战序幕

【这一章找了很多资料,灌了很多水,实在抱歉!本来李适之是不能即为首相又身兼两部尚书的,可是旧唐书上说的是韦坚天宝三年处加封御史中丞,九月便为刑部尚书,但是有的又说这是四年九月,旧唐书上断句不准。小天在这里也是在没查清到底是哪一年,为了加重一下李适之的权威,给李林甫倒李增加一些难度,也让文章中的争斗更加精彩一些,便做了如此安排。好了!让书友们久等了!本书第一次的朝堂争斗由此开始,这也是李林甫扳倒李适之走向首相之位的第一战!请各位书友们拭目以待吧!】

李适之对于昨晚内卫出动的事估计的不是很准确,没有等到过两天,当天下午刑部里的一个分管审查各地命案卷宗的员外郎便将一份卷宗送了过来。

李适之此时的差事是领门下省事,位居首相,同时还兼着兵部和刑部两个实权大部的尚书,而此时的右相李林甫却只是领着中书省,再兼着礼部尚书。可是礼部除了每年的科考时权重一些外,平时也就只担着祭祀庆典之类的大型活动的筹办,实则是个清贵衙门。

另外,本来中书省下的弘文馆和隶属于门下省的集贤院算的上是个高级官员输送地,从里面走出去的人也多会念着长官的几分香火之情,有的甚至干脆认之为师相,从此一生追随,也算是为左右两相留出了个最好的马仔培养地。

可是,玄宗上台后硬是把翰林院从礼部手上抢了过来,让翰林院掌四方表疏批答及应和文章,其职能看似与“中书门下”有些重叠,然翰林院由皇帝直接差遣,而“中书门下”却隶于左、右相,他们虽职能大致相同,其地位却差别甚大。翰林院若有人得圣上青眼有加,由此礼遇益亲,外人常常称之为“内相”。至此,集贤院和弘文馆便不再受到那些士子文人们的重视了,这些人纷纷以进入翰林院为踏上青云之路的捷径。

而翰林院里的这群人多是些清高傲气的才子文人,李林甫在这群人之间的口碑实在算不上好,而李适之却因为为人豪迈很得这群人的亲近,加之李适之身为首相,他们要巴结也轮不到李林甫。

重yào

的是门下省对中书省的制约,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下三省的来源与演变了。

汉武帝的时候为加强中央权力,削弱相权,挑选身边亲信官吏和侍从在宫内新立决策机构—“中朝”,这些人均由皇帝直接任命,一般品级较低,且不任专门的行政职务。武帝时,“尚书”一职日益重yào

,“尚书”原是九卿之一少府的属官,保管皇帝的奏章文书。大臣们的奏疏不能直接进呈皇帝,要送尚书署,汉成帝时尚书署的长官改用士人(以往是宦官),署随改为台,于是尚书台成了皇帝的机要秘书处。直到曹魏时期尚书台从少府中独立出来,成为最高权力机关,此时的最高行政权力由丞相处转移到了尚书台。

曹魏时为牵制尚书令的权力,便设置秘书令负责起草掌奏之事,魏文帝曹丕即位后,改秘书为中书,设中书监、中书令为长官,职掌机要后来逐渐扩大为中书省。中书省的主要职权是承旨草拟诏书、参与立法、传达诏令。由于中书省在事实上参与军国大计的决策,在执行中又可以谏议,辩驳皇帝的诏令,对官吏的上奏有取舍之权,国家的政治中枢由尚书省转移到中书省,中书令取代尚书令成为实jì

上的宰相。

可是随着中书省的权柄日重,唯恐对皇权造成冲击,从魏晋开始,皇帝逐渐让侍中参政,后来又正式设立门下省牵制中书省的权力。侍中在汉代的时候只是一个替天子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甚至生活琐事的小官,但因为亲近皇帝,无形中便成了亲信贵重的职位。西晋的时候,侍中在朝堂上已经有了显赫的地位,“备切问近对,拾遗补阙。”到东晋哀帝的时候,门下省正式成立。

后来杨坚以外戚身份篡权立隋朝,为了防止同样的命运在自己身上上演。隋文帝在魏晋三省六部的基础上正式设立三省长官共为宰相的制度,这种制度为后来的唐朝所沿袭。

纵观三省的起源,不难发xiàn

这其实就是皇帝和大臣们争夺行政权力的一场博弈。在秦汉的时候乃至更早的春秋战国时期,国君任命丞相称之为“拜相”,在丞相就职的时候皇帝是要向丞相行礼的,古时的丞相号为“调阴阳”、“掌百官”,是协助皇帝治理天下的,类似于一种合zuò

关系,皇帝自然也就必须要保持表面的礼待。可是中央集权的统一封建王朝设立以后,为了维护世袭统治,历代君主都致力于加强皇权,必然的也就需yào

抑制相权,而方法又都惊人的相似。

一个人在感觉到一件事情力不从心的时候,最容易找身边的倾诉。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例外,在和大臣关于行政权力的争夺中失势之后,便将目光放到了身边的人身上,可是皇宫中除了妃嫔宫女就只剩下了太监,显然不能让一群女人去朝堂上和大臣们斗,所以太监成了唯一的选择。这也是历代宦官擅权的根源。

从尚书署到中书监再到门下省,最开始的长官大多都是太监,几百年下来,皇帝不断地利用身旁的太监去分润大臣的权力,可是太监专政的固有缺陷让新设立的部门又一次次的被大臣们抢去。行政权力最终又都回到了臣子们的手中。

而玄宗将翰林院回收的做法何尝不是又一次对臣权的争夺和压制,所以此时的李林甫远远算不上是权倾朝野。

……

刑部员外郎将卷宗递给了李适之,各地发生命案后都会将卷宗誊抄一份送交刑部备案,等到案件侦破以后再将全部过程中的卷宗并犯人的供词和相关证据一起移交刑部复核。等刑部确认无误后才会将需yào

判处死刑的罪犯上呈皇帝勾决,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过于昏庸的君王都不会放qì

手上这项生杀夺予的大权,玄宗李隆基自然算不上昏庸。

只是刑部事物繁忙,加上长官又是首相,哪有时间事必躬亲,所以一般除了上呈勾决名单外,当了几年刑部尚书的李适之是很少管刑部的事的,加上今年年初圣上又给他加了兵部尚书,他就更没有时间理会了。

送过来的卷宗自然便是鄱阳郡长史移交的关于唐远一家被害的案子,只是这么一件案子现如今连疑凶都没找到,更别说身为苦主的唐远至今下落不明了。这种还处于侦查阶段的案子按理说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李适之案头的,可是这位员外郎却偏偏废了好大功夫递牌子进了皇城找到李适之将卷宗交给了他。

李适之看完卷宗后不明所以,再抬头看看那位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的员外郎,他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再一次仔细看完卷宗后,他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这个唐远是个什么人?”

“回相爷的话,昨晚内卫从东市酒肆中带走的那个少女便是这唐远的女儿。”员外郎却答非所问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完此言的李适之立kè

就愣住了,随即他便想明白了这背后隐藏的信息。李适之沉默了片刻,开口对着员外郎说道:“知dào

了!”

“下官告退!”员外郎随即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李适之双眼紧紧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抬手拉了拉手边的一根垂下来的绳子,片刻后一个老者出现在李适之面前。

“这个人什么来头?”李适之问道。

“洛阳人士,十几年前考中进士,随后一直在刑部任职,累功升迁为员外郎,这是前两年的事了。”老者回忆了片刻答道。

李适之低头想了想,可马上又摇了摇头。

老者见状忙开口问道:“东主,此人前来所为何事?”

“喏,送信来的!”李适之伸手将卷宗递了过去。

“这个……”老者看完之后,脸上浮现一丝疑惑。

“昨个晚上,花宅派人去东市把这个唐远的女儿接了过去。”李适之看见老者疑惑就解释了一句。

“这个……”老者依旧是这两个字,只是此时却瞪大了双眼。

“东主年初才兼了兵部尚书,两个月前刚被李哥奴摆了一道,现在花家老三老四又在东主手下担着差事,这次的事要是处理不好,兵部这摊子事以后怕是不好做了。”老者忧心的说道。

“呵呵,可是老夫身为首相,文官之首,这件事上要是站在花家一边,百官那边又交代不了。”李适之摇了摇头,一脸头痛的样子。

“人家这是看着老鹤已经伸长了尖嘴,来提醒我这小蚌赶紧把壳闭好呢!”李适之片刻间就想到了那个比他还大的次相。

“还不止呢!明日便是大朝会,随后便是连着三天的中秋节假,圣上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你又不是不知dào

,留给咱们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天多的时间了!呵呵,咱们还真要感谢下这位好心人,给了咱这一天多的时间啊!”虽然明显知dào

这个所谓的“好心人”想做那观战的渔翁,可是此时先机尽失的李适之却早已别无选择了。

“东主还兼着刑部尚书,情况没有这么危急吧?”老者说道。

“呵呵,你何时见过三司会审的时候宰相亲自抄刀吗?”李适之苦笑着说道。

本来出了这种事只需yào

派个得力的手下去办便好了,何况他已经执掌刑部数年,也在刑部打下了一些基础,只是这才一个送信的差事,对方便能如此阔气的牺牲掉一个员外郎,可见对方的决心还有实力,他实在是对自己在刑部的那点底子没信心啊!

“那咱们便让韦中丞到时候多留点心吧,另外大理寺那边也去打个招呼吧!”老者接着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李适之谈了一口气说道。

两个人的谈话有些跳跃,可是谁都能懂,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一件人命案子,可是两人都不是庸人,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内卫,还有人这么不惜一切的想要挑事,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而身处一旁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的那只老狐狸又怎么可能放qì

这个机会呢?

第七十九章 号角吹响

【这两章写的真的很结巴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查了很多东西,也借鉴了很多,依旧只写成这样……】

李适之说的那只老狐狸此刻正在门下省隔壁的中书省待着。

中书省内,李林甫也正在思索着。

“东主,刑部那边刚才来了个员外郎,去给左相送了份卷宗。”上午的时候给李林甫汇报的那个中年文士此刻再次汇报着。

此人姓钱名益,字开阳,江东钱氏族人,十几年前便投身李林甫门下做了个幕僚,为李林甫这些年来的纵横捭阖可谓立下了汗马之劳。

“开阳,你说这回万家目的何在?”李林甫开口问道。

“按照万家以往的作风,应该不会牵连过大,听说这几年卢家的那两个小家伙在豫章郡内闹的动静不小,按万德昭的性子应该是想着要敲打敲打吧。”钱益想了想说道。

“七宗五姓在豫章的人除了王冼,明面上的也就只剩下了段璋了。”李林甫的记忆很好,但凡玄宗交待下来的事都能妥妥当当的办好,他能受重用也是有原因的。

“吏部前些天也收到了段璋进京述职的回文。”钱益又记起了前两日收到的一个消息。

无论什么年代,当官的总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本职任地,尤其是这种交通不便的古代,出一次远门动辄十天半月的,官员要是到处乱跑,那衙门里一摊子事还要不要人管了。

所以但凡朝廷有需yào

官员进京述职或者吏部进行考核什么的,都会提前很久下发一个公文,通知地方上的官吏。关于将会有什么人来京,什么时候来,来多久之类的信息地方上的官吏进京之前也会发一个回文,也好让朝廷做好准bèi

。前几日吏部便收到了段璋将要进京述职的回文,只是现今万家那边还未发动,京里的大人们也丝毫没有发xiàn

这个普通的公文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由此也能看出这个钱益的不凡,不说明察秋毫,至少也是思维敏捷。

“一个段璋真的够吗?他可是连个信使用的都是员外郎啊!”李林甫说到这有些玩味的笑了。

“呵呵,这个万德昭出手还是阔绰,不过换个角度想,倒也符合他们家的作风,扳倒一个长史,赔上一个员外郎,一出一进的正好持平,他这也是告sù

我们,他们万家别无他意,只要咱们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管外面的事,还是那副超脱的样子。”钱益接着说道,看上去为万家说了很多好话,实jì

上深知万家实力的他也不希望自家东主贸然现在万家的对立面。

“他倒是超然了,把这么一个火星扔到这遍地是油的长安城来,这是要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啊!”李林甫叹了口气说道。

“的确!而且咱们即使知dào

了他的目的,也非但不能阻止,还得帮着把火烧的更旺。”钱益接着说道,不时还用眼角观察下李林甫的神色。

“你啊你,直说咱们要动手不就行了。”李林甫无奈的笑笑。

“东主本就该更进一步!”钱益眼见火候已到,忙起身对着李林甫拜了下去,说道。

“发动吧!”李林甫也收起了其余的情绪,人家已经把戏台子搭好了,即使自己不上也会有人逼着自己上的,不能反抗那就享shòu

吧!只是自己身后这些人的欲望越来越大了,也不知dào

一个首相能不能满住他们。

“那就先把韦坚的御史中丞拿过来?”钱益问道,用的确是肯定的语气。

“让萧炅过会儿递个折子过来吧!”李林甫淡淡的说道。

李林甫准bèi

自己亲自出马,本来如果由翰林院把折子上呈皇帝效果更好,只是李适之都能看出所剩时间不多,他哪能看不出来?折子进了翰林院什么时候能被发xiàn

就很难说了,所以尽管有风险,效果也不佳,李林甫依旧决定自己跑回腿。

“那这御史中丞的位子该让谁来做?”钱益请示道,虽然他心中已经猜到人选,只是这种恩出于上的事自然轮不到他来做。

“让杨慎矜来吧,这一年多的教xùn

,想来已经让他看明白不少。”李林甫说道。

“好的,东主。”

说完便下去安排了……

皇城,太极宫内,花宅的主人正在向他的主人,也是整个大唐的主人,玄宗皇帝李隆基汇报着。

快六十岁的李隆基依旧一脸的富态,几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已磨平了他身上曾经的纨绔气息,如今的他即使是安静的坐在那也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就这些吗?”李隆基淡淡的开口说道,纯正的长安官话。

“回圣人的话,就这些!”花老大恭敬的回答道。

内卫这个组织实则是当初李隆基做太子的时候创办的一个特务组织,帮他收集一些情报,也铲除过一些敌人,在李隆基登基前后那段时间里可谓出力不少,加上这群人都是李隆基一手养大的,忠诚自不必说。虽然内卫的人已经换了两代,但是对着这些老兄弟们,李隆基给予的信任还是要远远超过外廷的官员们的。

只是等到李隆基坐稳江山后,他便发xiàn

这么一个特务组织的存zài

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和百官们的关系,毕竟官员们和这些特务那是天生对立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在家和媳妇亲热还要担心被人围观不是。

于是,在皇位巩固之后,李隆基便开始压制内卫的权力,像一些逮捕稽查的权利也都还给了刑部。

只是近些年来他日感百官的权力越来越大,唯恐皇权受到冲击,他便又重新启用了内卫,皇帝又一次在力不从心的时候选择了身边的人。只是这一次李隆基变得更加谨慎,如今的内卫十人,除了花老大,花老二还是在永兴坊的花宅里呆着维持内卫的日常运转外,还活着的老八老九进了文官系统,老三老四则进了军方,也算是为他们洗白后再放进外廷,让百官不是那么的反感。

作为严重依存于皇帝的存zài

,内卫可以对所有人神mì

,却绝不能隐瞒皇帝。所以花老大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时间便跑来向皇帝汇报。

“这群家伙又要不安生了!”李隆基皱了皱眉,说道。

“花大!”

“属下在!”

“过两日,去把那个女娃带来给朕瞧瞧,她父亲的事,朕替她做主了!”李隆基淡淡的开口说道。

“属下遵旨!”圣上的这个命令也在花老大的意料之中,既然圣上这么说了,那也就意味着此事到此为止了。虽然有些不甘心错过这么个好机会,只是皇命已下,他不得不从。

花老大一走,站在李隆基身旁的一个身材高大面白无须,年纪看上去和李隆基相差不大的人开口说道:“圣人对太真妃的宠爱真是厚重啊!”

“呵呵,高将军,这你就不懂了!这一回是他们外官们内斗,咱们就别插手了,有人想做那渔翁,却不知朕才是那最大的渔翁!”李隆基笑笑,对高力士的说话没有回应,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

第二日,大朝会,八月的望日大朝会因为正好遇上中秋节假,所以便提前了一天。

承天门外,在京的官员们几乎悉数到场,大多数的人都在讨论着接下来三天的长假应该去何处游玩。对于这些天子脚下的官员们来说除了每年过年时能有长达半个月的假期外,每月的旬假一共才只有三天,还是分开来的,这中秋的三天假是他们一年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所以今日的大朝官员们都心照不宣的准bèi

走走过场。

只是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却已经知晓了前日内卫出动的事,现如今的内卫虽然比不上从前了,但是那天子爪牙的身份却依旧让人深感畏惧。轻易不出动的内卫这一回的出手,只怕又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些机灵的官员纷纷抬首望着立于前排的左右两相,只是李适之和李林甫两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言语或眼神上的交流,让这些想要探查的官员们好生失望。

两阁上的鼓声,响到了第三通。这时候便从含元殿西廊走出一名身着朱衣的内使,冲着立候在宣政门外的百官微微鞠躬之后,便大声宣呼道:“时辰已到,文武百官挨班上殿……”

随着中使的宣呼,百官们便排成了东西两班,手捧芴板敛息凝神,挨个走进含元殿,东边是文官,西边是武官,分立于大殿内两阁前的两廊,直至龙尾道两侧。

当两阁上第五通鼓响起时,百官们也都纷纷安静了下来,仰着脖子看向南含元殿的东序门。这时候大殿里传来一派笙箫鼓乐之声,紧接着就是一队队宫娥采女,捧盂执扇,簇拥着玄宗皇帝李隆基从东序门里进了含元大殿,端坐在了大殿北边正中的御座之上。

负责大殿礼仪的内使,于丹墀上宣呼各班首官,清点本班各部官员是否到齐,然后勾头进殿,跪奏玄宗皇帝:“各班应到众官俱已到齐。”

玄宗皇帝听得内使奏毕,微微一颔首,轻轻的一声“上朝吧”,内使便心领神会,领了口谕,向殿下百官宣bù

大朝会开始。

于是百官这时候接连进殿,文班由一品衔的三太、三公领班,武班由一品衔的郡王、散官骠骑大将军领班,进入大殿之后却列成了八列,右边的文官排了四列,左边的武官同样也排了四列。

百官站定之后,随着班首大臣的呼号,百官们齐齐跪倒,三跪九叩之后,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听得玄宗皇帝的一声“众卿平身”,百官们才纷纷起身,手捧芴板站定,大朝会直到此时才正式开始。

按照朝会的惯例,这时候皇帝和百官并不出声,执事的内使,便站在御座前高声宣bù

:“百官诸卿,有本且奏。”

“臣,有本要奏!”站出来的是一个台院的御史,此人为人低调,平时也不轻易上本弹劾,除了大朝会恐怕很多人连此人的面都没见过,自然更不可能知dào

他的姓名。

“臣弹劾豫章长史段璋草菅人命,为一件瓷器怒杀浮梁县市令唐远一家……”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市令唐远,彻底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第八十章 初战告捷

那位连名字也没被百官记住的台院御史就这样默默的退下了,来的突兀走的洒脱,他未深入江湖,江湖上却注定留下他的传说。

大殿内的官员们大多是疑惑的,不说那个什么市令,咱们大唐有这么个官职吗?就是那正五品上的一郡长史,在这勋贵遍地走高官多如狗的长安城还真是……连狗都不如!

正在多数的官员们还在惊讶这个小小的御史为何要在大朝会这等正式的场合上冒失的发言时,一些嗅觉灵敏的官员们却已经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果然,还没等他们再去观察一下前排的两位相爷的反应,昨日前来送信的那位刑部员外郎便不经李适之这位刑部主官的示意,擅自站了出来。

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那便所幸将自己的价值用的更彻底一些,没有领导会去用一个别人的马仔,这位员外郎唯一能寄托的也只有自己身后的人了,自然必须想尽办法让自己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

员外郎说的还是昨天他向李适之汇报的事,只是隐去了内卫深夜出动抓人的事。

说完后,员外郎退了回去。这下,那些迟钝的官员们也终于开始意识到不正常了,眯着眼休息的也睁开了眼,站的横七竖八的也赶忙正了正身体,相互用眼神互瞄的人也停止了交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御座上的圣上,以及前排同样坐着的两位相爷。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圣上开口了。

“适之,你兼着刑部尚书,这件事你怎么看?”

“回圣人的话,臣当初看到此案卷宗之时,只觉得这是一件普通的命案,便循着旧例吩咐地方上仔细查探,没有上报圣人,还请圣人治臣失职之罪!”李适之颔首道,没有起身跪拜,因为不需yào

!过于做作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果然,皇帝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适之你身居首相,朝廷上的事千头万绪的都要你拿主意,这件命案本也没有涉及到官员,一时失察也是难免的!”李隆基淡淡的说道。

本来没什么的李适之听完圣上的最后一句确是真的惊住了,本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圣上这最后一句却实打实的给他定了个“失察”之罪。李适之表面上依旧平静,可是后背却湿了一片。

“哥奴啊,这件事你看该如何处理呢?”李隆基没有再去关注李适之的反应,转头对着另一边的李林甫说道。

“回圣人的话,臣以为但凡受了御史弹劾的官员无不需yào

停职待查,段长史这回牵扯的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理应唤来京城问话。正巧豫章郡今年来京述职的正是这个段长史,前些日子吏部也收到了豫章郡关于段长史已出发进京的回文。”李林甫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哦?这才八月,这个段璋倒是个急性子嘛!”李隆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听不出是喜是怒。

“这个段璋他到哪了?”李隆基这句话是对着后面的百官说的。

“回圣上的话,豫章长史段璋已于昨日傍晚入京,现正寄住在吏部的驿馆内。”站出来答话的是一个吏部分管接待的员外郎。

段璋此次入京走的是运河水路,入长江,过扬州,进入黄河后再到洛阳。抵达洛阳后段璋便按着卢家两兄弟的指示在此观望长安的动静,在得到卢家传来的唐雪玢已被内卫带走的消息之后,再也坐不住了,连忙骑快马赶到了长安。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始审案吧,正好这个苦主的女儿也到了长安。适之,你觉得此案该如何去审啊?”李隆基对着自己的首相问道。

“回圣人的话,既然事涉一郡长史,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依臣看,不如就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都派个人去吧。”李适之回答道。

“呵,‘三司会审’啊!这个小小的市令面子还真不小嘛!脸都没露一下,就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本事不小嘛!”李隆基这话带着一丝火气,只是不知dào

是对着谁的。

只是底下的官员们见到圣上发火,连忙把头压的更低了。

“那就依左相的意思办吧!”李隆基下了命令,说道。

李适之闻言松了口气,刑部和御史台都是自己的人,大理寺那位又是个无门无派的,这一回主动权算是抓在自己手里了。

“圣上,臣京兆尹萧炅有本要奏!”事先安排好的配角终于掐着点上场了。

“讲!”李隆基虽然已经知dào

内容,不过场面上的活还是要做完的。

“启禀圣上,最近几个月不断有商人前来京兆府报官,言称广运潭上水路拥堵,船只阻塞,货物转运不便,一船货往往需yào

一天甚至数天才能卸完,如今广运潭上早已泊满了货船,甚至于阻塞的船只已经蔓延至浐水之上了!”萧炅按着计划把奏本说完后便退下了。

听到这的李适之立kè

便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昨日下午李林甫要进宫呢!原来是为了这事!一下子就是一个御史中丞,胃口可真不小啊!

“韦坚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朕交待的差事还能不能办好了?”李隆基虽然已经为此发过火了,今日再次听来依旧觉得气人。

这里就不得不说下韦坚的来历了,韦坚,京兆万年人。父亲是韦元珪,先天中年,授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初年,担任兖州刺史。韦坚的姐姐为赠惠宣太子妃,他的妹妹又是如今太子李亨的太子妃,可见此人的关系有多铁。

开元二十五年的时候升为长安令,其干吏之名传遍朝野。

天宝元年三月,被提拔为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当时渭水曲折淤浅,不便漕运,他主持征调民工,在咸阳壅渭筑造一堰堤以阻绝灞、浐二水,其后向东作一条与渭水平行的渠道,在华阴县永丰仓附近复与渭水汇合,又在禁苑之东筑望春楼,下凿广运潭以通漕运,使每年至江淮载货之船舶在潭中集中,借以深得玄宗皇帝欢心。后来又升兼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等使,又兼御史中丞。

“韦中丞想必近来忙于御史台中事物,一时间对广运潭有些疏忽。”李林甫只把话说道这,看上去是在为韦坚开脱,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指责韦坚有了新差事就忘了老差事。

“算了吧!还是让韦坚干好自己的本分吧!御史台的事换别人吧!”李隆基考lǜ

了片刻说道。

“那不知圣人属意何人?”李适之眼见韦坚之事已不可挽回,连忙抢先问道,这是也是他作为首相的权力,对于这种大九卿的人事变动,作为首相他是有第一位的建议权的。

只是今日的圣上似乎对他非常的不满,李隆基没有理会李适之的话,却把头偏向另一边,对着李林甫问道:“右相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回圣人的话,臣觉得侍御史杨慎矜能担此重任!”李林甫说道。

“也好,反正这个中丞的差事他以前干过,就让杨慎矜再把这事担起来吧!”李隆基说道。

片刻后,李隆基又对着堂下说道:“韦坚,你就给朕好好的办好广运潭的事就好!”

韦坚自然也来了,闻言后立kè

站出来答道:“臣谨遵圣谕!”

同样站出来谢恩的还有侍御史杨慎矜,话说这个杨慎矜乃是隋炀帝杨广的玄孙,初为洛阳令,后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后又加封太子舍人,监管京仓,开元二十六年累迁至侍御史,仍知太府出纳,天宝二年权判御史中丞。

本来和李林甫的关系不错,只是受封御史中丞之后,渐渐疏离了李林甫,李林甫眼见自己的马仔要不听话了,连忙出手敲打了一下,前年便让人参了他一本,把他从御史中丞的位子上赶了下来,重新做了个侍御史,如今眼看杨慎矜又听话了,再者李林甫正是用人之际,便想到了启用他。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手下一员大将落马,李适之哪里能察觉不出今日情形不对,圣上这是明显的在偏帮李林甫,打压自己。昨日也不知李林甫到底对圣上说了什么。

“好了,明儿就是中秋了,大家伙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朕就不留你们了,这件案子就这这么办吧!下午就让三司过堂,争取早日审结,也别搅了大家过节的兴致。”李隆基笑着说到,随即又仿佛才想起来一样,又对着身旁说了一句:“高将军,你去永兴坊一趟,既然人是花大带走的,那就让他也去听听,各路神仙都去看看,最后各上各的本,朕到要看看这么一个小小的市令能不能把这长安城的节日给搅黄喽!”

李隆基后面的话是边说边站起来对着堂下说的。

听着圣上这霸气十足又意味难明的话语,百官们早就静若寒蝉,各有各的心思,还没等案子开审,这过节的兴致想必已经搅淡了许多。

玄宗皇帝像来时那样被人簇拥着离开了大殿,百官们也直起了拜下去的身子,刚刚喊完“恭送圣上”的嘴正想开口招呼几个好友探讨一下今日的情形,却见左相一脸铁青的走了出去,随后跟着的是一脸淡然的右相。

没有空去理会后面窃窃私语的百官,李适之匆匆忙忙的回到了门下省的值房,连忙招来上回的那个老者。

“昨日内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李适之如今最为关心的事。

老者自然也知dào

东主问的是昨日下午李林甫进宫后都和皇帝说了些什么,他立kè

便开口说道:“听昨日侍奉的翰林说,左相入宫后除了呈上了京兆尹萧炅的奏折,还对圣上提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适之意识到这才是圣上今日如此态度的关键。

“左相说,东主近日常与人饮酒,其中便有太子左庶子苏晋,集贤院学士,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贺知章……”老者答道。

“这些事你为何现在才说!”李适之已经带着火气了。

“昨日执事的翰林一时也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也是今日朝会时才向我汇报的,那时东主已经进了大殿,我……”老者也很无奈。

“唉……这帮文人啊!写诗作文的事倒是很擅长,对这些朝堂上的东西反应还是太迟钝了!”李适之也是无奈的说道。

“那也没办法,咱们和内官的关系不好,高力士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咱们能指望的只有这些圣上身边的文士了。”老者说道。

“东主,在下不得不说一句了,东宫那些人,以后还是少来往一些吧!”老者苦口婆心的说道。

“唉……我也知dào

身为首相结交储君的害处,只是咱们已经陷的太深了……”李适之无奈的说道。

李适之好酒,甚至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京城中好酒的人也不少,但是能和他坐在一起喝酒的却不多,其中恰巧就有很多太子李亨身边的人。

第八十一章 三司会审

三司的效率很快,毕竟是大朝会上定下的东西,三司的长官也当场听见了圣上的旨意。

下朝之后,新任的御史中丞杨慎矜就同大理寺卿李道邃一同来到了门下省的属衙,唐时御史台到了玄宗朝,御史大夫已经彻底成了虚职,只是用以给高官们加封的一个荣誉称号。

因为如今的刑部尚书尚由左相李适之兼着,所以二人只好前来向其请示下午的案子到底该是个什么章程。

李适之请二人入座后,杨慎矜便开口问道:“左相,下午的案子具体该怎么审?”

作为再次投靠的第一把火,杨慎矜自然十分重视。

“本官悿为首相,门下省的事务繁忙,今天下午的案子本官就不参与了,你们去找下右侍郎萧隐之吧。”李适之开口说道。

“这个……恐怕于礼不合吧?圣上要的可是三司会审啊!”杨慎矜惊了片刻后说道。

李适之这是怎么了?认输了吗?这才刚交手一回合啊!刑部右侍郎萧隐之也不是他的人啊!

李适之当然不是怯场了,只是在这件案子上他先机已失,即使凑上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的结果。再者,从早上的事看,现如今圣上对他的态度已经算的上恶劣了,他必须赶紧做些什么挽回自己在圣上面前的形象,而他恰恰知dào

有一件事只要干好了就一定能让圣上开心。

扬长避短!你李林甫想从正面战场战败我,那我只好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了。

“这个,杨中丞无需担心!本官等会儿就去向圣上请示,三司会审那就三司去嘛!我这么一个宰相去了,算个什么事啊!”李适之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那敢问左相,此案应在何处设堂审讯?”杨慎矜见李适之已经执意退却,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在哪个衙门过堂这件事上还是必须要争一争的。

结果显而易见,已经放qì

了大头的李适之自然也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他计较,李适之闻言后当即说道:“既然涉及到官员了,那还是放在御史台过堂吧,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跟着去就行了。”

谈话到此结束,杨、李二人各回本衙,中午的时候圣上的明旨便传了下来。早上大朝会上皇帝的命令只是个人的口谕,只有经过中书草诏,门下堪核,最后皇帝用印再下发尚书六部或中央、地方衙门执行,这样才算是正规合法的一道zf行政命令。

果然,三司会审中的刑部只来了个右侍郎萧隐之。

接旨之后三人都不敢怠慢,圣上的旨意明白的写着要从速审结,大理寺卿李道邃还有刑部右侍郎萧隐之接过旨意后连忙赶到了御史台,三司汇合后就在御史台的正堂落座。大理寺卿的官衔本来是最高的,只是如今在御史台的地盘上过堂,加上李道邃早已打定主意此来只为了旁听,绝不参与进审判。虽然貌似左相做出了一副投子认输的模样来,可是当了这么多年官,他又不是傻子,还没有傻到真的认为李适之会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既然他们两大神仙想要交手,那咱无门无派的小兵还是一旁呆着吧!

所以,大理寺卿李道邃自从一坐下来就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至于那个刑部右侍郎萧隐之更是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位子,干脆就拿起纸笔干起了书吏记笔录的差事。

“杨大人,原告我可给你带来了啊!”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正是花大。

此处不得不提一下内卫的规矩,内卫十个头领只要还在花宅里面,名字便只能是花大、花二……直到花十,只有从里面走出来后才能用回自己的本名,所以每一代的内卫名字都是一样的。

跟着花大进来的是唐远之女唐雪玢,唐雪玢依旧一袭白衣,将自身的柔美衬托到极致。只是在场的都是多年的老吏,在这个嫖娼不犯法反而会被士林传为美谈的年代,这些人早就是花丛老手了。再者,在这个以女子丰腴为美的长安城,唐雪玢这么一根瘦竹竿还真不符合他们的口味。所以除了第一下惊艳于少女精致的面容外,片刻后众人便失去了兴趣。

花大将人带到后,就找了个角落靠墙的位子坐下,圣上有旨,让他旁听,他自然也需yào

在场。

这个时候,豫章长史段璋也被带了上来,段璋此时尚为戴罪之身自然没有再穿官府,一身青衫倒也显出几分文士的儒雅之气来。

没有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段子发生,二人内心都知dào

,这么一场的争斗早就超过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现如今的他们不过是两颗握在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见人已经到齐,坐在上首主位的御史中丞杨慎矜便开口说道:“人已到齐,诸位看,是否可以开始了?”

说完先看着大理寺卿李道邃,李道邃见状连忙说了一句:“既然人都到了,那扬大人就开始吧!”

随后看着刑部右侍郎萧隐之,萧隐之干脆就举起手中纸笔对着杨慎矜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最后再看向远处坐着的花大,只见花大竟已经闭上了双眼,杨慎矜自不会傻到认为他真睡着了,既然都问了,自然不能漏掉这尊大神,问道:“花大人,你看?”

“啊?问我啊?那就开始吧!杨大人随意,我就一旁听的。”说完竟又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

“那便开始了!”杨慎矜坐正了身子,对着堂下说道。

“原告唐氏,你有何冤情尽可说来!”虽然早已明知案情,但是这审案的程序却一环都不能少,回头上呈皇帝的卷宗也得按着今天的笔录来。

“民女唐雪玢,状告豫章长史段璋……”虽然早已知dào

自家的惨案,段璋只能算是个挑起的人,吴伯吴妈的死应该和段璋无关,只是到了现在,实话已经没有父母的安危更加重yào

了。

唐雪玢将自家的惨案再次说了一遍,并适当的配上了几滴眼泪,倒也有一份楚楚可怜的味道在里面。

杨慎矜听完唐雪玢的述说随即又对着段璋问道:“段璋,对原告的控诉你可有什么需yào

补充的吗?”

“回禀大人,有!”段璋说道。

“讲来!”杨慎矜说道。

“下官的确派管家去过浮梁县找唐远定制一件瓷器,只是……”段璋开始反驳,只是不等他说下去,杨慎矜便打断了他。

“为何要定制瓷器?”杨慎矜问道。

“这个……”段璋犹豫了。

“说!”杨慎矜敲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喝道。

“为了做贺礼……”段璋也知dào

瞒不过去了,只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给谁的贺礼?”杨慎矜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给杨太真的贺礼!”段璋所幸放开了,实话实说。

“为何事贺?”杨慎矜依旧刨根问底,册封杨玉环的事虽然传的很凶,长安的官员们也多有自己的看法,可是毕竟朝廷没有明发旨意,圣上也没有当众表态,所以依旧是处于言传和意会阶段,只是这一回,杨慎矜却像个二愣子一样非要将此事捅出来。

“下官听闻杨太真将要册封为贵妃,便想着提前备好一份贺礼。”段璋说道。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杨慎矜问道。

“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在一次聚会上告sù

下官的。”没办法了,段璋只好将好友给卖了。

“记下!”杨慎矜对着执笔的刑部右侍郎说道。

萧隐之虽然已经惊呆,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未停,心里却一直在念叨“这个杨慎矜到底想干嘛啊!”

这也是堂上其他两人想问的!大理寺卿李道邃盯着杨慎矜看了许久却依旧不得其所,而闭眼装睡的花大也睁开眼看了看他,随即又若有所思的闭上了眼。

“好了,段璋,你接着说!”杨慎矜对着段璋说道。

“是,大人,下官虽然曾派过管家去浮梁县找浮梁县市令唐远定制瓷器,但是唐远拒绝为下官烧制瓷器后,下官的管家便受令返回,并未在浮梁县停留。”段璋说道。

“可有人证?”杨慎矜问道。

“浮梁县令可为证!”段璋想了想说道。

“还有呢?”杨慎矜回忆了片刻,说道。早上下朝后,李林甫身边的幕僚钱益便来找了他一趟,将本案的前因后果还有右相的意思都跟他说了一遍。

“可是第二天下官的管家却并没有回府,后来下官得知管家竟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害了!身上所带下官的亲笔书信也被人夺去。”段璋说道,适时的露出一副惊愤的表情。

“你从何处得来的管家遇害的消息?”杨慎矜问道。

“下官府上有一供奉,名为韦超,是他告sù

下官的。”段璋答道。

“韦超现在何处?”杨慎矜问道。

“下官猜测对方杀害管家夺走书信为的必然是杀害唐远一家后再诬陷于我,所以下官得知消息后便立kè

派韦超前去保护唐远一家,只是韦超至今下落不明。”段璋总算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没有再被打断。

“唐氏,你可有见过被告所说的韦超此人?”杨慎矜又转头对着唐雪玢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从未见过。”唐雪玢答道。

“那你父亲唐远现在何处?”杨慎矜又问道。

“民女不知!家父家母至今下落不明。”唐雪玢摇了摇头说道。

“那被告你也不知dào

了?”杨慎矜又对着段璋问道。

“下官不知!”段璋也摇了摇头。

审讯问道此处便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双方的焦点都在唐远夫妇身上,只是唐远夫妇至今下落不明,审讯自然只能先暂停了。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虽然圣上下了从速审结的命令,但也没有让官员们晚上上班的意思。所以眼见审讯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杨慎矜便有一次一一询问了堂上众人,最后下达了暂停审讯的命令。

各人自回自家,拿着誊抄来的笔录回去准bèi

上奏的折子。明面上的审讯结束了,可是,无论什么年代,这种明面上东西都只是一个过场,背地里各自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二章 八月十五

八月十四日晚,皇城西边的布政坊,右相李林甫的宅子,杨慎矜正向李林甫汇报着下午的审讯状况。

李林甫抬起了头,右手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案几,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案几上放着的是杨慎矜送来的笔录。

“为何要将杨太真的事牵扯出来?”李林甫对着杨慎矜开口问道,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下官窃以为圣上之所以会让咱们三司会审这么一件小案子,为的便是还百官一个公正,再者,想必内卫那些人早就将案情汇报给了圣上。既然如此,下官以为不如将案情大白于天下,也好让圣上和百官看看我们查案的决心。”杨慎矜义正言辞的回答道。

李林甫盯着杨慎矜看了片刻,杨慎矜却依旧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李林甫忽然笑了笑,说道:“明儿就是中秋了,今天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歇着吧!”

“恩相也早些休息吧,下官告退!”杨慎矜说完,便拜别李林甫,出门走了。

“开阳,你怎么看?”待杨慎矜走后,李林甫便转头对着钱益问道。

“这个人……不太老实啊!”钱益字斟句酌的说道。

“是啊!看来他还存着别的心思呢,一年多的教xùn

还不够啊!”李林甫笑着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精光。

同样在布政坊内的左相李适之的宅子里,此刻也在进行着差不多的谈话。

“东主,这个杨慎矜到底是谁的人啊?”李适之身旁的老者幕僚对着李适之问道。

“不知dào

,他来这么一出,我也被他搞迷糊了!”李适之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这一回李哥奴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老者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如今只是二人间的密谈,老者也放下了对当朝右相表面上的恭敬。

“行了!别去管人家了!咱们这还一大堆麻烦呢!”李适之打断了老者的兴奋。

“老郑,去给杨家老三送个口信,就说明日我在‘芙蓉楼’上设宴,还请他务必光临。”李适之接着说道。

“杨钊?东主果真妙计!”郑老也明白了过来。

“人家出招了,咱们总不能束手就擒吧?这个杨钊也不是个蠢人,待明日我提醒下他,他该知dào

怎么办的。”李适之笑了笑说道。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圆月尚未升空。

豫章郡,鄱阳湖,长山岛上。

十几天过去,下山岛上的建设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即使是在这佳节里依旧有许多工人在工地上忙碌着。岛上原存着一些以前留下来的建筑,着急的商家已经抢先入驻,做一些针对着工人们的生意,周边闻训赶来的商人也都聚集在岛上和那些得利的世家们商谈着租借商铺的事,更多的更远一些的商人们依旧在赶路的途中,长山群岛的地理优势可见一斑。假日毕竟只属于那些居庙堂之高的官员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无论是力夫还是商贾都依然在为着生计拼搏着。

忙碌着的不仅只有南边的下山岛,北边的长山岛上也是一片热闹的样子,彭泽领着乡亲们正在盖着他们的新家,清一色的青砖碧瓦,乡亲们的进度很快,甚至于远远超过了满是工人的下山岛。

没别的原因,长山岛最北面一个叫做“野人山外婆洞”的地方,此刻正浓烟滚滚,几十个大汉大热天的依旧穿着厚厚的衣服,脸上还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面具很大,两个眼睛的位置镶着两片闪闪发光的东西,用手擦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竟是价值千金的琉璃!面具正对着嘴部的地方插着一个长长的竹筒,竹筒里装着的是已成颗粒状的竹炭,整个面具的密封性很好,可是带上之后呼吸却很顺畅,而那些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只是夏天芦苇荡中那恼人的飞絮,已无伤大雅。

至于有没有人会因为贪图琉璃而坏了面具,这一点许辰早有所料,不是什么玻璃不值钱,只是泥巴烧出来的这种傻话。其实很简单,许辰只是告sù

他们要想烧出那种神仙用的材料,就只能戴这些神仙用的面具,对这些淳朴的乡民来说,这些善意的谎言远比那些惊世骇人的实话对他们信念的伤害要小的多,当然也更加管用。现在每天工作完他们都会跑去湖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面具每一条细缝中的污垢,再视若珍宝藏好,等到下一日的工作开始。

每一次带上面具他们总会有一种难以明喻的自豪却也有因玷污仙宝后一种亵渎神明般的快感,有人说的对,国人没有信仰是因为国人都是实用主义者,哪个神仙管用他们就拜那个,而且还只在需yào

用到的时候。

乡民们现在需yào

这些神仙用的材料,自然会对这神仙心存感激,等到那灰色的泥浆混着砂石倒入地基或者房顶的时候,乡民们质朴的双眼便充满了对这位神仙的崇拜和敬畏。

而被他们崇拜的那位神仙,此刻却没有丝毫的仙气。

许辰如今正在厨房内忙碌着,同样是青砖碧瓦的结构,房间内部的墙壁上还被许辰特意嘱咐工匠们刷了一层白灰,虽然没有后世住的房子那么细腻光泽,却也能让屋子看上去更加的洁净舒适。房屋盖好之后,石磊便吵着要搬进来住,丝毫不管许辰在屋子里搭建的灶台,后来许辰只好又让工匠们盖了几间同样的房子,让兄弟们一起住。

如今这种室内洁白的房子在整个岛上还只有少年们住上了,当然还有唐远夫妇也住上了。开玩笑嘛!如今屋子内部刮的一层瓷那可都是唐远在许辰的述说下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专家一出马,搞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是许辰这种门外汉造出来的白灰能比得了的。

对于知识分子,我们许大公子可是很优待的!可是当许辰义正言辞的把这话将给兄弟们听的时候,少年们脑海中不一而同浮现出的却是进攻孙霸天那晚,被大哥一刀捅死的那个“识字分子”。

没空去理会带着怪异表情的少年和那些狂热的乡民,不就是些水泥和玻璃嘛!赣鄱大地这片土地上,土壤中的成分十分复杂,南边那些大山里可是有着在后世贵如黄金的稀土矿的,找出一些烧制水泥和玻璃的成分来,简直太简单了!

许辰今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冲进厨房一直忙到现在,准bèi

了十多天的材料也被一股脑儿的拿了出来。和面,加鸡蛋搅拌,捏成圆形,放入特制的烤箱中,许辰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个时辰后,烤箱中飘出了熟悉的香气,许辰赶忙将东西取了出来,不是月饼,而是今天这个日子必不可少的东西,当然只是对于许辰来说。将好不容易搞来的一些鲜奶做成的奶油用一层布包着,在底端开了一个小口,许辰均匀的将奶油抹了上去,随后又用鲜果碾碎后做成的果酱用同样的布包着在洁白的奶油上写下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最后,再把切好的鲜果一个一个的摆了上去,终于,一个水果蛋糕就这么做好了。

“大锅,我要吃!”吃货石磊就那么傻傻的站在外面,手指伸进嘴巴里不停地吮吸着,口水顺着手臂留的满地都是,眼看许辰做好了,立kè

口齿不清的说道。

石磊本在睡梦中,只是厨房飘来的香气让他梦游般的爬了起来,顺着香气来到厨房门口,石头看见大哥正在里面认真的忙碌着。石磊看见大哥那专注的表情,就知dào

大哥正在做一件非常重yào

的事,石头记得哪怕是来长山岛的前两天大哥也没有这么认真过。此时要是进去打扰了大哥,一定会被打断狗腿的!不!是人腿!

所以石磊只好傻傻的站在门口看着,脸也没洗,牙……刚用口水刷了好几遍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依旧不肯移动半步,蛋糕的甜香早已让他忘了以前每天都要吃上很多的早点了。

“认识这几个字吗?”许辰指了指蛋糕上的字对着石磊说道。

“认识!”石磊小跑进去,拿眼睛瞅了一眼,连忙点头说道,眼睛却再也离不开蛋糕了。

“今天你过生日吗?”许辰淡淡的问道。

“不是……”石头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颓然的摇头说道。

于是,石头便仰起头,一脸幽怨的看着许辰。

许辰看见石头如今的那个样子,头发蓬松,也没梳理,手指依旧放在嘴里不停地吮着,口水顺着手不停的流着,眼角竟然还残留着眼屎……

“唉……”许辰叹了口气,随即拿起桌上的小刀,小心翼翼的在蛋糕角落里切下一块,又连忙用奶油再修整了一番,随后便用木盒装好,抬起蛋糕,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法子!现如今的石头实在是越来越会利用自己的呆萌可爱了,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许辰真害pà

要是再不走,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蛋糕就带不出来了。

许辰一路小跑,跑向唐远夫妇住的屋子,身上的衣服也没去换,一身青衫上面到处都是红的、绿的、白的污渍,五颜六色的到处都是,就连脸上也粘满了白色的面粉。没有丝毫的掩饰,反正这也是自己辛劳的见证,又不算作假,还不能让自己在人前展示一下啊!

“叔叔,婶婶,东西做好了!”许辰隔着老远就囔开了。

“小辰,什么东西啊?一大早的就跑来。”唐氏听见许辰的声音从屋子旁边的厨房走了出来,对着许辰问道。

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在许辰刻意的表现下,唐远夫妇对许辰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戒备。通过不断的了解,唐远夫妇发xiàn

许辰竟然是个孤儿,而且就在几个月前还是在四处乞讨为生,就这短短的时间里,领着一帮同是孤儿的少年们闯下了偌大的事业。真是既悲情又豪迈,可以说是同时满足了唐远夫妇两人的口味。这么一来二去的,唐远夫妇两人竟对许辰有了一种类似子侄般的关怀。

“婶婶,先让我卖个关子,待会儿再说,叔叔呢?”许辰扬了扬书中的木盒,神mì

的说道。

“好!待会儿再说就待会儿说,你叔叔他啊还坐在那里想你昨天的棋局呢!”唐氏笑着对许辰说道。

二人随即进入屋内,看见唐远正坐在许辰送来的靠椅上对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副棋盘发呆,棋盘上摆的不是黑白子,虽然许辰也会下围棋,但是实在算不上精通。再者,围棋适合跟老人家下,对着正当壮年的唐远,还是这激烈的象棋来的更加畅快。

于是,许辰便特意用竹木粗制滥造了一副象棋跑去找唐远,将规则讲清楚之后,没下几局,唐远便爱上了这种沙场纵横的感觉。只是每当唐远高高拿起棋子准bèi

按下去吃子的时候,棋子上那残留的毛刺便会扎的他心烦,几把过后,唐远终于忍受不住,一把丢下棋子,对着许辰说了句:“等着啊!”便转头走了。

没过几个时辰,唐远便带着一副瓷器做的象棋回来了,高手就是高手,那洁白的光泽,柔顺的触感,还有上面如铁画银钩般的汉字,无一不让许辰赞叹不已。

唐远虽然明知这是许辰拍的马屁,但是这种投其所好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小辰啊!快来,昨日你的那棋局我想出破解的法子了!”唐远见许辰走了进来,连忙说道。

第八十三章 但愿人长久

“叔叔,下棋的事咱们改天再说,今天还有一件更重yào

的事要做!”许辰进屋后,将手中的木盒放到了桌子上,对着唐远神mì

的说道。

“什么事啊?”唐远疑惑的看着许辰端进来的木盒,木盒很精美,却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抬头看了看妻子,见其也是摇头苦笑,一脸迷惑的样子。

许辰也不再卖关子了,掀开木盒的盖子,顿时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出现在唐远夫妇眼前。

只见那是一个圆形的东西,看上去有些像胡饼,有好几寸厚,却有一种从未闻过的清香扑鼻而来。表面被一层洁白的看上去软软的东西所覆盖,上面摆满了水果,中间还用红色的东西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嘿嘿,叔叔婶婶不是老念叨说今天是你们女儿十七岁的生日嘛,可惜人又不在身边,我就想着做这么个东西给你们送来,咱们在这里给她过个生日,也算是弥补了一些你们的遗憾。”许辰傻笑了两声说道。

“这东西叫做蛋糕,以前我每年过生日,爷爷都会做给我吃!”没法子了,只好再让那个亲爱的爷爷出来一趟了,也不管人家怎么去理解一个流浪的老乞丐是怎样做出这等美味的。

“我们有老是念叨吗?好像只是随意提起过一遍吧!”这是唐远夫妇此时心中所想,二人相互对视一言,唐氏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开口对着正在忙碌着摆盘子的许辰问道:“小辰啊,你有见过我们家小玢吗?”

许辰听见这句话后,双手明显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还好我们许大公子道行高深,转瞬之间便反应过来,适时的露出一副疑惑和回忆并存的神情,抬头看着唐远夫妇说道:“应该没有吧!”

唐远看着许辰那张真诚又疑惑的脸,他相信了!只是唐氏依旧用一种玩味的笑容望着许辰。

许辰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和唐氏对视,总感觉有一种偷了人家东西的感觉在里面。

“叔叔婶婶,咱们点蜡烛吧!”说着许辰取出了一把细长的红烛,这年头还没有什么食用蜡烛的说法,在每一根蜡烛下面,许辰都特意安上了一个小小的圆盘,用来挡住烛泪。

插上蜡烛后,许辰看看了屋子,连忙动身去将各处的窗帘拉上,又跑去将大门关好,顿时屋子里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唐远夫妇看着上蹿下跳的许辰,哪有半分在校场上指挥少年们排演阵法时的那种镇定自若的气势。

“可惜了!要是晚上的话,效果会更好的,只是老师有命,今天晚上之前必须回去,一起过中秋,也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许辰有些失望的说道。

“小辰啊!师命难为嘛!你那么辛苦才拜来的老师,怎么能够不好好珍惜呢?”唐远摆出了一副长辈教xùn

晚辈的架势来。

许辰只好讪讪的笑笑,总不能说当初拜师咱用的是苦肉计吧!

许辰取出火折子,把蜡烛一一点燃,整整十七只,象征着少女十七岁。虽然唐雪玢人不在这里,但是这份来自远方亲人的思念,冥冥之中想必她也能感受的到。

当然,现如今这屋子里还只有唐远夫妇两个人能算得上少女真zhèng

的亲人,但是,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叔叔婶婶,许个愿吧!虽然小玢不在,但是叔叔也可以帮忙许一个的。”既然已经从唐氏口中知dào

了少女的名字,许辰自然也就自来熟的叫了出来。

“好吧!那我便愿我们一家三口能够早日团圆,从此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唐远不知dào

规矩,大声将此刻他心中最大的愿望说了出来,似乎想让那薄情的老天能够听见。

“会的!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一定会用自己的一生去保护你们一家人!”老天爷有没有听见,不知dào

,但是许辰却在心中郑重的许下了这个誓言。

可能有的人会觉得许辰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甚至于觉得许辰只是一个轻浮孟浪的人。可是许辰却不这么认为,那惊鸿一瞥在他的心头不断地回想着,那种深深的感觉却一直在他的心中回荡,哪怕相隔千里,哪怕一句也没有说过,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对少女的了解加深,越来越强烈,你可以把它说成是求之不得的欲念,但是却不能否认,真的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

所以许辰愿意一肩挑起这副重担,永远也不想放下!

吹灭蜡烛,许辰拿起小刀开始切蛋糕,屋子里只有三个人。不!应该是四个!还有一个在里屋躺着呢!按照我们耿大夫的话来说,“伤筋动骨尚且要一百天,这种伤及内脏的致命伤哪里能那么快就好,好好躺着休息吧!”

可怜的韦超兄,这些天来一直处于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明明感觉自己的双眼就快要睁开了,一股温热的汤水入口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没办法,长安的消息还没传来,这位舍命救人的韦超兄弟,只好让他将就着再睡上一些日子了。

将切好的两块分别递给唐远夫妇后,许辰忽然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还没等许辰做出反应,屋子的大门便被一群少年挤开了……

为首的自然是石磊,铁牛周康等人也在!竟然连平时稳重老练的郑泰也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东西,不时地还咽下一口口水。

“哈哈,都来了啊!那就别傻站着了,赶紧都进来吧!”唐远看见这群少年的模样,哪里还不懂少年们的想法,大笑了两声说道。

门口的少年们也知dào

闯了祸,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去直视大哥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听见唐远的话,依旧一动不动的。

“都站着干嘛!还不死进来!要给老子丢人啊!”许辰狠狠的说道,既然唐远这个主人都发话了,许辰也不好拒绝。

少年们闻言,如蒙大赦般冲进了屋子,乱糟糟的哪有一丝铁军的风范,混在人群当中的石头却明明感觉到有一股冷冰冰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少年们进屋后,围着圆桌站好,一个个眼睛直盯着桌上的东西,心里头却在想着“原来这就是过生日才能吃的东西啊!石头说的果然没错,这东西闻着就这么响,还这么好kàn

,吃到嘴里一定很美味!怪不得石头说一句就咽一次口水,还老是强调一年才只能吃一回,这东西真值啊!”

除了派出去巡逻站班的人,还有提前回豫章城的一批,剩下的十几个人都在这里了,这么小的一个蛋糕自然不可能够十几个人吃,最后许辰除了唐远夫妇手中的没动以外,将剩下的蛋糕分成十几份,每个少年也就得到了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蛋糕,算是给大家伙尝尝鲜。

“吃吧!”许辰对着少年们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是少年们依旧没动,许辰这下有些好奇了,这群家伙这是怎么了,来这不就是为了吃蛋糕吗?

“怎么了?”许辰问道。

少年们低着头,相互推扯,最后由铁牛站出来说道:“大哥,听石头说这东西一年只能吃一次,要是我今天吃了,那……我今年的生辰还没到呢!”

说完铁牛也有些不好意的低下了头。

“我……”许辰一时语塞,看着这群家伙,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管少年们有多成熟稳重,但说到底依旧只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许辰摇了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别听那吃货瞎说,吃吧!以后什么时候想吃大哥再给你们做!”

听见大哥的话后,少年们抬起头对视一眼,立kè

伸手拿起面前的瓷盘,吃了起来。

只是许辰特意遗忘了石头这个始作俑者,这家伙本事大了啊!明明是自己想吃,却又害pà

一个人来目标太大,来了会挨骂,竟然跑回去鼓动所有人一起来。不错!还学会团队作战了!对于这样的好同学,许大哥自然要好好关照关照了!

于是乎,石头又露出那副幽怨的眼神来了……

“哈哈,石头,来,叔叔的给你!”唐远实在受不了石磊这副表情了,一张娃娃脸上却偏偏露出一个深闺怨妇般的眼神,实在太好笑了!

唐远夫妇对这个年纪最小的石头,那是十分的喜爱的!许辰能这么快的拉近和唐远夫妇的关系,石头可谓居功至伟!

石头听见后赶忙拿起盘子叉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还不错!知dào

分享,只拿了一半,剩下一半还给了唐远。只是这么一小块,哪里够他吃的,吃完之后又是同样的眼神盯着那些还没吃完的少年,这群少年中石头的年纪最小,大家平时对他也十分的关心,最后基本上每个人都分了一小口给石磊。

最后许辰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里那没动过的蛋糕也给了他。

“大哥,你还没吃呢!”石磊这回好像倒是学会谦让了,咬着叉子嘀咕道,实jì

上是说,“大哥,您就先吃上那一口,剩下再给我,这样才合适嘛!”

许辰哪会看不出他的想法,直接说道:“吃吧!这东西我都吃腻了!”

“大哥命真好!这么好吃的东西都能吃腻……”说完双手飞快地接过许辰手中的盘子,没看出一点犹豫的样子,就这样,许辰为远方少女准bèi

的生日蛋糕倒有一大半进了石头的肚子。

蛋糕很快就吃完了,不去理会意犹未尽的少年们,许辰面对着唐远夫妇,准bèi

抛出自己今天准bèi

的第二个大杀器。

“叔叔婶婶,今日中秋佳节,我这里正好有感而发,想出了一首词,念出来给叔叔婶婶助助兴怎么样?”许辰一脸得yì

的说道。

“哦?小辰,你还会作诗填词?”唐远这下惊讶了,要知dào

当初他得知这群三十多个少年们,竟然全部都识字,而且竟然平均都认识上千个字的时候已经很震惊了。由不得他不震惊,在这个年代,识字的百姓恐怕还不到两成,能认识上千个字,那已经算得上很有文化的人了!

但是,能认识字和能作诗填词又是不一样的。

“当然了!大哥作的诗那可是连老师也赞不绝口的!”吃人嘴软,吃了那么多蛋糕的石头这时候自然要站出来为大哥撑场面了。

“哦?”这下可是连唐氏也惊讶了,唐氏幼时便熟读诗书,在浮梁县也算小有名气的才女,一个玩泥巴的工匠能把这远近闻名的才女娶回家,为此唐远可是骄傲了好多年的。

唐氏在诗文上还是有一定的造诣的,许辰他们的老师她也听少年们说起过,那可是一郡的文学博士,正儿八经的有品官,才学那是没得说的。能让他都赞赏的诗文,那必是佳作,还真没看出来,原来这个许辰还有这么好的才华。

不去理会惊讶的唐远夫妇,许辰装模作样的开始酝酿情绪,摇头晃脑的吟道……

不是许辰故yì

如此,实在是现如今的习惯就是这样,一首好的诗词除了要有好的文采外,还得讲究念出来的气势,还有蕴含的感情,要是你一脸平淡的把东西念出来,哪怕是千古佳作,也给人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

第八十四章 千里共婵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唐氏听完之后,嘴里却只是念着这最后一句,眼角却渐渐湿润了。

“婶婶,都是我不好!害婶婶又想起那些伤心事了!”许辰见唐氏哭了,赶忙出声说道。

“不!你很好!词也很好!是婶婶又……”唐氏的泪再也止不住了。

“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许辰认真的说道,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奈,这一切都不是他能控zhì

的,他所能做的一切,仅仅是出言说几句安慰的话而已。

第一次,许辰是那么的痛恨自己的无能!第一次,他是那么的渴望力量!他真的希望回去之后就把那些东西造出来,然后将那些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统统摧毁!

可是,这也仅仅只是想想罢了……许辰那可怕的理智再一次发挥了作用,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步子迈的大了,容易扯着蛋。而许辰这不光是扯蛋的问题,是小命不保的问题,没有实力之前,他只能躲在别人后面观望,尽自己所能的去影响一下事态的发展,他的命现在不只是他的,还有身后的一帮兄弟,还有他刚才立下的誓言。要是现在就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只能默默地低着头,不去管那异彩纷呈的天空,慢慢的等待着自己种下的小芽渐渐的长大。

唐氏的情绪影响到了唐远,许辰也知dào

现如今这种气氛不好再呆下去,忙见礼拜别,领着少年们走了。

许辰走后,唐氏用还带着泪珠的双眼望着丈夫,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感伤,反而有些调皮。

“远哥,你说这个小辰他是不是看上咱家小玢了?”

“啊?怎么可能?他们两个都没见过啊!”唐远还没适应妻子突然间的转换,大脑有些迟钝,嘴里却下意识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笨啊!他的那番话也就骗骗你这个大老粗,想骗过我没那么容易!”

都说女人天生是个演员,真是一点都不假!眼角明明还挂着伤感的泪,脸上却是一副意味难明的笑容,嘴角上扬,倒有一种识破奸计的得yì



看着妻子那又是流泪又笑容的脸,唐远看的也有些忘神,当年的自己大概也是被这张脸迷住了吧,直到今天依旧难以自拔!

“想什么呢!问你话呢!”唐氏用手在唐远面前晃了晃,说道。

“哦!没什么……”唐远老脸一红,连忙掩饰道。

“要说小辰这孩子也不错!温文尔雅,还有这么好的才华,最重yào

的是会花心思,对没在这里的小玢都能做到这一步,实在难得!”唐氏不愧是母亲,能对自家女儿好的男人,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小辰是不错!只是那小焱怎么办?”唐远这回有些纠结了,肖焱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肖逸又是自家十几年的兄弟,这还真不好选啊!

“这个……也是哦!”唐氏脸上也有些犹豫,但是转眼间便是浓浓的自豪,自家女儿能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少年倾心,作为母亲的当然会感到自豪了。

“这个嘛……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唐远也做不出选择,只好这么说道。

“嗯!那下回再见到肖兄弟,提亲的事可千万别再提啊!他要是来提亲,咱也不能急着答yīng

下来,要让咱们女儿选好才行!”唐氏又赶忙加了一句,丝毫没有想起当初自己着急嫁女儿的心情,这不情况不一样了嘛!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态度当然不一样了!

“哦!好吧!”唐远讪讪的点头,说道。

来自千里外的祝福,身处长安的唐雪玢似乎也能感受的到,收回了望向南方的视线,此刻圆月正高悬于天际,接下来少女将面临入京以来最大的考验,自家的事到底能不能完结,她的父母到底能不能再次出现,一切都要看今晚了。

时光往前退上片刻,此刻的唐雪玢正住在永兴坊花宅的客房中,花宅的后院,上回花大他们相聚的地方,花大和花老九正在说着话。

花老九,内卫十人中现存年纪最小的一个,出了内卫后便在礼部做了一个员外郎,也恢复了自家的本名,叫做李俊,的确是个俊俏的男人!

“老九,刚才杨家老三是不是请你喝酒了!”花大问道。

“没错,大哥,平康里最好的楼子,最贵的席面!”刚刚才回来的李俊,依旧一脸通红,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胭脂水粉的印记,帅哥在窑子里总是很吃香的!

“都说了什么?”花大没去介yì

老九身上的香气,依旧平淡的问道。

“啰哩叭嗦的说了一大堆,看来是有高人在后面指点了,意思只有一个,要咱们下次审案的时候别再把他家那个宝贝妹妹扯出来。”李俊说道。

“呵呵,我看他想说的是让他们最好别掺和这事!”花大笑了笑,说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咱们……”李俊有些摸不清,开口问道。

“咱们还能咋办?圣上已经下命令了,这件事咱们不能掺合。”花大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反正圣上也让我把唐家女娃带去面圣,咱们就所幸卖他杨家一个面子,今晚我就带着唐家女娃进宫。杨太真册封一事,怕是跑不掉了,卖他杨家一个好,咱们也不亏。”花大接着说道。

没有再去讨论什么,都是些雷厉风行的汉子,做下决定后,花大立kè

来到客房把意思和唐雪玢说清楚,少女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自然点头同意。

换了件衣服,带好父亲给的礼物,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少女深吸一口气,去接受属于自己的考验。

出了坊门,今日是节假,长安没有宵禁,远处的东市内热闹非凡,游人如织,牛车上的少女却没有去看那些。

来到皇城前,花大向守门的金吾卫递了自己的牌子,内卫的特权,无论何时都能进出宫门。从朱雀门旁的偏门中进入,两人走进去后,背后朱雀大街上的繁华和喧闹被彻底隔绝开了,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高高的宫墙,巍峨的殿宇,皎洁的月光下,平时冷冷清清的皇城,在这佳节里面也挂满了巨大的彩灯,为这巨大的皇城增添了几丝人气。

走过长长的御道,终于来到了广运门前,一个内官早已在此等候。

“圣上现在何处?”花大开口问道。

“回花大人的话,圣上此刻正和太真妃在掖诞宫内。”内官恭敬的说道。

“劳烦公公带路!”对这些皇帝身边的人,花大也保留了足够的尊重。

内官便领了二人,进了广运门,往西北方向的掖诞宫走去。

花大一直在注视着唐雪玢,发xiàn

这个少女没有普通人进入皇城后的那份紧张,反而饶有兴致的观看起皇宫内的景致来。刚才在外城还能说是故作镇定,只是到了这内宫中依旧还是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倒是让花大高看了许多。

内官领着二人到了宫门前,向内通报了一声,便转身退下了。

二人在外等了片刻,便有另一个内侍,带着他们进了掖诞宫内。

掖诞宫内,此刻正灯火通明,一队歌女正在大殿中欢舞着,上座的自然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只是他身旁却还有这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唐雪玢心中想着,“想来那位便是杨太真妃了!”

二人静立片刻,玄宗见来人是花大,便也提前结束了歌舞,身旁的夫人见状连忙扶起李隆基。

此刻唐雪玢才算是真zhèng

的看清了杨玉环,此时妇人爱着红裙,杨玉环因此前曾为女道士“戴黄冠”,穿黄色道袍,觉得自己身穿黄衣更显肤白,今天依旧穿着黄裙,肩上披着质轻如纱的紫色薄绢,如此黄、紫相配。在这之前无人以此色穿衣,杨玉环容貌既美,身姿绰约,其身穿此衣在外,所见之人自然顿觉眼前一亮。

衣着如此,其发髻也很特别。她刻意将长发梳松,发端插上发环,使发面呈扇形,正中大,两边小,上面饰以金凤、珠翠等首饰,后佩孔雀翎,两鬓簪以步摇。此发髻由杨玉环首创,后人称之为“玉环髻”。

所谓步摇,即是为女子鬓发修饰之用,上有垂珠,步则摇动。杨玉环所佩步摇,系用丽水镇库紫磨金琢成。此紫金与其肩上紫绢相映,两者相对,再与那步摇上的垂珠相配,垂珠摇曳之时,更显风韵。

少女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杨玉环的穿着,就赶忙纳头拜下,口中依旧不忘说道:“民女唐雪玢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杨玉环尚未册封,实则杨玉环这几年在宫里呆着那都是不伦不类的,“杨太真”这个称号,那也是世人带了一丝取笑的称呼,“太真太真”,可毕竟不是真的妃子,所以只能算是“很像真的”了。所以,唐雪玢也不知dào

该称呼她什么,干脆忽视掉。

“平身吧!”李隆基淡淡的说道。

“谢圣上!”唐雪玢缓缓地抬起头,盯着御座下方,她还不能直视着皇帝。

待少女一抬起头来,李隆基才发xiàn

少女的脸竟是那样的精致,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一种水灵还有柔美,李隆基的眼神为之一呆,紧紧地盯着少女的脸。

身旁的杨玉环自然知dào

皇帝又动了色心,赶忙拉了下皇帝,同时伸过头去,用粉嫩的嘴唇在皇帝耳边吹了口气,同时用婉转的声音说道:“圣人,人家还有事要说呢!”

终于,还是丰腴的杨玉环更加符合咱们玄宗皇帝的胃口,李隆基在看过唐雪玢“瘦弱”的身材后,便失去了兴致,被身旁的美人唤回了神。

“你们家的事,花大已经跟朕说了一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隆基用手摸了摸鼻头,用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说出的话虽然也在尽量保持自身的威严,却总是少了平时那一股味道。

唐雪玢听见圣上问话,悄悄吸了口气,调整好状态,将已经思考过许多遍的话语说了出来。

“民女本是浮梁县人士……”

就这样唐雪玢再一次将自家的遭遇说了出来,只是此刻她的演技可谓经受了千锤百炼之后才得来的,带着七分真情另加三分修饰,将一个本来和美甜蜜的家庭突逢剧变后的那种痛苦和心酸表现的淋漓尽致。

“玉分,玉分!”听到最后的杨玉环也不由得留下了泪。

当唐雪玢拿出那个破碎的瓷环时,杨玉环的目光立kè

被吸引住了,美玉她见过很多,但是这媲美玉器的瓷器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圣人,这个瓷环好美啊!”杨玉环对着李隆基说道。

这意思还不明显?这就跟后世逛街时候妻子看上一样东西后对丈夫说的话一样,丈夫除了买单还能干啥?

“唐氏,如此瓷环你家可还有?”李隆基自然也是个好老公。

“终于来了!”唐雪玢心道,她特意拿出这个瓷环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引起杨玉环的注意,自从她从花大那里得知圣上如今几乎时刻和杨玉环在一起时,便打起了这个主意,如今果然奏效。

“回禀圣上,此物民女家中已经没有了,但是家父尚在人间,只要找到家父,自然就能再次烧制出此物来。”唐雪玢回答道。

李隆基听完之后立kè

就明白了唐雪玢的意思,这还真是有些交换的味道啊!李隆基不由得又看了少女一眼,察觉到此女心机不浅,倒也去了心中的那些遐想。

对于唐远这个案子,他不在乎,本就是个小案子,他之所以要抛出去也不过是想要探探某些人的反应,同时也敲打敲打某些人,以现如今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你家的事,朕给你做主了!”李隆基淡淡的说道。

“民女叩谢圣上隆恩!”唐雪玢激动地叩谢道。

随后,歌舞再一次开场,花大并着唐雪玢退出了掖诞宫。

走在出宫的路上,唐雪玢再也忍不住那翻滚的热泪,随着皇帝的金口一开,这件事也算终于结束了。不管那些大人物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较量,他们一家终于还是从棋盘上走下,哪怕只做棋盘下的一粒尘埃,唐雪玢也再不希望被卷进这些东西里了。

满是泪水的双眼望着天空上那皎洁的圆月,唐雪玢不由得思念起父母来,此刻她真想能够跨越千山万水,只求回到父母的身边!

第八十五章 李适之的反击

十六日清晨杨玉环起床洗漱完毕,向李隆基娇声说道:“三郎,妾身也数次亲自动手画眉,奈何就是少了一些韵味呢?”

李隆基微微笑了笑说道:“玉环你之所以难以画出其神妙,缘于不得柳叶眉之要领。你且要记住,须以青黛细点,随后描成新月之状,如此方才能显出其妙。”

“好呀,妾身身边既然有如此的画眉高手,就不用详细去记这些要领了。”杨玉环娇声说道。

“呵呵,看来无论何事都不可轻易沾手啊!譬如这画眉之事,朕难不成今生都要为你画眉不止吗?”李隆基笑着说道。

杨玉环娇嗔道:“陛下若嫌为妾身画眉烦了,自可转为新人画眉嘛,妾身不敢拦阻的,昨日的那位唐姑娘不就是个很好的新人嘛!”

语气虽然依旧娇嗔,只是其中那股浓浓的酸味却飘出去老远。

李隆基只好拿起画笔,走至杨玉环面前,摇头叹道:“是呀,朕也曾有此意。奈何玉环你这双美目实在撩拨人,唉,恐怕今后真要画眉不止,永远丢不开手了!”

杨玉环闻言心中感动,美目流露出的柔情蜜意更加令李隆基心醉。

“三郎可知外人都是怎么称呼妾身的吗?”杨玉环眼见李隆基此刻正迷离的望着自己,连忙把握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开始试探道。

“哦?如何称呼的呢?”李隆基笑道。

“他们啊!他们称呼妾身为‘太真妃’!”杨玉环柔柔的说道。

“太真妃?呵呵,他们这莫非是在笑话大唐天子的后宫无人吗?”李隆基笑着说道。

“笑话倒是不敢!只是心里难免想着皇帝后宫无人,只好寻一个女道士来滥竽充数了。”杨玉环说完后,便用一双美目瞟着李隆基。

“呵呵,滥竽充数,好一个滥竽充数啊!”李隆基笑道。

“是啊!妾身如此滥竽,在陛下身边无声无音的,早就该裁撤才是。”杨玉环随即便用着幽怨的眼神痴痴地看着李隆基,适时的显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来。

“对呀,该是裁撤的时候了。”李隆基嘴里喃喃道,随即看到杨玉环的脸色有些惨白,李隆基知dào

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补充说道,“人嘛就不用换了,但是这‘太真’之名的确应该裁撤掉了。”

杨玉环立kè

回嗔作喜道:“陛下要予妾身什么名号呢?”

这就是要给自己册封了,一个名号背后代表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呵呵,此事先不急,还需从长计议才好。”李隆基笑了笑说道,身为一国之君这些矜持还是必须有的。

李隆基所说的从长计议,当然便是要定杨玉环名号,需yào

先把寿王妃的事办好。毕竟杨玉环曾经是寿王李瑁的妃子,而自从杨玉环剃度为女道士后,寿王妃的位置便至今空置着。这样的事,如果没有李隆基的发话,李瑁是万万不敢自专的。

正好昨日左相李适之特意进宫转给李隆基一个折子,是宗正寺大宗正上呈的,说是寿王李瑁中馈乏人多年,如今坊间已是流言四起,严重影响了皇家的声誉,所以特来向圣上请旨,建议早日确定寿王妃人选。

当然,这位大宗正还特别体察圣意,说圣上不是不记得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只是因为国事繁忙所以才疏忽了。说这等细末之事实在当不得圣上牵挂,如今微臣这里已有个合适的人选,圣上您只需看过之后,决定是否可行便好。

大宗正选定的人选便是名门韦氏,大宗正在奏章中既赞韦氏出身名门,又赞其性柔温婉,有辅佐之德,简直把韦氏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要说这拍马屁就是得找准时机,大宗正这一份奏折上来,李隆基非但不怪罪他的僭越之罪,对他把韦氏夸上天的事也只有高兴。

最重yào

的是这份奏折是左相李适之递上来的,这就等于身为百官之首的首相已经同意了皇帝册封妃子的事。要知dào

唐代的皇帝还远远不能像明清一样,完全不管官员们的想法,例如唐高宗想要册封武媚娘的时候,甚至于不得不设计除掉当时的宰相长孙无忌才能得逞。

现如今李隆基想要册封一个自己儿子的老婆为妃,没有宰相的支持自然很难,而恰恰李适之在之前的几年里对自己数度的暗示都无动于衷。这一次借唐远的案子给李林甫一个打击李适之的机会,除了是警告他别和太子走得太近之外,又何尝不是李隆基想要敲打敲打李适之,让他在册封杨玉环的事上给自己一个满yì

的态度呢。

现今,李适之果然上道,没过几天便表态了,李隆基自然很高兴。

当天上午,李隆基便让执事的翰林起草了一份册封韦氏为寿王妃的诏书,连忙让内侍送去了门下省,虽然是节假,但是中书门下这样的中枢要地岂能一日无人呢?

昨日过节正好是李林甫当值,而今天自然就轮到了李适之了,所以说嘛,李适之还是很能把握时机的!

拿到诏书的李适之连忙批示了同意的意见,同时又加盖了中书门下的印章,而那个内侍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当场便换回了中书门下的回文,就在这门下省的署衙内重新又草拟了一份诏书,并让掌印的内官加盖了带来的玉玺。

就这样,一份合法的诏令便在中书令不在场的情况下出炉了,不是害pà

李林甫会反对,恰恰是因为想避免李林甫的同意,这么一件大的功劳谁会想着多一个人来瓜分呢?

于是乎,左相兼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宏文馆学士李适之为正使,门下侍郎、集贤院学士兼崇文馆大学士陈希烈为副使,便前往韦氏家中册封。册封韦妃之时,其排场不亚于册杨玉环为寿王妃之场面。算是李隆基给儿子的一个补偿,却实在是带着一股掩耳盗铃的味道在里面。

而李瑁有了新妃,一颗悬了数年的心方才踏踏实实放了下来。父夺子妃,若是李瑁这些年稍有怨言,或死或废,实在就是在李隆基的一念之间。李瑁这些年小心谨慎,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又主动提出替宁王守孝,如此孝顺恭敬的态度,今天终于得到了回报。

随后第二日,即天宝四年八月十七日,玄宗李隆基正式册封杨玉环为贵妃。

自大唐立国之后,唐随隋制,贵妃之号相当尊崇,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到了高宗皇帝之后,因屡出强势皇后,贵妃之号再未轻易授人。到了李隆基即位之后,取消了“贵妃”之号,别出心裁地设立了“惠妃、丽妃、华妃”的封号,如今再恢复贵妃之名授予杨玉环,意味着李隆基再复旧制。自从王皇后之后,李隆基不再议封皇后,那么前有武惠妃,后有杨贵妃,实为后宫之主。

皇帝纳皇后或纳妃,均有一套繁杂而隆重的礼仪。杨玉环今被立为贵妃,非是以父家闺女受册的,其仪式也就从简,李隆基仅在内宫中举办了一场小范围的欢庆宴乐而已。杨玉环受册后觉得今后有名有分,内心早就欢喜异常,也就不在意仪式的大小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前杨玉环没有贵妃名分,其家族也非外戚,也就没办法讨得便宜。如今贵妃之名既定,那么皇恩浩荡、惠泽周流,李隆基肯定会推恩于杨氏一门。

杨玉环的养父杨玄璬早年因养女之故,已从河南府士曹参军的位置上升为国子监同业,从七品官员骤升至四品官员,可谓大讨便宜。然此时已逝,也就没有必要再升迁了。

杨玉环亲生父母早亡,如今女儿成了贵妃,他们虽在墓中也要追赠一番以显荣耀。李隆基追封其父为兵部尚书,其母为凉国夫人。杨玉环之父生前不过官至蜀州司户,至多为七品官员,如今夫妇二人在地下享shòu

着正三品的待遇,可惜人鬼殊途,不过成了活在世上的家人的虚荣罢了。

杨玉环还有一个亲叔叔杨玄珪在世,此时为光禄寺太官令,李隆基超擢其为光禄卿。

杨玉环的亲哥哥杨铦,被任为殿中少监,是为四品职;其堂兄杨锜,即叔父杨玄珪的儿子现任侍御史,当杨玉环被册妃后的第二日,李隆基命杨锜娶了武惠妃的幼女太华公主,杨锜由此成为驸马都尉。

杨玉环还有三个美貌的亲姐姐,这三女相继嫁给了崔家、裴家、柳家,此时也在京居住。李隆基除了恩赐三女豪宅外还册封杨贵妃其大姐为韩国夫人,三姐为虢国夫人,八姐为秦国夫人。每月各赠脂粉费十万钱。虢国夫人排行第三,以天生丽质自美,不假脂粉闻名于世。杜甫《虢国夫人》诗云:“虢国夫人承主思,平明上马入金门。却嫌脂粉宛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便是如此了。

至于那个杨家老三,杨玉环的远房兄弟杨钊,原为市井无赖,因善计筹,在玄宗与杨氏诸姐妹赌博时候,令杨钊计算赌账,后又赐名国忠,身兼支部郎中等十余职,操纵朝政。玄宗游幸华清池,以杨氏五家为扈从,每家一队,穿一色衣,五家合队,五彩缤纷。沿途掉落首饰遍地,闪闪生光,其奢侈无以复加。杨家一族,娶了两位公主,两位郡主,玄宗还亲为杨氏御撰和彻书家庙碑。

杨门上下皆蒙荣宠,引来京城之人的极端羡慕,就连诗圣亦有诗云:“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此言可谓道出了长安等地百姓的心声。

在八月十七日这一天除了册封贵妃这一件大事之外,还有一件小事,就不算那么的引人瞩目了。

李隆基此日下午下了一道手谕,不顾三司会审尚未有结果,直接给唐远的案子结了案。豫章长史段璋被贬去幽州成了一个下县的县令,理由是“德行有亏”,可怜的段长史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救了唐远夫妇两个,却只因为一时投机的贪念白白空耗十余年的努力,再一次从头开始。

家里的案子结束了,少女唐雪玢却不知该往何处去,父母也不知身在何方,所幸花大出言,会派手下的内卫们前往各地查探,内为身为皇家爪牙,足迹自然遍布大唐各地,唐雪玢也就只好在长安留了下来。

而此时在长安西南部靠近延平门的永和坊内,角落里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周围或明或暗的布满了内卫的探子。

小院的主人是礼部员外郎手下的一个掌管文案的小吏,从八品上的官衔,在这天子脚下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最近的几天里,这座小院的周围确如铜墙铁壁一般,不仅内卫的人来了,就连皇宫中的供奉也来了两个,为的自然不是这么一个小吏,而是前两日入驻小院的两位宗师级高手。

小院主人的名字叫做万世卿,豫章万氏长房嫡子,只是这位万大公子混的却实在不怎么样。

“平爷爷,安伯。”万世卿恭敬的向着面前两人行礼。

“世卿啊,家里的事已了,我们也该走了。”说话的是万平。

“哦,劳烦平爷爷回去代世卿问爷爷和父亲的安好。”万世卿仿佛早已料到,平淡的说道。

“唉……家里的规矩你也知dào

,传了上千年了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老想着出去闯闯,见识见识,可等到人老了就发xiàn

其实什么都不重yào

,家和家里的人才是最重yào

的。你要在外面闯闯,爷爷也不拦你,等到哪天你闯累了,记住,家里永远有一个位子,家里的人也都在等着你。”万平活了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万世卿的想法,遂说出了这么一席话来。

“平爷爷,世卿知dào

了!”万世卿听完后,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好了,咱们也该走了!也不能让外面的人等太久。”万平转首对着万安说道。

万安点了点头。

于是,万世卿在院中拜别了两人,万平随后便牵过那匹瘦马和万安离开了小院。

二人走到延平门前,见被内卫带走的老王已在那等候,万平点了点头,老王上了马车,随即三人便一同出了延平门,离开长安往南驶去。

“终于走了啊!”后面跟着的两位皇宫的供奉其中一位眼见万平他们走远,如释重负的说道。

“是啊!总算走了!”另一位也同样放松了紧绷几日的神经,没办法,两位宗师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随后又说了一句:“通知小的们,以后对那万世卿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是听说这万世卿被万家驱逐了吗?”刚才那位供奉疑惑的说道。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可不想有哪一天被这两个老疯子盯上。”另一位皇城供奉一脸余悸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第一回合终战

【终于写完了!!呜呜~~本书的第一场朝争总算是结结巴巴的写完了,写的不好还望诸位多多包涵,多提宝贵意见!另外,求红票!求收藏!PS:关于玄宗朝宰相入政事堂要不要百官廷推,没查清楚,这里姑且让他要了!】

布政坊,右相李府,书房内。

“东主,这李适之的反击还真是够迅敏的啊!”钱益对着李林甫说道。

“呵呵,谁说老实人就好欺负了,再说咱们的左相也不算老实人嘛!”李林甫笑了笑说道,并没有因为李适之的动作而有任何惊慌的样子。

“东主,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钱益问道,虽然心中已有主意,但是决定还得领导来做。

“去把吉温还有罗希奭叫来。”李林甫平静的说道。

“好的,东主。”钱益转身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钱益领着两个人再次回到了李林甫的书房。

只见来人乃是两个中年人,左边那个体型偏瘦,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五官有些不对称,一双小眼不时地透着精光,此人便是吉温了。

要说这吉温原是京兆府法曹,李适之领兵部尚书后,六月份的时候李林甫曾派人告发兵部铨曹奸利之事,随后收押了官吏六十余人交付京兆与御史台审问。但历经数日仍然不得其情。

此时京兆尹萧炅便让吉温主持审问。吉温入院后,先将兵部官吏置于外院,只在后厅提审其他囚犯,或杖或压,用刑残酷,囚犯痛哭号呼,所不忍闻,不久囚犯便招供了。外院的兵部官吏素闻吉温惨酷,被领入院后,还没等到上刑,就都自认有罪,不敢违逆吉温的意思,片刻间案件便审完了。

自此,吉温便进入了李林甫的视线,不久后便收为心腹。

而右边的那人形象上就要好的多了,虽算不上身高马大相貌堂堂,但最少也是中人之姿,走在路上不像吉温那样的引人瞩目。

此人叫做罗希奭,也是李林甫新收的一个马仔,原为洛阳孟津县法曹,用计陷害本县县丞,短短时间内便将案子办成了铁案。遂被吉温推荐给李林甫,李林甫听完他的手段后,遂将其提为御史台主簿,从七品上的官员。

二人进屋后,忙大礼拜下,口中喊道:“恩相!”

“起来吧,让你们办的事,办得如何?”李林甫开口淡淡的问道。

“恩相所托,小人自当全力所赴!韦坚凿渠及广运潭之时,确有侵害民间坟墓之事。由此引来民怨沸腾,小人定会多找人证,以指证韦坚。”吉温出言道。

“就这些吗?”李林甫皱了皱眉说道。

罗希奭听闻李林甫此言,知dào

吉温未说到李林甫的心坎之上,遂说道:“韦坚近来在曲江之侧造新宅一座,其美轮美奂,所耗财货甚多。凭其俸禄断难维持,这财货必是贪赃所来,小人现已找出人证物证,定能将韦坚这贪墨之罪坐实。”

“不错,过两日找个不相干的人把东西递上去吧。”李林甫说完后,随即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盏。

吉温、罗希奭见状,知是送客的意思,二人随即叩首拜道:“小人告退!”

钱益遂将两人领出了书房,走在出府的路上,吉温忍不住出言问道:“开阳先生,恩相让我等将东西转交他人,不知是何意思?”

钱益即领二人出来,自然也是担了要为二人答疑的差事。

“在韦坚的事上东主不想亲自出面!”钱益说道。

“这是为何?”罗希奭问道,毕竟韦坚的材料是他好不容易搞来的,如今拱手让人,虽是李林甫的命令他不敢不尊,但是依旧难免有些不甘。

钱益见二人依旧没有明白,只好再说的透彻一些,道:“韦坚只是个引子,东主真zhèng

的目标是韦坚背后的人!”

“先生说的是左相?”吉温这下也反应了过来,问道。

钱益笑了笑,没有回答。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恩相的手段果真出神入化,让小人佩服。”罗希奭也大拍马屁道。

三人走到李府门口,吉温对着钱益拜别道:“先生放心,我等定会完成恩相嘱托!”

第二日,连续三天的中秋长假结束了,无论节日里玩得有多么的畅快,假日一结束,官员们总还是要回到署衙办公的。

皇城内,政事堂所在,左相李适之和右相李林甫正在处理着三日来积攒下的政务。

此时的政事堂自从牛仙客逝去之后便一直只剩下李适之和李林甫两个人,这偌大的国家,国事繁忙,千头万绪,每日需yào

处理的政务都堆积如山。

偏偏左相李适之又是个贪杯之人,隔三差五饮酒,每饮必醉,第二日醒来也是个头昏脑涨的模样,哪还有余力去处理那些军国大事。

对于这一点,玄宗皇帝也多有责难,曾私下对李林甫言道:“他若为散官,或者为庶民,自可快意酒池肉林之间。他现为左相,哪儿能如此散漫?李卿,你年长于他,须多有训诫。”

所以,政事堂的大多事务实则是压在了李林甫肩上,而李林甫也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也是玄宗皇帝离不开李林甫的原因所在。

但是今日的李林甫却仿佛不堪重负般说了一句厌烦的话,“唉…国事繁重,奈何堂中却只有我等二人,要是能多出一人来,也能为我等分担一二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见李林甫抱怨般的声音,李适之却陷入了沉思。

确实!政事堂至今只有两人,李适之了解自己的性子,要他和李林甫那般事无巨细的理政,他还真做不到!现如今的李适之也只在大事上把把关,一些具体的事基本上都是李林甫在做,这无形中便加重了对方的权力,对自己这个首相的威胁还是很大的。要是能再拉进来一个自己人,不仅能分担政事的压力,也能削弱李林甫手中的职权,可谓一举两得之事。

心里头有了这个念头的李适之,当天在和皇帝的奏对中便向李隆基提出了这个想法。

李隆基想想也是,政事堂里面的二相年纪都大了,确实难以承shòu如此繁重的政务,再加一个人进去也好,更重yào

的是加进去一个人也能中和一下两人的争斗,帝王心术随处可见。

“左相言之有理,不知左相有何人选?”李隆基遂问道。

“门下侍郎、集贤院学士兼崇文馆大学士陈希烈,为官清廉,办事得力,臣以为能担此重任。”李适之说出了想了很久的人选。

“陈希烈,能力不错,资历也够了!”李隆基也很满yì

,但是在场的还有李林甫这个右相,皇帝不能不听取一下他的意见。

随即又对着李林甫问道:“右相以为如何?”

“臣举荐韦城男,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韦坚。”李林甫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李适之大惊!他之所以举荐陈希烈,除了陈希烈和他关系不错之外,最重yào

的是陈希烈这人底子厚,资历足,放眼满朝文武能和他竞争相位的也不多。

但是这个韦坚除了在广运潭一事上讨了圣上的欢心之外,并无多大功绩,反而带着一丝宠臣味道,在百官那边的口碑远远算不上好,虽然和自己关系也不错,但要真把他推出去,决计过不了百官那一关。

要知dào

,就算你不经百官廷推而被皇帝简拔为相,但是在百官中没有根基的话,不用几次风雨便会将你打回原形,推荐韦坚对李适之来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可是李林甫为什么要推举这么一个人,且不说韦坚和他关系本就不佳,再者,这个韦坚根本就没有上台的可能嘛!那李林甫为何还要作此无用之功呢?李适之回想上午的情形,忽然间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既然你们俩推荐的人选不一,那便上朝让百官廷推吧!”李隆基决定道。

当天,圣上要再次封相的消息便被人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而两位相爷各自推举的人选也一道传了出去。

陈希烈那边倒有些波澜不惊,至于韦坚这边那便是狂喜了!虽然以前和李林甫关系不佳,但是此次李林甫能不计前嫌的推举自己,韦坚还是很感动的,当日便命人备了一份大礼送去布政坊的右相府上。相反对于昔日好友李适之心中却难免起了一些芥蒂。

几日之后的朝会上,高级官员们参与了对新任宰相的廷推,但是候选之人却只有陈希烈一人!

没别的原因,只是御史台内的一个御史几天前上了一本弹章,弹劾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韦坚在修建广运潭之时毁坏百姓房屋坟墓,同时还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贪墨工程款项,一桩桩一件件具证据确凿,不容韦坚抵赖。

所以,现如今的韦坚早已停职在家中等着朝廷的审查,哪里还能来参加宰相的选举。就这样,陈希烈毫无悬念的进入了政事堂,成了排名第三的宰相。

等到陈希烈事后前去拜谢李适之的推荐之恩时,却明显看出李适之面带愁容,遂出声问道:“左相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唉……又被李哥奴摆了一道啊!”李适之苦叹道。

“左相说的是韦坚的事?”陈希烈问道,对于韦坚他们什么交情,谈不上好恶。

“是啊!这离间之计使得那真是无迹可寻却又效果惊人啊!”李适之苦笑道。

李适之不愧是多年的宰相,一眼就看出了李林甫的计策,只是所谓当局者迷,如今正悲苦着的韦坚却决计不会相信这些的。

断了入相之路的韦坚整日间泡在酒肆中醉生梦死,而经过有心人指点之后,更是将导致自己如今境遇的罪魁祸首的帽子安在了李适之头上。从李适之绕开右相却和陈希烈前去册封寿王妃,到如今举荐陈希烈入相,无一不说明两人早就沆瀣一气了,此次见自己也被推举,害pà

自己当选当了陈希烈的路,便指使人诬陷自己,实乃不当人子!

愤nù

中的人,思维一旦经人引导,便会落入误区中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断了入相之路的韦坚可谓心如死灰,顿感了无生趣,又哪里还能听得人劝。

随后,玄宗见韦坚整日间醉生梦死,连正事也不梳理了,也对韦坚失望透顶。其实这贪墨之事,到了韦坚这个高度,皇帝其实已经不再介yì

,看重的也只是你的能力,只要别太过火,伸手拿点也无伤大雅。

只是韦坚如今这个状态哪里还能担任转运一职,李隆基遂向宰相们询问该由何人接任韦坚的转运诸使的位子。

李适之这回没有再轻易出言,陈希烈刚来暂时也不远说话,所以就剩下李林甫举荐了户部郎中王鉷。

李隆基听完之后却没有回话,隔天之后便下发了一道旨意,任命御史中丞杨慎矜兼任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诸使,同时也放了韦坚一马,将其任命为刑部尚书,而左相李适之将不再担任刑部尚书一职。

自此,朝野上下也总算看清了杨慎矜到底是谁的人,这杨慎矜不愿做他人的马仔,而只想着搭上玄宗李隆基的线,在朝野上自立一处山头,事实上,现如今的他也做到了。

天宝以来,土地兼并严重,关中和山东的土地再一次成了世家大族们的私地,朝廷能在上面收到的赋税越来越少,这让一直依靠着这两块中原之地的中央财政越来越拮据,加上玄宗李隆基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中央财政也快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了。而自从韦坚开通广运潭后,江淮等南方之地的财货和赋税大大的缓解了中央财政的压力,这也是韦坚大受恩宠的原因所在。

而如今的杨慎矜便处在这么一个位子上,一手抓着财权,一手又掌着天宪,又管钱又管罚,真可谓权倾宰相,那刚入政事堂的末位宰相陈希烈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到这里,李林甫抓住时机发动的倒李第一战彻底结束,去掉了李适之手上的一个实权大部,更加离间了对方的一员大将,可谓战果丰厚,只是最后却全部便宜了杨慎矜这个“两姓家奴”。

得与失,实在很难算得清楚……

第八十七章 忙碌的许辰(一)

八月里的许辰似乎一直在忙碌着,为了长山岛上的事在岛上待了半个月,如今长山岛上的一切已经步入正轨。

下山岛上的集镇已经初成规模,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的到来,商铺的建设速度也将越来越快。至于北面的长山岛上,此时已是清一色的水泥砖房,青砖碧瓦隐在山林草木间竟也有了一份诗意,至于室内更是宽敞明亮,墙壁光滑洁白,一尘不染,倒让彭泽的乡民们真有一种住在仙境般的感觉。

有了水泥的出现,下山岛上许辰分得的那块地,跨湖高架桥的建设工程也正在筹备当中。岛上的这一头已经按照许辰的规划开始兴建仓库和货栈、酒肆等配套设施,而湖对面的浔阳郡都昌县也被许辰顶着王冼的名义成功的交涉完成。如今材料的准bèi

已经完成,就等着入秋后湖水褪去再开始桥墩的建设。

而自从中秋回豫章城之后,许辰就更加忙碌了,一回去徐番便恢复了许辰他们的课程,如今许辰每两日去老师那里上一天的课,剩下的一天除了要完成课业以外还要忙一大摊子的事。

王掌柜在豫章新城中开的分店过几日就要开张了,而东湖上的那个湖心岛许辰也准bèi

将其改造成理想的秘密基地。除了城里的事脱不开身外,每过四天许辰还要往长山岛上跑一趟,每次都是刚从徐番那里下课连家也不会,直接在桃苑边的抚河上了快船就往长山岛赶,呆不了几个时辰隔天便要再赶回来。没法子啊!就算工程上的事不去管,唐远夫妇那里怎么着也得多露露面不是?

昨日上完课,今天又是轮休的日子。大早上的,许辰便爬了起来,锻炼完身体后便在客厅接待几位东湖船帮的主事人。

东湖虽算不上大,但周边靠着这片水域吃饭的渔民却也不在少数,加上豫章又是个水城,不说东湖,还有西湖、象湖、青山湖这几个靠着城墙的大湖,豫章城周边还有一些稍远的湖泊。这么多的水域,这么多的渔民,围着一座豫章城,要说之间没有争斗未免有些不现实。而这些遍布城市四周的湖泊恰恰又天然的从地理上给他们划分好了势力范围,为了抵御来自别处的威胁,保护本区域渔民的利益,渔帮这一类型的组织也就在所难免的会出现。

既然要在东湖上搞一些动作,不事先拜会下这些地头蛇是不可能的。

“抱歉!抱歉!在下来晚了,让诸位旧等,实在是罪过!”许辰还没进门就开始致歉。

屋子里面的几位听见许辰的声音,也纷纷从靠椅上站了起来。这些椅子是许辰为了今日的见面特意准bèi

的,今日来的这些都是吃力qì

饭的苦哈哈,要让他们装成士子文人正襟危坐,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于是许辰便特意换了这些靠椅,既舒适又能保持姿态威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却也能让来人感受到主人家的诚意。

“许公子严重了!咱们这些苦哈哈今日能吃到如此香茶还是托了公子的福气哩!说实话,小老儿还真想公子能晚些来,也好让我们多吃两口香茶。”这时候第一个出声的自然是对方的首领,一个望之七旬左右的老人。

老人名叫张宏,是东湖渔帮几十年的老头领了,最近几年早就不问世事,呆在家中含饴弄孙了。今日特意来见许辰这个晚辈,除了是因为许辰的计划实在太大,后辈们拿不定主意,更重yào

的是张宏打听来的关于许辰的事让他十分感兴趣,所以便有了今日之行。

“哈哈,这有何难!”许辰闻言笑道,随即对着身旁的铁牛说道:“老三,去给张老爹拿十斤包好的茶叶来!”

“是!”铁牛随即就出去了。

张宏看着许辰,微笑不语,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又何尝不是对许辰的一个小小的考验,目前看来,许辰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张老爹,不知在下的计划您老以为如何?”寒暄结束,许辰便直奔主题道。

“小老儿近年来已不问外事,老姜,你来跟公子说道说道吧!”张宏转头对着身旁的一人说道。

此人看上去比张宏要小许多,虽然头上也有些花白,但是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的。此人许辰也见过,正是那日晚间去寻石磊时在湖边遇上的姜老汉,也是东湖渔帮的现任帮主。

姜老汉听见老帮主点了他的名字,也就开口说道:“许公子的计划,说实话还真是让我等大吃一惊啊!只是这世间的事想到和做成可是两码事啊!”

姜老汉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许辰明白这是为何,也不多说什么,从桌上取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身为渔帮的帮主,管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要是还不识字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就算以前没条件,当了头领之后还是要补回来的。

姜老汉接过仔细看完后,又递给了张宏。

许辰等张宏看完之后,才开口说道:“诸位都是水面上的行家,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想必诸位比我清楚。”

许辰给他们的是一些后世的水产养殖方面的小常识,如今这个年代,江河湖泊中水产丰富,大规模的养殖自然少见,即使有也是一些粗放型的,还从来没有人会去总结这方面的知识。许辰也是以前上学的时候翻过《天工开物》一书,凭着记忆再加上了一些后世的常识总结出来的,就这,在如今的年代也算得上十分先进了。

东湖的这些渔民们代代都靠着湖里的水产为生,这么多年下来的捕捞,每年东湖水产的再生速度早已无法跟上渔民们的捕捞速度,再加上和城内其他渔帮的恶性竞争,情况就更加糟糕了。虽然渔民们也想过自己进行养殖,奈何技术跟不上,养殖的速度和野生的也差不了多少。这个问题也是困扰城内其他渔帮的一个共同问题。

许辰给他们的计划便是以东湖湖心岛为中心,将方圆十里的范围划成一个人工的水产养殖基地,由许辰提供技术,再搞好基础建设,渔帮则提供人手,统一管理,共同养殖水产,收获的水产再由渔帮分给帮内的渔民们,等于就是一个农业集体化的雏形。

张宏和姜老汉都是水面上的老人了,一辈子打渔卖鱼为生,对这些水产的了解不可谓不深,自然能明白许辰给出的东西的实用价值。

但是,姜老汉听完许辰的话后,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老汉多疑,实在是许公子废了这么大功夫,最后却只要了两成的份额,这个……”

姜老汉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一旦水产养殖基地建成,不仅东湖渔民们的危机能够解决,有了这么一个大的优势后,挤跨城内其他的渔帮也是指日可待的,到时候整个豫章城的水产供应便将绝大部分操控在他们手中。

对于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姜老汉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就凭许辰他们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从一群乞儿走到了如今的这般地步,先是办鱼市,后是开酒家,最近甚至听说连长山岛那般凶狠的水匪也被许辰他们平定了,想来建成这么一个养殖基地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未来有如此广阔的前景,收益也必然相当可观,而出了全力的许辰却仅仅只要了两成的分红,这实在是让他们想不通,心中也难免有一丝不踏实的感觉。

“呵呵,既然帮主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在下也不好隐瞒了!”许辰知dào

对方疑虑未消,不把事情说清楚,对方是不会踏实的去干活的。

“其实在下的目的不是这个养殖基地,而是这块湖心岛!在下准bèi

把几样赚钱的买卖放到岛上去,自然要在周围防范一二。”许辰淡淡的说道。

“买卖?什么买卖?”下首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听见许辰的话,立kè

出声问道。能让许辰舍弃养殖基地那么大一块利益的买卖必然是更加赚钱的东西。

“这个嘛……”许辰犹豫了。

“年小子,有你这么问的嘛!”张宏听见手下冒失的出声,呵斥了一句。

那个年姓中年汉子眼见老帮主发火了,忙讪讪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小老儿管教无方,让公子笑话了!”张宏拱手向许辰赔了一礼。

“无妨!”许辰笑笑,没有介yì



张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难免还是会嘀咕,毕竟人为财死,对许辰的赚钱买卖还是会很好奇的。

许辰也知dào

不能让人惦记着的这个道理,既然自己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是存着把这帮渔民拉上船的心思。

于是,许辰又说道:“老帮主莫急,如今在下这买卖还只是个想法,具体做起来还指不定要用到多少人呢,在下的情况老帮主也清楚,手上的能用的人太少,到时少不得要叨扰帮主一二,只是这买卖乃是在下的隐秘,所以……”

许辰也没把话说完,但是他相信对方一定能明白。

果然,张宏听完之后便说道:“许公子能对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透露到这一步已是难得了,江湖上新人的入伙还讲究要纳个投名状呢!这些规矩小老儿还理会得!”

张宏得到了许辰的答案和承诺,自然也轻松了不少。身为一个在道上混了一辈子的老人,自然也不会过早的把本钱投进去,还好许辰也聪明,只说先让他看看,看清楚了再做决定。

“多谢老帮主谅解!那咱们就先把这养殖基地的事干好吧!”许辰得知了张宏的态度,也放心了。

自己的这个东湖小基地也终于要立案上马了,现在还是先把外围的一些东西建好吧!

许辰心里这样想着,便又取出一副养殖基地的详细地图来给众人参详,上一回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大体上的计划,如今一切都已经谈妥了,自然可以进行深入的交涉了。

第八十八章 忙碌的许辰(二)

许辰的图纸不止一张,从里至外,由上到下,全方位立体化的展示了整个养殖基地的全貌。

水面上的部分也就和后世常见的水产养殖场一个样,用长长的铁纤和厚厚的渔网将湖心岛整个周边区域划分为一个一个扇形区域,在每个扇形区域内分门别类的进行不同水产的养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关键是水下的部分。

只见水下的部分密密麻麻如同迷宫一般被许辰用竹子和渔网杂乱的填满了整个区域,在许辰的计划中用的将不是竹子和渔网,而是钢筋和铁丝网。

这么说吧,许辰建设这个所谓水产养殖基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自己在东湖湖心岛的布置加上一圈外围的防御设施。许辰预计将火药和玻璃的生产放到这个湖心岛上,这么重yào

的东西要是没有严密的防范是不可能的。除了在沿岛的水下布置如此多的障碍物外以彻底阻断外人从水下潜入的可能之外,许辰还会在岛上的地面上浇筑长达数寸厚的钢筋混凝土以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水面上的防范就简单多了,以防盗捕为名,除了让渔帮派人日夜守护外,在各处的渔网上许辰还准bèi

挂上铃铛,一有人靠近便会拉响警报,而且进出湖心岛的通道将只会有一条,其余的地方都将被渔网覆盖。在这些方面,渔帮这些老人倒比许辰更加有经验。

而湖心岛上的看守,许辰自然也只相信自己身旁的这帮少年人。这一点上许辰也和渔帮达好了共识,他们的人只能在水面和岛上的外围活动,而且还有严格的人数限制,绝不能进入到岛的内部。

对于湖心岛,许辰准bèi

将其划分为一层一层圆环状,将各个作坊分开,在每一层中建造一些房屋作为作坊所在,每一层中只放一个原料制造地,每层之间都用墙壁隔开,只留一个进出口,原料的运输靠的则是墙壁上留出的小口,一条木质的流水线贯穿整个基地,所有的原料生产加工都放在外围,最内层的地方自然是成品制造地了,当然里面的人也必然是许辰身边的人。

这样的设计必然可以最大化的起到保密的作用,这里毕竟是城区,附近全是本地士族的势力范围,许辰要想做些事自然必须更加的小心谨慎。其实本来长山岛是个更好的地方,但是水泥那种不重yào

的东西也就罢了,火药这种要命的东西,许辰实在不敢交给彭泽他们,毕竟彭泽还算不上他的心腹。

至于产量问题,火药那东西只是许辰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而玻璃这东西,傻子才会去大规模生产哩!明明是一种宝石,你非得整成白菜,不是傻子那是什么!

看完许辰的图纸,张宏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早就呆立当场,无话可说了。

“呵呵,老帮主放心,这些基础建设的事都包在在下身上了!还望到时候帮主能在人手上支援一二。”许辰看见惊呆了的众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连忙开口保证道。

“许公子客气了,您这等于是在为咱们做事,小老儿帮里的这些人您看上谁只管拉过去使唤就行!”张宏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老帮主放心,只要人手充足,年底就能把这些建完!”许辰也打了个包票。

“呵呵,不急不急!”虽然口里这么说着,可是张宏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许辰再和他们聊了一些细节上的事后,张宏他们便告辞离去了。

许辰将他们送出门后,也轻松不少,这边的事也算是定下来了,下面具体建设的事就让兄弟们看着就好,有了水泥,加上烧出来的砖,要把这些都建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只是东湖这边还得赶在入冬之前完成水下的建设,如今的年代可没有全球变暖,广州那边冬天也是会下雪的,更何况这豫章城。不提水面结冰,就是那冰冷的湖水也会大大的延缓工程的进度。

把人送走之后,许辰算是了了一件事,在院子里逛了起来,少年们还在外面操练,前院的那些单双杠也早已换成了铁质的,终于不用再听到那些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了。一切的一切都在走上正轨,许辰感觉自己的实力也在一个不断上升的过程中,这样的感觉的确很好,只是在这美好的氛围下面,许辰却感觉到身边少了一些欢笑的声音,似乎还多了一股幽怨的味道。

许辰逛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那幽怨的来源……

“滢滢!”许辰看见不远处的陆滢,忙叫出声来。

哪知小女孩竟然不搭理许辰,反而转身快步的走开了,许辰见状有些疑惑,连忙赶了上去,一把抓住还要跑的陆滢,双手将她拉了过来,却见小女孩的一双大眼中竟然挂着泪水。

“谁?是谁欺负你了!”许辰见状立kè

就火了,大声问道。

“没有人欺负我……”小女孩喃喃的说道,只是低着头,不停的流泪。

“滢滢,你怎么了?跟哥哥说!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哥哥在!”许辰也察觉到有事发生,连忙说道。

“哥哥……也是会离开的!”陆滢痴痴的望着许辰,说道。

许辰望着小女孩那双大眼,忽然间便明白了过来!唉……陆滢这个小女孩,小小年纪便遭逢家变,心智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成熟,只是这种成熟却缺少了相应的人生阅历,对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一种受罪。

许辰笑了笑,蹲下身来,摸了摸陆滢的小脑袋,用手轻轻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痕,语调轻柔的说道:“傻瓜!你有见过会抛弃自己妹妹的哥哥吗?”

“有啊!哥哥只要有了喜欢的女子,就自然会把妹妹抛开了!”陆滢依旧撇着嘴说道。

许辰看见少女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笑,双手握着小女孩的肩膀对着她说道:“滢滢,咱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个世间只有咱们才算的上是家人,一家人当然必须生活在一起了!不管是谁,也休想分开我们!”

说道最后一句,许辰坚定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厉。

“以后啊,哪怕滢滢有了喜欢的男孩,哥哥也不会把滢滢放走的!那家伙要是真喜欢咱们家滢滢,那就让他倒插门好了,不想倒插门,哥哥也会让他倒插门的!哥哥向你保证!”许辰一脸夸张的对着陆滢说道。

“那哪还有人会要滢滢啊!”陆滢也被许辰的表情逗笑了,果然是早熟的孩子,对这些事了解的都这么清楚了。

“怕什么!咱们滢滢这么漂亮,还怕没人要啊!再说咱们这里这么多男孩,哥哥可是听说,他们很多人都喜欢滢滢哦!”许辰突然神mì

兮兮的在陆滢耳边说道。

“我才不要呢!一个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瞥过头去,一脸嫌弃的样子。

“哦……原来滢滢喜欢这样的啊!那也行!哥哥以后就给滢滢找个白面小生……”

就这样,许辰慢慢的将小女孩的视线转移开了,其实陆滢对许辰的感情只是在困境下得到了拯救下的感激,以及后来相处中那种割舍不开的依恋。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分的清什么亲情和爱情,只是从小小的内心中一种不愿分离的眷恋,而许辰又何尝不是呢?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他的亲人,都是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其实哪怕是爱情走到最后,留下的又何尝不是亲人般的眷恋呢?要说许辰对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会有别样的想法,这未免也太禽兽了!萝莉养成这样的东西,也许有人会好这口,但是许辰绝对不会有这想法!

“辰哥哥,滢滢要吃蛋糕!”心情好了过来的陆滢对着许辰说道。

“靠!果然是石头那家伙惹的事!”许辰一听小女孩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陆滢这么一些天来的幽怨心情,都是被那蛋糕闹得!石头这家伙一定是回来之后不停地在陆滢面前显摆,没办法,家里就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石头平时有什么话也都会找陆滢说,别看那家伙人高马大的,可是他那点小心思碰上陆滢这么一个早熟的孩子,完全不够看!许辰在长山岛的那些事估计早就被他透了出去,可怜许辰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别说出去,到头来全被套了话了!

“好!滢滢想吃蛋糕,那哥哥就天天都给你做!好不好?”都到了这一步了,许辰还能说啥呢?

陆滢一听,果然高兴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天听石磊那家伙到处显摆那什么蛋糕是如何如何的好吃,她早就心痒难耐了。加上听他说许辰竟然是为了给一个女子做的,小女孩顿感不会再爱了!感觉自己的辰哥哥马上就要离开自己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于是这些天来,陆滢便特意不去找许辰,可又害pà

许辰真的不来找自己了,便只好每天不时的在许辰面前晃荡。奈何许辰最近实在太忙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少女,这下就更让陆滢生气了,也就更加赌气的不去找许辰,连吃饭都是一个人在屋里吃的,直到今天许辰忙完了,得空才发xiàn

陆滢的异状,小女孩多日来的委屈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眼泪自然哗啦啦的就出来了。

许辰看见小女孩这幅模样,笑着摇摇头,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态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许辰便带着陆滢去集市采购做蛋糕的食材。其他的都还好办,面粉鸡蛋不说,水果这东西南方也是不缺的,只是这鲜牛奶实在不好找,南方放牧的人家本就几乎没有,这年头的大户人家最多也就养上几只羊,平时取些羊奶尝尝鲜,只是那羊奶的膻腥之气实在是让许辰头痛,既然是要哄小女孩开心,自然要用最好的材料了!

最后终于好不容易在一家酒肆中找到了一些,这家酒肆也是因为做的几道料理需yào

用到牛奶才会养了一头奶牛,许辰本想花高价把奶牛买下来,奈何人家老板不卖,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许辰买了一些牛奶,并且还特意嘱咐老板,每日要是有多余的牛奶,都可以给他送去,少年们都在长身体,这点货还真是不够用啊!

许辰带着陆滢回到家,小女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能和辰哥哥一起出去逛街对于陆滢来说也是很开心的!还好,小女孩的心思立马就被将要出现的美食吸引住了。

同样的工序再来一遍,只是这一回的时间有些长,制作奶油的法子也是许辰以前随意学的。在这条件简陋的时代,自然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加上这一次许辰特意多做了几个蛋糕,让上回没吃到的少年们都能尝尝,省得那群吃过的混蛋老是在那显摆,尽惹得其他人在哪里狂流口水。

终于,从中午忙到了晚上,终于把几个蛋糕做好了,早已等不及的陆滢伸手便扣了一下,连忙送进嘴里,等尝过一次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珠了。许辰便干脆把一整个蛋糕都送了过去,小女孩也不等用叉子,操着一双小手就开动了起来,片刻后,一个蛋糕便被她吞进了肚子,随后又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许辰。

许辰看着已经变成花猫脸的小女孩,挺着一个圆鼓鼓的肚子,就忍不住发笑,看见陆滢的这幅表情,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对着陆滢说道:“滢滢啊,你知dào

不?吃了这个蛋糕可是会变成大胖子的!”

陆滢一听一双大眼就瞪了起来,想着已经吃进去的东西,再看看许辰手上的美味,再想想变成小胖子后的代价,一时间竟呆立当场。

看见小女孩可爱的模样,许辰再也忍受不住大笑了起来。随即又不忍心捉弄她了,便又把一个蛋糕递了过去,口里还不停地安慰道:“放心!只是吃几个没关系的,别天天吃就好了。”

这话听得小女孩又是一阵纠结……

“大哥,你又做蛋糕了啊!”石头这鼻子还真是属狗的,闻着熟悉的味道就过来了,还带着一脸的谄媚,大概也是知dào

了许辰了解到了他没能保密的事。

跟着石头来的还有一帮少年,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看着许辰手上的东西,吃过的人便在没吃过的人面前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淡定模样,只是眼珠子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蛋糕。

许辰笑骂一句,便让少年们都进来了,家里的厨房就在平时吃饭的大厅不远处,吩咐众人拿好餐具后便又再一次分起了蛋糕,所幸这一回做的多,少年们人人都能分到不小的一块,至于陆滢那里……除了吃货石头外,还真没人会去抢!

随后少年们便在大厅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许辰却没有久待,因为柴老回来了……

第八十九章 忙碌的许辰(三)

柴老的这一趟长安之行还真是彻底贯彻了许辰打酱油的建议,一路上连面都没露,更别提完成卢家两兄弟交待的阻截任务了。

只是当柴老回到豫章城时,卢家主家的书信便早一步的到了卢宗泰两兄弟手上,当二人得知万家竟然为此出动了两位宗师时也只能大呼“非战之罪”了。加上柴老又能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描述出来,故而对于他的失利也就没有多加责难,更加谈不上怀疑了。只是由此之后两人对万家的实力有了深入的了解,遂开始收缩自家在豫章郡的实力,并从此不再轻易的招惹万家。

柴老此来一则是为了将路上的遭遇和许辰说上一遍,二来也是来和许辰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许辰听完柴老的述说也吃了一惊,尽管已经猜测万家的实力惊人了,只是没想到竟强到了这般地步,所幸自己和他们还没有严重的冲突,只是以后的行事得小心些了。

至于卢家的事许辰倒不担心,除非卢家两兄弟彻底放qì

扩张的想法,一心一意守着现在的那点家底,不然就难以避免的会和本地的世家势力牵扯上。而依万家在本地的实力,恐怕早已将触角布满了整个豫章郡了,卢家只要一动就会触碰到万家。再者,七宗五姓在豫章郡的势力也不止卢家一家,不说别的就是王冼也在不断的寻找时机渗透进来。退一万步说,就算双方都有不动干戈的想法,这不还有个随时都有着性命之忧的许辰在里面掺和吗?

所以,当许辰将这些都和柴老说过之后,老人家也放心不少。就算不能借刀杀人,等到自家实力够了也可以亲自操刀上嘛!大不了直接让柴老带几个竹筒回去嘛,报仇而已,其实也可以很简单的!

柴老走了之后,许辰却陷入了沉思,万家突如其来的展示实力的行为,倒是让许辰有些被动。现如今卢家两兄弟开始龟缩,以前的一些计划现在也变得不合时宜了,需yào

再好好筹划一番才行。

还有就是唐远家的事已经了结了,也不能让他们一家人老是分别不是,看来过两天要去长山岛走一趟了,只是要如何正当合理的把消息传过去倒也得费点心思。

第二日,许辰去桃苑上课的时候便找机会特意问了下老师。

“老师,您能看到朝廷下发的廷报不?”许辰殷勤的给老师倒了一杯自家炒的茶叶泡出来的茶。

如今徐番也喜欢上了这种清淡的茶水,年纪大了的人总都是喜欢这种苦中带着一丝甘甜味道,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更加类似人生的味道,淡淡的茶汤中竟能饮出一股大道的滋味来,自然深受这些儒家文人的喜爱。

“想问什么,直说吧!”看见自家大弟子这番近乎谄媚的表现,徐番自然知dào

对方有事相求了。如今徐老师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许辰一露出这种表情,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随即大脑开始高度集中。没法子啊!不这样的话,要是被他绕了进去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那就太没面子了!

“弟子近来突然间想关心下国家大事,民生疾苦,老师不也常常教导我们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许辰一本正经的说道,丝毫不管随口而出的范学士名言。

“嗯!这句话不错!又是你那爷爷教的吧?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如此高人的风范啊!”徐番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说完后又将已经空了的茶杯向许辰递了过来。

“装!你接着装!”这就是徐老师此刻要表达的意思。

“好吧!我想去看看唐远他们家的案子有结果了没。”许辰也知dào

骗不过老师,只是时不时来这么口花花一下,也能拉近下关系不是?再说了,要不这样的话,老是一副心机重重的模样,徐老师还不得灭了你啊!

“唐远?就是‘千里共婵娟’的那位吧?”徐番问道,随即又饶有兴致的笑笑,对着许辰挪揄道:“啥时候也给你老师我弄个蛋糕尝尝啊?平时让你填两句诗词都推三阻四的。好嘛!这一转眼就来这么一首,这首水调歌头怎么着也能传个上千年了吧!”

徐番说完,随即又叹口气,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也是!咱这一脸沧桑的老头子的确是没有人家那豆蔻年华的少女来的有诗意啊!”

许辰听完老师这饱含酸意的话语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眼紧紧盯着对面已经快把脑袋埋进桌子里的石磊,脸上还挂着迷人的微笑。

徐老师眼见自己的话竟然没什么效果,不由得苦笑一声,随即从自己的书桌上抽出一沓纸张给许辰递了过来,口里还愤愤的说道:“自己找吧!”

许辰连忙笑嘻嘻的接过,快速的翻了起来,看了几张后遂适当的做出惊讶、崇拜和疑惑的表情看着老师,而徐番也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许辰这一记无声的马屁可算是大大的满足了下徐老师的虚荣心。

徐番递过来的东西便是朝廷的廷报,只是这内容……未免太多了些!许辰没看过太守署衙的廷报,但却敢保证这里的东西绝对比王冼那里要齐全多了!不光江南西道的,就是整个大唐最近发生的事恐怕都在这里了吧!看来这个徐老师果真是来历不凡啊!

许辰翻了很久,这么一叠的文案被人分门别类的按照地域和时间编成了数份,即使这样许辰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好不容易在八月十七日的京师长安那一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唐远案未经三司结案便被圣上以中旨了结,段璋被贬为下县县令也算是达到了万家的目的,万家停止活动,卢家两兄弟也龟缩不前,这件案子也就算彻底完结了。

这是个好消息,得尽快告知唐远夫妇,只是具体要用什么办法,许辰还得好好想想。

“老师,太守那边应该也有这么一份廷报吧?”许辰摇了摇手中的纸张,对着徐番问道。

徐番看了看,遂回答道:“有!圣上册封贵妃,自然要明发天下的。”而唐远一家的事正好在同一天,便也顺带着发了下来。

听见徐番这么一说,许辰立马就想到了注意,开心的笑了。

看见大徒弟的那个笑容,徐番不禁叹道:“你这回又要打着为师的旗号了,是吧!”

许辰讪讪的笑笑,随即拿起笔开始把十七号那天的廷报誊抄了一遍,还特意把所有的东西都抄了上去,抄完之后吹干墨汁,满yì

的笑了。

上完课之后,许辰没回家,在抚河边上上了船,直接就往长山岛赶。

几个时辰之后,已是深夜,许辰上了长山岛后便撒丫子往唐远住的地方跑去。

到了门口后也不管唐远夫妇已经睡下,抡起拳头就开始猛砸门框,片刻之后,不光是唐远夫妇醒了,远处巡逻的刘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过来,待看清来人是许辰时才如释重负的退走了。

“小辰,你这是干什么啊!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来瞎闹腾什么!”唐远明显是刚被惊醒,一句话的功夫就打了数个哈欠。

“叔叔,婶婶呢?”许辰连忙问道。

“干什么?有你这么问的吗?大晚上不睡觉,跑别人家来问人媳妇在哪!”唐远果然还处在迷糊当中,都开始乱说话了。

许辰听完这话也是满头的黑线,也不再卖关子了,不然还指不定从唐远这大嘴巴里冒出啥来呢!连忙说道:“叔叔,你们家小玢有消息了!”

还是这话管用,尚处于迷离境界的唐远听完这话,立马就瞪大了眼睛,一双大手抓住许辰的肩膀,一边摇一边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还好许辰最近一直在练体,还真看不出来,这半点功夫都没有的唐远,手劲这么大!

“是小玢!小玢有消息了!”许辰赶忙说道。

“真的?在哪?”唐远听了第二遍终于确信了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在长安!喏,您看!”许辰连忙把纸张递了过去。

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哪里能看得清,唐远眯着眼盯了半天也没看清到底写的是什么,遂烦躁道:“灯!灯呢?”

“乱喊什么!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人家小辰大老远连夜跑来送信,你连家门都不让人进!”唐氏也听见了许辰说的话,忙端着盏油灯走了出来。

等到屋内的灯光亮起来时,唐远早就迫不及待的看完了许辰送来的纸张,忙问道:“小辰,这是什么?”

“叔叔,这是太守大人署衙里得来的朝廷的廷报,叔叔您知dào

廷报吧?廷报就是……”许辰还待解释,便被唐远打断了。

“行了!叔叔我在衙门里呆了十几年还能不知dào

这个?这上面怎么没印章啊?”看来果然是经年老吏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哦,这个是我求老师让我进去誊抄来的抄件。叔叔放心!保证一字不差!”许辰说道。

“这么说来,小玢现在是在长安了?”唐氏也反应过来,说道。

“应该是!听老师说叔叔家的案子好像是苦主的女儿求到了圣上面前,圣上开恩特地降旨结案的!”许辰拉着老师的大旗说着自己早已得到的消息。

“那就是小玢没错了!”唐远一听兴奋的说道,遂又叹气道:“难为这孩子了!这一路的艰辛还有京里的困难……”

“好了,远哥,别难过了!最重yào

的是小玢她还平平安安,就足够了!”母亲的要求总是那么的平淡,却又饱含深深的爱。

“婶婶说的对,一切都过去了!”许辰也连忙开口说道。

“对!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去长安,找到小玢!我们明天就走!”唐远也不再悲伤,现在想的就是尽快赶到女儿的身边。

“啊?太快了吧!”许辰一听唐远的话,惊住了。

“时不我待啊!知dào

了小玢的消息,我哪还能坐的住!”唐远焦急的说道。

许辰看看唐远,又看看唐氏,只好无奈的摇头……

第二天早上,昏迷了一个多月的韦超,突然奇迹般的醒了!似乎也是听到了主人的消息,被惊醒了。

没法子,唐远都要走了,走之前总不能不让他们给救命恩人道声谢吧?于是,韦超只好就醒了……

韦超醒来之后听闻了段璋的事,沉默了片刻,遂决定要动身去幽州寻他,完成自己守护一生的誓言。

许辰只好为三人准bèi

船只,虽然要赶时间,但是许辰依旧坚持要让唐远夫妇乘船走水路进京。这年头医疗水平低下,出趟远门都有可能要人命,唐远夫妇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懂武功,许辰可不想他们出一丁点儿事。

为此,许辰还特意让彭泽随船护送,未来货栈的事还得靠彭泽这帮人,这一次走运河进京也算是去打个前站,探探情况。再者,有彭泽护着唐远夫妇,许辰也安心一些。

快到中午的时候,众人准bèi

妥当,长山岛的码头上,许辰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唐远,唐远接过,包裹挺沉的。

“叔叔,这里面有几百贯钱,最近我这里的现金都花出去了,目前就只有这些了,您拿着吧!”许辰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回不是装的,这点钱实在是拿不出手啊!可是许辰这边的工程全铺开了,资金实在是很紧张,拿不出更多了。

“哦!对了!这包里还有两个琉璃杯子,您拿去长安应该能换不少钱!”许辰又加了一句,那两杯子是许辰拿着模具造出来的,吹玻璃这种技术活他还做不来,只能搞两简单的物什了。

“你小子尽瞎操心!凭你叔叔这门手艺在哪能吃不上饭了?”唐远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随即便把包裹递了回来。

许辰却死活不接,嘴里还不停的说:“长安居,大不易!叔叔您还是拿着吧!”

唐氏见状,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唐远会意,便将包裹收下了。

片刻后,船只起航,许辰站在码头上不停的挥手告别,同时心里对着自己坚定说道:“长安,总有一天我会去的!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远去的船只上,唐远忽然笑着对妻子说道:“这该不会就是那小子的聘礼吧?”

“你觉得你家女儿值多少?”唐氏瞥了瞥丈夫淡淡的开口说道。

唐远想了想,认真的吐出了两个字:“无价!”

第九十章 吹糖人

送走了唐远夫妇,还没来得及伤感的许辰便又一次投入到了忙碌当中。

本来王掌柜在内城的分店准bèi

过两天就开门了,但是在徐番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后的许辰却叫停了他,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老板既然已经发话了,王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今已经进入九月了,火热了一夏的豫章城也渐渐有了一丝凉意,许辰便也换上了长衫。此刻的许辰正在城中的集市里逛着,身后跟着两少年。没办法,少年们决定以后大哥出行身边都得跟着人,经lì

了那么多事的少年们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而作为团队核心的许辰自然也需yào

有特殊的待遇。

有些像贵公子出行的许辰此刻正睁着一双眼睛在集市上乱瞄着,当然不是为了看大姑娘小媳妇,咱们许公子还是很专一的,心里既然有人了,自然不会再去招惹其他人。

许辰要找的是能赚钱的人,正确的说是能造宝贝的人!没多久许辰便找到了……

“爷爷,囡囡要吃!囡囡要吃嘛!”就在许辰正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娃正拉着一个老人家的衣袖在哭闹着。

老人家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随意用了一根柳木棍子盘了一个发髻,身上的长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洗过的。长衫上到处都是补丁,老人家的针线功夫想来不好,新打的补丁没过多久就露出了线头,一块一块的补丁就那样耷拉在身上,真有些丐帮长老的风范。老者袖中伸出的手骨瘦如柴,上面深深的褶皱中布满了污垢,黑油油的。

老人家身前摆着一个小摊子,说是摊子,其实也只是一大块麻布,随意的往路边一铺。麻布上摆着一些碟子,最前面有一个木架子,木架上留有一个一个圆圆的小孔,麻布的最右边架了一个三角架,架子上挂了一只铁锅,铁锅上盖着木盖,地上有几根烧着了的木材。这便是老人家摊子上的全部东西了。

老人家听见小女孩的话后,叹了口气,在摊位上拿起一根小木棒,掀开右手边的铁锅锅盖,小心翼翼的在铁锅中搅了一下,小木棒便沾上了小小一团黏黏的黄澄澄的糖汁。

老人家将小木棍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欢喜的接过,用一双小手捧着,久久的才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浅浅的添上一口。看着小女孩那般开心的模样,老人家又叹了口气,随即右手又拿起一根细长的棒子在铁锅中搅了搅,另一只手再拿起一根似乎是空心的细木棍,一头对着嘴,一头对着那团糖汁,一边吹一边用右手不断的旋转那团糖汁,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来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糖人。

许辰看到这里,走了过来,对着老人家问了问了一下价格,遂丢下几文钱,拿起那个刚吹好的糖人……转身便走了!

许辰一边走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手中的糖人,口中还不停的嘀咕:“手艺真是太好了!”

只见手中糖人乃是一只龙虾,不仅虾壳上的花纹清晰可见,甚至就连虾头上那两根细长的胡须也被老人家吹的活灵活现的,这颜色要是红色的,许辰绝对会把它当成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许辰后面的两个少年稀里糊涂的跟着大哥,他们实在不明白大哥这是在干吗?拿着一个糖人又不吃,口里还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甚至于许辰竟然还走进了一间酒肆,在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一抬头便能看见对面的那个卖糖人的老汉,一边看许辰还不时的露出满yì

的神色。两个少年不禁对视一眼,竟然同时想着,是不是大哥看上那个小女娃了?不应该啊!不是听说大哥有喜欢的人了吗?再说那小黄毛丫头,长得还没滢滢好kàn

呢!

许辰不知dào

他的一番行为竟然已经让身旁的两个少年想出了如此狗血的剧情,许辰现在一门心思的在这个老人家身上,这个吹糖人的老人家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许辰在酒肆里坐了一下午,老人家的生意不好,加上许辰买的这个,总共也没卖出去十个,想想也是,就老人家那双手,让人一看见就没啥食欲,哪能有什么生意啊!

傍晚时分,老人家数了数今天的收获,仔细包好,叹了口气后,开始收摊回家。

老人家离开之后,许辰也丢下些铜钱,招呼两个快要睡着的少年,连忙跟了上去。

跟着老人家左拐右拐来到了仁和坊内的一条破烂的小巷子,小巷子一看就是贫民窟般的存zài

,在角落里的一间小院内,老人家打开门走了进去,小院子里不止一户人家,老人家来到西头的一间小屋前掏出布袋中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房间里除了一张木塌一张案几外,什么家具都没有,老人家麻布里包着的应该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也应该是他全部的希望!

正准bèi

生火做饭的老人家却被一阵喧哗的声音打断,几个壮汉闯进了老人家的小屋。

“林老头!欠我家大哥的钱什么时候还啊!”没有多余的语言,一个催债的地痞也不可能跟你先寒暄几句。

“大,大老爷,您先缓我几天!过几天我就给您送去!”林老汉佝偻着背说道。

“几天!几天是多久啊!”地痞双手叉腰,抖着一条腿说道:“你这话,我听了快有八百遍了吧?”

“没……没有那么多吧……”林老汉讪讪的说道。

院子外面的许辰听见这话竟然笑了,当然笑出来的不只许辰一个,屋内的地痞闻言也笑了。

“哟!还学会顶嘴了!”地痞笑着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姓林的,老子没时间跟你啰嗦,快把钱给老子交出来,不然的话就把你这小女娃卖去醉香楼,小是小了点,好歹也能卖上几个钱。”地痞对着藏在林老汉身后的小女孩狰狞的说道。

“大老爷,可是小老儿这里真的没有钱啊!”说着林老汉连钱袋都给地痞递了过去。

地痞接过来一看,发xiàn

真的只有几文钱,连忙啐了几下口水,愤愤的说了声:“晦气!”

这个地痞今天不过是来这里顶着自家老大的名号打打秋风,看看能不能捞两钱花而已,只是哪能想到竟然只弄到几文钱,喝杯酒都不够。再看看瘦弱的林老头和那个小女娃,打一顿出气的想法都起不来,这要几下下去还不得出人命啊!再四下看看光溜溜的房间,连抢东西的想法都没了,总不能抢个铁锅回去吧?那还不得丢死人了!

三个地痞悻悻的离开了,许辰在外面看了片刻后,也笑了笑,走了。

“去,跟着他们,看他们最后去了哪?”许辰别过头对着身后的一个少年说道。

少年领命而去,能跟在大哥身旁的少年自然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这跟踪人的手段自然也不差。

屋子里的林老汉,见人都走了,赶忙关上门,从破布衫的一个开了口的大补丁里,小心翼翼的摸出几十个铜板来,这是爷孙两这几天的伙食费,老人家正用他那独有的智慧努力的活着。

回到家的许辰连忙叫来朱大,让他去仁和坊的那间小院查一查林老汉的底,毕竟只是第一回见,有些东西还是要查一查才放心。

一个时辰后,朱大回来了,不出所料,很老套的情节,林老汉的儿子儿媳前些年出意wài

死了,一个老人要拉扯一个小女娃还要清偿好赌的儿子留下来的债,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

那个去跟踪地痞的少年也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的惊讶,一个和孙霸天差不多的人物,只是品性上比孙霸天还不如,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拐卖儿童的事也时有经手。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决定要用林老汉,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被人欺负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操家伙上!又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

“老四,带一队人去下仁和坊,去把这个什么什么的解决掉!”许辰连名字也懒得去记,直接让周康带着人跟那个少年走。

许辰也没闲着,既然做了决定,也就动身再一次前往仁和坊,到了林老汉住处,等了片刻,周康便回来了,后面的少年还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壮汉。

“去给他洗洗!别吓坏了人家。”许辰见状连忙说道。

周康也没多费力,一手提着壮汉就来到了附近的河边,往河水里浸了几下算是清洗完了。要说柴七给的练体的方子就是有用,少年们现如今的力qì

那真是成倍的见涨,一个阵型横推过去,这帮混混们片刻功夫就被清理完了。

许辰敲开了林老汉的房门,直接就带着少年们闯了进入,林老汉见又来了这么一伙人,忙吓得抱住小女孩蜷缩在墙角。

“林老爹,您看看,您是不是欠了这个人的钱!”许辰看见老人家又开始这幅模样,笑了笑说道。

周康闻言便将手中的大汉丢了过去,把脸正对着林老汉。

林老汉偷偷的一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便又暗淡了下去。

一直盯着他的许辰自然看清了,许辰笑了笑,又说道:“老人家,想必您也认出我来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看上您这门手艺了!跟我走吧!”

林老汉自然也认出了许辰就是跟了自己一下午的那人,只是情况不明只能伪装成这样。眼见许辰实话实说,林老汉也不再隐藏,喃喃的说道:“小老儿只会这吹糖人的手艺,怕是公子看错了吧?”

“哈哈,有没有错,我自然知dào

,我也不跟你啰嗦,我只问你一句话!”许辰走到林老汉面前,双眼紧紧盯着林老汉的眼睛,说道:“我给你一个每月能赚两千贯的活计,你,干还是不干?”

林老汉也盯着许辰,眼见对方一脸的认真模样,心头一阵火热,嘴里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干!”

“好!很好!我没看错人,你要是说不干,我转身就走!”许辰赞了两声道。

“老四,处理一下!”许辰对着周康说道,随即又对着林老汉说道:“跟我走吧!”

众人很快就离开了小院,林老汉的屋子里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没带走,那口承载了老人家希望的铁锅也静静的躺在漆黑的土地上……

许辰把林老汉还有他的孙女带回了家,没有停留,让滢滢带走小女孩后,许辰便带着林老汉往湖心岛赶。

如今的湖心岛,外围的养殖基地差不多快要完工了,许辰带着人直接往岛上走去,岛上的围墙也立了起来,穿过一层层围墙,许辰来到了最里面的那层,一间独立的砖石小屋便立在那里。

屋里有人,是老三铁牛,最近铁牛除了上课外一直都呆在这里。

许辰带着林老汉进了屋,身后的少年便自觉的关上了门守在了门口。

“大哥!”铁牛见许辰来了,忙起身招呼。

“别麻烦了!东西都准bèi

好了吧?”许辰问道。

“上回大哥做过一次,这回咱们有经验了,原料备的很快。”铁牛说道。

“很好!那开始吧!”许辰随即转头又对着林老汉说道:“林老爹,就看你的了!”

“别管那里面是什么,你就当它是糖汁,给我吹个糖人出来!”许辰命令道。

林老汉也是个聪明人,什么也不问,拿起桌上的工具,对着铁锅中还在沸腾的液体工作了起来。

液体比糖汁烫,也比糖汁稀,不过这难不住经验丰富的林老汉,不一会儿后一个惟妙惟肖的“糖人”便吹好了。

冷却风干后,许辰接过来看了看,随即便大声赞道:“不错!不错!”

此时看清楚许辰手中东西的林老汉,已经惊呆了!双眼愣愣的盯着许辰手上的东西,话也不会说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说能赚那么多!这……这竟然是琉璃!价值千金的琉璃!”

林老汉呆立片刻后,随即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来,口里还不停的说道:“老奴林志安拜见公子!”

许辰很满yì

林老头的态度,笑着问道:“志安?这是你的字?你还有字?”

“回公子的话,老奴姓林名晋,字志安。”林老汉恭敬的说道。

“你读过书?”许辰问道,要知dào

这年头除了读书人谁会没事给自己取个字啊!许辰他们一帮兄弟到现在还没个字呢!

“老奴年轻时读过几年书,只是后来……”林老汉随后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过去全盘托出了。

许辰点点头,这回还真是捡到宝了,这个林志安是个可造之才,而且看上去这么老的人,竟然才五十出头,还有很长的命能活呢!

“这些图案你拿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吹出来,还有你吹的方法看看能不能再改进一下,我总不能用棍子穿着这些东西出去卖吧?”许辰递过去一些图纸,笑着说道。

“公子放心!老奴明白!”放开心胸的林老汉这下彻底抛弃了他多年来懦弱的伪装,恢复他本来精明的模样了。

“以后你也不用太忙,每十天给我吹出一个大家伙就行!按照约定,我一个月给你两千贯工钱!”许辰指着图纸许诺道,图纸上的这么一个大家伙,拿出去卖最少也是上万贯,甚至十几万贯都有可能,一月两千贯的工钱真算不上什么!

至于大规模制造,拓展销路,生产什么玻璃窗,玻璃门啥的,许辰想都没想!

你当我们许公子是傻逼吗?大规模制造的那叫工艺品,一个月出几个的那才叫宝贝!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宝贝!

第九十一章 夜宴开场

九月十日,九月份的第一个旬假。

豫章郡太守王冼设宴,邀请函发遍了整个豫章郡内的大小官吏,名门世家。用的却是诗会的名头,更是号称今年豫章一郡的科举推荐名额将从此次诗会中产生,而设宴的地点恰恰就是几十年前滕王李元婴修建的滕王阁。

当然了,这样的请柬徐番这里也有一张,而每个收到请帖的人都可以携带一人参加。徐番这里自然就是许辰被拉了壮丁,正巧许辰也想着利用这个机会去实施一个新的计划,一个能赚很多很多钱的计划!

宴会傍晚才开始,下午的时候,桃苑,徐番住处。

徐番特意打扮了一下,褪去万年不变的粗布衣衫,换上了一件青绿色的丝绸长衫,腰间别了一根翠绿的玉带,脚上穿的也是绿色的鞋子,竟然连发髻上插着的也是一根翡翠的发簪,真的……就差一顶帽子了!

看见老师这番骚包打扮的许辰直接就沉默了……

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老师,您……真有钱!”

徐番瞥了许辰一眼,淡淡的说道:“为师也是世家子。”

“还真没看出来……”许辰讪讪的笑道。

“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啊!”徐番也懒得跟这疲懒的大弟子瞎扯,看了看依旧是一身青衫的许辰,说道。

“老师,我这样挺好的!”许辰喃喃道。

“不行!哪有老师穿绸子,弟子披麻衣的道理?赶紧去换!”徐番板着脸说道。

知dào

老师这是要自己帮着撑场面,许辰无奈的摇头,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走哪去啊!为师这都给你准bèi

好了!”徐番指了指身旁桌子上的一叠衣服说道。

许辰看了一眼那同样绿油油的衣服,使劲的摇了摇头,说道:“别!我有衣服!”

说完,许辰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后便一身白衣的出现了,没办法,既然老师一身绿,许辰只能一身白了。

徐番望见一身白衣的许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许辰算不上帅哥,但也算的上眉清目秀的,尤其是一双深邃或者说是沧桑的眼睛,让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锐变了,配上这身衣服倒真有点温润如玉的味道。

只是这颜色依旧让徐番皱了皱眉头,今天这是宴会,大喜的日子,穿这身也太那……

不过徐番转念又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便拉着许辰走了。

感觉到老师笑容的许辰明显有些迟疑,只是还来不及想原因,便被老师拉走了。

桃苑离滕王阁其实很近,还不到三里地,可是今天的徐老师却仿佛要将骚包进行到底了。等到徐番拉着许辰来到门口时,门口正停着一辆牛车。

两晋传下来的风俗,上层的士族们出行都偏好牛车,虽然没有马车快,但却比马车要来的平稳,当然更主要的是,牛更贵!

一头健壮的黄牛拉着一辆彩车,牛身上也被涂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徐番拉着徒弟上了牛车,遂吩咐车夫启程。

短短的三里路,牛车走得很慢,车上的帘子也被拉开,徐番在车内正襟危坐,还不时的摆出一些沉思的架势。

许辰偏着头看了看一路上同样缓缓前行的人群和车流,立马便明白过来老师的用意,作为好徒弟的许辰自然要演好这个衬托的角色。

于是许辰也立kè

端正地坐好,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振振有词,竟然还不时地向老师问上几个问题。

徐番见徒弟这么上道,欣慰的点头,同时做出一副严师的模样来教xùn

着不听话的许辰,许辰自然也是一副悻悻的样子接受老师的教育。

车内的二人完美地演绎着,很快,观众就来了。

“徐兄,竟连赶路都不忘了对弟子的教导,为师之道如此,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路边的一辆牛车向着徐番这边靠了过来,车上的一个男子尚在远处便已出声招呼道。

“黄老弟这是在取笑为兄吗?”徐番一听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哈哈,岂敢!岂敢!”来人哈哈的笑了一声。

来的这个人便是黄家的家主黄宪,许辰不明白的是,两边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了,平时说起话来也挺随意的啊!可是偏偏今天却依旧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寒暄着,后来竟然还“之乎者也”的掉起书袋来,听的许辰一阵恶寒。

许辰猜测这可能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下应该保留的一些礼节,没看见黄宪也是正襟危坐在牛车里,同时帘子拉的高高的吗?既然是自己不懂的东西,那还是接着装懂比较好!

于是许辰也一脸微笑的在旁边坐着,摆出一副用心倾听长辈言语的模样来。哪知许辰的这番表现看在两人眼中却又对许辰的身世起了一些别样的猜测。

就这样,两辆牛车并行着,中间却又矜持的保持着一些距离,三里地真的不长,哪怕再怎么放慢速度,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滕王阁前,太守署衙的卫兵们早已在楼阁周围用帷幔围成了一个圈,帷幔内的草地上也奢侈的用地毯铺了一遍,地毯上铺的则是精致的榻榻米和黄梨木的案几,案几上则摆满了酒水瓜果,场内还有一队队川流不息的侍女。

入口处,卫兵们设立一个小的关卡,摆了几张案几,几个衣着华丽的署衙官吏们正在案几旁查收着请柬。

牛车在距离入口三丈多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夫们径直驾着车走了,剩下的路自然需yào

客人们人步行过去。

徐番师徒下了牛车,旁边的黄宪也是如此,所有在此下车的客人们相互之间作了一揖,却也没有靠近,依旧矜持的保持着距离向出口处走去。

许辰暗暗观察了下,发xiàn

同一时段下车的人在走向入口的这短短一段路上,相互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奇特的规律,再看了片刻后,许辰猜测那应该是地位和身份的差别。许辰被老师拉走之后,发xiàn

后面竟依然还有着人在原地等候着,直到认为合适的人走后才会动身,而后面的人也理所当然的依旧等待着。

真是默契的阶级划分啊!恐怕收到请柬后的人,来此的先后顺序也是不一样的吧。“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许辰在心里感慨一下,随即又心安理得的跟着老师走了进去。

果然,一进入帷幔后便发xiàn

,滕王阁外的空地上已经坐满了人,应该都是早来的客人们,人虽多,声音也很杂乱,却也没有那种沸反盈天的喧闹,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矜持着低声细语着。

唐代的宴会自然不会这么沉闷,只是如今宴会还没有开始,身旁络绎不绝的走过的又都是达官显贵,如此情形下坐在外面的中下级官吏们又怎会现在就开始放浪形骸呢?

许辰跟着老师往滕王阁内走去,滕王阁内也摆着几排的案几,落座的自然也是豫章郡内最顶层的一些人。许辰跟着老师来到最前面的一圈位子落座,坐下后,许辰习惯性的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遍周边的环境。

周边的人有认识的,但大多是不认识的,而这些人也多数在看着许辰,感受到周遭这些异样的眼光,许辰忽然间明白老师刚才的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在周围这些五颜六色的衣着中,许辰这一身白,实在是太耀眼了!

这下不好了!虽说的确打算在今晚露一手,但许辰也不想从一开始就成为焦点啊!老师明明预料到这种情形却特意不说,看来也是存着想让自家弟子露一手的打算,可是这和咱许公子低调的风格不符啊。!

明白过来的许辰却也没有低下头去装缩头乌龟,既然已经这样了,多余的动作只会让人更加注意你,于是许辰只好面带微笑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直视前方,仿佛在关注着什么,其实却没有任何的焦点。

渐渐的,宾客们大多来齐了,徐番他们身旁的座位也坐满了人,最上首的地方摆着三个案几。段璋去职后,朝廷又给新派了一个长史,只是如今新任长史尚在路中,是不可能赶上这场盛宴了。所以最终落座上首的便是太守王冼,别驾韩岗以及司马贾崴三人。

三人落座之后也就意味着所有宾客都已入座,今晚来的人很多,豫章各大世家的家主们大多悉数到场,身边也多数跟着一个年青人,想来也是带出来见见世面的自家晚辈。

虽然王冼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到场的各家家主还有各级官吏们却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太守王冼眼见众人到齐,便拿起手中茶盏,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做出一副要说话的模样。

一直在留心着他的阁内众人,见状后便立kè

停下了各自的轻声细语,很快阁内的寂静便传到了阁外,整个场地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王冼见众人安静了便开口说道:“今日旬假,本官一时兴起,邀了诸位来此一叙,叨扰之处,还望诸位海涵。”说着王冼拿起酒杯,满上后,对着众人环了一个揖,遂说道:“本官在此先自罚三杯!”

说完,王冼便灌了三杯酒,众人见太守大人如此作为,脸上笑了笑,同时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冒失的出言说什么“太守大人客气了,我们不怪你!”之类的傻话。

在这种大场合上,开口说话的顺序也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遵守着。

“今晚本官邀请诸位前来,为的是以诗会友,也是为了考较下今日前来的,各位本郡的俊杰们,也为明年朝廷的科考选出咱们豫章郡的考生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王冼是一开始就把自己今日的目的说了出来。

只是,一场科考选拔诗会而已,为何要遍邀全郡的官吏士绅前来,个中缘由恐怕就不足为外人道哉了。

第九十二章 滕王阁序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关于本章的问题,请书友们仔细阅读正文相关里面的第一章,关于本书的细节设定,里面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今晚来的人有很多,许辰粗略看了一下,不光只有豫章郡的世家,周边一些郡县的世家似乎也被邀请来了,这个所谓的择士宴会,来的士绅官吏竟要比学子还多,而对这个异状,所有人竟似乎都如未察觉到一般,理所应当的谈笑着。

宴会便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开始了,毕竟只是个娱乐性质的宴会,做为最高领导的王太守也不会在那里高谈阔论,搅了大家伙的兴致,再者,这也和他的初衷不符。

领导讲话一完,宴会便正式开始了,等了许久的士绅官吏门也纷纷举起案几上的酒杯,先慰劳慰劳下自己的肠胃。

王太守准bèi

的酒自然没有许辰自家酿的烈,喝进嘴里没什么酒的味道,倒仿佛后世的鸡尾酒一般,竟有一丝酸酸甜甜的味道在里面。

这下可让喝惯了许辰酿的酒的徐老师大皱眉头,灌了几口依旧觉得不过瘾,遂转头对着许辰说道:“徒儿,啥时候把你家那酒放到集市上去卖啊?”

许辰闻言愣了片刻,对老师要表达的意思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徐番,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师,咱们是读书人,这商贾之事会污了咱读书人的灵气的,以后还是别提这事了吧,凭白惹了一身的铜臭之气!”

徐番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徒弟,良好的修养让他忍住了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冷冷地盯着许辰。

被老师盯得发毛的许辰终于忍受不住,现了原形道:“老师,弟子不是每天都给您送了许多去吗?不够的话,您直说啊!”

徐番依旧沉默的盯着许辰,最后终于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为师想自己买着喝!”

“靠!原来是嫌老开口问徒弟要酒喝跌份儿,想自己花钱买啊!早说啊!我卖你了!”当然这句话也只是在许辰脑海里转了一圈便消失了。

听见老师这死要面子的话,许辰立马转变了下脸上的表情,一脸诚恳的对着老师说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买酒这般小事还是让做徒弟的来干吧,这样吧,为了方便师傅老人家饮酒,弟子决定一次性为师傅储备一年的酒。”

看着许辰满脸诚恳的表情,徐番摇了摇头。

眼看老师还是一脸遗憾的模样,许辰没办法,只好又加了一句:“老师啊,您又不是不知dào

,这美酒那可是稀缺资源,怎么能说卖就卖的呢?要经过一番营销才能推向市场的!”

徐番虽然没有听过这几个现代的名词,但也懂了许辰这番话的意思,盯着许辰说了一句:“赚的更多是吧?”

许辰讪讪的笑了笑,羞涩的点了点头。

“不是会污了灵气,惹得满身铜臭吗?”徐番用刚才许辰说过的话问道。

“所以弟子才让别人去卖啊!”许辰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点程度的打击还攻不破许辰的面皮。

不去管老师无语凝噎的表情,许辰拿起案几上的果子吃了起来,不错,全是纯天然的,一点化工原料都没,这可得多吃点。

一声呼喊却唤回了失神的徐番……

“致远,何事让你如此瞩目啊?”

声音浑厚,带着一丝迷人的磁性,声音的主人正是坐在上首的太守王冼。

“哦,刚才看见一只恼人的苍蝇,便想着如今明明已经入秋,怎的还有这般多的蝇虫,一时失神,失礼之处望太守大人海涵。”事实证明,老师还是不能惹的!

“呵呵,豫章地处南方,这个时节有几只残留的蝇虫也是难免的,致远无须在意。”王冼笑笑说道。

本来事情就该这么结束了的,只是不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无风也起三尺浪,总之在这么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突然间便冒出了一个声音。

“豫章这么个地方,蛇虫鼠蚁本就不少,虫鸣犬吠罢了,徐博士不必介怀!”一个大概是外地的世家代表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聪明的他还不忘了把徐番带上。

这话一说出来,满堂皆惊,却也没有什么“你他妈放什么狗屁!”之类的豪言壮语出现。进入滕王阁内就坐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换句话说都是有修养,有城府的人,哪怕那些看上去像愣头青的年轻人也是经过家族熏陶,见过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这明显挑衅的话语刺激到。

不要以为豪门公子都是那种遛狗斗鸡,上街调戏大媳妇小姑娘的货色,那种人虽有,却绝对是少数。这年代的世家教育经过上千年的积累,早已变得系统和完善,在里面走过一遭的世家子弟们,出来后虽不敢说已经变得温文尔雅,但至少在这种大场面上都会尽量保持者自己的威仪。

在场的多数是豫章本地人,听见这明显侮辱本地人的话语,想得却不是站出来怒言相击,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只有街头的泼妇和江湖的草莽才会一言不合就挺身而上,世家子弟们有着它们的解决办法。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话,大多数却反而明显的松了口气,宴会一直以来的诡异终于得到了解释,“终于来了!”这是大多数与会的本地世家们的心声。

之所以说是大多数而不是全部,只能说明在此之前已经有一小部分的人知dào

了今晚将要发生的事,这么一些人,不是嗅觉灵敏,而是……他们也是计划的制定者。

此时,会场的氛围更加的诡异了,而那只引起这场无声风暴的苍蝇却依旧自顾自的啃着瓜果,只是许辰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

但是,显然逃不过有心人的视线,比如一直观察着许辰的万家二公子,万世俊。

万二公子其实最近很郁闷,自己头一次出手,本想好好表现下自己,没想到最后竟弄成这番模样,闹到甚至不惜让家中出动两大王牌才把事情解决。虽然家中对此并无人说些什么,可是咱们万二公子的那颗骄傲的玻璃心却依旧让他觉得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嘲讽。

而偏偏同一时间的许辰却竟然一出手就平定了困恼豫章郡数年之久的长山岛匪患,这让本就比许辰大的二公子如何能接受的了?世家的教育再完善也无法磨灭世人心中的虚荣嫉妒之心。

更何况今天的许辰穿的那叫一个白啊!一进来便晃瞎了二公子的那双眼,顿时汹涌的情绪迸发而出,以至于从宴会开始至今,二公子的眼光便没有离开许辰半分。

如今眼见如此绝佳的火山口已成,这让咱们的二公子哪能忍得住将许辰丢上去的诱惑呢?

“徐师,这位想必就是您新收的高徒了吧?”万世俊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对着徐番问道,他以前在徐番教下听过几天课,这声“徐师”叫的也十分自然。

“正是!”徐番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听闻这位许兄弟当初可是雨夜求学,最终徐师被其精诚所动,这才收为弟子,许辰这番好学的作为如今可是传遍了整个豫章城,为全城学子所推崇。”万世俊接着说道。

许辰求学的事的确在市井之间流传着,只是今日在这般场合上,万二公子坐在本地世家的首位上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而恰恰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眼看二公子出身说了这么一通,哪能不明其意呢?这么好的冤大头已经出现了,这要不上去敲两下,实在对不起自己啊!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各式各样的问候之言接踵而至,徐番也知dào

自家弟子成了他们缓和气氛的发泄点,也随即打起精神来,仔细地应对着每一个人。

“听说徐师这位高徒前些日子可是平定了长山岛的水匪哦!可真是文武双全,让我等叹服!”这是一位同样年轻的世家公子说的。

“哈哈,徐兄可真是收了一个一个好徒儿啊!听说这位小兄弟几个月前还是济病坊里的一个乞儿呢!”这是一个豪爽的大汉说的。

“真的吗?我可是听说这位许兄是个卖鱼的啊!他不还在东市搞了个什么鱼市嘛?”这同样是个世家子。

……

此时徐番身边的许辰面尽管心中早已将万世俊骂了千万遍,但对着各种饱含深意的赞赏言辞,依旧做出一副谦逊的表情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老师身边,手上的瓜果也放了下去。

许辰的表现却没有熄灭场上众人的“热情”,豫章本地的这些世家们也察觉出王冼今日的晚宴有些不太寻常,虽说不上是鸿门宴,但各家家主依旧需yào

一个时间来交流,来商谈一番,而许辰恰恰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机会。于是乎,趁着其他人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谈着许辰的事迹之时,为首的几个家主们却频繁的用眼神交流着。

坐在上首的王冼本想借着刚才那个外地人创造的时机发动早已计划好的攻势时,却没想到场中竟出现了这副场景。此时此刻王冼自然不可能大声出言,让众人肃静,看眼依旧乱糟糟的场面,只好徒呼奈何。

还好,许辰的事迹不多,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些,到最后连许辰当初在抚河溺水的事也被众人抖了出来,这时候焦头烂额的徐番也有了快要发飙的举动,只是在案几下面许辰伸手扯了扯老师的衣袖,徐番会意后才将怒火压了下来。

眼看许辰的事迹快要说完,太守王冼也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可是……

如今才是真zhèng

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好不容易挑起头的万二公子又怎会轻易的放过许辰呢?再说,家主们的交流还没结束呢!

“在下可是听闻许兄弟不光于武事上平了长山岛,在这文事上也是一流的,做得一手好的诗词哦!”二公子又挑起了一个头。

快要感觉无话可说的众世家子们一听这话,便又立kè

闹腾了起来。

“是啊!是啊!听说崇仁坊中有一酒家,不光菜做的新颖美味,更加难得的是门口的一副对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真乃绝妙好句啊!”说话的这人应该算是个书呆子,倒只是单纯的觉着这句诗不错。

可是别人们却不会那么好意了,接下来应便有一人出言说道:“本来这曲子词乃是低俗之人作的乡间俚语,但是前些日子的洪楼诗会上却出现了一首‘鹊桥仙’,被吴翁赞为千古绝响,不知此词可是许兄所做啊?”

那日的吴姓老者此刻也在场,闻言点了点头,同时也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许辰。

许辰闻言,笑了笑,平静的点头。心中却想着“既然你们这群家伙没完没了的,也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更何况咱许公子也不算啥大度的人,本来还想着等会儿出手,好让你们也有个表现的机会,也不枉来这一场,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玩,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不再去管王冼的用意,也不管世家们的应对,既然是诗会,那就得干些诗会的事,也不枉费了这名号。

许辰温和的笑笑,熟悉他的徐番知dào

自己这个弟子这是有主意了,也就不再担心什么,而且看许辰这番模样,八成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许辰站了起来,对着太守王冼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问道:“敢问使君大人,今晚可是诗会?”

王冼不知少年的用意,点了点头道:“是!”

“小子不才,方才苦思良久,想出一篇文章来,想着今晚既是诗会,便让小子抛砖引玉可好?”许辰平静地说道。

“哦?贤侄既有佳作但可吟诵出来!”王冼也是个好诗词的人,听见许辰的话,也起了鉴赏的心思,再者,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也不好做些别的。

万世俊眼看许辰的表现,皱了皱眉,他知dào

许辰善诗词,在这方面他也没什么好妒忌的,因为没这必要。诗词之道,只是小道而已,虽说做出千古名篇来要靠些机运,但是应付平日的文会,万世俊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许辰这番镇定表现却让万世俊察觉到许辰似乎早有准bèi

的样子,虽说宴会提前了几天通知,但是今天来的人很多,学识渊博的人也不少,许辰如今这算是毛遂自荐了,要是作出的文章不够出色的话,恐怕说不过去。

不去理会众人的疑惑或者调侃的表情,许辰问侍从要来笔墨,拿起一叠纸张,就着一个案几,写了起来。

刚写一个“滕”字,众人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字!”

可等许辰将“滕王阁序”四字写完,场中不由得起来一片哗然。

“呵,好大的口气!”

“大言不惭!”

……

当第一句写完,场中的嗤笑身更烈!

“不过如此!”

……

等到“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一句写完,这些声音才渐渐沉寂了。

许辰写得很快,这篇文章早就默写了无数遍了,到了此时自然流畅异常,只是许辰这番镇定自如的表现看在众人眼中那真是比“七步成诗”的曹植还要有范!

没多久,许辰便写完了,此时场中的人却早已惊的说不出话了……

第九十三章 终结者

千古名篇的威力自然不同凡响,恐怕也只有目不识丁的粗人才会无法理解这篇文章的魅力,而显然今日到场的众人都不属于这一类。

许辰做完一遍默写作业后,对着上首的王冼微笑的行了一礼,遂返回了自己的位子,在同样惊愕的老师身边坐好,再次谦虚的低着头拿起案几上的瓜果啃了起来。

当事人如同一阵清风般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了,留下的却是死寂的现场,众人依旧还没有从名篇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当然这么说有些夸张,真zhèng

还沉浸在文章中的只有那些名师大儒,也只有这么一些人还会在心中保留一些纯粹的文思。剩下来的那些世家家主们除了刚开始的一丝震惊外,早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在接下的时间内想的却是许辰的这么一番动作会对今日的夜宴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好!好!好!此篇的确可为滕王阁之序,洋洋近千言真乃字字珠玑啊!”这个时候还敢第一个出声必定是名望最高的一类人,便是坐在上首的那位被称作吴翁的老人,吴家家主,吴睿的父亲。

“没错!此篇必可名传千古!”说这话的也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只爱文章本身。

随即,场中的那些特意请来的文学巨匠们也纷纷开口称赞许辰的文章,场面突然间就火热了起来。

可是剩下的那些家主们却表情不一,豫章本郡的家主大多望向上首的万家家主万德昭,只是万德昭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古井不波,竟然在如许辰一样啃着瓜果。

而身旁的二公子万世俊却也没有因为许辰抢了风头露出什么愤愤的表情来,也平静地坐在那里,双眼有神的望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风头这种东西我们二公子还不在乎,从小到大不知有过多少,再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许辰如今这么一下子倒恰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为这,还得好好感谢感谢他呢!

家主们在万德昭这边没有收获,便又将视线移到了下面一些的黄宪身上,只见黄宪微微一笑便也若无其事的喝起酒来,而他附近的罗家家主就显得有些高兴了。

本地的世家家主们看见三人这番表现,自然也知dào

危机应该暂时解除了,遂也开心的加入了赞赏许辰的队伍中来,就和刚才他们传扬许辰事迹时做的一样。

而剩下的一些外地的世家家主们以及参与了王冼计划制定的那些本地世家家主们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了王冼。意思很明显,都这样了,老大你还不说句话啊!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

而他们的老大王冼此刻却处于极端的郁闷中……

王冼最初的计划便是借着诗会的名义将适龄学子们召集起来,再加上个科举选拔赛的名头不愁他们不来。而这些学子们当中除了极少数的寒门学子外,其余的绝大部分是世家子弟,要是光把这么一些年轻人请来自然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于是他便直接给各家家主发了请柬,又言明每张请柬可带一个人参加,加上有选拔诗会的名头,各家家主自然会把家中学识尚好的子弟带出来。

毕竟如今的朝廷选士,科举已成为定制,世家们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自家子弟去那独木桥上走上一遭。这也是王冼的底气所在,他身为朝廷下派的牧民官,手里掌控者每年科举的推荐名额,绝大部分的本地世家都要受他制约。

豫章郡毕竟只有一个万家特殊些,其余的世家依旧需yào

靠着子弟在朝为官给他们的家族谋求利益,同时也为家族保驾护航。而操控着最重yào

的推荐一环的王太守自然也就拥有了对抗本地世家的底气,也有了分化瓦解他们的可能,这一特点也是郡县制的优势所在。

所以说,虽然到任这几年王冼作为不多,但大义名分尚在,依旧有着对抗的本钱,加上从来没有铁桶一块的利益集团,豫章一郡也不例外。虽说万家在本地实力强劲,这一点前些日子王冼已经得到了答案,同时盟友也不少,比如黄家、罗家,但是总会有不甘心的人存zài

,比如王源和他身边围着的那个小集体,便成了王冼最好的拉拢对象,而这一次王冼也已成功的将他们拉了过来。

今晚的计划就是王冼对上一次万家行动的反击,他本打算将这群年轻的学子们聚集在一起,以选拔诗会的名义让他们开始比试,有着科举名额的压力,他们虽然可能察觉到异常,但也不得不参与进去。

而只要比试一开始,王冼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诗会比试一开始,年轻人的热情或者说火气就会被调动起来,再加上自己事先安排好的托儿适当的加上一把火,场面一定会火爆起来,继而甚至可能失控。

场面一混乱,本地的这些世家家主们便来不及交流,交流一旦中断,对方的防线便建立不起来,而在自己完善的准bèi

下,连续的打击必定能让对方措手不及。平时铁桶一块的本地世家势力之间就会出现很多裂缝,甚至于在压力之下平时掩盖的一些矛盾也有可能爆fā

出来。

王冼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借此机会看清豫章本地世家之间的一些关系,看看到底还有哪些人值得去拉拢,同时也让这些不太坚定的人看清楚自己的实力,科举的名额能提醒他们自己这掌握着朝廷的大义名分,而身旁的这些世家却也能告sù

他们自己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只要摇摆的种子在这一次夜宴中种入了这些人的心头,以后在自己和本地世家的争斗中,这些人必然会有犹豫,而这些便足够了!

本来王冼的计划执行的很好,请柬一发出去,虽然很多人都察觉了异常,但依旧还是带着年轻人来了。如此,演员全部就位,剧本也早已准bèi

好,就等着王冼这位总导演开机了。

刚开始的那位“蝇虫”家主对于时机的把握简直是妙极了!不仅成功完成了诱敌的战略目标,还顺带着捎上了徐番这位名士,为自己减轻了火力以便安全的后撤。

王冼这位总导演都要为之拍案叫绝了!正准bèi

乘胜追击,让下一个托儿上场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万二公子给搅和了。

本来许辰的事说说也就完了,最多算得上是一个意wài

,剧本照旧就好,可是哪知上火了的许辰竟然站出来要求写文章。这对于王冼来说也是好事啊!和自己的目的完全一致!

王冼听到这个要求之后简直都要爱死许辰这个少年了!自然迫不及待地让他赶快开始,只要许辰一完,诗会的比试便能如期进行了,那些本地世家们也将彻底失去防御的机会。可是……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你丫的说的是抛砖引玉,可也不能一转头就拍死所有人啊!本以为你随便来一篇就算完了,文无第一嘛!就算你做的文章不错,可也不可能阻止其他人的表现欲望啊!再者说文章又不是诗词,诗词字少,总也能凑出几句佳作来,可是你这将近一千字的佳作算是个什么事啊!你来这么一篇,你让接下来的人还敢出声吗?他们要是不出声了,老子的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下去了啊!

好好地计划就这么被许辰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搅黄了,果然,等到许辰的长篇宏论一出来,那些本来踌躇满志准bèi

好好表现一下的学子们就彻底蔫了!就连王冼事先准bèi

好的那几个加剧气氛的外郡学子们也一脸茫然的互相看着。

现如今的场中就只剩下了对许辰作品的赞赏之声了,就连滕王阁外的那群人,听见阁内突然间这么诡异的一静一动,也纷纷好奇的前来打听,随后,许辰的作品便被人一句一句的传了出去,每传出一句都会引来一片的叫好之声。

眼看自己的宴会已经彻底沦为了许辰的个人专场秀,王冼苦笑的摇了摇头,现如今的场面倒是比他预计的还要火爆。只是,其中却寻不到一丝火气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说我们的钱弘钱大公子如今便是火冒三丈,自从败在宋泽手上后,钱弘便苦心孤诣,时刻想着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上次洪楼诗会,趁着宋泽不在,本来自己都已经要夺冠了,可是没想到最后却偏偏败在了一个无名氏的曲子词上面,可真算得上是丢人丢到家了!

今天他也被邀请了,本已打算要好好表现一番,虽说宋泽也在,但是今天的他早在多日之前便预知了此次诗会,他也是王冼准bèi

好的托儿之一,自然早就准bèi

了多首不错的诗作,想着一定能大出风头的。

可是!竟然又被人抢先了!而且竟然让连他出口的机会都没捞到,你说气不气人!更可气的是这个人竟然还是上回那首曲子词的作者!这可是连续两次的丢人啊!全是拜这个许辰所赐!你让我们本就不怎么大度的钱公子哪里能不气呢?

只是不管他的眼神如何的冒火,许辰依旧旁若无人的在那里啃着瓜果,许辰的这番作态自然让钱弘愈加的气愤。

可是,有人生气,便也会有人高兴,甚至于说是崇拜。许辰这番表现看在生气的人眼中是做作,但是看在高兴地人眼中却又是宠辱不惊的表现。

许辰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道眼光,自从他承认自己是《鹊桥仙》的作者后,便一直在关注着他,看着他沉着冷静的应对,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挥毫,渐渐地竟有些痴了……

第九十四章 反抗者

这道目光的主人,是一个人!一个“男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打扮得像男人的人。

大唐这年代还没有人妖这说法,哪怕是太监人家表面上也男人好吧?

所以这位痴痴的看着许辰的人自然就是一个女人了!

女子看上去应该很年轻,最多十六七岁的样子,加之脸上特意抹了一些颜料掩盖自己洁白的肤色,用以显得苍老一些,所以实jì

年龄应该更小。

少女的五官很精致,真的很精致,没有江南女子的那股婉约,却继承了北方女的那份清秀,棱角分明的更有一份独特的美。

女子的身形比南方的女子要高出不少,虽然只是坐在那里,却也依旧难以掩饰她那窈窕的身材。

此刻的少女依旧痴痴的看着许辰,嘴里喃喃的说道:“原来是他啊!”

这个少女许辰曾经遇到过,在崇仁坊的大街上,只是那时候他们一个在牛车上坐着,一个在大街上走着,相向而行,擦肩而过,少女也是在他的伯父吟诵那几句佳句时,才偶然从牛车的窗口中瞥到了许辰已经远去的背影。

太守王冼在许辰写出“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这几句之时,便想起了这个少年便是数月前在崇仁坊大街上巧遇的那个少年,为了这几句诗作王冼还过了好几日茶饭不思的日子呢!对这个少年自然印象深刻。而这个少女便是那时坐在他身旁的那位黄衣少女。

少女名为王琳,乃是王冼的侄女,太原王氏家主的嫡女,不是年纪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但却恰恰是这几年内王家唯一一个到了适婚年纪的女子。作为家主的嫡女,王琳的命运从出生那刻起便已被决定了下来,家族联姻,这种言情剧中狗血的情节却实实在在的要发生在她身上。

可是,王琳从小又是个特有主见的孩子,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到年纪了,再回想一下自己那几个姐姐的悲惨命运,对封建家庭的包办婚姻深恶痛绝的王同学做出了一个十分疯狂的决定,翘家!

王同学也是个实干派,想到便立马去做。先是准bèi

工作,她借着刚刚及笄的由头向父亲申请了一大笔的经费用来置办自身的行头,但是王家这样的大家族,怎么可能连几个做衣服的成衣铺子都没有呢?为了到最后拿到的是明晃晃的铜钱而不是已经做好的衣服,王同学硬是跑去向老爹撒娇,说自家的衣服这么些年来早就穿腻歪了,非要亲自去别家买衣服。王老爹纠缠不过,只好同意了女儿的要求,反正也就几百贯铜钱的事,算不得什么。

有了这么一笔经费,再加上自己的一些首饰,路费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路线问题了!

有了逃跑的想法不够,还得找准逃跑的路线才行,无师自通的王同学做出了深刻的分析,往西边、北边跑不行,不是荒漠就是草原,跑去喂狼吗?可是东边吧,又全是家里那些同盟的地盘,“七宗五姓”里面的那些家族们早就盯上了她这个王家的香饽饽,跑哪去那才是真的羊入虎口呢!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南边了!南边好啊!有山有水的,正适合这水灵灵的姑娘了,加上王琳同学还有个特别宠爱她的大伯正在南边的豫章郡当太守,这下去了连住的地方也有了!

路费有了,路线也定下来之后,接下来便是行动时间了,王琳同学挑了个可谓绝佳的时机实施她的翘家计划,大年三十,全家祭祖的时候!

太原王氏那是千年的世家,祭祖这样的大事岂能不遵礼制,像王琳这种女孩儿,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露一次面外,接下来一大堆繁琐的仪式都没她的事。正好又是冬天,于是乎,我们的王同学也就正好趁机生病了,病了也就病了,家里的大夫看过之后,王琳便留在了闺房中养病,大家伙儿还一大堆事呢,自然没人来管她。

紧接着,刚躺上病床的王同学飞快地爬了起来,换上早已准bèi

好的衣服,背上一个大大的包裹,叫上自己的贴身丫鬟,丫鬟无奈,小姐要是跑了,她一个人留下来,非死即残,只能跟着小姐一条道走到黑了。

二人在马棚内牵出备好的马匹,北地的世家,即使是女子也是会骑马的,这也是被南北朝数百年的战乱逼出来的,为了真到了逃亡的那一日能够多逃出去几个家人,世家的教育中便加上了骑马这一项。

二人牵着马从偏门出去,此刻下人们都在忙碌着,也没人注意他们的动静,成功出门后,立kè

翻身上马往城门口奔去,王琳算好了时间,果真赶在了城门上锁前一刻冲出了太原城。

出城后的王琳,那可真是如脱了牢笼的小鸟一般,身心都轻了许多,乘着夜色两人飞快地向着南边奔去。

直到数日后,从忙碌中回过神来的王老爹才发xiàn

了女儿的异常,虽说病了,可也不能连新年拜年也不来啊!

随后的情节就很简单了,发xiàn

女儿翘家的王老爹自然气愤异常,连忙派出人马四处寻找,可是这时候的王同学都快进入淮南道了,自然没有让老爹追上。

等到半月之后,正好是上元佳节,豫章太守王冼正在家中摆宴,突然听闻管家前来汇报说主家派人来送信了。这可把王冼吓了一大跳,上元节到的豫章,那就是说这信使可是大过年的就出发了啊!主家会有什么要紧的事,竟然要在过年的时候发信,难不成是家中有老人过世了?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等到把家中的老人一一回忆一遍后的王冼赶到偏厅的时候,便看见两个一脸黑灰的人正在使劲的往嘴里塞着东西,其中一个见王冼进来,连忙抬起头笑嘻嘻的向王冼打招呼:“大伯,新年好啊!”

听着虽然有些变调却依旧熟悉的声音,再看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王冼顿感眼前有一大群乌鸦飞过……

接下来自然是呵斥与撒娇之间的对决,最终对这个疯狂的侄女,王冼还是败下阵来。为了让太原那边的弟弟不至于发疯,王冼立kè

快马加鞭的送了一封信回去。

信的内容自然也是经过王同学审核的,在王琳那双忧郁的大眼的注视下,王冼只好在给弟弟的信中提议让王琳暂时先住在自己这里,至于王琳婚事的事,王冼也希望弟弟能交由他做主,他保证会为王琳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

接到兄长来信的王家家主也松了口气,只要自家女儿没出事就好,至于王琳婚事的事,兄长要接手那就随他去吧。当初自己能坐上家主之位也是兄长力挺的结果,如今兄长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再者,只是一个女儿罢了,家族联姻嫁给谁不是嫁呢,能为自家在南方留一条血脉也不错,同时还能帮兄长联络到本地的世家,为其争加手中的筹码,这对王家来说也是件好事嘛!

不过自此之后,王家的马棚边上便多盖了一间屋子,无论冬夏寒暑,无论什么时候,屋子里总有一双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马棚内来往的众人,没办法,王琳成功的翘家计划已经在所有的王家女子口中流传为经典,并为他们勇敢的站出来反抗家族的封建压迫追求自身的幸福,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于是就这样,王琳同学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为自己的争取到了一线生机,那就是……自己挑一个联姻的对象!

好歹也算开了个口子不是,乐观的王同学还是很知足的!

“小姐,小姐,别看了!”此时出声的便是那位跟着自家小姐翘家数千里的丫鬟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今天不准叫我小姐,要叫公子!”王琳恶狠狠的盯着自家丫鬟说道。

“哦,那小……公子,您别再看了,再看就让人家发xiàn

了!”丫鬟低声说道。

“发xiàn

怕什么,现在咱们是男人了,看他两眼咋了?这么多人不都在看着他吗?”王琳骄傲的仰起头说道,丝毫不管那不经意间露出的雪白脖子和淡黄色的脸的明显对比。

“可是人家不会像您这么看!都要流口水了……”小丫鬟喃喃的说道。

“好你个死丫头片子,竟敢埋汰起小姐我来了!”小丫鬟的低声细语依旧没有瞒过王琳的耳朵,闻言后,一抹红晕爬上了少女的脸,只是被淡黄的脸色很好的掩盖了下去,遂连忙做出一副要教xùn

丫鬟的模样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公子,咱们现在是男人!您注意一些行吗?”小丫鬟随即一本正经的强调道。

随后两个少女便打闹了起来……

少女们的动作自然被一些有心的人注意到了,且都是些青年才俊,本地的外地的都有,都是王冼特意安排好的,目的自然也很明确。相亲嘛!古今的手段其实都差不多。

只是少女之前那痴痴的眼神也被他们看见了,于是乎,便又有更多的饱含着火气的眼神向着许辰投来,只是这些火气的对象却和王冼的计划相差甚远……

第九十五章 夜宴散场

王冼的计划彻底被许辰的一篇文章所终结,今晚的诗会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有许辰的这篇珠玉在前,恐怕也没有人有勇气将自家的作品拿出来了。

如此,今晚的宴会也彻底成了许辰的表彰大会,面对着越来越多的赞美之词,许辰也不能再以沉默应对了,只好站起身来,拿起案几上的酒杯,对着同样带着酒杯前来的宾客们,先是恭敬的回礼,然后是嘴上说几句谦虚的言辞,最后便是……无休止的喝酒,喝酒,再喝酒!

宴会的气氛也被许辰的文章调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的宾客开始离开自己的位子,借着祝hè许辰的名头四处活动了起来,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四处走动的自然是那些被王冼当做目标的本地世家的家主们。

望着这群人脸上赤裸裸的笑意,参与了王冼计划的这些家主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身为本地的世家,如今却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乡党们,本就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要是今天的目的能够达到,他们还可以用“成王败寇”来安慰自己。

只是如今这种情形,竟连制定好的计划都来不及实施就这么彻头彻尾的败了,可真的是无地自容啊!

其实说实话,王冼的计划是不错的,可行性也很高,加上他们以有备算无备,成功的可能也是非常大的。诗会嘛,本就是个比试味道很浓的场合,加上参与的又都是些年轻人,搞出点火气来还是很简单的。而且哪怕就算有人有自信自家的作品能拔个头筹,可那也会矜持的等到最后压轴出场,这才是正常诗会应有的顺序嘛!

可是,谁能想到被惹毛了的许辰竟然会不顾规则的抢先出手,一出手还竟然是这般惊人的千古名篇,这……让王冼他们的计划还如何进行的下去?

计划进行不下去,今晚的这场晚宴也就彻底失去了意义,接下来的自然也就是众人的狂欢了,只是狂欢都是别人的,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眼见状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的王冼,苦笑的摇了摇头,遂也拿起酒杯开始加入到赞赏许辰的队伍中,王冼一方的家主们见自家老大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斗志,也纷纷举起酒杯喝了起来,只是那酒的味道,实在有些苦涩。

他们喝的酒苦不苦,许辰不知dào

,许辰知dào

的是自己手上的酒杯中的酒已经开始有些苦了,不是酒水的味道,而是自家胆汁的味道!

“靠!这群发了疯的人,有病啊!老子写出来的文章,你们瞎高兴个什么劲,一个一个的都跑来敬酒,不喝还不行!”这便是许辰如今心中最想说的话了。

唐代的酒宴本就豪放,上至天子,在宴会上喝的兴起了也会褪去上衣在场上跳起肚皮舞来,就更别提小民百姓了,喝醉了后连自家亲妈都不认识!

今天来的虽然都是有身份的人,可同样也说明这都是群酒量大的人!许辰虽然是喝烧酒的人,可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你丫自己看看,这是多少人!不仅滕王阁阁内的,外面的那些人也借着酒劲跑了进来,一人至少一杯,不喝还不行,不喝就抓着你的手不放,连身边的徐番扯都扯不开。许辰这都快喝了上百杯了!尼玛!就是白开水喝了这么多也得吐啊!

最后,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离的许辰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而为了帮徒弟挡酒,同样醉眼迷离徐番想要出手拉一下许辰,却也做不到了。

于是,许辰便彻底倒了下去,只是脑袋好像没有预料中的撞到硬物,一点也不痛,反而感觉有些软软的,很舒服!许辰不自觉的转动了下脑袋,蹭了蹭。嗯!真的很舒服!

夜宴彻底沦为狂欢,不管是得yì

的人还是失意的人,都在尽情的享shòu

着这难得的假期。

最终,直到月上中天,狂欢的人群才开始渐渐散去,没办法,明天还得上班呢!

回家的路上,规矩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多了,已经喝的半醉的罗家家主硬是挤进了黄宪的牛车里,一进去便张着满是酒气的大嘴囔开了。

“哈哈,王冼老儿这回还是真有屁放不出来,憋得慌啊!”

黄宪闻见满身酒气,皱了皱眉,却也没赶他下车,反而伸手把罗家家主扶正,甚至于还递过去一杯参茶,随后才开口说道:“王冼今天的打算本是不错的!出其不意,还真能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徐兄的那个徒儿竟然如此了得!一出手便将他接下来的计划直接终结了。”

“是啊!这个许小子果然不错,文章做得不错,人也聪明,徐番这回是收了个好徒弟啊!”罗家家主赞赏道。

“罗政,人家好是人家的事,咱们还是好好想想自家的事吧!”黄宪出言道。

罗家家主名为罗政,虽然平时看上去老是爱跟黄宪抬杠,甚至于还有意的鼓励自家的下人去和黄家的下人们争面子,但这些不过都是从小养成的毛病罢了。二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家境又差不多,离得也近,父辈也是世交,自然成了发小。黄宪年纪大些,从小就不太爱说话,可偏偏罗政从小就是个皮猴子,上蹿下跳的,哪能忍受得住黄宪这个闷葫芦性子。于是便每天变着法儿的逗弄黄宪,惹他发火,这么个毛病也一直伴随着他长大,至今也没多少改变。

但是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独子,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家的兄弟,黄宪年长一些,对着“调皮”的弟弟自然不会介yì

什么。再者,罗政虽平时爱闹腾些,可一旦说起正事来,却也很快会认真起来,这次也一样。

“老黄,你说这回都有哪些人被那王冼拉过去了?”罗政问道。

“你刚才没看见吗?那些喝闷酒的,只会多不会少!”黄宪喝了口参茶淡淡的说道。

罗政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黄宪对着手上的茶杯望了片刻,才说道:“那边还没动静,先静观其变吧!”

罗政闻言,点了点头,至于“那边”是哪一边却只有二人能够清楚了。

同样的谈话差不多在每一辆回程的牛车上,尚还清醒的人之间进行着。

卢家的牛车上,卢宗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感慨完后便看着自己的弟弟,却见自家弟弟依旧在愣愣的看着远处,卢宗泰顺着弟弟的视线望去,却没有发xiàn

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务。莫名其妙的卢宗泰只好伸手拍了拍失神的弟弟,再次出声将其唤了回来:“宗保你在看什么呢?”

“哦,大哥啊!”卢宗保随意的回了一句。

卢宗泰见弟弟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遂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卢宗保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呢!”

弟弟虽然这么说,但是做哥哥的却好像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笑,说道:“宗保你该不会是在想王家的那个女子吧?”

卢宗保咋一听哥哥的话,惊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摇头,口中不停地说道:“哪有啊!大哥你别乱说!”

只是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红晕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有什么的?要是宗保你真的喜欢王家的那女子,做哥哥的明日便为你跑一趟,替你去向王太守说和说和。”卢宗泰笑着说道,做为哥哥的他是认真的。尽管卢宗泰至今也尚未娶妻,但是弟弟既然喜欢那就一定得帮帮他,卢宗泰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只剩下了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对于弟弟不多的要求,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去满足。

卢宗保闻听哥哥此言确实高兴了一阵,可也只是暂时的,随后便又将头低了下去,颓然道:“人家是王家家主的嫡女,咱们……高攀不上啊!”

是啊!对方是太原王氏家主的女儿,他们虽然也是范阳卢氏子弟,只是他们如今的身份连卢家的支系都比上不上,又哪敢去高攀呢?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平时都意气风发的卢宗保才会如此颓唐,同为世家子弟的他更加明白世家婚姻中门第的观念有多么的重,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配不上王琳了!

卢宗泰听见弟弟的话,也沉默了,如同被放逐的他们也只能顶着一个范阳卢氏的帽子骗骗不知情的人了,可要想去争取同样是千年大家的家主之女,确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是作为哥哥的他却不能如此放qì

,他打起精神来对着弟弟说道:“宗保放心,哥哥一定会努力帮你争取的!”

卢宗保笑了笑,他知dào

这是哥哥的安慰之言,有些欣慰,却没太当真。

万家的牛车上,万世俊对着父亲说道:“爹,这王冼是准bèi

动手了吗?”

“动手倒也未必,依为父看,今天他只是想展示下实力,震慑震慑那些骑墙派。”万德昭淡淡的回答道。

“呵呵,只是王冼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开门红竟成了绝响,后面的手段施展不出来,想必是相当郁闷的!”万世俊想着王冼刚才喝闷酒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

万德昭听见儿子的话,也笑了笑,说道:“咱们这个太守啊!还是真有点子文人气,弄个行动计划还要披着个诗会的名头,到头来搞成这般模样。”

“爹,不是文人气,我看是酸气还差不多!穷酸书生的酸气!”万世俊笑着说道,“只是啊!他没想到的是,竟出现了个不按规矩来的痞子,更逗的是这痞子还偏偏文采斐然!”

万世俊的言语带着一丝轻笑,不仅没有对王冼这个州牧官的敬畏,甚至于对帮了他忙的许辰,以及许辰所凭借的文才也没有多少的感谢和敬意,仿佛这些都不是他这个世家子所需yào

的一样……

第九十六章 一个女人

许辰昨天晚上没回家,确切的说是回不了家……

喝醉了酒的男人,夙夜不归,的确会让家里的人想很多。庆幸的是,许辰的家里没有女人,两小毛孩子自然还算不上女人,所以,许辰这头一次的夜不归宿,算是很好的逃了过去。

其实许辰昨晚真的没干什么坏事,人都喝醉了,还能干啥呢?至于在意识彻底沉睡之前那下意识的行为,真的算不上什么,能算什么呢?条件反射好不好!再说人许辰也不知dào

那是啥啊!

当然,只是现在不知dào

,因为许辰还在睡着……

“水……水……”

这便是许辰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没什么新意,倒让已在他身旁等了许久的人微微有些失望。

那人听见许辰的呼喊,连忙跑去倒了一杯水小心的端了过来,只是这人可能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dào

宿醉的人对于水的渴望有多么强烈。那小小的一杯水,自然不够浇灌许辰干裂的喉咙,于是乎,在许辰再次的呼喊下,这人便又跑过去倒了杯水……

如是再三后,许辰也算彻底清醒了过来,眼看着屋内跑来跑去的人影,竟然笑了,遂非常欠抽的说了一句:“你就不会把那水壶提过来吗?”

那人闻言也是一呆,可能也感觉到了自己这种跑来跑去的行为的确很傻,遂有点羞涩,忙回了一句:“哦!”

完后便提着水壶走了过来,本来许辰都已经伸出手准bèi

接过的,却没想到那人竟在许辰面前不远处站定。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身为世家小姐的王琳来做这丫鬟的事有些莫名其妙,随后便见她缓缓的退到了案几前面,把手中的水壶和杯子又放了回去,然后骄傲的抬起头,对着许辰说道:“要喝水,自己来!”

许辰也被眼前这人的行为惊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许辰竟然又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要我把刚才喝的水吐出来不?”

王琳听见许辰的这话也愣了一下,随即便失声笑了出来,笑容很美,声音也透着一股爽朗,虽然面部依旧淡黄,但还是让许辰看呆了。

许辰看呆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是个女人,另一个则是,她竟然是个女人!

刚才许辰看到的只有王琳的背影,加上又是刚醒过来,意识都不清醒,光想着喝水去了,哪有闲工夫注意别的。

现如今等王琳正对着他,那身段,那脸蛋。我靠!哥是现代人好不好,你要玩变装也敬业点啊!装男人?那胸口那两坨厚厚的肉算什么啊?胸肌吗?

王琳看着许辰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局促了。再仔细一看,好嘛!竟然看的是自己那里,再想想看昨天晚上许辰倒下去的时候干的事,娇羞的王琳顿时就怒了!刚准bèi

出口骂两句,却见那该死的臭男人竟然做出来一个让她终身难忘的动作来。

只见许辰确定她是个女人之后,竟然飞快的爬起来,迅速的掀开被子,待发xiàn

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之时,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那表情,简直就像知dào

自己的贞操还在时的那种放松以及庆幸!

此时的王琳已经彻底混乱了,许辰的表现让她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对许辰干了些什么似的。她沉默了许久,随后压抑的怒火彻底爆fā

了!

“混蛋!”一道尖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了这一句,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

骂完之后的王琳,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自然还是气愤的!

屋内只留下了呆呆的许辰,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许辰嘴里还喃喃道:“怎么就走了啊?我还没问这是哪呢!”

一头雾水的许辰爬了起来,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穿好鞋袜,便向屋外走去。

王琳的那一声尖利的叫声自然也吸引了这间屋子周围的人,比如早已醒来正在和王冼说话的徐番。

徐番听见徒弟的房间内竟然传来一声如此凄厉的声音,而且还是位女子的声音,徐番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倒是不害pà

自家徒弟吃亏,以自家徒弟那水平,能让他吃亏的还真不多。

但是这里毕竟是王冼府上,许辰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听这女子如此凄惨的叫喊声,这要是许辰一下把持不住,做出点什么事来,那……那只好豁出自己这张老脸去向王冼提亲了,想来自己的身份王冼也知dào

,那么以自家的面皮哪怕许辰祸害的是王冼的女儿,他也能说和的下来!

带着豁出老脸也要为徒弟摆平荒唐事的心情,徐番赶忙看了看坐在上首主位的王冼。

却见此刻的王冼竟也是一脸惊愕的表情,昨天许辰是怎么回来的,他自然比谁都清楚!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那侄女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不仅亲自给护送回来,还放心不下的一宿未睡,一直在旁边陪护着,就差帮着宽衣洗漱了!

侄女这番表现,他王冼要是还看不出她的心思,也就枉为世家子弟这么多年了。只是这个许辰嘛……

才华是不错的,能作出这么一篇文章来,才学上没得说。且从他能短短一日之间平定长山岛来看,勇武和谋略也是不错的。再看他这几月来的行事无不透着一股稳重,这在他这样的年纪是很难得的!

至于这最重yào

的门第嘛,本来他一个乞儿的出身是绝无可能高攀王家的女儿的,但是现如今徐番收了他为徒,这就不一样了!这年头的师徒名分那是很重yào

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可不是乱说的,再者,看徐番的意思那是要把这许辰当接班人来培养的,徐番的底细他身为太原王家的人自然也是知dào

一些的,他的接班人是绝对有资格娶他们王家的女儿的,哪怕是家主的嫡女。

为此,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的王冼却没有一丝焦急,甚至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王冼的这番想法反应在行动上就是有些迟缓。而徐番也是个聪明人,感受到王冼的迟缓,一转念便想清了缘由,只是……咱们徐老师不知dào

女主角的身份啊!

他还以为王冼这是特意为了拉拢自己而为自家徒儿设的一美人计呢!这么一来,那女子的身份能好到哪去?不行!不能让我这宝贝徒儿被他王冼随便拉个人过来就给玷污了!

想到这的徐番立马站了起来,就要往许辰那里冲去,王冼一见,立马急了!不成啊!这也太快了吧!时间不够啊!

于是王冼也直起了身,赶忙拉住了徐番,徐番看见他这幅模样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更是拼了命的往外赶去,王冼这都不惜出手拉人了,自然不能让徐番去搅局了啊!于是便也使上了劲,两人随即便拉扯了起来,最后还是徐番的力qì

更大一些,两人的队伍便这么一点点的向着许辰的屋子走去。

其实路很短,但是两人走了很久,更惨的是二人都不愿出声。没办法啊!这种事怎么说的出口呢?

于是王冼府上的下人们便看到了奇特的一幕,自家的家主竟跟着一个男人在那短短的走廊里,一蹭一蹭的,那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于是乎,王家的侍女们便想通了一件事,怪不得夫人去世那么多年了,老爷都不想着续弦呢!原来老爷好这一口啊!这么一来,可把王家这群侍女们的小心思彻底泯灭了!

不知dào

自己的行为已经让人误解的两人,终于还是艰难的赶到了许辰的屋子,正好碰见了出来观看环境的许辰。

只是此刻的许辰看见老师的这番模样,却早已惊呆了!

“老……老师,您……您这是在……干啥啊?”

许辰的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却也惊醒了沉默的两人,两人纷纷转头看了下彼此之间的动作,顿时也是一惊!不过,高手就是高手,临危不乱的风范那叫一个,到位啊!

只见两人淡定的分开,几乎同时的挥了挥衣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因为许辰问的是徐番,所以王冼甚至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徐番说。那礼让的风度简直能晃瞎许辰几双牛眼!

“为师这是一时兴起,想着和王大人再体会下当年在长安跳胡旋舞时的那番心境!”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眼看徐番扯来了借口,王冼要接不上的话,那也就枉费这么多年的修liàn

了!

“没错!只是岁月不饶人啊!当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动作现如今却已成了奢望了!”王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特意露出一副追忆逝水年华的感伤表情来。

许辰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再仔细瞅了瞅王冼,最后深为自己的肤浅感到可耻!这才是高手啊!

许辰同样露出一副感伤的表情来,只是脚步却不由的往后面退了两步。

没去理会徒弟的小动作,徐番开口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哦,刚才有一女人,女扮男装的女人,跑进我房间,后来又莫名其妙的骂了我一句,然后就跑了!”许辰回答道。

徐番看着一脸坦荡的许辰,再次问道:“你……就没干些什么?”

“我……该干些什么吗?”许辰听见老师这番问话也是一头的雾水,随即看了看对面两老头露出的一副是男人都该懂的淫笑表情,许辰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随即用一副仿佛受了天大侮辱的神情,气愤的说道:“老师,我年纪轻,没那么快!”

徐番不愧是修liàn

有成的前辈,对着徒儿这明显带着挑衅和鄙视的话语,依旧平淡的回击道:“这么说,你以前干过?”

对面的许辰直接就无语了……

第九十七章 被相亲(一)

旁边看着师徒两个斗嘴的王冼忍住了笑,连忙说道:“徐兄,刚才那个女子应该是在下的侄女。”

“哦?可是令弟的女儿?”徐番一听王冼的话,彻底没了担心,既然是王家家主的女儿,那就……不吃亏了嘛!

“正是家弟嫡女!”王冼又一次加重了筹码。

“哦!原来如此啊!”徐番这下可是相当满yì

了。

“徐兄以为如何?”王冼瞥了瞥身旁的许辰对徐番说道,都把话说到这里了,王冼不觉得徐番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徐番满yì

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

眼看徐番点头,王冼也满yì

的大笑了一声,随即说道:“徐兄稍候,在下这就去看看我那侄女。”

王冼的话没说完,徐番却明白了,这是要让两小家伙见个面的意思,对此,徐番自然同意了!

眼见徐番再次点头,王冼便又笑了笑,随后便离开了。

许辰眼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谜,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却凭着直觉感觉到,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老师,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人阴了呢?”许辰想到,便直接开口说了出来。

徐番听完徒弟的话,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长辈们给你安排的自然是好事了。”

许辰盯着老师的脸认真的看了看,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的转身,双腿一发力,上半身前倾,意图十分明显,敌情不明,立kè

闪人!

只是教了他这么久的徐番早就从他那貌似正常的反应中看出了异常,许辰的脚一动,徐番便立kè

伸出手拽住了他,真没看出来,平时看上去文弱的徐老师反应竟然这么敏锐,而且……手劲竟然这么大!

许辰眼看跑不了了,连忙哀求道:“老师,我要便便啊!”

徐老师虽然不懂这两个的意思,不过许辰都这番模样了,还能有啥意思啊?

于是徐番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憋着!”

“憋不住啊!”许辰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只是这番表演显然动摇不了徐老师的决心,只见徐番非常霸气的说了一句:“那就拉裤裆里!”

许辰一听也愣了,口里不由自主的说道:“没想到老师你口味这么重啊!”

徐番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劲一点也没放松,就像刚才拽着王冼那样,拽着许辰往王家的客厅走去。

于是,王家的下人们又看到了类似的一幕,只是换了个主角,同时刚才那些伤心欲绝的侍女们不停的感叹,自家老爷真是……爱错了人!这才多久啊!竟然就有新欢了!

许辰眼看着附近时不时传来的异样眼神,再也忍受不住了!

许辰奋力的挣开了徐番的手,话说这几个月的练体也不是白练的,刚才那是不想用蛮力,真以为咱怕你啊!

许辰瞪着一双牛眼看着老师,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坏气氛了!

“老师,您就算要把我卖了也得告sù

我买家是谁吧?”

徐番笑了笑说道:“放心,是好事!你小子不会吃亏的!”

看着老师那一脸淫荡的笑容,许辰下意识的双手抱胸,嘴里不停的说道:“徒弟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不去理会这对活宝师徒,却说王冼离了徐番他们,便立kè

赶往自家侄女的闺房。一进去便看见侄女正气愤的在房内对着家什发着火,侄女的那个丫鬟画屏正在一旁劝解着。

“小姐,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啊!”画屏说道。

“你……你知dào

他刚才做什么了吗?”王琳现在回想起许辰那个检查衣服的动作,依旧气不打一处来,本姑娘辛辛苦苦照看你一晚上,你醒来没一句感谢的话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还……还像被占了好大便宜似的!

“他做了什么?”画屏连忙问道,少女这个年纪都是很八卦的,看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又说出了这番话来,哪里还能不好奇呢?

“他……他竟然……”可是这话你让王琳怎么说的出口呢?

“竟然咋样?”画屏更加好奇了。

王琳看见画屏这番八卦的模样,也暂时从愤nù

中清醒了一些,随即佯怒道:“好你个死丫头,连小姐我的事也敢打听了啊!”

门外的王冼一见自家侄女的这般模样,急了!毕竟是自家侄女,这要真让那臭小子得手了,这……这时间来不及啊!王家那可是千年的世家,婚丧嫁娶那都是有着一大堆规矩的!婚事的六礼绝不可废,这么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半年的时间那都算是简洁了!可是,这半年后,难不成要侄女挺着个大肚子上花轿?不行!绝对不行!这也太丢人了!

王琳哪里能想到因为自己的那一声凄厉的叫声,竟然让大伯联想到了这么多,要是让她知dào

了,她一定会……叫的更加凄惨!

要知dào

咱们的王琳同学那可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会立kè

去实施的人,在这样的年代里,能干出千里翘家这种壮举的女子,又岂是普通的女子?

王琳当初之所以会翘家,为的便是逃离未来那不可预期的婚姻,她只想追求她自己心中的那份小小的自由,哪怕最终逃不掉家族联姻的命运,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选择的权力,能在命运到来之前寻到那个可以让自己托付终生的人。

昨日,滕王阁夜宴上的许辰,那番意气风发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少女的心中。你可以说她是为许辰的文采所折服,或者也可以说她只是迫于家庭的压力,饥不择食的随意选上了一个看得顺眼的人。但至少在此刻的少女心头,许辰的那副身影,一直挥之不去。

而早晨的那番有些搞笑的经lì

却又让少女心中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变的更加深刻,更加清晰。

“琳儿,是谁把你气成这样啊?跟伯父说,伯父替你好好的去教xùn

下他!”王冼走到侄女身边,连忙安慰道。

“还能是谁啊!不就是那个……”小姐没开口,丫鬟倒叫了起来。

“死丫头,不准乱说!”王琳听见画屏就要说出来,连忙阻止了,只是脸上的那份娇羞却出卖了她。

王冼看了两位少女片刻,随即仿佛刚刚想明白似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气愤地说道:“是姓许的那个小子吧?好啊!他竟敢欺负我王冼的侄女,是可忍孰不可忍!琳儿你等着,大伯这就去为你做主!”

王冼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还适时的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来。

聪明的王琳虽然知dào

大伯这是在演戏,可恰恰是这样才更让她觉得羞涩,王琳无奈的拉住了大伯的手,说道:“大伯,您就别取笑琳儿了!”

王冼见侄女这番娇羞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遂大声笑道:“哈哈,大伯怎么会取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天道人伦嘛!”

得!都扯到道的高度了,看来王冼此次的确很满yì



“琳儿,觉得怎么样啊?”王冼笑着问道。

“什么怎么样啊?”王琳瞥过头去,喃喃道。

“哈哈,还跟大伯装傻是吧!以前给你介shào

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一个也没看上,这回倒好,都衣不解带,常伴左右了!”王冼接着笑道。

“大伯……”王琳这回可真是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这许小子吧,文采是不错的!为人处事也稳重,虽说出身差了点……”

刚听大伯夸许辰,王琳还挺高兴的,哪知大伯转头又加了这么一句,这下可把王琳急坏了!这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中意的,要是又被这该死的门第观念给坏了事儿,那可怎么办啊!

王琳也顾不上再低头做羞涩状了,连忙抬起头,用一双大眼渴望的看着自家伯父,哪知却碰上了伯父那挪揄的笑容。

顿时,王琳就知dào

上当了,赶忙再次低下了头,只是这回,头低的更低了!

“好了,大伯也不跟闹了,你中不中意,说句话!大伯可是豁出老脸才帮你把他和他师傅留在了客厅里,这许辰的出身虽差了些,但是谁让他有个好师傅呢!”王冼说道。

听见伯父又拿门第说事,王琳气不过,抬头回了一句:“谁说人家出身一定差了!大伯您见过一个乞儿能有这般文采见识吗?这说明啊,人家没准以前也是世家出身,人家……”

王琳看着大伯那微笑的脸,声音越来越低了……

王冼望着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家亲闺女般的侄女,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王琳一听这话,更是羞得没脸见人了,连忙拉起大伯的衣袖,用撒娇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大伯……”

王冼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要是再在这里耗着,那小子没准就跑了啊!”

“哦……”王琳低头应了一句。

“那快走吧!”王冼遂催促道。

王琳扭捏的说道:“人家还要换衣服呢……”

王冼此时才注意到侄女身上竟然还是昨天晚上赴宴的那番打扮,一身男装,脸色暗黄,这幅模样还真的是不好出去见人啊!尤其是今天这么特殊的会面。

王冼理解的笑了笑,遂走出了侄女的闺房,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装扮妥当的王琳便在丫鬟画屏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 被相亲(二)

【抱歉!今天毕业答辩,只能更新这么一些了,还有……这几天都要忙着离校的事,只能争取每天两更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慢慢补回来的!谢谢各位的支持!再一次求红票!求收藏!小天我会把这本书当成事业来干的!】

王家客厅,许辰和老师徐番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

对自己将来的命运已经有了一些预测的许辰颓然的坐在那里,不是已经认命,只是实在逃不掉啊!不提身旁严防死守着的徐老师,许辰等会儿还准bèi

求王冼一件事好开始自己的计划呢,这要现在就溜号了,回头还怎么去跟王冼说啊!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为了让自己能迅速的成长起来,许辰决定豁出去了,留下来见招拆招吧。

二人再等了片刻,王冼终于姗姗来迟的赶回来了,一进门,便抱拳对着徐番说道:“抱歉!让徐兄久等了!”

徐番闻言笑道:“王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也不知dào

到底什么是应该的。

王冼来到上首位落座后,遂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女说道:“琳儿,还不快来见见你徐伯伯。”

王琳听见大伯的吩咐,遂转身对着徐番做了一个万福,轻启朱唇道:“侄女王琳,见过徐伯伯。”

礼仪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世家的教育可不是盖的。不仅如此,少女的这小嘴儿可真甜啊!把个徐番说得不住的直点头,双眼审视着王琳,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不错!不错!”

不知dào

的还以为这老家伙准bèi

来尝尝这一株嫩草呢!

“还有这位,乃是徐兄的高足,许辰,许贤侄。”王冼随后又很自然的将正主扯了进来。

于是乎,少女王琳也带着一丝忐忑,一丝娇羞,缓缓踱步至许辰面前,同样的礼节,差不多的话语,“王琳见过许世兄。”

随即大方的抬起了头,带着一丝期待,一丝紧张看着许辰。毕竟这才算是两人真zhèng

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以前那都是身穿男装,在王琳心中,那是不算的,今天精心的打扮了一下,不就是为了这一瞬间吗?

“效果还不错!”这是王琳心中所想,只见对面的许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的王琳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来目光,许辰的这番表现自然让少女心花怒放,女为悦己者容嘛!

不过……所幸许辰这回没有再不由自主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然……

“我靠!原来胖子也可以这么漂亮啊!”这是许辰见到王琳时的第一个感觉,随后便开始反思起以前自己的错误认知了。

“以前听人说的啥丰腴不是胖,还以为都是那些胖子自我安慰,瞎掰出来的呢?胖就胖嘛!也不可耻!干嘛非要给自己找借口呢?”这是许辰一直以来的想法。

只是此刻看见王琳他才算是真zhèng

领略到了大唐女子的丰腴之美,的确有着一股别样的风情,只是……比起五花肉来,咱们许大公子还是更喜欢带肉的排骨……

徐番看见自家徒儿如此失态,连忙咳嗽了两声,这也太丢人了,看见美女也不能这样啊!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教育教育了,得让他学学柳下惠,知dào

什么叫做坐怀不乱。

许辰听见老师的咳嗽也惊醒了,还好许辰脸皮也不薄,遂轻笑了下,说道:“见过王小姐!”

你叫我“世兄”,我叫你“小姐”,反正这个词汇现在也不算是骂人的话,只是这么一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被许辰有意的疏远了。

只是,在场的人都以为许辰已经被王琳的美貌所迷,遂有些语无伦次,却也没有察觉到许辰态度上的微妙变化。

打完招呼后,王冼让侄女坐在对面,正好正对着许辰的位子。

都到这一步了,许辰哪里还能不知dào

这是要给自己相亲的节奏啊!一张桌子分成两半,男女双方之间的距离虽然拉长了,可是这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只是自己……分明就是被相亲嘛!

不管是否情愿,许辰现如今也不可能挥袖而去,只好正襟危坐在那,一言不发,哪知他的这番表现看在王家二人眼中,又是一番沉稳的表现,这……这真是……咱们还不算情人好不!

客厅里的谈话还在继xù

着,王冼和徐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只是目光却时不时的在两位少年身上徘徊。

一般这种时候,相亲的男女双方都会无话可说,此时自然要看“媒婆”的表现了,于是乎,两大“媒婆”便开始没话找话起来,而且话题渐渐的移到了两个少年身上……

比如,徐番便对着王琳问道:“贤侄女,在家可曾读书?”

这是废话,身为太原王氏的长房嫡女怎么可能没读过书呢?徐番自然是没话找话了。

王琳也知dào

徐番的用意,连忙配合道:“读过一些。”

“哦?都读了哪些书啊?”徐番连忙上道的接着问道。

“前些年刚把四书看完,近来读了些史,‘春秋三传’看了几遍,太史公的《史记》也曾拜读过,只是读的时候囫囵吞枣,到现在却也记不得多少了。”王琳谦虚的笑了笑,只是脸上的那股子骄傲却怎么也藏不住。

怎么说许辰也是个才子嘛!自己要是不好好表现一下这么能配得上人家呢?

王冼听见侄女这明显带着炫耀的言语,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欣慰的笑笑,遂准bèi

把话题自然地引导许辰身上。你看,我们家这小女子都看了这么多书了,你这个大才子还能差吗?这要把话题往学问上一扯,那可真是,想聊多久都成啊!徐番果然会找话题!

这么想着的王冼也正准bèi

这么干,他却没有发xiàn

底下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脸微笑,实则内心已经乐开了花的许辰,还有一脸焦急模样的徐番。

“不好!要遭!”这是徐番在听完王琳的话,再看见王冼的动作后,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天可怜见啊!徐番扯到读书这个话题虽然也是想着能多聊几句,可是她哪里知dào

这个王琳竟然读了这么多书,再说你读了就读了呗,干嘛非显摆啊!不知dào

我们许大公子没读过什么书啊!

王家两人自然不会想到,能做出千古名篇的许辰,其实,真的没读过什么书……

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王冼的话已经出口了!

“贤侄平日都在看什么书啊?”王冼带着一脸温和的微笑对着许辰问道。

许辰也温和的笑了笑,遂做出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来,再转过头来看了看右边的老师,然后才回答道:“嗯……我记得昨日上课时,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哦?徐兄高才,昨日定然又有什么奇妙言论,贤侄快快讲来!”王冼没有怪罪许辰的答非所问,反正都是为了找话题嘛!只要都是学问上的东西,那不就行了!

许辰听见这话,再次低头想了想。

许辰这调动气氛的手段果真是不一般,只见王冼和王琳二人都被许辰的故弄玄虚吸引的屏息凝神了,就等着许辰说出些什么高谈阔论来了。

此时的徐番已经彻底无法挽回了,只能摇了摇头,拿起案几上的茶盏,默默地低头喝茶。

等了许久的众王家二人,终于从许辰的嘴里听到了,这么几个字。

“哦!我想起来了!是康王治国!对!就是康王治国的故事!”许辰带着一丝兴奋说道。

随后,许辰又不顾已经惊呆了的王家二人,转过头来对着老师说道:“老师,您看我记得对不对?”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幼儿园里得了好成绩的孩子去向老师要糖吃的模样。

王家二人此刻也用一种震惊又呆滞的目光注视着徐番,两人十分期待徐番能摇摇头,来终结他们这场不太现实的梦幻。

只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徐番强忍住一巴掌拍死许辰的冲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后的许辰十分高兴,就像是拿到了糖果的孩子般高兴。只是王冼和王琳此刻却感觉现实越来越不真实了……

“贤侄,这个故事似乎是《大学》里的吧?难不成徐兄昨日又讲出了什么新意来?”这是王冼现在唯一还能接受的答案。

你一个能写出千古名篇的人,竟然还在上启蒙课!你让其他那些苦读数十年的人还怎么活啊!王冼绝不不会以为,许辰真的只读了几本启蒙读物就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那也太妖孽了吧!

可是,许辰接下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他的痴念,也让王冼的思维更加的混乱了。

“额……我没有听过其他的版本,不知dào

老师讲的有没有新意!”许辰一脸认真的说道。

……谈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徐番已经准bèi

起身告辞了,今天这张老脸可算是被自家的徒弟给丢尽了!

许辰却不能现在就溜,好不容易来一次,目的还没达到呢!

只见许辰迅速的直起身来,对着王冼躬身行礼道:“小侄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成全!”

许辰这么一句突然的话可把场上失神的三人唤了回来。

王家二人自然有些欣喜,心里想着“这家伙终于上道了嘛!”

而作为他的老师,徐番却又感觉到一阵阴风袭来,一股不好的念头顿时就涌上了心头!

只是他又没来得及阻止……

第九十九章 要做好事

在王冼带着一丝期望,王琳带着一丝欣喜的目光中,许辰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王大人,小侄想请求大人批一块地给小侄!”

“你说什么?”王冼问道,自然不是没听清,只是王冼已经被许辰跳跃性的思维给弄的迷糊了。这刚才还在给你相亲呢,你怎么转瞬间就谈到土地的事了。

许辰见状只好再重复了一遍:“小侄希望大人能将滕王阁附近,赣水边的数百亩地批给小侄。”

王冼这回听明白了,王冼听完后十分失望,心里叹了口气并坐正了身子,既然是谈正事那就得有个谈正事的样子嘛。

王冼随即回忆了片刻,说道:“滕王阁东南那边的地靠近城墙,朝廷有规定城墙周边的地不得挪做他用,就算我批给了你,军方也不会答yīng

的!”

这可不是王冼故yì

刁难,他对许辰还是很满yì

的,再说自家侄女也看上了他,虽说今天的会面有些尴尬,但毕竟是第一次嘛!以后多见几次,自然就会好的,所以对于许辰,王冼依旧是抱着对待子侄的态度的,所以自然谈不上什么刁难。

只是滕王阁东南那块地他真的不能给许辰,城墙周边那算是军事用地,自然不能让人随便用。

“启禀大人,不是城墙下的那块地,而是赣水边上的地!”许辰眼见王冼会错了意,连忙纠正道。

“江边的地?”王冼疑惑了,江边有能用的地吗?

许辰看见王冼这般模样,心里叹了口气,连忙走上前去,对着王冼示意之后,遂用手指蘸着茶汤,再一次在案几上画起地图来。

不一会儿,一副简易的豫章城图便出现了!

除了徐番早有经lì

之外,场上的其他人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王冼是经年的老吏了,自然知dào

地图绘制的难度,而王琳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妇,许辰突然间露的这么一手,立kè

便把许辰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蹭蹭的拔高了一大截。

“大人请看!”许辰出声唤回了失神的王冼,随后手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赣水在滕王阁这一段,自西南向东北流去,小侄想请大人批的是靠着赣水南边江岸的这一段长达数百米的狭长地带。”

许辰用手比划了一下,王冼看完后这才明白了过来,可是接着又疑惑的问道:“只是这一段都是沙地,也长不了什么作物,你要来何用啊?”

“这个嘛,小侄准bèi

在这一块建一个广场,好让豫章城的市民们平时能有个游玩娱乐的好去处。”许辰实话实说到,没办法这种事必须说实话。再说许辰的目的也的确是如此的,虽然只是第一步的目的……

只是他的这番表现却让王冼更加高看了他一眼,不住的赞赏道:“哦?没想到贤侄竟有如此的古仁士之风,实在是难得啊!”

夸奖完了自然也得考lǜ

考lǜ

现实的问题,王冼也是真的很看重许辰了,所以也很为他考lǜ

,遂说道:“贤侄能有如此心思,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块地长年被江水侵蚀,早就变得脆弱不堪,贤侄想要在这块地上有所建筑难度着实不小,再者,这个花费也实在大了一些。我看还是换一块地吧!”

“别啊!就指着这么一块地发家呢!你要给换了那算什么事啊!”许辰一听这话,心中立马急了!但是脸上依旧一脸的镇定,说道:“无妨!大人放心,这些小问题,小侄都能解决,只求大人能将这块地批给我!”

说着,许辰对着王冼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着许辰如此坚定的模样,王冼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是在做好事啊!自己身为一个长辈能拒接一个晚辈做好事的要求吗?

于是王冼点了点头对着许辰说道:“好吧!”

许辰一听,心中忙道:“成了!”哪知王冼今日仿佛要将知心长辈的角色扮演到底似的,竟然大度的挥了挥衣袖,说道:“既然贤侄有此造福百姓的年头,做长辈的也不能小气了,这赣水南边的这一片地就全划给贤侄好了!”

说着王冼也指了指案几上的地图对着许辰说道。

许辰顺着王冼的手指一看!简直要乐疯了!王冼那手指轻轻一划下来的可是长达数千米,整整上千亩的江岸地啊!这要是在后世,再大的财团也休想吃得下!

当然这只是在后世,后世这么一块地早被zf划作滕王阁的景区了,是国有的东西,私人自然休想染指!只是,这不是在上千年前嘛!在如今这时代,这么一大片荒地还真不放在王太守的眼里,划了就划了吧,该咋折腾咋折腾!

许辰强忍着冲上去抱着王冼亲两口的冲动,再次鞠了一个躬,这回这个可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啊!废话!对着送上门来的财神爷,谁会不恭敬啊!

场中的徐番看见自家徒儿那番恭敬的模样,再看看王冼那副优雅的长辈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王冼啊王冼,有你后悔的时候……”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许辰也就没有留下去的想法了,再者说,今天这两大“媒婆”搞出来的相亲大会也进行不下去了,留下去也没啥意思。

所以,徐番便向王冼告辞,随后便带着自家徒儿离开了太守府。

在二人离去的同时,一辆牛车停在了太守府的大门之前,一个青年男子走下了车,正好和刚从里面出来的许辰擦肩而过。

此人便是卢宗泰了,徐番他早就认识了,至于许辰,昨晚去了滕王阁夜宴的人,恐怕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他了。

卢宗泰看着离去的徐番师徒二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又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后便也不去计较,向王家的门房通报了一声,便径直走了进去。

都是“七宗五姓”的人,在这遥远的豫章郡自然也会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走得近一些也是难免的。

卢宗泰此次来王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完成昨日他对自家弟弟的承诺,来王家争取一下王琳,虽然他们兄弟两个都很清楚自家现在的身份和王琳之间存zài

着很大的差距。但是,要是不去争取一下的话,他不会甘心,恐怕表面上认命的弟弟也不会甘心的。

所以,卢宗泰他今天来了,只为了去争取那一丝没有多少可能的希望。

刚刚送走徐番二人的王冼正准bèi

回房休息一下,却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卢宗泰来访,只好又在客厅坐了下去,当然此时的客厅只有王冼一人,王琳刚才已经回屋去了。

对于卢宗泰、卢宗保这卢家的两兄弟,王冼谈不上厌恶,但是要说喜欢又太重视了,只能算得上是平淡之交的两个晚辈,加上最近因为联合的事,便走的有些近了。

对于卢宗泰今日的来访,王冼也有些猜测,只是都不得其所,便只好紧紧地在客厅等着他的到来。

“小侄见过王世伯!”卢宗泰刚进客厅的门便对着上首主位的王冼行了一礼。

“贤侄今日怎有空来老夫府上了?”王冼笑着问道,只是语气比之对许辰就有了疏远了。

当然,卢宗泰刚才又不在,没有参照物,自然对比不起来,再加上,以往每次前来,王冼的态度都差不多,卢宗泰便也就没有多想,听见王冼问话连忙回答道:“今日小侄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你也有事相求?”王冼一听这话,再想想刚才许辰的那个要求,下意识的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说完后才察觉到失言,只是已经来不及挽回了,只好又说了一句来掩盖一下:“不知贤侄此来所为何事?”

卢宗泰听见王冼这话,再回想下在门口看见的徐番师徒,心中竟有了一丝不安,可却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听见王冼的问话,只好恭敬的说道:“说来惭愧,小侄的弟弟宗保此次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世伯能够成全!”

“哦?不知宗保有何请求呢?”王冼笑着问道。

卢宗泰定了定神,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自然不能再退缩,遂鼓起勇气说道:“宗保他昨日初见王琳小姐,一时惊为天人,遂心生想念,茶饭不思。小侄今日前来便是想着为宗保来向世伯求亲的!还望世伯能够准许,以全了宗保的一片苦思。”

世家子弟说话就是霸气!仿佛他人一定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完成了是给他们面子,没完成就是驳了他们的面子,给他们难堪似的。卢宗泰今天的这番话的确有些孟浪了!只是他本就是为了强求那一线渺茫的希望而来,自然想的是要有话直说,以免到时候后悔。

王冼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忽而又笑道:“呵呵,贤侄你可知琳儿她为何会来这豫章城吗?”

正在忐忑的等待宣判的卢宗泰听见王冼问的这话,也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说道:“小侄不知!”

王冼也没指望他答的上来,遂自顾自说道:“说来也是我们王家家教不严,琳儿此次前来豫章并未得到家中的同意,而是偷跑出来的!你可知她为何要逃跑呢?”

面对王冼又一次的提问,已经被他前面的那句话惊呆的卢宗泰茫然的摇了摇头。

“呵呵,这小丫头啊!从小就任性!这一次千里逃家便是为了躲开家*要为她指定的婚配,琳儿她是想要自己来选择一个如意郎君!”王冼说着看向卢宗泰,又问了一句:“贤侄,你可明白?”

此刻的卢宗泰,真的是被惊呆了!从小他接受的教育便是要接受家中的安排,哪怕是自家一脉的长辈都被主家害死了,但是长久的家族概念灌输依旧让他兴不起半点对家族的怨念,依旧让他平静地接受了家族的安排。

他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有着千年世家之称的太原王氏竟然会出这么一个叛逆的族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第一百章 赚点外快

感觉信念受到巨大冲击的卢宗泰此刻竟有一些庆幸!还好!还好!这要是把这么一个女子娶回家,他卢家女子上千年传下的贤良淑德,岂不是要被她王琳毁于一旦吗?

卢宗泰当然是一个聪明人,王冼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只能说明他不同意呗!什么要让王琳自己做主的话,他卢宗泰又不是三岁的毛孩,怎么可能相信呢?

要是真让王琳这么一个女娃做主,以她敢千里翘家的性格,万一给你选来个穷酸书生,你王家是嫁还是不嫁呢?要真嫁的话,那你王家千年世家的脸就要给丢尽了!

所以,卢宗泰判断,王冼的这番话不过是他的推托之词罢了。不过也好,这么一个个性的女子,实在不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看来自己要回去好好劝劝弟弟了,想来以弟弟的聪慧也一定能理解的!

本来事情就该这么解决的,卢宗泰已经熄灭了心中的念头,也没有对王冼有任何的怨念,正准bèi

寒暄两句就告辞离去的。

只是,王冼似乎是还怕卢家兄弟不死心,便又多说了两句。他自然看不上卢宗保了,不说王琳自己的意见,就是这卢家兄弟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配他们王家家主的女儿还是不够格的!

只见王冼随后又笑着说道:“我们家这丫头啊,从小就难管,都要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烦死了!不过还好,以后就该让她的婆家去烦了!”

卢宗泰一听,这怎么又扯上“婆家”了?难不成这王琳就有婆家了?

随后卢宗泰便带着一丝好奇,甚至于还有一点幸灾乐祸的问道:“不知是那位世兄有如此好的福气啊?”

能取到这么一个“悍妇”回去,可不就是好福气嘛!在现在卢宗泰的心里已经将王琳划到“悍妇”一类人当中了,也不知dào

王琳要是知dào

后,会不会对着他“彪悍”一把?

王冼一听这话,又有些犹豫了,这自家侄女和许辰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要是乱说的话,不太好的!他跟徐番都是有身份的人,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王冼只好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这个嘛……想来过一阵子贤侄便能知dào

了,反正琳儿她自己刚才是挺满yì

的!”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啊!卢宗泰又不是蠢人!“刚才”?刚才出去的不就是徐番和他的徒弟许辰嘛!

王琳自然不会对徐番这么个糟老头子感兴趣,那便只剩下那个许大才子了!

王冼这话一说出来,可把卢宗泰气的不行!好嘛!我们卢家来提亲,你不答yīng

!还说了些什么要让王林自己做主的瞎话来拒绝我们!这才一转头的功夫,竟然又把自家侄女许配给了别人!那个许辰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乞丐好不好!你们王家这是在取笑我们卢家没人吗?

所以说世家子弟们的脾气就是很奇特!就跟白眼狼似的,你只能顺着来,稍有不如意,他便会嘶牙咧嘴的扑上来。

此刻的卢宗泰已经被怒火所掩盖,他本就不擅长这种临场的反应,这时候自然也就没有想到王冼既然会满yì

许辰,那便是说许辰有着足够的身份,能够配得上王琳,哪怕许辰本身没有,他的师傅也有!

带着满腔的怒火,卢宗泰拜别了王冼,回去之后把今日的遭遇告知弟弟之后,自然也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怒火传到了弟弟卢宗保身上。

不去理会这愤nù

的卢家两兄弟,让我们来看看这走在回家路上的徐番师徒两个。

坐上了回家的牛车,这一次已经不需yào

骚包的显摆了,徐番伸手拉上了车上的窗帘,随后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许辰,说道:“说说吧!这回你又准bèi

坑谁啊?”

都已经不需yào

理由了!看见许辰刚才在王冼面前的那番做作,徐番就能确定,自家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徒弟肯定又有什么坑人的计划了!

听到这话的许辰,立马做出了一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来,立kè

反驳道:“哪有?老师你不能玷污我的人格!”

只是早已修liàn

有成的徐老师自然不会上他这一套的当,只见徐番淡淡的说道:“你要不说也成!明日为师便去找王太守,让他收回成命!”

许辰一听这个,再瞪眼看看老师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实在是不敢去赌,只好颓然道:“老师,您别吓我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徐番一听,笑了笑,随即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许辰见状,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唉……老师,我这回不坑人!真的不坑人!话说我以前也没坑过人啊!”

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正确的许辰立kè

修正了一遍,只是再一看徐番,依旧冷冷的盯着他,只好不再扯皮,老老实实的接着说了下去:“老师,这回咱就是想做点好事!真的!”

“只是再顺道捞点钱。不!是赚点钱!”眼看着自己要是再瞎扯下去,一定会爆fā

的徐老师,许辰只好说出了自己的真zhèng

目的。

“能赚多少?”徐老师也不去问许辰具体怎么赚,许辰既然说了能赚钱那就是真的能赚!对于自己这个徒弟赚钱的本事,徐番也没有丝毫的怀疑,所以徐番便直奔主题的问道。

“这个嘛……”许辰有些犹豫了,不知dào

该不该说实话。

“说实话!不然为师立kè

就回太守府!”徐老师哪里能不明白他的那些小心思,随即恶狠狠的威胁道。

“好吧!好吧!我说!我说!”许辰连忙举起了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模样来。

“快说!”徐番接着压缩许辰的活动空间,对这个徒弟就得来硬的!不然制不住他!这也是徐老师总结出来的对付许辰的经验。

“其实……也没多少!”许辰笑了笑说道。

“到底是多少?”徐番双眼瞪着他,问道。

“也就……几十……”许辰结结巴巴的说道。

“说清楚!”徐老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

“也就……几十……几十万贯……而已!”许辰终于扭捏的说道。

“什么!”徐番这回是真的惊讶的说出来的话。

只是许辰会错了老师的意思,以为老师还不满yì

,遂又连忙补了一句:“其实,这只是……”

当然,老天爷这一次似乎站到了许辰这一边,许辰自以为坦白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徐番便用一段凄厉的喊叫声打断了他。

“几十万贯?!”

徐番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而且看自家徒弟的这番扭捏的模样,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这就说明许辰他说的是真的!这一回他真的能赚到几十万贯!

“几十万贯啊!你知dào

几十万贯铜钱有多少吗?”徐番随即恶狠狠的冲着许辰问道。

许辰自然不知dào

了,他又没见过那么多钱,再说就算他有那么多钱,也不会全摆出来听响声啊!这回计划的收益也是他经过估算得出来的一个大概值,实jì

情况哪里能算得清楚!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好不好!

茫然的许辰只好摇了摇头。

徐番看见徒弟的这番模样,经过这么一下子,刚才的那些惊讶也消退了一些,眼看弟子茫然的样子,遂又起了作为老师传到授业解惑的心思,开始为许辰解释起来:“几十万贯的铜钱!为师告sù

你哪怕是豫章郡,不!哪怕是整个江南西道,一年的赋税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数!”

被老师这么一说,这下许辰算是有了个清晰一些的概念了,许辰张了张嘴,有些惊讶。不过不是感叹几十万贯铜钱有多么的多!而是感叹江南西道上缴的赋税竟然才这么点!看来天宝年间的中央财政真的是有很大的问题啊!

不过许辰没什么担心的,他的计划绝对能成功实施,朝廷收不上赋税,那是因为土地早就被那些世家大族给兼并了!没了土地,你自然收不上税了!

但是这也恰恰说明那些世家大族是多么的有钱,什么叫藏富于民,这就叫藏富于民!而许辰这回的计划便是针对这些富得流油的世家大族们的,保管让你们屁颠屁颠的把钱交出来,一边交还一边感谢我!说我厚道!

于是乎,许辰只是浅浅的张了一下小口,用来表示自己已经惊讶过了,随后便又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家手舞足蹈的老师。

看着徒弟那平淡的模样,徐番也镇定下来,随后他开口说道:“为师也不怀疑你能做到,但是,具体怎么做,还望你能对为师坦言相告!”

看着老师那一脸严肃的模样,许辰知dào

,今天是必须要透露一点了,反正也只是第一步,没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是正大光明的买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也不能白说啊!赔本的买卖,咱们许大公子那是不会做的!

随即许辰也严肃的对着老师说道:“可以!不过还请老师能先答yīng

我一个条件!”

“说!”身为长辈,徐番自然也有着长辈的大度。

“还请老师以后不要干涉我的终身大事!”许辰盯着徐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这也是许辰的底线!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许辰压根就不会遵从。开什么玩笑!我爸妈又不在这个时代!

看着徒弟那异乎寻常的郑重神情,徐番也能感受到来自自己徒弟的那份坚决,他也不想为了这些细枝末节伤了师徒间的感情,既然徒弟不喜欢,那他以后不操心了就是!

“好!”徐番郑重的说道。

“谢谢老师!”许辰这话说的很真诚,在这么个年代,许辰的这个要求其实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虽然许辰不在乎这些世俗的看法,但是自家的老师能够尊重他的意见,还是让他很感动的!

随后,许辰便花了一些时间,对徐番讲解了一下自己将要实施的计划。当然!只是第一步而已……

第一百零一章 准备工作

把老师送回去之后,许辰便回了家。

一进门便被焦急的少年们围住了,许辰昨日去的宴会档次比较高,所以身边自然没有跟随的少年,而许辰也未想到竟会宿醉不归,便也只是和少年们提了一句。

而少年们昨晚等到深夜也未见许辰回来,立kè

就焦急了起来,连忙去徐番那里打听,哪知徐番竟也不在家!少年们被许辰影响了几个月,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虽然是在豫章城里,也难保不出什么意wài

,于是少年们立kè

就启动了早已制定好了的应急预案!只是晚间尚有宵禁,少年们只好叫来朱大让他先派出人去打探一番,再做决定。只是朱大如今手下的人档次也不算高,虽然找到了一些晚归的宾客,只是他们连滕王阁都没进去自然也不可能知dào

许辰的去向。

消息回报之后,少年虽然着急却也强自忍耐着,开始分析起近日来的情报来,也列出了几个可能与此有关的目标,多是与之有怨的人。只是许辰平日里为事谨慎,从不轻易得罪人,哪怕对方曾对己不利,但是在没有实力之前,许辰连一丝不满的表现都不会露出来。而一旦决定动手,便是准bèi

充足,以雷霆之势碾压过去,迅速了结对手。所以,许辰得罪过的人都死了!而那些活着的恐怕连许辰的怨念也感受不到丝毫,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戒备。

这么一来,如今会对许辰不利的人就显得难以捉摸了!少年们想了一晚依旧没有头绪,正准bèi

再次派人出去进行一回大规模的搜索,毕竟徐番很有可能是和许辰在一起的,一个有品官的失踪官府不可能没有丝毫动静,这么一来只要盯紧官府,便一定能得到许辰的消息。

少年们刚出门便遇到了回家的许辰。

刚进门的许辰看见少年们熬的通红的眼睛和焦急的神态,转念想想昨日自己随意的嘱咐,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没有千言万语,许辰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回来了!”

少年们听见这句话,一夜的惊慌和担心也都化为乌有,剩下的确只有心中那份浓浓的亲情……

许辰进屋以后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说太守王冼见自己和老师大醉不醒,便将两人带回了自己的府上直到今日早晨。至于,两个老头子给许辰安排相亲的那段就没说了,这事……还真难开口!

谈过了自己的事,许辰便问了问少年们昨晚的事,等少年们将昨晚做的预案分析及应对措施告知许辰后,许辰便顿时感觉少年们是真的成长了起来!昨晚的事可以说完全是事出突然,这样的情形之下,少年们依然能做到这一步,自然让他深感欣慰。同时也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又多了许多信心。

“好了,闲聊到此结束!”许辰严肃的对着少年们说道,地已经到手,是该到了开始执行计划的时候了。

听见大哥严肃的话语,少年们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其他的课程全部停下,都改成算术课!老三,你把我教你的那套记账的法子给大伙讲讲,从今日开始算术课就讲这个!”许辰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丝毫不管大部分脸色已经变得青绿的少年们,接着说道:“每三天查考一次,不过关的人奖励三百道算术题,要是正确率不能达到六成,再奖三百道!”

“啊!”一道惊呼响起,这种时候还敢往枪口上撞的自然也只有石头了!

“哥,我不要嘛!”石头又用上了常用的那招,只是这回迎接他的确是许辰那略带冰冷的眼神。

被大哥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的石头,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咽了下口水,把还要说的话又给吞回去了!

“还有谁有问题吗?”许辰用那冷冰冰的眼神环顾四周的少年,问道。

看见大哥这么一副表情,哪还有人敢说不呢?只好纷纷摇头,完了之后又点头。

“很好!那现在就开始!”许辰誓要将冷酷进行到底。

“另外,先派一个人去把王掌柜和朱大叫来!”许辰又接着命令道。

一刻钟后,少年们已经开始上课了,许辰在客厅里接见了先到的朱大。

朱大就住在许辰院子的附近,听见许辰的召唤便急忙赶了过来。眼看着许辰从一介乞儿成长至今的朱大,对于如今的许辰,那是真的越来越敬服了!所以,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好好跟着许辰干的决心,如今听见许辰的召唤自然飞快的赶来。

许辰阻止了朱大的见礼,直接吩咐道:“以后给你的经费再翻一倍,只是你得把手上的人整合一遍,把不得力的人都清出去,再招揽一些得力的人手。”

“好的,公子。”朱大听见许辰如此吩咐,自然知dào

许辰应该是又有什么重大的行动了。

朱大的猜测很快就成真了,许辰紧接着便又说道:“人手整合完之后去帮我查查这些店铺!”

说完许辰给朱大递过去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朱大他们也跟着少年们上过识字课,字认识的虽然没那么多,但是普通的书信往来还是可以的。

“这上面记的店铺都是我根据你以往送来的情报所总结出来的,豫章城内各个行业最好的几间店铺,你这一回打探的重点换一换,我要你在每天的不同时段记录进入这些店铺的人数,最好能打探到这些进去的人有哪些是交yì

成功了的,交yì

量又是多少,将人数和数额统计下来,记的详细些!”许辰接着说道。

“是!”朱大应承道,这任务没什么难度,就是繁琐了些,这没什么,多花些心思就好!至于人数和数额的事,想办法靠近一些就好,朱大原本干的就是妙手空空的活计,这些事还难不住他。

“这件事慢慢来,要持续记录几个月,另外的时间你再去牙行帮我查探一番这些地方的房屋价格和土地价格。”说着许辰又把一张豫章城的简图递给了他,上面用朱红的笔花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是!”

接受完命令的朱大离开了,在外等了一阵子的王掌柜走进入客厅。

王掌柜最近有些上火,这从他已经溃烂的嘴角就能轻易的看出来,没办法,本来原定于八月底开张的新店如今已经过去十多日了,可是东家却依旧没有点头,这耽误一天可就少赚一天的钱啊!这让已经把酒家当成自己事业的王掌柜哪里能不着急呢?

“东家!”王掌柜一进客厅就用一种期翼的眼神看着许辰。

眼看对方的这种表情,许辰哪能不明白王掌柜的想法,只是,恐怕这一次又得让他失望了!

许辰无奈地笑笑,说道:“再等上几天吧,九月二十的旬假之日便是我们新店的开张之时!”

“还要等啊!”王掌柜一听东家的话,脸色又是一苦,心中不停地哀叹道。

“你放心,不会耽误事的!我向你保证,那一日咱们赚的钱绝对对得起这几十天的等待!”许辰看见王掌柜的表情只好又说了几句,给了他一些保证道。

这个王掌柜的年级毕竟大了,虽然干事老练稳重,没出过什么差错,但是眼界还是低了一些,加上又拖家带口的,以后一旦转移起来也不方便,看来以后这些要紧的事不能再交给他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东家归到心腹之外的王掌柜听完东家的话只好苦叹了口气,要说东家准bèi

在开张那天用些手段来吸引顾客从而提高营业额,这些他是相信的,毕竟许辰以前就用过同样的手段。

只是计划中新店的开张日子可是整整拖了一个月啊!要说许辰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赚到以前一个月才能赚到的钱,这一点他是不信的!要是许辰真有这本事的话为什么以前不用呢?

许辰也不去理会王掌柜的心思,今天找他来本就是看在他在豫章城呆了几十年,认识的人多,办起一些事来比较方便。

“老王,我要你去办个事!”许辰直接出声打断了王掌柜的沉思。

“东家您吩咐!”不管心里对许辰有什么想法,王掌柜还是很敬畏眼前的这个少年东家的,毕竟现在的许辰可是成了郡里博士的学生,前途无量。而且听人说前些日子许辰可是带着人平定了鄱阳湖上的水匪,那可是连郡里的府军都剿灭不了的悍匪啊!你让这当了一辈子小商贾的王掌柜的哪里能不畏惧呢?所以,王掌柜对许辰的吩咐还是很在意的!

“我要你去找一百个能写会算伙计!”许辰对着王掌柜说道。

“什么?”王掌柜一听东家的这个要求顿时就惊呆了!

“没错!”许辰确认道。

王掌柜看了看东家那坚定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忙说道:“东家,这可是一百个啊!还都要能写会算的!整个豫章城恐怕也就这个数了吧!”

王掌柜说的不错,在这么个百姓识字率低下的年代,“能写会算”已经算得上是个读书人了,清高的读书人又哪会来操持这些贱役呢?也只有那些大的店铺才会有几个这样的人,而且还大多还是自己从小培养出来的,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被轻易的挖出来呢?

“唉……看来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培养了!但愿来得及吧!”许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叹道。许辰也了解这年代的状况,只是计划实施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为了不耽误时间,许辰只好抱着万一的希望来试一试,只是没想到竟然一点可能也没有。

感叹过后的许辰想了想后又对着王掌柜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帮我找一百个伶俐的伙计,最好是跟着账房先生学过几年的。还有,最好是孤儿!或者家中有兄弟多人的少年也行!”

王掌柜也没去好奇东家的用人要求,在他认为,既然东家是孤儿,对孤儿有些关注也是应该的,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带着许辰的命令王掌柜告辞离开了,一百个伶俐的少年还是很容易找的,毕竟如今是大唐盛世,各家各户基本上都生了好几个男孩子,养不过来的父母自然也只能让大一些的孩子出来做工,要找这么一百个少年还是不难的。

许辰在王掌柜走后一个人又在客厅呆了很久,再一次将整个计划推敲了一遍,如今准bèi

工作已经开始了,为了抓住最好的时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也不多了……

第一百零二章 调戏秋姐

中午在家和少年们吃过午饭后,许辰便带着两个少年往长山岛赶去。

突如其来的滕王阁夜宴给了许辰一个绝佳的时机,如愿以偿要到土地的许辰现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周期短,见效快的赚钱计划,而相对而言长山岛的店铺和货栈就显得有一些缓慢了,更多的则只是为了安顿彭泽的一干乡亲。

如今彭泽的乡亲们已经把长山岛上的房子建造完毕,也重新在岛上安了家,对于这么一群有过水泥运用经验的“建筑工人”们,许辰自然不可能将其闲置不用。再者,如今九月份正是农忙的季节,彭泽的乡亲们又远远不够支撑起下山岛的跨湖高架桥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因为缺少必要的劳动力,许辰只好先将其停了下来。

这么一座桥能够带来的经济效益对于现在的许辰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了,许辰之所以还要开始这个工程,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将其作为一个试点,好为将来积累一些经验。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许辰在入夜时分到了长山岛,如今南边的下山岛上,集镇的大部分基础建设已经完成,岛上的商铺也越来越多。更妙的是当初在规划集镇的时候,许辰曾提议在集镇上取消宵禁,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商家们的一致赞同。

大唐走到如今的年代,正是商业空前繁荣的时期,宵禁政策已经在很大的程度上阻碍了商业的发展,在这一点上,商人们的感受是十分敏锐的。如今既然有可能取消这个该死的政策,商人们自然大为赞同。长山岛的这些商人们*有多么的强dà

不言而喻,而对于官府来说能多收一些税费自然也是不错的。

于是两方这么一合意,下山岛上的宵禁便被取消了,其实用的名目也很简单,没有引起什么强烈的反响。宵禁政策毕竟只在城市中进行,广大的乡村是没有这个政策的。当然这年代的乡村也用不着这个政策,农民们累了一天又有哪个不是吃过晚饭倒下就睡的呢?哪里还谈的上有什么娱乐活动。

所以官府便只将下山岛上的集镇归到了乡镇的级别,王冼上报朝廷的请功折子上也只是说平复了一个土匪占据的乡镇,为这么一点细末的军功也要特意上报请功,倒让王冼又一次被长安的那些官员们笑话一番。只是王冼不在乎这些,这么一个面积比一县之地要小的多的地方不是乡镇是什么?只是这么一个小镇子能创造的税收却要远远高于一个上县的水平,这一点就不能为外人道哉了,毕竟能多留下些赋税对于地方上的官员来说是一件惠及所有人的好事。

如今正是入夜时分,商人们便在属于他们的天堂内开始了一整夜的狂欢。

没去理会这喧闹的繁华,许辰直接北上长山岛。长山岛上,如今彭泽尚未归来,主事之人便换成了耿燕秋。

许辰直接找到了耿燕秋,向她说明了来意,如今的耿燕秋他们说是许辰的合伙人,但其实在见识过许辰的实力之后,在和许辰的相处中,二人都纷纷将姿态放的很低,倒有些像许辰的手下。

如今听见许辰的要求,加上许辰承诺的能让乡亲们一天赚到一贯的工钱,这样的好事耿燕秋自然不会拒绝。

谈好了人工的事,许辰又向她问起了关于酿酒的事,毕竟这也是计划中比较重yào

的一环。

“酒窖已经开始投产了吗?”许辰对着耿燕秋问道。

“还行,各项准bèi

都已经备好!只等许公子所说的原浆到来就能开产了!”耿燕秋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许辰。

“别这么看我啊!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许辰摸了摸鼻头,讪讪的说道。

“是啊!许大公子这等人物又哪里会欺负奴家这等弱女子呢?要怪也只能怪奴家太傻太笨,上了大公子的当,才落的这般地步!”耿燕秋接着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许辰,同时口中还软软的说出这么一些话来,这要让不知情的人看来还真以为许辰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

“呵呵,秋姐您还是别来这套了!我这年轻气盛的,这房里又只有咱们两人,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要是我一时把持不住对您做出些什么来,坏了你清白我可不负责啊!”许辰笑嘻嘻的说道。

“哦?要是大公子真的看得上奴家这莆柳之姿,奴家就是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啊!”耿燕秋一听许辰的话,非但不恼,反而示威似的挺了挺自己傲人的酥胸,且站起身向着许辰走来,弯着腰把脸贴近许辰,轻声说道。

其实耿燕秋以前都算是一个沉默的人,人长得漂亮,功夫又高,摆出来的自然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架势。只是唯独面对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还小的许辰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出言挤兑他,谁让这个小屁孩总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的,能让他尴尬一下,对于我们的秋姐来说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只是这次我们的秋姐又要失望了……

看着耿燕秋这近似挑衅的行为,许辰始终平静的对待着。现如今的许辰真的很平静!双眼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前方的……一条深深的沟壑!

耿燕秋的衣领比较低,如今又是弯着腰对着许辰,靠的又这么近,许辰又不是瞎子,这么白晃晃的一片,你让我们的许大公子哪能不看呢?

许辰一边平静的看着一边嘴里不停的说道:“不错!不错!”

耿燕秋一看许辰的眼光自然就知dào

他在看什么,这么一下子还真把她给惊住了!要知dào

咱们秋姐虽然长这么大,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好吧!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子也把她弄懵了,她还真没想到许辰竟然会这么平静的看着,还饶有兴致的品评起来,这让她也有些手足无措。可是,要强的性子又让她不能这么的轻易放qì

,于是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和脸上的一抹娇羞,尤自强撑着问道:“好kàn

吗?”

许辰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忽然笑了笑,有些调侃的说道:“好kàn

是好kàn

!就是不知dào

手感怎么样?”

“那你想试试吗?”已经有些慌乱的耿燕秋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么一句来。

许辰紧紧的盯着耿燕秋已经有些泛红的脸庞,别说,还真的挺好kàn

的!加上从小练武,身上基本上没什么赘肉,简直就算的上是完美的身材,很对咱们许公子的口味。

许辰用审视的目光将耿燕秋从头到脚通通看了一遍,随后双眼盯着她那有些闪烁的眼,笑了笑说道:“姐姐要是不介yì

的话,那弟弟我可就冒犯了啊!”

说完许辰便缓缓的伸出手,向着耿燕秋的禁忌部位伸了过去,许辰故yì

将动作放的很难,一边还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动静,时刻准bèi

着把手收回来。开玩笑嘛!秋姐可是会功夫的,要是她突然反击,情急之下,许辰这只伸出去的手能不能再收的回来可就很成问题了!

许辰猜的果然没错!耿燕秋终于还是挺不下去了!当许辰的手眼看就要得逞的刹那间,耿燕秋迅速的挺直了身子,双手伸出做了一个防御的架势。

“小样!跟我玩!”许辰略带着一些失望的将手收了回来,同时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耿燕秋,心里直得yì

的说道。

相处了这么久,许辰也算摸清了耿燕秋的性子,虽然平时挺沉稳的一个人,但是要跟你瞎扯起来,也还是很难缠的。其实许辰的实jì

年龄本就和耿燕秋差不多,可是在后世那样开放的世界修liàn

过的许辰有哪里是耿燕秋这样的黄花大闺女能挤兑的了的呢?

许辰笑过之后,收了心神说道:“酒的原浆我回去就让人送来,你争取尽早开工!”

许辰如今与彭泽他们合伙制造烧酒的法子借鉴了后世的国际饮料公司的手法,烧酒酿造出来的最原始的原浆一直都放在许辰家后院的地窖中,每过一段时间,许辰便会将一定量的原浆送到长山岛,再由彭泽他们完成后续的工序,最后制成成品用以销售。

如此一来,许辰手上永远掌握着最核心的技术,哪怕是蒸馏的手法泄露了出去,但是其他人想要酿造出许辰家这般口感的烧酒确是不可能的!等到以后推广出去,许辰家的酒便成了所有酒客中的经典,那些达官显贵们自然也会宁愿花高价来找寻这种最正宗的味道。

如此一来,哪怕以后有人也能做出烧酒来,许辰却永远领先他们一步,在这么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中,这小小的一步可能就是其他人永远也无法超越的。

耿燕秋还没从刚才的惊慌与娇羞中回过神来,听见许辰的话,顿感气不打一处来,遂愤愤的说道:“哼!大公子可真是算无遗漏啊!”

“呵呵,秋姐你也别瞎生气了!我这可不算违反咱们当初的约定,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出技术你们出人力。”许辰却不去理会她的愤nù

,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哼!”耿燕秋说不过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表示下不满,却不知dào

她这种小女儿态的表现,看在许辰眼中又是一番别有的风情。

“好了!我也不打扰秋姐休息了,就先告辞了!”许辰站了起来,对着耿燕秋说道。起身走到房屋的门口,又回头说了这么一句:“秋姐,其实呢……也不算很大啦!依我看你还有很大的发xiàn

空间哦!加油!我看看你!”

说完便不顾耿燕秋的反应,潇潇洒洒的走了。

随后不久就从房间里传来一声愤nù

的大喊,还有各种家具破碎的声音……

和耿燕秋调笑完后,许辰便回了在长山岛的专有住处,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许辰便带着耿燕秋召集好的“建筑工人”们在对方那意义难明的眼神中,镇定的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伏笔(一)

又是将近半天的路程,这一回的人数多了,时间也花的久了些。

下午的时候,许辰回到了豫章城,没有回家,直接在滕王阁附近的码头靠岸。许辰便将长山岛的乡亲们带到了早已规划好了的位子上。

在离滕王阁不远的一处赣水岸边的沙地上,许辰家里的那个木匠头子老刘头此刻正带着一班工人在沙地上等着。

最近许辰家的家具生意正在缓慢又稳定的增长中,当然这指的只是销售量,至于那销售额嘛……只要你去如今的老刘头家门前看看那排在那的长龙就能体会得到。

新式家具的推广需yào

一个过程,在前一段时间虽然许辰已经让老师有意无意的多请一些人去桃苑聚会,也有很多人出于好奇或者真的体会到了这种新式家具的舒适,从而纷纷向徐番打探这种家具的出处,从徐番那里得到消息后再来向老刘头订购。但是效果十分不明显,销售额也一直上不去!

虽然随着这种慢慢的,潜移默化的宣传许辰的新式家具渐渐地打入了上层社会。但是,传统观念的力量是强dà

的,正襟危坐这种跪坐的方式能更好的展示出一个文人士子的气质和风骨,能够传承上千年而经久不衰自然有着它独特的魅力,一时之间想要改变真的很难!

所以,上层社会的官吏和世家们多只是将这种家具当成一个新式的玩具,只是出于好奇才去定制了两套,销量实在有限!反而是那些中下层的市民富户们不在乎那么多的虚礼,都是实用主义者,对这种舒适的家具自然推崇备至,随后便是雪片般的订单冲着老刘头这里飞至踏来。

只是许辰早就交代过老刘头要走高端路线,对这些中低端的客户兴趣缺乏,对他们的那些订单也大多置之不理。当这些人的需求在老刘头这里得不到满足之时,市场这只无形的手自然会主动地调节起来。

豫章城里的其他木匠眼见这种新式家具如此紧俏,加上这种东西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有经验的木匠看一遍就做得出来。于是乎,城内的大小木匠铺子一时间全部开动起来,市面上一时间全是新式的家具。

眼看着其他的人盗用自家的创意大发其财,老刘头也有些坐不住了,跑来这里向许辰请示。

许辰却只让他不要急,继xù

完成手上的高端订单,并且坚持不定的走下去。许辰告sù

他,别看现在市场上的新式家具这么火,但是这种东西是耐消耗品,豫章城虽大,但是需求量迟早会有饱和的一天。加上这么多木匠的蜂拥而至,市场饱和的那一天只会到来的更快!

要是现在放qì

高端市场去和他们争这些低端的货源只能是得不偿失,踏踏实实的做好手中的事,哪怕现在赚的少了一点,但是以后等自家的品牌在高端市场打响,赚的只会更多。

对于这一点许辰是很有信心的,来自后世的他自然见过意大利的皮包,只用几块三合板和毛皮就卖出钻石的价格,而当初本有可能靠着“红色贵族”的名头打造成中国第一辆国际豪华汽车的“红旗”,却因为决策失误最终沦为“村长专用车”。

有着先进见识的许辰,他的预言自然不会错的。有着徐番和他身旁的一帮名士的带动,加上这些“盗版分子”的作为在一定程度上繁荣了市场,客观上起到了为新式家具打广告的作用,新式家具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受到大力热捧。哪怕是那些顽固的世家大族们也会在时尚的推动下去购买一些新式的家具,不然要是人家来你家做客发xiàn

你们家竟然连一套新潮的家具都没有,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堂堂世家的脸面岂能在这种小细节上丢掉,于是家主们纷纷下令让下人们去市场上采购新式的家具。这些大家族们要的东西自然不是市场上那些地摊货能满足的了的。

而当下人们带着那些自以为精致的家具回家的时候,还没走的宾客们却又有人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家买的可是东城刘家铺子特制的!那可是排了好多日子花了大价钱才从吴大人手上抢来的!”

这个宾客说这话的神色自然是优雅的,只是脸上那种得yì

的表情却让主人家犹如感受到了奇耻大辱!主人家当场砸碎了那些下人们买回来的家具,教xùn

了一番不得力的下人,向宾客打听清楚了老刘头家的位子和刘家家具上的特有标记之后,便又派人来老刘头这里采办家具,并且对出来的下人们下了死命令,家具要是买不回来,人也就不用回来了!

世家家主的脸面自然是相当值钱的,老刘头从许辰那里回来没几天,大批大批的来自大家族的下人们便将老刘头的家给围住了,都是来买家具的。而当老刘头向他们表示自己家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后之时,这些人纷纷表示愿意出高价购买,最后在众人的哄抬中,一套家具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原来的十多倍,要知dào

哪怕是原来许辰定的价格也是远远高于成本价数倍的。

看到这番火爆的场面,老刘头对许辰的佩服简直已经上升到了对庙里的神仙那般。不!比神仙还神!毕竟神仙的本事他们见过,而许辰的本事他确实亲眼所见的。老刘头只把如今这种场面的出现全部归结成了许辰的功劳,这等预知未来的本事可不就是比神仙还牛嘛!

于是,从此之后,老刘头家的家具就成了所有达官显贵家的首选,所有的人家都以拥有一套老刘头家的家具为荣!而老刘头却坚持许辰的策略,严格控zhì

家具的产量,同时为了照顾那些后来的,事先没有递交订单的顾客们,老刘头每过几日都会将几套新做好的家具拿出去向他们拍卖。

这样的做法自然会引来那些事先已经递了订单的顾客们的不满,只是这些后来者也都是大家族的人,相互之间实在得罪不起,也没有必要得罪。于是老刘头的这种拍卖方法得以成功推行。

而渐渐的所有的顾客们都觉得这种拍卖的手段更能体现他们世家的实力和威望,于是乎,老刘头这边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少了,相反每一次的家具拍卖都会引来一大堆的世家的参与。毕竟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经过一番拼杀后从他人手中夺来成果时的那种虚荣是所有的世家们都渴望的!还是那句话,世家们的面子是无价的!他们不在乎争的是什么,在乎的却是争到之后的那种骄傲和满足。

而那些明明工艺比老刘头还要好的木匠铺子将做出来的精美家具给大家族送上门去,试图得到他们的认可之时,迎接他们的却是门房厌恶的眼神,这和老刘头家的家具到来时的那种大开中门隆重迎接的场面相比简直是判若云泥。

城中的木匠铺子眼见如此状况却也无计可施,许辰已经领先了第一步,后面的人想要跟上来,除非是将许辰除去,否则就只能等着许辰犯错误,只是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生意做成这样,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体力活了,世家们其实看重的也只是老刘头给家具打上去的那个他人难以模仿的特有标示,以及这个标示给他们带来的那种虚荣和满足,品牌的效应可见一斑!

老刘头现如今已经很少亲自动手制造家具了,除非是许辰的命令,否则就只有豫章城内最高档的那一小拨人才配让他出手。将手上的活计转交给几个学徒之后,老刘头便清闲了下来,加上最近许辰实在没有用到战船的时候,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刘头突然间却清闲了下来。

每天也学着那些大老爷们去茶楼点上一壶茶,听着茶博士们天南地北的瞎扯,一过就是一天。突然间感到自己的境界已经提升一大截的老刘头觉得老是被人老刘头、老刘头的叫着实在是太跌份儿了!便花钱请那些识字的先生给自己取了个大号,现如今的老刘头叫做刘进,进步的进,取得就是大步向前进的意思。

而且最近接触的又都是大家族的管家之类的,看着人家知书达理的模样,再瞧瞧自己这副老农般的打扮,老刘头顿时觉得实在是侮辱了现在的身份,于是乎,便特意花钱去成衣铺子置办了一整套的行头,对于如今的家具生意,有着两成份额的老刘头要买几件衣服还是很简单的。

于是,豫章东城的崇仁坊内就又出了一个刘进刘大老爷,在崇仁坊的街坊四邻的嘴里,刘大老爷可是最近这段日子最为风光的人了!

只是如今新出的刘大老爷却带着一帮手下在这江水边吹冷风,那副样子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虽然江风吹在人身上一点也不好受,但是此刻的刘进刘大老爷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依旧虔诚的看着远方,渴望的等待着。

刘进带来的一帮手下中,有些老人知dào

老板等的是什么人,自然一副平淡的模样,而另外一些新收的伙计却是满脸的疑惑。

很快!在伙计们疑惑的目光中,赣水上驶来几艘比较大的船,船上载满了人。

船只靠岸后,当先走下来一人,伙计看见那是一个少年,自家的老板看见之后,立kè

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那番模样真不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大老爷。伙计们没有想到老板辛辛苦苦等了大半天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少年,这让他们非常的惊讶,但是看看身旁前辈们的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新来的伙计们却也能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在里面。

不管是以前的老刘头还是如今的刘进刘大老爷,其实他的身份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许辰的家奴!而且亲眼见过许辰本事的刘进也不会想着去改变什么,不说许辰的实力和前途,就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在许辰的调教下变的越来越有出息,光是这一点都让刘进下定了决心要跟着许辰干。

更何况,所谓的刘进大老爷只不过是许辰推在前台的一个代言人罢了,实jì

上的老板一直都是许辰,对于这一点,刘进明白的很清楚!

第一百零四章 伏笔(二)

“公子,您可算来了!”刘进眼见许辰上岸,连忙迎了上去恭敬的说道。

“老刘啊,听说你最近有名字了?”许辰对着刘进调侃的说道。

“没错,公子,老奴现在也有大号了,叫刘进,进步的进。”刘进一脸兴奋的对着许辰说道,那神态比之当初得知他媳妇给他生下儿子时的惊喜也差不了多少。其实对于刘进来说,新取的大名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呢!而对于给了他这一切的许辰,刘进有的也只有感激和崇敬。

“啧啧,果然是不一样了啊!人也变精神了嘛!”许辰从头到脚把刘进看了一遍,笑着说道。

刘进听见主家的夸奖顿时就像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感到一阵的舒爽,这感觉可不是其他人的恭维能带的来的。

“老奴这都是跟东家学的,都是东家教的好!”刘进连忙拍了个马屁,只是显然他只是初学,还没有得到拍马屁这门学问的真传,这效果嘛,实在不怎么样!

许辰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刘,你出去的时候可千万别说你这么的打扮是我教的啊!”

“为啥?”刘进瞪着眼迷惑的问道。

“你这幅打扮……实在不咋的!”许辰终于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刘进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说道:“这些行头可是城里最好的铺子的东西!他们可是跟老奴说这是最好的!”

“当然是最好的了!可你也看看你穿的这都是什么,金手镯,金戒指,金项链,连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上也绣着金丝线,腰上系的也是金腰带,活脱脱一个黄金大王八啊!你这番打扮摆明了告sù

人家你就是个暴发户!老刘你要知dào

,咱们以后的客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名士大儒,那可都是有品味的读书人!你这番打扮是明摆着告sù

人家你的浅薄,非但得不到人家的认同,还凭白让人瞧不起你!”对于这个老刘头许辰还是很看重的,所以也就耐着心多说了几句,好让他能多体会一些。

不去理会沉思的刘进,许辰走到了滕王阁附近的那片王冼划给他的土地上,弯腰,蹲下身子,用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看了看。

和预料中的一样,都是沙地,要向下挖上数尺才能看到略带红色的土壤。这样的地质的确不适合种植什么作物,而要想建筑什么屋舍也要花费偌大的代价,加上江水时刻不停的冲刷,建筑物的使用寿命只怕也高不起来。

不过这一切对于许辰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难事,有了钢筋混凝土打的地基,不敢说上百年,但是用个几十年确是没有问题的!

粗略的看了一下王冼划给他的上千亩地后,许辰把刘进叫了过来,递给他一叠图纸,说道:“按照这上面的规划开始施工,我带来的这些人你在长山岛也见过,都不是生人,尽快把架子搭起来!”

许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余的事你不用操心!待会儿我便去太守的署衙把公文要来,你尽快开工就好!”

把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的人,自己再把其余的事解决好,自然能最大化的提高属下的行事效率,这也是一门领导的艺术,许辰正在努力的做的更好!

刘进随即便给自家的伙计和许辰带来的长山岛乡民分配了任务,利用已经备好的一些材料开始了最初的一些工作。随后会有更多的建筑材料源源不断的运来,为了赶进度许辰给工人们规划了一排工棚,好方便工人们就近施工。

如今刘进要做的便是先将这些工棚造出来,好让工人们到时候有住的地方,这前几天也就只能花钱让工人们进城住客栈了,好在离得也不远,赶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至于吃食上,来着酒肆的许辰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这些工人,每日王掌柜都会奉命给送来三顿丰盛的饭菜。

处理了这些后备的事,许辰随后便赶往王冼的太守署衙,直接进去拜见王冼。虽然王冼的每一句话都会刻意的提到他的侄女,但是许辰还是强忍着和王冼多聊了几句,好在这是署衙王琳不在场。

眼看聊到了快要下班的时辰,许辰终于从意犹未尽的王冼手中得到了那张薄薄的却又最为关键的纸。江边的那些荒地虽然没人去占用,但那毕竟是城市周边的地,是归官府所有的,许辰要是拿不到这张纸,所有的开发都会被人归结为不合法,那可就是白忙活了!再者许辰也必须拿到这张纸之后才能将国有的地转为他个人私有,只有这样,许辰才能合法的买卖这些荒地,赚到他的钱。

可以说这么一张薄薄的纸承载了许辰所有的计划,还好虽然花了点时间,总算是波澜不惊的拿到手了!大唐的官府还是很讲信用的,说是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绝不会做出那种过段时间发xiàn

吃亏后又收回去的这等行径来。

许辰从太守的署衙离开之后,也来不及回家,直接往王掌柜在豫章内城准bèi

开张的新店赶去,同时也派了一个少年去王掌柜的家*他叫来。

来到这家新店的门口,许辰好好的观察了一番周边的环境,还真别说,王掌柜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周围靠近闹市区,人流攒动,店铺云集,想来到时候每日的客流量是不会少的,更妙的是新店的周围竟然没有一家酒肆存zài

。如此好的区位优势也不知dào

王掌柜当初是怎么拿下这家店的。

新店的事许辰全权交给了王掌柜,自己也只是在最后的时候点点头而已,对于这些具体的细节许辰是不太了解的。

许辰径直走了进去,王掌柜留在新店的是一个崇仁坊老店的伙计,伙计当初就是许辰调教出来,自然认识自家的大东家。眼看大东家来了,立马上赶着跑过来开门,把大东家迎了进去,又殷勤的跑前跑后,端茶递水,好不容易有个单独遇见大东家的机会,伙计自然想着要好好表现一番。

许辰笑着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茶水温和的对着他问道:“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既然人家小伙计这么一副“上进”的模样,作为老板的许辰也不好打击了员工的积极性不是?不时的拉近一下与员工之间的关系,让他们感受到老板在关注他,干起活来也能更卖力不是?这么惠而不费的事,有空闲的话许辰自然会做一做。

小伙计听见老板问话连忙激动的回答道:“回东家的话,还不错!小的上个月的业绩是店里最好的,掌柜的这才把小的调来新店,掌柜的说了,等到新店开张后就把小的提拔为大堂总领。”

小伙计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脸的骄傲还有对大东家的感激,毕竟前几个月的自己还只是个需yào

到处帮闲挣饭吃的少年,现如今却每月都能拿到几贯钱的工钱,这一切都是拜大东家所赐。

“那个……东家,小的有个事,不知dào

能不能问下?”小伙计一脸犹豫的说道。

“问吧!”许辰温和的笑道。

小伙计一听,鼓起了勇气,说道:“那个……东家,咱们这新店什么时候开张啊?”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小的这都好多天没有赚到钱了!”

“哈哈,你放心,过几天咱们就开门,到时候啊,有你忙的!”许辰大笑着说道。

“忙才好呢!工钱多啊!”小伙计一听大东家的话,兴奋地说道,这几天可把他给憋坏了,本来被调来新店到时候能升职加薪是一件可喜的事,只是大东家却一直拖着不让新店开门,这可让他愁死了!他可不敢诋毁大东家,大东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每日间无所事事的也拿不到工钱,眼看着老店的一帮老伙计每日都捧回好几百文钱去,他的心里就跟被猫爪挠了一样,恨不得立kè

回去赚钱去,要知dào

以前的自己那可是每天都能进前三的!但是一想起升职之后的情形,小伙计又犹豫了,最后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留了下来,每日里都在盼着大东家传来开张的消息,如今总算是有结果了,也不枉费了自己这么些天的苦等。

许辰微笑的看着眼前兴奋的小伙计,对他这些天的遭遇也能猜测到一些,这么些天能坚持的下来着实难得,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

许辰等了一会儿,派出去的少年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老人,便是王掌柜了!

王掌柜在家听见东家相招,再一打听,东家竟是在内城的新店里等着,精明的王掌柜一下子便猜出了许辰的用意,这是要谈新店开张的事了!于是乎,王掌柜随便扯上一件外衣,便跟着少年走了。

“东家!”王掌柜一进新店,便向着许辰招呼道。

“老王来了啊!”许辰点了点头,答道。

“东家,咱们什么时候开张啊?”王掌柜人还没站稳,话就说出来了,可见这么些天的等待也把他憋坏了。

许辰见王掌柜这番模样笑了笑,说道:“别急!上回不是说好了吗?咱们九月二十开张!”

“哦……”王掌柜颓然的答道,本还以为东家会提前一些的呢,没想到还得等啊!

“这剩下的几天你也别闲着,这里有一份图纸,你按照这个样式,再把这新店的布置给改一改,也不用大改,把这些家具重新排一遍就好!”许辰说着,给王掌柜递过去一张图纸。

王掌柜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情愿了!这都拖了这么多天了,还要折腾啊!

“拿着!尽快开工!必须给我在二十号之前布置好!”许辰一见王掌柜的表情,皱了皱眉头,语气严肃的说道。

王掌柜无奈只好伸手接过图纸,点头应下。

至此,所有的准bèi

工作都已经做完,伏笔也已经埋好,便只等二十号的前奏开场了……

第一百零五章 前奏(一)

九月二十日,九月份的第二个旬假。

在前几日里,许辰向豫章城内的各大官员,世家家主,名士大儒们统统发了一张请帖,只说是自己有一新店将于二十号旬假的日子里开张。遂恳请各位客人到场观礼,另外也准bèi

了一些助兴的小节目,比如拍卖会什么的,希望诸位到时能玩的尽兴。

许辰的名字经过滕王阁夜宴之后早已传遍了整个豫章郡,哪怕是附近的郡县也知dào

了豫章城又出了一名大才子。但其实才子的名号没那么好用,至少对于高官显贵们来说,才子这种东西不过是宴会上助兴的由头罢了,凭着这么一个名号是休想将这些人请来的。

所以,许辰用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在王冼正在署衙办公之时,径直的闯了进去,署衙的衙役们大多也认识他,知dào

这是能和太守大人聊很久的熟人,便也没有拦他。于是许辰便趁着王冼和人谈事的间隙,直接进到了王冼办公的屋子,当着众多官吏的面恭敬的将请帖给王冼送了上去,并当众邀请他二十号到场。

许辰这么做其实是很孟浪的,只是真的没时间让他细细的筹备了,这个办法虽然有些鲁莽,但毫无疑问是见效最快的。许辰利用王冼对他的那点另眼相看,用最直接的方法为自家的新店开张做了一次最好的宣传。

王冼眼看许辰这番作为,只觉得这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却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再者说,他本就在愁着要怎样再约许辰一次,谁让家里的侄女一直茶饭不思呢!如今许辰主动邀约,王冼有的当然也只是高兴了!

见王冼答yīng

后,许辰又给在场的其他官吏们一一发了张请帖,官吏们眼见太守大人都答yīng

了,做手下的要是反对的话岂不是太不给老大面子嘛!

搞定了官吏,文人名士那边就容易多了,许辰用了几坛最好的酒就请动了徐老师亲自跑了一趟,有着文学博士这么一个现管的官身,加上许辰闯出来的才名,文人们一接到请帖就纷纷表示必会到场。

而许辰在给各世家发的请帖中也写明了在当日的开张典礼上会进行一场拍卖会,拍卖一些奇珍异宝,并提前透露了一些宝物的信息,世家们哪怕不信,但是出于好奇也会派人来,最少那十几套刘家的家具也能让他们来一趟。

二十日晚间,夜幕已经降临,入秋后的日子,气温下降的很快,十天前还能感受到一些残留的暑意,到了今日却已是深秋的景象,秋风吹过便能卷起一串枯黄的落叶。

只是这冷清的景象却无法消褪游人的热情,越来越多的车流,人流开始赶往豫章内城中许辰家的新店。

新店的位子很好,客人们来得也很快,这一回不是什么重yào

的场合,自然没有了那些矫情的东西。

客人们到来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相互说笑着走了过来。

许辰为了缓解门口的车流,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毕竟来的都是士绅官宦,许辰又没有王冼那般的震慑力,自然不可能让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乖乖听话,这要是在门口因为抢车位的事闹出什么事端来,许辰今天的这个开张典礼也就不用办了。

于是许辰便借鉴了后世车站的手法,在门口人为的划出了一条曲折又狭长的路,让他们按照许辰规划的路线来走,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只是许辰把栅栏换成了两排鲜花盆栽和中间的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一直从店门口延伸了到了一里外的大街路口,大街上空间充足,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再者即使出了事也扯不到许辰头上来。

红地毯的路口处,许辰竹子做了一个圆拱状的大木门,上面布满了鲜花。旁边站着几个伶俐的伙计,用来查看客人们的请帖,同时在伙计们的身后,摆放着一块巨大的屏风,屏风上蒙着的是一块洁白的丝帛。每来一位客人伙计查看完请帖之后,便会将其领到屏风前面,让其在上面留名。

而在花门前的一大块空地上,许辰找来的杂耍艺人们正在卖力的表演着,吸引来众多的游人在此驻足观看,许辰吩咐过,无需驱赶,要的就是这个火爆的场面。而那些来临的客人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会保持着符合身份的矜持和风度,在屏风上留名时也能明显的感受到游人们那副艳羡目光,那份虚荣心倒是大大的被满足了一番。

此刻,伙计们正将一个中年男子引到了屏风前,只见中年男子拿起笔在右手最上面,最醒目的地方,写下了王冼二字,正是便衣前来的豫章太守了!

“小姐,小姐,快看啊!好多花!好漂亮啊!”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对着身旁另外一个“少年”说道。

“说了别叫我小姐!要叫公子!”另外那个“少年”瞪着身旁的人说道。

“哦……公子!”刚开始的“少年”讪讪的说道。

这两人自然便是变装前来的王琳和丫鬟画屏了,本来王琳是准bèi

穿着女装前来的,也好让那个臭小子再看呆一回。只是转念又想,这一回那可是在外面,众目睽睽的,可不比在家里,这要是自己穿女装前去,要是让他人看到自己跑去找他,那不成上赶着倒贴嘛!王琳虽然豪迈,但毕竟是女子,那份矜持还是得保留住的,所以便又换了男装前来,有了这么一层掩饰,自己要再去做什么那不就方便多了嘛!

带着这种掩耳盗铃的心思,王琳跟着大伯,穿过圆环状的花门,踏上长长的红地毯,感受着脚上传来的那种蓬松触觉,望着地毯两旁鲜艳的花朵和两边瞩目的人群,身前领路的长辈,还有红地毯尽头的那位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少年,王林的心忽然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感觉在呼唤着她,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东西,眼前的这一幕场景似乎应该还有着其他的含义。此刻王琳的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悔意,要是今天穿了女装来多好啊!要是穿了女装那是不是就可以完成眼前这完美的一幕了?

只是,生活没有如果!走在前面的王冼感受到侄女的迟钝,伸手拉了拉她,将失神的侄女唤了回来,随后便带着她走完了这段不长的红地毯,留下的却是王琳失望、留恋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身后的那段红地毯……

走完红地毯,王冼来到了店门口,抬头看了看大门牌匾上面的那三个大字,“秋水阁”这便是许辰新店的名字了,正是出自于许辰十天前默写出来的名篇。

王冼看了很久,一边看还一边不断的点头,发出满yì

的赞叹:“不错!不错!”

“大伯,咱能别这么自恋吗?”被王冼打断遐思的王琳没好气的对着伯父说道。

“呵呵,呵呵。”王冼一听这话,伸手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着。

许辰这新店的名字本就是他特意找王冼取得,王冼便直接从许辰的作品中取了这么一个词,这牌匾上的三个字自然是出于王冼之手了。

“王……”许辰眼见王冼到来,连忙向其他的客人告了一声罪,朝着王冼迎了上来,正准bèi

叫出声来,却看见王冼伸手示意,再一看对方一声便衣的打扮,许辰便明白了过来,连忙改口说道:“王世伯,您来了啊!”

王冼眼见许辰如此机灵,满yì

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贤侄新店开张,我这个做长辈的哪能不来捧捧场呢?”说完,王冼又伸手将手中带来的一卷书画递了过去,说道:“做长辈的也不能空手来,这东西就当是贺礼了!祝贤侄今后生意兴隆啊!”

对这个许辰,王冼那真是越来越满yì

了,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他成了自己真zhèng

的晚辈,上回相亲无果之后,王冼也特意去过徐番那里,想着能再一次把两小辈聚在一起,好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只是徐番上回得知了许辰的态度,哪敢轻易的应承,只好委婉的拒绝,只说自己徒弟近来都在忙着给豫章城的市民们修建广场的这件好事,所以也就没什么空闲了。

王冼虽然也感受到了徐番的一丝冷淡,但是想了很久却也想不清楚,最后只能归结为徐番十分喜爱自家徒儿,不想让他为了这些儿女情爱的小事坏了自家徒儿的正事。如此一来,王冼非但不怪罪徐番的冷漠,眼见对方如此看重许辰,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撮合两个小辈的心思。

“世伯能来那就是给了小侄天大的面子了,小侄哪能再让世伯破费呢?”许辰连忙拒绝道。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我闲来无事随手画的一副画作罢了!还望你这个大才子不要嫌弃才好!”王冼笑着说道。

王冼的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许辰只好苦笑摇了摇头接了过来。

许辰接过之后,当场便打开了,展开之后只见乃是一副江上独钓图,茫茫大江之上漂着一叶扁舟,舟上一位蓑衣老者正悠闲自然的垂钓着。

许辰眼珠子转了转,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王冼送这副画的原因和目的,没办法,职业习惯了嘛……

第一百零六章 前奏(二)

虽然脑子里一直在转动着,但是却不妨碍嘴里说道:“好画!好诗!”

“哈哈,能让你这个大才子说好,世伯可是高兴得很啊!”王冼听见许辰赞赏,大笑着说道。

“小子不过侥幸写了几首诗词罢了,哪里能当的起才子二字,世伯家学渊源,所做经义更是意义深远,这才当的起才子之称嘛!”许辰诚恳的说道。

“哦?贤侄也看经义的吗?”王冼一脸惊讶的看着许辰,笑着挪揄道。

许辰一听这话脸上也有些不自然,毕竟当初自己可是用装小白的法子挤兑过王冼的,这回王冼用同样的法子还了回来,还真让许辰有些说不出话来。

“呵呵,世伯,您里面请!楼上有包间!”许辰尴尬的笑着说道,连忙结束和王冼的谈话。

安顿好了王冼,许辰就赶忙退回了店门口,没办法,今天不是太忙了嘛!至于王冼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不间断的对着身旁狂甩的眼神,就被许辰有意识的忽略掉了。

许辰自然看到了又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王琳,只是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许辰自然不会再去招惹王琳,毕竟人家可是太原王家家主的嫡女,也不是随便可以招惹的人。

这片刻的工夫里,又来了不少的宾客,许辰不在便由陆浩几个帮着招呼了,毕竟都是徐番的弟子,客人们也不会觉得失礼,再说刚才许辰走的时候,门口的宾客中也有不少人看到了王冼,都是熟人,难不成换了件衣服就会连老大都不认识吗?

只是林子大了,总会有那么几只不识趣的鸟……

“呵,鲜花铺地,这帮小乞丐倒是很有钱嘛!”说这话的是一个世家公子模样的青年人,年轻人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脸上虽然有肉,但却看不去一点肉呼呼的可爱模样,倒是一副满脸横肉的凶悍样子。

“是啊!如今这个时节,想要凑齐这么多的鲜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青年身旁的另一个身材偏瘦的年轻人也出言说道。

“这世道就是变好了嘛!不然怎么连乞丐也如此豪奢了?”先前的那个青年人接着怪腔怪调的说道。

今天站在门口的只有陆浩、铁牛、周康三人,至于石头嘛……如今已经累计得到上千道算术题的奖励了!

三人年纪偏大,受到许辰的影响也大些,听见这青年人明显带有挑衅的话语,却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便又接着招待其他的客人去了。

最先说话的青年人本来想着趁这个机会出言激怒这些少年人,只要对方胆敢出声反击,他便会抓住机会把事情闹大,让这群小乞丐今天收不了场!没错!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砸场子的!这种招式他以前用过很多次,驾轻就熟不说而且屡试不爽,基本上每次都能得手。

只是他不知dào

的是眼前的这群少年从一开始被许辰灌输的就是“保持冷静事后报仇”的理念,所以他用这种平时用来对付身边那些纨跨世家子弟的法子来对付陆浩几个显然是有些失策了!

少年们用一个最有效的手段反击了他,对这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公子来说,无视他比针锋相对更能让他们感到愤nù



“呵!乞丐就是乞丐!哪怕讨来几个钱也变不了低贱的身份,客人到了这么久,连个迎接的人都没看到,礼仪这东西就不是这些低贱的人能学的会的!”果然,感觉到无视的青年人愤nù

了,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砸场子,无论如何都得把争端挑起来。

“那是!那是!这个仁兄刚才的这句话在下很赞同啊!”

许辰刚从二楼下来,一回到门口就看到这青年人一个人在那里独自的愤nù

着,手舞足蹈的模样似乎是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可是身旁的那些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甚至于不时的还笑上两声。这般情形……真像耍猴戏里面的那只……猴子!

虽然猴戏挺好kàn

的,但今天的主角也不是他啊!许辰只好站出来说道。

许辰迅速的向着青年人迎了上去,抽空还给陆浩使了个眼色,陆浩会意便没有凑上来。

“这位兄台刚才的那句话说的实在是好!小弟深感认同!”许辰自来熟的靠近青年人,带着一脸赞赏的表情看着他说道,大哥来这么一出,少年们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同时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那个青年人。

青年人听过许辰的名字,今天也正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许辰,自然也不会知dào

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便是他今天的目标。

按理说上回的滕王阁夜宴他是够资格去的,只是,他还有他的老爹,认识的字加在一起都凑不齐一首诗,这种诗会性质的宴会他们要是去了,绝对会沦为所有人调笑的对象,这么自虐的事,聪明的他们自然是不会干的。

所以上会他爹收到请帖之后,只是派人送了一份礼回给王冼算是赔罪,还写了一封态度诚恳,辞藻华丽的道歉信,详细的阐述了自己不能到场的原因以及对于错过如此盛会的遗憾。这封信写的那叫一个文采斐然,要是没有许辰的文章,估计这封外来的投稿会成为那场诗会上的主角!

枪手这种东西,就是好用!只是这回这位聪明的青年人没时间像他老爹一样去寻找了……

青年人一个人默默的在门口表演了那么久却没有得到观众们的回应,如今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热心肠的好人,顿时让他生出了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的感情。再者说了,有了配合的人他才能更好的表现下去,以达到最初的目的不是?咱们的这位年轻世家公子还是很聪明的好吧!

青年一听许辰的话,连忙亲切的伸出自己的手,意图拉着许辰的手,问道:“哪句话啊?”。

许辰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青年人的咸猪手,脸上依旧是亲切的笑容,嘴里说道:“当然是兄台的最后一句话了!实在是振聋发聩啊!”

“哈哈!我就说吧!还是有识货的人嘛!”青年人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脸上的肉块还一边抖动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块会笑的肥肉,那模样……恶心的让许辰直咽口水!

青年人笑过之后,又重新大声说道:“本来就是嘛!像礼仪这种高尚的东西,那些下贱胚子怎么可能学的会呢?”

青年人说这话的时候故yì

把声调放的很高,一边说还一边四顾着,仿佛是为了向旁人表示自己是个高尚的人似的!并且,接下来青年人为了展示他有文采的一面,还特意说了这么一句:“兄弟啊!大哥这话说的虽然很好,但是也不至于让你就变成聋子吧?哈哈哈哈!”

青年人这自来熟的本事比之许辰也毫不逊色,只是这效果嘛……

听完青年人的这话后,包括许辰在内的所有人一时间都全部惊呆了!随后露出的便是一阵强忍着笑意的那种痛苦的表情。哪怕是和他一同前来的那位瘦弱一些的年轻人也是一副抵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

看着青年人那爽朗的笑声,许辰确定了对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许辰“呵呵”的笑了两声,平复了一下想要笑冲动,接着青年人的话头说了下去。

“兄台真是好……好……好文采啊!”憋了半天许辰终于想出了这一个能让对方高兴地词来。

“哈哈,你也觉得我有才是吧!”青年人大笑说道,右手习惯性的伸出想要拍许辰的肩膀,只是许辰见状迅速的躲了过去。

“咦?”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年人停下了笑容,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凑到眼前看了看,再疑惑的看了看许辰,眼神中就透出了一丝探寻的神色。

青年人其实会武功!别看他这副纨绔的模样但好歹也算的上是家学渊源,只是他们家走的不是文道而是武道。青年人儿时被自家的老爹用棍子逼着修liàn

,十岁的时候更是受了天大的痛苦筑基成功,虽然只是堪堪合格,但是他用的药方是最好的那种,至于药材更是最名贵的,所以实力还是不错的!虽然这些年来疏于锻炼,但是手上的功夫还是在的。

刚才的那一下虽然是他无意识的动作,但是筑基高手的出手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看上去又身形瘦弱的少年们能够如此轻易躲开的。许辰这几个月也一直在跟着少年们练体,虽然只是五天一次,但好歹坚持了下来,在速度、力量和敏捷度上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平了!

青年人虽然张狂了一些,平时也是一副纨绔的模样,但是这不代表着他是傻子,相反,能在十岁就筑基的人,哪怕是家里给了很大的帮zhù

,但要是自己蠢笨不堪又不肯吃苦的话,是决计不可能在十岁就筑基成功的!

青年人最多算得上是不学无术,对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很是反感,只是如今这世道,文人的地位比武人要高,连他老爹都费尽心思要装文化人,更何况是他呢?

所以,会在这上面闹一些笑话,其实算不得什么。

青年人在许辰这么一下子避开之后,立马就察觉到了许辰的不同寻常,这也算得上是一个武人的直觉。

青年人立kè

停下了笑容,眼神渐渐转冷的盯着许辰,许辰这么亲热的凑上来,又如此赞同自己,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表现引起了关注的话,那么现在许辰这么一下,就让他明白了过来,这个少年别有用心啊!

许辰刚才的动作其实也是下意识的,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来和青年人套近乎的。耍猴嘛!没必要真的那么亲热!只是没想到这个满脸横肉的青年竟然如此了得!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异常!看来以后不能以貌取人啊!

既已如此,许辰放下了耍猴的心思,同样冷冷地注视着青年人,淡淡的说道:“堵门闹事,恐怕这也不是什么懂礼的表现吧?”

事已至此,这么一句话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哈哈哈哈!”青年人接着大笑,只是这一次眼神中透出的却是深深的冰寒。

笑完之后,青年人双眼紧紧瞪着许辰,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在说老子身份低贱吗?”

看吧!青年人真的很聪明,一猜就中!

第一百零七章 前奏(三)

【还差一章,明天补上!本来预计的今天这几章的主旋律都是轻松欢快的,只是……毕业离别真的挺伤感的,不到那个时候真的无法理解眼泪唰唰的流下来的感觉,每一次的分别都有可能是永别,这句话真的很残酷……抱歉!说多了!这几章现在只能写成这样了……希望各位书友不要怪罪……】

如果说之前的笑声中青年人还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的话,那么这一次的笑容就纯粹多了,那就是愤nù

!纯粹的愤nù



青年人家境虽然不错,但其实出身不好,他的爷爷就是个身份低贱的奴隶出身,只是后来跟着主人在战场上拼杀,一刀一刀的砍出了一份家业,传给了他的父亲。

而他的老爹也秉承父亲的遗志,男儿的功业就该去沙场上取回来,可以说他们家如今的地位都是他的爷爷和父亲两代人在死人堆里用带血的双手扒回来的,对于这些,哪怕是纨绔的青年人也是充满了感激的!

而如今许辰却刺到了可以说是他们一家人最深的痛处,那便是他们的出身!他的爷爷虽然最后换来了自由之身,但是这么一个奴隶的身份却像一个枷锁套在了他们一家人的头上,在这个门第观念依旧沉重的年代,他们一家人都在想尽一切的办法去消除这个卑贱身份带给他们家的影响。

但凡有人敢在背后说他们家的事,得知之后,他老爹便会操家伙冲上去,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的官有多大,照打不误!他的老爹便是用这种属于武人的朴素的法子维持着自家的威严,虽然鲁莽,却很有效,加上他老爹的身份,在这豫章郡即使是太守王冼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去招惹这个无赖般的疯子,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敢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门口的客人们都强忍着笑的原因。

背后说的人都会遭到如此待遇,更别提当面说这事的许辰了,继承了老爹优良传统的青年人,选择的方法也和老爹一样,卷起了袖子就准bèi

冲上去!

一直在留意这边情况的陆浩见状后,立kè

招呼兄弟们冲了上来,在许辰身旁摆好阵势,其速度迅猛无比,看的周围的宾客们都是一惊!

眼看大战就要爆fā

,忽然从门口传来一声怪叫,“哟!这谁啊?谁家的狗又没拴好链子了?”

“你他娘的说谁呢!”青年人一听这更加明显的侮辱,转身对着后头吼道。

“谁站出来不就是谁咯!咦?姓周的,你站出来干啥?”来的也是一个青年人,无视周姓青年的怒视,耸耸肩说道。

“你他娘的有种再说一遍!”周姓青年人瞪着刚来的青年喊道。

“瞎咋呼什么!怎么着?姓周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敢威胁我,你确定要怎么做吗?”新来的青年人眯着眼盯着周姓青年淡淡的说道。

“你!”周姓青年应该已经到了爆fā

的边缘,这从他脸上已经开始收缩的肥肉也能看的出来,只是这些筑基的高手们,不到最后,脑子里总会留着一丝清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姓青年不傻!他和他的老爹看上去虽然鲁莽,其实精明着呢!操家伙打上门去那也得看对象是谁!他们在豫章城虽然敢横着走,甚至于连王冼这个太守也不太放在心上,其实原因便在于王冼是孤身前来赴任的。

作为一个武者,他们不害pà

书生,甚至于内心深处鄙视这些只知dào

卖弄笔杆子的穷酸文人,虽是碍于世情不得不装出一副附庸风雅的模样,但是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身为武者他们只会对比自己更强的人感到畏惧,那便是宗师级的高手,要达到这个境界,周姓青年的老爹还差了那么一些。太原王家自然也有宗师级的高手,但是不多,更别说让他们派出一个跟着王冼千里赴任了。所以,周姓青年的老爹不怕王冼,却怕豫章城内的几家有着宗师坐镇的世家大族。

而恰恰,眼前这个刚到的青年人家里便有那么一个让他畏惧的高手存zài

,更悲催的是青年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竟然都是家里头有宗师的世家!

随着后面两人步入店门并且站在了青年人的身旁,周姓青年的愤nù

便消褪了很多,毕竟,找死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本来这事可以就这样了解了的,周姓青年虽然愤nù

却也无可奈何,等下自己找个台阶,再撂两句狠话就可以退场的。

只是刚来的那个青年人似乎对于让姓周的抢了这么久的戏份十分的不满yì

,也想要表现一番,于是乎便加了那么一句:“姓周的,我有没有种,其实你该去问问你娘的!”

青年的笑容十分暧昧,是那种是个男人都懂的暧昧!

“罗兴!老子今天要你的命!”周姓青年彻底爆fā

了,举起碗口大的拳头就冲了过去。

许辰见状,立kè

高声喊了一句:“柴七!”

站在一旁准bèi

了许久的柴七随即冲了上去,为了以防万一许辰今天把柴七叫了过来,反正最近这些天少年们都在上算术课,也没空接受柴七的训liàn

了,再者,比起柴七的苦训,大哥给的算术题那才真的叫一个煎熬!这种灵魂深处的折磨是一切的练体手段都无法达到的!

柴七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追上周姓青年了,一旁却闪过来一道灰影,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比柴七更快一步拦在了周姓青年的面前。

周姓青年的拳头朝着中年人的脸庞印了上去,中年人却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似乎没有肉体相交的声音,周姓青年人便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坐在地,还砸坏了许辰店里的几张桌椅。

眼看周姓青年已经无法在伤害到青年人了,灰衫中年人便又重新退到了青年人身后的阴影中,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周姓青年人爬了起来,愤愤的看了看青年人还有身后的中年人,吐出一口血沫,对着身后的瘦弱年轻人说道:“我们走!”

说完,便带着年轻人走了出去,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脸再留下来了!

“咦?怎么就走了啊!砸坏了人家的东西也不说赔偿一下吗?还真不能怪人家说你不懂礼呢!”新来的那个青年人真的是决心要将挤兑进行到底了!

周姓青年闻言转过头来,瞪着新来的青年人说道:“不用你教!老子明天就让人送钱过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真没劲!还以为能再玩玩的呢!”青年人一脸遗憾的叹息道。

“好了,罗兴,别闹了!”青年人身旁的一个青年说道。

“黄凯,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罗哥!兴哥也行!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罗兴皱着眉对着黄凯说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黄凯闻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罗兴,就转过头去了,什么话也没说。

“多谢各位兄台解围,小弟这厢有礼了!”许辰唤来几个伙计将这里打扫了一番,遂迎上来对着刚来的几个青年说道。

“呵呵,许老板啊!恐怕就是没有我们,你自己也能搞定这姓周的吧?长山岛的那般水匪可比这难搞多了哦!”罗兴用眼睛瞅了瞅许辰身后的兄弟们再指了指边上的柴七,对着许辰调侃着说道。

“呵呵,罗兄说笑了!”许辰也不接他的话,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

“你认识我?”罗兴对着许辰诧异的问道。

“呵呵,罗政罗世叔我还是见过一回的,也知dào

罗世叔有一风度翩翩,满腹经纶的儿子,只是一直无缘相见。直到刚才那姓周的喊出罗大哥的名字,我才突然想起这事来,想必罗大哥的家父就是罗世叔了吧?”许辰微笑着说道。

“哈哈,你小子果然反应快!没错!罗政就是我老子!风度翩翩嘛,那是当然的!至于这个满腹经纶嘛……嘿嘿,上回去了一趟滕王阁后,这个词我也没脸在你小子面前提了!”罗兴爽朗的大笑着说道。

“罗兄过谦了!”许辰说道,罗兴的这脾气倒是很合许辰的口味。

“哈哈,不提这个了!来我给你介shào

两个人!”罗兴笑着拉起边上的黄凯对着许辰说道:“这个呢!叫做黄凯,他老子叫黄宪,黄家的家主,估计你也见过。”

“他是我弟弟!”罗兴特意强调了这么一句。

没办法啊!这可是他老爹这么些年来和黄宪相比最得yì

的一件事了!他老爹罗政事事都想和黄宪扯一扯淡,争一争气,在生儿子这么重yào

的事上哪里能不争呢?在那段日子里,罗政那可是天天和媳妇关在房间里造人,终于,苦心人天不负,让他抢先一步把儿子生了出来!为这,罗政高兴了二十多年!

这么荣耀的事自然值得罗政还有他的儿子到处炫耀了!尤其是当着黄宪父子的面炫耀,那才更有味!

黄凯虽然无奈每次和罗兴一起出去都会被他拉着对人说这句,但其实也没有生气,挣脱了罗兴的手,整了整衣装,非常正式的向许辰见礼,许辰见状也正式的回礼。

“好了!好了!最看不惯你这婆婆妈妈的一套了!跟你老子一个样!”罗兴赶忙打断了黄凯二人,拉着许辰转到另一旁,对着他说道:“这一位就不用我介shào

了吧?”

“万兄,别来无恙!”许辰笑着问道。

来人便是万世俊了!给万家这些大家族的请帖,许辰也发了。只是发不发那是许辰懂不懂礼数的问题,但是人家来不来就得看他们的意思了,你不能不发,不发就是瞧不起他们,王冼的你都发了,要是漏了他们的,这不就成了对他们的挑衅了嘛!

但是他们却可以选择不来,因为这是他们这些世家豪族的权力,大家族们岂是什么人想要邀请就能邀请的来的吗?

所以许辰对这些大家族能不能来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对几个特别的家族多留了几种手段,确保他们能到场,毕竟这些人算得上是今天的主角。至于其他的家族许辰猜测他们最多派个管家之类的来,至于万家嘛,更是可能连管家都不会来,谁让人家的管家是宗师呢!

许辰是真的没有想到万世俊竟会亲自到来,不过既然来了,咱也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许辰向着万世俊见礼,不管今天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来了,那便是客人,就算有什么招,许辰他接着就是!又不是没有准bèi

……

第一百零八章 前奏(四)

“还好!”万世俊只是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对于上回在滕王阁夜宴上摆了许辰一道的事万世俊只字未提,仿佛从未有过这么一件事似的,既然对方未提,许辰自然也不会说。双方都是场面上的人,这种背地里厮杀表面上亲热的手段,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前些天,许辰的请帖送到了万家,万德昭只是顺手翻了翻便扔到一边去了,许辰的预计没有错,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们可不会卖你一个小乞丐的面子,许辰身上所有的身份加在一起都不够格请动他们。

至于那所谓的拍卖会就更不放在他们眼里了,你许辰前段日子还在街上乞讨度日,现在难道就能拿出什么他们没见过的好东西不成。至于那些新式家具就更不会放在他们眼中了,像那些实力弱小一些的家族还需yào

靠这些东西来彰显自家的面子,但是万家这样的一线世家是不需yào

那些外物的,就算没有这些,豫章城里又有谁敢怀疑他万家的底蕴呢?

所以,对于这些一线世家的到来,许辰今日是没有报什么希望的,反正今日的计划中也不需yào

他们的参与。黄凯和罗兴能来,可能是看在老师徐番的面子上,至于万世俊的到访,就真的有些出乎许辰预料了。

其实万世俊最近待在家中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上回的失利让他明白了自身的不足,加上他老爹对他适当的教导,让他在失败中着实学到不少东西,这些天来一直在家反省人生呢!

而上回滕王阁夜宴上出手摆弄许辰,虽说的确是出于心中的一丝嫉妒,但是不得不说,上回万世俊的出手真的老到了不少,对于时机的把握和内容的选择都可谓精准。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因为缺少实战经验才会造成上回的失利,如今受到老爹教育后也确实成熟了不少。

这一次,许辰的请帖到了他的手上,看完请帖之后,他直觉上感到许辰办的这个什么开张大典有些不同寻常,恐怕其中还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出于好奇,万世俊今日便来走了一遭。

许辰的热情受到了万世俊的冷对待,一时间场上的气氛也有了一丝尴尬,罗兴见状后,立kè

站出来活跃气氛,笑道:“哈哈,都站在这里干嘛!咱们还是先进去吧,别影响了人许老板招呼客人。”

罗兴的言语给许辰解了围,许辰笑了笑,伸手招呼来一个伙计,送三人去了二楼的雅座。今天是新店这边的大日子,许辰便停了崇仁坊酒楼的生意,把伙计们都调来新店,所以,近日虽然来了不少的客人,但是酒店的人手还是充足的。

罗兴三人走后,陆浩知dào

大哥一定有话要问便凑了上来,果然,许辰见他过来后,立马低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姓周的是谁?”

如今许辰身边的几个兄弟都开始有了自己明确的分工,老三铁牛依旧负责商业上的事,长山岛上的货栈和商铺还有东湖湖心岛上的作坊都由铁牛操持着,老四周康负责少年们的训liàn

以及湖心岛和家里一些要地的护卫,老二陆浩则负责整理分析各处的情报在和许辰一同制定计划时提供情报上的支持。至于石头嘛,毛还没长齐呢!许辰自然不会放心让他去独当一面。

朱大那边送来的情报,现在都需yào

在陆浩这里过一遍,毕竟事情越来越多,许辰已经不可能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了。所以对于这个陌生的周姓青年的来历,许辰相信陆浩这里应该有一些答案。

“此人叫作周宾,是个筑了基的高手!”果然,陆浩没有让许辰失望。

眼见大哥沉默倾听,陆浩又接着讲了下去:“周宾的老子叫作周刚,乃是豫章郡府军的首领,豫章折冲府的折冲都尉,从四品下的归德中郎将。”

豫章郡原为洪州大都督府,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军府,武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军队的数量也不少。虽然玄宗又给改回了豫章郡,并派了文官来统领军政事务,但其实王冼这个名义上的军方首脑在豫章郡的府军中是没有多少威信的,而这个周刚周朗将才是豫章郡军方的实jì

首脑。

听到这里,许辰皱了皱眉,他不知dào

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惹到了周刚这个豫章郡的军方第一人。虽说现在不是国朝初年了,武将的地位被文官们压制了不少,但是当街杀人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的!武将远比文官们来的更直接,可不会跟你皮里阳秋的瞎扯,是那种直接操起家伙就上的主。

许辰有些头大,想了很久依旧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周刚了,这种突然被人盯上的感觉实在不好,但是也不能一听人家的名号就吓得尿裤子不是?

“呵!周刚?原来他爹不叫李刚啊!”许辰用这么一句话强自冲淡了心中的那一丝烦躁。

不去理会陆浩疑惑的眼神,许辰重新打起精神,招呼起客人们来……

时间过得很快,刚才天边尚切能看见一抹落日的红晕,如今明月的光辉却也已经洒满了整个豫章城。

今晚的宾客们来的都差不多了,那些发了请帖又不能到来的客人,也大多回了一份贺礼表示歉意,最后算一算到来的人数和礼物,与当初发出去的请帖相差不大,许辰便也就不再等候了,直接吩咐王掌柜开始新店的开张大典。

新店内部的构造与崇仁坊的老店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许辰为了今晚的典礼特意做了一些变动,一楼的大厅里面摆放着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圆形木桌,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排列,随意而不拘谨,但是中间的空道却也能让人群快速的疏散,方便且安全。

每一排圆桌的高度都不一样,许辰直接在一楼的大厅中加了一层层的台阶般的宽阔平台,仿佛梯田一般,保证每一桌桌上的人都能清楚的看见前方许辰站的平台上的一切。

酒店的二楼呈半圆形,一间间的雅座如今正被帘子挡住了,外面是一条宽阔的过道,过道的边缘有着一排正好够到成人腰间的栅栏。

许辰所在的平台就像一个搭起来的唱戏的戏台,戏台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灯笼,灯笼被一层薄薄的轻纱围住了,众人只能看见透过轻纱传来的丝丝灯火光,至于整个灯笼的模样却看不清楚。

戏台已经搭好,今晚许辰准bèi

的大戏也将在此展开……

大典的第一步,先是许辰这个主人上台讲了一大推感激的话,然后,许辰还安排了一个和上回鱼市开张时一样的剪彩仪式,只是这一次的规格高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许辰特意清了王冼上台剪彩,王冼虽然便装前来,但是该认识的人还是认得出他来,再者他也想多卖几个人请给许辰,好让他慢慢的还回来,也就欣然答yīng

了。王冼一出场,许辰再去请的其他几位宾客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一场盛大的剪彩仪式完成之后,许辰命人将一个巨大的瓦罐抬了上来,许辰轻柔的抚摸着瓦罐,开口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今日,本店开张大典,承蒙诸位赏脸光临,在下深表感谢,为了答谢诸位的光临,在下特为诸位准bèi

了刚得的美酒一坛,免费请诸位品尝品尝!”

“这小子又要搞什么?”二楼的一间雅间内,许辰的老师徐番眼见自己弟子又在这么卖力的表演着,以往的经验告sù

他,许辰这是又要准bèi

坑人了。

二楼雅间的的帘子是特制的,从外面看来无法看见里面的情形,但是坐在里间的人却能透过帘子上的缝隙清楚的看清外面的一切,尤其是身处巨大灯笼底下的许辰,那脸上的一脸不舍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告sù

徐番,他又要坑人了!

许辰脸上带着不舍,但是又果决的出手将瓦罐上的泥封给拍开了,顿时浓郁的酒香便飘散开来。这个戏台是许辰特制的,在戏台的两侧许辰特意加了两个木制的大船浆隐藏在两个立着的大木箱中。如今泥封一开,戏台子下面藏着的伙计让木浆开始转动起来,酒香就顺着木浆转动带来的风迅速的扩散了出去,钻进了酒虫们的鼻子里。

“好酒!”

“美酒啊!”

“哈哈,光闻味道就知dào

是好酒!”

“许小子!快!快给我满上!”

……

随着酒香的扩散,整个酒店都沸腾了起来,喧闹的声音简直就像要把屋顶掀开似的!

许辰连忙吩咐伙计们端来瓷碗,一碗一碗的将瓦罐中的酒液倒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不想浪费一滴酒似的,而那些焦急等待的客人们则在位子上不断地咽着口水,奈何许辰的动作就是那么的缓慢……

“许小子,你咋他娘的这么慢啊!快点把酒给老子端上来!”这是一个性急的大汉,一双牛眼直勾勾的盯着台子上的瓦罐,恨不得立kè

冲上去!

“王胖子,嚷什么嚷,这么好的酒能不小心点嘛!要是吵到了许公子,浪费了美酒,老子跟你没完!”又一个心急的人站了出来,只是言语上却十分理解许辰。

场中的气氛很火爆,如今这年代没有几个不好酒的,奈何这年头酒的度数都不高,非得把酒当成白开水似的那么喝上几天几夜才能尽兴,只是酒是粮食酿造的,除了那些世家豪门谁又能这么疯狂的喝酒呢?

所以眼见这么一坛好酒的出现,哪怕是二楼的这些身份高贵的客人们也都有些坐不住了,当然,徐番除外!徐老师眼看着徒弟又在那里使欲擒故纵的手段,再想想刚才那“免费”的话语,差不多就把许辰的目的猜了出来。

眼看气氛调动的差不多了,许辰连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片刻之后,伙计们便端着一只只装好了酒的瓷碗给客人们送了过去。

那些早已等的心焦的客人们连忙站起身来,冲到伙计面前,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端起一碗酒,看着那洁白的酒液在洁白的瓷碗中流动,深深地闻上一口,还没有喝下,人就已经要醉了。

待真的将瓷碗中的酒液灌下去之后,当那种刀割般的灼烫感一直从喉咙延伸到胃里时,绝大部分的酒鬼们眼中都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哈哈哈哈,好酒啊!”

这一句话是伴随着泪水吼出来的……

当然,酒店里面也不全都是这种悲与喜交织的情绪。

二楼的徐老师绷着脸端过瓷碗喝了一口之后,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僵硬了。不是感动!不是吃惊!而是一种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靠!他娘的!这酒……他竟然兑了水!”

第一百零九章 前奏(五)

徐番的嘴很刁,这也是许辰这么多天来拿酒给惯出来的,喝了许辰那么多酒,不光酒量练出来了,这品鉴的功夫也差不了多少,酒液一入口,那酒香中股带着的一丝酸味绝逃不了徐番的舌头。

“这小子竟然在酒里兑了水!”这是现在徐番脑子里面一直在回荡的念头。

至于感慨许辰竟然敢这么做的想法,徐老师还不会有,别说是兑水了,就是哪天换成兑毒药,估计只要有需yào

,他的这个宝贝徒儿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干的。

“徐兄,徐兄!”徐番身旁的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眼见徐番如此模样,以为他也被这美酒惊呆了,没去介yì

徐番的失态,连忙出声唤回了失神的徐番。

“徐兄啊!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啊!得到了如此美酒却不珍藏起来,反而拿出了给大家分享,如此品行实在是难得啊!”旁边的文士接着说道。

“是啊!是啊!如此少年,实在难得啊!”另外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文士也出声说道。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平白喝了许辰的美酒,这在人家老师面前美言几句的事,这些文人们还是很乐意去干的。

听着身旁的好友们对许辰的赞赏声,徐番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看了看外面楼下戏台上一脸痛惜表情的许辰,再看了看身旁依旧在说许辰好话的好友们,徐番无奈的摇了摇头。

许辰家的烧酒已经酿出来有一段日子了,可是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外,许辰并没有大规模的推广开来,就连崇仁坊的酒楼中卖的也是兑了水的水货,喝起来虽然比平常的酒要好一些,但比起那些天下闻名的好酒又差了不少,所以也就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这是许辰刻意为之的,还是原来的原因,烧酒这种东西影响实在太大,这一点看看现在酒楼里面那些痛哭流涕的士绅官宦们就知dào

,要是许辰早些时候把烧酒拿出来,现在的他,估计骨头都被野狗叼走了。

如今的许辰至少在这豫章郡内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对于那些想喝酒的酒鬼们来说已经干不出为了一口酒就杀人的勾当了,而对于那些眼红烧酒利润的世家们,有了王冼和老师的大旗,他们在出手之前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了。而这些对于许辰来说已经足够了,只要有反应的时间,许辰就有把握应对突发的状况。

所以,今天许辰准bèi

将雪藏已久的烧酒推广出去,加点水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营销手段罢了。

许辰眼看着众人还沉浸在美酒的回味当中不能自拔,连忙趁机从戏台上窜了下来。

“王掌柜,快!快让戏班子们上去!”许辰一下戏台就连忙招呼王掌柜道。

片刻之后,依旧沉浸在回忆中的宾客们被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惊醒,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戏子们鱼贯而出,登上戏台后便自顾的表演了起来。

这年头的戏剧还停留在单纯的歌舞或者杂耍上面,还没有一个连贯的,有剧情,有台词,有表演的真zhèng

的戏曲出现。

许辰今天搞的这个便是借用了后世一些京剧的元素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演员们都是仓促上手的,表演上和后世的比起来恐怕连站大街的都比不上。只是所幸在许辰的严格要求之下,总算是把台词给记清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许辰找的都是杂耍这一行的老人,表演的经验丰富,不存zài

什么怯场的事,哪怕真有忘词的时候,也能靠着经验给圆过去。

新奇的表演吸引了宾客们的目光,客人们暂时忘却了对于美酒的怀念,开始专心的看着戏剧。

台上讲的是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故事,许辰把后世的演义故事搬上了舞台,薛仁贵的故事众人大多知晓,只是戏台上如此新鲜且带着一丝玄幻色彩的故事依旧牢牢地抓住了宾客们的心。

随着剧情慢慢的展开,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戏台上的表演的声音,众人忘记了刚才的悲喜全身心的投入到舞台上的戏剧中去了。

许辰见状连忙吩咐伙计们出去上酒上菜,伙计们都是被特训过的,走起路来又快又稳,却又不会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等到客人们在戏剧的间隙中回过神来时,便看到身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只是当他们打开酒坛,倒出酒液时,却无一不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是刚才的那种美酒!也是,刚才的那般美酒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来的,许老板有幸得了一坛,不自己珍藏起来,反而分给大家,已经是很难得了,又哪里能再去强求什么呢?

带着这种遗憾的心情,众人倒出坛中的酒,一口一口的喝着,只是珠玉在前,再喝这平时觉得美味的酒就有些味如爵蜡了。

便是在这种气氛之下,戏台上的风格突然为之一边,刚才还是温情脉脉的儿女情长,忽然间便转换成慷慨激昂的沙场拼杀。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交锋,酒楼里的观众们的心被台上戏子们的表演紧紧地攥住了,随着沙场上的两军强弱的转换,众人的心情也不断的起伏波动着。

被表演调动的口干舌燥的众人开始不由自主的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一口的灌着酒,只是再去想想刚才喝的美酒,观众们心里的无奈和遗憾便愈发的深了。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戏台上的表演渐渐接近尾声,许辰在*找到刘进,对着老刘头再次问了一遍:“准bèi

好了没有?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

“公子,放心吧!老奴绝不会坏了公子的事的!”刘进已经从许辰这里得知了一些许辰将要进行的计划,也了解到了自己在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作用,对于许辰的信任,刘进深受感动,这些天来不断地演练着,就是为了能在今晚把主人交代的事干好。

“好!记住特别交代你的事就好,其余的你自己只要圆过来就成!”许辰再一次的叮嘱道。

“好的,公子!”刘进重重的点了点头。

戏台上的戏剧终于完了,戏子们慢慢的撤场,回到*后,他们每人都会得到一份丰厚的报酬,也不枉费了他们这些天来的苦练。

戏子们下台之后,刘进便走上台去,向着宾客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出言说道:“欢迎各位前来参加许辰许公子新店的开张大典!在下刘进,在东城开了家木匠铺子,前段时间承蒙在座诸位的捧场,让在下这区区贱名也能进入各位大老爷的耳中,实在是荣幸之至!”

“今日,许公子新店开张,特邀在下参加,并让在下在此主持一个小小的拍卖会,之于这拍卖会究竟为何物,想来在座的只要见过在下的都能明白。”刘进接着说道。

“行了!老刘头,今天你到底准bèi

了多少套家具啊?我们这可都在等着呢?”出声的是一个世家的管家,平日里没少去刘进的家,拍卖会自然也没少参加,只是少有收获。今日的他,便是冲着老刘头的家具来的,谁让自己的老爷一直在家里催他呢?

“对啊!刘老板,这多余的话你就别说了,咱们几个不都是冲着你来的嘛?赶快开始吧!”这也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声音很大,措词也有些不太合适,仿佛没有顾忌许辰这个主人的意思。

“呵呵,诸位还请稍候,今天在下来此也是受了许公子的邀请,这拍卖会毕竟还是人家许公子办的,在下这个主持者好歹也要把人家老板交代的话说清楚不是?”刘进笑了笑说道。

“老刘头,你他娘的真啰嗦!有什么话快说快说!”台下的一个中年壮汉叫道。

刘进闻言笑了笑,对着台下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本次的拍卖会由在下主持,至于此次拍卖会将要拍卖的东西,想必诸位在许公子发出的请贴上也有大致的了解,至于具体的内容嘛,我这就先卖个关子,待会儿诸位就能亲眼见识到了。这拍卖会的规矩我就不多说了,没什么高深的东西,价高者得罢了!”

“好了,现在我宣bù

,本次拍卖会现在正式开始!下面就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样东西,诸位看好喽!”刘进指着伙计端上来的东西,对着台下说道。

酒店内众人的目光随着刘进的手指,看向那慢慢走上戏台的伙计,伙计只是个清秀的少年,众人又没有龙阳之好,自然不可能对这小伙计感兴趣,众人关注的重点是他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用红色的绸子盖着,一团高高鼓起的东西,也不知dào

下面具体是什么。

“诸位请看!这便是今天的第一件拍卖物品了!”刘进笑着对众人说道。

“刘进,你他娘的能痛快点不?每回都搞这一套,快把绸子掀开让大家看看是啥东西!”台底下传来一声抱怨的声音,看来是刘进家的老顾客了。

刘进微笑着看着台下,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忙说道:“好!诸位看仔细喽!”

说完,便伸手掀开了红绸子,只见那托盘之上摆放着的竟然只是一个酒坛!

酒坛不大,估计里面能装的酒绝不会超过十斤!

众人先是疑惑,许辰搞的这个拍卖会虽说肯定出不了什么稀世珍宝,但也不至于一开场只拿一坛酒来糊弄人吧?随即便有脑子转的快的客人想到了刚才喝的那一碗美酒,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至今还在喉咙里回荡着。

“老刘头,这……难道是?”一个宾客不确定的问出声来。

“这该不会是……”

“老刘,别卖关子了,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就是!就是!”

……

刘进闻言笑了笑,说道:“好!”

说完便伸出手去,排开了泥封,顿时一股比刚才还要浓郁一些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如今已经不需yào

多余的言语了……

“老刘,我出一百贯!这酒归我了!”刚才那个中年壮汉着急的站起身来,冲着刘进大喊道。

“王胖子,你他娘的没睡醒吧!一百贯就想买这样的好酒,做梦吧你!我出五百贯!”中年壮汉旁边一桌的另外一个中年人闻言连忙站出来反驳道。

“呵呵,两位未免着急了一些,在下还没说这坛酒的底价呢!”刘进笑着说道。

“快说!底价多少?”中年壮汉已经忍不住了!

“诸位听好了,这一坛酒的底价是一千贯钱!”刘进伸出一个手指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

“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贯!现在,诸位可以开始竞拍了!”刘进不管台下惊愕的众人,笑着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前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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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的后场,一间雅间内,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妇,少妇如今正惊讶的对着她身旁的一位白衣少年说道:“一千贯?你疯了吧?刚才那五百贯的你干嘛不卖?”

对着少妇连珠炮似的提问,少年只是平淡的回了一句:“愿意花五百贯买一坛酒的人绝不会介yì

再多花五百贯!”

果然,仿佛是为了验证少年的话,沉寂了片刻的大厅再次火爆了起来!

“我出一千一!”第一句加价的声音响起。

“一千二!”第一声还未降下去,第二声又响了起来。

“一千五!”

……

“好了,这位客官已经出了两千五百贯了!还有没有更高的?这坛酒的美味想必刚才大家已经尝试过了,如此美酒那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刘进接着蛊惑着台下的众人,说道。

众人想想刚才那种终身难忘的味道,再看看眼前这孤零零的一坛美酒,咬了咬牙,又站出来接着竞拍。

“我出三千贯!”这个声音再次挑起了新一轮的竞价狂潮!

“三千五!”

这一个声音已经带着凶狠了!只是,竞价的浪潮却不会因此而终结……

“老子出五千贯!我看谁敢跟老子抢!”那个第一个出声的那个被称作“王胖子”的中年壮汉双眼通红的对着在座的众人吼道。

眼看着壮汉如此模样,台下的宾客们沉默了。

“这位客官出了五千贯了!还有没出价更高的?要知dào

这可是……”刘进非常到位的诠释了一个奸商的角色。

“知dào

你老母!刘进,今天这酒,老子是要定了!谁也别想跟老子抢!”壮汉看样子已经陷入了疯狂,说出的话也不再经过大脑了。

“这……”刘进犹豫了,在看到角落里一面小镜子中传来的许辰的手势时,刘进知dào

该怎么做了,许辰那是收手的意思。

“五千贯一次!”

“五千贯第二次!”

“五千贯第三次!”

“成交!”

随着刘进的话语说出,一声清脆的木槌敲击铜锣的声音响起,那个出了五千贯巨资的壮汉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五……五千贯?!你……你这压根就是在抢钱!那坛酒的成本才花了不到五百文而已!你竟然卖了五千贯!整整一万倍的利润啊!”*雅间,红衣女子的声音已经尖锐到刺得许辰耳膜生痛了!

好在这间房间是特制的,加了隔音层,里面的声音外面听不到,不然光是这一声叫声就能让外面那群疯狂的人清醒过来。

“秋姐,咱能别这么大声吗?回头把人引来,还以为我又对你做了什么呢?”许辰用手揉了揉耳朵说道。

红衣女子自然就是耿燕秋了,前几天她带着制好的第一批成酒来到了豫章城,听闻许辰要在今晚卖酒,便起了心思想留下来看看,许辰也只好由她去了。

“你……你这是抢钱!”耿燕秋依旧沉浸在被刚才那火爆的场面所带来的惊讶中。

“唉……秋姐啊!这做人呢,千万不能忘本啊!”许辰重重的叹了口气,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耿燕秋。

“你什么意思?”耿燕秋瞪着一双美目盯着许辰问道。

许辰无视那一双美目中射出的锐利光芒,脸上依旧还是那副表情,说道:“秋姐,咱这好日子才过几天啊!你怎么就能把老本行忘了呢?”

“您可是强盗啊!还是个强盗头子!这抢钱的事,您以前少干过吗?”许辰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耿燕秋问道。

“我……我可没你这么狠!”耿燕秋一时语塞,尤自嘴硬的说道。

“呵呵,我这可是你情我愿的,我可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非要让他给钱啊!”许辰强调着说道。

“可是你……”耿燕秋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三当家说不出什么来是因为她看不懂许辰的手段,但是场上这么多人总有看得懂的,比如楼上那位一直在内心叹息着的徐番,徐老师!

“五千贯啊!合着我前几个月可算是把全大唐一年的赋税都喝进肚子里了!”徐番摇了摇头,在内心深处自嘲道。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徒弟这赚钱的本事,只是像这样疯狂的场景却是他还没有料想到的,看来以后他必须提高对这个徒儿的预期了!

徐老师的感慨还没有结束,就被楼下突然间的寂静惊动了!

只见戏台的楼梯上正又有一位清秀的伙计托着一个和刚才一样的托盘走了上来,一样的红绸子,一样的一团高高的鼓起。

伙计在戏台上站定后,刘进笑着看向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的众人,还没开口,便被人着急的出言打断了。

“老刘头,你……你他娘的别告sù

我,这……这又是一坛酒吧?”刚才那个“王胖子”一见这场景连忙站了起来冲着刘进大叫道。

“呵呵,我刚才可没说这酒只有一坛啊!”刘进笑着说道。

“刘进,你他娘的说什么?”王胖子急了!刚才他要是知dào

还有同样的酒,他怎么可能拼着大出血出五千贯买这么一坛酒呢?

“呵呵,刚才是在下疏忽了,为此我在这向诸位配个不是!这种酒嘛,是长山岛的一个客商委托我们这次的拍卖会进行拍卖的,数量有限,不多,也就十坛!至于许公子的那一坛,是那个客商为了答谢许公子,特意送给他的!”刘进按照许辰的吩咐,眼看有人站出来反对,连忙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其实也是因为许辰现在的实力尚且不足的缘故,不然深知拍卖会规则的王胖子是绝不会站出来说这种话的。

“王胖子!怎么着?今天好威风啊!人家刘老板早就说了,出价自愿,价高者得!怎么?现在买下来了又想后悔了?真不嫌丢人啊!”壮汉边上的那位中年人似乎和他的嫌隙颇深,今天一晚上都在针对着他,眼看王胖子出了这么一个大丑,自然乐见其成。

“你!”王胖子把头转了过来,对着旁边的中年人。

“我怎么了?哟呵,怎么着?今天你王胖子是准bèi

和老子干一场是不?”中年人盯着王胖子那愤nù

的脸,笑道。

“行了,王兄!拍卖会你也不是第一回参加了,这规矩你也熟悉,这一回的确是老刘头有些不对,但是这买卖却是公道的,你就别闹了!快坐下来吧!人家老刘头还要继xù

呢!”王胖子身后坐着的一个中年人出言当起了和事佬。

看来这个人的威望不低,王胖子闻言虽然还是有些气不过,但好歹坐了下来。

刘进眼看风波平息,连忙出言说道:“罪过!罪过!都是我老刘头一时失误害的这王老爷吃了亏!这样吧,等过几天我一定亲自给府上送上一套精致的家具,以表示在下的歉意!”

王胖子眼看刘进如此让步也不好再说什么,众人看到刘进这番做法也就原谅了刘进刚才的“失误”,反正不是自己亏钱,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好了,现在拍卖继xù

!如今王老爷已经拍得了一坛美酒,加上眼下这坛,在下这里总共还有九坛,按照那位客商的要求,这九坛美酒必须得一坛一坛的拍卖,眼下咱们就开始竞拍这一坛了!这一坛的底价依旧是一千贯,规矩还和刚才一样,现在,诸位可以开始竞拍了!”刘进特意解释了一下酒的数量以及拍卖的方法,遂开始了新一轮的拍卖。

有了刚才的经lì

,这一回的拍卖就显得有些冷清了,王胖子的那么一闹,虽然没什么结果,但是也把众人从刚才的那种疯狂中唤了回来,加上众人都知dào

接下来将还有八坛美酒,所以这一回的拍卖就理智了很多。

加了半天的价,无论刘进怎样的蛊惑,这一坛酒的价钱依旧未突pò

两千贯,最后以一千七百贯成交。

“哈哈!看吧!人家都变聪明了,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戏台后面的房间里,耿燕秋欢快地对着许辰叫道。

许辰回过头来,盯着她看了看,最后撇过头去,嘴里冒出一句:“胸大无脑!”

耿燕秋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了胸,随后才发觉今日的她穿的已经是秋衣了,胸口的那抹雪白早就被厚厚的衣衫遮盖了起来。但是却依然止不住她的愤nù

或者说是羞怒!

“你说什么?”耿燕秋再一次展现了她那完美的女高音。

“瞎咋呼什么!”许辰也有些恼了,这女的是不是有脑子毛病啊!

“别忘了你可是在这酒的生意里占了四成的份额的!你不想赚钱的话就直说,我再去找别的人合zuò

!”许辰愤nù

的对着耿燕秋叫道。

耿燕秋眼见许辰生气了,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说些什么,支支吾吾的低着头在那低语着。

其实耿燕秋哪里会不知dào

这生意里也有自己的一份,只是每一次和许辰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出言挑衅许辰,仿佛是在用这种方法来吸引许辰的注意似的,如今看见他生气却又有了一些患得患失……

不去理会耿燕秋这个少妇的小女儿心态,许辰接着关注着外面的一切。

酒的拍卖正在有序的进行着,和许辰事先预料的一样,除了第一坛许辰故yì

耍了个心眼卖出了天价之外,第二坛和第五坛的价格一直是在低线徘徊,没有一坛的价格超过两千贯这个关口。

直到第六坛开始,成交价格开始渐渐回升,毕竟众人也知dào

美酒所剩无几,便开始慢慢的提高了价格。

第六坛以两千五百贯成交,第七坛两千八,第八坛两千九,第九坛更是一下子窜到了三千五。

当最后一坛酒开始拍卖之时,其火爆的场面简直不亚于第一坛,最后虽然没有超过第一坛的价格,但依旧拍出了四千贯的高价!

第一轮的美酒拍卖到此结束,不管客人们的眼神中带着多少期待,刘进依旧没有让再多一坛的美酒出现。

为了准bèi

下一轮的拍卖,刘进给了大家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这也是许辰的吩咐。情绪的调动讲究一个张弛有度,要是一味的压迫这些客人的神经,许辰真的害pà

把他们吓出什么毛病来,毕竟这年头的高血压患者也不少。

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内,二楼徐番的神经也得到了一个短暂的休息。

“他!他竟然用几坛子兑了水的酒卖出了将近四万贯的天价!”

不比身旁这些只是在单纯的感慨世家钱多的好友们,徐番可是明明白白的知dào

许辰所有的手段的,只是对于这个徒儿的手段竟然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一时间也有些接收不了。

惊讶的不只是徐番,在二楼的另外一间雅间内,罗兴正拉着万世俊问道:“二公子,你刚才干嘛拉着我啊?这酒这么好,花个几千贯买来尝尝也不错啊!”

“呵呵,罗兄莫急!这酒嘛,估计咱们的许老板那里还有!”万世俊笑着说道。

“好手段啊!果然是好手段!将几坛一样的酒卖出不一样的价钱,最后得到的总价想必早已远远超出了预期,这种手段果真是不凡啊!”和徐番一样,万世俊也在心中认定,这一切都是许辰在幕后安排的。

“二公子是说,这酒是他许辰的?”罗兴也不是蠢人,万世俊这么一说,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老罗,你笨啊!这明显是一出双簧好吧?”同桌的黄凯也出言说道。

“什么?”罗兴这回倒是真的惊讶了,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个罗兴那可真是一个老酒鬼了!自从刚才一开始尝了一碗许辰送上来的酒后,他的那魂儿早就被勾走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其他的东西。

“呵呵,罗兄要是不嫌弃,不妨钻到这木桌底下去找找看,我猜这桌子底下必定有东城刘家木匠铺的独特标示!”万世俊用手指敲了敲木桌,笑着对罗兴说道。

罗兴闻言,看了看万世俊,再看了看黄凯,随后竟然真的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片刻之后,罗兴又钻了出来,大声说道:“他娘的!还真有!”

黄凯和万世俊这下倒是被他的行为给惊住了,咱这只是随口说说的好不?你这么一个世家大族的大公子也没必要真的钻桌底吧?你就不会让人把桌子翻过来再去查找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奏(七)

【上了首页风云榜了!!小天会再接再厉,争取写得更好!也请各位书友们多多支持啊!多收藏!多票票!】

“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在酒楼一楼的大厅内响起,那是戏台之上的刘进双手拍击发出的声响。

酒楼里的宾客们听到响声之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视线慢慢的重新汇聚到那戏台之上,想必那所谓的第二轮拍卖就要开始了吧!

果然,刘进等大厅安静之后,操着那张长了皱纹的老脸依旧和煦的对着台下的众人笑道:“诸位!想必刚才的拍卖一定没有让大家尽兴,没有关系,接下来的拍卖将会更加的精彩!已有收获的客人们,老刘头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而那些刚才失利的朋友也无需气馁,接下来的宝物那才是真的宝物!”

“下面就有请宝物登场!”刘进十分夸张的大叫了一声,转身对着后面的伙计说道。

伙计得令之后,一个一个有序的登上戏台,这一回的戏台上趁着刚才休息的间隙,许辰特意让人摆了一排的木架子,伙计们将托盘端上来之后,小心翼翼的将托盘轻轻地的放到了木架子上,然后转身退下,却没有再让伙计们端着托盘。

台下的宾客们从这个细节中也看出了主办方对这些新的拍卖物品的重视,刚才的那种美酒就已经算得上是奇珍了,如今竟然还有比这更珍贵的,就这么一下小小的动作,就成功的将宾客们的好奇心调动了起来。

“呵!这姓许的小乞丐还挺会故弄玄虚的嘛!”酒店二楼靠近最东边的角落里,也有一间雅座,如今这间雅座内一个稍胖些的青年正对着另一个偏高瘦的青年说道,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屑。

“是有一些!不过,宗保,这小子的手段倒是还有些高明之处的!”那个高瘦青年说道。

“大哥,我知dào

!这家伙要是没有点本事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从一个乞丐走到今天这地步!”稍胖的青年人嘟嚷着嘴说道。

另外的一个青年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不管如何愤nù

,都不能丧失了理智,不然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好了,哥!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咱能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吗?像个娘们儿一样的!”稍胖的青年不耐烦的说道。

“呵呵。”高瘦的青年眼见弟弟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其实弟弟本来不是这种愤nù

起来就会丧失理智的人,只是王琳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弟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如此动心过,这一点,做哥哥的非常了解!

只是,当日王冼无情的拒绝本就让他们兄弟俩颜面尽失,再得知王琳竟然会看上一个乞丐出身的穷小子之时,弟弟本就火爆的脾气一下子便被点燃了!

偏偏前几天,这个不知好歹小乞丐竟然还给他们家递了一张请帖,想要邀请他们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开张大典。这不是开玩笑嘛!他们卢家好歹也是千年的世家,家里也没长辈,他和他的弟弟便算是卢家的家主了,这等身份怎么可能去出席这种没有档次的聚会呢?

没错,雅间的两人便是卢家两兄弟,卢宗泰和卢宗保了!他们家的请帖可是许辰特意发出去的,而且为了确保他们能够到来,许辰还给柴老传了信,计划了一大堆可能遇见的状况,设计了相应的解决方案,总之一句话,必须让他们今晚到场!

而也不出许辰所料,卢宗泰在接到请帖之后连看都没看直接就给丢在地上了,前去递送请帖的柴老正准bèi

捡起请帖并按照许辰事先交待的话开始行事,却没想到在柴老之前还有一个身影更快的捡起了地上的请帖!

那人便是卢宗保了!

卢宗保的目的也很明确,他要去!当然不是真的为了去祝hè,而是和周宾一样是为了砸场子的!

当然,卢宗保可比那周宾聪明多了,没有一开始便在大门口闹起来,而是平静地进到酒楼坐下,他这是在等待时机,既然决定出手,自然要一出手就让许辰今晚混不下去!

而这个许辰召开的所谓的拍卖会便是他看准的时机,拍卖会的规则他都已了解清楚,不算什么高深的玩意儿,卢宗保只看了一遍便找到了其中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准bèi

“流拍”!当然,卢二公子并不知dào

这么个专业的名词,但是却不妨碍他准确的用出来。他准bèi

到时候出高价将东西拍下来,完了之后推说自己没带钱,让他们把东西给他送到家里去,这东西只要一到了他的地盘,付不付钱那就很难说了,至于别人的闲言碎语他不在乎,到了他家那还不是他想说啥就是啥,谁又敢反驳呢?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许辰竟然真的能找到价值不菲的东西!更没想到的是,不过就这么一坛酒而已,他竟然能卖出五千贯的天价!

卢宗保沉默了!他什么也没干,眼睁睁的看着许辰把十坛酒一一卖完,也没有出价。不是良心发xiàn

!而是,我们的卢二公子,他……没钱了!

谁又能想到这么个拍卖会竟然会如此火爆,卢宗保知dào

就算他出手了,也绝对抢不过这些已经疯狂了的酒鬼们,他出手了也只不过是为许辰多拉高了一些价钱罢了!

至于,在这些酒上耍心眼,他还不敢!没什么其他的原因,看看这些疯癫的人就知dào

了,要是他敢流拍,买了好酒不给钱,立马会被楼下的这群人撕碎的,哪怕逃回家,从此之后他们卢家的声誉便会毁于一旦,他们卢家也就别想再在豫章城立足了。

本来的计划是挺好的,无论许辰拍卖什么他都可以用回家取钱的借口混过去,毕竟只是一些物品罢了,就算名贵一些,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到时候哪怕自己不付钱也可以圆过去,同时还能摆许辰一道。

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许辰拍卖的竟会是如此惹眼的美酒,还用高明的手段将一坛美酒拍出了天价,原来的计划此刻已经用不了了……

如今的卢宗保,内心十分的郁闷,他愤愤的盯着下方的戏台,嘴里不断的嘟囔着,都是些骂许辰的话语。

只是,他又不知dào

的是,这一件雅座是柴老和许辰串通好了之后,特意引他到这间房间来的。

这么一间看似角落里的雅间,自然也有着它的独特之处!

从这间雅间门前的栅栏往下看,看似是正对着一张圆桌,楼底下也是空空如也。其实不然,在这角落里的一块地方,许辰利用了一些立体错觉,看似正对着的圆桌,其实向边上偏了不少,而看似已经接近的墙壁,其实和真zhèng

的墙壁之间还留有着相当大的一块空间。

在这块空间之内,有着一间隐蔽的房间,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唯一的出口也在酒楼的后厨。

如今,这么一间小屋子内,许辰和陆浩正对着眼前的两块巨大的玻璃镜子仔细地看着。

那两块玻璃镜子上赫然显示的竟是楼上雅间内的场景,卢宗泰和卢宗保两兄弟脸上的表情清晰的显现在镜子上,甚至于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一丝不落的传到了许辰他们的耳中。

这显然不是什么魔法,只不过是潜望镜和传音筒的开放性利用,这两样东西,许辰在小学三年级就会制作了,如今能够支配的资源更多了,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是小时候的那种玩具了!

他们所在的房间正对着上面的卢家兄弟所在的雅间,雅间内的各个角落里藏着一块又一块隐蔽的玻璃镜子,全部被做成了装饰品或者家具的一部分,从外表看上去绝对无法发xiàn

他们的存zài

,至于那几个巨大的瓷瓶瓷罐则很好地充当了听筒的角色。

就这样,卢家两兄弟就像两个脱得精光的裸男展现在许辰他们的面前。

许辰自然不会对他们的身体感兴趣,许辰感兴趣的是他们的表情还有谈话的内容!

“大哥,这个卢宗保好像对你怨念颇深啊!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陆浩盯着玻璃镜对着许辰问道。

许辰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头大的模样说道:“我哪知dào

!今天真是他娘的走背运,连续出现两个莫名其妙的敌人!”

“呵呵,怕什么!咱们接着就是!”陆浩自信的笑着说道,随后又带着一丝庆幸的说:“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就更容易实现了!”

“呵呵,那还得看咱们的二公子们能学到多少了!”许辰也笑了笑说道。

……

“二公子,你说这许小子这回又准bèi

玩什么啊?”二楼的另外一间雅间内,罗兴对着万世俊问道。

“不知dào

!他给咱们发出的请贴上只说了今晚会拍卖刘家铺子的家具还有一些外地客商托付的商品,呵呵,也不知dào

这些外地客商都是哪里来的!”万世俊笑了笑说道,既然今晚的这一出戏都是许辰自编自导的,那么这所谓的外地客商是否真的存zài

就很值得商榷了。

“刚才这老刘头可是说了等下拍卖的都是珍宝啊!也不知dào

会是什么珍宝?”罗兴带着一丝好奇说道。

“这个嘛,要说之前我还真不信他许辰能有什么好货,但是刚才的那酒一出,我倒真有些好奇了!”坐在旁边的黄凯接过话头说道。

万世俊闻言,笑了笑,说道:“我看不管待会儿出来的是不是宝贝,咱们的许公子都能把他卖出宝贝的价钱来!”

“没错!”黄凯点了点头,十分赞同万世俊的看法。

至于罗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伸长了脖子透过帘子向着一楼的戏台上看去。

戏台之上的刘进却依旧只是慢慢的,慢慢的指挥着伙计们小心的地搬着东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奏(八)

“老刘,刘老板,咱能别老是这么吊着行不?痛快点啊!”那个花了五千贯买一坛酒的“王胖子”实在受不了刘进着婆婆妈妈的架势了,遂出言道。

“就是啊!快点把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有了带头的,起哄的人自然也少不了。

其实,今天来的客人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本不会如此孟浪,只是刚刚那场火爆的拍卖会将他们的那颗波澜不惊的心搅得躁动不安了起来。加上许辰今晚供应的酒虽然不是那种经过两次蒸馏的高度酒,但是如他们这般豪饮之下,要说丝毫不受影响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这一切,当然也是许辰事先推敲过的!毕竟场面越火爆,拍卖的热度也就越高,许辰最后能赚到的钱自然就会多很多。

刘进眼看半醉的宾客们有些不耐烦了,遂笑了笑,对着众人抱了下拳,口中连忙说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现在,第二轮的拍卖会马上开始!”

刘进说完之后,对着台下做了一个手势,“铛!”顿时一声洪亮的锣声响起。

大厅内的灯光竟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黑暗刹那间笼罩在宾客们的眼前,心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可还没等宾客们叫出声来,大厅内的灯光又一次亮了起来,只是这一回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灯光那么简单了……

“这……这是……”

整个酒楼的大厅内亮起的不是那种淡黄色,昏暗的灯光,而竟是那色彩斑斓的彩光!

五颜六色的光芒竟然还在不停地转动着,晃动着的光芒将整个酒楼映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我这是到了仙境了吗?”

“咦……今天我怎么醉得那么快啊!”

……

没有一个人相信眼前的一切会是真实的!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不过是醉酒之后眼中出现的恍惚幻觉罢了!

哪怕是楼上那些自以为见多识广的人,此刻也被眼前的一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宗保,这……这是?”那间特制的雅间内,卢宗泰满脸呆滞的问着他的弟弟。

卢宗保此刻脑中也出现了一阵恍惚,但是随即便清醒了过来,出声道:“哥,这大概又是那许辰搞出来的什么鬼把戏!”

“哦……”卢宗泰依旧呆滞的应道。

二楼里,徐番所在的房间,徐番身旁的那些文人好友,此刻已经停止了高谈阔论,每个人的双眼都直勾勾的盯着那四处乱射的彩光,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仙境!仙境啊!”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这是徐老师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徐番刚才只是惊讶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这一定又是他那宝贝徒儿搞出来的!

二楼上还有许多同样呆滞的言语……

“二公子,这是……”罗兴瞪着一双大眼对着万世俊问道。

“不清楚!不过绝不是什么鬼怪之物,八成是许老板搞出来的!”万世俊非常肯定的答道。

“没错!咱们接着看就知dào

了!”黄凯也出言说道。

……

彩光到处乱射,忽然间又是一声锣声,四处飞射的彩光停了下来,但戏台的正上方却又亮起了一排十分明亮的光束,光束聚集在一起,发出比平常要亮数倍多的光芒,照射在戏台之上,顿时将戏台照的比白昼之时还要明亮。

与之相比,宾客们所在的看台区,此刻却是暗暗地一片,不过这种时候也没有人会去计较这些了。

渐渐地,戏台上方的那一排光束开始慢慢变暗,同时一阵鼓乐之声响起,戏台子台面上最边沿的地方也有左右两排光束亮起,只是这里的光就显得柔和了许多了。

透过这一排平行的光,宾客们这才发xiàn

戏台子的后方竟然挂起了一块巨大的白布,光束射在白布上面,显得那么的苍白。

鼓乐之声后,是多种乐器的组合音响,一曲带着淡淡的忧伤的曲子缓缓地传了出来,戏台子周边,许辰稍微加了一些扩音的东西,以便台上的声音能够清晰的传到众人的耳中。

“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爱恋千年孤独,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我是一只守侯千年的狐,千年守侯千年无助,情到深处看我用美丽为你起舞,爱到痛时听我用歌声为你倾诉,寒窗苦读你我海誓山盟铭心刻骨,金榜花烛却是天涯漫漫陌路殊途……”

一个轻柔的女声便伴随着这忧伤的曲调缓缓地轻声唱了起来,调子很古怪,和当世的任何一个曲牌都不一样,但是听上去却是那么的动人,虽然歌词浅显易懂,但是在此刻,所有听到这首歌曲的人却绝不会对它生出粗鄙不堪的评价。

就在台下的宾客们还在寻找声音从何而来的时候,戏台上的那块大白布上竟赫然出现了一只尺长的狐狸!看看那颜色,竟然是白的!

……

“唉……可惜了!林晋到现在还是吹不出那种带关节能活动的玻璃品来,不然今晚的这场皮影戏就能更生动一些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呆板。”戏台子后面,许辰一脸无奈的对着身边的老三铁牛说道。

许辰刚去那间隐藏的房间看一会儿卢家兄弟的表演后随即便出来了,留下陆浩继xù

在那里监视他们的举动,自己却跑来戏台后场,看看今晚准bèi

的压轴大戏能不能如期上演。

铁牛听见大哥的叹息,只好笑着说道:“这样也不错了!反正咱们的重点是在那些玻璃上面,至于能不能动,我想这些买家是不会介yì

的!”

“呵呵,也是!”许辰也笑了笑,说道。

戏台之上的大白布上,白狐的故事依旧随着那首忧伤的歌曲缓缓的演绎着。

很快,洁白的狐狸在碧绿的竹林之中遇到了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青年文人,随后便是白狐常伴青年左右,陪伴着青年每一个苦读的日子。

后来青年人进京赶考,白狐不忍离别,遂幻化成一位白衣女子一路跟了上去,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青年金榜题名,却娶了一位宰相的千金。然后,在青年洞房花烛的那一夜,白狐出现在青年的面前,带泪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青年,青年问她是谁,可是耗尽了全身法力的白狐却不能开口说话。

再后来,青年的妻子带着一帮家丁赶来,白狐拉着青年的手,双眼中透出的是苦苦的哀求,想让青年跟她一起走。只是,十年寒窗,一朝及第,青年一生的梦想都寄托在这上面,又岂是眼前这么一个陌生的少女能够撼动的呢?

虽然青年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但是未来的荣华富贵却勾住了他的心神。

最后,青年的妻子赶来,白狐的法力也渐渐消失,狐狸的尾巴也露了出来,在快要变回原形之时,白狐终于吐出了三个字:“跟我走!”

迎接她的确是青年冷漠的表情和家丁们带着恐惧的乱棍。

身受重伤的白狐逃出了青年的府邸,拖着重伤的躯体,白狐在青年的府邸外面整整徘徊了三个月!只是,却依旧没有等来她要等的那个人。

最后的一幕,便是那孤独的白狐慢慢地走进竹林深处……

整个皮影戏,或者该说是玻璃影戏,其实很短,一首《白狐》唱完,剧便终了。

但是,带来的影响却是空前的,一楼的大厅里坐着的大多是半醉的汉子们,听到那动人伤感的音乐,身心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浮动,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便被这短剧深深地触动了,很多大汉都流下了宝贵的泪水。

至于二楼的最大的最中央的那一间雅间内,王冼所在的房间里,此刻早已被抽泣和泪水所弥漫。

王冼这么个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官僚自然不会被这种东西触动的掉泪,哭的人自然是那两个女扮男装前来的少女。

“呜呜……小姐,那个白狐真可怜!”丫鬟画屏抹了下眼泪对着身旁的小姐说道。

“嗯嗯……她太可怜了!”王琳这一会也忘了去提醒画屏的错误称呼,因为她也被这短剧深深地触动了。

但是,如果光是感慨的话实在不能显示出我们王琳同学的霸气来,所以她又给加了一句:“那个男的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可是随后,两个少女竟又默契的抱在一起,再次痛哭了起来。

身旁的王冼已经不能阻止这两个悲伤的女人了,只能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去理会我们太守大人的无奈,就在短剧结束一刻钟后,一声清脆的锣声再次响起,随后戏台上方的那排聚光灯再次强烈的亮起,随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刘进缓缓地走上了戏台。

刘进一上台,抬首望了望台下的众人,微微的笑了笑,众人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尴尬,毕竟刚才的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可是都哭出了泪来的!

刘进依旧微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嘲讽或是挪揄,刘进什么也没有说,伸出右手,重重的打了一个响指,当然这也是跟许辰学的。

随着响指声响起,戏台上的彩光束开始乱窜,但片刻之后却又汇集到一块,正是戏台上面摆着的那几个支架,上面摆放的托盘上依旧蒙着一层厚厚的红绸子。

这一回,刘进没有再卖关子,又是一声响指,托盘上的红绸子应声落下,顿时,强烈的光束聚焦在那托盘之上。

立kè

,又是那五彩斑斓的光芒闪烁在宾客眼前,只是这一回这一些光芒没有到处乱晃,因为所有的光芒都聚在了一起!

那便是那托盘之上的东西!白的,红的,黑的,蓝的……各式各样,各种颜色都有!

刘进又笑了笑,随后大声说道:“好了!诸位刚才欣赏了一段美妙的歌剧,想必诸位一定被那斑斓的彩光所吸引!没有关系!不必羡慕!这一切,你们都可以拥有!你们也值得拥有!”

“现在!我们今晚第二轮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随着刘进激昂的声音,再一次的火爆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奏(九)

【四千六百字大章,求红票!求月票啊!】

“这是……宝石吗?”戏台之下的一个宾客瞪着一双牛眼,目光呆滞,愣愣的说道。

听到这话之后,立马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道:“不!不是宝石!那红的和绿的还好说,可是你们谁听说过有白色的宝石啊?”

“这话在理!老赵卖了这么多年的珠宝,这双招子想来差不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人赞同道。

“那这是?……”

面对宾客们疑惑的眼神,戏台之上的刘进也不准bèi

再卖关子,今晚所剩的时间不多,还是得尽快完成公子交代下来的事。

刘进面对着台下的众人笑了笑,说道:“诸位,这一些东西不是宝石,而是琉璃!”

“什么?琉璃?这上面的竟然全是琉璃?”此时此刻,酒楼内的所有宾客都被刘进的话惊住了。

但是立马就有见多识广的人站出来反驳道:“不可能!琉璃明明是绿色的,成色好一些的也不过是一些淡绿色的罢了!绝不可能有这么透亮,更别说这些红的,黄的了!”

那个做珠宝生意的老赵也出言道:“没错!琉璃不是这个颜色!”

看见权威人士的发言,宾客们也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戏台上的刘进。

面对众人的质询,刘进却也不急,依旧平和的笑道:“赵老板是珠宝业的行家,这眼力劲嘛也是大家伙有目共睹的。这样吧,既然诸位都对这东西有些怀疑,那在下便请赵老板上台来为大家伙掌掌眼,把把关,另外诸位也可以推选两个信得过的人一同上台来瞧瞧。”

听见刘进说的这话,宾客们也纷纷满yì

地点了点头。对这些陌生的东西,今晚来的这些在俗世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自然会保留着一份应有的谨慎。毕竟这些东西到时候可是要他们花钱买回去的,谁的钱也不是白捡的不是?

很快,台下的宾客们便推选出了三位代表和老赵一同上了戏台,刘进让到一边,以便四人能够更近一步的观察这些拍卖品。

四人小心翼翼的靠近戏台上的支架,轻手轻脚的拿起支架上的那些东西,不管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单就光看这外表就知dào

一定是宝贝,不小心一些不行啊!

“这……”老赵来到的是中间的那个支架,之间支架上摆放的正是刚才在白布上看到的那些物什儿,一只雪白的狐狸,翠绿色的几根竹子,还有白衣的女子,玄衫青年以及剩下的一些人形物什,仿佛捏出来的泥人,颜色分明,表情到位,惟妙惟肖的,像真人一般。

老赵首先抱起那只雪白的白狐,用手轻柔的抚摸着,触感冰凉,白狐表面细腻光滑,有些像瓷器,但是质地和重量却与瓷器完全不一样!当然更不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那些宝石,且不说压根不可能出现这浑然一体,一尺见方这般大的宝石,就是这晶莹透彻仿若无物般的质地也绝不是宝石能有的。

刘进眼看着老赵依旧抱着那个白狐不撒手,也不知dào

还要鉴定到几时,刘进却没有再多的时间等下去了,既然这个老赵是个关键人,那就先把他搞定好了!

刘进向着老赵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赵老板,敢问您鉴定好了没?”

沉思中的老赵被人唤了回来,老赵见是刘进在问他,有些不好意的说道:“这个嘛……刘老板能不能再容我多看几眼。”

刘进笑了笑,说道:“没事!想来赵老板是想看得仔细些,这样也为了大家好嘛!”

还没等老赵出言感谢刘进的大度,刘进随即便做出了一个更加大度的事来!

只见刘进在支架上拿起了那堆人偶中的一个打扮成家丁模样的人偶,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刘进高高的举起了手上的玻璃木偶。随后,他竟然将其重重的摔在了戏台子上,接下来便是一声清脆的破碎声,玻璃木偶便这样被摔的粉碎。

刘进的动作一下子让整个酒楼陷入了深深的死寂中,那东西虽然现在还不知dào

是什么,但是绝对是一件值钱的宝贝。可是,这么一件宝贝竟然被他刘进给摔碎了!而且还是故yì

的!

不去理会呆滞的众人,在台上四人见鬼般的惊愕眼神中,刘进非常平淡的从地上捡起几块破碎了的玻璃渣递给了老赵,嘴里依旧微笑道:“怎么样?这一回,赵老板可看清楚了?”

“你……”老赵用颤抖的手接过刘进递过来的的玻璃碎片,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他这下可算是明白了,刘进这是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楚明白,但是,你这可是宝贝啊!哪有像你这样只是为了显示下,让我看得清楚些,就生生毁了一件难得的宝贝的?

“赵老板,您看完了吗?这台下的诸位可都在等着呢!”刘进适时的出声说了一句,催了催迟钝的赵老板。

“哦……”看着刘进那张依旧微笑着的脸,再看了看台下那些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宾客们,老赵只好将心思收了回来,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上这几块碎片。

“这……这……这竟然真的是琉璃!”老赵的这句话音调有些高,毕竟,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什么?老赵,你说什么?”跟着一起上台来的三位宾客中的一人,连忙赶了过来,凑到老赵手上的那几块碎片跟前焦急的问道。

“不会错的!的确是琉璃,你看这个断口,还有里面的这断裂的花纹,这是货真价实的琉璃啊!”老赵凭着多年的经验给出了这么一个论断。

“但是琉璃不都是青绿色的吗?”那人又问道。

“的确,但是有些成色好的琉璃中的青绿色会很淡,那想必只要成色足够好,里面的颜色也就会越淡,这个白色的狐狸,应该是成色最好的那种,没有一丝杂色!”老赵分析道。

“可是这些红的,黄的,又要怎么说?”另外一个上台的宾客提出了他的疑问。

老赵想了想,摇了摇头,随即对着刘进说道:“我想这个问题还是由我们刘老板来解说下吧!”

刘进闻言,皱了皱眉,一脸尴尬的说道:“这个中的原因,在下实在不甚明了,但是我能向诸位保证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琉璃,绝无虚假!”

这其实也不能怪刘进,许辰自然也不可能告sù

他只要在烧出来的玻璃溶液中加一些铁粉就能让最后出来的玻璃呈现红色,而加一些硫黄粉则能烧出黄色的玻璃,只要加入合适的东西就能让烧出来的玻璃呈现出天然的各种颜色,颜色都是玻璃内自带的,绝不是那些涂抹上去唬人的颜料能比得了的。

而玻璃人偶上的彩色衣服和装饰品自然也都是用带颜色的玻璃溶液吹出来的,这些小把戏自然难不到吹了几十年糖人的老林头。

“这个……”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刘进的这个承诺也是有分量的。

上了戏台的那三个宾客的代表,相互看了看,最后将目光汇聚到老赵这里,却见老赵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刘进的话。

意见得到统一之后,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由老赵作为代表,走上前去对着台下的众人做了一个汇报,当众人从老赵的嘴里得知那些真的是琉璃,而且还都是成色极佳的琉璃之时,所有的人都沸腾了!

没有人会怀疑老赵的眼光和信誉,既然他开口了,那边绝对是真的。至于这些东西的来历就更没有人去管了,既然许辰已经敢把它们拿出来拍卖了,那么只要自己买了下来,管他是偷的还是抢的,在座的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就算是皇家的东西,到时候也要不回去了!

这可是琉璃啊!价值千金的琉璃!每年也只有在长安和洛阳那些地方才能偶然看见那么一两回,每一次出现还没多久便会被人高价买走。听说这些东西都是那些西域的商人从遥远的西方费劲千辛万苦才给运回来的,而且每一回运来的都是不到拳头大小的那么小小的一块,能有脸盆那么大的就是顶了天了!那就是价值连城的瑰宝啊!连皇宫大内里面也没几块!

可是再看看这戏台子上的这些,有哪一块没有拳头大了?而且更加难得的是这些竟然还都是有模有样的人物造型,那惟妙惟肖的模样,就算是瓷器也没有这么逼真动人吧!

已经不再需yào

什么过多的语言了,宾客们的情绪已经火热到了极点,但是此刻的众人却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件事,那便是立kè

跑到门外吩咐那些跟随而来的随从们,立kè

回家去!

不为别的!只因带的钱不够啊!这年头的钱都是铜钱,体积大,重量也大,刚才那些花钱买酒的人用的都是事先准bèi

好来买家具的钱。只是到了这一刻,谁也不会觉得自己剩下的那点钱能购买下这些稀世珍宝了。

众人虽然有些忙乱但却又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对外面的随从们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赶紧回家拿钱,且让他们一路上都低调一些,不要招摇!没办法!宝贝就这么一些,要是让更多的人知dào

了,那他们还拿什么去抢啊?

“二公子,咱们要不要也回家去拿些钱来啊?这可是琉璃啊!”二楼的雅间内,罗兴双眼泛光的对着万世俊说道。

万世俊还没开口,身旁的黄凯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老罗,你能清醒点不!咱们是谁?凭着咱们的身份,就是赊账,他许辰还敢不卖给我们吗?咱们难道还会短了他的钱不成?”

“呵呵,忘了!忘了!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嘛!琉璃啊!”罗兴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

“你这是一时吗?你丫的都激动一晚上了!”黄凯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罗兴,心里想道。

刘进没有再等下去,既然这些人已经回去拿钱了,那他也就无需再磨蹭下去了。时间很紧,看这架势,估计要不了几个时辰整个豫章城都会沸腾的,许辰还是低估了这些玻璃在这个年代的轰动,他必须尽快把这些烫手的山芋抛出去了!

得了许辰的信号,刘进立kè

开始了玻璃的拍卖。

“好了,现在开始拍卖!这第一件拍卖物呢,便是这一套!”刘进指着中间的那个支架上的那套白狐道具对着众人说道。

“想必刚才的美妙故事一定让诸位有一种余音绕梁三月不识肉味的感觉。没有关系!只要诸位将这套琉璃道具买回去,自己在家中就能重现那美妙的故事!还可邀二三好友一共分享这难得美妙,实在是居家远游必备佳品!好了!现在开始拍卖,这一套琉璃器的底价是五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贯!开始!”刘进将许辰交给他的那套忽悠手法运用到了极致。

随着刘进一个夸张的挥手动作,玻璃的拍卖正式开始了!

“六千贯!”没有人觉得五千贯的底价很高,你自己看看那托盘之中有多少形象各异的琉璃人偶,整整十多个啊!五千贯简直就是白菜价!

“七千贯!”

“一万贯!”

……

二楼雅间,王琳睁着一双依旧带着泪水的大眼盯着他的大伯,嘴里抽泣道:“大伯,我要!”

王冼看着侄女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这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只能帮她买下来了!

只是这价钱,也太他娘的贵了吧!老夫几年的薪酬加在一起也不够啊!

王冼不知dào

的是,就在他犹豫的片刻,这套琉璃的价格已经不再是他几年的工资了,而是十几年!

“我出五万贯!”一个富态的宾客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拉锯战了,一口气就将价钱提高了一倍!

这一下,酒楼内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眼见冷场了,刘进那蛊惑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了,这位客官出了五万贯了!还有没有更高的?要知dào

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套啊!一旦错过将再也见不到了!”

“五万五千贯!”果然,刘进的蛊惑起到了作用,一个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从二楼王冼的雅间内传出来的。

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人有闲情去观察周边的动静了,王冼又如何?平时的老大到了现在,谁还会认你?

很快,王冼的价格便再一次被人盖了过去,“六万贯!”

大厅内的人没有注意到太守大人的声音,但是许辰却听的清清楚楚,许辰不知dào

王冼为什么要参与进来,也许只是出于喜爱罢了。不过许辰决定卖个人情给王冼,人家好歹给自己批了那么一大块地,回他一套玻璃也是值得的!反正这玻璃的成本加在一起都没有一百文!

许辰让伙计上台给刘进传了句话,刘进得知后,在王冼再一次毅然决然出价的时候,大声的将王冼的出价报了出来,直接打断了下面的人的出价。

“哇塞!刚才二楼的王太守大人竟然出价七万八千贯啊!看来王太守这一回真是势在必得啊!诸位,诸位,还有没有人出一个更高的价钱去超过王太守啊!”

刘进此刻歇斯底里的模样十分像后世那些转播足球比赛的解说员,一句话里面重重的重复强调了三遍“太守大人”,生怕别人不知dào

似的。

果然,听到“太守大人”几个字的宾客们暂时从那种疯狂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

“看这架势王太守这是真的势在必得啊!反正台上还有那么多琉璃,没必要非为了这一套去和王冼硬抗啊!”

这是此刻场上所有人的想法,于是乎,看见大厅中出现短暂沉默的刘进飞快地过完了三遍叫价。

最后,随着一声锣响,这一套白狐琉璃道具便落到王冼的手上,锣响之后,满头大汗的王冼也虚脱的瘫坐在椅子上上。

这拍卖会,真他娘的耗体力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前奏(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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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辰的新店,名为“秋水阁”的酒楼,此刻,火热的拍卖会正在继xù

进行着。

随着第一套白狐琉璃道具以七万八千贯的高价被太守王冼买走之后,接下来的拍卖更加的火爆了!

众人相信既然老大,太守大人已经有所收获了,那便不会再跟他们抢了,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实力了!七万八千贯铜钱你以为是个小数目吗?

没有了拘束的宾客们在第二次的琉璃器拍卖中彻底展现了他们的疯狂,不仅仅是情绪上的,还有财力上的。

第二套的拍卖物总共十二个,十二生肖!当然中间的那只龙有些不像样,只有独角,爪子的数目也不对,一点也不像龙,倒是像一条蛟。没办法,为了避讳皇家嘛!众人也能理解!

在第二轮的玻璃拍卖中,许辰放qì

了第一轮拍卖酒的分开销售的方法,而改为整套整套的销售,这一切自然也是计划好了的,为的自然是那更加长远的目的。

“十二生肖!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买回家去,新年祭祖的时候摆上那么一个,一年换一个,年年不重样!保管让你们家的祭祖别具一格!高端大气上档次啊!祖宗泉下有知也会觉得面上也有光啊!”刘进此刻在戏台之上也像极了一个演员,正在卖力的表演着,陈述着许辰交给他的台词。

台下那些疯狂的宾客们没有去责怪刘进这些孟浪的台词,事实上,此刻的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买下!买下!一定要买下来!

场面已经疯狂到了极点,刘进立马宣bù

了了底价:“底价一万两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贯!等于每一只才只要区区的一千贯!一千贯啊!这么点钱,谁他娘的拿不出来啊!你们要不要?你们不要,我就买了啊!”

刘进的疯狂彻底燃尽了宾客们仅剩的那点理智……

“两万贯!”

“啊呸!李老头,两万贯你就想要这个?做梦吧你!老子出五万贯!”

“六万贯!”

……

“我出十二万!都他娘的别叫了!我看谁敢比老子高!啊?”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已经厌烦了磨磨唧唧的拉锯战,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一张胖脸满面油光的冲着周围的宾客们大吼道。

只是,在场的人现在已经彻底疯狂了!哪怕平时会碍于面子,或者忌讳对方的实力,但是在现在,随着酒精的作用和现场气氛的蛊惑,所有的人恐怕连他妈都不认识了!谁还会管你是谁!

“十三万!死胖子,囔什么囔,以为老子出不起钱吗?”一个声音伴随着一个玄衣的站起大喊传遍了整个大厅。

“好了!这位客官出了十三万了!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没有了吗?”刘进的声音连忙跟进,确保不出现一刻的冷场,毕竟底下的人越疯狂,卖出的价就会越高!

“十三万五!”

果然,理智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短时间找回来……

“好的!这位客官出到了十五万贯了!还有没有更高的?”

刘进这一回的声音却没有再引起轰动了,因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不是因为找回了理智,实在是没钱了啊!

十五万贯这样的价格早就算得上是天价了!可以说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拿出这个数,之后的一切就与他无关了!宾客们看了看戏台上还摆放着的那一些琉璃,虽然十二生肖的寓意不错,但是也只好无奈地放qì

了!

“十五万一次!没有更高的了吗?”

“十五万贯第二次!真的没人出更高的了吗?十二生肖啊!”

“十五万贯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客官用十五万贯的价格就拿走了我们的十二生肖!”

……

“好了!诸位别着急!接下来的东西将会更加的精彩!下面我们将看到十二位玲珑剔透美女!那可是真zhèng

的玲珑剔透啊!”刘进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摸了摸嘴巴,还重重的咽了下口水!

气氛调动的不错,刘进立kè

跟上,道:“有请我们的‘十二金钗’上场!”

这一回来的都是大家伙,是真zhèng

的大家伙!一比一造出来的真人版玻璃人偶!

……

“大……大哥!咱们这么玩,真的好……好吗?”这是在*的铁牛对着许辰问出来的话。

铁牛是全程掌控着玻璃的制造的,从原料运输到烧制玻璃溶液,到最后运送到林老头那里被他做成成品,每一个环节他都参与了。他清楚明白的看见了,一堆石头、土壤是怎样变成眼前价值连城的琉璃的,这些所谓的珍宝,其实就是一堆泥巴!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震惊,但是随后便被狂喜所笼罩,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这得多赚啊!这下再也不愁没钱花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他感到却不是高兴,而是害pà

!甚至于说是恐惧!深深的恐惧!这明明只是一堆泥巴啊!可是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卖出去二十多万贯的天价,二十多万贯啊!堆在一起,好几间房子都装不下!

而且,大哥这又把十二个大家伙送上去了,这……这一个就相当于刚才所有的啊!

许辰的神情依旧平淡,这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虽说按照这个火爆的场面下去,恐怕这十二个真人版美女卖出去后,这些人的钱袋就快要被掏空了,这个倒是许辰没有预料到的,看来必须减少一下输出量了!

“铁牛,你很不错!在这种情形之下没有被眼前的这些重利迷住双眼,依旧还能看到其中的危险,真的很难能可贵!”许辰看见三弟的表现后,笑着赞叹道。

“放心吧!这一回的拍卖又和前两次不一样了,不会让他们出不起钱的,再说了,这两次的出价都是一楼的人参与的多,二楼雅间里面的那些大户还没出手呢!”许辰接着对铁牛解释了一下。

但随后又赞同了三弟的看法,道:“不过,你的担心是对的!咱们不能再出这些大家伙了!豫章城的需求量虽然还远远没有到饱和的地步,但是我们不能再在豫章城卖了!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的!回去之后你安排一下,让老林先停一下大家伙的制造,最近多吹一些小东西,你把这些东西运去长山岛让彭泽手下那帮人运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卖!”

“哦,对了!那一百零八将,老林吹出几个来了?”许辰忽然又想到了这么一句,便随口问了出来。

“呵呵,”铁牛苦笑了两声,无奈地说道:“天罡已经全吹出来了,地煞还差一半!”

“什么?这么多!”许辰一听这话,也愣了一下!这才几天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啊?

铁牛看见大哥惊愕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没办法!这个老林头,什么都好!脑子灵活,也读过书,但是就是有点缺心眼!估计是以前穷怕了,这些天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只顾一头扎进作坊,不停地吹玻璃人!用他的话讲,就是害pà

这是一场梦,醒来后就全没了,所以就没日没夜的吹玻璃,这家伙吹糖人的技术也好,这接触玻璃溶液没几天就掌握诀窍了,速度那叫一个快啊!一天能吹出来好几个呢!”

许辰听完之后直接就呆滞了,这……这也太他娘的敬业了吧!我可是按月给他发工资啊!又不是按件计费,用得着这么卖命吗?

“不!不行!立马让他停下来!不听话的话,就断了他的原料!”许辰恍惚了片刻立kè

做出了决定,估计这可能是现如今全天下唯一一个雇员要拼命干活,老板偏偏不让的例子了!

没办法,当初定下的策略就是走精品路线,许辰给林晋的那一百零八将图纸,那可是他好几年的量啊!这才几天啊?你就给全造出来了,你让我怎么卖啊?

“还有!把他造出来的东西运走!不能再让那东西在豫章城出现了!不然会出大事的!”许辰一副头大的模样,语气急促的说道:“运出去!一定要运出去!越远远好!这样吧,运去扬州,那里的海外客商多,销路广,人员复杂,出现这么一些东西也能让人理解。而且水路方便,用船运也能掩人耳目,把那些东西用淤泥涂一遍,和瓷器混在一起运!一定要保证安全!”许辰一边说,一边便想出了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来。

“好的!我马上去办!”说完,铁牛便转身走了。

……

大厅内,拍卖还在继xù

!如果说刚才的十二生肖只是让人有些震惊的话,那么现在的这十二个真人版美女勾起的便是在场之人深深的欲望!那内心深处的贪婪已经清晰地显现在众人的脸上。

这种时候早就没人会去考lǜ

这些东西的来源了,谁也不会去想这么大的琉璃人偶是怎么造出来的?又是怎样从遥远的西方运到这豫章城来的?

疯狂的人们不会去考lǜ

这些,而那些尚存一些理智的人也被许辰这接二连三的大手笔震撼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至少在今晚,在这个被疯狂所弥漫的酒楼内,理智这种东西暂时离开了这群成熟稳重的人。

“美女啊!美女啊!”二楼的雅间,罗兴正一脸猪哥的样子看着一楼戏台上的那十二个琉璃人偶。

此刻的他哪里还能在雅间内安然就坐,早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扶着二楼的栏杆,流着口水,痴痴的嘟嚷着。

不仅是他,几乎每一间雅间内的人!男人!成年的男人!都跑了出来!当然也不全是被色所迷。

“老罗!你醒醒行不?这只是一些琉璃人偶罢了!是死物!”黄凯对这位世兄今日的表现实在看不过去了!

“废话!我知dào

是死东西!咱要的就是这个调调!活人?活人谁他娘的没玩过啊?毛还没长齐咱就去逛青楼了!什么活人没见过?……”疯狂中的罗兴振振有词的述说着自己的泡妞历程,浑然不管脸色泛红的黄凯。

“好了!诸位!下面咱们马上就开始这一次的拍卖,这次的拍卖和以往有些不同!想必诸位也看到了,这十二个琉璃人偶体型实在是比较大,这价格嘛……也会高出许多!”刘进又开始了婆婆妈妈。

不过这回他却没有再等着客人们的反驳,直接按照许辰事先的指示,将这一次的拍卖规则,详细的说了一遍:“这一次的拍卖和前几次都不一样!这一回的拍卖因为价格实在太高,所以允许诸位组团参加拍卖!那什么是组团拍卖呢?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诸位找好几个合zuò

的伙伴,将你们手上的钱集中一下,共同参加拍卖,到时候拍下这十二个人偶之后,回去你们再自己关着门商量它们的归属,至于关着门后到底是商量些什么,这个,咱们在此就不讨论了!呵呵。”

刘进露出的是那种是个男人就懂的笑容。

“老色鬼!”在这个基本上都是男人的酒楼里,还会说出这种话来的,自然就是二楼雅间内的王琳王大小姐了!

王琳骂完之后,转头又一脸担心的对着他的大伯王冼说道:“伯父,你可不能去买这种东西啊!”

王冼的老脸顿时一红,随即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开什么玩笑呢?老夫怎么可能去买这些东西?”

只是王琳的目光依旧锐利,王冼招架不住,只好投降道:“伯父就是有那心也没那个钱了!为了给你买那劳什子狐狸,大伯这么些年存下来的积蓄全花光了!”

“嘿嘿,好了嘛,大伯!别生气了嘛!人家不是有意的啦!”王琳一见伯父发牢骚,立马转型成了乖乖女,嗲嗲的撒娇道。

戏台之上,刘进再一次高高的举起了右手,那是拍卖即将开始的标志,众人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开始的那一刻。

“这一套‘十二金钗’的底价是十二万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贯!好了开始吧!”说着刘进的右手重重的挥了下去。

在这一刻,没有人会去在意那高高的底价和低低的加价额之间的玄机,所有已经被贪婪淹没的人,随着那一声锣响立kè

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

“十五万贯!”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二十万!”

“二十五万!”

……

价格上升的越来越快,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二楼传来的一声大喊。

“万家、罗家、黄家共同出价四十万贯!这东西我罗兴要定了!还请诸位给我罗某人一个面子!”罗兴抱拳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向着周遭的宾客们见礼道。

这一下子,酒楼内是真的安静了下来,疯狂的人群也开始寂静了。万家、罗家、黄家,随便一家拿出来都是豫章城内数得着的大家族,如今竟然联合在一起了!那谁还能与之相争?谁还敢与之相争?

疯狂开始渐渐消退,理智再一次回到了众人的体内,寂静的氛围越来越浓重,即使是戏台之上的刘进也被暗示停下了蛊惑,仿佛天地间忽来的一道惊雷,划开无尽的黑暗,带来的却是更加长久的寂静。

本来,按理说,这一次的拍卖就该结束了。但是,二楼角落里的一间雅室内却传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四十万零一百贯!”

“呵呵,卢二公子果然学会了!也不枉我今晚的一番苦心了!”许辰一听这个声音,欣慰的笑道。

“是啊!咱们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陆浩也松了口气,说道。

卢宗保没有向其他人一样走出雅间,只在雅间内淡淡的出声,雅间的构造自然很独特,里面的人声音虽小,但是却能清晰的传到外面来。

罗兴听到这话,笑了笑,却也没有生气,这么些年下来,在青楼酒肆中也没少遇到这种情形,公子哥们遇到一个姐儿出手相争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你要是生起气来还动手了,未免就有些跌份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为了一个贱婢是在当不得让这些世家公子们不顾颜面的出手,就算争到了,那争到的也不是什么自己的脸面,而是鄙视,来自其他世家的鄙视!

罗兴是一个家教很好的世家子,自然不会在这上面丢了自家的脸,你既然要争,那我便堂堂正正的用钱砸死你!

“四十一万!”罗兴淡淡的说道。

“四十一万零一百!”

“四十二万!”

“四十二万零一百!”

……

“五十万!不知这位兄台是跟还是不跟?”罗兴的语气中没有带着丝毫的火气,只是脸上的那个微笑中的意义却绝对不是感激!

“呵呵,既然罗兄如此坚决,小弟也不好做那搅人好事的活计,这成人之美小弟还是有一些的!就让给罗兄好了!”雅间内传来卢宗保带着一丝笑意的话。

“呵呵,那就多谢这位兄台了!小弟这尚有几杯讨来的美酒,不知兄台可否赏光来饮上一杯?”罗兴也笑着回道。

“算了吧!今日,时日已晚,就不打扰了!改日,小弟一定设宴款待罗兄,还望罗兄到时能够到场!”卢宗保淡淡的回绝了。

罗兴却也不恼,笑了笑说道:“那在下就静候兄台的佳音了!”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雅间……

闹了这么一出,剩下的拍卖就有些冷场了,所幸许辰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准bèi

再多放玻璃出去,罗兴和卢宗保的这么一闹,倒是给许辰解了一个围,重新变得理智的众人总要比那疯狂中的众人来的好交代的多,毕竟来的人太多,玻璃却不能再放了,那些陷入疯狂中的宾客们得不到玻璃的话,很有可能将怒火撒到许辰头上的!

最后的拍卖品是一套玻璃做的家具,戏台之上的那一直被帷幔围住的竟然是一盏大大的琉璃吊灯,还有底下的那些玻璃座椅,玻璃茶杯,玻璃酒壶,酒壶中竟然还装着洁白晶莹的酒液,壶盖一打开,浓郁的酒香扑鼻,老酒鬼们一闻便能知dào

这酒比刚才的还要好!这是自然的!毕竟这酒里……许辰没兑水!

本来这是许辰最后准bèi

的杀手锏,只是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这一套玻璃家具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随便卖了就好!

果然,理智下来的众人们虽然依旧眼红,但是出价却谨慎了许多,最后,这一套玻璃家具以二十万贯的价钱被二楼的一个中年人买去。

至于那些老刘承诺的家具最终却没有出现在拍卖台上,与琉璃珍宝比起来,这些家具不过是些木头罢了!最后只是被一些没有收获的人出高价买走了,虽没有经过拍卖,但是价钱却也不低,毕竟有了拍卖会上的那一掷千金,来的宾客们也不愿在这些小钱上计较了。

至此,许辰准bèi

了多日的拍卖大会到此结束,这段不长却又让人记忆深刻的前奏也在这里结束了!

接下来,一场大戏的序幕即将拉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心之人

今晚的豫章城喧闹中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这么多年下来,国初定下的宵禁政策早就松动了许多,到了这千里之外更是只对平民百姓起作用。

每月短短的三天旬假本就稀少,要是还给它加上一个限制恐怕没有几个官员会乐意,于是乎,所有的官员们便会心照不宣的享shòu

着这个本不属于他们的特权。

夜深之时,当秋水阁中的拍卖会依旧在火爆的进行着之时,豫章城内宽阔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了游人的身影,但却似乎不能阻止人们出行的欲望。

寂静的夜色反而给出行之人提供了不少的便利,街道上正有着一只一只的车队在有序的行进着。

车有辚辚之音,马却无萧萧之声,马车上的东西看上应该很重,这从车轮压过青石板后发出的石屑粉碎的声音和骏马沉重的喘息声中就能看得出来,马的口中应该含了嚼子,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将全身的疲惫发泄在那沉重的喘息中。

车队从豫章城的各个角落出发,最终竟都汇集到秋水阁所在的那条街上。

不用说,这一些车队自然是今晚前往祝hè的宾客们吩咐人回家去后,运送铜钱回来的车队,车上装的自然也是一车一车的铜钱。

宾客们很小心,运送铜钱的马车走的也尽量是偏僻的小巷,为的便是避过那些今晚没来的世家大族们。毕竟,琉璃真的十分有限,多几个人来抢的话,实在不够分。

可是,本想避人耳目的车队却最终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当然所幸不是那些世家大族们。

城西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只不小的车队正在行进着,巷子深处的一间小院的墙上却趴着一双贼亮的眼,眼睛不时地眨上一眨,盯着车队看了许久之后,那双眼睛忽的消失了。

小院的后院,一道黑影飞速的窜进一间屋子。

“老大!有情况!”黑影一进房间便冲着椅子上正在沉思的一个青年人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稚嫩。

青年人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浓眉大目,国字脸,嘴唇上还蓄着寸许长的短须。

眼见手下兄弟这么慌张的样子,青年人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老大,外面走过去好多辆马车,车上装的全是满车满车的铜钱!”那个黑影听见老大问话,立kè

回答道。

“你说什么?”屋子里面响起一声惊呼,却不是椅子上的青年人发出来的,青年人旁边的一张书桌前,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将视线从摆了满了算盘和账簿的书桌上移开,抬起头来,双眼圆瞪的盯着进来的人问道。

中年人留着近尺长的胡须,头顶上立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道袍,竟是一副道士的打扮!

道士身材看上去有些瘦弱,不像青年人那么魁梧,但是那一双眼却是那么的锐利,偶尔射出的光芒仿佛要穿透进人的灵魂般。

“军师,外面来了好多辆装钱的马车,车上全是满满的铜钱啊!”进来的那个人抬起头对着中年道士说道。

此刻灯光照射在来人的脸上,如此才能看清这进来的人的模样,只见此人脸上奇黑无比,眼瞳内的黑色几乎覆盖了全部的眼珠,只要稍微一眯眼,在这夜晚当中,加上他的那张黑脸,竟让人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仿佛什么都不存zài

一般。只是如今在灯光之下依稀还能辨别出来人的五官,面容清秀,看上去竟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人!

被称作军师的中年道士听见来人确认之后,一时间竟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纵身一跃便跨过书桌来到黑脸少年的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兴奋地摇着,说道:“在哪?装钱的车在哪?”

黑脸少年被抓的生痛,强忍着咬牙说道:“刚才就在门口!现在可能过去了一些!”

“快!快追上去!”中年道士说完立kè

带头向着门外走去。

“孔叔叔,你先别急嘛!先让小四说清楚嘛!”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坛主,不能再等了啊!再等的话,这到嘴的肥肉可就要飞了啊!”孔姓道士一脸焦急的对着青年人说道:“难到你还怀疑小四的鼻子不成?”

青年人苦笑了笑,说道:“小四的狗鼻子我自然不会怀疑,这小子闻别的还可能出错,但是闻铜钱的话隔了八丈远他都能闻出来!”

“那你还等什么?咱们出来都这么多个月了,搞到手的钱才那么一点,教主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些芥蒂的!加上那些小人在旁蛊惑,咱们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啊!”孔道士焦急的说道。

“我知dào

!叔父虽然表面上对我照顾有加,但是我知dào

,这只不过是他用来邀买人心的手段罢了!只有我还活着,我爹留下的那群老伙计才能听他的话,服他的管!”说这话的时候青年人双眼中射出几道锐利的光芒,但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这一回,叔父让咱们来豫章城筹备军资扩充教士,只是这里本就不是咱们的传教之地,又是座大城,受饿的穷人都没几个,咱们怎么可能筹的到钱招的到人!”青年人接着说道。

“那咱们还不赶快动手?有了这一批铜钱,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孔道士急道。

青年人笑了笑,非常平静地说道:“孔叔叔,正是因为咱们处境艰难,所以才更加要小心谨慎,豫章城不是那些穷山沟,这里龙蛇混杂,水深得很!咱们要是贸然出手,折了进去那才是真的玩完了!咱们没筹到钱没什么,就算没筹到叔父也不会怪罪我的,相反就算我们给总坛运去一大堆钱,叔父也不过夸我两句罢了!难道他还能把那教主的位子传给我不成?”

孔道士听完青年人的这一番话,沉默了许久,后出声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青年人微微笑了笑,说道:“不急!那些大家族们平时有了钱都是往地窖里藏的,现在突然运出来这么一大笔钱看来一定是要做什么买卖!只是如今明明是深夜,这么偷偷摸摸的,恐怕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一来咱们抢也抢的安心些不是!”

孔道士闻言点了点头,愤愤的说道:“没错!这群有钱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四,派个人跟上去,摸清楚这批铜钱的走向,最好能搞清楚他们的动机,回来汇报给我听!”青年人随即对那个黑脸的少年人下了命令道。

“是,老大!”说完,黑脸少年便转身退出去了。

青年人下完命令之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青年人的身材十分魁梧,身上的肌肉块垒分明,尤其是胸肌十分的发达,再配上那国字脸倒也有些英气逼人,只是他走路的姿势却有些不对劲!

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看久了之后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费劲,似乎是鞋子出了一些问题,好像鞋子有些不合脚。

黑脸少年没让别人去,他觉得这一回的点子可能有点硬,派别人去他有些不放心,遂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出了小院后,黑脸少年沿着马车车轮在青石板上留下的浅浅的车轮印一路跟了上去。

运送铜钱的马车走得很慢,伙计们得了主人的吩咐,不得声张,所以便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不然那发出的大动静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的。

只是他们不知dào

的是,他们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而且因为他们缓慢的速度,那个有心人还跟了上来!

黑脸少年一路尾随着车队,一直跟到了秋水阁所在的那个街口,少年人很想再跟近一步,只是他发xiàn

暗中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多年的行动练就下来的直觉告sù

他,他应该已经被人发xiàn

了!要是他敢再往前一步的话,估计自己很有可能会被人射成马蜂窝!

今晚是许辰一系列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重yào

的一步,这一步要是搞砸了,要想再一次重启这个计划几乎不可能!所以,许辰今晚差不多将手中全部的砝码都压了上来。

三十多个少年人,除了守卫家和湖心岛的十几个,其余的人被许辰全部放到了秋水阁周围。少年人的布防手段学的都是许辰借鉴一些后世的经验再和柴七的法子综合而来的,柴七本来就是一个夜行的高手,加上许辰的超前理念,少年们的警戒手段在当代可谓一流!

黑脸少年虽然也是个中高手,但是毕竟年级尚幼,在面对十几倍的少年时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黑脸少年的直觉没有错,此刻最少有五把弓弩对准了他,弓弩还是当初在长山岛上彭泽送给许辰的。虽然已经决定了要为少年们配备热兵器,但是你总不能让许辰在豫章城里开一个兵工厂吧?那也太儿戏了点!

所以,热兵器计划暂时还没有执行,少年们手中装备的远距离兵器还只是这些弓弩,虽然许辰看不上它们,但这些东西在当代可算得上先进。

黑脸少年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待了片刻,转身便走了,只是也没有走远,依旧在附近观察着。

少年们人少,防线不可能拉太广,看见黑脸少年走远了,便也没有去计较,依旧待在原地警戒着。

黑脸少年藏在街口对面的一座二层小楼的屋檐底下,双腿倒挂在房梁上,一双黑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街口上来往的马车。

观察了许久的他发xiàn

,压根就不止他跟踪的那一支车队!竟然有这么多支车队来到这里,而且竟然装的全是铜钱!

这得有多少钱啊!黑脸少年的一双黑眼已经泛出浓浓的精光来,只是在这深夜里,却无人能够发xiàn

这么一双见钱眼开的黑眼……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余波

拍卖会最终还是结束了,疯狂了一晚的宾客们被人搀扶着走出了秋水阁的店门。

那些有收获的人在怀中紧紧的抱住拍卖来的宝贝,不让人沾手,小心翼翼的爬上回家的马车。

而那些一无所获的人却只能失神落魄的被下人们抬上了车,本来这群人是不愿意走的,拍卖一结束这些没有收获的人便一窝蜂的冲上戏台围住了刘进。

只是这种情况早就被许辰预料到了,被宾客们围住的刘进在许辰的事先教导下,对着宾客们提出的问题一问三不知,事实上关于这些琉璃是从哪里来的,刘进的确不知dào



而关于宾客们要找许辰的要求,刘进也无法满足,因为在琉璃拍卖一结束许辰便从秋水阁中消失了,宾客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见天色已晚只好放qì

寻找,回家去了。

反正许辰的家和老师都还在豫章城,不怕他跑了!他要是不交代出琉璃是哪来的,就别想过他们这一关,从那种疯狂的气氛中清醒过来的众人也明白了,这么多的琉璃器物,还有那种大型人偶,绝不可能是从遥远的西域运来的!

但是不管你是怎么得来的,你总得让我们也买上一套吧?又不是不给你钱!这别人都有的东西,要是我们没有,那岂不是太跌面儿了!

许辰消失了!当然也只是外人找不到而已,楼顶的一间小阁楼,和崇仁坊老店一样的构造,此刻,许辰正在和几位兄弟们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只是在这之前,还得好好犒劳一下员工们,许辰笑着对身前的王掌柜说道:“王掌柜,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掌柜不停地弯腰点着头,嘴里不停地嘟嚷道。

此时的王掌柜还没从刚才的火爆拍卖场面中清醒过来,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震撼了!

本来王掌柜还以为许辰今天撑死了能赚个几千贯就不错了!

可是哪里知dào

许辰竟然能够请来这么多的达官贵人!那可是太守大人啊!平时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竟然和他的东家相谈甚欢,甚至还称呼东家为“贤侄”!自家的东家明明几个月前还只是个小乞丐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攀上太守大人的线呢?

本来看见来了如此多的达官显贵的王掌柜已经很兴奋了,这就意味着东家的承诺一定能实现!今晚一天的营业额一定可以超过以往酒店干上一个月!

只是等他看见第一坛酒被许辰以五千贯的天价卖出去的时候,王掌柜就陷入了呆滞,再看到后面竟然出现了琉璃这等珍宝之时,王掌柜的大脑便已经停止了转动。那可是琉璃啊!东家是怎么弄到手的啊?

望着已经陷入痴傻状态的王掌柜,许辰无奈的摇了摇头,愈加坚定了疏远他的心思。

“老王,你去后院拉一车铜钱回家吧!以后就在家好好带孙子吧!崇仁坊的酒店就交给你了,以后有什么事自己决定吧,就不用向我汇报了!”许辰看着王掌柜淡淡的说道。

听见东家说的这话,王掌柜刹那间便从刚才的呆滞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一双老眼盯着许辰,嘴巴里还不死的嘟嚷着:“东家,我……我……”

许辰望着王掌柜,坚定的摇了摇头。

王掌柜看着东家那坚决的模样,一瞬间便老泪纵横,许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要将自己驱逐出他的核心圈子啊!今晚拍卖会的收益近百万贯,只是这一切不可能算在酒楼的收益上,那王掌柜的也自然不可能拿到他的那两成分红。那一车铜钱和崇仁坊的老店便是东家留给自己的安家费了!只是他真的不想走啊!眼看着许辰日渐壮大,王掌柜是真的希望继xù

留在许辰的身边,也好赚钱不是?

王掌柜哭着给许辰叩了几个头,意图唤回东家的心,只是许辰这一回是铁了心了。许辰对着王掌柜摆了摆手,王掌柜只好拖着老迈的身子缓缓地走出了小阁楼。

望着小阁楼的门慢慢的关闭,王掌柜的知dào

这就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次走进这里了,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王掌柜落寞的背影被刚来的刘进看了个正着,刘进默默地看了很久,最后用力的握了握手,坚定地走进了小阁楼。

“大哥,这王掌柜的事就这么了了吗?”老四周康对着许辰说道。

“他是个聪明人!知dào

自己该做些什么!”许辰平淡的回答道。

两兄弟的对话很简洁,但是其中的意思双方却都能明白,王掌柜虽然不知dào

许辰的一些核心秘密,但是毕竟还是参与了一些机密的。所以周康的意思便是问大哥需不需yào

消除这个隐患,反正老王掌柜年纪也大了,平时出个什么意wài

也可以让人理解。

但是许辰最后还是放了他一马,杀人的事对于现在的许辰来说虽然没少干,但是能不干还是最好不要去干,王掌柜的家眷都在崇仁坊,那里就是许辰的老巢,只要他够聪明不乱来的话,许辰自然也不会非要赶尽杀绝。

“好了,谈谈接下来的事吧!”许辰眼见人都到齐了,遂开口说道。

“大哥,这一回的拍卖会动静太大了!恐怕很难挺过去啊!”坐在许辰旁边的陆浩出声道。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我也没想到这一些玻璃竟然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来,看来我得出去躲一躲风头了!”

“去哪?”陆浩问道。

“走远了也不行!这边还一大摊子事呢!这样吧,这些天我就呆在长山岛好了!明天你去和老师说一下,请个假吧!”许辰想了想说道。

陆浩点了点头,无奈的笑道:“恐怕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咱们要经常请假了!”

“呵呵,那也没办法啊!钱总是要赚的嘛!”许辰笑了笑说道。

“那剩下的事怎么办?”陆浩接着问道。

“按原定计划来吧!铁牛过几天恐怕要去扬州一趟,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郑泰带一队人陪着吧!再把柴七叫上!”许辰说道。

听着大哥的安排,陆浩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这钱,咱们该怎么处理?现在就去买地的话,恐怕太引人注意了吧?”

许辰想了想,说道:“原定的计划可能要改一改!咱们估计已经被人注意到了!近百万贯的铜钱啊!王冼的府库里估计都没这个数!咱们必需尽快花掉!不过你说得对,不能马上去买地了,那太明显了!”

“这样吧!老刘,你再去办一件事,明天你就拉着这些铜钱,正大光明的去吴越镇,买船买货!价高一点没关系,三天之后,船只一定要出航!”许辰转头对着刘进说道。

刘进也没问什么,立马点头说道:“好的,公子!”

不去理会态度变得更加恭敬的刘进,陆浩接着对许辰问道:“那咱们的下一步计划要变吗?”

“不用了!这些船和货不也一样是钱嘛!”许辰微笑着说道。

陆浩闻言点了点头……

在宾客们回家的路上,卢家兄弟的马上之上,车夫赶着车,柴老坐在一旁,卢家兄弟两个正在车厢内说着话。

“宗保,刚才你为何要去招惹罗兴?”卢宗泰平静地对着弟弟问道,语气中却也没带着责怪的意思,只是一个寻常的疑问罢了。

“大哥,你是不知dào

啊!这东西实在太有趣了!”卢宗保一脸兴奋的对着他哥哥说道。

“有趣?什么东西?”卢宗泰依旧疑惑的问道。

“哦,是这样的!姓许的这一手玩得实在是漂亮!他先故yì

定一个高价,但是却特意把每一次的加价调的那么低,这就是为了让人在最后的时候拼了命的自相残杀!”卢宗保一脸佩服的说道,虽然他怨恨着许辰,但是却又不得不佩服许辰的手段,作为一个理智的世家子弟,他没有肤浅的看轻对手,相反他会更加慎重的对待每一个敌人。

“大哥,你看啊!我参与的那一次拍卖,卖的都是都是大家伙!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高底价也说明了这一点,那个时候酒楼里的人早就他娘的杀红了眼了!谁还会去注意那一百贯的加价的玄机啊!每个人一开始都是拼了命的往上报价,那加价的限额完全没用!可是等到最后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出到最后,所有人的底线也就快到了,但是呢,你只要再出那么小小的一百贯就可以盖过别人,撑到最后!这就跟在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放一张胡饼一样,那个快要饿死的人就会不顾一切的往前爬,直到再也爬不动为止!”卢宗保果然不愧是脑子转得快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许辰设计的玄机。

“那你……”卢宗泰没有把话说完。

但是卢宗保却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回答道:“但是最后,罗兴那小子一声鬼叫,把所有人都惊醒了!姓许的计划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望着哥哥依旧疑惑的眼神,卢宗保只好最后承认道:“好吧!其实我是看那小子不爽!这家伙铁了心的要这东西,我干脆就上去跟他玩一玩,最后那十万贯就算是给那姓许的一点束脩吧!”

“束脩?”卢宗泰还是没明白弟弟的话。

“唉…….哥,看了一晚上你就没觉得姓许的这些手段很高明,很有用吗?”卢宗保无奈地说道,只是看着大哥那张迷茫的脸,卢宗保只好再叹了口气,说道:“从最开始的拍卖酒开始,姓许的先用一坛免费的酒勾起了所有人的欲望,随后用一场杂耍表演加深了这种欲望,等到第一坛出来的时候,又故yì

不说清楚,最后卖出了五千贯的高价!”

“但是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明明是一批十坛的酒,偏偏要分开了拍卖,每一坛卖出的价钱都不一样,但是我敢保证,姓许的要是一开始就拿出来一起卖,每坛绝超不过一千贯!等于最后他多卖出了三倍的价钱来!”

“还有第二轮,卖的是一整套的东西,明明每一件东西都是值钱货,但是他偏偏合在一起卖,最后让人觉得哪怕是出了高价,平摊到每一件上也花不了多少钱,这么一来不管到时候买的人出了多高的价,这么一做除法,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买的值,压根不会去想自己要是单买的话也许根本花不了这么多钱。而且有些东西,分开了卖本不值钱,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就能卖出天价!”

“这些便是我今晚从姓许的这里学来的东西,花个不是自己的十万贯买这些,很值得了!”卢宗保最后笑着说道。

同样地分析,在万世俊的马车上也在进行着,只是这一边,就不止万世俊一个人在说了。

“二公子,你是说,许辰这是故yì

的?”罗兴对着万世俊问道。

万世俊还没开口,一旁的黄凯却出言说道:“老罗,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不是,那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啊?”罗兴还是有些想不通,许辰费了这么大功夫,搞了一晚上大动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赚钱呗!”黄凯随口说道。

只是罗兴明显对这答案不太满yì

,依旧看着万世俊,希望能从这个被自家老爹郑重提示过要好生结交的万家二公子处得到答案,也好让自己好好kàn

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到自家老爹那般称赞。

只是罗兴这回要失望了,万世俊想了很久,依旧没有丝毫的头绪,其实他比卢宗保看的要透彻一些,他同样看清楚了许辰的高明手法,也明白了这些手法的实用价值。但是直觉却告sù

他,许辰似乎还想通过今晚的拍卖会达到某种目的,这一个目的绝对不是赚更多的钱这么简单。

当然,他也不知dào

的是,许辰这么做的目的的确是为了赚更多更多的钱……

“你说他许辰赚了这么多钱,他准bèi

怎么花啊?”黄凯忽然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问了出来。

“也是哦!今天这么一晚上,他许辰怕是要进账上百万贯了吧?这么多钱要是放家里,他的请多少人来看着啊!”罗兴也笑着说道。

万世俊附和的笑了笑,说道:“是啊!这么多钱,他怎么花呢?”

“别急!我看咱们很快就会知dào

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闻风而动

“老大!钱!好多的钱啊!”那个倒挂在屋檐底下的黑脸少年在街口待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所有运送铜钱的马车都驶进了那家名叫秋水阁的酒楼之后才转身离去。

许辰这边今晚真的很忙,拉来的铜钱实在太多了!酒店里的人手完全不够用,只好分出一半的少年在后院看守,数铜钱这种事许辰自然不可能去干,酒店的后院内放着十几杆大称,买家们运来的铜钱,许辰直接放在大称上过称,只要重量上大体过得去便算是交接完成,至于其中的那点损耗,许辰已经不在乎了。

外面的警戒线因为人数少了一半所以范围也缩小了不少,防范力度自然就减弱了。

其实今晚豫章城内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很多夜猫子,不止黑脸少年这一家,城中许多蛇虫鼠蚁纷纷闻风出动,只是有些实力弱的打听清楚许辰的名号后无奈的打了退堂鼓,而那些自视有些实力的人却依旧没有放qì

眼前的这一大块肥肉……

“先喝口水,缓一缓,把话说清楚!”那个魁梧的中年人眼见黑脸少年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连忙递过去一杯水,说道。

黑脸少年接过水,一口灌了下去,喘了好几口气才算缓过神来,还没放下手中的茶盏,便急不可耐的说道:“老大!钱!好多的钱啊!”

青年人皱了皱眉,说道:“这话你刚才说过了!说具体的!”

“哦……”黑脸少年讪讪的笑道。

“老大!刚才门口那一支车队的铜钱全是运到城内的一家酒肆去的!而且不止这一支车队,还有好多支运钱的车队全是去那的!”黑脸少年一谈起钱来,那双黑眼依旧兴奋的冒着精光。

青年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这么多钱运去那家酒肆是为了干什么?”

“这个……这个我没查到…….”黑脸少年低着头,一脸羞愧的说道。

“怎么回事?”青年人问道,小四的本事他是知dào

的,一个专门修liàn

这些斥候手段的筑基高手,能让他束手无措的事一定非比寻常。

“老大,我压根没能靠近那家酒肆,那酒肆周围的防备实在是太严密了!我才刚一靠近立马就被人发xiàn

了!”黑脸少年解释了一遍,说道。

“你说什么?防备严密?”这一回连那个姓孔的道士也有一些惊讶了,小四的本事不用怀疑,竟然能让他连靠近一步都做不到,这般严密的防备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是的!我甚至都没有发xiàn

对方的身影,只是凭着感觉才察觉到对方的存zài

。”小四无奈的说道。

这一回,屋子里的其他两人没有再惊讶了,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过了许久,青年人开口说道:“孔叔叔这一次您恐怕得亲自出马了!”

孔道士点了点头,道:“坛主放心!属下会把事情办好的!”

“也别急!先去把正事办了吧!这么多的铜钱,那些人不可能这么快花完的!”青年人想了想又说道。

“属下知dào

!”孔道士点了点头答道。

只是青年人不知dào

的是,那么多的钱其实真的不算什么!至少在许辰眼里还真不算什么!要花出去其实也很简单,很快!

第二天天刚刚亮,坊门和城门都已经打开了。秋水阁的后院内却停满了已经装载整齐的马车,竟有整整五十辆!还好当初王掌柜在选新店店址的时候特意挑了这么一间带着宽敞后院的院子,不然这一回还真放不下去了。

马车都是许辰特意要买家们留下来的,那些买家见许辰连数都不数就交接了,虽然他们也确实没有短了许辰的铜钱,但是这种魄力还是很让他们满yì

。都花了这么多钱了也不在乎这几辆破车,所以对于许辰的要求大多数的人都是欣然答yīng

的。

再者说,虽然他们没少许辰的铜钱,但其实在搬运、过称的过程中,还是有一些损耗的,只是这一些损耗都是许辰故yì

留给那些买家的伙计的,对于这些,那些买家自然也心知肚明。

五十辆马车集合完毕,刘进向许辰见礼告别,许辰点了点头后,刘进便领着这支规模不小的车队离开了酒肆的后院,出了门直接向豫章城的西门驶去,一路上走的都是大路,这也是许辰特意嘱咐过的,光明正大!

出了豫章城西门,刘进加快了速度,没办法吴越镇离豫章城还是有不短的距离的,他们这么一支巨大的车队,行进的速度也快不起来,只是刘进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吴越镇,时间上还是有些紧张,不得不加快速度了!

“大哥,咱们啥时候动手啊?”大路旁的树林深处,一个光头大汉对着另一个独眼大汉说道。

“你小子白痴啊!这里是什么地方?离着城门还没几里地,只要人家挡住片刻,城门的守军便会冲过来,到时候你是要去吃牢饭呢?还是去见阎王?”那个独眼大汉转着那只仅剩的眼珠,一脸蔑视的看着旁边的光头大汉说道。

“嘿嘿!”光头大汉憨笑了两声,说道:“咱这不是着急嘛!那么多钱啊!不说全部,只要咱们抢下来几辆车就够咱吃喝一辈子了!”

“瞧你那点出息!这么一块肥肉既然被我贺老三盯上了,那就别想从老子手心里溜走!”独眼大汉攥了攥手心,恶狠狠的说道。

“那是必须的啊!咱们老大出手,还能让他跑了不成?”光头大汉一脸夸张的表情说道。

独眼大汉也十分受用,但却依旧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来,说道“行了!别他娘的拍马屁了!赶紧跟上!这一回可不光咱们盯上了这块肥肉,到时候恐怕有得抢了!”

独眼大汉说完后,连忙弯身向着刘进的车队跟了上去,光头大汉也随后而上,二人后面的草丛中也发出密集的“嗦嗦”声,显然人数不少!

而在大路另一边的树林中同样闪现着憧憧的人影,独眼大汉说的果然没错,盯上刘进这一支车队的人不在少数!这一些人自然是那自觉实力不错的家伙了!

“老刘,后面的虫子来的可真不少啊!”刘进所在的那辆马车上,车夫旁边坐着的一个普通力夫打扮的人对着刘进说道。

“四公子说的是!咱们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没人注意到那才是有蹊跷呢!不过,这一切都在大公子的预料之中,豫章城离吴越镇一路上都是大道,旁边又都是人烟密集的乡镇,这群人是不敢在路上动手的!他们也不知dào

咱们到底要去哪,所以肯定会先观望找准时机再动手。等到咱们天黑之前进了吴越镇,这群家伙就更不敢做什么了,镇里的守军可不是吃素的!等到天一亮咱们就开始买船买货,高于市价一成的价钱,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些钱就会全变成装满了货物的船只了!他们难不成还来抢这些船货不成?抢了也卖不出去啊!这群家伙也就是跟在咱们屁股后面吃吃灰罢了!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刘进笑着说道。

坐在车夫旁边的便是老四周康了!许辰自然不可能毫无防备的让人拉着这么一大堆铜钱满世界的跑,所以边让周康乔装带着一队少年扮成伙计跟着车队一起走。

周康听了刘进的话,点了点头,这个刘进果然有些本事,怪不得大哥这么看重他。其实刘进又何尝不是特意在周康面前展示一下自家的能力,王掌柜的离去给了他深深的危机感,这一次独自出来行动,要是没办好差事,恐怕自己也要步王掌柜的后尘了!

而身旁的这个沉默少年可是大公子最信任的兄弟之一,能够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自然也是受用无穷的。

在刘进带着人匆忙赶路的时候,豫章城内的一些人也被许辰这大张旗鼓的动静惊到了。

豫章城中万家的宅子内,万家二公子正在自己的书房内听着罗斌的汇报。

“公子,许辰的运钱车队今天一大早便离开秋水阁,由昨晚那个刘进领着往西门去了,从刚才得来的情报来看,他们应该是向着吴越镇的方向去的!”罗斌向着万世俊禀报道。

“吴越镇?”万世俊听到这个地名皱着眉想了想,随后又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笑道:“好!好办法!许辰这家伙的手段果然不凡啊!”

罗斌听见公子的自言自语也没有疑惑的接话,公子既然不对他说,那这些便不是他应该知dào

的。

“公子,运钱的车队一出城门就被人跟上了!”罗斌接着汇报道。

“哦?都有那些人啊?”万世俊来了一些兴致,笑着问道。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只是城中的一些江湖鼠辈罢了!”罗斌知dào

这些人的名号,只是他了解自家的公子对这群不入流的人不会花心思去记,便也没有报出他们的名号来。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去管了!这群人不过白跑一趟罢了!”果然,万世俊没去再去过问这些人。

罗斌汇报完后,便躬身退下了。

刘进用最快的速度赶着路,只要保证马车不掉队就行,很快天色将暗,吴越镇的城墙也近在眼前。

一路上果然如刘进说的一样,后面的跟屁虫们虽然一直粘着车队,但是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应该都还在观望。这群人明明探知了许辰的情况,还敢跟上来,想来都是一些江湖上的老手,这份谨慎还是有的。

只是他们不知dào

的是,车队的终点就是吴越镇!一旦车队进了镇子,他们将彻底失去动手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八掌 吴越镇

吴越镇说是一个镇子,其实只是规模小了一些罢了。作为洪州船厂的所在地,来自东南沿海的海商大量的聚集于此,带来海量的货物需求,各地的商人们闻着商机便汇聚于此,在此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镇,因为海商们的巨大需求,所以吴越镇的贸易多以大规模交yì

为主。

而作为东南海商集团的核心所在,无论是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还是沿海的海商世家们,对于吴越镇的保护可想而知。

吴越镇本只是新吴县治下的一个乡镇,连县城都算不上,自然没有专门的府军驻扎,而本地的世家们也不希望过多的官府势力侵入吴越镇,便也没有将吴越镇的实情上报朝廷。

所以,在户部的档案中吴越镇只算得上是一个较大的乡镇而已,镇子上没有驻军,但是乡镇上却有着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团,由官府设立的一个巡检统领。这些所谓的民团成员看似都是平明百姓,但其实全是那些世家大族们的家奴,不但武艺高强,装备精良,这忠诚更是无须怀疑。

在别的地方,这么一个巡检连县城衙门里的捕头都要比他高上一级,而在吴越镇,虽然官方的级别上吴越镇的巡检也比新吴县的县衙捕头要低一级,但是那捕头一年下来连这个巡检的面都见不到,因为他不够格!

除了在人员上给予最优秀的配备外,吴越镇的城防更是被这些世家们打造的如铜钱铁壁般。赣水的北支自西南向东北横贯整座镇子,镇子的东北部便是赣水与鄱阳湖的交汇口,也是洪州船厂的所在地。

作为当代最大也是最先进的造船厂,在水面上的防备力量自然是全大唐最顶尖最完备的,可以这么说,哪怕是朝廷的水师攻过来,也挡不住船厂水上护卫队的几轮冲击。毕竟这年头朝廷剩下来的几支水师不过是挂着个名头的运输队罢了,而洪州船厂牵挂着无数人的利益,有这样的防备力量也很正常,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洪州船厂的水上护卫队本就是以朝廷的水师作为假想敌的。

而吴越镇的其他几个方向,也是镇子在陆地上的部分,一座弧形的城墙将整个集镇完完全全的包围了进去,城墙足足有五丈多高,比一般县城的城墙高得多了!外表朴实无华的城墙实则暗藏玄机,除了在城墙上方有着和普通城墙一样的墙垛射孔之外,圆弧般的城墙下宽上窄,像是一个大大的肚腩,在这厚厚的城墙内部自然也藏着不少暗堡和出入口。

设计这个城墙的人一看就是个守城经验丰富的老将,吴越镇靠水,水面上的武力又雄厚异常,基本上不存zài

后路被断或是被围困的可能。那么守城之时,被动的防御就显得有些呆板,这些暗藏的碉堡和出入口便能在两军交战之时让守城的一方占据更加主动的地位,为瓦解攻城一方的攻势和彻底歼灭来犯之敌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吴越镇的城门设立在东南方靠着豫章城的方向上,一条宽阔的通衢大道一直从城门口延伸到豫章城的西门,将两座城镇紧密的连在了一起。

如今,夜幕降临,刘进带着乔装的周康还有一队少年从城门处迅速的进了吴越镇,吴越镇是一座集镇,为了促进商贸的往来,世家们并没有在城门口设立收税的关卡。整座吴越镇都是这些世家们的禁脔,里面的商铺收益高到一个吓人的地步,世家们自然不会去计较那些区区商税。

对于商贾之事有着深刻了解的他们早已发xiàn

了官府的强制手段便是扼杀商业的罪魁祸首,一旦开始收税,那么手下的胥吏们便会慢慢的腐蚀掉他们最开始设定的政策,最后生生毁掉吴越镇这大好的局面,这一切都是他们数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而正是由于这些经验,便造就了全大唐乃至全天下唯一一个完全没有商税的集镇!这也是吴越镇能有今天这个规模的一个重yào

原因!

只是这里的繁荣只属于这些世家大族们,与长安的朝廷没有半点的关系,吴越镇每年上缴的赋税依旧是那可怜的一点。对于每年必须上缴朝廷的赋税,吴越镇的这些世家们也有一个很有趣的法子,每年在年底的时候世家们派来的代表齐聚一堂,玩几场娱乐的游戏,可能是投壶,也可能是双陆,总之在这种谈事之余的休闲中,输了的那个人便负责今年的赋税。也没有多少,只不过就是他们的一顿饭钱罢了!

刘进在镇子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当晚便派出人去镇子上的牙行打探各种货物的信息。

刘进车队后面跟着的那一群尾巴,此刻也进了吴越镇。吴越镇的城门没有关卡,甚至连守门的卫兵也没有,所以任何人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集镇,如此也造就了集镇内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局面。

只是但凡在这里混过一段日子的人都知dào

,绝对不能在集镇中闹事!别的城镇里面你要是闹事的话仗着自己功夫高还能跑掉,甚至衙门捕快都不敢来找你麻烦,可是你来这里闹事看看!一水的筑基高手带着训liàn

有素的军队立马就围了上来!强弓硬弩对着你,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而且传说吴越镇中还有着宗师级的高手坐镇!

所以只要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一旦进了吴越镇便会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来,不管你在外面是龙是虎,来了这里你都得蜷着趴着!

而那个信心满满的独眼贺老三,连当初筑基都是费了好大功夫勉强成功的,又哪有胆子敢在这里乱来?

“大哥,点子进了客栈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光头大汉对着贺老三问道。

“急什么!他们难道还能一直待在客栈里不成?总会有出来的时候,这里是哪你难道不知dào

?你小子难不成还敢在这里动手?先找个地方住下吧!”贺老三不耐烦的说道。

“哦……”

不光是他们,其余的几队人马也纷纷找了个地方住下,离刘进所在的客栈不远,方便随时监视。

他们的想法和贺老三一样,所有人都认为这支车队只不过是想在这吴越镇找船只将钱运走罢了!只要车队一出吴越镇大门,那动手的机会还不到处都是?

只是,希望这东西真的很奇怪!越是期翼便越是得不到……

第二天天一亮,刘进立马来到吴越镇镇中心的全镇最大的一间牙行,直接将求购的信息挂了出去,昨晚派出去的人已经把镇子里最近各种货物的行情汇报了上来。刘进按照许辰的吩咐直接将价格提高一成,直接就在牙行的大门前的宽阔空地上摆了一个大大的摊子,各种各样的货物求购信息被人用大字鲜明的写在了白布之上,一车一车的铜钱被刘进特意打开,直接就堆放在摊子边。

能在吴越镇呆的商家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刘进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住他们,刘进的摊子刚摆了没多久一大堆的客商们便围了上来,待听到刘进他们竟然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大量求购各种货物时,商人们立马沸腾了!

有货的人当场就和刘进签了买卖的契约,刘进也立马付了定金,直接让他们把装铜钱的马车拉走!方便迅速!

刘进这般豪爽的做法愈加刺激了商人们,以往做买卖的时候有哪一个买家不是挑三拣四最后死命的砍价才能谈妥,哪怕是谈妥了也得费老大劲才能收到货款。像刘进这般豪爽的客人们还真没见过!

刘进拉来的铜钱花的很快!是真的很快!毕竟都是大宗贸易,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哪怕是刚刚置办好了货物装好船了的客商们也愿意把货卖给刘进,再一次置办齐全,也就多等个两三天而已,这么凭白得来的一成价钱有谁不干啊!

本来刘进这一回拉来近百万贯的铜钱,必然会对吴越镇的货物价格造成不小的冲击,而且几天之内镇上的其他商铺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按理说刘进必然会受到这些人的排挤和打压的,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只是来之前许辰特意向当晚的那些买家们要了一纸书信,刘进一到吴越镇便将这书信投到了镇子上的商会里面,商会的主事之人看见这书信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各世家的家主印章之时,直接就无语了,哪里还会让人来搅和刘进的买卖呢?

就这样,刘进顺利的进行着疯狂的收购行动,带来的五十车铜钱,才一上午的工夫便被拉走了十辆!这般疯狂的行为早就让一路尾随而来的尾巴们惊呆了!

“大……大哥!他……他们在抢咱们的钱!”光头大汉似乎还没从那一车一车黄橙橙的铜钱就那么在眼前快速的消失中缓过神来,傻傻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他娘的看清楚!人家这是卖!不是抢!”独眼贺老三用尽全身的力qì

一巴掌向着身旁的光头拍去,嘴里竟然还说着为人辩解的话,只是这话实在像是带着满腔的愤nù



光头大汉被贺老三拍出去老远,一个锃亮的光头上立马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光头大汉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凑到贺老三的跟前,愣愣的说道:“大……大哥,咱们现在咋办?”

“老子哪里知dào

?老子难不成还敢在这里动手吗?”贺老三的这句话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不干。

刘进的五十车铜钱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全部转换成十几艘连船带货的船队。船队此刻正停靠在吴越镇东北部的巨大码头上,十几艘船的船身上虽然画着不同的标示,但是造型却相差不大,全是洪州船厂出产的双层货船,和许辰第一次出航所坐的官船一模一样,自然也配备了水战的武器。

从八月一日到如今的九月二十几日,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许辰便从一无所有尚且需yào

靠着官府力量的少年走到了如今拥有十几艘大船的地步,时间虽短,但许辰花费的心血和冒得风险却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了的。

第一百一十九掌 故人来访

正当刘进在吴越镇一掷千金的时候,孔姓道士也按照自家坛主的命令先去干正事而没有去理会刘进他们。

在昨日他得知刘进大张旗鼓的将一支运铜钱的车队开进吴越镇的时候,他也和那些尾随在刘进车队后面的尾巴一样,认为刘进只不过想在吴越镇找船将钱运走罢了,毕竟那么多的钱想要一时间花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孔道士用一个强盗的思维去分析一个商人的想法,出现一些差错也是正常的,所以在探知到刘进的动向之后,孔道士便也就没有着急行动,只是派了一个手下牢牢地盯住了刘进,而自己却遵照坛主的命令去干他的正事。至于刘进今天的动态,孔道士派出去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将情报传回来。

判断失误的孔道士如今来到豫章城北边的富人区,他此来只为了一件事,一件坛主吩咐下来的正事。

孔道士在一座宅院的大门处停下,宅院很大,如果从空中看去便会发xiàn

这座院子竟然占了大半个坊的位子,这样的规模连太守王冼的府邸也比不上,恐怕也只有豫章城里一线的几个世家能比得上。大门的横梁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周府”二字。

孔道士来到门房处向门房递了一张拜帖,拜帖用牛皮纸信封包着,鼓鼓囊囊的也不知dào

装的是什么。收了孔道士小费的门房一路小跑着向着自家主人冲去。

周家很大!真的很大!南北纵横整整一条街!本来这座宅子只是一家富户的宅院,最多只有如今前院一半大小,周家买下来之后不停地扩建,才成了现在这般规模。

只是周家的主人实在不是一个文雅的人,可是偏偏却又要在人前装出一副高洁雅士的模样来,所以便请了高手匠人将前院好好地修葺了一番,只是出于周家主人豪爽的性格,前院的装饰有些多,精品倒都是精品,只是如此多的建筑密集在一起如同一锅大杂烩般,早就没了丝毫的美感。

门房从大门处开始一路小跑,穿过亭台遍布,假山鱼池密集的前院,气喘吁吁的来到后院宽敞的校场上,在边上歇了几口气,才向着自家主人跑去。

周府的主人此刻正在后院的大校场上领着自家儿子操练武艺,校场上除了长身而立的周家主人之外尚有一个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此刻正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瘫坐在草地上。

“宾儿,你搞什么鬼?才练了这么几个时辰你小子就吃不消了吗?”周家主人厉声对着瘫坐在地的青年人说道。

“爹!您就让我先休息下吧!咱们待会儿再继xù

行不?”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抬起了头,对着自家父亲哀求道,此人竟是昨天晚上本想在秋水阁借机闹事的周宾!而他面前站立着的自然就是豫章郡府军的首领,豫章折冲府的折冲都尉,从四品下的归德中郎将周刚了!

周宾昨天在秋水阁受挫之后回来就找到自家老爹汇报,心里存着万一的想法,希望自家老爹能出面替自己讨回这个面子出出这口恶气。只是老爹的反应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一样,罗家的少主人他们还得罪不起,更别提还有万家和黄家凑到一块了。

被人欺负了却不能还手这种憋屈自然让周刚十分不痛快,于是乎他便将这不痛快尽数发泄在了自家儿子身上。儿子自从筑基之后,周刚便放松了对他的管教,这武艺上的修liàn

更是差不多全荒废了,气不打一处来的周刚今天寅时便将熟睡中的儿子提溜到了校场,接下来便是长达数个时辰的折磨。

于是,周宾便成了这番模样。

“闭嘴!战场之上难道还有让你休息的时间不成?赶紧给老子起来!”说着周家主人竟挥舞起手中硕大的一双铜锤狠狠的砸向青年。

周宾知dào

他老爹这是来真的!要是自己不躲开的话,命能保住,但是断几根骨头,躺上个几个月那是必然的!于是乎,一瞬间周宾竟爆fā

出远超常人的灵敏,就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闪开了老爹砸过来的铜锤,同时立kè

直立而起右手抓起地上的铜鞭挡住了老爹另一只手上的铜锤。

强打起精神正准bèi

再次经受老爹非人般的折磨的周宾,却看见远处有个下人向着这边小跑过来,周宾认识那是自家的门房,是自己的心腹,平时可没少给晚归的自己开小门。

“爹!有人找你!”周宾一见门房跑来,立kè

兴奋的说道。

周刚的武功远远高过他儿子,虽然背对着门房,但是门房发出的声响却早已传到了他的耳中,周刚皱了皱眉,放开了进攻的架势,门房来了,估计就是有客到访,而且还不是熟人,那就不能怠慢了人家了,免得让人说他周刚粗鄙不通礼数。

周刚转过身向着旁边的兵器架子走去,此刻才能看清周刚的模样,六尺多高的身材,全身上下的肌肉虬结,一块一块的贴在骨头上,五官一点也不出众,只是一双虎目不时泛出深邃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下巴上脸颊上长满了寸许长的胡须,头上却学着文人士子的模样梳了个正儿八经的发髻,还用一根翠绿的翡翠簪子盘着。

周宾眼见老爹收回架势,松了一口气,刚提起来的那点气势一瞬间便消褪的一干二净。

“老爷,门口有个人找你,这是他送来的拜帖。”门房恭敬的走到周刚面前,双手将牛皮信封奉上,说道。

周刚将手中的铜锤放回了旁边的兵器架子上,只见那一双铜锤才刚刚脱离周刚的双手,那精铁制成的兵器架子竟然向着泥土下面陷进去寸许,要知dào

这里虽然是泥土地,但也是夯实过的,由此可见这一双铜锤的重量有多大了!而能将这一双铜锤挥舞自如的周刚,手上的功夫有多精深也可见一斑。

周刚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丝巾擦了擦手,接过门房手上的拜帖,轻轻一扯便撕开了。

信封中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故人来访!”恰好都是周刚认识的。周刚皱了皱眉,手中的牛皮信封依旧有着不轻的重量,将其中的东西倒了出来后,发xiàn

竟然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铁牌。

看见这铁牌的那一刻,周刚的心猝然一紧,背面上的花纹是那样的熟悉,连忙将铁牌翻过来看了看上面熟悉的“玄”字,周刚立kè

用一只大手将铁牌紧紧的攥在了手心,呆立在原地许久,一双大眼望着远方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宾察觉到老爹的异样,连忙出声问道。

只是他老爹却没有搭理他,只见周刚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门房的肩膀,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慌张的语气问道:“来的人现在在哪?”

门房受不住周刚手上传来的大力,却又不敢说出来,听见主人问话,连忙说道:“在门口!”

“是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周刚又连珠炮似的问出这些问题来。

“是……是一个道士!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道士!”门房强忍着疼痛说道。

周刚放开了抓着门房的手,却不是因为顾及到了门房的感受,而是因为此刻的他又失神了!周刚的嘴巴里不停地喃喃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啊?”周宾被自家老爹的模样吓到了,自家老爹还从来没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啊!

“快!快去把他请去客厅!好生招待着!”周刚依旧没有理会儿子的呼喊,连忙对着门房下令道。

“是,老爷!”门房接令之后,立马转身飞快的离去。

只是刚走出没两步,边又被周刚唤了回来,周刚在原地踱着步子,低头想了想方从嘴里冒出一句话:“不!别去客厅!把人带去书房!”

“爹!到底怎么了?您快说啊!”周宾这一回真的焦急了!父亲竟然被一个突来的客人吓的手足无措起来,这也太反常了!

周刚这一回回应了儿子的问话,只见他双眼注视着自家儿子,眼神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痛惜,但是最后却都转化成了坚定!

沉默了很久后,周刚语态十分肯定的对着儿子说道:“宾儿,就在后院待着!绝对不准踏入前院一步!”

“爹!”周宾大叫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抗拒。

只是周刚却不予理会,转头对着四散的家将们吼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看好少爷!今天要是少爷离开了后院一步,你们就提头来见!这一次,我准许你们用任何的手段,只要不把他弄死,什么法子都行!决不能让他离开后院!都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周围的家将们同样用大声的吼叫回应着周刚。

周刚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前院走去,丝毫不顾及后面被家将们围住了在那大喊大叫的儿子。

周刚换了一身衣服,褪去身上的短打,换上了一身长衫,还别说,换上这身文士衣服后,周刚这个武夫举手投足间竟也有了一丝斯文的气息,只是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实在有些坏形象。

周刚缓缓地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刚看到铁牌时心中的那份慌张,此刻已消失不见。

不管这个人以前有多么的厉害,此刻的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如今自己身为从四品下的朝廷命官,手底下管着数万的将士,而对方不过是一个流窜在山野之中江湖草莽罢了!不!连江湖草莽都算不上!人家还能光明正大的四处溜达,而他却只能躲在那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着,不过是一只过街的老鼠罢了,哪怕老鼠再大,也只是老鼠!

那江湖上流传着的所谓虚名,当年也许还会让自己崇拜甚至畏惧,但是以现在的他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周刚收拾了慌乱的心情,重拾了往日的坚定,无论如何,自家今日的地位来之不易,决不能让这些鼠辈们给毁了,哪怕自己今生逃不掉,也必须让自家的孩儿能够彻底远离这群人!

带着这般决然的心态,周刚推开了书房的大门,镇定的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第一百二十章 “老友”重逢

书房的大门被周刚推开,便见一道士打扮的男子正悠然的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

周刚是个武人,没有文人那股子酸劲,许辰造出的新式家具一经推广,周刚便命人去采买,把家中除了客厅之外其余的房间都换上了这种舒适的新式家具。只是东城刘家木匠铺子的家具却只有书房这里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套,此刻那个道士便坐在靠近主位的左手边第一位的靠椅上。

周刚进门之后看了看孔道士,孔道士也看了看周刚,随手将书房的门关上之后,周刚平静地走到了主位上坐下,笑着望着道士。

孔道士也笑着望着周刚,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了许久许久……

“别来无恙!”最终还是孔道士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周刚随即便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又笑出声来,之后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笑声穿透书房的门传到老远老远。

“周兄近来混得不错嘛!”孔道士笑着说道。

“托孔师傅的福,老周我没病没灾的吃得饱喝的好,日子还过得去!”周刚也笑着回道。

“呵呵,老道我一穷酸牛鼻子哪有那么多的福气分给你啊,我要真有这荣华富贵的命自己就享用了,哪会拿去给旁人呢?”孔道士这话说的似乎有一些怨气,又似乎带着一丝不甘。

周刚却无视了孔道士语气中的情绪,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说道:“孔师傅一身本事,要真有心来取这功名,只怕要不了多久老周就又要为孔师傅牵马执鞭了。”

“呵呵,老道一个方外野人最受不得这些公门的束缚,还是接着做我的出家人好了。”孔道士笑道。

周刚闻言,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口茶,接着笑道:“孔师傅要真是一个一心向道的出家之人,恐怕今天也不会来老周这里了吧?”

孔道士这一回没有再笑了,收起了笑容的脸静静地望着周刚,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出声说道:“玄铁令你看到了吧?”

“据我所知教主他老人家走了许多年了吧?”周刚双眼迷离的看着手上的茶盏,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孔道士双目忽然间圆瞪起来,右手紧紧地握了一下,随即又放了开来,说道:“教主是走了!但是公子还在!”

“公子?”周刚这一回惊讶的抬起了头,双眼迷惑的看着孔道士,片刻之后仿佛想明白了,释然笑道:“呵呵,公子!你们打的倒是好算盘!”

说完这一句话后,书房内出现了一段不短的沉默,孔道士眯着眼紧紧地盯着周刚,而周刚却只是双眼注视着手上的茶盏。

茶盏中的茶已渐渐晾了,刚才还有丝丝缕缕的热气飘出,如今却连这个也没有了,如同现在书房内的气氛,寂静中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也好!那我便只问一句,这玄铁令你接还是不接?”最后又是孔道士提前开口道。

“唉……孔师傅这又是何苦呢?”周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随后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孔道士,眼神中似乎带着深深地追忆,回想起了二人以往的时光,开口说道:“教主他老人家拼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这天下终归还是人家的天下!吕不韦那老小子说什么‘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过是他一个得了志的商人的妄言罢了!你看看他,最后又落的个什么下场呢?”周刚这番话似乎憋在心里很多年了,如今全说了出来,额头上的皱纹也轻松了不少。

“哈哈哈哈,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我欺啊!当年大字不识一个小刚子,如今竟也读起《吕氏春秋》来了,不简单啊!”孔道士大笑说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嘲讽。

周刚无视了对方的嘲讽,依旧带着一种劝慰的神色对着孔道士说道:“什么这春秋那冬夏的,老周我不懂!不瞒孔师傅,这字嘛,咱老周认识的加在一起也就够凑两句诗的,这些话都是咱听那些穷酸文人说的。这些文人别看平时腿迈不动肩挑不得的,但是读的书多了,知dào

的东西却是比咱这就知dào

使蛮力的汉子强。”

“哦?难得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些酸腐文人又教了你什么啊?”书房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下来,孔道士也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对着周刚问道。

“孔师傅博览群书,想来是比我清楚的多的!那文人说,这打天下要的是武人,但是坐天下嘛,靠的还得是文人!当然了,孔师傅这般文武全才自是不用担心的,只是光靠孔师傅一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周刚接着掉书袋道。

“哈哈哈哈,小刚子你学的成语倒是不少嘛!”孔道士没有被周刚的话语影响到,走了这么多年了,心中的信念早就坚如磐石,怎么可能被人用几句话就给动摇了呢?何况还只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鄙汉子!

“呵呵,现学现卖嘛!”周刚知dào

对方不可能被自己说服,也绝了继xù

聊这些的心思。

“听说你生了个儿子,如今也该有二十多岁了吧?怎么也不叫出来让我这当师叔祖的见见?”孔道士终于还是提到了周刚的儿子。

孔道士其实比周刚要年轻好几岁,孔道士是属于那种天才中的天才,人家十岁才能开始筑基,他不到九岁就忍受住了筑基时的痛苦,成功筑基。像他这种天才按理说在四十岁之前是一定能跨入宗师那个级别的,只是他十年前受了一次打击,如今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却依旧没有触摸到那一道壁垒。

而周刚本就只是一个奴隶的儿子,父亲千辛万苦在沙场上拼杀给他换来的也只有一个自由的身份,想要找人给他筑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加上周刚自身的资质本就是最平庸的那一种,更加不会有人会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只是当年周刚的师傅也就是他口中的教主,也是孔道士的师兄出于特殊的目的才收下了他,给了他一份筑基药,已经过了十二岁的周刚便靠着这份药奇迹般的挺过了那非人的痛苦,成功筑基,此后更是靠着自身不懈的努力,用鲜血和汗水走到了这一步。

听了孔道士的这句话周刚自然能明白这其中赤裸裸的威胁味道,只是早已做好准bèi

的他却也没有为此动容,依旧平淡的笑道:“小宾子这家伙实在是不争气!一天到晚见不着人,估计这时候还在那家青楼里睡着呢!”

“哈哈!好啊!这小子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啊!”孔道士也知dào

周刚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真的把自家儿子叫来,将其置于危险地步。

“哈哈,这小子哪能跟孔师傅比啊!他也就是花钱嫖嫖妓罢了!孔师傅当年可是风月场中班头,号称逍遥子的孔轲啊!哪家楼子里的头牌不是倒贴上来的?嫖妓不花钱!实在是我辈楷模啊!”周刚带着一脸追忆的笑道。

“哈哈!老了!老了!如今的孔轲就剩下一副空壳了!再说了,我现在是出家人,要六根清净的嘛!”孔道士也大笑着说道。

“此言差矣!孔师傅这入的是道家,做的又不是那贼秃驴,这道家不是很讲究阴阳调和之术嘛?”周刚带着一脸色眯眯的表情说道。

两人便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欢快的聊着,不知dào

的绝对以为这是两位久别重逢的好友在这回忆青春呢!

书房内的气氛相当的火热,这是双方刻意维持的,只是青春很短暂,哪怕是回忆也总有说完的一刻。

在最后的话题扯完之后,书房内的二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一次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周刚却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不知dào

孔师傅是否有意留下来吃一碗便饭?”

孔轲明白了周刚这话语中逐客的意思,他再一次盯着周刚看了看说道:“你难道真的忘了教主对你的栽培吗?”

“呵呵,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了,孔师傅又何必再做纠缠呢?当初教主为什么要说下我这个不中用的徒弟,恐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实话说了吧,光凭着你们手上这些人能成什么事?如今恐怕连总坛里的那个杨廷和都对付不了吧?心里还留着那些天下大业的妄想,有这个必要吗?”既然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周刚也没了什么顾忌了。

“看来你这些年也没少关注我们嘛!还以为你周刚一朝富贵之后会连本都忘了呢!”孔轲嘲讽道。

“怎么会忘了呢?我周刚本就是一个家奴,是我爹在沙场上一刀一刀给我砍回来的这个自由之身,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周刚这句话说的十分有气势,双眼中带着的对亡父的敬重让孔轲这个外人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周刚这话说的也再明白不过了,他周刚的本是他父亲用血换来的,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师傅给他的!

“好!好!好!今天看来我是来错了!”孔轲大声喊叫道。

周刚叹了口气,说道:“孔师傅,你今天本就不该来!”

“是啊!是我妄念了!还以为你周刚会念着一丝香火情谊的,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孔轲也摇了摇头,说道。

“本就没有恩,谈不上负不负的。”周刚双眼平静地直视着孔轲,淡淡的说道。

孔轲眯着眼盯着周刚看了片刻,最后忽然笑了笑说道:“那不知周将军今日是准bèi

将贫道擒了去向朝廷邀功请赏吗?”

“呵呵,孔师傅误会了,外面的那些人不过是我放在这以防万一的,毕竟孔师傅一身本事,我也不能没点防备不是?”周刚笑着解释道。

“孔师傅只要想走,大门随时为您开着!”周刚保证道。

孔轲最后一次看了看周刚,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快步走到书房房门前,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大步迈了出去,径直向着周府大门走去。

果然如周刚说的一样,周府的大门依旧敞开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忠心的孔道士

孔轲安全的从周府退走了,周刚承诺的没错,大门敞开,没有任何的埋伏。

出来之后,孔轲在周府门口深深地回望一眼后,便转身走了。

“坛主,属下无能,没把事办好!”孔轲回到城西的那个小院,进到那个魁梧青年人的房间,低着头,惭愧的说道。

听孔轲将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之后,青年人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孔叔叔,这件事本就没多大希望,我们也不过尽尽人事罢了!”

“唉……真没想到当年那个义薄云天的周刚如今竟会变成这幅模样!”孔轲叹道。

“呵呵,如今他身为折冲都尉,从四品下的朝廷命官,早就不是当年的穷小子了,地位变了,这想法自然也就不同了,咱们想要光靠几句话就说动他是不可能的。”青年人平静地说道。

他其实知dào

自己的这个孔叔叔虽然什么都好,功夫够高,脑子也好使,但就是有时会放不下心中的那份情谊,在面对周刚的时候就难免会心存一些幻想,而没有完全按照自己吩咐的去做,想来这个弱点也是阻碍他这么多年武功不得精进的原因之一,只是孔叔叔身为自己的长辈,青年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坛主,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孔道士也知dào

自己在面对周刚之时难以做到真zhèng

的绝情,可也不能为了自己的这点私情坏了坛主的大计,遂只好将决定的权力交出来。

“周刚的事看来我之前还是过于草率了!这样吧,周刚的事咱们先放一放,反正急也急不来。”青年人笑着对孔轲说道,有着一种将失误全部揽到自己头上的大度。

现如今他手上的筹码实在太少!还不可能对周刚形成有效地制约,更不可能让他乖乖听话,再加上眼前的孔叔叔还没有做好彻底和周刚决裂的决心,这周刚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而听到坛主要先将周刚的事放下后,孔道士内心深处竟也感到了一阵轻松

“对了,那一大堆铜钱的事,孔叔叔查探的怎么样了?”青年人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这个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这事可不是属下查到的,而是人家光明正大的自己说的。”孔轲无奈的摇头笑道。

青年人闻言后也好奇的笑着问道:“哦?发生了何事?”

“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小四昨晚说的那家酒肆便将那一大批铜钱尽数拉出城去了,足足有五十大车啊!”孔轲笑着回答道。

“出城?出城去哪了?”青年人听见后却停下了笑,皱了下眉头问道。

“从西门出去,一直往西北去,应该是去吴越镇找船只了!”孔轲估摸着回答道,他今天忙着去找周刚,对于刘进的车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关注了一下,看着他们一路向西去,走的又是大道便猜测对方定是去吴越镇了。

“然后呢?后面的事有再去打探吗?”青年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了这么一句。

孔轲也察觉到了坛主的异常,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漏了一些什么,便迅速回答道:“有的!我派出去一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想来过不了多久最新的消息就能传回来了!”

孔轲的预言很快便成真了!

“坛主,军师,不好了!”一个普通力夫打扮的青年人慌不择路的闯进了二人商谈的房间,同时嘴里大声嚷嚷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孔轲一看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这般模样的跑回来,连忙伸手抓住了他问道。

“军师,不得了啊!那运铜钱的家伙竟然在吴越镇大肆采办各种货物,如今他拉去的铜钱已经花掉不少了!”孔轲派出去的这个人是个机灵的家伙,突遭惊变却也依旧镇定的将打探来的消息迅速的说完了。

“采办货物?为什么啊?”孔轲迷茫的问道。

青年人听见消息后低头想了想,随即赞叹道:“呵呵,这个人倒是好手段啊!”

“坛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孔轲看见坛主已经明白过来了,连忙问道。

孔轲毕竟只是个江湖人,虽然聪明,可是对于这些商贾之事没有丝毫的经验,一时间回不过神也是难免的。

青年人笑了笑,回答道:“这家酒肆的主人不知因何事一时间竟收到了如此巨量的铜钱,而且闹出的动静这么大,吸引了如此多的目光,已经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运走了。所以便正大光明的运去吴越镇,大张旗鼓的置办货物,将铜钱全部转换成货物,如此一来那些想要对铜钱动手的人一下子便失去了目标,而他们也能迅速摆脱众人的视线。”

“那怎么办?这铜钱没了,咱们不是白高兴一场了吗?”孔轲听明白之后,也不由得苦叹道:“唉……早知如此,当初咱们就该立kè

动手先把门口的那一车队的铜钱抢来了再说。”

“呵呵,孔叔叔又说胡话了!咱们昨晚要是动手了,今天就得离开豫章城彻底不能再露面了!”青年人嘴角上扬,轻声笑道,这一刻从那张英俊的脸上,那嘴角,那眼神中透出的竟是一抹难见的风情,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风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孔轲被这么一说,老脸一红,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说道:“是啊!咱们抢了官府的钱也许还能藏得住,这要是抢了这些富人的钱,这群家伙还不得挖地三尺把咱们找出来啊!”

孔轲刚才也只是被这大量的钱突然从眼前消失,惊的有些患得患失,如今冷静下来后想想可不就是如此嘛!官府的钱那是公家的钱,丢了找不回来最多也就是找几个替罪羊罢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对那些具体查案的捕快来说,其实没事大不了的,所以也就自然不会用心侦查了。但是这些世家大族不一样,毕竟钱是自家的,丢了自己会心疼,再者传出去对自家的名声影响也不小,所以自然会卖命的探查。

两者在态度上完全不一样,再加上世家的实力实则根深蒂固,要昨晚孔轲他们真的从世家大族手里把这铜钱给抢走了,现在的他们真的该逃出豫章城了!

“孔叔叔也是一时着急罢了!”青年人笑着说了句宽慰的话,随后又接着说道:“其实这目标也不算丢了嘛!那些人抢不了是因为他们即使把货物抢了回来也没有销路,但是我们不一样啊!这些船和货到了我们手上不照样是钱嘛!而且我们还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人家,这要是抢了一大堆铜钱怎么运还真是个问题,现如今好了,把船跟货一起抢来,我们直接扮成商人就能把东西运出去,既方便又安全!”

孔轲一听青年人的话,顿时也笑了起来,说道:“还是坛主目光深远!属下可真是望尘莫及啊!”

“孔叔叔,你又取笑我!我就不信你没想到这些!”青年人笑着驳斥道。

“哈哈,哈哈,坛主,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孔轲大笑了几声,将青年人的话头盖去,连忙又一副请示的样子对着青年人问道。

青年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的孔叔叔这是无时无刻不在巩固自己的权威,哪怕是牺牲自己故yì

装出一副迟钝的模样也在所不惜。

“这么办吧!先派人再去盯着他们,他们置办了船跟货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吴越镇,等到他们出航的时候,咱们在水面上找个机会动手!”青年人想了想说道。

“具体在哪,还请坛主明示!”孔轲躬身问道,一副听命于人的模样。

青年人也不再去计较这些,孔叔叔的一番苦心自己也不能白费了!随后又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等他们出了湖口进了长江再动手!”

“属下得令!”孔道士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应道。

随即,青年人的命令便传达了下去,整座小院也从刚才的寂静中渐渐的有了一些细微的轻响,小院中竟有着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着,这种轻响持续了好一阵子后方才消失,同时小院中的人影也褪的一干二净,整座小院又重新恢复到刚才的那种深深的寂静当中。

随后孔轲走出了小院,一个人光明正大的走在豫章城的大街上,身上穿着一件老旧但却干净的道袍,右手中掸着一根浮尘,施施然的走在街上,配上他那偏瘦但却精壮的身材和那张依稀能看出当年俊朗的脸庞,倒也有一丝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此刻的孔轲却没心思去欣赏大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赤裸裸的目光,为了赶时间的他下意识的放开了脚步,速度一下子便升了上去。

他们所在的小院离着豫章城的西门很近,出了小院所在的坊门,拐个弯便到了豫章城西门所在的那条大街上。

如今正是午后,大街上的人很多,豫章西门的城门洞里也聚集了不少了的人,有商贩有行人,吵吵闹闹的聚在一起,人群移动的速度很慢。

只是这一切难不倒我们身手敏捷的孔道士,只见孔道士在人群之中左摇右摆的迈着步子,片刻之后便到了城门的守卫面前,守卫见他一身道袍知dào

他是一个出家修行的方外之人,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货物,孑然一身,随即便放他走了。

孔道士出得西门,认清了方向后,径直朝着吴越镇大步迈去,刚才还在眼前,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离别的兄弟们

孔轲单人独行赶到了吴越镇,刘进花了一个白天才堪堪走完的路程,孔轲却只用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

这一回的行动青年人那边自然不可能只派他一个人,如今青年人的命令早已随着小院里那憧憧的人影传了出去,用不了多久,这一回行动所需的人手便会集结完毕,孔轲一人来此不过是为了方便对目标的监视罢了。

吴越镇的大名他孔道士不可能没听过,知dào

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集镇,来的人多反而会坏事,自己一番出家之人的打扮也不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刘进他们今天在吴越镇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孔道士都没有花什么心思便找到了刘进借住的客栈,毕竟哪怕是晚上,刘进他们依然在客栈的一楼大厅摆了个摊子接着收购着货物,孔道士只要跟着商人们走便是了。

孔轲进了客栈,向掌柜的要了一间房,便上楼休息去了,刘进这边动静这么大,他都不需yào

特意的坐在楼下盯着他们。

很快,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刘进他们一直闹到大半夜才收工回房去休息。而此时,孔轲的房间里也出现了一个黑脸少年,就是那个被他们叫做“小四”的少年人。

“小四,人都来齐了没?”孔轲感觉到屋子里的动静,却依旧保持着在卧榻上闭目打坐的架势淡淡的问道,眼睛也没睁开一下。

黑脸少年拿起案几上的水壶狂灌了几口凉水,瘫坐在榻榻米上,方才舒了口气说道:“军师啊,人都到齐了!这一路可真是把我赶死了啊!”

“呵呵,少年人就该多动动嘛!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走了这么多路也没说什么,你一小屁孩啰嗦个什么劲啊!”孔道士依旧闭着眼,教xùn

道。

“能跟你这老妖精比吗?”黑脸少年低着头嘴里轻声嘟嚷着说道。

“砰”的一声响起,随后便是黑脸少年发出的一声痛苦的“哎哟”声。

一颗小石子从孔轲袖中飞出正中黑脸少年那宽阔的脑门,这一声响,那叫一个清脆啊!

“小子,你说什么?大点声说,我老人家耳背听不清!”孔轲淡淡的说道。

“我是说军师您老人家宝刀未老,武艺高强,哪里是我们这些晚辈能比的了的!”黑脸少年立马一脸谄媚的拍着马屁道。

“嗯!”孔轲满yì

的用鼻孔回了这么一个字,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看着军师那闭眼打坐的模样,黑脸少年松了口气,刚想再说一句什么话,还没出口便被自己用双手捂住了嘴。

随后,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孔道士依旧静静地打着坐,只是留下黑脸少年一个人在那里坐卧不安,少年人本就爱动,这般一声不发的可真要把他给急死了!只是他可不敢在军师打坐的时候发出什么声响来,这已经被惨痛的经lì

验证过。

就这样,黑脸少年纠结了一整晚,强撑着那要落下来的眼皮,睡觉也不敢睡,因为呼噜声也会吵到军师的……

终于,天亮了,孔轲结束了打坐,一睁眼便看到黑脸少年那一脸憔悴的模样,所幸少年脸太黑,也看不出什么黑眼圈来。

“臭小子,那怎么不睡觉啊!”孔轲皱着眉头问道。

“不敢睡!”黑脸少年哭丧着脸回答道。

“为啥?”孔轲疑惑的问道。

“怕打呼噜……”黑脸少年嘟嚷道。

“你……我……”孔轲被少年的回答惊的说不出话来,随后又哭笑不得的呵斥道:“赶紧给老子睡觉!晚上还要不要行动了啊?”

“哦……”听到这句话的黑脸少年如蒙大赦,也不去榻上倒头便睡了,片刻后便响起雷鸣般的呼噜声。

孔轲看了看这憨头憨脑的少年,无奈的笑了笑,从榻上取下一床被单盖在熟睡的少年身上,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刘进他们昨天花了一整天依旧没有将钱花完,今天天一亮便又到牙行门口摆摊去了。

休息了一晚,神采奕奕的孔道士便在牙行附近找了一间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楼下忙碌着的刘进,至于那些失望的江湖人发出的那些痛苦的叹息声,自然也瞒不过孔轲的双耳……

刘进他们又用了半天时间才终于将那近百万贯的铜钱花个干净,换回来的十多艘双层大船还有满船满船的货物,如今都停靠在吴越镇的码头之上。

下午的时候,刘进再一次清点了船只和货物的数量,核对无误后,便循着许辰的命令,吩咐船夫们迅速启航。

许辰手上的人手严重不足,所以这十几艘船上的水手船夫们都是在吴越镇花钱雇的,吴越镇是一个海上贸易最开始的起点,自然也聚集着大量靠着手艺和力qì

吃饭的水手们。他们不隶属于任何的世家大族,事实上那些海商世家们都有着自家家养的船夫水手,自然不会去雇佣这群不知底细的人,而这一群人也多是破产的水上渔民,又没有土地,只好靠着这把子力qì

赚口吃食。

而能在吴越镇混出来的水手们也大多都是手艺过硬,同时信誉良好的人,只要跟雇主签了约便算是把命卖给了雇主,忠诚度虽然比不上那些家养的奴仆,但是至少在这一趟行程中还是值得信懒的,这一点也是这些水手们存身立命之本,但凡你坏了这行的规矩,你也就别想再混下去了,所以,水手们多会自觉地遵守这些,凡事为雇主们考lǜ



下午申时一刻,刘进下令船队启航,十几艘双层大船便缓缓地驶离了码头。

规模不算小的船队渐渐运去,只留下一群人在码头之上空自叹息,只是却依然还有着一些不死心的人,比如那个独眼的贺老三。

贺老三眯着那只独眼望着远去的船队,一脸的坚毅表情。

“大,大哥!船都走了,咱们怎么办啊?”贺老三旁边的光头大汉对着他问道。

“走了才好呢!在这吴越镇咱们动不了手,等他们走远了,咱们就好下手了!”贺老三依旧望着远去的船队,似乎在回答,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道。

刘进的船队渐渐地将速度提了上来,十几艘大船便在碧波荡漾的鄱阳湖上飞快地驰骋着。

很快便驶到了长山岛,只是船队并未停留,偏了个头,向着北边的鄱阳湖湖口驶去。

而此时长山岛上的那座小山上,许辰正刚刚放下手中的一个细长的竹筒,对着身旁的老三铁牛说道:“刘进和老四走了,待会儿你也要出发了!”

自从拍卖会之后,第二天天一亮,在刘进运着铜钱出城之后,许辰便也乘了一艘小船飞快的向长山岛赶来,留下了那一大堆找上门来的世家中人。这些人都是打听到了昨晚拍卖会上竟然出现了琉璃这等奇珍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许辰这里有猫腻,于是便找上门来。

只是没想到许辰的动作这么快,天刚亮就离开了豫章城,众人去了许辰的家中,只见到了留守在家里的陆浩,陆浩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应对这些人还是过得去的。

在陆浩这边得不到答案的人便把矛头对准了徐番,只是桃苑那是黄家的地盘,徐番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贬谪的小官,但是消息灵通一些,实力雄厚一些的世家多少也有一些自己的消息来源,知dào

这个徐番的不同寻常,自然不敢贸然前往,而那些实力弱小的世家,黄家这一块大的招牌便足够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所以,到目前为止,许辰的行踪一直是个迷,当然也只是对那些实力稍弱的世家而言,而那些够实力的人又不会为了几件物事去得罪徐番,于是乎,许辰便逍遥的在长山岛上呆了下去。

铁牛能听得出大哥语气中的那份不舍与淡淡的担忧,毕竟这算得上是他们兄弟之间第一次真zhèng

意义上的分离,但是这种时候伤感的话语反而不如几句宽慰来得重yào

,遂铁牛笑着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老四那边有刘进陪着,他那个老滑头能活这么久,也不是个会受欺负的人,至于我这里不还有郑泰嘛!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商量着办的!”

许辰笑了笑,他知dào

铁牛这是在安慰他,遂笑骂道:“还用得着你小子来安慰我!快滚吧!”

“嘿嘿,大哥保重!我走了啊!”铁牛傻笑了两声说道。

“哦,对了,记得让郑泰去给老四那里送几支望远镜!他们后面那些臭虫也太烦人了些!”许辰挥了挥手中的细长竹筒对着铁牛说道。

搞出了玻璃,这简易的望远镜也就不难了,只是如今的这东西实在太粗糙了!最多也就让人能看清几里地外的东西,连一个视力好一些的高手都比不了,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知dào

了,大哥!待会儿我们就赶上去,前后夹击把那些臭虫全送去水里喂王八!”铁牛说着便拉着郑泰笑着走远了。

许辰望着兄弟们远去的身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的确是他们兄弟之间头一次的分离,只是大家都需yào

成长,而成长的过程总是难以避免这些离别。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在心中为那些远行的亲人们默默地祈祷,祝福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悲催的强盗(一)

此时此刻,夜色渐渐笼罩在平静的湖面上,湖面上的低空中弥漫着浓浓的水雾,刘进领着十几艘船正在向着鄱阳湖湖口驶去。

在这样浓雾的夜晚里船队的航行只能靠着每一艘船船尾悬挂着的巨大灯笼来维持着队形,保证船只不会掉队。好在水手们都是老手,这一段水路更是走了无数次,不存zài

迷失航向的可能。

没有掉队的不光是他们,那些依旧还尾随在刘进船队后面的人,也靠着前方船只尾部的巨大牛皮纸灯笼一路跟随着,近百万贯的铜钱就这样没了,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大哥,光靠咱们这几条船够吗?”光头大汉对着身旁的贺老三问道。

贺老三决定要继xù

动手之后便带着手下出了吴越镇,在周边的小渔村中搞来几条像样的渔船,贺老三的手底下大部分都是南方人,这水上的手艺还是有的,撑船入水,没花多久便追上了前方的刘进船队。

只是贺老三手上的船都是些小渔船,不但体积小而且也不结实,这要真交起手来恐怕只要对方一撞,贺老三这边就要去湖里喂王八了。

“咱们这几条破船是肯定不够的,但是你别看这附近一点动静都没有,其实暗地里不知dào

还藏着多少人呢!不甘心的可不止咱们一家!”贺老三转动那只独眼望了望四周被浓雾笼罩的湖面,淡淡的说道。

光头大汉也随着老大四处看了看,只是以他那点道行还看不出什么来,光头大汉用手挠了挠那个锃亮的光头,对着老大问道:“大哥,那咱们什时候动手啊?”

独眼贺老三低头想了想,说道:“咱们这些人用的船估计都是这般大小的渔船,那就必须得抢在目标进入长江之前动手,不然一旦进了长江,咱们这些破船不用人家来打就会被江上的大浪给掀翻。”

“那咱们先等其他人动手之后再去捡漏?”光头大汉揣测着问道。

“行啊!你小子还学会用脑子了嘛!”贺老三笑着调侃道。

“嘿嘿,这都是老大教育有方!咱这都是跟老大学的!”光头大汉用手摸着光头,一脸谄媚的回答道。

“行了!别他娘的怕马屁了!”贺老三收回了看向光头大汉的独眼,转而望向前方若隐若现的船队,嘴里平静的说道:“不过,你说得对!咱们目前这些人跟船是绝不可能吃下这批货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其他的人动手之后,认准一条船把他抢下来再说。他们这些船都是新置办的,船上的水手也是临时召集到一起的,这么一来突遭变故之下在反应上绝对不可能那么灵敏,十几条船总有调度不及的,咱们只要抓住机会还是可以有很大把握抢下其中一艘的。”

这个独眼贺老三竟也不是一个庸人,一眼就看出刘进这支船队最大的一个弱点。的确,水手们也许平时赶路还行,但是在面临突发状况之时一定会出现慌乱以及指挥不灵的情况,这也是他们能够成功的唯一希望。

贺老三的预料没有错,或者说此刻还跟在刘进船队后面的人都不是庸人,清楚的知dào

双方在船只规模上存zài

着很大的差距,也只有在这风浪相对较小的鄱阳湖内动手才有成功的可能。

渐渐地,浓浓的水雾中蹿出几条黑影来向着船队最后面的那艘船靠去,这些人的想法也和贺老三一样,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想要吞下整只船队不可能,那便只盯着其中一艘船下手。

“来了!他们动手了!”贺老三忽然眯着那只独眼望着远处浓雾中黑影,带着一丝玩味的说道。

只是他不知dào

的是,在那艘被人盯住的船只上面此刻也有着同样的一个声音响起。

“四哥,他们动手了!”刘进船队最后面的那艘船上,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动了动鼻头对着周康说道。

“小狗子,你这鼻子那是越来越灵了嘛!隔了这么远,又是在水面上,你也能闻出来。”周康调笑了少年几句。

这个身材瘦弱的少年竟是当初跟在郝大志身边的那个,郝大志在长山岛上给他配齐了筑基药,花了两个月功夫帮他筑基成功,如今按照当初的约定将人给许辰送来了,许辰也遵守约定将这个筑了基的斥候高手收下,和少年人同等对待,这一回正好将他派了出来。

筑基之后的小狗子在外表上和之前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身形变的反而更加瘦弱了,皮包骨头一般,害的许辰看到之后都有些担心。只是郝大志说这是他们这一门派筑基之后的正常反应,如今小狗子的身形还在重塑的过程中,等到过一段时间就能慢慢长回来的。见人家师傅都这么说了,许辰也就放下了担心。

如今的小狗子不但嗅觉更加灵敏,身手也是不错的,毕竟是个筑基高手,寻常的拳脚功夫到了他手上也能发挥出不小的威力。不仅外形和武艺的变化,如今的小狗子也已经正式拜郝大志为师,而且随了郝姓,许辰又帮着给他取了一个郝鑫的名字,算是彻底和之前无名无姓的生活告别了。

名字在这个年头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呼,它还包含着浓重的宗族观念,如今小狗子有了名字,也算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家,另外身边还有了许辰这帮兄弟,以前沉默寡言的小狗子如今竟也活泼了许多。

“四哥,咱这好歹也是筑基高手了啊!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倒我呢?”郝鑫高傲的仰起头对着周康得yì

的笑道,许辰这几个兄弟除了石磊,其余的人早就过了筑基的年纪,更谈不上什么武学上的天赋,所以早就绝了在武功上有什么成就的心思,所以我们的筑基高手小狗子自然有着他得yì

的本钱,只是这种得yì

往往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点可能真的是跟许辰学的,看着小狗子那副尾巴翘上天的得yì

模样,哪怕老实巴交的周康也忍不住伸手过去一巴掌敲在郝鑫的脑门上,恶狠狠地望着他,嘴里嚷道:“得yì

个毛啊!赶紧给我注意敌方动态!”

“哦……又拍我!大哥说了,老是拍脑袋以后会变笨的!”郝鑫伸出手摸了摸发痛的脑门,嘴里还不忘碎碎念道。

后面的那几条鱼船很快就摸近了周康所在的这艘船,本只是想着最后一艘船好下手的尾巴们,却浑然不知这一艘故yì

落后在最后的船只,竟然是这一支船队的旗舰,这艘船上没有留多少货物,却有着许多的人。

许辰能派出来的人实在太少了,新雇佣的水手又不能用来战斗,所以周康将带来的十几位少年全部放到了这一艘船上,另外还有大量的船夫水手门以及大量地水战武器,这样的船还有刘进所在的船队最前面的那艘,而其他的船上却只是配备了基本的船夫水手保持基本的行驶。

周康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不可能做到全面的防御,那便将人手解放出来,集中到一起,以攻为守,保证两条船的强dà

攻击力,万一遭遇到袭击,便让其余的货船先行,这两艘船留下来断后,要是陷入混战,有了这两条船的机动战力,最后的结果也能改观不少。

双方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今晚第一轮的战斗,或者不能说是战斗,和今晚之后的战斗比起来,这一次最多只能算是个热身罢了。

“四哥,来了!”伴随着郝鑫一声急促的低声呼喊,战斗彻底展开。

来的是豫章城内的一个江湖帮派,看见许辰他们竟然搞来近百万贯的铜钱,早就被迷得不知dào

自己姓什么了,一路跟到吴越镇,发xiàn

刘进竟然将大把的铜钱换成了没用的货物,气不打一处来的他们便不死心的抢了几条渔船跟了上来,强烈的不甘也促使着他们忍不住第一个出手了。

攻击进行的十分顺利,这伙江湖人士很快便摸到了双层大船的底下,周康没有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这最先出手的第一拨人无论是自己熬不住出手的,还是他人派来的探子,总之实力都不会高到哪去。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将真zhèng

的力量投上去,于是少年们放下了手上的弓弩,张开了包围圈在船上静静地等着这群沉不住气的家伙自投罗网。

南边的江湖帮派大多都有过水上争斗的经lì

,对于一些常用的水战技巧也大都耳熟能详,靠近大船底部后,江湖汉子门用铁钉将自家的渔船和大船紧紧地钉在了一起。

按理说抡锤子这么大的动静即使他们有意放轻了力qì

,也一定会被船上的人察觉到的,只是此时船上的人似乎全部熟睡了,对船底的动静置若罔闻。而在船底忙活的江湖汉子们竟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只能说是上天注定这群人今天要栽在这里了……

钉子钉好之后,这伙江湖汉子们取来了长绳,在一头绑上铁爪,双手一用力,便挂了上去,随后便有几个身手灵敏的汉子抓着长绳一路爬了上去。

等到这些人上了船在甲板上站稳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身边便响起几声惊呼,“什么人?”

“糟糕!被发xiàn

了!”这是江湖汉子们此刻在心中狂喊的话,只是上来的这几人都是争斗经验充足的人,听见呼喊的一瞬间便拔出了背上的钢刀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砍了过去。

随后便是几声“哎呀”的惨痛叫声,然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只是收回钢刀的江湖汉子们无意间摸了摸刀刃竟没有发xiàn

一丝血迹,而且刚才……明明就没有砍到物体时的那种触感嘛!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悲催的强盗(二)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没砍中,他就倒下了呢?”

登上船的强盗们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中钢刀,当然这种迟疑也仅仅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

“不好!有……”

能挑选来首次登船的汉子也算得上是机灵人,面对这么诡异的状况,转念一想也能马上反应过来。只是为首的汉子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迎面而来的一支劲弩便穿透了他的喉咙,将他这句话里面最关键的部分硬生生的给他塞了回去。

“……埋伏……”

随后,剩下的几个江湖汉子也纷纷中箭倒下,只是在他们和甲板接触之前少年们纷纷出手将他们抱住,以防发出什么大的声响,所以这最先登船的几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小狗子,接下来就靠你了!”周康对着郝鑫说道。

“四哥,瞧好了吧!”郝鑫依旧那一副得yì

的表情,只是这一回周康没有再揍他了。

只见郝鑫走到船舷边上,抓起一根强盗们登船用的绳索,晃了晃,同时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遂开口低声叫道:“老大,上面一个人也没有,都去睡觉了,快上来吧!”

发出来的声音竟然和刚才那个为首的汉子一模一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小狗子的这一手绝活,但是如今真的在战斗中用上才能真切的体会到这门本事的实用价值,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夜晚,敌我难辨的情况下,这种鸡鸣狗盗的本事,实在是……太有用了!绝佳的坑人手段啊!

下面的强盗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不疑有他,很快便一个一个的顺着绳索爬了上来,当强盗们的手搭上船舷的那一刻,顿时一双温暖的大手便迎了上来,稳稳地拉住强盗们的手臂。强壮而有力的臂膀便用上了力qì

,向上一拉便将他们拉了上来,正当他们想要拍拍同伴的肩膀表示一番感谢的时候,却突然发xiàn

身旁的伙伴们的身高似乎有些矮!

还没等到他们作出进一步的举动之时,那一双将他们拉上船的有力的大手便迅速而准确的捂住了他们的嘴,同时向一旁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轻响,这群强盗们便一头栽倒在了“同伴”们强壮的肩膀之上。

绳索上的人还在一个一个的往上爬着,船舷旁边的大手也一直没有停过,一个一个仿佛睡着了的大汉们就那样被少年们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甲板上,数量越来越多。

最后上来的自然是那个老大,这个老大有些麻烦,也是个筑了基的高手,不然也不敢跟上来,这一次小狗子准bèi

亲自动的手,毕竟同为筑基高手,以有心算无心,胜算还是很大的。

一个身材粗壮的少年走到船舷边,将由他来配合小狗子,毕竟就小狗子的那双骨瘦如材的手,估计只要一碰到底下的那位老大,便会被人察觉出来。

强盗老大的手终于搭上了船舷,身材强壮的少年立马将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臂,刚想向上拉,身子却突然身不由己的向前倾去,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向下拉着他……

其实少年们的计划本是没错的,甚至于连细节上也注意的十分仔细,小狗子的手和大汉的相差巨大,所以便特意换了一个身材强壮的少年来代替,只是却偏偏还是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出了差错。

少年们一直都在用着柴七给的练体的法子熬练筋骨,只是柴七的这药方实在是太有效了!少年们每天泡过药澡之后,身上的伤都会结痂痊愈,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于重新长出来的皮肤还会变的更加细腻柔滑,更谈不上什么疤痕和老茧了。

而这一回的问题却恰恰是出在这手上的老茧上了!

正在向上攀爬的强盗头子,伸手一握住少年的手,立kè

便感觉到少年手中那光滑的皮肤,竟然一点老茧也没有!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立kè

告sù

了他,出了状况!于是乎,强盗头子立kè

放qì

了向上攀爬,同时用力使了个千斤坠,就往船下的水面坠去,连带着船上的那个强壮少年也把持不住跟着往下掉。

所幸旁边的少年们见状,立kè

出手拉住了他,这么久的训liàn

下来,少年们的默契早就深入骨髓。

虽然身子要往下掉,但是强壮少年却没有松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强盗头子的手臂。

“小狗子,快点动手!”周康一见到强壮少年的模样,立kè

意识到不好,连忙出声道。

不用周康提醒,一直在身旁等待着出手的小狗子第一时间发xiàn

了强壮少年的异状,也立马明白了原因,遂用左手抓起一根强盗们攀爬用的绳索,一纵身便向着船外的水面跳了下去。

强盗头子下降了一段距离,却发xiàn

不管怎么动都无法移动分毫了,抬起头一看,便见那个抓住自己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少年,少年此刻前半身悬空在船舷的外面,后半部分被人拉着紧紧地压在船舷内部,少年人的脸也因为这巨大的力量被憋得通红,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一脸的坚毅,手上传来的力道没有丝毫的减弱。

强盗头子见状,也知dào

少年人不可能放手了,只是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干吊着等人上前来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这明显就是对方给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刚才上去的那些兄弟们估计也全交代在上面了!

想起兄弟们的死还有这一次的憋屈和损失,强盗头子气不打一处来,另外一只空着的手随即抓起背上的钢刀,用尽全身力qì

向着那个依旧拉着自己的少年砍去。

少年人的双手都在紧紧地抓住强盗头子,没办法,毕竟是一个筑基高手,不用双手的话,少年人压根就不可能抓得住。此刻面临强盗头子挥来的钢刀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余地,而船上面的少年们则赶忙拿起弓弩对着下面吊着的强盗头子攒射,只是强盗头子身手敏捷,借着那只被抓住的手,用力的晃动起来,少年们的弩箭却全部射空了。

这么一折腾,强壮少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弩箭射空的少年们一时间竟也来不及阻拦,眼见着那一把钢刀立kè

就要砍中少年了,船上的少年们却只能望洋兴叹。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黑影从强盗头子的身旁闪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呯”的一声轻响,强盗头子便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手中的钢刀上传来,险些让他抓不稳。

砍向少年人的钢刀被小狗子冲出来挡住了,小狗子挥了挥手手中的衣袖,一段漆黑的铁刺便从手上钻回了衣袖当中,小狗子便是凭着这把铁刺挡住了强盗头子对少年的致命一击。

此刻,小狗子一只手抓着绳索,一直空出来的手抓着武器,也如同强盗头子一般悬空在船舷外面,隔着短短的距离和强盗头子对峙着。

对峙没有维持多久,那个半边身子靠在外面的少年此刻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小狗子必须速战速决!

做了决定的小狗子立kè

动了起来,只见他也没有多大的动作,轻轻地一晃手中的绳索,身子便迅速的向着对手飞去。这是他们这个门派的特色,在这狭窄又特殊的战场之上,他这种小巧的功夫却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而强盗头子却恰恰相反,一身的功夫本就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此刻双脚腾空,下盘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作为攻击手段的双手又被少年困住了一支,一身的功夫能发出二三成就算不错了!

小狗子飞快地接近强盗头子,右手再一次轻轻地挥了挥衣袖,一段漆黑的尖锐的铁刺便再次冒了出来,黑夜当中,这要命的玩意儿却不会发出一丝的光亮。

“呯!”又是一声清脆的相击声,强盗头子的钢刀再一次被巨力碰飞,而且那精钢制成的大刀上,锋利的刀刃如今被磕出了两个巨大的缺口。

小狗子这一回没有再一击而退,强壮少年的脸此刻已经出现了青紫色。

小狗子接着发动攻击,一只腿在绳索上缠绕了一下,固定住之后,小狗子竟将那只一直抓着绳索的左手给放了开来!

那只放开束缚的手也挥了下衣袖,一只同样乌黑的尖刺出现在手上,如次一来,双手双刺,小狗子靠着那只挂在绳索上的脚借力,向着强盗头子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那双手双刺是真的如同暴雨般扑向强盗头子的脸颊,强盗头子只来得及将手中的钢刀移到脸部,钢刀上便传来密集的撞击声,一刺又一刺,钢刀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最终,强盗头子手中的钢刀前半段彻底报废,只留下依然抓在手上的后半段,生死攸关之际,强盗头子也发起了狠!

抓起手上的仅剩的钢刀猛地向前砍去,小狗子毕竟从未有过这种在生死之上的拼杀,临战的经验难免就少了一些,眼见强盗头子拼了命般砍来,双手下意识的回防。

只是预料之中的撞击声没有响起,反而迎面扑来一抹艳丽的红光,小狗子一挡,却是液体!小狗子的鼻子再一动,那股浓重的鲜血的味道便钻进了他的鼻孔中。

小狗子连忙抬头一看,却见眼前的强壮少年双手紧紧地抓着一支断臂,断臂的手掌根处被少年人死死地抓住,少年的手指竟好似深深地扣进了手掌的肉中,而在手臂上还残留着十道鲜红的血痕,这显然不是少年的手臂!

没错!强盗头子奋力砍断的竟是自己的手臂!眼看陷入危机之中的强盗头子竟然挥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臂,以求解脱,这才是真zhèng

的壮士断腕!

小狗子也被这一抹惊呆了!眼看着解脱了束缚的强盗头子便这样在他的眼中迅速的向着水面落去。

“小狗子!你丫的在干吗!”一直在船上观战的周康眼见小狗子失神,立kè

大声叫道。

小狗子毕竟是个筑基高手,被这一声叫喊唤了回来,随即便见他双手又是一挥,只是这一次的动作大了许多,手上的那一对乌黑铁刺竟向着正在下落的强盗头子飞了出去!

这一回,身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强盗头子面对着这一双迎面飞来的铁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办法!

强盗头子只来得及瞪大那一双牛眼,便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受到了前后两下相差不过毫厘的两次重击,冰冷的铁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膛,左边那一把还正好刺在了他那颗滚烫的心脏上。

如今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享shòu

着这最后的时光,剧烈的疼痛只来得及感受片刻,强盗头子的双眼便带着深深的不甘和对这个繁华尘世的眷恋缓缓地闭上了,死亡的黑影已经将他彻底的笼罩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谨慎的贺老三

【实在抱歉!今天临时有事出去了,晚上九点才赶回来,只有这么五千字的一个大章了!明天我会争取补回来的!又是新的一个月了!小天在这里厚颜求月票!求红票!求收藏啊!】

强盗头子的尸体没有落水或者说只是没有来得及沉入水中,小狗子扔出的双刺尾部竟拴着一根细长的铁链,铁链也是黑色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实则却坚韧异常。小狗子使了个巧劲往上一拉,强盗头子便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向上猛窜去,船上的少年们见状连忙伸出手去将其接住,随后将其和之前的汉子们放在了一起,也算让他们兄弟团圆了。

“四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小狗子一上船就冲着周康问道。

第一波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是暗中跟随在后面的人却还有不少,刚才的交锋也不过就是个开始罢了!

“刚才的这一批人最多只算是探子罢了,后面那些忍着还没动手的人才是今晚的大头!”周康低头沉思道。

“同样的手法可一而不可再,这么一群人跑上来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傻子都知dào

咱们这艘船有古怪,要是让他们舍了咱们去追其他的船那就亏大发了!这样吧,咱们在船上给他们弄出点动静来,将船速降低,前面就是湖口了,风急浪高的,料想后面的这伙渔船也不敢跟上来,咱们把船打横将他们的路拦上,再让老刘带着其余的船把速度提上去,尽快进入长江。后面这群人船速跟不上也只能定下心思来抢咱们这艘船了,咱们这也算是诱敌成功吧!”周康笑着把计划说了出来。

“动静?啥动静?怎么弄啊?”小狗子满脸疑惑的看着周康问道。

周康瞥了瞥小狗子,一脸山人自有妙计的得yì

模样,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弄得小狗子更加困惑,却只能干瞪着一双大眼,焦急的挠着头……

依旧跟在后面的贺老三一伙人,注意到前面的那帮人靠近了船队最后面的那艘船,一阵铁锤敲击声后便没了动静,想来是正在登船,只是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大哥,咱们啥时候动手啊?”贺老三身旁的光头大汉眼见已经有人上去了,便也心痒难耐的对着自家的大哥问道。

哪知此时的贺老三却眯着那只独眼,神色带着一丝焦急的望着前方,一门心思的在期待着前面的船只上尽快发出点什么动静来,好消除内心的不安,证明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陷阱,自然没有时间去理会光头大汉的问询了。

老天爷似乎也不想让贺老三再一次接受失败的打击,听见了他虔诚祈祷的上苍,立kè

就显灵了!前面的船只上立kè

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先是叫骂声,随后便是兵刃相击的声音,还有那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哀嚎声,全部都是贺老三熟悉的声音!

“终于来了!”如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畅!贺老三听到这些声音传来,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内心中的不安也消退的一干二净。

对一件事保留着长久欲念的人,总是会在内心深处期待那种对自己有利的结果,然后下意识的排斥那些不好的猜测,这一种思维惯性人人都有,只是有那么一些心志特别坚定的人才能在这种焦急的困境中依旧保持着理性,同时做出准确的分析。

只是,贺老三很显然不是这一类人,他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为这短暂的平静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便是刚才的那伙人在船底搞出那么大动静来却依旧没有被人察觉,这便说明船上的水手们应该正在熟睡,然后等那伙人摸上船的时候,零星的几个岗哨便被这伙经验丰富的强盗给消灭掉了。

而此刻的喧闹声恰恰也证明了水手们熟睡的事实,面临着摸上船的强盗们水手们此刻应该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所以才会有如此惨烈的声音传来。

多么合理的猜想啊!简直就是完美的逻辑!贺老三真的是一个天才!他竟然猜中了一切!所有周康想让他猜中的一切!

天才般的少年!哦,不!是天才般的中年,天才般的独眼中年贺老三,眼见猜测得到证实,立kè

便指挥手下们悄悄的往那艘此刻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的船靠去。

速度慢下来是必然的嘛!水手们都忙着去拼杀了,哪里还有工夫去开船呢,这不,你看,那艘船都开始打横了!这就是没人操控的铁证啊!

贺老三准bèi

动手了,虽然前面还有很多条船,但是他却只准bèi

对眼前的这一条动手,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就是让我们要把握好眼前嘛!

眼前的这艘船已经被人攻上去了,船上的水手和刚上去的强盗想必损失都不会小,等他们再打一阵子,再沿着他们架好的路冲上去,黑吃黑!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对于这个方案,贺老三还是很满yì

且很有信心的!毕竟自己手底下的人实力在这里摆着,船上的两帮人又是苦战之余,实力大损,只要找好机会不愁拿不下来,相反,要是去进攻那些守备完全的船只,要付出的代价就很大了!

再者说了,此时此刻,前面的那些船只见到最后的这一艘船出了事,竟然没有回来救援,反而加快速度往前跑了!真是绝情啊!真是果duàn

啊!好一个壮士断腕!

贺老三此刻都不禁要为这船队的领头的决心拍手叫好!那是必须的!你跑了,我才好下手嘛!

兴奋的贺老三带着自己的人悄悄地摸到了正深陷打斗中的货船的底部,眼前的一切再一次证实了贺老三的猜测,几条渔船正被粗大的铁钉钉在了货船的底部,想来便是刚才上去的那伙人做的,旁边还从船舷上吊下来几根绳索,前面的人应该就是用这个爬上去的了。

“四哥,他们来了!”甲板之上小狗子动了动鼻子,偏过头对着身旁的周康说道。

周康点了点头,随即抬起右手对着后面的少年和水手们示意了一下。少年们收到四哥的提示纷纷做好了战斗的准bèi

,只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此时的甲板之上到处摆放着正在燃烧着的破布条,同时少年们和船上的水手们一边用手上的兵刃相互敲击着,一边从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这便是周康弄出来的动静,只是为了迷惑后面的人,哪里知dào

这一回上钩的便是那独眼贺老三了。

作为老大,贺老三显然比刚才的那个强盗头子要仗义的多,没有让兄弟们先上自己却躲在后面。

贺老三抓住从船上吊下来的绳索,缓缓地向上爬去,同时让光头大汉在下面看着,其实贺老三的计划也很不错。第一个上去虽然风险很大,但是这一回他们干的便是那黄雀在后的事,所以对于时机的把握要求很高,让别人来干这事贺老三也不放心。

再者作为老大,贺老三的功夫是最好的,如今只是打探一下情况,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功夫,想要退出来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船下有一帮兄弟守着,这后路可谓安全,进退自如,固然不愧是个老手!

要是刚才的那个强盗头子也能想着留几个手下在船下也许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了,只是生活没有如果,强盗头子已经没有了重来的可能,而贺老三的未来目前还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将来……他看不见!

“迅速向船舱里面退!注意脚步身别太大!叫声再叫大一点!”周康刚刚将头探了出去,看见隐约只有一个人在绳索上攀爬,便立kè

下令道。

周康不知dào

上来的人就是对方的老大,但是不管对方是谁,既然只有一人上来,便只可能是对方的探子!想要一网打尽的想法落空了,接下来只好诱敌深入了。

周康这道命令也是跟许辰学的,当初许辰在七夕之夜的那个摆满了死尸的小院子里便是用这种延缓时间的方法迷惑住郝捕头的,成功的拜托了郝捕头对少年们的怀疑。如今周康用差不多的方法,控zhì

叫喊声和脚步声给上来的人一种战斗已经深入船舱的错觉。

在少年们后退的时候,周康指挥几个人迅速的将那堆摆放整齐的强盗尸体弄乱,刚才是为了给战斗腾出足够的空间才费力将他们摆好,如今既然要迷惑敌人自然不可能再留这么一堆摆放整齐的尸体。同时用手上的兵刃在尸体上狠狠地划开几道口子,让还未冷却的鲜血流了出来。战斗嘛!哪能不出血呢?

所幸贺老三这一回为了谨慎起见,所以放慢了攀爬速度,要不然还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少年们从容布置。

就在贺老三的一只手搭上船舷的那一刻,周康已经带着人全部撤离进了船舱内,只留下甲板上的满地的尸体和几堆还在燃烧着的破布。

贺老三的双手全部搭上了船舷,他小心翼翼将头探了上来,一只独眼缓缓的越过船舷,由于早年前受到的创伤,对于这仅剩的一只独眼,贺老三真可谓爱hù

有加!小心到了极点!

独眼渐渐的看清了甲板上的动静,和预料的没错,满地都是尸体,还有烧焦的衣服。贺老三左右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异状后,又凝神听了下创舱内传来的打斗声,确定那交战的两方人已经彻底离开了甲板后,贺老三这才放心的爬了上来。

跨过船舷,在甲板上站稳之后,贺老三猫着腰快步走到尸体处,伸出手摸了摸尸体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还带着温度,贺老三满yì

的点了点头。

贺老三虽然谨慎,但毕竟只是一个江湖草莽,干的又是无本的买卖,不是专业的捕头。

一则他因为猜测得到证实的兴奋,所以没有注意到甲板上的尸体在数量上其实是有问题的。按照他之前的猜测,船甲板之上应该只有几个岗哨,上船的强盗们又是偷袭,决计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的尸体的。

再则这些尸体的打扮虽然千差万别,但是却没有一个是水手的打扮,不说水手们这个季节都应该穿着短衣短袖,就是最关键的,水手们在船上是一定不会穿鞋子的,而这里的尸体全穿着鞋子。

还有,要是贺老三能够专业一点,便能发xiàn

尸体身上的伤口十分平整,破开的肌肉没有出现向内的收缩,也没有那种翻滚状,这要是经验丰富的捕头看见了,立马就能反应过来,这是人死之后才给划上去的伤口。

由于兴奋以及专业知识的缺乏,贺老三没能发xiàn

甲板上面留下来的破绽,话说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之下也只有那些冷静到几点的怪胎才有可能发xiàn

这些异状,而此时的贺老三压根和冷静毫不沾边。

确认甲板正常之后的贺老三,立kè

快步冲到船舱的窗口处,细心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刘进的这支船队,十几条船全是洪州船厂的制式官船,两层的高度,甲板设在第二层上面,通往第一层的通道在船舱里面。这是一种大唐这个年代常见的船型,整艘船的造型类似一个金元宝,中间凸起,两边的船舷高高翘起。中间一座小阁楼般的船舱,那是船的上面一层,船的第一层和船身连在一起,只在船身上留着几扇窗户,既可以通风又可以当做射孔。

这种船型是洪州船厂上百年流传下来的,只是近些年来海上贸易的兴起促使着船厂将这种流传已久的船型进行一些调整。比如去掉了原来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最关键的在于给船只加上了类似龙骨的主梁,改变了原来内河航运船只的平头平底设计。将船只的头部改成尖状,船底也去掉了那一整块的木板,改成了向下突出,整个船身的造型显得更加流畅,如此一来受到的水流的阻力也就变小了,这种船型已经是一种典型的海船船型了。

所以,此刻的贺老三靠近的便是船甲板上的那一间高高凸起的阁楼,也就是整艘船的船舱所在,要想进入船只内部也只能通过这小阁楼内的通道才行,整个船只的动力室,船的尾舵以及几十只船桨控zhì

也在船身内部,可以说除了风帆以外的其余船只制动部分全部都藏在船身内部。

这种设计可以有效地防止敌人登船之后对船身内部的攻占,通往内部的通道也十分狭窄,攻占不易。可以说只要将船帆降下并毁去,哪怕是敌人已经彻底占据甲板,船只的控zhì

权依旧掌握在船员们手上。

这种乌龟壳式的设计的却可以最有效的保护船只和船员,只是这种被动的防御措施在海战当中实在算不得高明!如果敌人不是为了货物,而只是为了杀敌的话,便有着许多手段可以达到目的。

只是如今的大唐人对于大海还依旧是茫然的、未知的甚至于有些恐惧的,要想让他们放qì

这种龟缩的海战思维便需yào

将他们对海洋的认识提上来,这是这一件事实在不是一件短时间内能够办到的事!

贺老三依着小阁楼上的窗户,里面依旧传来清晰地打斗声和哀嚎声,窗户上蒙的不是硬纸壳而是一种防水的白布,和船帆上的材料一样。

贺老三取出随身带的小刀在窗户上的白布上划开了一道小口,拨开布条用那只独眼偷偷往船舱内看了看,只见两队人正在里面拼杀着!

一群人人数只有十几个,身上穿着宽松的大衣,块头十分壮硕,想来便是那些残留的强盗了。而另外一些便是一大群服饰差不多的水手,应该就是船上的船员了!

如今两拨人正在疯狂地砍杀着,昏暗的的烛火不断地摇曳着,映照出双方那染着血并且狰狞的面容。

贺老三看了片刻,眼见双方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感觉到时机已经差不多了,遂连忙转身返回。

“四哥,人走了!”小狗子对着周康说道,如今小狗子的鼻子比狗灵敏多了!即使是在这种嘈杂混乱夹杂着众多汗臭味鲜血味的环境下,小狗子也能清楚的分辨出那要记住的味道来。刚才虽然只是闻了一遍却也将来的这个人身上的味道记得一清二楚,如今感觉到这个味道渐渐远离,想来便是他走开了。

别的东西都可以模仿甚至假冒但是人身上的味道却无法改变,除非身上涂了特殊的香料,贺老三不过是个寻常的江湖汉子,哪里能预料到对手这边竟有着这般强悍的斥候!

贺老三来到船舷边上,拉动了几下刚才他用来攀爬的绳索,这是他和光头大汉约定好的暗号,表示上面一切正常,兄弟们可以上来了。

接到老大暗号的光头大汉连忙指挥兄弟们开始登船,一个又一个大汉沿着绳索向船上爬了上去,光头大汉却一直留在下面,直到除了留守的最后一个兄弟也上了船才开始向上攀爬。

从这一点上看来,也能看出贺老三的这帮人的确要比刚才的那帮人来得更加谨慎,同时也意味着,对于周康和少年们来说,这一帮人将更加的难以对付!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贪婪的代价(一)

贺老三在甲板上等手下的兄弟们整合完毕,遂带头向着船舱靠近,如今的船舱内传来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变弱,看来双方的战斗快要接近尾声了,而贺老三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也终于来了。

已经不需yào

过多的语言了,贺老三手下的这帮兄弟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刚才在渔船上听老大将计划讲了一遍,知dào

如今已经到了临战的关口,一个个却也表现出久经战阵老练模样来。

贺老三看着前面这帮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正在熟练的检查着身上的装备,一个个神情专注,动作轻柔,遂满yì

的点了点头。

贺老三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后,这帮汉子们便纷纷迈动步子轻手轻脚的跟着老大往船舱摸去。

这一回,当贺老三再一次透过小阁楼上的窗口往船舱内望去的时候,船舱内部除了地板上躺着的十多具浑身染血的尸首和破碎的家具外,已然空无一人。而已经变弱的喊杀声便透过船舱角落地板上的一个大口子传来,口子内是一条幽深的木制台阶,这便是通往船只内部的通道了。虽然不是船员们通行的唯一通道,但确是攻占船只的唯一通道,因为那遍布船身的窗口只能在危机时刻用来作为船员们的逃生通道,平时那一块一尺见方的木块都是紧紧的镶嵌在船身上的,只留下上面的一个碗口大的小孔可以随时打开,用作透气和作战时的射孔。要想攻占船只能选的便只有船舱里的这条路了,毕竟没有人可以在光滑的船身外壁只凭借一个碗口大的小孔,攻进船只的内部。

喊杀声渐渐变弱,看来船只内部双方的争斗已经陷入尾声,时机已经变得对贺老三越来越有利了。

慢慢的摸进船舱,贺老三带着手下的一帮弟兄靠近了角落里的通道,凝神向通道里面看了看,再一次仔细倾听了片刻之后,方才放心的带头向下走去……

“四哥,他们来了!”才隔了这么点距离,贺老三身上的气味自然瞒不过小狗子。

小狗子说完之后,身旁的周康随即对着后面跟着的众人做了个手势,众人会意,这是“准bèi

战斗”的意思!

船只的内部十分宽大,比上层甲板的面积还要大,属于典型的大肚船,中间这一层是货舱和水手们的居住地,在船只的最下层尚有一层动力室,几十个健壮的力士操着船桨卖力的划着,为船只在无风的状态下提供必要的动力。

周康所在的这一艘船,中间的这一层货舱如今已经没剩下多少货物了,下面的动力室内虽然依旧有着喊杀声传来,可也不过是周康安排的几个零星的水手罢了,十几个少年以及众多身高马大的水手们都被安排在这一层,这一层也将作为伏击的阵地。

贺老三尚在那不高的木制楼梯上便见整个货舱内漆黑的一片,远处更深的地方虽然依旧传来几声叫喊声,但是这寂静又黑暗的环境还是给贺老三的内心凭添了几分不安,只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要是转头而去,又拿什么去和弟兄们交待呢?所以,也只能走放手一搏了!

点起火把这种愚蠢的事贺老三还不至于去干,黑暗的环境下,明亮的火光将会让他们成为对方的靶子。只是如此一来却也随了周康的愿,船舱虽大,但是没了货物便也缺少了许多遮挡,黑咕隆咚的还好,一旦对方点起了火把,周康他们难免露出一些马脚来。

渐渐的,贺老三带头走完了那一段不高的楼梯,后面跟着的弟兄们也开始慢慢的走了下来,人在黑暗之中总会不由自主的向着光亮处走去,从来远处下层动力室的入口处传来的微弱灯光便成了贺老三这帮人在这黑暗之中的指引。

此刻的船只中层,气氛有些诡异,周康带着少年们正分布在船舱的一边,静静地看着贺老三他们向着火光处走去。少年们尚能保持临战的镇静,只是后面的这群水手们虽然也没少遇到过强盗劫船的事,也曾与人拼杀过,但那都是直面的争斗。

像如今这种敌人近在眼前却要依旧保持沉默,这种时刻需yào

保持高度集中的那份紧张感,还是让这帮壮汉水手们有些承shòu不住,恨不得立kè

大喊出声,冲上去乱砍一通,也总好过如今这种引而不发的沉默,这种感觉真的快要将他们逼疯了!

好在,周康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当贺老三的最后一个弟兄迈下木制楼梯时,周康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十几个少年摆成一个大的鸳鸯阵,稳稳的抓住手中的弓弩,顺着小狗子指明的方向,周康随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弩弓机括响起的那一刻,贺老三终于确认了心中的那份不安,只是如今却也为时已晚,只来得及下意识的扭动下身子,十几只弩箭便朝着贺老三极速飞来!

贺老三一方的人站的相对密集一些,毕竟刚从楼梯上下来,在这黑暗的环境里,面对莫名的危险人们总会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只是如今却也成了少年们的靶子。

贺老三不愧为多年的老江湖,面对着十几只弩箭的围攻,虽有些狼狈,却也避开了身上的要害,只是在手臂和大腿上插了两支,但他身边的弟兄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本就只有十几个人,这一轮箭雨下来就倒下了好几个。

“大哥,有埋伏!”光头大汉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箭,强烈的痛楚随着这一声嚎叫发泄了出来。

“快散开!”贺老三不愧是做大哥的,如今这种情形之下,面对着敌人的弓弩,再保持密集的阵型简直就是让人屠宰。

只是贺老三的命令来得有些晚,少年们手上的弓弩装的是五支箭的箭匣,在弩箭射完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十几把弩弓,近百支弩箭,全部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倾泻在贺老三一群人的身上,十几号人短短片刻之内便倒下了一大半,余下的也几乎处处是伤。

贺老三的弟兄们带着哀嚎迅速的移动着,有几个腿上中箭走不动的,却也只能在地板上爬着,带出一条一条的血痕来。

哀嚎声只持续了一下,有经验的汉子们知dào

,在这黑暗的环境下,少发出一丝声响,便少一份暴露的可能,也就多了一份活命的机会。

周康让少年们停下了射击,一个箭匣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听着刚才遍布四周的哀嚎声,周康便知dào

对方此时已经分散开来了,如今再用弩箭也不过是空费箭矢罢了,还没有白刃战来的有效果,毕竟箭矢还要留到防范以后可能的危险。

鸳鸯阵变换为几个三才阵,少年们三人一组,水手们也被周康安排的如少年们一样,一组少年两组水手,互为犄角,在这黑暗之中对来犯的敌人们展开了围剿。

“大哥,咱们怎么办?”光头大汉刚才跟紧了自家老大,如此危急时刻,他早已乱了方寸,遂只好问计于老大。

贺老三沉默着,自从弩弓机括响起的那一刻起,他便陷入了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当中,这两天来的经lì

便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现,自己一时的贪婪终于还是将自己还有这帮兄弟们陷入了绝境当中。刚才四处响起的哀嚎声如同一把把钢刀不停地刺向贺老三的内心,至少有一半的人再也站不起来了,手下的十几个兄弟每一个他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临死之前发出的绝望的哀嚎声,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只是按如今的现状来看,他的一辈子可能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已经毫无作用,类似的绝境他贺老三也不是没有经lì

过,放qì

意味着等死,只有站起来反抗,才有一线生机。

“先……先等着!如今……如今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咱们……看不见,他们……也看不见!”重新振作起来的贺老三喘着粗气,一句一顿的说道。

只是贺老三不知dào

对方有着一个不需yào

用眼睛也能清楚的辨明位置和方向的人存zài

,而且筑基之后的小狗子不仅嗅觉更加灵敏,视觉也同样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对于别人来说是漆黑一片,但对于小狗子来说却依稀能辨出一个个黑色的人影来。

周康在小狗子的指点下带着三组少年向着贺老三靠来,刚才十几支完全是朝着最先登船的那一人射来的,因为小狗子只重点记忆了此人身上的气味,便只好先招呼他了。只是竟没想到一下子便让周康抓到了头领!

没错!周康十分肯定这个人就是这伙人的老大,十几支弩箭全朝他射来,这个人竟然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反而有零乱的脚步传来,便只能说明这个人竟然躲开了!在这样一个小的团体里面能躲开这么多支弩箭的人,必是功夫最好的老大无疑!

既已确定了目标,周康便决定擒贼先擒王,剩下的那些小喽啰,身上必定大部分带着伤,有两组少年带着剩下的水手们应付便已足够了!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少年与水手们正在按照周康的安排开始行动,而贺老三此刻却依然尽lì

强忍着身上的伤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却浑然不觉危险已经来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贪婪的代价(二)

三组排成三才阵的少年随着周康渐渐的向贺老三靠去。

少年们尽管已经放轻了脚步,但十双靴子敲击地板发出的声响汇集在一起依旧还是惊动了观察敏锐的贺老三。

贺老三倾听了片刻,发xiàn

这些脚步声竟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整齐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且竟然是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

已经没时间去思考为何对方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依旧能找到自己了,贺老三第一个反应便是迅速转移!毕竟那要命的弩箭可不是开玩笑的!

“动了!”贺老三移动的一瞬间便被小狗子清楚的察觉到了。

“动手!”周康立kè

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三组三才阵立kè

朝着贺老三围了上去,贺老三本就伤了大腿,还要带着一个同样受伤的光头大汉,行动的速度自然大受影响,没有走出多远便被少年们追上,三组三才阵成一三角将他围了起来。

贺老三只见近十个粗狂的身影将自己给围住了,行止之间竟然还保持着一种特有的阵型,心顿时便凉了一半!这群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商贾,看这架势竟是军方的人!

贺老三清楚的明白,普通的江湖汉子追求的都是个人武力的增长,是绝对不会花时间在这种与人配合的阵型之上的,能这么干的只能是军队的人!哪怕不是军队的也是那些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才会愿意花这个时间来研究这些,而且看眼前这些人的默契熟练程度显然不是没见过血的雏儿,而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这一回,他贺老三可算是真的看走了眼,要栽在这里了!

“各位官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诸位大老爷,还望诸位老爷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条生路吧!”贺老三也是个果duàn

的人,自然知dào

面对眼前这群训liàn

有素的精锐们自己这剩下的残兵败将们是绝对没有丝毫的胜算的,所以便果duàn

的投降以求保住一条性命。

“呵呵,现在知dào

求饶了,早干嘛去了?”周康听完贺老三的话,挥手示意让少年们停了下来,随后饶有兴致的对着贺老三说道。

周康少年人的声音让贺老三一愣,不过却也转瞬之间明白了如今的处境,连忙谄媚的说道:“大老爷饶命啊!小的这不是刚才没认出来嘛!”

“那现在认出来了?”周康调侃的问道。

“认出来了!认出来了!”贺老三拼命的点着头,回答道。

“既然认出来了,那就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吧!”周康没去理会贺老三堪称精彩的表演,径直说道。

贺老三算的上是个果决之人,只是周康也不差,到了这种时候自然没有再留手的可能,耗费这么大功夫在这和对方磨叽,也不过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解决这群人罢了。

贺老三一听周康的话也有些犹豫了,要真按对方说的做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将失去反抗的余地,将自己的性命彻底交给对方了,这种情形是贺老三不愿意看到的。只是如今这种情形之下却也没有留给他别的选择了。

“呵呵,怎么了?不想投降了吗?”周康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种胜券在握的模样来,虽然已经将对方逼入绝境,但困兽犹斗,眼前这人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必须彻底击溃对方的反抗意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周康说完之后挥手示意少年们做出准bèi

进攻的态势,进一步逼迫贺老三。

贺老三见状内心深处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如今想要战胜眼前的敌人已不可能,唯一所需考lǜ

的便是如何尽可能的保住自己和手下这帮兄弟的性命,投降虽然意味着将主动权全部放qì

,但在此绝境之下也不失为一种保命的方法,虽然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但收获的却是只有一次的性命,相对于反抗的高风险和低收益,投降显然要相对可靠的多。

贺老三的内心已经渐渐接受了投降这个决定,只是他表面上的迟疑却让周康产生了误解,以至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周康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贺老三对于手下这帮兄弟们的重视程度,也没有察觉到贺老三在这般困境之下还能保留清楚的风险分析能力,对方的迟疑让他觉得是自己施加的压力还不够,遂做出了一个自认有效的决定。

周康对周围那些正在围剿其余强盗的少年和水手们下达了一个攻击的指令,随即凄厉的惨叫声便传来过了,清楚明白的进入了贺老三的耳朵。

贺老三一听见兄弟们的惨叫声,双手便不由自主握紧起来,甚至于身子还出现轻微的摇摆,而那只独眼更是用一种狠厉决然的眼神望着周康,只是船舱实在太黑了,周康的视力虽然有所增强还是没有发xiàn

贺老三的这些小动作,而身旁的小狗子虽然注意到了,却也无法从对方这轻微的动作中解读出什么特殊的含义来。

贺老三通过对方的行为已经察觉到对方没有放过他们的可能,那种决然表明即使自己负手投降,换回来的也只可能是对方随手的处决,既然如此,投降和继xù

抵抗的风险和收益再次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投降死路一条,拼下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楼梯就在身边,通道狭窄,只要爬了上去就不愁逃不掉,最多要留下几个断后的人,这总比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要好的多。

所以,由于这种种的巧合以及情报的缺失,周康对于贺老三弯腰放刀的举动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一场大战已在所难免!

做出决定的贺老三弯下腰做出一副投降的架势,同时也成功迷惑住了包括周康在内的少年们。

就在周康静等对方投降的刹那间,忽然感觉眼前一道黑影朝着自己扑来,长时间训liàn

而来的身体惯性让他做出了挥刀格挡的动作,只是两者之间的差距显然有些悬殊,眼看黑影临近,周康的刀却没有移到合适的位置,危险近在眼前……

就在此时,周康身旁的小狗子却更快一步的做出了反应,贺老三弯腰之后借着躬身之力弹射而出,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全被小狗子看的一清二楚,同时筑基高手的小狗子自然也能明白对手接下来的用意,在贺老三腿部运动的一瞬间,小狗子便做出了正确的应对,准确的判断出了对方的目标,于周康身前拦下了贺老三的攻击。

“呯”一声兵刃敲击之声响起,小狗子只感觉手上一股巨力传来,所幸这回他用的是双手,不然还真可能抵挡不住。

这一击本就是贺老三的含恨一击,威力自然小不到哪去,存着便是出其不意能对这个为首之人造成一些伤害,只是他也知dào

他的这一击绝不可能彻底击杀对手,毕竟能作为这么一伙精锐之师首领的人物,自然也不会弱到哪去,想要一击灭敌也有些不太可能,所以他也留了几分力qì

,为的确是别的目的。

虽然贺老三的预计也出现了一些失误,也遗憾没有伤到对手,但好歹主要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借着小狗子这一下格挡传来的反弹之力,贺老三迅速向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楼梯所在的方向窜去,同时口中大声喊到:“大伙向上冲啊!”

听见老大熟悉的声音,绝望中的强盗们再次找到了行动的方向,多年的默契让这群人清楚的了解了贺老三的意图。遂鼓起余下的勇气和力qì

跟随着老大的脚步朝着楼梯冲去。

强盗们的一奋起,少年们的压力便大了起来,周康也不明白情况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强攻了!

鸳鸯阵的威力在于将十几个单独的个体通过有效的排列以及搭配合理的长短兵器组成一个战斗力惊人的整体,而且即使阵型受到冲撞也可以顺势转化成更小的五行阵和三才阵。这一阵型在规模较大的战斗中可谓攻守兼备变化灵活,但是在面对人数只有一个的敌人,同时这个敌人的实力又远高于阵型中的个人之时,分散开来的三才阵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当初周康的想法便是从四周将对手包围,只是合围尚未形成便被对方察觉,后来为了劝降又停下了包围的步伐,所以便造成了如今在贺老三的周围虽然站满九个少年,但是只要少年一排出三才阵来便会在包围圈中出现缺口,毕竟这个包围圈还是太大了!可是如果不排成阵型,光靠少年们个体的实力又挡不住贺老三这个筑基高手的舍命一博。

最后,虽然长久的训liàn

让少年们的反应速度提高了不少,但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在贺老三挥刀向着面前赶来的少年砍下一刀后,又是一声钢铁交击的声音响起,贺老三还是借力冲出了包围圈。

贺老三疑惑的看了看那个缓缓站起的少年,回想了下刚才那声钢铁敲击之声,此刻方才明白过来,这群人“身材壮硕”的人竟在衣衫之下穿了铠甲!

发xiàn

这一点之后,贺老三更加坚定了不能久留的心思,只是如今恐怕由不得他了

贺老三距离分散开来的弟兄们其实没有多远,这么几下纵身跳跃,已经让他和弟兄们重新汇合在一起了。而少年们经过这些时间也重新整合了队形,十几位少年再次汇合组成一个标准的鸳鸯大阵,而那些健壮的水手则跟在少年们的背后。

双方便在那狭窄的楼梯口展开了殊死搏杀,而那个一直跟在贺老三身旁的光头大汉,此刻正留恋的望了望远处正在拼杀的自家老大与兄弟们,随后极度不情愿的闭上了双眼。在他的身前,小狗子挥了挥衣袖快步朝着贺老三冲去。

狭窄的地形,密集的人群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鸳鸯大阵的威力,少年们娴熟的操练,长短兵器的配合,仗着身上的全身铠甲和头盔,少年们最大限度的发挥着阵法的威力,使得一个大阵确确实实的成了绞肉的机器。

望着身旁一个又一个的弟兄倒下,贺老三的那只独眼此刻早已涨的通红,只是却已于事无补

最后,贺老三拼着生生受了几支钢矛的刺击,身上挂着几个淌血的窟窿最终跨上了那短短的木制楼梯,正准bèi

拉过身旁仅剩的几个弟兄让他们先走,抬头一看,眼前的一幕却彻底熄灭了心中的那丝求生的希望。

只见楼梯的上方出口处此刻正冲下来十几个手持钢刀的健壮水手,这些竟都是刚才上一层船舱内的那些“尸体”!

水手们虽然武力不高也没经过什么训liàn

,但是这痛打落水狗的事还是能胜任的,这也是周康当初留他们在上面的原因。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重伤之下的贺老三还难不住全副武装的少年们,都没有用到小狗子,一个鸳鸯大阵便彻底终结了这伙残存的强盗。

贺老三这个谨慎又经验丰富的江湖老手,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一时的贪婪之上,那句老话说的不错: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战(一)

【十分抱歉!多日未曾动笔,今天再次写来竟有些生涩……加上一些前后的情节需yào

衔接上,于是便多花了些时间!晚了一点!抱歉了!好在现在已经好了,下面会快起来的!】

“怎么样?后面的尾巴都走干净了吧?”周康神色凝重的朝身旁的小狗子问道。

虽然他对自家这帮兄弟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但是,这一次引来的江湖人士实在有点多,要是对方一窝蜂的冲上来,无论最后的战果如何,刀剑无眼,身旁的弟兄总难免有个万一,而这是周康最不能容忍的!因为,家人,绝不能少上一个!

“放心吧!四哥,人都跑光了!”小狗子竟有些失落的对着周康说道。

这是小狗子筑基以来第一次参加实战,成果斐然,少年心性的他尚未从刚才的激战中缓过神来,恨不得能多来几个敌人,好让他一次性杀个够。

“那就好!看来刚才那么做的确起到了作用了!”

刚才,周康让船上的水手们将那些强盗的尸体用火点燃然后一具一具的丢入水中,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刻钟……

寂静的夜,清冷的江风,还有这一团一团连续不断的火焰,以及船上那有条不紊,神情专注的抛掷着火焰团的水手们,让依旧跟在船队后面的江湖汉子们没由来的感受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钱财的诱惑虽大,却没有性命来的宝贵!

……

周康闻言,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眼角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毕竟这也是他第一回独当一面,没有了大哥在身旁的指点,对于周康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zhàn

。这次的行动事关许辰接下来的计划,绝容不得半点闪失,别看周康表面镇定自若,那也只是他在模仿自家大哥罢了,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刚才贺老三的临死反扑,现如今回想起来,周康也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失误,遂在心中叹道。

周康抬起头来望着小狗子那双通红的大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臭小子!还没杀痛快是吧?”

“嗯!嗯!”小狗子木然的点头答道。

望着一脸期待的小狗子,还有那双红彤彤的大眼,周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的转身离去……

自以为已经安全的周康一行,忙下令水手升帆掌舵,将船速提了上去,朝着先走一步的船队追去,前面的刘进身旁只有一群普通的水手,要是离开久了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就在周康加速行船的同时,在其身后近十里的地方,黑暗之中,几个巨大的黑影在江水上的薄雾中影影绰绰……

待江风吹过,薄雾消散些许,便能看清那竟是几艘双层的官船!和周康座下的官船一样规格的官船!

只是这几艘官船船身上都覆盖着漆黑发亮的铁板,甲板上还放置着一个巨大的被油布覆盖的严严实实的物事,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那船上来来回回走动着的全副武装的水手们,无一不表明着这几艘船的不同寻常。

此刻,为首的那艘船上,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正偏过头对着身旁的一个黑脸少年人略带调侃的说道:“怎么?遇上同行了?”

“额……应该是吧!”黑脸少年憨憨的笑了笑说道。

“这倒稀奇了!你们这一门本就人丁稀少,现如今存世的也大多被军方和世家们控zhì

了,流落在外还能传承下去的本就没有几个派系了,能让你如此忌惮的必是个中高手,只是之前的情报明明只说前面船队的主人只是群半大的孤儿,他们又是怎么请到这么高明的人的呢?看来这群少年真是不简单啊……”道士打扮的男人皱了皱眉低头沉思道。

这个道士便是孔轲了!今早从周府出来后,没过多久便得到放出去的探子回报,昨日的那一车队的铜钱早在今日清晨便出了豫章城向西而去了!

听到回报的孔轲也是一惊,他是真没想到铜钱的主人竟会如此的果duàn

,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惊讶片刻之后,孔轲却也再次平静下来,他意识到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结果,要是在豫章城中,要想悄无声息的弄走这么一大批铜钱,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位莽撞的铜钱主人还真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了!

于是乎,孔轲不慌不忙的做好安排,他自然清楚既然他们能注意到这车铜钱,那么城中那些牛鬼蛇神们也必然注意到了,身后跟着这么一群尾巴,还怕这钱跑没影吗?而且他孔轲也想做一回得利的渔翁!

只是随后跟等到了吴越镇他才不得不佩服这群少年人的大胆,以及老辣!这样花钱的手段虽然不是闻所未闻,只是如此大手笔的做法实在不像是一群孤儿少年们能做的出来的!一成的溢价那可是近十万贯的亏空啊!

正是基于对这一回目标的重新认识,才让孔轲更改了之前的计划,他随即派人飞马赶回豫章城,从自家少主手中取来信物,才将这几艘隐藏在暗处的战船给调了出来,现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决定真的十分有必要!

“不错!看刚才他们的行径,杀鸡儆猴也能做到如此的诗意,实在是难得难得,倒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赋诗一首!”

就在孔轲沉思的同时,身旁走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白脸无须的中年人,身着明光铠,顶着一个铁盔,摇头晃脑的说道:“有了!就这首了!”

“一团火焰飘啊飘,两个……”

“何胖子!你他娘的要是再敢在老子面前念你那歪诗,老子打扁你那猪头!”沉思中的孔轲在中年人走到身边之后一时间竟没有如往常那般反应过来,等到中年人“诗文”一出口,才暴怒了起来!

“我这叫胖吗?我这叫壮!亏你还是军师呢!连这都分不清楚!”体型略显肥硕的中年人身手却异常的矫捷,孔轲的长袖方轻轻舞动起来,中年人便两腿一用力飞快的闪开了!怎么看怎么都像熟能生巧的样子!

“那是!一身肥肉,掉进水里都沉不下去,少主让你来做这个水师统领,倒真是用人得当啊!”平时沉稳的孔轲此刻竟变得有些毒舌来了,看来对眼前这位中年人还真是怨念颇深啊!

“怎么着?我这叫天赋异禀!不服的话你也长两斤肉我看看,成天一副瘦竹竿似的,搞得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少主虐待下人呢!”白脸中年人也嘴不饶人的还击了过去。

“你!”对于这些言语上的争执,孔轲本就不太擅长,要是真跟对方在这上面吵起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既然动嘴不行,那就动手好了!孔轲也是果duàn

之人,随手便摆开了架势。

“哟呵!怎么?还想玩两手?行啊!这么久没比划了,爷我也手痒了!”眼看孔轲的模样,白脸中年人也毫不客气的摆出了接招的架势,脸上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忘记了以前那许多次变成猪头的遭遇了。

“军师,统领,咱别生气了行不?正经事!正经事要紧啊!”黑脸少年眼见这两位又闹了起来,遂连忙做出一副傻傻的表情,劝说道。同时不忘在心中腹诽道:“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毛孩似的,每次见面不来上这么一出,就像不痛快样的。”

“行!看在小四的面子上,爷我就饶了你个牛鼻子,要不然看爷不收拾你!”白脸中年人收起了架势,同时嘴中依旧不依不饶的愤愤道。

小四的那句“正经事”果然让孔轲冷静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孔轲转过身去,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船只,对着小四问道:“人已经走远了,可以跟上去了吧?”

小四望了望远处,目测了下距离,说道:“可以了,只是现在咱们在上风,最好还是别跟的太紧了,对面那个同行道行不浅!”

“嗯!”孔轲点了点头,遂朝着手下的兵士们下令提速,也不管身旁的这位水师统领才是这支船队的直属上级。

好在军师的面子在士兵的眼里还是很管用的,大伙都知dào

,虽然军师总喜欢和统领抬杠拌嘴,但是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在正事面前都能协同一致。

果然,这一次也是如此,旁边的白脸中年人对于孔轲的越权行为视若无睹,倒和身旁的小四开起了玩笑:“小四儿,你说前面的那家伙会不会是你家师兄啊?你们那行能有这水准的可不多见啊?不会都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吧?”

“这个……倒真有这个可能!”出乎白脸中年人的预料,小四低头想了想竟如此说道。

“对方的手法倒和师傅传授于我的有许多相似之处,其所用的几种香料也给我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也是我一眼便能察觉出对方在水面上那些的布置的原因。”小四接着解释道。

“只是,师父临终之前身旁只有我一个弟子,想来我应该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至于在我之前有没有别的师兄师姐,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四略带迷茫地望着前方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

看见少年人这番模样,白脸中年人倒是收起了那副调侃的神情,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战(二)

夜已深了,天空中的云彩好似也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竟纷纷从天际边赶来,想着凑个热闹,相互簇拥着倒把那轮皎洁的明月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大江之上,水雾弥漫,平时往来频繁的船只此刻竟难得才能遇上一艘,在这不短的一段水道上,却只剩下了相隔十余里的前后两支船队。

前面的船队数量稍多一些有十数艘的样子,船只的规模倒和后面的几艘相同,只是后面的船只在这黑夜中竟浑身隐隐闪着冰冷的光芒,看上去倒像是几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此刻,在这猛兽的心脏部位,一场战前会议正在紧张的召开着……

“什么?统领,您没说错吧?前面的那伙人竟然只是一群小毛孩子?”

孔轲所在的旗舰,中间一层的船舱内,一位身材挺拔壮硕的大汉抄着一副大嗓门正激动地叫喊着。

何姓白胖中年皱了皱眉,遂眯着眼斜视着大汉,锐利的眼神让大汉不由的将声调降了下去。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已经不是在陆上打仗了!”何姓中年人用略带不耐的语气说道。

看着大汉渐渐低下去的头,何姓中年微微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说道:“水战要比陆战更加倚重天时地利,而排在后面的也不是人!而是船!船就是你们的手脚!在水上但凡你们想干点什么都离不开脚下的船!”

“韩涛,你来说下掌握的情报!”何姓中年在训斥了大汉几句之后遂偏过头对着右手边的一位英俊的青年人说道。

青年人望之大约二十多岁,身长八尺,一身戎装,头盔中露出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青年得令后,站了起来,出声说道:“回禀统领,根据军师送来的情报,可以确定咱们这次的敌人是人数在二十上下的一群少年人以及数百普通的水手,领头的是一个叫做刘进的五旬汉子,但根据军师所言,此人应该只是个下人,真zhèng

能做主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听完韩涛此言,在座十余位身披铠甲的汉子因为有着壮硕大汉的前车之鉴没有再出言说什么,只是嘴角却难免出现一抹上扬。

“前面的两场战斗应该也是这位少年人主持的!”韩涛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轻视,遂出声道。

只是他的这番苦心却似乎没有起到多少作用,韩涛无奈的朝何姓中年望了一眼,之后又接着介shào

起来:“今晚的风向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在这上面咱们占了优势,但是如若对方不逃反战的话,那水势便由他们占了!然后便是船只了!咱们只有五艘船,而对面是我们的三倍,虽然咱们的船覆盖了铁甲,但也因此少了许多灵活,加上咱们每艘船上有近百披甲执锐的兵士,吃水远远深于对方,在速度上很吃亏!”

韩涛说完之后便重新坐了下去,何姓中年待众人沉思片刻之后方才出声说道:“情况韩涛刚才已经说完了,下面我来说说今晚的计划!”

“鉴于咱们的船在速度上的劣势,今晚一战务必速战速决!人数上咱们是占优的,只要能迅速冲散对方阵型,将其分割开来,然后再成功跳上敌船,一帮子水手不足为虑!”何姓中年接着说道。

“何云,那群少年人怎么办?”此时坐在角落里的孔轲突然出声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帮小家伙别看年纪小战斗力比之禁军精锐我看也差不了多少了!”何云笑了笑对孔轲说道。

“哦?”孔轲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他虽然重视对面的少年人,但也只是因为今天白天在吴越镇亲眼所见少年们的作为,长期的江湖历练养成的直觉告sù

他,这帮少年十分不简单,只是他还真没想到何云竟然给了少年们如此高的评价。

“嘿嘿,别的地方也还不敢说,但是这水面上的事可瞒不过爷这双招子!”何云竟得yì

的对着孔轲笑道。

看着孔轲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何云遂又出声解释道:“刚才有先后两拨人登上了前面的那艘船,间隔的时间非常短暂,而且第一回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虽然我没有看见这伙人在水上真zhèng

的操船作战,但是能把登船的敌人如此悄无声息又干净利落的消灭掉,足以见得这伙人在对船只的运用上已经有了不错的造诣,而水战讲究的便是对船只的掌握,要是真交起手来恐怕还真是一块硬骨头!”

“但是,咱们也不用担心,他们虽然不错但可惜人数太少,把十几个人分在各船这样的白痴做法我想对面的主事之人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加上刚才两战结束的速度,我断定这伙少年人必然全部集中在眼前最后一艘船上!”

“如此一来,咱们只要重点招呼这一艘船便好了!”何云最后说道。

孔轲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水战上的事何云这白胖子比他强多了!

何云见孔轲已经没了疑问遂转身对着在座的十几位汉子下令道:“刚才的话都听明白了吧!今晚咱们必须偷袭!这最后一艘船便有我亲自来对付,至于其他的,你们四艘船给分了吧!”

“最后再重申一遍!今晚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放跑一艘船!也绝不能放走一个活口!明白了没?”何云这最后一句话显示出赤裸裸的杀意!

“明白了!”众汉子遂齐声答道。

待众人走后,船舱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孔轲望了望黑脸少年,黑脸少年会意后转身便走了出去,只留下孔轲和何云二人尚在创舱内。

“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把这水师消化掉?”孔轲出声对着何云问道。

何云闻言,抬起了头,叹了口气说道:“唉……哪有那么简单啊!本来当初兵败之时留下来的水师就没有多少,这上百年传下来能剩下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上十年前老主人走后又被那奸贼使计夺了近半过去,现如今留下的这些可都是水师的种子啊!”

“这年头,不比之前管得那么严了,只要有钱,就能搞到船,可是这操船的士兵没个几年的实战哪里能拉出去见人啊!那些资格老一点的,平时我能让也就让了,不然凭借他们的本事在这海事日兴的年头找碗饭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何云苦笑道。

孔轲听完之后,也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呢?这些年来,老主人不在了,昔年的那帮老兄弟死的死,降的降,别看少主人在教中依旧地位尊崇,可是那奸贼无时无刻不在谋夺着老主人留下来的这点东西,这隐藏起来的四百水师,便是那人尤为想要得到的东西!

要不是这次事关重大,收益也十分丰厚,身为军师的他是决计不会擅动这支奇兵的!

孔、何二人只在船舱感伤了片刻便复又神情专注的回到了甲板之上。

此刻,随着何云这位统领将命令下达之后,五艘铁甲船上纷纷忙碌了起来。

既然是要突袭,那速度便是第一位的!

在每艘船的最底层是动力室,几十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身上只挂着一条裆布,双手抓着一根硕大的船桨,一个个专注的盯着最前排首领手上的一面小红旗,而那位首领却在等待着甲板上即将要传来的加速的命令。

甲板之上,水手们已经将巨大的船帆拉起一半,只等船长传来前进的命令,而四艘船的船长却在等着位于旗舰上的何云的命令。

何云见一切就绪之后,举起了那只肥硕的手,重重的一挥,片刻之后,五张巨帆完全升起,江风一吹立马呼呼作响,随后不久几十根巨大的船桨从船舱底部伸了出来,大浆入水,随着哗哗的水声,五艘铁甲船直入利箭般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而此刻,留下断后的周康也已领着船只赶上了前方刘进率领的船队,位于最前方的刘进见周康顺利归来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除了周康那里的十几位少年之外,他们这群水手可没有多少战力的,前路漫漫,一路的风险可不好过去。

周康依旧让座驾留在船队最后方,刚刚战斗了两场,少年们虽说不上累,但是适当的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康在巡视完船只之后,也回到了船舱,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虽说依旧要赶路,但他还是安排了一部分水手前去休息,劳逸结合才能走得更远,这也是大哥许辰经常教导他们的话。

周康正准bèi

褪下身上的重甲,便看见小狗子顶着一双依旧通红的眼睛犹如一只幽灵般悄无声息的窜了进来。

“小狗子,你要吓死人啊!”平时显得有些木讷的周康实在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语,只好将语调加重了许多。

“四哥……”小狗子依旧喃喃的说道。

“臭小子,大晚上不去睡觉跑这来干嘛?”周康缓过神来后,复又转过身去,接着伸手去解身上的铠甲。

这个小狗子杀人杀上瘾了!这会子,你让他上哪找人给他杀去,所幸避开好了!

“四哥……”小狗子还是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但是只在片刻之后,那双通红的眼睛便再次明亮起来了!

“咦?有人!四哥,有人来了!”小狗子突然兴奋的说道。

“快!好快!对方来得好快啊!”

……

第一百三十章 水战(三)

小狗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拉过直奔船舱外而去,而同时拉他的人的另一只手上则是已经脱下的头盔,所幸刚才未来得及将腰间的兵刃取下。

“哪个方向?”来到甲板之上周康迫不及待的对着小狗子问道。

小狗子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伸手朝后方指了过去,同时出声道:“在那边!”

“还有多远?”

“不足五里了!”

“不好,对方速度好快,只有四里了!”仅仅片刻之后,小狗子又大声说道。

“拉警报!鸣锣!备战!”周康立kè

对着身后赶来的一位少年人喊道。

对方来势汹汹已经不需yào

去猜测他们的用意了!

片刻之后,清脆的锣声响彻了船只上下,紧接着便是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

而随着警报的响起,离着不远的前方船队也纷纷得到了消息,然后便一艘接着一艘的响起了“哐哐”的锣声。

连续不断的锣声自然也传到了后方的铁甲船上,因为对方同样有着优秀的斥候,所以何云也没指望真能悄无声息的靠近前方的船队,只是如今两只船队已经相距不过二里地,哪怕只用肉眼也能清晰的看清对方船只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对方还想逃,自然没有丝毫的可能!

只是在周康心中当然也不会有逃跑的想法,身后便是大哥许辰好不容易赚来的家当,也是他们所有人之后的本钱,在周康想来是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周康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备战的命令,同时水手们迅速的调整了船帆,依旧是原来的方法,周康立kè

将船只打横,试图阻挡敌方的攻势。

只是,在这湍急的江水中想要完成这样的动作可不比之前在鄱阳湖中那么轻松,好在周康此次请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虽然有难度对于这群经常在江海中奔波的人来说却也说不上是太大的困难。

虽然在这种时候,面对着呼啸而来敌船,再看看那覆盖在敌船之上的黝黑铁板,如果真的给撞上了,恐怕座下的这艘船还能不能再坚持下去也将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但是周康却依旧选择了如此。

反正这艘船上也没有货物,要是牺牲一艘船真的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准bèi

时间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这些兄弟们,他可一点也不担心,都是水乡长大的,那身板早被水流给磨练的犹如游鱼一般,只要进了水,不愁逃不掉!

只是,似乎还未到周康舍身成仁的时候,周康的应对虽然迅速,但似乎敌船早已预料到他会如此一般,竟有四艘早早的偏离了预先的航线,从周康座船的旁边飞速的冲了过去,之后便径直朝着前方的船队冲去。

眼见如此,周康哪能不明白敌人的目的!

“糟糕!旗手!立kè

向前面的船队传讯,让他们紧靠一团,固守待援,万不可被对方撕开防线!”周康立kè

大声叫道。

随后主帆最高处的瞭望台内,一盏巨大的灯笼便亮了起来,在灯笼的后面还有一面巨大的凹透镜将灯笼发出的光束聚集在一起,一位棋手正在飞快地打着旗语。

“我操!琉璃!竟然是琉璃!他娘的竟然用这么大的琉璃当灯笼!!!”

后方故yì

将速度放慢一点敌方座船之上,何云自然也被这黑夜之中唯一的一处亮光所吸引,何况这亮光是那样的亮!

看明白旗手动作的何云作为一个资深的水战统领,自然也立kè

明白了这琉璃灯笼和镜子对于水战的意义,于是,几乎片刻之后他便立kè

想着要改变之前的计划,这东西实在是太重yào

了!绝对不容有失!

只是还没等到何云将降速的命令下达,“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便是船身的一阵剧烈抖动,心神被琉璃宝贝所吸引的何云竟然一时间没有稳住身形,眼看着马上便要倒下。

所幸,站在他身旁的孔轲见状立kè

伸手拉了一把,才将何云那肥硕的身躯给稳住。

“宝贝!宝贝呢?”刚站稳身的何云来不及顾其他的事,一双眼睛立kè

睁得浑圆,朝着对面主帆之上的瞭望台看去。

只见瞭望台上,那名旗手也因这撞击被摔了个头破血流,只是他还来不及注意自己的伤势,便在另一个同伴的帮zhù

下,扶正了摔倒的灯笼和镜子,随即又再一次将刚才没有发完的旗语发了出去。

看见“宝贝”完好无损的又立了起来,何云立kè

松了口气,随后便心头火热的盯着那“宝贝”看个不停,恨不得能背生双翅,直接飞越过去!

正看得起劲的何云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生痛,偏过头来便看见自己的肩膀正被一双略显枯瘦手用力的抓着,手指之间竟然还突突的往外冒着肥肉……

“啊!!!”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牛鼻子!你他娘在干嘛啊!!!”

孔轲无视怒火冲天的何云,伸手指了指远方,随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何云。

何云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一时间也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转过头来,顺着他的手指向的地方望去。

只见远处的船队虽然已经渐渐在江雾中变的模糊起来,但是此刻却在半空之中的雾中,竟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光来,不用问,那必然也全是琉璃了!

何云这下明白孔轲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年头孤儿乞丐也变得这么有钱了吗?

那船上的货物暂且不说,光是如此巨大的琉璃就已经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进攻!”

何云此刻的声调也有些颤抖了,既然对面有那么多的琉璃灯盏,那眼前这艘船上的就算是毁了也不重yào

了,相反,只要击毁了这艘船,失去武力防护的船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所以,何云立kè

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只是回应他的却是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团一团的燃烧着的黑色瓦罐,瓦罐撞击在甲板上,立kè

爆裂开来,里面装着的油立kè

撒了一地,再被红星一点,火焰“噌”的就冒了出来,随后竟然还有刺鼻的气味传来。

就在两船撞击之后,周康站稳后,便立kè

命令少年们开始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发动反击。

洪州船厂的名头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周康脚下的座船被高速行来的铁甲船剧烈的撞击了一下,竟然只是在船身上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船身的大体结构却没有受到大的损伤。

因为双方的船只规格一样,安装在铁甲船前头的铁撞柱,也只能周康座船的船身中部开个口子,而周康的座船吃水要浅的多,这个口子离着江面还有数尺距离,江水想要灌进来,还没那么容易。

得到周康的命令,少年们立kè

往安置在甲板上的新式投石机中装填弹药。如今的投石机可不是当初那只用竹子随意制作的东西能比得了的,不仅经久耐用,而且射程也是原来的两倍有余,这射速自然也快了不少!

这才片刻的时间,源源不断的黑色瓦罐便直如雨点般向着何云的座船倾泻而去。

等到何云下令将双方的距离拉开之时,座船的甲板上已经看不见多少没有被点燃的地方了。

“他娘的!这群小乞丐还真凶猛啊!”何云此刻也被周康他们的攻击激出了心中的怒火,他一边指挥人灭火,一边指挥剩余的士兵开始反击。

好在何云一方在人手上十分充裕,甲板上的火焰很快便被扑灭了,而周康眼见双方距离拉开也停止投弹,毕竟火油罐他们的存货也不多,必须省着点用。

何云座船的甲板上,两排士兵并列的站好,随后前方的那位士兵半蹲下身奋力的拉着一张硕大的弓,而另外一位壮硕的士兵则负责将粗大的弓弦拉开,等到整张弓被拉满之后,壮硕的士兵伸手从边上取来一只巨大的箭,搭在了长弓之上。

弓箭很粗!约有小儿手臂般粗细!张弓搭箭之后,锐利的破空之声响起,十余只粗箭便飞快向对面飞射而去。

“快趴下!”眼看利箭飞来,周康立kè

大声喊道。

大部分的少年和水手都飞快地伏低了身子,只是,却依旧有几个人动作慢了一些……

有几个水手因为缺少防护,立kè

便被利箭洞穿而过,粗箭的力道依旧不减,人体便被活生生的往后拉去,最后被钉在了船舱的木壁之上。

望着那犹自抖动不停的箭尾,还有那被钉在木壁之上依旧还在呻吟的水手,以及甲板上那被利箭带出的依旧散发着热气的人体内脏,剩余的水手们不由得感觉到一股深深地恐惧,而这种恐惧正在飞快的蔓延着。

身为主帅的周康自然也立kè

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于是他立kè

大声下令道:“换石弹!对着那群射手给老子狠狠的打!”

周康的声音略带着疯狂,只是当他的眼角不经意的瞥过后方的一处地方时,他的声音竟戛然而止!

“小邓子!!!”

随后一声如野兽般凄厉的嚎叫声便发了出来。

只见一位身穿铠甲手持钢盾的少年,此刻正半跪在甲板之上,手中的钢盾此刻正被洞穿而过,锋利的箭头在刺穿盾牌后依旧奋力的撕开了少年身上的铠甲。

少年的腹部,此刻已经血红一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水战(四)

【抱歉!这章来的有点晚!下完刚接到一个面试电话,花时间准bèi

了一下,明天一天都很忙,但是我依旧会在晚上的时候最少更新两章的,请大家放心!】

“邓飞!”周康手脚并用飞快的爬了过来,同时身旁两个少年连忙半蹲着将手中的盾牌挡了过来。

“邓飞,你没事吧?”周康望着那个受伤的少年人关切的问道。

受伤的少年便是之前那位奋力拉着强盗头子的人,许是因为刚才已经脱力的缘故,面对这支来势凶猛的利箭,他最终没能躲开,只好硬抗了!

“四哥,没事!只是皮肉伤,内脏没坏!”邓飞顶着一张苍白的面孔略带虚弱的对着周康说道。

许辰在给少年们上课的同时,还花钱请了郎中来教他们一些简单地伤病知识,同时结合自己总结的一些后世应急护理知识给少年们多开了一堂医疗课,多少让少年们知dào

了一些常见伤情的救治方法。

邓飞腹部虽然中箭但是传来的剧痛却只来自于表面,故此邓飞能够断定伤势不重,只是因为之前过度脱力,加上如今失血过多才会显出这般虚落的模样来。

“那就好!那就好!”

周康闻言,这才大松一口气。

而此刻,在对面何云的座船甲板之上,似乎这种粗箭所要消耗的体力也不小,只见那两排士兵在射出第一轮箭雨之后竟纷纷停了下来,正在活动着手脚,一副准bèi

再次张弓的架势。

“孙勇,你他娘的是不是这些天把力qì

都使到娘们儿肚皮上去了?连个人都射不穿!”何云此刻正对着面前的一位大汉凶恶的吼道。

“统领,这不能怪我啊!对面那家伙的钢盾是在太厚了!”这位叫做孙勇的汉子一脸无奈的转过头来对着何云解释道。

只见这位孙勇生的手长脚长,身形竟高达九尺,胳膊上满是一块一块壁垒分明的肌肉,手上正拿着一把和其他人差不多的长弓,只是别人需yào

两个人合力才能拉开的长弓,他只一人便拉开了!

而且孙勇手上的长弓明显是特制的,威力比之一般的弓还要大上几分,加之他一人使来自然能心眼合一,这准头比之他人自不必说了,这也是邓飞难以躲开的缘故。所幸许辰当初为少年们打造装备之时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这质量自然是一等一的,否则,今天邓飞这条命就得交待在这大江之上了。

“废话少说!赶紧都给老子继xù

进攻!”何云自然也相信手下的实力,同时也再一次惊叹起这群小乞丐的富有来。

就在何云这一方正再一次拉开长弓之时,却发xiàn

对面船上的人员正在迅速的往船舱内部退去,等到第二轮箭雨来临之时,有了准bèi

的少年们立kè

竖起十几面大盾,尤其是孙勇射来的箭更是有三面钢盾叠加在一起候着。

只听“哐当”“哐当”的声音连续响起,只是这一轮,周康一方却没有什么损伤了。

趁着对面箭雨的间隙,周康在创舱内迅速的下达着命令:“外面主帆上的旗手,我已经命令他们原地待命了,对面的弓箭手实在太厉害了!我们不能跟他们在甲板上硬抗了!”

“老顾,我要你把船上所有的水手全部带到底层的动力室去,只管划桨,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一人!”周康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望着船上的水手头子,顾大。

顾大四旬多的中年汉子在周康这位少年人的眼神压迫下竟然畏惧的低下了头,只得木然的应了下来。

“其他人带着投石机跟我去第二层!动作要快!”

说完后,周康便领着十几个少年推着投石机往下层走去。

新型的投石机在设计的时候因为更加坚固射程更远,但是相应的重量也就增加了不少,许辰便试着借鉴后世旱冰鞋的方式给每一架投石机增加了四个可以折进底座凹槽内的铁轮子,大大的增强了活动性。

周康等少年们来到第二层后,再将所有的水手们赶进动力室后,便将通口的厚木板给关上了,只留下了一个用来传令的小口子。

水手们此刻也被刚才的激战吓的有些腿软,现如今能够躲进这动力室来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无论结果如何,哪怕万一少年们败了,被敌人登上了船,他们这些水手还是很有可能保住小命的,毕竟无论是谁获胜了,总还是需yào

开船的人的。

对着水手们的想法,周康没工夫去理会,把他们关起来,专心操船,也省得在外面搅了他的布置。

就在周康他们全部进入船只内部之时,对面的弓箭手们也彻底失去了目标,纷纷停下来等待着何云的命令。

望着突然间变寂静下来的敌船,何云一时也摸不清少年们的目的,这群少年不但装备精良,而且行事总是那么出乎预料,让何云难得的起了一丝争雄的心思,倒真不想这一场战斗那么快的结束。

这也算是一个沙场宿将的独特喜好吧!

果然,没有让何云等太久,对面的船只开始起了变化,先是留在主帆瞭望台的两个旗手正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厚厚的钢盾之下,用长长的绳索缓缓地将船帆放下。

因为目标藏的太严实,以至于孙勇实在找不到出手的时机,长弓虽利,可是耗费的体力也不小,既然得手的可能性太小,孙勇也就没有着急出手,伺机而动,这也是一个优秀弓手必备的素质。

紧接在降帆之后,船体最下方,几十条巨大的船桨伸了出来,随着大桨摆动,船只慢慢移动了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突然间,何云只见对面的敌船朝着自己猛冲过来,顺着水势,船速越来越快。

“难道对方逼急了想要直接冲撞?”

何云随后摇了摇头将自己这搞笑的念头从脑海中拂去,要知dào

他们可是覆满铁甲的铁甲船啊!和他们比冲撞,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何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对面的船只在将要撞到铁甲船之时,忽然猛地向一旁偏去,就这一手极速中变道的功夫就让何云对对方的舵手赞赏不已。

而这自然是底层中顾大的手笔了!

两船飞速的擦肩而过,何云的眼睛也没有一丝一毫离开过敌船,就在两船相互交错之时,他再次看见了让他为之震惊的一幕。

一颗颗磨盘大的石块正从对面船身中部那个刚才被他的座船撞开的裂口中飞了出来,石块体型巨大但是速度却依旧快如闪电,加上两船刚刚几乎相互擦身而过,石块几乎刹那间便重重的朝着何云座船甲板上的人砸了过来。

“他娘的!”

何云已经记不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因为惊讶而骂娘了,而现实中却也没有时间让他再去组织其余的脏话了……

数块石头片刻间便在甲板之上着陆,每一块都重达百斤,加上飞快地速度,所带来的冲击力是难以想象的!每一次的撞击都令铁甲船晃动不已,加上虽然铁甲船的外部覆盖着厚厚的铁板,但是甲板之上不可能也有铁板,巨大的石块落地之后竟然将甲板上的木板砸了个粉碎,纷飞的木屑给船员们造成了再一次的伤害。

顿时,何云座船的甲板之上哀嚎一片,因为人数相对密集,几乎每一块石块都能砸中好几人,那些被砸中手脚依旧哀嚎不已的人算是运气好的,而那些不幸被砸中上半身的人,身体早在第一时间就停止了颤动,至于还有很惨的被一整块巨石迎面击中的人,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竟是被巨大的力量给生生嵌入了甲板之中,只留下边缘那被染得殷虹的木屑……

周康这一次的回击虽然只有几块石头,但是效果那是相当显著啊!

何云船上普通的士兵这一回下来,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伤亡了二三十人。

当然这也只是普通的士兵,像带头的几位高手,却没有多大的损伤。

而在此刻便能清楚的看出众人武力的差距,最强的自然是号称“逍遥子”的牛鼻子道士孔轲了!只见巨石扑面而来,孔轲一手抓过惊愕不已的何云,另一只手竟然直挺挺的朝着巨石迎击而去,也不见他有多大的动作,只是将手掌印在了巨石之上,飞速扑来的巨石竟硬生生的被其止住了势头,随后便自由落体,落在甲板之上滚动起来,而在那巨石表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略显瘦弱的掌印,着实是骇人听闻!

接下来便是何云了,身为水师统领,自然也不是弱者,只是今日被少年们的阔气惊的屡屡心神失守,才会比平时的反应慢上半拍,所幸有孔轲在一旁帮忙,躲开第一块石头之后,只见那肥硕的身体竟然如风般移动起来,接连闪开后面的石块,只是他毕竟没有孔轲的本事,不敢徒手硬接。

而神箭手孙勇虽然躲闪及时,没有被巨石砸中,但却不幸被飞溅的木屑击中了右手臂,粗大的木屑扎入肌肉中直有寸许深,顿时鲜血直流,一条粗壮的右臂此刻也只能耷拉在那,想要再次弯弓,想来是不可能了。

至于最潇洒应该就是黑脸少年小四了!本来学的就是斥候真传,观察力比常人敏锐的多,加上鬼魅般的身形,便只能看见几串虚影在甲板之上蹿来蹿去,等到石块落地后,小四依旧神轻气闲的站在那里,大气都没喘上一口!

惹得气急败坏的何云一阵无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水战(五)

【实在抱歉!晚上九点才回到家,紧赶慢赶才赶出一章来,呜呜~】

“小乞丐!!!”

“人呢!还有能喘气的没?都给老子站起来!立kè

反击!”

遭此重创的何云立马气急败坏的招呼士兵们组织反击,只是周康的船借助湍急的水流早在一瞬间就拉开了距离,如今却早已蹿出去老远了。

却见远处的敌船在跑出去数里远后竟然又在湍急的江水中央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随后船头对着何云的座船再次极速冲来,虽然因为逆水而行船速已不如之前,但是两船之间的距离依旧在飞快的缩小。

“他娘的!”何云看清对方的动作后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随即便大声对着士兵们命令道:“立kè

加速!拉开船距!”

士兵们也意识到敌人将要发动的攻击,为了不再次受到巨石的肆虐,自然也拼了命的操船,以期拉开双方距离。

只是何云的铁甲船显然要比周康的座船重的多,而周康在将刚才的几块巨石扔出去后船身却又更加轻便了几分,这一加一减之间,两艘船的距离再次缩小。

“统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何云船上的操船头领眼见自己的一帮手下奋力划桨却依旧不能摆脱敌船的追击,连忙火急火燎的跑来向何云报gào



“老子知dào

!”何云的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却没有了刚才的怒意,作为一名宿将,战场之上可能将遇见各种各样的状况,如何迅速平复自身心绪自然也是一项最基本的素养了。

“咱们的速度是不可能跟上对方的了,刚才那样的攻击要是再来上几次,这艘船也就完了!”何云略带凝重的对着眼前的这个头领说道。

“统领,那怎么办啊?”听闻主将说出这般话语来,头领立kè

便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慌什么!老子说的是要是被击中了!刚才那是咱们猝不及防,如今有了准bèi

对方想要再次轻易命中就没那么容易了!难道你的舵手是吃干饭的吗?”何云大声训斥道。

眼见手下喏喏的点头,何云遂又接着说道:“你说得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甲板上人这么多,只要被击中一次,那样的损伤也是我们吃不起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何云,当时的水战大多靠的都是最原始的接舷战,先将船只靠近然后让水手们跳到对方船上进行厮杀,这其实只能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陆战,只是将战斗的场地换了一下罢了。

而要是想要远距离攻击对方船只靠的却是安装上船上的拍杆,就是利用杠杆将一头绑了铁块或是巨石的长杆蓄力之后利用杠杆回弹的力量直接破坏敌方船体以及船上躲闪不及的水手。

只是拍杆的位子都是固定的,自然谈不上有多好的灵活性,而作为当代已经为数不多的优秀水师统领来说,何云却为自己的水师战船准bèi

了几项颇具杀伤力的远程攻击手段,刚才的两排长弓兵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些攻击手段却都逃不掉一个最大的制约,那便是必须全部在甲板之上才能施展。

这也是这个时代水战的传统思维,反映在船只制造上便是船的中间那层除了几个通风口之外便没有别的缺口,也是因为造船技术的限制,此时的船只虽然也算不小,最大的能达到长宽十余丈,但是在面对未知的海洋之时,人们总是习惯的想要将自己保护的严实一些,自然不会想到去利用这中间一层作为攻击的手段。

加上当代的武器水平,远距离兵器便只有弩和弓两种,哪怕是最大的弩弓射出去的最大的箭也依旧不能对一艘大船带来实质性的损害,所以在水战中把船只打横用侧面对敌这样的近现代水战常用方式在这个时代依旧是个空白。

至于何云,虽然是个优秀的水师统领却也还没有可能具有这种跨时代的战略思想,这便导致他必须将所有的士兵安排在船只最上层的甲板上才能真zhèng

发挥他们的作用,只是如此一来便让周康的巨石有了更大的杀伤力。

而周康所有的水战知识都是大哥许辰传授的,许辰当初在制造简易龟船的时候便已经为少年们确定了以后的水战路线,此刻正巧周康的座船中间一层的侧面被撞了一个大口子,于是便被周康利用来作为进攻的窗口,也正好能弥补少年们人手的不足同时将武器的犀利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不,虽然铁甲船左突右支,但是依旧被少年们抓住机会再次发射了一轮巨石炮弹,只是这一次的战果不如刚才来的显著,只有一半的石头落到了甲板上也只伤亡了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剩余的一半落入江水之中溅起丈高的水柱。

“统领!”刚才的那个头领再次焦急的对着何云喊道。

“别管他们!现如今咱们即使反击也不可能伤到他们了!”何云平淡的说道。

现实也的确如此,对面的敌船除了两个藏在主帆瞭望台上的少年之外,其余的少年和水手们早已全部藏进了下层的船舱中,而敌船中部的那个大口子却也没有大到让何云的长弓手能够任意施为的地步,再加上如今为了拉开距离这般忽左忽右的行船方式,站都站不稳的弓手们又何谈张弓搭箭呢?

本来孙勇倒是有这个本事,只是如今手臂受伤的孙勇已经没有了战斗之力了。

“统领,可是咱们还有……”那个头领随即焦急的辩解道。

“闭嘴!”何云不待手下说完便用十分严厉的口气制止了他。

“好好操船,既然不能和对方独斗,那咱们就群殴他好了!”何云说出这般话来也着实感到有些羞愧,好在脸上肉多,至少外表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迅速向前面的几艘船靠拢!”

在何云下达完命令之后便将眼前的头领再一次赶回船舱操船去了。

与此同时,在周康的座船上,小狗子郝鑫正满脸兴奋的对着周康手舞足蹈道:“四哥!这东西实在太厉害了!再多来几次,对面的船就要给击沉了!”

周康闻言后可丝毫没有被郝鑫的兴奋感染到,依旧皱着眉头说道:“哪有那么简单!你看对方的行船方向分明是打着和前方几艘船合兵一处的想法!”

“那咱们就先将眼前这艘船击沉再去对付其余几艘呗!”小狗子依旧兴奋的说道。

周康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且不说对方的舵手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再加上对方有了防备想要命中哪有那么容易?刚才那一轮你也看到了,只有一半的石头命中了,下一回只怕会更少,最重yào

的是咱们这次带来压船的巨石已经所剩无几了,不要说其余四艘了,就是眼前这艘也搞不定啊!”

“啊?那咱们怎么办啊?”郝鑫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虽然是个筑基的高手可是经lì

的凶险实在太少了,如今听见周康这番言辞,一时间神色便慌乱起来了。

周康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一旁的船舱内壁上取下一个挂着的竹筒,打开竹筒的盖子,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一卷图纸,凑在油灯下细细的查看起来。

这一份图纸是早上他根据刘进请来的熟悉此次路线的向导的口述在许辰给他的大致长江水域图的基础上添加而来的一份算得上是当世最精细的长江中上游水域图了。

周康仔细地在地图上摸索片刻之后将手指停在了一处地方,只见那处地方离鄱阳湖入江的湖口足足有数百里远,周康暗暗算了算时辰,估摸着离此处应该不远了。

随后他便对着少年们开口说道:“这个地方是一处水湾,两侧突出的山壁正好将此处围成了一个不小的隘口,咱们可以将所有的船躲进去,然后守住入口,虽然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前来却又神神mì

秘的发动突袭,想来也是不想引起太多的人注意,咱们只要撑到天明,水道上来往的商船一多,他们为了掩藏行迹必然会退去的。”

虽然周康对于敌人是否会退去也不敢肯定,但是作为主帅此刻最重yào

的便是带给所有人坚持下去的信心,只要坚持下去总是还有希望的。

这一次他们对于危险的认识不足,本来只想过会遇到一些劫道江湖强盗,却没想到竟然会引来这样装备精良战力惊人的正规水师,打不赢也只能算是非战之过了,如今所要考lǜ

的便是如何才能将眼前的这些人平安的带回去了,至于这批货物可能是保不住了!

虽然这批货物对于许辰他们来讲非常重yào

,但是大哥的教诲却一直记在周康心中,只要兄弟们还在,钱财这些外物总是能再赚回来的。

这便是如今周康的决断了!

“立kè

让旗手将命令传达到前方的船队上!”周康随即便对着身旁的一个少年下令道。

如今敌船疲于奔逃,那些烦人的长弓手也没了踪迹,少年得令之后转身便朝甲板之上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水战(六)

“统领,你看!”大江之上略微领先的何云座船之上,孙勇忽然伸手指了指后方对着自家统领说道。

何云顺着孙勇指向之地看了看,遂出声道:“这群小东西反应倒是很快嘛!”

只见此刻位于铁甲船后方的不远处,少年们的船上,主帆之上的瞭望台,方才降下去的琉璃灯笼又再一次升了起来,一个旗手正在卖力的挥舞着手上的旗子,向前方的船队传达着周康刚刚做出的命令。

“别管他们!全速前进,先和其余的人会合再说!”何云看了一眼后便转过身直视前方道。

对方的目的何云多少能猜到一些,无论接下来的战况如何,如今他算是孤军在外了,光靠座下一艘船是无法抵挡对方的巨石攻击的,无论如何都得先和手下们汇合才行。

至于周康一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却也不再纠缠对方加足了马力朝前冲去,务必赶在对方汇合之前赶上前方的船队。

而此刻,对于冲到前面的四艘铁甲船来说,战局也丝毫不如之前预想的那般顺利,刘进在得到周康最开始传来的命令之后,便迅速将船帆全部降下,之后便将所有的船只列为三排,船只之间不留一点的距离,再用巨大的铁钩子扣在船与船的船舷上,便将整个船队彻底的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船堡。

之后刘进更是命令船上所有的水手全部隐藏起来,以至于甲板之上倒成了一幅寂静无人的景象,如此这般下来,铁甲船上的长弓手便彻底失去了目标,本来这种两人操作的长弓,准头就不是很足,只有依据数量上的优势形成大的覆盖面,同时还需yào

对方的阵型同样密集的排布才有可能形成可观的杀伤力,毕竟像孙勇那样的神射手举世也没有几个。

如今长弓手派不上用场了,铁甲船一方便尝试着靠上前去准bèi

接舷战,只是当他们将双方距离拉近时,却突然从甲板的各个角落里蹿出来为数不少的水手们,而这群水手竟然还人手一把制式弓箭!

如今大唐承平日久,地方上的府军早已是军备松弛,以前管制的十分严格的弓弩等违禁军事物品,现如今只要你有钱便能从黑市当中获得,当初彭泽的那一批铠甲和弩箭便是如此得来的,而作为海贸起点吴越镇,存zài

这样一个黑市自然不足为奇,甚至于这个黑市的背后便是本地的一些世家大族们,自家的生意自然谈不上什么禁止了。

所以,在出发之前,刘进便带人往黑市走了一圈,在付出不菲的代价之后,也为这些水手们置办了一些武器装备,毕竟少年们只有十几个,总会出现一些照看不来的时候,如今看来,当初的这个决定还真是无比的正确!

虽然这些水手们没有经lì

过正式的训liàn

,但好歹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张弓搭箭这样的动作还是能做的来的,至于准头嘛……这么近的距离总还是能给对方造成一些损伤的。

如此一来,远程攻击无效,又无法靠近了打接舷战,四艘铁甲船犹如老虎吃刺猬般无从下嘴,只好围着刘进的船堡不时的放出几支长箭,算是聊胜于无。

“韩头儿,这帮家伙出工不出力啊!”

先前在何云座船上的站前会议上,那个站出来为众人讲解的名为韩涛的年轻人,也是一艘铁甲船的船长,此刻船上的副将便对着韩涛无奈的说道。

“正常!他们要是不这样倒稀奇了!”韩涛闻言后平静的说道。

“哼!这帮家伙一个二个都做着让别人去啃骨头,自己吃肉的打算!”

副将犹自愤愤不平的说道。

“钱财再动人也要有命花!船和水手才是他们最大的本钱,对于这一点这帮家伙比谁都要清楚!”韩涛随即又说了几句,后便止住了。

随后转过头来对着副将问道:“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副将点头答道。

铁锁横江这样的招式很早便运用与水战之中,只是历史上无数次的战况证明了一点,这种丝毫不具有灵活性的布阵方法在水战中便是败亡的前兆!

于是乎,作为对手方用的招式也很单一但却十分有效!

随后,随着副将的一声令下,韩涛船上便飞出数十只前端绑着燃烧着的火箭,朝着刘进的船堡飞射而去,片刻之后又是第二轮、第三轮……

火箭虽小,但是架不住数量多,片刻之后,刘进的船堡上便开始燃烧起来。

眼看着火势将有扩大的势头,刘进也无法在让水手们隐藏了,而水手们也知dào

,一旦大火蔓延开来,等待着他们的便只有死亡一条路,于是,水手们纷纷从隐藏的地方中跑出来,拿起水桶,粗布开始灭起火来。

而对面看见水手们果然被逼了出来的韩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随即命令候命多时的长弓手们立kè

行动起来。

尽管刘进在让水手们灭火之时也考lǜ

到对方会趁机发动进攻,同时也安排了人手持盾牌掩护灭火的同伴,只是水手们手上的盾牌,身上的牛皮甲在面对这种犀利的长弓时压根起不到丝毫的防护作用,一轮箭雨下来,刘进的水手们却也损伤不小。

就在此时,瞭望台上的旗手传来周康的命令,刘进接到命令之后,立kè

趁着对方第二轮箭雨的空隙,连忙命人将船与船之间的铁钩取下,随后升帆落浆,让水手们尽快藏到船舱内去。

虽然韩涛的第二轮箭雨依旧夺走了刘进不少水手的性命,但是好歹水手们还是在第三轮箭雨来临之前,成功的撤进了船舱之内。

而在韩涛一连发动三轮攻击时,其余的三艘船竟然依旧只是零星的几支长箭飞来,却也没有随同韩涛一起发起进攻,倒真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刘进的船队开始动了起来,而且速度渐渐加快,而就在铁甲船一方正准bèi

趁机插入船队之中意图隔开船队之时,周康的座船竟然后发先至,先于何云一步赶到了前方战队。

正好碰上四艘铁甲船正准bèi

发动追击,便一往无前的朝着对方冲了过去,随后在靠近之时,又是一轮巨石过去,没有准bèi

的四艘铁甲船首当其冲,挨了个正着。

虽然没有多少人员伤亡,但是追击的阵型却也被冲散了,倒让周康领着少年们突围了过去。

而遭受巨石这般猛烈的攻击之后,那三艘铁甲船竟然同时放缓了速度!

韩涛眼见如此也不敢独自前去追击,于是乎便让周康顺利的和刘进合兵一处了!

而等到何云重新整合铁甲船队之后,也来不及去管这帮出工不出力的家伙,随即便领着人开始追击。

两方船队便开始在这大江之上追逐了起来,周康眼见他们虽然仗着船轻略微领先一些,但是依照如今的速度是绝不可能顺利将所有的船只带进隘口的。

于是周康随后下令,让水手们将船上的一些重量大价值相对较小的货物全部丢弃,以减轻船重,提高速度。

命令执行之后,船队的速度开始渐渐提高,双方的距离也开始拉大,让后方的何云一阵的无奈,却也不可能放qì

,只得一直紧紧追着。

“何胖子,你不会让他们就这样给跑了吧!”孔轲此刻也有些气闷,这一回的行动他可是连最后的底牌都动用了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不仅一艘船没劫到,己方还伤亡了近百的水兵,你让他回去之后如何向少主交代啊!

“想跑?哪那么容易啊!牛鼻子你他娘的眼瞎啊!没看见对面船上的火吗?他们如今是在抢时间!要是不赶紧找个地方停下来灭火,这帮家伙就得去江里喂王八了!再说这帮家伙别看现在跑得快,可是那些水手其实已经没剩多少气力了,他们毕竟比不上正规的军队!”何云听见孔轲责怪的言辞也气得反驳道。

孔轲见状虽然依旧着急,却也忍住了没有再说什么。

何云的预测还是很准确的,少年们一边扔货一边全速前进,没花多久便赶到了周康所说的那个隘口,而此时铁甲船队已经被他们甩开几十里地了,于是周康迅速的将船队驶入隘口,同时将自己的座船和另外两艘因为火势过大而不得不抛弃的船只打横,正好堵在了隘口的出口之处。

随后刘进便指挥水手们迅速灭火,同时将各船上用来压船的巨石全部搬到周康船上,暂时脱离了死亡威胁的水手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干起活来也卖力了许多,众人一起努力,总算在何云船队赶来之前,完成了防线的布置。

而当何云赶到之时看见的便是一个不大的隘口内挤满了船只,而隘口处的入口处,最前方正有两艘火势汹涌的弃船打横拦在那里,在其后面便是对方的旗舰,也就是那些恼人的投石机所在的那艘船。

此时,通过船中部的大口子,看见那些让他恨得牙痒同时又羡慕的不行的精良装备,还有旁边摆放的密密麻麻的巨大石块,何云没由来的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帮该死的小乞丐!”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水战(七)

何云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他第几回破口大骂了,眼前的这帮少年人,虽然他已经给与了很高的重视,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让他如此的狼狈!

“何胖子,如今你准bèi

怎么办?”孔轲虽然一直秉承着自己不懂的东西就不过问的原则,但是如今这种状况使他也失去了耐心,现在离天亮没有几个时辰了,要是天亮之前还不能拿下对方的话,他们这次的行动也就算是失败了!

“没办法了,对方的投石机实在是太厉害了!咱们只能动用那东西了!”何云无奈的说道。

孔轲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即点头答道:“好吧!但是如此一来,这帮人必须迅速除掉!”

“这个我懂!”何云回答后,便招呼手下士兵开始摆弄甲板上那一直被黑布覆盖着的东西。

只见黑布揭开之后,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是一家形状怪异的物事,先是一个长宽各有丈许长的类似木床的架子,然后上面竟然上下并排摆放着三张巨大的弓箭,那弓臂竟然都有小儿手臂般粗细!

随后,士兵们转动机括,随着吱呀的声音响起,粗大的弓臂开始慢慢弯曲,等到整张弓被拉成满月状时,士兵们便将三只箭放了上去,只见那弓箭竟然需yào

一个粗壮的士兵使劲浑身力qì

才能抱得动,这箭居然是纯铁制造的!

五艘铁甲船,每一艘的甲板之上都有这么一架,片刻之后,十五支铁箭便完成了上弦,随后一个粗壮的士兵举起手中一个巨大的木锤对着木床尾部的一个机关用力的砸了下去!

顿时十五支铁箭便如十五条黑色的飞龙,刹那间便朝着火焰后面,周康的座船飞去!

“不好!是八牛弩!”周康透过火焰看见对面敌人的动作之后,在对方士兵举起木锤时连忙大声向少年们示警,少年们几乎条件反射的俯身趴下,隐藏于巨石堆下。

片刻之后,十五支铁箭便飞射而至,厚厚的船舱外壁依旧无法抵挡铁箭的攻势,被直接射了个洞穿,最后还余力未消的跨过整个船舱内部,再次洞穿了另一边的船壁,最后深深透出去一半多,只剩尾巴的一小部分还留在船舱内部。

而剩下还有几支竟然从船壁的缺口中直接射了进来,直接将摆放在缺口边的投石机射了个通透,一次便将近半的投石机毁去!

所幸,周康提醒及时,少年们将身体都掩藏在厚厚的石堆后面,虽然也有几支扎进了巨石堆,但是粗大的石头依旧还是抵挡住了铁箭的攻击。

只是如此一来,面对着敌人这般可怕的武器,少年们连组织反击的可能都失去了,只能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隐藏在石堆后方,迎接着敌人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统领,铁箭已经消耗过半了!还要继xù

进攻吗?”何云座船上负责八牛弩的小头领跑来向何云汇报道。

何云仰目望了望远处已经破烂不堪的敌方舰船,整个船身的外壁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木板了,到处都是铁箭穿过的痕迹,就连主帆的帆杆也被一根铁箭洞穿,所幸那支铁箭依旧留在帆杆上,否者主帆必然会因为失去平衡倒塌的,如果真那样的话,瞭望台上的两个少年即便不死也必然要重伤了!

“统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刚才的小头领接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派人去清理前面两艘弃船,把通道清出来,然后再冲进去!”何云平静地说道。

如今经过八牛弩的几轮射击,少年们的投石机已经全部被毁,失去了远程攻击手段的敌人对于何云一方来说已经不足为虑了。

“四哥,他们要过来了!”周康座船的第二层,乱石堆后面,郝鑫探出脑袋看了看,对着周康说道。

周康抬头朝外面望了望,只见何云船队的两只铁甲船此刻正分别扔出一个后面连着铁链的大铁钩子,勾住两条依旧燃烧着的弃船的船舷,之后将铁甲船往后行驶,于是两艘弃船便慢慢的向两旁移动,用不了多久隘口处的出入口便会重新打开。

“没办法了!待会儿,咱们便全部撤离到老刘的船上去,然后趁他们进来立足不稳的时候让所有船上的水手操船往外冲,如今能跑几人便是几人了!”周康平静地说道。

郝鑫年纪尚浅,自然无法听明白周康话里另外的意思,周康准bèi

让所有的水手逃命,只不过是想利用他们制造混乱,从而为少年们的脱逃创造机会罢了,毕竟作为命令的做出者,周康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有优势,能够为自己和少年们抢占到逃脱的先机。

至于那些水手们的生死,此刻周康却已顾不得了!这于这点,所有的少年们都选择了默认。

十多年的乞讨生涯让少年们早就见识够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对于此刻的这帮少年来说,世间也只有身旁的兄弟是唯一值得在乎的东西了!

少年们得令之后便开始慢慢的从已经破烂不堪的船上退去,瞭望台上的两个少年也顺着绳索迅速的撤了下来,由于何云的船队正在忙着清扫弃船燃烧时留下的残留物,便没有留意到少年们的小动作,而火焰燃烧发出的刺鼻味道也阻碍了黑脸少年小四的嗅觉。

由于隘口内空间不算大,十几艘船只挤进来后,船与船之间的空隙便没有剩下多少了,通过两船之间的木板,没用多久,少年们便撤tuì

到了刘进的船上。

周康找到刘进将计划一说,人精般的刘老头自然明白了周康的意思,并且用他那几十年修liàn

来的人情世故,编了一个更加完美的谎言,给所有的水手们传达了下去。

何云的船队花费了一些时间,终于将通道清理干净,如今前进的方向上便只剩下了那艘犹如刺猬般的周康的座船,如今船上一片漆黑,同时寂静异常,气氛便显得有些压抑了。

对于屡次让自己出乎预料的这帮少年们,何云此刻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之心,于是乎,何云只得命令各船放慢速度缓缓地朝前驶去。

眼见铁甲船渐渐靠近,隘口之中已经得到刘进传来的命令的各船水手们早已各司其职,一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物事,准bèi

趁机发动最后的“反击”……

“郑泰,轮到咱们上了吧?”

恰恰正在此刻,在距离隘口近十里远的一处背光阴暗处,忽然间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嗯!是时候了!”黑暗中一个少年放下手上的一只青铜打造的圆筒,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少年答道。

这个少年便是郑泰了,而先前开口的少年自然是王铁牛了!

“这一回,要不是大哥的望远镜,咱们可就没办法远距离跟踪前面的这几艘铁甲船了!”郑泰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上的圆筒,一边笑着说道。

作为一个立志要纵横四海的少年来说,对于手中望远镜的意义自然一清二楚。

“是啊!真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有和小狗子一样的斥候,要不是柴大哥事先察觉到,咱们估计早被他们发xiàn

了!”王铁牛转头望了望身旁的柴七说道。

“现在对方战斗许久,底牌也已经被四哥全部逼了出来,接下来便是咱们破敌的时机了!”

“是啊!大哥设计的新战船也需yào

时间让我们熟悉,要是刚才贸然出击的话,胜负就难料了!毕竟咱们兄弟这回只来了十个人,剩下的全是彭大当家的人,双方之间的配合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

郑泰和王铁牛一言一语的交谈道。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船上的水手正在迅速的做着站前的准bèi

工作,这一回郑泰带来了五艘许辰让自己的造船小队制造的新式战船。

只见这些战船状如乌龟,船身不大,也就两丈长,一丈宽,船底向下突出,用的是海船造型,船身上盖着一间小房子般的碉堡,四周的船壁上还留出了许多的射孔,房子顶部自然是厚厚的盖子,盖子上方竟还不时地发出闪光,看来也必然是镶嵌了一层厚厚的铁板。

整个碉堡就像一个顶在船上的乌龟壳,再加上两侧伸出来十几条船桨,活脱脱一只游在水面的大王八嘛!也难怪后人都形象的称之为“龟船”。

这种由朝鲜名将李舜臣发明的号称那个时代最先进战船的“龟船”,便借由许辰的手提前了八百多年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果然不愧是号称那个时代最先进的战船,龟船体积小重量轻,行驶起来的速度是对不起他那“龟船”的称号的!

十里的距离,郑泰率领的五艘龟船片刻间便越过了大半!

“何统领,不好!有人在靠近!”黑脸少年小四虽然心神一直放在隘口之中,但是灵敏的嗅觉还是依旧发觉了随风传来的新鲜的味道,这表示有新的人出现在战场附近了!

“统领,好……”

小四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何云便已经知dào

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因为,在不到一里远的水面上,五艘形状怪异,何云从来没有见过的船只正以一种异常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飞驰而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水战(八)

【抱歉!从下午开始一直在忙着找新的封面,这一章不但写的结结巴巴,还灌了不少水……各位先将就的看下,明天我在构思一下,争取把本书第一场正式的水战做一个好一些的结局!】

片刻之后,五声“轰隆”的巨响连续出现,五艘龟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五艘铁甲船撞在了一起。

飞快的速度所带来的巨大动能使得铁甲船震动不已,龟船船头上的那乌龟头颅般形状的撞柱也是精钢所致,二者相撞竟然擦出不少的火星来。

由于船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铁板这一次的撞击并没有将铁甲船的外壁击穿,只是在铁板上撞出了一个深深凹陷进去的大洞,看上去十分可怖。

“看来是他们的援兵到了!”何云皱了皱眉头,略显无奈的说道。

本来对面那十几个少年就已经让他十分狼狈了,如今又来了一批,而且这些形状怪异,从未见过的战船威力竟然这般大,数量上又和他们相当,今晚的这次行动恐怕悬了!

虽然心中已经开始担忧,但总还是要再争取一下的,毕竟今晚他们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是就这么空手而归的话,是难以和手下的弟兄们交代的。

再者说,虽然未必能取胜,但是全身而退,何云自问还是很简单的!

“命令韩涛带另外两艘船前去迎敌,剩余一艘随我继xù

向隘口进发!”何云随即便下达了指令。

对方的船只虽然看不出深浅,但是韩涛也不是易与之辈,不求其克敌制胜,但是稍微牵制一下敌人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何云相信韩涛总还是能够办到的!

铁甲船队随后便依据何云的命令开始调动起来,韩涛带领着其余的两艘铁甲船朝着郑泰的五艘龟船驶去。

郑泰眼见敌方如此布置,自然能明白对方想要牵制自己的意图,于是,郑泰决定先下手为强!

随后,郑泰领着五艘龟船再次朝着眼前的三艘的铁甲船驶去,只是铁甲船这回有了防备,龟船方一动作,韩涛便命令三艘船分开,意图避开对方的冲撞。

只是郑泰这一回却没有打算用冲撞这般原始而又野蛮的方法,因为大哥许辰为这种新式的战船配备了一种特别的武器!

当双方的船只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五艘龟船两侧的船壁竟然像一扇木门般被拉开了!

透过那被拉开的船壁,韩涛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水手们正在用一种怪异的装置对着他们,这东西很想刚才那帮少年们使用的投石机,但看起来又有不同,但是无论有何不同,直觉告sù

他,这东西很危险!

韩涛的猜测没有错,只是这东西不是很危险,而是相当危险!

同样是石头!只是这一回,石头的体型没有刚才那般大,全是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对于韩涛这样修习过武功的将领来说,恐怕用手一握就能将其捏个粉碎。

但是要是这种石头以超越弓箭般的速度向其飞来的时候,恐怕没有人会再去考lǜ

它的大小了!

而且,更为恐怖的是石头的数量,对方每一架这种装置抛射出来的石头竟然就有数十颗!

只在交错时的那短短一刻内,无数的小石头犹如漫天飞舞的蝗虫一般朝着三艘铁甲船倾泻而来……

蝗虫过后,寸草不生!

这是蝗灾之时的惨状,但是对于此刻的韩涛他们而言,却宁愿刚才向他们扑来的是一群蝗虫!

只见刚才还依旧完好的三艘铁甲船,面对龟船的一侧船身,那厚厚的铁板之上此刻竟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石屑,犹如天然生长在铁板上的一般。

而甲板之上此刻却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寂静!

没错!便是寂静!

甲板之上的士兵们,此刻竟然还保留着初见漫天飞舞的石块的那一刹那间的寂静!

这一回不再有残肢断臂!因为所有击中士兵的小石块都消失了!

不!不应该说是消失了!此刻这些冰冷的小东西正在被士兵们的血肉、内脏甚至是脑中的浆液,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温热着……

活着的人依旧还在震惊着,仿佛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傻傻的站立在原地,而死去的人显然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那些同伴们将会遭受无尽痛苦的折磨,并在不久之后随他们而去的……

唯一得以幸免的便是那些手中随时拿着一块盾牌的盾牌兵了,圆盾虽小,但好歹也能护住上半身要害部位,至于双腿……想来能保住性命,对这些士兵来说已是一件万幸的事了吧!

要说受创最少的,怕也只有各船的船长和副手这样的身具武艺的高手了!

艰难的转过头,看了看身后宛如炼狱般的惨状,听着渐渐恢复知觉,开始低声哀嚎的士兵们,韩涛动了动脸上的肌肉,试图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可是努力许久,却依旧无法做出来……

少年们一直用的投石机其实都是许辰根据古希腊人使用的扭力弹簧弩炮改造而来的。

公元前399年,希腊属下的塞拉古城邦的狄俄尼索斯时常面对着强dà

的嘉太基人的武力威胁。此时,一种让其他努力都黯然失色的武器诞生了——狄俄尼索斯的工匠们设计制造了战争史上第一具扭力弹簧弩炮!

狄俄尼索斯的工匠们发明的弩炮首次采用了力学研究的最新成果——扭力弹簧,即利用两束张紧的马鬃、皮绳或动物肌腱产生的扭力做为动力,驱动弩臂带动弓弦抛射弹丸或箭石。

希腊人设计的弩炮带有坚固的支架,主梁置于支架之上,其前端两侧装有两具扭力弹簧组,每个弹簧组带动一只弩臂,弩臂末端连接弓弦,弓弦正中是容纳抛射物的编制网袋。横梁上侧带着燕尾长槽,一个带长导轨的滑块可以沿着长槽前后滑动,滑块的后端装着一套精巧的击发机构,可以方便的琐定和释fàng

弓弦。横梁的末端装有绞盘,使用者可以通过扳动手柄,或者拖曳绳索十滑块移动。

当弓弦向后拉开并被击发机构琐定的时,武器就处在待发状态了,为了让操作绞盘不至于太费力,在横梁两侧设置了金属齿条,既能让开弓的工作不必一气呵成,有能调节武器的抛射力量,从而获得需yào

的射程。花圃状金属齿条被圆形棘轮代替,使操作更加简单可靠。为了赋予弩炮灵活的方向和仰角,他们为弩炮设计了可以自由转动的基座,这可是世界上最早的万象节设计!

弩炮具有强dà

的威力,性能良好的弩炮能够将1塔轮特(古希腊重量单位,约合26公斤)重的石弹抛出300码开外。公元前332年,当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围攻波斯属地加沙城(Gaza)时,防守者就曾使用弩炮反击,一架弩炮发射的长矛甚至穿透了亚历山大的青铜盾牌,刺穿了他华丽的胸甲将他擦伤。

弩炮彻底改变了功防双方的力量均衡,他巨大的打击力和精度让人不寒而栗:在公元63年罗马人围攻也路撒冷的战役中,犹太将领约瑟夫回忆说,和自己并肩站在城墙上的一位伙伴,竟然被一枚罗马弩炮发射的弹丸将头颅整个打飞!城里的一名孕妇则被一枚石弹击中一枚石弹击中,他腹内的胎儿被抛到了100英尺外!

拥有如此威力的弩炮,用之来抛射一些石块击中不远处的大船,自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短短的一轮攻击,三艘铁甲船虽然没有沉没,但船上的水手早已失去了再战的斗志了……

“不错!这东西的威力果然要比原来的投石机大得多!”龟船之上,王铁牛用手拍着弩炮,笑着对其余众人说道。

这批弩炮在许辰交付给他们之后,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们一直没来得及试用一下,当然,更主要是出于对大哥的信任,因为在少年人的眼中,大哥造出来的东西那必定是精品中的精品!

随船而来柴七、彭泽二人,虽然也震惊于弩炮的威力,但是回想一下之前的那种神mì

的竹筒,二人便没有过多的意wài

了。

“看来,战斗要结束了!”郑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平静的说道。

“哦……什……什么?船长,您说什么?就结束了?”众人身旁,一位身材精瘦的青年人突然怪叫道。

“刘三!怎么跟郑兄弟说话的?”旁边的彭泽眼见自己的手下这般没个轻重,唯恐惹恼了郑泰,遂大声的对着刘三呵斥道,而这个刘三便是当初在下山岛渡口拦着许辰一行人的那个青年。

彭泽他们这帮原长山岛的水匪,此时已经算是许辰的手下了,而作为许辰的兄弟,郑泰的地位可不是他们这帮半途加入的人能比得了的。

再者,郑泰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水战天赋,假以时日必成一方豪杰,而让手下这帮兄弟跟着他,彭泽也十分放心。如此,便更不希望兄弟们为了一些细枝末节而坏了在郑泰眼中的形象,耽搁了自家的前程。

这也算是彭泽这个大当家的能为自家的兄弟们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彭大哥言重了!刘兄弟想来也是觉得不过瘾才会如此的!”郑泰对着彭泽温和的笑道。

“对!对!对!咱们跟了这么一路,要是不正经打上一场,那也太……”刘三本还想再说,却发xiàn

自家的大当家正用一种异常严厉的眼神望着自己,遂猛然醒悟过来!

此刻,他们已经不再是长山岛的水匪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水战(九)

“四哥,你快看!”隘口之内小狗子郝鑫正拉着周康的衣袖,指着隘口外面,兴奋地说道。

“太好了!是三哥和郑泰!这下咱们没事了!”周康看了看外面的情形之后,竟情不自禁地在甲板之上走来走去,言语中带着如释重负的味道。

随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遂迅速的下达着命令。

“快!让旗手通知他们!让他们重点进攻敌方旗舰还有刚才放火的那一艘船,其余的只要派人牵制一二便可,另外咱们原来的计划取消,让所有的船只冲出去,在一旁协助三哥他们,只要……”

周康依旧在兴奋的自言自语着,依旧在甲板上低着头,踱着步子。

直等到他察觉周遭有些怪异的寂静气氛时,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身旁的众人,只见身旁的少年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双眼呆滞的望着前方,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直到郝鑫机械的抬起手来再次向着刚才的方向上指了指,周康这才转过身来顺着小狗子的手向着远处看了过去。

“惨烈!”只有这一个词才能形容不远处那遭受了郑泰他们一轮攻击的三艘铁甲船。

犹如挥舞着巨大镰刀的死神降临人间一般,无声无息,却在刹那间夺走了士兵们的性命。

周康的命令终究还是没有传达出去,因为已经不需yào

了……

“糟糕!全体都有,列阵!”周康忽然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遂连忙下令道。

令行禁止,周康的话语才刚刚下达,片刻间三个五行大阵便在甲板之上布置完成。

“张立,立kè

通知三哥!对方有超越筑基期的高手!”周康这句话没有再让人传递,而是直接扯开嗓子对着主帆上的瞭望台喊出了作为旗手的那个少年的名字。

瞭望台上少年人张立,听到喊叫后,毫不犹豫的与另外一个少年行动起来,片刻后琉璃做的大灯笼再次竖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到张立开始挥舞手中的旗子,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随后一小团黑影便撞击在琉璃灯笼之上,黑影几乎和破空的声响一起到来!

张立只来得及下意识的移动下手臂,“砰”的一声便响了起来,琉璃破碎时的那种清脆的声音遂立kè

灌入张立的耳朵,随之而来的还有油灯破碎时飞溅出来的火焰。

火焰夹带着灯油,径直往张立的身上飞来,瞬间火焰便将张立和另一个少年人吞没!

“张立!”

而站在下方的甲板上的周康只来得及看清突起的火焰,随后便看见两个人形的火焰从瞭望台上径直向着江水之中坠去……

甲板上的少年们此刻竟没有一个人前去搜救二人,只是因为,就在琉璃破碎声传来不久后,一道修长精瘦的身影大袖一挥,便犹如一只优雅的仙鹤般轻轻的降落在周康的船上,此刻正站在离他们不足一丈的甲板之上,身形晃动间带了的微风使得藏青色道袍的衣角随风摇曳……

“逍遥子”,孔轲,到了!

……

片刻之前,何云的座船上,正当何云领着另外一艘船准bèi

朝着隘口进发的时候,他便听见一阵急促又密集的撞击声传来,那是无数的小石块与铁甲船撞击时所发出的声音。

等到何云如同其他人一般惊愕的望着那人间炼狱般的惨状之时,沉默片刻后的何云竟然轻声笑了出来!

随后脸上的肥肉便开始纠结到一块,从咬的作响的齿缝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好!好!好!小乞丐!今日我何云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随后,何云便抄起身旁的两个巨大铜锤,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只是当他的脚踏上船舷准bèi

纵身而起之时,那双略显瘦弱的手再次紧紧的抓住了他!

不等何云发狂,孔轲只用一句话便将何云留了下来!

“你是水师将领,我去!”

……

周康带着十五个少年人组成的三个五行阵,此刻正静静的和孔轲对峙着。

周康猜测此人应该算是他们遇到的敌人中,武艺最高的一个了!

刚才孔轲徒手接巨石的壮举,周康看的清清楚楚!少年们开始训liàn

鸳鸯阵以来,虽然每天都要和柴七对练,从最开始的所有人一起到后来渐渐的一个鸳鸯阵,一个五行阵,一直到最近的只要一个三才阵便能和柴七正面交手而不落下风。

自家兄弟们的实力周康是了解的,只是这一回的敌人比起柴七来,恐怕厉害多了!双方交手会有怎样的结果,周康也不得而知,只是包括他在内的是几个少年们依旧信息十足的面对着敌人,因为他们相信,大哥设计的阵法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是一种盲目但却真挚的信任。

“不错!”孔轲打量了眼前的一群少年片刻后,微笑着赞赏道。

眼前的这帮少年直到此时依旧神色平静的望着自己,那份淡然之中竟看不出一点儿少年人的影子。而且孔轲在少年们眼中竟然看不见一丝畏惧,相反还有一丝丝渴望,那竟是战斗的渴望!

孔轲现如今越来越好奇这帮少年们的大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竟可以调教出这般大器早成的少年来!

到了这一刻言语没了丝毫的作用!少年们秉承大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的风格,战斗的时候一向是不发一言的。

而孔轲自然也不是那种开打前喜欢卖弄吹嘘一番的不入流的江湖人,而至于说想要依靠言语来打击对手的信念,这样的做法孔轲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信念能够被动摇的人不配做自己的对手,而在那些意志坚定的对手面前,过多的言语将是对自己和对方最大的侮辱。

话说有那说话的功夫,咱孔道长早把对手打趴下八回了!

大袖一挥!孔轲再次犹如展翅的仙鹤般轻柔的跃起,朝着少年们的阵型扑去。

“三才阵,变!”

随着周康的命令,三个五行大阵随即变为五个三才阵!

周康眼见对方的身法,便知dào

这是一个身法灵动的人,少年们在速度上想要跟上他,绝无可能!

而对方徒手接巨石的壮举说明对方手上的力道也不轻,这要是让对方欺近了身,在身上给印了一掌,光凭自家兄弟身上的这件铠甲怕是决计抵挡不住的!

于是周康便只有将阵型变换为更加灵活,空隙最小,也最难以破坏的三才阵。

阵型越大,留有的空隙便也越大!毕竟要为阵型中的人留下施展的空间,而对于孔轲这样的高手来说,只要给他一丝一毫的空隙,他便能钻进阵内,将阵型破坏掉,之后逐一清除失去阵型保护的人。毕竟少年们人数并不多,要是排出的是成千上万人的阵型,那自然无须去担心这些,那时候武功早已失去了作用!

五个三才阵围着孔轲不停地转动着,少年们将手上的兵器都换成了长兵器,狼筅手自不必说,双手奋力的舞动着巨大的狼筅,而起身后两名盾牌兵一只手依旧握着巨大的盾牌,另一只手上的短刀、短矛却全部换成了长矛。

三才阵发动之时,狼筅手位居中间,两侧是盾牌兵,长长的狼筅伸出老远,狼筅前端密密麻麻的分叉形成一个大的扇形区域,正好堵住了敌人从正面进攻的路,而两侧便是盾牌兵的大盾,三人背靠着背,正好各自守住一方,加上三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敌人想要从内部突pò

压根就是妄想!

攻击之时,类似于十人的鸳鸯阵,先是狼筅手用狼筅勾住敌人的皮肉或者衣物,随后长矛手抓住机会进行突刺,反应慢的敌人绝大部分便会葬身于长矛之下。

显然,孔轲的反应一点也算不上慢!

此刻若从战斗的上方看去,便只见一身青色道袍的孔轲宛如一只飞舞的蝴蝶在身旁各种尖刺中飞快的穿梭着。

少年们虽然努力的想要捕捉孔轲的身影,但每每都是眼见狼筅将要及身之时,孔轲便用一种诡异的身形生生的移开身子,堪堪避了过去!

只是虽然孔轲没有被伤到,但是打了这么久,孔轲也依旧没能碰到少年们的身子,手中蓄势待发的掌劲也因为实在找不到目标,不得不一次次的将内力卸掉。

这么一来倒让孔轲郁闷不已!

甲板之上,少年们便如此与孔轲胶着着,双方都想攻击到对方,却又都害pà

被对方攻击到,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只是却都没有半点交手的意思,似乎都在等待着时机!

“统领,军师他……”

何云座船上,一位看上去四旬多,年纪比何云还要大,生得浓眉大眼,壮硕的身上套着一件明光铠的中年汉子略现犹豫的对着何云说道。

此人便是何云这艘船上的副将了!

“没想到这帮小乞丐不光水战不错,这军阵之术竟也如此精妙!”何云望着不远处依旧再和少年们交战的孔轲,喃喃的叹道。

作为多年的老友,牛鼻子的功夫,他何云也是很清楚的,真是没想到,这帮小乞丐竟然能和牛鼻子正面交手这么久,却还依旧不落下风,这还真是出乎何云的预料了!

“幸亏刚才被牛鼻子拦住了!不然这回恐怕就不只是丢人那么简单的了!”

何云心中如是想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水战(终)

“统领,让我过去吧!”就在何云眼见孔轲与少年们依旧难分上下之时,黑脸少年小四站出来对何云说道。

何云闻言,双眼盯着黑脸少年看了片刻后,才点头答道:“好吧!”

得令之后的黑脸少年一个纵身,身形便如鬼魅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从周康发出警报到孔轲登船,再到之后的黑脸少年消失,前后虽发生了许多事,但其实也不过盏茶功夫。

就在张立将瞭望台上的琉璃灯笼竖起,随后孔轲只用一块石子便将灯笼击个粉碎之时,其闪发出的火光和随后两个人形火焰落水,如此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早就惊动了龟船上的王铁牛和郑泰等人。

“不好!老四那边出事了!”铁牛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连忙焦急的说道。

此刻,郑泰的五艘龟船在给予韩涛的三艘铁甲船暴风骤雨般的一轮攻击之后,便放缓了速度,一边派了两艘龟船留意那三艘遭受重创的铁甲船,以防对方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来。

另一边则以一种平缓的速度朝着剩余的两艘铁甲船驶去,郑泰知dào

那两艘中,其中有一艘便是敌方的旗舰!

虽然郑泰他们没有看见之前何云一方在面对巨石时展现出的高端战力,但是依照柴七所说,对方竟然有一个类似小狗子的存zài

,那便说明对方除了领头之人以外,应该还有筑基的高手,至于人数多寡,郑泰倒是不甚清楚。

只是,对方毕竟还有八牛弩这样的攻城利器,虽说自家的弩炮丝毫不比八牛弩差,但是一向谨慎的郑泰还是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如此一来,便给了何云一方一个死中求活的机会!

何云在眼见敌方弩炮的惊人威力之后,虽然惊怒异常,但毕竟是经年的老将了,转瞬间便明白了自身如今的险境!

如果对方新来的几艘船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再让隘口内的人出来搞个合围,今日他们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刚才何云的暴走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何云试图冲过去,于万军中直取对方首领,只要能生擒敌方首脑,便能让新来的这群人投鼠忌器,为自己赢得撤tuì

的机会!

而作为多年的老伙计且经验丰富的孔轲自然也能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如今两方对比一番,自然很容易得出,隘口内的少年们实力相对要弱不少,得手的机会也大!

只是让何云和孔轲两个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帮少年人的军阵之术竟然如此精妙,以孔轲这般远超普通筑基高手的实力,竟然也奈何不了他们。

于是,短暂的时间飞快的流逝,慢了一步的郑泰他们也再次反应过来,遂做出了应对的手段。

“柴大哥,如今怕是要劳烦柴大哥走一趟了!”老三王铁牛,对着柴七说道。

“公子命我前来本就是为保护几位的安全,这是柴七应该做的!”柴七点头应下,出声回答道。

“哈哈!既然如此,那我老彭也一起出活动活动筋骨吧!”一旁的彭泽眼见如此,遂打了声“哈哈”说道。

许辰此次命令彭泽前来主要目的便是让其跟随少年们一起前往目的地,先去为将来遍布各地的货栈打个基础。

只是,加入许辰许久的彭泽等人其实一直以来并未为许辰他们做过什么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表现一番的机会,彭泽自然也不愿放qì



铁牛看见彭泽主动请缨,考lǜ

了片刻,遂点头同意了:“好吧!大当家一起去也好,如此把握也更大一些!”

接令之后的柴七、彭泽二人便转身助冲了两步,最后在船舷边一跃而起,借着水面之上遗留下来的一些船只遗骸,连续纵身跳跃,飞快地朝着隘口内冲去。

只是二人在接近隘口之时竟然从二人身旁堪堪飞来一支羽箭,所幸二人都是筑基高手,这么一支力道对于他们来说明显不足的羽箭还无法对二人造成伤害。

位处柴七稍后方的彭泽取出大刀只是随意一挥,便将羽箭斩落,只是此时,彭泽的位子离柴七又远了不少。

“柴兄弟,那边便拜托你了!便由我去会会这船上之人!”彭泽在江水上一块大的木板上停留下来对着柴七说道。

彭泽临时改变了计划,因为他发xiàn

眼前竟有一艘船朝着他们驶了过来,而刚才的那支羽箭竟然是这船上的一位射手射出来的!

只是这射手射出这支羽箭后竟满脸通红,额头之上大汗如雨水般花落,半跪在甲板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右臂竟软绵绵的耷拉在一侧。

这个射手便是刚才右臂受伤的孙勇了!

刚才他利用短暂的间隙,进入船舱稍微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又不尊号令的拿着一把制式弓箭跑到了甲板之上,正好kàn

见彭泽二人试图突pò

他们的封锁前往隘口之内,便想也没想张弓搭箭,将一支制式弓箭射了出去。

只是受伤之后的孙勇不但失去了原来的力度,连带着准头也丢了不少,这才被彭泽轻易的截了下来。

而彭泽眼见自己即将被铁甲船拦住,便也索性留下来,想着牵制住这艘船上的人几个,也能为柴七那边减少很多压力。

于是,彭泽脚尖在水上的木板上借力一跃,便纵身飞上了何云所在的铁甲船。

在船上迎接他的自然只剩下了何云这仅剩的一个筑基高手了!

于是,片刻后手持两个大锤的何云便和彭泽战到了一起,至于何云的副手,那位四旬多的中年人以及船上剩余的士兵们却没有干预二人之间的较量,这当然不是他们要发扬风格,而是因为就在刚才,郑泰便率领着三艘龟船朝着他们和另一艘完好的铁甲船开来。

郑泰虽然没有接收到周康推测出来的关于铁甲船队各船之间的矛盾,但是仅凭着擒贼擒王的策略分派兵力的郑泰却正好击中了铁甲船队的软肋。

只是由于彭泽尚在敌方船上,弩炮是不能用了,郑泰只好命令龟船在铁甲船四周游曳,利用龟船的速度和撞柱,以及龟船上少年们的弩箭,不断的骚扰铁甲船,为彭泽分担一丝压力。

而对于剩下的一艘铁甲船,郑泰的命令却只是从旁牵制,不让对方和旗舰会合一处。

哪知这样的结果却也是铁甲船上的人所想要的!

这剩下来的一艘铁甲船,也是今日唯一一艘完好的铁甲船。

此刻在船上,那位在战前会议上被何云训斥的壮汉,此刻正对着他的上司,也就是这最后一艘铁甲船的船长问道:“头儿,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啊?”

这位船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型精悍,一身明光铠。此刻,听闻副手的话语,将皱的紧紧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下,出声说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难道没看见韩涛那边的下场吗?”

闻言后,大汉沉默了,随后却又转过头,警惕的看了看周边,待看见身旁的士兵都是自家心腹之后,才神mì

兮兮的对着自家船长说道:“老大,不如咱们今天就趁机单干吧!双屿岛上的汪老大最近一直在招兵买马,咱们要是投了过去,凭着咱们的船和这帮兄弟还怕不能在双屿岛上占一把交椅吗?”

船长听完后,再次皱了皱眉头,同样四下看了看,才说道:“不是让你别再跟那伙人联系了吗?”

“老大,这不是为咱们兄弟留条退路吗?别说咱们,另外几条船,除了韩涛那小子是跟姓何的穿一条裤子以外,其余的人又有哪个没有别的心思啊!”

大汉看见自家船长依旧在犹豫,遂急忙催促道:“老大,您倒是快说话啊!如今另外两条船损失惨重,咱们要是一并夺了过来,就算不去投靠汪老大,自己随便找一个岛,自己当老大,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岂不比如今跟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下东躲西藏要痛快的多嘛!”

船长有些闻言后有些意动,但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遂又坚定地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只要有孔轲在,今晚咱们撤tuì

还是能做到的!”

而如果不能在这里消灭掉何云以及孔轲等人,一旦让他们回去了,等待他们的便将是对方疯狂的报复,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选择立kè

反水的!

这位船长的预测很快便成了现实……

却说黑脸少年小四在何云船上消失后,依仗着灵动的身法,不一会儿便赶到周康所在的船上,只是他并没有立kè

前去支援孔轲,而是在一旁静静的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一道虚影在他面前变实,他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小四只待对方站稳,便闪电般发动了攻击,迎上小四的郝鑫虽然反应上慢了一瞬,但是也飞快地迎了上去,于是,双方你来我往的交起手来。

郝鑫面对这个陌生的敌人,交战之后是越打越惊心,只见此人所用的招式,身法竟然和自己从师傅那里学来的一模一样!不!有些地方竟然比师父教的还要精妙!

“你是谁?”郝鑫再也忍不住,出声问道。

迎接他的却是黑脸少年更加猛烈的进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逍遥子

【五千字大章!!!总算是将这一段写完了,头一次写水战,写的不好!还请大家多提意见,我会在今后一一改正的!另外,求红票!求收藏!求订阅!求一切啊!!!】

郝鑫与黑脸少年小四之间的战团依旧在小四的沉默与郝鑫的惊疑中波澜不惊的进行着。

渐渐地,郝鑫竟然发xiàn

一个奇怪的现象,对面的敌人虽然招式凌厉,变化多端,但是却仿佛力道不足一般。

不!不是力道不足,而是对方压根就没有使出全力!甚至于郝鑫自己分明察觉到对战中自己曾经有过几次失误,由于跟不上对方动作而出现的反应迟缓,但是奇怪的是对方居然没有抓住时机反击。

郝鑫可不认为对方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而抓不住时机,那对方这么做又有何目的呢?

“算了!这种事还是留给四哥去考lǜ

吧!”想了许久依旧毫无收获的郝鑫心中如是想到。

而此刻在何云的铁甲船上,一双铜锤与一柄大刀正在不断交击着,伴随着“呯”“呯”的钢铁撞击声,夜空中不时地飞溅起几点火光,两道身影不断地在铁甲船上跳跃着。

而在周康的船上,当柴七飞身跃上甲板之时,看见在少年们的三才阵中从容不迫的青衫道士,柴七竟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

因为柴七在近距离观察这个道士的身形步法,招式套路之后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当孔轲转过身来,柴七看清对方相貌之后,竟不由自主地低声惊呼道:“逍遥子!孔轲!”

听见声音的孔轲忽然间停下来,站在甲板之上,静静地看着刚到的柴七,忽而笑道:“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记得在下的旧号。”

“前辈威名显赫,江湖之上谁人不知!”柴七竟对着孔轲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

“呵呵,我有见过你吗?”孔轲笑了笑,淡淡的问道。

“十余年前,晚辈有幸与家师一起,见识过前辈的风采!”柴七依旧恭敬的回答道。

“十几年前啊!已经很久了啊……”孔轲双眼微微上扬,望着星空竟略带萧索的说道:“那些年见过的人太多,不记得了!”

说完之后,便用一双沧桑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柴七。

眼见对方如此架势,柴七也明白这是交谈已经结束的意思,遂最后朝着孔轲抱拳行了一礼,犹如一个向长辈请求指点的晚辈一般,摆开架势后便朝着孔轲飞扑而去。

只见柴七挥了挥衣袖,一柄软剑便出现在其右手之中,伏低身体朝着孔轲正面冲了上去。

孔轲却依旧站立在原地,也不见其摆出什么架势,只是在柴七将软剑刺来之时轻轻地拂动了一下宽阔的衣袖。

柴七便觉手中软剑像是迎上了一道坚硬的钢板,软剑的剑身随即便弯曲起来,所幸软剑柔韧性好,并未被折断,只是当柴七试图抽回软剑之时,那衣袖却又柔软了起来,仿佛一个泥沼般牢牢的吸住了柴七的软剑。

柴七见状,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剑,使出浑身气力向外拉扯着,左手却突然如灵蛇出洞般朝着孔轲一侧的太阳穴猛击而去!而在其食指和中指之间竟然还闪着点点星光,竟是柴七在手上夹了一根通体漆黑的短钉,钉头传来的异芒似乎也告sù

着旁人上面沾染着的剧毒,直如毒蛇吐出的信子!

柴七的这招似乎也没有出乎孔轲的预料,孔轲只是将头颅稍稍前倾,便避开柴七的一击,而随后孔轲竟然侧着身用头对着柴七来了个街头上泼皮混混们常用的招数,俗称“千斤顶”。

招式的威力在于使用它的人,虽是街头混混斗殴时才用的招式,但是用在孔轲这般身手的人手中,最平凡的招式反而会爆fā

出最惊人的威力!

这样的道理柴七不可能不懂,但是面对着孔轲威力惊人的一招,柴七竟然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忽然,孔轲感到双手一轻,对方施加在软剑上的巨力竟然凭空间消失了!

“不好!”空心中暗道。

随即,放开手中软剑的柴七转动了下手腕,三道乌芒便从柴七的袖子中飞出,朝着孔轲的面门直扑而去!

此刻,孔轲显示出熟练的对战技巧,双手挥动巨大的衣袖,身体不退反进,“千斤顶”依旧朝前攻去,只是力量和速度再次增加了不少,随后只听“呯”的一声,孔轲的脑袋竟像是撞击到了铁板一般发出响亮的声音来。

随后,遭受重击的柴七竟如沙袋般,一击飞出去老远!

孔轲抖了抖衣袖,手中便多出了三支乌黑的短箭,他竟再次用衣袖拦下了柴七的攻击。

“够果duàn

!也够大胆!只是这手段未免下作了点!”孔轲淡淡的评价道。

“呵呵,前辈是绝世高人,自然看不上在下这点下三滥的功夫,只是对于在下来说,只要能杀人,能保命的功夫便是好功夫!”

柴七随后伸手从胸口的衣袖中摸出一块已经被撞击的变形的厚厚钢板,随手丢弃在甲板之上。

柴七其实从一开始便没有和孔轲正面交手的意思,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他还是孩童之时,师傅便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和对方交手,胜算绝不会超过五成!

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对方没有突pò

到宗师境界,其一身武艺也绝不是自己这个后辈小子能够比得上的!

而柴七之所以选择单独和对方交手,而不是汇合少年们之后借助少年们战阵之力从旁偷袭,为的便是想要称量一下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如今看来,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了!

孔轲看了看钢板,又看了看依旧瘫坐在地的柴七,一时间竟没有出声再说什么。

而少年们早在柴七被击飞之时,便迅速的将阵型摆在了柴七和孔轲之间,将柴七护在身后。

孔轲最后再看了看严阵以待的少年们,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朝着船舷走去。

“小四,我们走!”说完之后便纵身沿着来时的路飞去。

黑脸少年小四闻言,也停了手,也不去理会郝鑫满脸的疑惑,身形一个晃动,便犹如鬼魅般再次的消失了。

“噗嗤”一声,柴七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柴大哥,你没事吧?”周康关切的问道。

“无妨!只是一口淤血,吐出来就好了!”柴七擦了擦嘴角,平静地说道。

“那就好!”闻言,周康他们也松了口气……

“糟了!张立!快!快去救张立他们!”直到此刻神经放松下来的周康才想起了刚才坠水的两个少年来。

正当船上的人准bèi

纵身跳下水中前去搜救之时,离大船不远处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两个脑袋来,却是张立和另外一个少年……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不等张立在甲板上站稳,周康连忙出声问道。

“四哥,放心!身上都穿着铠甲呢!就是受了些烫伤,不碍事的!嘿嘿,还好反应快用手挡了一下,不然可就真要破相了!”张立玩笑道。

周康拉过张立仔细地再查看了一遍,发xiàn

除了手上和脖子上被火焰直接灼烧受了些烧伤外,其余的身上只是些被烧红的铁甲烫出来的烫伤,有柴七的药在,这些皮外伤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的!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柴大哥以前教过的几手缩骨功夫,不然我们两个在水下可没那么容易褪下铠甲的!”张立看见柴七也在,遂连忙上前谢道。

柴七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何云的船上,在孔轲回来之后,何云也停了手,而彭泽眼见如此自然更不可能再主动出击,在船上等了一会儿后便收到了郑泰传来的撤tuì

的信号,于是便面对着何云等人慢慢地撤到了船舷边上,转身跳下了铁甲船。

何云理会到孔轲的意思后,也失了再战的意思,便静静地看着彭泽慢慢地退去。

刚才周康的船上传来一组旗语,郑泰与铁牛二人在向彭泽发出撤tuì

的信号后,随即又命令五艘龟船停手,并将船只开到一边,给铁甲船队让开了道路。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便这般同样突兀的结束了,只是因为交战的双方已经失去了再战的意思。

何云、孔轲一方已经清楚的明白,今日已经没有丝毫可能达成最初的目标了!

而少年们的目的本就是保住货物,如今货物已经损毁不少,能够护住众人的平安也是不错的结果了!

至于报仇,今后有机会的话,是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的!只是今天,他们高端战力缺乏,光是一个孔轲如果真的不顾一切的出手的话,少年们是绝对会出现伤亡的!

而这是所有少年人都不愿看到的事,分轻重,懂取舍,这便是许辰一直灌输给他们的理念,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使然,少年们也绝不可能靠着这点人数,抵挡住何云他们疯狂的进攻!

一刻钟后,何云他们已经看不见踪影了,而郑泰和铁牛二人也从龟船上下来,登上了周康的座船,一行人在船舱内入座,双方开始叙述着这短短一夜间发生的事。

“柴大哥,你所说的逍遥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怎么会盯上咱们,又是从哪里调动的如此精良的水师呢?”主座上的铁牛对着柴七问道。

“他从何处调来的水师,这个我不清楚,至于从为何会盯上咱们,大概也是为了图财吧!”柴七猜测的回答道。

“可是,他们能调动这样强dà

的水师,还会缺钱吗?”坐在一旁的郝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随后,发觉众人都微笑的看着自己,遂不好意思的绕了绕头,低声说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小狗子,你说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们既然有这么强dà

的水师,那么想来是不会在乎一些小钱的,但是他们今晚依旧兴师动众的前来劫道,这说明对方如今很缺钱!有这么强dà

的武力,又急缺大量钱财,他们想干什么呢?”铁牛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在场众人都不是蠢人,稍微一想也能得出一些答案来。

“好了,不管这群人想干什么,柴大哥,还是给我们讲讲这个逍遥子吧!”铁牛片刻后接着说道。

“嗯!”

柴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个逍遥子其实是十几年前的江湖上的一个名气惊人的高手!”

“当年,他还只有十八岁,可是却已经是一个筑基了十年的高手!”

“八岁筑基!”

听到这,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郝鑫与彭泽二人,身为筑基高手的他们,自然能明白筑基的艰难,如果说十到十二岁是筑基的黄金时间段的话,那么十三十四岁便要付出数倍的努力,并且要承shòu数倍的痛苦才有极小的可能成功,彭泽便是在十三岁时侥幸成功的,当初的痛苦,现如今回想起来,依旧让他冷汗直流!

而比起这些,十岁以前筑基,每提前一岁,所要忍受的痛苦又要比十三十四岁多的多!而且因为年纪大的缘故,虽然痛苦,但是身体的承shòu能力也要大一些,心神也更加坚韧,能更好的撑过筑基时的痛苦。

而八九岁的时候,分明还只是个孩童嘛!想要忍受那些连成人都望之生畏的痛苦,其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越早筑基的人今后在武学上的潜力也就越大,走的也比常人更远,也算是有失有得了!

“此后,这个逍遥子便在江湖之上创出了偌大的名号!毕竟和他同龄的,即使是筑基了的,内力也没有他浑厚,而那些没筑基自然更不会来自讨没趣!甚至于有许多江湖上早已成名多年的老一辈高手也纷纷败在他的手下。”

“后来,这个逍遥子的身影便出现在大唐各地,加上生性风流,引得无数武林名媛为之倾倒,渐渐的便得了个‘逍遥子’的称号。”

“再后来,听说这个逍遥子看中的一个女子竟被少林寺的和尚掳了去,于是便一气之下,单人匹马攻上少林,连败十八罗汉阵,四大金刚,最后和戒律院首座在少室山下斗了一场。那一场双方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最后戒律院首座依旧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下,要知dào

那个和尚可是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宗师境的人,可就这样却依旧还是败在了逍遥子的手下!于是后来,逍遥子便有了‘宗师之下第一人’称号!”

“那后来呢!后来呢?”郝鑫双眼放光的一直追问着柴七,对于这些东西,小狗子依旧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恨不得身临其境去感受一番大侠的风采。

只是这些对于铁牛、周康等人来说却没有多少的吸引力,毕竟无论是大哥还是老师,教给他们的都是“武功再好也只是个保镖!”这样的思想,想要他们对江湖大侠感兴趣,恐怕没这个可能。

所以,十分了解他们的柴七便没有再讲这些大侠故事,而是直接说了结局。

“最后,少林方丈出面,说那女子不是被掳来的,而是自愿上山的,而且如今已经下山去了!”

“老和尚自然不是不想教xùn

他一顿为少林挣回点面子,只是害pà

打了小的,招来老的!如此年轻便能有如此实力,能调教出这样弟子的人又岂是一般人,为了不给少林寺惹麻烦,老和尚只好来了个缓兵之计,至于后来那个女子到底在不在山上,又是怎样上的山,江湖上传闻很多,却没有一个准确的。”

“从此以后,逍遥子这个人便在江湖之上消失了!如同他出现之时一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各大门派都曾派出大量人手在江湖上寻找,只是依旧不得其所,再后来逍遥子这个称号变成了一个传奇,渐渐地也没有多少人提及了!”

“而我也是十余年前随师父亲眼见过他一面才会知dào

得如此清楚的!”

柴七最后总结道。

“原来如此!”铁牛喃喃道,只是他依旧想不清对方的目的为何。

“算了,这些事还是让大哥、二哥去操心吧!”铁牛无奈的想着。

“老四,大哥让你带着的信鸽还在吗?”铁牛随后对着周康问道。

“这么重yào

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忘呢!都在呢!”周康答道。

“那就好!你赶紧去让人将今晚发生的事,还有这个逍遥子的情况飞鸽传书给大哥!此地离长山岛不远,想来一只信鸽便够了!保险起见,你放两只吧!”铁牛说道,虽然大哥训liàn

这些信鸽十分不易,也嘱咐过他们不到万一之时不可动用,这一次是先让它们认认路随后再由彭泽将沿途的信鸽点建立起来,所以每一只都非常宝贵!

但是铁牛认为今晚的事还有这个逍遥子的事实在太过重yào

,必须让大哥在第一时间知dào

,也好早些做准bèi



“好的!我现在就去!”周康说完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序幕-秋水广场

时光飞逝,不经意间,冬天已经来临。

这个时候北方的大地早已被冰雪覆盖,而在这南方水乡,却依旧还能见到些许绿意,只是这绿夹杂在一片一片枯黄中,看起来倒是那样的醒目。

长山岛上一排排青瓦白墙的砖房整整齐齐的坐落在山脚下,彭泽的乡民们如今便在此,再一次过上了平淡却踏实的生活。

如今,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各家各户都从自家宅子旁的厨房内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往屋内走去,餐盘上散发出的香气随风飘出去老远。

本来乡民们延续着老的习惯,一日只在早晚进食,只是看着住在岛上的少年们每日三餐吃的起劲,便也纷纷效仿起来。

以往只吃两顿是为生活所迫,如今许辰将酿酒和水泥等用工量大的生意全部放到了长山岛上,四成的分成彭泽和耿燕秋只要了一成,其余的三成全部分给了这几百户乡民。如今乡民们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不菲的分红,日子比起以前来简直好太多了!

长山岛的码头如今专属于乡民们,这也是王冼对他们的承诺。

码头平时只用来运送一些原料和成品,如今虽然烈酒的需求量十分巨大,但是许辰依旧将产量控zhì

在一个很低的档次,尽量走高端路线,同时也能减少对同行业的冲击。虽说许辰现如今在豫章郡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但是能做酿酒生意的又有哪家身后没点能量呢?大规模生产便意味着断了所有人的财路,这种犯众怒的事许辰是不可能去干的。

前些日子由于赣水边上的工程一直在紧张的进行着,所以,码头上每日间往来频繁的都是装载着水泥的船只。只是前几日工程已接近尾声,忙碌了近一月的长山岛码头便又安静了下来。

只是此刻,安静的码头上来了一艘小船,小船靠岸后从船上走下一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

码头上值勤的青年看见少年后连忙热情的迎了上去,少年人也同样熟稔的和他打着招呼。

“浩哥儿,今天来的有点早啊?”值勤的青年笑着说道。

“是啊!早上一起来便往这里赶了!”陆浩同样笑着答道,随后又玩笑道:“李大哥,这都到吃饭的时候了,怎么还不快往家赶啊?不怕嫂子来催你啊?”

“她敢?”青年人一听这话,立kè

如炸毛的小狗,气势汹汹的喊道。

只是看见陆浩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青年人又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便连忙转移了话题,说道:“这几天不是没事干嘛!呆在家里也忒闷了!这要是再不出来走动下,骨头都要生锈了!”

陆浩笑了笑,没有戳穿他。

“咦?浩哥儿你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难道是又有什么大事了?”青年人反应不慢,随即便双眼放光的盯着陆浩问道。

“过会儿你就知dào

了!”陆浩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青年也不是个笨人,眼见如此,也知dào

的确是有大事要做了,倒给乐得合不拢嘴。

陆浩没去管在一旁傻乐的青年,沿着码头上的一条水泥路朝着许辰的住处走去。

没过多久,便到了许辰的住处,一进门便看见许辰和随身的两个少年此刻正在屋内吃着火锅子,屋内热气腾腾,三个少年你争我赶地吃的那叫一个快活!

“咦?老二来了啊!”抽空抬起头的许辰回头一看便看见了已经走进屋来的陆浩。

随即便招呼道:“来得正好!快!拿双碗筷,一起吃!”

陆浩看着一边夹着菜,嘴里还一边咀嚼着大哥,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从一旁的橱柜里取出一副碗筷,也加入到了争抢的行列中……

四个少年都是饭量正大的时候,一盘盘牛羊肉片不停地往锅里倒着,没过多久四人周围便围满了一堆空盘子。

吃饱喝足之后,两个少年开始收拾桌子,留下许辰和陆浩开始商量着事情。

“那个逍遥子的情况,如今查探的怎样?”许辰喝了口茶水,稍稍缓解了下油腻,开口便问起前些日子老三传回来的关于那个逍遥子的事,毕竟这样一个江湖名人又有着如此的军事力量,很难不让许辰把他放在心上。

“这个逍遥子的消息不好查,依旧还是以前的那些,朱大和郝捕头那里档次太低,像逍遥子这般人物的消息如今还接触不到,至于柴老那里的消息也不过比柴七所说的多一点罢了!这个逍遥子能够在江湖各大门派的眼线下隐藏那么久,想要查探到他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陆浩静静地回答道。

“唉……”许辰皱了皱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又何尝不知dào

自己身旁的情报来源档次太低,只能打探些贩夫走卒的事,对于这样的高人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只是孔轲一行人给他带来的意wài

实在有些过大,虽说现如今双方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凡事提前谋划一番是许辰一向的习惯,毕竟有备无患嘛!

“另外就是,赣水边上的广场已经按照大哥的图纸造好了,主体建筑昨日便竣工了,一些开幕式上要表演的杂耍团、歌舞队之类的,我也让他们今日进驻开始筹备了!”

“还有就是,一些大哥特意叮嘱一定要邀请来的商户们,我也一一登门拜访过了,想来开幕式那天这些人就算自己不亲来,也会派个管事的来的!”

“另外,如今刘进不在,那一批提前训liàn

好的伙计也正在开始准bèi

开幕式后的大拍卖了!”

……

就这样,陆浩一件一件的说着,许辰安静地听着,事无巨细,陆浩都将这些事整理的井井有条,让许辰满yì

之极。

“有老三、老四他们的消息传来吗?”许辰问道。

“铁牛、周康他们已经在十几日前分别赶到了扬州、益州,如今怕是已经开始准bèi

了!”陆浩答道。

“因为信鸽数量过少,彭泽他们第一次在沿途各地安排的联络点不算多,消息的传递也算不上及时,如今的消息还是几天前的。不过三弟、四弟也不是笨人,凭借着运过去的大型琉璃人像,资金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毕竟扬州和益州号称‘杨一益二’,在整个大唐都是最顶尖的繁华所在,加上货物流通快,人员来往频繁,这批琉璃人像想来能很快脱手的。”

陆浩说道这里看见许辰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下,心知大哥担心的是什么,随后便又说道:“至于这么多琉璃一次性全部脱手,想要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扬州和益州两地的海客不少,只要三弟和四弟机灵点应该是可以避开大多数眼线的,至于那些豪门巨室想来也只是对这些玩物有些感兴趣的罢了!”

“哪怕他们真的起了歹心,老四那里有两队鸳鸯阵,再加上柴七也在,只要不是宗师级人物出手,或者上千的军队围攻,安全自然没有问题!为了几块琉璃想来这些人也没这么大的魄力!”

“至于老三那里就更不用担心了!郑泰带着五艘龟船就藏在扬州城一个偏僻的小码头上,就算真遇上了危险,只要一到水面上,再多的军队也抵挡不住扭力弹簧弩炮的!再者说,扬州的府军这些年来恐怕早就十不存一了!”陆浩说到这,笑了笑。

许辰听完后同样微笑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之后将柴七和郑泰他们全派出去的原因了!接下来他们要干的事,要是没有武力上的绝对威慑,恐怕才一开始便会被人撕成碎片的!

“后日便是旬假了!那广场的开幕式便放在明日晚间吧!咱们要给豫章城的百姓带来一个前所未有的不眠之夜!也正式将这场大戏的序幕拉开吧!”

许辰听完陆浩的汇报后,双眼注视着前方,郑重的说道。

“是!谨遵大哥号令!”陆浩此刻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着许辰恭敬的说道。

这一刻陆浩感觉到浑身的气血将要沸腾了!

因为,虽然许辰的计划,他们五兄弟和自己的妹妹滢滢全部参与了谋划,但是小石头和滢滢自不必说,纯粹只是磨墨铺纸的书僮。而老四周康对这些生意上的事又不太感兴趣,干的也只是录入的活计。

甚至于一向精明的老三,对于大哥那宏大而又精确的构思和计算,恐怕也没有全部理解。

可以说,在这一刻的整个天下里,除了许辰这个始作俑者之外,便只有他陆浩真zhèng

理解了许辰那疯狂的计划,并同时确定这个计划在许辰还有他们几兄弟的努力下终将成为现实。

能够参与到这样一个将要影响大半个大唐,牵扯数以千万的百姓的计划中去,陆浩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破落的县尊公子了!而是一个能将天下作为棋盘,执子纵横天下,将那些世家大族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豪杰,一个比之那些所谓的江湖大豪要伟大千百倍的人物!

这一刻,隐藏在陆浩内心深处的热血和野望被点燃了!而做到这一切的都是眼前这个依旧平静地饮着茶水的少年,他的大哥,许辰!

“大哥,这个广场叫什么啊?取个名字吧!”陆浩忽然间想起来广场依旧无名,遂开口问道。

许辰沉默了片刻,眼神中竟露出一丝追思,随即却又平淡下来。

于是便缓缓地开口说道:“那就叫‘秋水广场’吧!”

第一百四十章 序幕-不眠之夜

十月十九日傍晚,豫章城内的各个衙门此时已经落匙,各级官吏们也早已回家准bèi

迎接明日难得的旬假。

以往的旬假里,官吏们或是邀几个知己好友在家大醉一场,或是请几个文士,大伙在一块切磋一下文采,春夏之时也可与几个好友结伴去西山踏青,游玩一二。

只是今日里的旬假整个豫章城的人都在谈论着的却只有一个话题!

那便是西门外,赣水边上的绵延几十里的黑色帷幔!

整个帷幔从西城门门口沿着赣水向西北伸去,一直蔓延到滕王阁的脚下,整整数十里长!

前些日子,进出西门的市民们便发xiàn

赣水边上每日都有一群工人在那里忙碌着,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也有好奇的市民上去和工人们攀谈,询问他们在此到底是为了修建什么?

只是工人们口风甚紧,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最为奇怪的是,这群工人就在城墙不远处劳作,而城门口的守城士兵们却视若无睹!要知dào

城墙边上的土地那都是在军府里面备案了的,任何人未经允许在此动工,那可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是要掉脑袋的!

当然,这些都是大唐初年的规矩了!如今承平上百年,这些规矩大多成了摆设。但即使如此,普通人要想做到这些也绝无可能!

这自然便只能说明这伙工人的主家是个能量十足的大人物了!有了这种认识之后,市民们便淡了想去打听的心思,毕竟“民不与官斗”,这是所有小民百姓共同的认知。

而在前阵子,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这绵延数十里的帷幔便立了起来!如此一来,市民们对于帷幔之后物事的好奇再一次点燃,并且随着这十多天来的积累越来越强烈。

只是,自从帷幔立起来之日起,每日间不分白天黑夜,都会有一排的县衙捕快站在一边犹如门神一般守卫着。

上一任的豫章县吴县令,果然因为平定长山岛的功劳连升三级。已经从豫章县这个上等县县令左迁至江南东道的一个中等郡成为执掌一郡之地的郡守了!大唐崇尚军功之甚,由此可见一斑!

吴县令由于预感到豫章将有大事发生,那是一天也不愿久待!

于是在给朝廷上请功表时另外附带了一份身染重病需yào

回扬州老家修养的的奏折,但又唯恐给朝廷留下老病不堪重用的印象,便又说自己只是劳累过度,只需将养数月便可痊愈。同时更是花了大价钱拜托京中好友,让其帮忙运作,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如此这般下来,吴县令不仅升官而且也顺利拿到了养病的答复,所以等朝廷的公文一下来,便马不停蹄的往扬州老家赶去,因为有养病的公文在也不用等下一任的豫章县令到任交接,不然至少要再多等一个多月!吴县令可是一天也不想在豫章城多待了!

如此一来,这前后两任主官之间的空白期,豫章县便由豫章县的县丞代掌大印,而县丞公务繁忙,街面上治安的维持便全权放到了郝大志的手上,也是为此许辰才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让衙门里的捕快替自家看门。

于是,市民们就只能站在一旁指点着、猜测着,各式各样的传言这几日来在豫章城内尘嚣甚上,只是却没有一个准确的信息。

直到昨日,西城门外的帷幔边上立起了一个巨大的牌子,言明将于今日晚间举行一个什么“开幕仪式”。

对于这样的一个新鲜词汇,市民们是不太懂的,但是牌子上面还陈列了一些当晚将要到场的嘉宾,上书第一位便是豫章太守,王冼,余下来的也都是豫章城内的达官显贵。

并且上面还说当晚将允许所有的市民进入其中游玩,而上述嘉宾们也将和市民们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对待!

市民们一听,更是激动不已!心想着哪怕是进去什么也不干,回头也能和人吹嘘自己是和太守大人一起游玩过的!那家伙儿!老有面子了!

于是乎,市民们积蓄多日的热情在这一刻爆fā

了!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傍晚的到来。

“东家,这时候也不早了,贵客们怎么还没影啊!”西城门外,在帷幔边上的一间原来用来给工人们居住的屋子里,一个三旬左右的精干男子正对着许辰说道,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

许辰闻言摇了摇头,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个人名叫穆春,是许辰让彭泽去外地物色,新找来替代原来王掌柜的。原本乃是益州一家酒楼的掌柜,人还是很精明的,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气度上还是差了点。好在学东西快,许辰教给他的那些新式理念很快就能接受并能举一反三,倒让许辰惊喜不已!至于气度上的事,想来历练些时日便能提升上去了。

“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嘛!达官贵人嘛!总喜欢晚来些的,不然怎么和平民百姓区别开呢?”许辰平淡的回答道。

“东家,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咱们这样不加分别的对待这些人,恐怕……”穆春一边观察着东家的神色,一边字斟句酌的说道。

“呵呵,放心吧!没事的!别人我不敢说,但是王太守还是回来的!好吧,哪怕是王太守不来,有老师和他一帮好友在也足够了!关键在于,咱们这里只要一开场,将声势传了出去,那些没到场的人很快便会耐不住性子跑来的!”许辰自信的说道。

穆春闻言,只好点头应下,只是心中依旧有着担忧。

很快,穆春便发xiàn

他的担忧有些多余了,因为城门处正驶来一辆牛车,上面坐着两位中年人,其中一人便是豫章太守,王冼。

王冼到时,西城门外已经人满为患,所幸许辰早已预料到这场景,提前便对郝大志做过一番嘱咐。

如今豫章县县衙内所有的捕快全部出动,在绵延数十里的帷幔边按照许辰的指示划分了数个区域,到场的游人们便按照这些区域在帷幔边等候着,由于有数十里的区域,所以游人虽多,却也不显拥挤。

许辰眼见该来的人来的差不多了,便传令下去,让手下的人开始。

于是,片刻之后,在场所有的游人便感觉眼前忽的一暗!

整个区域内除了城墙上的依稀灯火许辰没有权力让其熄灭外,原本摆放在帷幔边上,每隔数里地便有一盏的牛皮灯笼便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然后就在游人们将要喧哗之时,整个区域内却又再次亮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灯光不再昏暗枯黄,而是五颜六色,炫彩夺目。

就在这一刻,绵延数十里的区域内,整个豫章城到场的万余人,全部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了!

静!寂静!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的人无不睁大了双眼,没有人愿意再去说一句话,生怕将眼前的“幻境”击碎。

眼前的一切决计不存zài

于人时间!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共识。

只见帷幔降下之后,在原本靠近西城门的地方,是一条从城门口一直延伸过来的小路,小路洁白无瑕,犹如美玉一般。路的两旁是两排算不上高大但却别致的小树,这树怕是那些传说中的仙树吧!不然那树叶之上怎发出各色的彩光呢?

沿着小路一直往西北方走便能看见一座仿佛仙境般的存zài

,近一点的是两排二层的青瓦白墙的屋子,大门上贴着喜庆的对联,屋檐下竟挂着精致的琉璃灯笼。

屋子再过去一些便是一个长长的镂空的走廊,走廊上没有封顶,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青藤,各色植物竟然在这冬日的晚上依旧翠绿的生长着。

走在数里长的走廊内,左边是滔滔赣水,右边则摆放着一排排的石雕,上面雕刻着的无不是历代的先贤大儒。每座雕像的底部都有一盏亮灯,将灯光照射在雕像的面孔上,让先贤的形象显得更加伟岸、神mì



过完走廊之后,便能看见一块方圆数里大的广场,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花圃,里面种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在冬日的夜里依旧闪发出阵阵清香。

广场靠近城墙的一方有一块长数里的巨石,巨石表面洁净无瑕,没有任何的图案和文字,也不知究竟作为何用。

广场的另一边,靠近赣水的一边,竟是一个伸出江水半里的平台,平台下方有着数根柱子,一直插入江水之中,平台的周边都有着汉白玉制成的栏杆,栏杆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各种饰物。

而在广场的北边,则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坊,牌坊上的匾额此刻正用红绸子遮掩着。

从牌坊下巨大的门中通过,便来到了整个区域内最为奇异的地方,因为之前的一些东西,市民们虽然觉得惊奇,但好歹还都能认出是为何物。

可是,自从进了这个大门之后,里面的一切便让市民们感到是那样的陌生。

首先,左边是一组类似草原上异族人使用的大帐,只是这大帐周围没有任何的遮拦,里面竟然是一匹又一匹,神态各异的小马,每一匹马的马背上都插着一根铁棍,这些马都围着大帐中的一根巨大铁棍,在周边围成一个圈,也不知有何用途。

而右边则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序幕-不眠之夜(续)

“太守大人!老师!请往这边来!”许辰在向手下之人传达开始的命令之后,便从屋子内走出,朝着王冼走去,只是现场人数众多,许辰不得不隔着老远便向王冼和徐番招呼道。

市民们在经lì

了短暂的沉默后,多日以来蓄积的热情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所幸许辰之前便规划了多个等候区域,市民们分区域进入广场内,否则难免会发生拥堵,一旦处理不及时,出了什么事,今晚的开幕式便失了效果,那便得不偿失了!

所以,面对着密集的人群,许辰在身旁少年的帮zhù

下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一点点的靠近了王冼的身旁。

“贤侄,你今晚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啊!”王冼眼见许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挤到自己身旁,对着略显狼狈的许辰挪揄道。

“还望太守大人恕罪!小侄事先也未曾料到竟会有这般多的人前来,所以安排不当,怠慢了大人,实在是罪过!”

王冼身为一郡之长,哪怕是便衣出行,身旁也必然跟随着几十个护卫,只是今夜受了王冼的吩咐,护卫们也乔装了一番,此刻正在侍卫统领王朔的带领下,混在人群之中,隐隐的将人群与王冼隔开。

所以,王冼身旁便形成了一个人群相对稀松的空白之地,周围的市民见状,便知这是大户人家出行,加之王朔的做法较为温和,也就没有引起周围之人的反感。

等到许辰挤进这空白之地时,遂连忙朝着王冼赔罪说道。

王冼自然也没有怪罪许辰的意思,同时他也十分喜爱这种被百姓包围着的感觉,毕竟做官久了,难免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触。

“行了!少在那灌迷魂汤了!说吧!今天把我们找来,又想让我们帮你干什么啊?”

徐番身为许辰的老师,自然不会跟自家徒弟客气。加上许辰近来算上去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去他那上课了,对于这么一个旷课的弟子,他今日没有把戒尺带来就已经算得上十分客气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脸色呢?

许辰看见老师一副苦瓜脸,自然明白缘由,只是这事的确是自己处置不当,也不能分辨什么,只好低着个头,做出一副悔过的表情。

“好了,徐兄!贤侄这也是忙着为豫章的百姓准bèi

眼前这场盛会嘛!你就别再责怪他了!再说,以贤侄的文采,迟了几天的课,也耽误不了学业的。”

王冼自然也知dào

许辰逃课的事,眼见气氛有些僵硬,遂连忙出言缓和道。

“哼!这回看在太守大人的份上就饶了你!下一回要是还敢不打招呼就逃学的话,为师案上的戒尺可不是个摆设!”徐番眼见王冼果然给他递了个台阶,连忙就坡下驴,气势汹汹的说了一句威胁的话后便将这一页翻篇了。

许辰见状自然连忙赌咒发誓,保证绝不再犯,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那诚挚的如同往常一般无二的表现惹得徐番脸上一阵抽搐,这家伙分明就是准bèi

再犯的架势嘛!

许辰忽略了老师的表情,连忙向王冼解释道:“这一次请大人来呢,是想让大人为这广场揭牌!”

许辰说完,便用手指着整个广场最中央的那块高大牌坊对着王冼说道。

王冼望了望远处的牌坊,忽然莞尔一笑,说道:“想让老夫为你揭牌也行,不过在此之前你可得为老夫解说一番。”

自从刚才黑色帷幔降下之后,望着这五光十色的广场,那些奇怪的建筑可让我们的太守大人疑惑不已,如今正主就在身旁,哪能不好好询问一番呢?

“太守大人言重了!小侄此来本就是想为大人做一回向导的!”许辰连忙答道。

“大人请随我来!”

说完后,许辰便在头前带路,领着王冼等人从不远处白玉般的小路向广场上走去。

一踏上这条小路,王冼的问题便来了,遂问道:“贤侄,这路乃是何物所制?看上去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啊!”

“这个嘛……乃是小侄用一祖传的方子调配出的一种泥浆所制,至于这表面洁白如玉却是小侄在路面上涂了一层瓷粉。”许辰思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将水泥一事说出来。

毕竟这种跨时代的建筑材料一旦出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虽说如果给朝廷进献上去也能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好处,但这种事讲究一个方式和对象。

至少此时此刻,许辰是不会对王冼说出此物的,不然就等于将自己彻底绑在了王冼的战车上。那样一来,有了进献宝物之功的王冼,自身实力必然得到一个提升,那接下来其与本地世族的斗争必将更加激烈,而参与进去的自己很有可能被绞个粉身碎骨。

虽然许辰心中明知自己八成是逃不开双方的斗争的,同样也为将来做了一些打算,但是其绝不希望自己是以一方棋子的身份参与其中的,毕竟自己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为此,许辰便只好打了个马虎眼,将此事揭去,好在王冼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深究的意思。

“那这些树的树叶为何会发光呢?”随后王冼的目光又被两侧的小树吸引而去。

“大人请上前一步!”许辰说道。

“大人请看!”许辰从树叶上取出一串宛如念珠般的物事递给了王冼,那一串珠子依旧在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原来竟是琉璃!”王冼接过那一串发光的珠子,出声道。

原来那竟是一颗颗小小的琉璃珠子!

“只是,这为何会发光呢?”王冼再次问道。

“大人请仔细看!”许辰再次卖了个关子。

王冼闻言,只好将珠子放到眼前仔细查看起来,片刻后遂惊讶道:“萤火虫!原来如此!”

这些发光的琉璃珠,其实就是许辰仿造的霓虹灯,带颜色的玻璃,许辰已经能制造了,至于让其发光,在没有电的年代里也只能借助动物本身所带的自然光源了。

众人接着向前走去,走过那镂空的长廊,看着边上的那一排先贤雕塑,王冼、徐番以及随行而来的那些文士们都满yì

的点头,并且不时对着先贤们郑重行礼。

如今,大唐承平日久,文教昌盛,随着文人士子的增多,朝堂之上渐渐地由文人掌控,这也是历朝历代的惯例,所以为了迎合士子文人们的口味,许辰便特意准bèi

了这么一排先贤雕塑。

众人来到中间的那个小广场,王冼看着那长达数里的光滑巨石,对着许辰问道:“贤侄,不知此物作何用处?”

许辰笑着解答道:“自然是给文人骚客们留下墨宝用的!如此一来便可让其佳作流传千百年了!对了,小侄斗胆请大人在此留下墨宝,也好让世人得知今日的盛会。”

既然把王冼给请来了,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王冼闻言,也有些意动,毕竟这可是算得上是流传千古的荣耀了,身为文人又有哪个不想自己的文章能做到这一点呢?

只是身为一郡长官,王冼却也不好显得太过心急。

“这个嘛……”

许辰心知王冼这是既想吃鱼又不愿惹来一身腥,可是许辰也不愿放qì

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便朝着老师望了一下。

徐番自然能明白徒弟的意思,于是便开口对王冼说道:“大人身为长官,要是大人都不愿领头的话,恐怕以后就无人敢提此事了!”

徐番说完还向后指了指那些跟随在后面,此刻却已经摩拳擦掌的文人们,用以向王冼示意。

王冼见状,只好应了下来,只是却也推说今日时间不足,待过几日再将文章送来,毕竟不是谁都有曹植七步成诗的本事,再说这可是要刻在巨石上流传下去的,要是不写好点,那可就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遗臭万年了!

许辰自然欣然答yīng

,反正他要的就是王冼来带这个头,毕竟就像徐番说的,要是王冼不肯来,那么其余的文人们就算心中再急,也不可能冒着违逆太守的风险前来留作的,那样一来,许辰为这广场增加文化底蕴的意图可就泡汤了!

“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许辰眼看王冼已经走到牌坊底下了,便适时说道。

“呵呵,看把你急的!好吧!既然老夫应承了,自不会食言,那就开始吧!”王冼笑着说道。

“好嘞!”许辰得到答复连忙让身旁一个少年前去传令。

不一会儿,早已准bèi

好的穆春便忙碌了起来。

片刻后,两盏巨大的射灯在凹透镜的聚光下将光线直射到牌坊之上。顿时,牌坊上的红绸子便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艳丽,广场上的游人立kè

便将目光转了过来。

穆春见状,登上早已备好的台子,手持一个铁制的简易喇叭,大声的说道:“诸位!下面有请本郡王大人为此广场揭牌!”

穆春一说完,下面混杂在人群中的伙计们立kè

拼了老命的拍起手来。

伙计们只看见老板演示过一次,也不知鼓掌的要领,只知dào

使劲的拍手,双手拍的通红,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很大。

好在人数不少,在安静下来的广场上倒也能起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广场上的市民刚开始看见这群使劲拍手的人还有一些疑惑,等到看见台子前面那群看上去挺有身份的人也开始如此之时,便渐渐的学了起来,片刻之后,广场上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王冼听到这掌声也是一愣!待看见许辰向其示意之时,才反应过来,随即竟也有些激动,毕竟这样的经lì

在王冼的生命中也是第一次。

等到王冼走上台,便有另外一盏灯光柔和的射灯照在王冼身上,让王冼在这一刻竟有了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在黑夜中,王冼的形象瞬间便高大了起来。

台上的王冼此刻开始有些兴奋了,内心激动不已,好在王冼也是多年的官员了,这样的场面还难不倒他。

沉默片刻之后,王冼竟利用这个机会对着其治下的百姓演讲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序幕-各方云集

王冼不愧是个出色的政客,其敏锐的嗅觉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今晚的机会有多么的宝贵,于是便立kè

抓住了它,利用这个机会给百姓们来了一场迟来多年的就职演讲。

身为太原王氏族人,家学渊源,王冼的学识自不必谈,加上他多年为官的经验,自然了解百姓们的喜好,于是一场零时起意的演讲,作的那真是通俗易懂却又意义深远,让在场的市民们感到既新鲜又兴奋。头一次让百姓们感觉到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原来离自己竟是那般近,也头一次让百姓们有了一丝被官员们尊重的感觉。

待王冼讲完之后,比之刚才还要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如果说刚才那还有许多人是滥竽充数的话,那么这一次,百姓们的掌声就显得更加真诚且热烈了!

王冼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场演讲将比之后那篇刻在巨石上的应景文章影响更加的深远,为后人所铭记!

“真没想到咱们这个太守大人还挺有演讲天赋的嘛!”眼见王冼如此会把握机会,许辰也忍不住为其赞叹道。

徐番闻言却在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随后压低声音对着许辰神态严肃的说道:“他的事,你可别参合进去!”

许辰知dào

这是老师在关心自己,于是便回答道:“老师放心吧!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那些事对目前的我来说,还是太远了!”

徐番听完后,点了点头,自己的这个徒弟可是个人精,没把握的事是不会去做的。只要他不主动参与进去,有自己在便定能护他周全。

只是徐番却不知此刻许辰的心中却在念叨:“虽然有些远,即使伸长了手也够不着,但是不还可以跳起来嘛!用力往上蹦一蹦还是有可能抓到的!对不起了,老师,徒弟我已经参合进去了……”

许辰内心的叹息没有人听见,可是刚才王冼的演讲却给许多人带来了不同的感触。

在距离许辰不远处的南边,黄家家主黄宪此刻正细心察看着那些先贤雕像上的刻文,不时的点头并发出赞赏的声音。

“不错!这些评价都很中肯,也很到位!没有多年的苦读,不对先贤的文章下一番苦功,是无法理解先贤的思想,也写不出这样的评文的!看来这个许小子不光是诗词做的好嘛!”

雕像上的这些评论性文章都是许辰所作,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借鉴而来,只有其中极少部分许辰有过深入了解的,才会试着动笔写下几句自己的看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看文章!”

罗家家主罗政,刚才忙着往前凑,好去观看那些新奇的建筑,于是便和一同前来的黄宪分开,自己独自前去。

罗政从小就是个好玩的性子,平日里那些贵族间的娱乐活动早就玩腻味了!这一次眼看许辰在城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出于对许辰的一些了解,罗政料定这里一定会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于是今日傍晚一用完晚饭便出门往城外赶来,在路上正巧碰上了受许辰邀请而来的黄宪,于是二人便结伴前来。

就在刚才王冼发表了一番演讲之后,罗政便也意识到这番演讲可能带来的影响,也就没了游玩的兴致,连忙赶过来找黄宪商讨一二。

“什么时候了?出事了吗?”黄宪听见罗政的声音后,依旧不急不缓的问道。

在二人开始交谈之后,二人的护卫们渐渐将二人围成一个圈与游人隔开,加上广场上人数众多,声音嘈杂,也不虞被人偷听了去。

“刚才那么大动静难道你没听见?”罗政随即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黄宪,说道。

“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听见?”黄宪平静地说道。

“那你还问我出了什么事!”罗政气闷道。

“那又如何?出事了吗?”黄宪问道。

“这还不叫出事啊!姓王的今天来这么一出,以后豫章的百姓都得把他当成青天大老爷了!”罗政焦急道。

“王冼难道不是吗?”黄宪反问道。

罗政闻言一愣,随即便抓狂道:“最受不了你这副样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行吗?”

黄宪摇了摇头,遂解释道:“王冼主政豫章这几年可曾贪财?”

罗政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姓王的好歹也是太原王氏的长子,这些贪污挪用的事还干不出来!”

大伙儿都是千年世家的子弟,这种败坏门风的事自然不会去做,再说那点小钱还不放在他们心上!

“那他可曾好色?”黄宪又接着问道。

“没有!姓王的孤身上任,听说老婆死了多年也一直没有续弦,就连一个小妾也没纳过……不是!你能别卖关子了吗?有什么话赶紧说啊!”罗政焦急道。

“他王冼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平日也就喜好做些诗词,要说在任这么久也没什么建树,那也是被咱们逼的。你说这样的一个不贪不色又不瞎折腾的好官难道还算不上青天大老爷吗?”黄宪略带些笑意说道。

罗政听完之后,有些迷糊了,遂开口问道:“老黄,你今天没晕头吧?怎么向着姓王的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和王冼争斗为的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被外人夺了去,我们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们的目标不过是为了把他赶走,再换一个来头小,愿意听话的主官罢了。”

“所以我们不需yào

抹黑他!甚至于如果有机会能让他高升从而离开豫章的话,我想万兄那边也是十分乐意的。所以百姓对他的看法有多好,对于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不是这群小民百姓能够左右得了的!”说这话的时候黄宪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却让罗政这个与之相处多年的人同样感到一阵惊奇。

有对王冼的表现满不在乎的,自然也有深感振奋的。与身份地位无关,只在于阅历的深浅和对情势的判断是否准确。

在牌坊的另外一边,卢宗保此刻正对着大哥卢宗泰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今夜过后,王伯父便处于不败之地了!万家那帮人想要靠着御史台的那群御史言官们抹黑王伯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然要是让朝野上下知dào

他们弹劾的官员竟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的话,这帮御史可就要倒霉了。就算他们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可是咱们‘七宗五姓’也不是好惹的。”

卢宗泰同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要王冼还在豫章,那他们几家在南边的这些布置便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这对于最后的决战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就在争斗的双方在为王冼的这番演讲反应不一的时候,豫章城内另外一方相对独立却又能量不小的势力,此刻却将心思全部花在了此间盛会的主办者许辰身上。

豫章郡折冲军府的首领,折冲都尉周刚今晚也带着自家儿子,也就是那个曾在秋水阁受辱的青年周宾,前来观看这所谓的开幕仪式。

身为一郡军事长官的周刚,他的级别在豫章郡除了太守王冼之外乃是最高的。虽说豫章司马贾崴算同样分管军事,而且在如今文官势力上升的阶段,哪怕是兵部的长官也多是文官担任,所以,司马一职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各军府主将的权力。这也是文官系统对武将们的一种抑制,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大唐虽然崇尚军功,可是却不可能压制住文官们对于权力的渴望。

但是周刚不同,因为他的出身乃是天子近卫,金吾卫!

也就是说周刚乃是当今天子简在帝心的将领,他的升迁,文官们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既然没有受制于人,那在文官面前,周刚自然也就能底气十足。

所以,周刚只把这个贾崴当成了一个供应粮草的伙头军,平时压根不让他接触到府军,每当发粮饷的时候便领着一大群人虎视眈眈的跑到司马衙门,那意思十分明显。

“你要是不给,我就自己拿!”

如此嚣张的做法自然让贾崴头痛不已,只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王冼虽然身兼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执掌一道之地的军政大权,可是毕竟江南西道的治所设在豫章郡,他王冼自然也没可能离了豫章去别处施政,而各个军府的府兵没有兵部的调令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驻地的,所以别看王冼官大,其实在豫章城他就只是个调动不了一兵一卒的光杆司令。

对于这样的上司,周刚自然不会在乎,只是在表面上保持一般的恭敬罢了!

而府军的相对独立性也让周刚有了一个超然的地位,豫章城这些日子来暗地里的那些风风雨雨自然也瞒不过他,七宗五姓和本地世家们的争斗他也清楚得很。

只是周刚早已打定主意,在局势尚不明朗之前,是绝不会轻易下注的。

他这般坐山观虎斗的架势自然引得双方反感不已,却也无计可施,毕竟谁也不想把他逼到对方那边去。

其实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人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争斗的双方暂时停手而一起对他出力的话,这种人在一时间内便会消亡,只是如今的豫章城,争斗的双方由于最根本的矛盾存zài

,所以压根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由此一来,便让周刚这个第三方得以自在的逍遥着。

而此刻,正同样逍遥着的周刚之子周宾却想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明的主意,准bèi

对许辰报一报当日在秋水阁受辱的一箭之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序幕-借题发挥

【抱歉!下午临时被朋友叫了出去!这章来得晚了点……】

王冼在发表了一番反响强烈的演讲之后,随即便在穆春的指引下来到了巨大牌坊的下方,接过穆春递来的一根细长的绳子,用力一拉,牌坊正中间的匾额上,那块红色的绸子随后便落了下来,露出上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随之而来的自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倒让王冼过够了领导的瘾。

而在掌声的掩盖下,一些零散的议论正在悄然发生,并很快蔓延开来……

“大哥,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去那江边看看吧!”人群之中,一个二十多岁,看上去有些痞气的青年正对着身旁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如是说道。

“不去!没事去那江边作甚,咱又不是那些穷酸……”虎背熊腰的汉子不耐烦的说道,可是随即却又看见青年人对着他狂使眼色,这才醒悟过来,于是连忙照着刚才得到的吩咐,一本正经的改口说道:“如今风急浪高,去那江边怕是不安全啊!”

也不知如今入冬的时节哪来的风浪,反正大汉得到的台词便是如此,话说你让他一街头地痞又如何去区分这么深奥的地理问题呢?

“老大英明啊!我看那江边的台子也不算牢固,这要是咱们一伙人走了上去,怕是片刻间这台子便要塌了!那咱们可就要去江里喂王八了!”

这些文绉绉的台词也不知dào

是谁编的,青年人皱眉回忆了多次才结结巴巴的将其复述了出来。

随后,二人身旁跟着的其余小弟们也跟着称赞老大的英明,惹得这汉子一阵暗爽。

于是乎,这群汉子便迅速分散开来,竟隐隐的排成一排将游人们和那观赏江景的台子隔离开来。并且还“好心”的劝告那些已经在台子上的游人离去。

恰巧此刻的观景台上竟全是普通百姓,眼见着群“热心”的汉子前来规劝,哪里还敢在此多留,纷纷转身离去。

于是片刻之后,观景台上便空无一人,与一旁人潮涌动的广场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仅如此,这帮人在“规劝”游人离开之后,依旧尽职的站在原地继xù

“规劝”那些试图靠近的游人。

可是,今日来此游玩的除了平民百姓之外,还有许多达官显贵,自然有的是人不怕他们,于是很快,此处的争执之声便大了起来。

很快,在广场上值守的衙门捕快便发xiàn

了这里的异常,郝大志随即便领着一帮手下赶了过来。

“牛老二!你他娘的在这干嘛?”郝大志一赶到便立kè

冲着那带头的虎背熊腰的大汉厉声呵斥道。

那被称之为“牛老二”的大汉眼见来的竟然是县衙的捕头,随即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脸上还立kè

露出谄媚的表情,正准bèi

开口说几句好话,可在片刻之后却又意识到这一次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牛老二可是有靠山的!

想通这一点的牛老二立kè

便将弯下去的背直了起来,随后又一板一眼的对着郝大志严肃的说道:“郝捕头,咱这次可没犯王法!”

首先将自己的行为定性之后,牛老二的心神也更加坚定起来,随后便仰头对着场上所有的游人大声的说道:“诸位乡亲!咱牛老二虽不才,可是今日却也做了一件好事!这江中的台子看上去虽然美观,可谁知其是否结实?要是乡亲们贸然走了上去,万一将其挤塌了怎么办?这江水滔滔,又是深夜,这要是掉进江里去,可就凶多吉少了!”

牛老二挺胸抬头,双手抱拳环顾四周对着广场上的游人滔滔不绝道,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模仿刚才太守王冼的。

牛老二的话一说完,郝大志便深深的皱了下眉头,这牛老二明显是受人指使前来寻事的,只是他找的这个理由还真是不好反驳啊!他要是现在把人抓回去,没凭没据的,人家也没干犯王法,众目睽睽之下以后也不好交代啊!可是要是不赶紧将人带走,闻讯而来的百姓只怕会更多,到时候议论纷纷的,许公子今晚的开幕式可就要搞砸了。

郝大志的预计没有错,很快广场上的游人们便开始议论起来了,首先响起的便是其中几个飘忽不定的声音。

“牛兄弟的话说的不错!这台子是否结实还不知dào

,这要是大家走了上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

“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是!大伙的命可就只有一条,谁敢去冒险啊?”

“把管事的叫出来!让他给咱们说清楚!”

“对!去叫管事的出来!”

……

就在这边争执一起的时候,离此不远之处,周宾正满脸笑意的站在老爹周刚身后,望着眼前的闹剧,心中得yì

不已。

周刚眼看儿子这番模样哪里还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随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出事了。”站在牌坊下方的徐番笑着对身旁的徒弟说道。

“嗯,看见了。”许辰淡淡的问答道。

徐番看见徒弟这般表现也就熄了看热闹的心思,这家伙肯定已经有准bèi

了!

许辰也不是神仙,自然不可能预料到每件事的发生,只是在今晚之前就开幕式上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与郝大志做了一个设想。

而这一类的群众事件便是设想的重点,好在郝大志也是多年的捕快了,对这一类事处理起来也算是经验丰富。

“既然大家伙都在担心这台子是否结实,那好办!某家身为豫章县捕快干的本就是维持地方安全的事,如果诸位不介yì

的话,不如就由某家代替诸位前去试一试这台子,如何?”

说完,郝大志自然也不会真去等游人们的回复,于是便向后招呼一声:“弟兄们跟我走!”

便朝着观景台上走去,牛老二见此一时语塞,而且对方身为衙门捕快,执意前来的话,他也没理由拦着,再者他也不敢拦啊!

郝大志带着一帮捕快在台子上站好之后,随即便转身对着游人们说道:“大家看好了!”

于是,游人们便看见这帮捕快一个个都取下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随后用力的朝着地面猛击而去,片刻后游人们便看见地面上溅起一片火星,并听见一阵连续的“呯”“呯”声。

待捕快们收刀之后,郝大志便抱拳对着众人说道:“某家虽不才,但是手上还是有把子力qì

的,诸位请看!”

说完后,便有一个捕快手提着一个灯笼往地面上靠去,众人只见刚才捕快们的攻击竟然只在地板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整个地面竟没有丝毫破裂的痕迹。

“如何?这台子可还结实?”郝大志待众人看完之后,随即问道。

游人们见此连忙道:“不错!看来是不会有事的了!”

“那是!郝捕头的功夫我可是见识过的!车轱辘那么大的磨盘,郝捕头一只手就给举了起来!手上的气力怕是得有上百担吧!”又一个有人开口说道。

“就是!就是!你们快让开!别挡着我们看风景!”

“没错!快让开!”

……

那些刚才对牛老二的作法不满的百姓们此刻也闹将起来。

场中的牛老二也没想到形势转变的如此之快,一时间竟束手无措起来,面对着开始变得激愤的百姓,牛老二准bèi

退却了……

“真没劲!还以为有场好戏看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这挑事的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在不远处的花圃附近,几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正聚在一起交谈着,其中一手持折扇的青年眼见热闹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嘴里不禁嘟囔道。

“罗兴,别急!正主很快就要出来了!”青年身旁的一人对着他淡淡的说道。

“叫兴哥!”罗兴果然再一次对着黄凯强调道。

黄凯闻言翻了翻白眼,遂撇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果然,黄凯的预料很快便成真了。

就在牛老二准bèi

退去,游人们准bèi

朝着观景台走来之时,一群体格健壮的汉子簇拥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分开眼前的游人来到了观景台上。

“郝捕头,依本官看,还是再等片刻吧!”走上前来的周刚冲着郝大志淡淡的说道,只是那一双虎目却深深的注视着郝大志,将一身的威势展露无遗。

“下官见过周郎将!”郝大志一看来人,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真没想到背后挑事的竟是此人,这下不好办了!虽然心中着急,郝大志却连忙上前见礼道。

“郝捕头尽忠职守倒是让人钦佩啊!”周刚笑着说道,言语中听不出丝毫的喜怒。

“那是下官应做的,当不得朗将的称赞。”郝大志硬着头皮接口道。

如果说在豫章城还有郝大志治不了的恶霸的话,那就只有眼前这位披着官衣,行事却比恶霸更加无赖的府军主将了!

“本官来此也并无它事,只是刚才见这位壮士挺身而出,为民请命,倒让本官有些钦佩!”周刚用手随意指了指牛老二,说道。

“这个台子毕竟事关百姓安危,本官身为豫章府军主将,自然要为本地百姓消除一切不安定的存zài

,所以嘛,这个台子还是让本官来查探一番吧!”周刚随即笑着说道。

看着周刚打起官腔来,郝大志一阵语塞,也不知这街面上的事,你一个军队的首脑跑来瞎起什么哄!

“郝捕头以为如何?”周刚接着说道。

“这个嘛……”

这样的情景即使事先有过预测,也让郝大志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此间的主人也没有让他继xù

独撑下去。

“不知周将军准bèi

如何查探呢?”许辰最终还是走到了台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序幕-计划开始

虽然周刚没有见过许辰,但是这种时候还能站出来的,除了许辰这个正主之外,怕是没有其他人了。

但是周刚却依旧注视着许辰,开口问道:“你是?”

同样的招式在许辰这般厚的脸皮下自然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许辰平静的望着周刚,微笑着说道:“在下许辰,承蒙太守大人厚爱,将这江边的数十里荒地拨给了在下,于是便想着为豫章城的百姓造一处观赏游玩的去处,这才有了此处的广场。”

不管怎么说,先把王冼这面大旗竖起来,再把大义占住了,如此一来,无论对方怎么出招,自己都能游刃有余。

周刚一听许辰把话说完,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年人果然不简单!不仅丝毫不怕他的威慑,而且行事竟如多年的官场老油子一般,自己这里还没说什么,他就把责任给推的一干二净了!

这年头对人对事的评价普遍泛道德化,只要是好心,哪怕干了坏事也能得到大众的谅解。许辰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出发点立在了为民办事上,如此一来,不管周刚有何后手,都无法对许辰造成大的伤害了。

周刚紧接着忽然笑了笑,说道:“没想到小兄弟倒有一副古道心肠。”

“不敢!不敢!这都是老师教得好!”许辰连忙谦逊的说道。

那副老实的样子让随后与王冼一同赶来的徐番看见后脸颊又是一阵抽搐。

“哦?不知令师是?”周刚淡淡的问道。

“文学博士,徐番。”许辰同样平静的回答道。

周刚最初听到“文学博士”几字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可是当他听见“徐番”二字时,却露出了一阵惊讶,随即连忙出声问道:“徐番?哪个徐番?”

“自然是……”

许辰正待回答,却不料后方的徐番听见后竟直接走了过来,对着周刚说道:“自然是老夫这个徐番了!”

周刚一见徐番走进,惊讶片刻后,竟对着徐番作了一揖,恭敬地说道:“周刚见过徐先生!”

徐番坦然受了周刚一礼,随后点了点算是回应。

“没想到许公子竟是徐先生的高徒,失敬!失敬!”随后周刚又笑着对许辰如是说道,前后态度转变之快,虽说不上是前倨后恭,但也让人侧目而视。

“怎么?你想去试试这观景台吗?”徐番对着周刚平淡的说道。

“徐先生言重了!这观景台既然能受得了郝捕头一击而丝毫未损,想必是极为结实的!在下刚才不过是向郝捕头确认一番罢了!”周刚依旧笑着说道,脸上的表情不仔细观察的话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见面皮上的功力还是挺深厚的。

“那你确认好了吗?”徐番再次问道。

“已经确认了!这个观景台没有任何问题!”周刚一脸坚定的说到。

徐番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对方已经服软,那他也没了继xù

追究的意思。

“哦,对了!在下刚想起来,折冲府内还有些事需yào

在下前去处理,这便与先生拜别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先生!”周刚接着说道。

徐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先生,告辞!”说完,便拉着一旁已经呆滞的周宾快步离开了广场,往城内走去。

等到离广场远了,周宾再也忍耐不住,出声问道:“爹,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啊?”

周宾的反应也很灵敏,知dào

平时连太守王冼都不在乎的老爹此刻竟会对这么一个“文学博士”如此谦恭,这个人的来头必然不小。

周刚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措辞,随后才开口说道:“他是谁,爹不能告sù

你!你只要记住,以后别再去找那姓许的麻烦就是了!”

周宾看见老爹郑重其事的样子,遂认真的点点头,说道:“爹,放心吧!孩儿知dào

了!”

周刚看见儿子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儿子虽然有些贪玩,有些任性,但是还是很懂事的!光是知dào

分清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这一点便要比多数的二世祖强上许多。

就在周刚走后,花圃附近,亲眼目睹徐番大发神威的世家公子们也和周宾一样疑惑着。

“万兄,你可知这徐番到底什么来头啊?”黄凯对着万世俊问道。

“是啊!你不是在他那上过几天学吗?难道连他的来历都没查清楚?”罗兴也一脸困惑的问道,以他对万世俊的了解,绝不相信对方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台院侍御史,因弹劾中书令李林甫被贬到豫章做一个文学博士。”万世俊看着眼前二人,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就这些?”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这些!”万世俊说道。

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再一次看了看万世俊那张平静的脸,最后确定,对方说的是真话!

三人沉默片刻之后,罗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老头子们一定都知dào

!”

“还用你说!关键是,他们为什么不告sù

咱们呢?”黄凯带着满脸的疑惑,如是说道。

三人再次沉默了下来,思虑许久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收获,三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只是情报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了许久却都无法猜到徐番的来历。

“老师!霸气!您今晚可真霸气!”许辰一见徐番赶跑了周刚,连忙凑上去,竖起大拇指对着徐番猛拍马屁道。

“行了!别在这给老师灌迷魂汤了,那边的广场还没逛完呢!”徐番似乎也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于是便催促许辰接着做向导。

这一次的爆fā

其实有违徐番韬光养晦的初衷,只是周刚这人来头也不小,要是不趁着他与许辰的矛盾没有激化前吓退他,依着许辰这个隐忍的性子,一定会等到准bèi

充分了才出手,而且一定还是有很大的把握的时候。

只是如此一来,他徐番夹在中间就有些不好处理了,毕竟这个周刚和自己身后的那位关系也不错。

许辰见老师不愿多谈,便没有再多问什么,领着老师继xù

往广场另一端走去。

站在一旁,刚才始终未发一言的王冼,此刻看见徐番走来,苦笑的对其摇了摇头。

徐番会意,也对其微微一笑,二人便用这种方式完成了对于刚才一事的解释与谅解。

“好了!广场的这一边呢,其实才是真zhèng

供市民们游玩的地方,这一些设施其实都是用来玩耍的!比如这个,便是旋转木马了!转动起来还会有音乐发出哦!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乐符……”

许辰此刻充分的展现了他的口才,学着后世导游的忽悠劲,开始卖力的宣传了起来,不卖力不行啊!毕竟,这些可都是钱啊!

……

许辰的开幕式整整持续到了次日清晨,只是游人们的热情却依旧没有因为疲惫而消退分毫,只是那些普通百姓可没有假放,太阳一升起来便依依不舍的赶回城去,准bèi

一天的劳作。

而那些有着旬假的官吏们却依旧在广场上接着狂欢着,那些早已备好的各种吃食铺子此刻早就人满为患,大多数的人都是沽了一壶酒,切了几斤肉,便吆喝三五好友,在广场上席地而坐,就着皎洁的月光、绚丽的琉璃灯光,开始畅谈着。

而广场这头的游乐场内,每一样新奇的玩意面前都围满了厚厚的人群,而随着白天的到来,越来越多昨晚没有来的市民们在得到消息之后,正从城中四处赶来。

更有甚者,外地的一些游人闻讯之后,也正从各地赶来,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豫章城外的这个广场吸引着周边各处乃至于大唐其他地方的游人慕名前来。

如此盛况远远超过了许辰的预期,让许辰不由的感叹,古代普通民众娱乐活动的匮乏。

眼见广场的人流量并没有随着时间渐长而消退,反而越来越多,许辰便开始了接下来的计划。

开幕式结束三天之后,许辰在秋水阁最大的雅间设宴,这一回他没有邀请一个达官显贵,在座的竟全是些商贾之人,准确的说,是豫章城内各行各业中实力最为雄厚的商家。

想要邀请到这些人,光靠许辰现如今的身份其实还很难做到,毕竟这些商贾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架不住他们钱多啊!在如今的盛世年代,这些商人们正在用自己手中的钱财为自己谋求一些相应的地位。

所以,许辰为了请这些人来,其实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即使如此,也不是每家都来了,而且大部分都还是只派了一个管事的前来,正主依旧在家中静候着。

只是,许辰也不在乎到底谁来,反正今天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只要有人来了就行!

时辰一到,许辰便命人开席,酒过三巡之后,许辰也不卖关子,直接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承蒙诸位今日前来赴宴,小子在此多谢诸位了!”

说完,许辰竟对着在座众人行了一礼,众人连忙口称“不敢”,却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在做的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在不明白对方真实意图之前,是不会随意表态的。

许辰行完礼后,忽然拍了拍手掌,几个伙计应声走了进来,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叠纸,纸上似乎写着字,也不知dào

是些什么。

“小子这里有一些数据,诸位不妨看完之后,咱们再来谈正事!”说完便指挥伙计们将托盘上的纸张分发下去,人手一份。

“这是……”在座的商贾们接过纸张后,看了片刻,带着满脸的疑惑说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序幕-欲擒故纵

“这一张字少一些的乃是这三天来秋水广场的游人数量。”许辰举起一张纸对着在座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后不约而同的拿起那张字数较少的纸张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如是写道:

“十月十九日晚有一万五千余人到场。”

“十月二十日整日,除在场数千人未走外,另有万余人到场。”

“十月二十一日白天有一万八千余人到场,晚上又有数千人到场。”

“十月二十二日整日,有近三万余人到场。”

在座的商人们看完之后无一不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广场竟然能吸引如此众多的游人。身为豫章城内最顶尖的商人,他们自然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如果说只是一场盛会吸引来这么多的人倒也不足为奇,可是这个广场竟然平均每日都能吸引近两万人到场,要知dào

整个豫章城的百姓也不过十余万而已!

意识到这个广场的不凡之后,一些嗅觉敏锐的商人已经开始有些明白许辰今日的用意了。

而许辰也没有让他们去猜测的意思,眼看众人有些明了之后,随即便接着说道:“另外几张纸上记载的东西就有些琐碎了,都是些这几日来在广场上摆摊的小贩所卖货物的价格和他们的盈利。”

在座的商人们在这一刻绝大部分已经开始明白许辰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可是当他们拿起剩余的纸张查看一番之后,依旧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一碗普通的清汤面居然要十文钱?比城内整整贵了四倍!”一个体态发福的中年人惊叫道。

“王胖子,你那算个屁啊!这个挑担的货郎一盒普通的胭脂竟敢卖五百文!老子‘云梦阁’里的上好的苏州‘红烟’都不敢卖这个价!”一个身穿红色蜀锦的精廋汉子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气愤的说道。

随后,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发出了惊讶甚至于略带些愤nù

的声音,在那对着手中的纸张激动地述说着,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混乱。

而挑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许辰,此刻却坐在一旁安静的饮着茶水,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对面几个同样平静的商人。

这几个商人大多上了年纪,他们一边仔细看着手中的数据,一边也在偷偷观察着许辰。

许辰见状,会心一笑,随后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抱拳行礼道:“在下这几日肠胃不好,这刚喝了两口酒,腹中便翻江倒海起来,诸位见谅,容在下失陪片刻。”

众人见状,自然不会有异议,对方想要尿遁,他们同样也需yào

一些时间来消化下刚才的讯息不是?

待许辰走后,在场的商人们却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并将目光注视着左边首座上的一位六旬老者。

老者依旧低着头正在仔细的看着那几张纸,众人见此,竟都安静的候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盏茶之后,座下的商人们开始有些焦急,遂连忙给老者右手边的一个中年人狂使眼色,那中年人会意之后,心想着许辰不知何时便会回来,时间紧迫,遂硬着头皮出声打断了老者的沉思,说道:“梅老,您看这姓许的小子这是何意啊?”

这被称为梅老的老人闻言后却依旧安静的看着纸上的数据,仿佛没有听见中年人的问询一般。

最后,当梅姓老者将最后一行字看完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张开嘴唇,平静地说道:“你们难倒都是雏儿吗?”

“生意都做了这么多年了,这种放线钓鱼的勾当难道你们没用过不成?”梅老这一句话里却带了不少责怪的味道。

众人闻言,讪讪的笑笑。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刚才那个中年人依旧问道。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咱们今天都得不到消息了!”梅老沉默片刻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什么?”在座众人一听,惊讶说道:“难不成……”

这个人的话语尚未说完,便有秋水阁的掌柜走进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贵客见谅!东家他身体不适已经前去就医了,特让小人前来给贵客们道歉,怠慢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众人眼见梅老的预言果然成真,不由得心中佩服,自然也不会真去和许辰计较,待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在梅老的带领下离开了秋水阁,而那些记载着数据的纸张自然也被他们一并带了回去。

“那个老者是谁?”秋水阁二楼的另一处雅间,“身体不适”的许辰正对着陆浩问道。

“城中富户梅云的管家,这个梅云是个曾经是个书生,十几年前屡试不第,便弃文从商,十几年下来倒也积累了万贯家财,如今更是豫章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梅云的生意很杂,什么都做,粮食、布匹、胭脂水粉,甚至朝廷专营的盐铁,他们家也有一份。”陆浩将收集到的情报回忆了一篇,说道。

“那他的靠山是谁?”许辰随后问道。

“不知dào

!这个人平时很低调,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平常的事都是由他的管家,这个梅姓老者负责。”陆浩回答道。

许辰思考了片刻,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毛病又犯了!不管这个人有什么靠山都不重yào

了!咱们这回走的是明道,这些都无所谓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招标?”陆浩也笑了笑,遂又问道。

“先晾他们几天吧!等他们自己真zhèng

明白之后,那样的效果才会更好!”许辰说道。

陆浩闻言点了点头。

许辰这一次的宴会结束之后,与会的商人们在回家之后,大部分都有些心神不宁,有的人甚至在当天便跑到城外的广场“游玩”去了。

只是这些去游玩的人却显得有些异常的低调,不仅舍弃了那精美华丽的牛车步行前去,甚至于连身上的绸缎衣裳都换成了麻布衣服,并且来到广场之后也专挑那人少的地方,和小贩交谈时也是低着头,特意变换了声调,一副神神mì

秘的样子。

数日之后,这些当天去参加了许辰宴请的商人们再也忍耐不住,竟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梅云的府上。

“王胖子,前天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个胖子在城外的广场上拉着一个卖面食的小贩问东问西,那个胖子看起来好眼熟啊!”当日那个身穿蜀锦的精瘦汉子此刻正对着那个体态发福的中年,调侃道。

王姓中年一听,白胖的脸上不由得一红,随后却气急败坏的冲着精瘦汉子叫道:“昨天我还看到一个瘦的跟皮猴一样的人拦着人家货郎不让人走,差点就被揍了一顿!真是好笑!你说那么瘦小的一人怎么就敢如此嚣张呢?”

“死胖子,你说谁呢?”精瘦汉子立马跳起来骂道。

“谁着急,我说的就是谁!”王姓中年此刻却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精瘦汉子眼见王胖子这幅模样,随即便要发火。

“好了!都别闹了!梅大东家已经来了!”当日那个坐在梅老身旁的中年人此刻走了进来,劝解道。

二人一听梅云来了,连忙停下了争执,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候着。

片刻之后,一个看上去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人身着青色儒衫,头发用一根青翠的簪子盘了一个发髻,三尺长须中夹着几根银丝,看上去竟无一丝商贾之人的市侩之气。

“承蒙诸位光临寒舍,梅云有失远迎,失礼了!”中年人抱拳对着众人行礼,动作轻缓,不带一丝烟火气。

“梅东家客气了!咱们这次来也是有事相询,等候片刻也是应该的。”刚才那个前来通报的中年人此刻便代表众人如是说道,众人也都没有丝毫的异议,可见这中年人在众人之中的身份不低。

“欧贤弟言重了!诸位都是梅某的客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梅云对着欧姓中年微微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咱们前几日都去秋水阁赴了许辰的宴请,不知梅东家可知此事?”欧姓中年说道。

梅云回忆了片刻,随后说道:“确有这么一回事,当初他曾将请柬送到梅某府上,只是正好前几日梅某有事外出,便让管家代我去了一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老爷恕罪!老奴正准bèi

与您汇报此事,只是老爷今日刚回府,旅途劳顿,老奴便自作主张想着过会儿再向您汇报。”站在一旁的梅老见状,如是说道。

“无妨,现在说也一样。”梅云平静地说道。

“是这样的,那个许辰此次邀咱们前去赴宴,老奴猜想,他应该是想和咱们做笔生意。”梅老随后说道。

“哦?什么生意?”梅云问道。

“他没说,不过他倒是给了咱们一些数据,关于城外那个广场的数据。”梅老说完,便从衣袖中取出当日带回来的那几张纸,递给了梅云。

梅云接过后便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梅云抬起了头,对着众人说道:“这上面的东西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欧姓中年肯定的回答道。

“是啊!梅东家,不瞒您说,咱们这些人这几天都去打探过了,城外那个广场的游人量确实有这么多!”王姓中年人补充道。

“何止啊!这几天来,去那的游人更多了!好多外地的游人也慕名前来了!那些摆摊的小贩这些天赚的钱都快够他们花一辈子的了!”精廋汉子也紧接着说道。

梅云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出声说道:“江边的这些地,现如今,还有多少不在这许辰手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序幕-自以为是

梅云此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只用片刻便将最为关键的问题点了出来。

“有倒是还有一些,不过都是些距离此广场很远的地,从西城门之外往东北而去一直到滕王阁下,近百里地,除了靠近城门的十余里是不能动的之外,其余的地已经全部落在这个许辰手上了!”欧姓中年人回答道。

“这个许辰是什么人?”梅云接着问道。

“一个奇人!”欧姓中年斟酌片刻后说道。

“哦?”

梅云的脸上难掩惊讶,他深知眼前这个欧鹏可不是个轻浮之人,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看来这个许辰定有其独到之处。

看着梅云略带问询的神色,欧鹏随后便为梅云解说起来。

“这个许辰他是个孤儿,准确的说是个乞儿!而且这只是几个月前的事!”

“几个月前这个许辰领着崇仁坊的一帮小乞丐灭了坊中一霸,随后又在东湖边上开了个鱼市,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但拜了文学博士徐番为师,而且随后竟然带人前往长山岛,将岛上的水匪剿了个干净,之后又在滕王阁内太守王冼的夜宴上以一篇《滕王阁序》压的在场所有学子不敢再出一言,并借此成为王太守的座上宾……”

梅云静静地听着,待欧鹏将许辰的事迹说完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么说,这个许辰是一个有胆识、有心机、有关系的人了?”

“没错!”欧鹏点头说道。

“那这么一来咱们便只能和他做生意了!”梅云带着一丝疑问的语气,说道。

在场众人自然也能听懂梅云言语之外的意思,都无奈地笑笑。

“确实如此!最关键的是,这个广场之后要不要扩建以及怎样扩建,都是由他许辰说了算,也就是说咱们即使现在去把剩余那些荒地买下来,以后他许辰不把广场往这边建,咱们买的这些地也将一文不值!”场中另外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接着说道。

梅云闻言皱了皱眉头,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可一点也不美妙,随后又对着那黑脸中年问道:“咱们不可以自己建吗?只是一些建筑,难道无法模仿吗?”

“不能!其他的都好说,那些建筑虽然新奇,但是也并非不能仿制,只是他们所用的乃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泥浆,我猜想要是没有这种泥浆的话是无法造出这些新奇的建筑的,咱们现在用的泥浆都不够坚牢固!”黑脸中年接着解释道。

“哦?难道还有你朱武,朱大匠无法参悟的建筑材料?”梅云惊讶的问到,这个朱武可是豫章郡鼎鼎有名的匠人,一身手艺炉火纯青,不管是在土木还是玉石上都有很深的造诣,梅云是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对方无法仿制的建筑。

“说来惭愧,朱某这些天日夜都在那广场上待着,甚至还趁人不备偷偷敲了一块地上的石块回去研究,至今却是一无所获……”朱武低着头无奈地笑笑,说道。

梅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去找他谈生意吧!”

“对了,这件事目前有多少人知dào

?”梅云随后又问道。

“梅东家,放心吧!此事只有咱们这些当日去赴宴的人知晓,其他人绝无可能知dào

!”王姓中年非常肯定的说道。

“没错!而且咱们这几天去广场都是便衣前去的!”精廋汉子这一次难得没有和王姓中年抬杠。

“就是!就是!这一次咱们要是把这笔生意做成了,那以后在这豫章城内咱们就可以跟那帮子世家奴才真zhèng

的分庭抗礼了!”王姓中年用力挥了挥拳头,兴奋地说道。

只是他的兴奋却没有换来梅云的回应,相反却是一声无奈地叹息:“唉……呵呵,你让梅某说你们什么好呢?”

闻言王姓中年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梅云,同时开口问道:“梅东家,不知……”

“你们就该正大光明的去!”梅云双目圆瞪,语气森然的说道。

“你们是第一天来豫章城吗?那帮世家在城中的势力有多强你们难不成没体会过?你们这样欲盖弥彰的前去,不就等于明摆着告sù

他们你们有问题吗!”梅云随后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着众人说道。

“这……”

“啊?那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姓中年和精瘦汉子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遂连忙焦急地问道。

梅云没时间去感慨队友的无能,事已至此,他只能想办法去挽救了!

“此时恐怕那些人已经找到许辰了,欧贤弟你现在迅速去找这个许辰,价格上可以多让些利,务必将他手中的地皮全部吃下!”在这一刻,梅云才展现出他商界大亨雷厉风行的一面来。

“好的!我这就去!”说完欧鹏便站起身来准bèi

向外走去。

待欧鹏走到客厅门口之时,却见梅府的一个下人正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并快步走到梅云跟前,俯身在梅云耳旁快速的述说着。

听完下人的汇报之后,梅云已经不知dào

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发出无奈的笑容了。

“欧贤弟,你不用去了!”梅云随后说道。

欧鹏自然看见了梅云神色的变化,知dào

这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静待梅云的解释。

“这个少年人果真不简单啊!”这是梅云第一次对许辰发出这样的感叹,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就在刚才,他许辰已经向全豫章城的人宣bù

将于三日之后公开拍卖他手上的赣水边的那些荒地,任何人都可以前去购买。”梅云没有让众人等很久,随即便将刚才下人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什么?他姓许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耍我们吗?”王姓中年人这下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本来就因为好好的买卖将要被对头横插一缸子而恼火的他,此刻一听,煮熟的鸭子竟然要飞了!你让他如何还平静的下来?

“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待价而沽呗!”梅云带着一丝冷笑道。

“梅东家,那咱们怎么办?”欧鹏随即问道。

“还能怎么办?既不能来阴的,又想做这笔生意,你说咱们还能怎么办?”梅云反问道。

梅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方用的全是明面上的招,咱们除非不想跟进,否则就只能按照他的套路来了!”

“那就是说咱们必须跟那些人硬拼了!”欧鹏无奈的说道。

“不然还能怎样?”梅云说完,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好了!大家伙也别在这呆着了!想做这笔生意的,现在就回去清点一下家财,看看能套现多少铜钱吧!”

众人一听老大都这么说了,还能如何?只好纷纷拜别离去。

同样的讨论此刻正在豫章城内许多地方展开着,许辰要的便是将影响扩大,自然不可能将目标只局限于一个小团体。

在目前的豫章城内,商业上基本上呈现群雄鼎立的态势,豫章城的世家势力不小,这一点许辰早就深有体会,只是这些世家们似乎对商业的控zhì

力不足,只是在几个重yào

的部门,比如粮食、药材、造船等部门占有多数优势,而在其余的民生或者说是轻工业部门中只占很少的比重,这一点曾让许辰十分不解。

因为在一个传统的农业社会中,工业水平落后,这些手工业部门几乎便是所有商品的全部,因为除了盐铁这样的朝廷专营,私人无法染指的商品外,例如粮食这种特殊商品,虽然交yì

量大,但大多数都是农民将其卖出。

毕竟这个年代城市居民只占少数,而农民手中都会存有口粮,所以真zhèng

靠买粮度日的人只占人口总数很少的一部分。粮食则更像一种战略储备资源。

所以,放qì

了轻工业的豫章世家们便几乎是放qì

了豫章城内的商业。

这个疑问,许辰至今没有找到答案。

而那些白手起家的商人们却因为个体实力的弱小,最后便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一个个小的集体,类似于后世“商帮”的存zài

,只是内部没有严密的组织形式罢了!

而这一次许辰的宴会其实不止一场!许辰几乎给豫章城内所有势力不弱的商帮都发出了请柬,用语十分谦逊,待这些人来后,又做出一副请了很多人却只有他们来了的架势,加上这些人在许辰将那些数据传下后全部都意识到了许辰的目的,于是,所有的小团体都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如此一来便成功的帮许辰完成了这一出“非你莫属”的戏码。

最后,许辰再来一出“公告天下”,便彻底将这一出戏的漏洞全部堵了起来。

如今,许辰的前戏已经全部做足,接下来便只要等人员就位,便能开始下一出戏码了!

三日之后,秋水阁。

虽说许辰的公告贴满了豫章城的大街小巷,并且言明所有人都可前来参与竞拍。

但是最终来的却绝大多数都是商人!

毕竟普通百姓要那些荒地也无用处,而那些耕读传家的殷实礼仪之家,又都耻于言利,即使心里想来,最终也碍于面子不得不放qì

了这次机会。

为此,这一次的拍卖,许辰便没有过多准bèi

什么,毕竟来的都是些以利相合的商人,再搞那套虚的便有些多余了。

还是直接进入主题更加符合这些商人的口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序幕-深谋远虑

“在下许辰,想必在座诸位已经有很多人见过在下了。”

秋水阁内,许辰待客人们都到齐之后便现身招呼众人,如是说道。

“在下前些日子偶得了一些江边的地,可是毕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也不懂农桑之事,留着这些地实在有些浪费,所以今日便想着请诸位来一块商量下,看看诸位能不能从在下手中把这些地过继了去,也省得让这些地荒废了。”许辰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

在座的都是场面上的人,看着许辰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也依旧满脸笑意的倾听着,只是偶尔间发出的那几声“呵呵”听起来却有着那么一番别样的滋味。

“许公子,咱们今日既然来了这里,便是带着诚意来的,我看这些虚的东西咱们还是免了吧!”前几日在梅云府上气急败坏的那个王姓中年人,见许辰到了此时还不肯进入主题,便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出声将话挑明了,说道:“直说吧!许东家,这些地你准bèi

怎么卖吧?”

“呵呵,既然王东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么许某人也就不跟大伙兜圈子了!”许辰的台词还没有全部讲完,便被这么一个二愣子将话挑开了,如今再装下去便有些自取其辱,于是许辰只好跳过当初设计的第一环节,直接将今日的正戏搬了出来。

“这一次也将用拍卖的方式来决定土地的归属,老规矩,价高者得!”许辰说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吧!”王姓中年立kè

大声喊道。

“呵呵,王东家别急!这一次咱们的规矩得换一换!”许辰笑着说道。

许辰之前搞的那次拍卖会办得十分成功,而这种新颖的方式也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推崇,于是,许辰所幸便将秋水阁的拍卖会办成了常例。在许辰不在的这一个月内,秋水阁的拍卖会在掌柜的穆春的操持下倒也有声有色。

所以许辰这边拍卖会的规则早已在豫章城内传开,在座的商人们多数也曾亲自前来观摩过,对于拍卖会的流程早已熟悉,而此刻听闻许辰竟要更改原有的规则,自然十分惊讶。

“许东家,你这是要干什么?如此这般临阵变卦好像有失商家的本分吧?”

“没错!要是许公子没有诚意的话,那咱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就是!就是!”

……

商人们见有人带头,便也开始起哄了!

而台子上的许辰见状却只是平静地望着那些喧闹的商人们,以及在台下坐着的那几桌始终不发一言的商户们。

这些人便是这些商帮的首脑人物了,而眼前的乱局自然也是这群人纵容之下的结果。

台下的商人们眼看许辰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相互之间望了望后,口中的声调便渐渐降了下来。

等到这些平静下来之后,许辰才开始出声淡淡的说道:“诸位如果不想参与这场拍卖的话,自可随意离去,门就在那里!”

说完,许辰便缓缓举起右手朝大门指了指。

台下的商人没想到许辰的态度竟会如此强硬,一时间便有些语塞,随后就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到了那几桌首脑人物的身上。

而那几桌上的人却依旧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也没有对众人期翼的眼神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却也没有一人站起身来,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处。

商人们如此也就明白了各自首脑的意思,遂同样安静的坐着,喝茶的继xù

喝茶,沉默的继xù

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刚才的一切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许辰见状,自然也不会再计较什么,笑了笑后,继xù

解释道:“这一次的拍卖虽然有些变化,但变的也不算多!”

“只是改原来的明拍为暗拍罢了!何谓暗拍呢?便是诸位此次的出价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将自己的价格报出来,也不需yào

一次次的出价,诸位只需将心中的价格写在一张纸条上,随后投入我身旁的箱子内,也无需署名,最后,价高者得!”

“如此一来诸位也不用为了一块地皮而争得面红耳赤,毕竟,要是为此伤了彼此间的和气,那就不美了!”

“我想,这样谦逊的投拍方式将更能体现诸位商界翘楚的风范和气度。”

许辰最后如是说道。

待许辰一说完,台下的商人们一时间便沉寂了下来,而那些反应快的人此刻却已经将眉头深深皱起。

至于那几桌坐着的各商帮的首脑们此时却相继笑出声道:“好!好!好!许公子果真是好手段!”

“好一个气度!好一个风范!咱们这些活了半辈子的人如今在许公子面前可不再敢谈什么商贾之事了!”

……

许辰这一次没有再谦虚什么,只是微笑的看着众人,待这些人静下来之后,才再次说道:“待会儿,在下将会把赣水边上所有的地皮全部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将分布图发到诸位手中,诸位可以考lǜ

下将要拍卖哪一块。”

“当然!如果诸位觉得大厅不方便诸位思考的话,二楼的雅间此刻已经为诸位备好了!”许辰用手指了指上面,如此说道。

“好了!想必诸位要花上些许时间,那在下便失陪片刻,一个时辰之后,在下会回来接受诸位的投拍。”

许辰向着台下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正当许尘准bèi

走下台之时,忽然间又止住了脚步,随即便好似刚刚想起一般,对着众人补充了一句:“对了!要是诸位觉得自己的铜钱不足的话,也可以用自家的宅院、商铺等产业抵押的,在下定当给诸位一个公道的价钱!”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了一群错愕的商人们。

许辰走后片刻,便有秋水阁的伙计端着一个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叠纸张,伙计们便开始将纸张向在场的商人们分发了起来。

在场的商人们拿到纸张后,只是看了一眼,便揣进了宽大的衣袖中,随后便用眼神向各自的首脑请示着。

片刻后,在场的商人们便在各自首脑的带领下,分批次的来到了二楼的雅间,关好门后,雅间内的一切便不为外人所知了。

当然,这个外人自然不包括许辰等人!

许辰离开大厅后,便又出现在秋水阁的暗室内,此刻的暗室,小小的空间内竟然藏着十余位少年。

这些少年此刻正用耳朵对着身旁的一个铜制的听筒仔细地倾听着,手上也在不停的用笔在白纸上记录着。

这些少年自然不是许辰身旁的那帮弟兄们,而是许辰这几个月来在豫章城乃至整个豫章郡内搜罗来的头脑灵活,家世清白的少年,在突击训liàn

几个月后,如今堪堪达到了能用的地步。

而这只是第一批的几十人,在之后还会陆续有其他几批少年。

在许辰的计划中,将要用到近两百人,只有这个数量才能保证最终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怎么样,这帮人有什么反常之处没?”许辰一进暗室便对着站立在那的陆浩问道,同时抬头看着墙壁上的物事。

只见那墙壁之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一块块的琉璃,准确的说应该是玻璃镜子!

有了纯度较高的琉璃之后,在背面加一层锡纸,制成玻璃镜子便没有多大的难度了。

此刻这些镜子里面竟然神奇般的出现了一个个人物,或坐或立,或低头饮茶,或激动地述说着什么。看上去,竟如魔幻般,透着一番不可思议。

对于外人来说可能会将之称为神奇的仙法,而对于暗室内的少年们来说,这只是东家做的一个叫做“潜望镜”的物事罢了!

在这一块块的小玻璃镜子的斜上方此刻正有着一个个长方体的木制长筒,在里面的每一个拐角之处都放置着一块这样的玻璃镜子,当角度调好之后,隐藏在楼上雅间内的一块镜子便会将雅间内的场景通过一次次的反射投影在楼下暗室的墙壁上,如同在每间雅间内装了一个摄像头一般。

加上装在暗处的铜制传声筒,许辰便能对雅间内发生的一切做到真zhèng

的了如指掌了!

“没有,都只是在争论该要哪块地,该出多少钱,还有就是出言骂骂咱们。”陆浩回答道。

“呵呵,随他们去吧!有他们哭的时候!”许辰笑着说道。

“大哥,虽然咱们这一次用暗拍的法子让这帮人摸不着底,出于保险起见这帮人自然会将价格提高不少,可是按照最初的预计,这样做也最多将收益提高两成,可是如此一来,这些钱还是不够咱们开展下一步计划的啊?”陆浩随后对着许辰问道。

“所以刚才我才会多加一句啊!”许辰笑着说道。

陆浩闻言,低头想了想,道:“大哥的意思是咱们直接吃进这帮人手上的宅院和商铺?”

“可是,这帮人都是豫章城内的有钱人,他们手上的宅子和商铺可都是值钱货,就算咱们可以趁机压低一些价钱,也不可能获利太多啊!”陆浩疑惑的问道。

“嘿嘿,我可没说要吃进这帮人的宅院和商铺,不!应该说,暂时我们不会直接吃进,而是用一种间接的法子!”许辰笑着说道。

“间接控zhì

?要如何去做?”陆浩好奇地问道,许辰这临时起意的一招,事先并未和他商讨,所以,陆浩一听便起了浓烈的兴趣。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许辰卖了个关子,神mì

的笑道。

随后,看见陆浩那皱着紧紧的眉头,便又多加了一句,道:“难道你忘了几个月前我让朱大去打听的那些关于城中商铺的客流量的情报了吗?”

“我的这一招便全得靠这些情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序幕-挑拨离间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

当许辰再一次出现在大厅之时,商人们已经完成了讨论,再一次安静的坐在位子上等待着。

“好了!想比诸位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价格了,那咱们这就开始吧!”许辰走上台对着众人说道。

“那首先便从这几排已经盖好的宅子开始吧!”

“这几排宅子就在广场的正中央,位置优越,往来游人最多,其价值不言而喻!现在诸位可以开始投拍了!”

“先是一号宅子……”

这一次的拍卖没有了往常的喧闹,一切都在平静中进行着,在座的商人们也只是安静的在纸条上书写着价格,要说的话也早在雅间中说完了,当然,许辰也将他们的话全部都“听了”一遍,这才来得有些晚了。

很快,当所有的纸条全部投入箱中后,秋水阁的伙计们便开始逐一统计着。

不是什么很艰深的计算,只不过是取出来比一下大小罢了。

最终一号宅子以十五万贯的价格成交!

这样的一个价格别说是在豫章城了,哪怕就是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也能置办下一处不错的商铺。

第一次出手,商人们心中没有多少底。毕竟是暗拍,除了最后的成交价外,许辰没有公布其余的报价,所以也就没有人能以别人的价钱作为参考,犹如盲者夜行,一切都得摸索着前进。

而这第一次成交价出来后,便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多少给了商人们一个参考,报起价来多少也能有些底气。

只是,当第二套宅子的成交价出来之后,在场的商人们却感到一阵困惑。

十八万贯!

这便是第二套宅子的成交价!竟然比上一套还要贵上三万贯!

报价一公布后,在场的商人们沉默了!所有的人都在低头沉思着。

“不可能啊!”那个王姓中年人低声说道。

他刚才在第一套宅子竞拍时,只是随意出了一个价钱,因为他知dào

自己实力不足,不可能为了这一间店铺将自己所有的家当投上去,便没有在意。

等到第一次成交价出来之后,王姓中年也算心中有算了,所以这一次的投拍他是势在必得的!

这一次,他出了整整十六万贯!比第一次的成交价还要多一万贯!按照他的想法,这第二次的拍卖,有了参考的商人们必然不会再出这么高的价钱了,毕竟谁的钱也不是白来的。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绝无可能在接下来的拍卖中与其他的人去争夺,所幸,便将全部的赌注压在了前面这把!

只是如今看来,似乎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啊!

于是,王姓中年“想通”之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准bèi

将砝码下到下一次上。

如此一来,在第二次报价被公布之后,接下来的的报价便一次比一次高了起来。

大厅的一侧,一间暗室内,秋水阁的掌柜此时正对着陆浩,不断地惊叹道:“二东家,大东家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

“事先找好几个托儿,告sù

他们只管报高价,事成之后再以约定的价钱将宅子、土地卖给他们,只是虚报了几万贯,便可彻底打乱这群人的预测,让他们不得不将价格提上来,这么一来咱们赚的就更多了!”

“呵呵,穆掌柜,难道你只能看到这一点吗?”陆浩听见穆春激动的赞赏,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如此说道。

“啊?难不成还有别的用处吗?”穆春惊讶的问道。

陆浩知dào

大哥对于这个穆春的期许,也认可了此人的能力,于是便耐心的为其解释道:“今天来的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商人!”

“千万不要小看这群人!他们在豫章城内的影响远超你的想象!”陆浩郑重的说道。

穆春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

陆浩见状欣慰的笑了笑,随即道:“这帮人的能量之所以这么大,便是因为他们不像其余的那些零散商人!他们有着自己的小团体!”

“刚才他们在雅间内的谈话,你也听见了吧?”陆浩问道。

“没错!”穆春点了点头,说道:“这帮人准bèi

合力将一片连着的地买下来,然后回去之后再来商量具体如何划分。”

“这就是这帮人难对付的地方了!虽然他们在与其他商帮之间存zài

着竞争,但是如果内部达成了一致,便会严重限制今日拍卖会争夺的烈度,如此一来咱们的收益便会少了许多。”陆浩接着说道。

穆春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恍然道:“所以大东家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慢慢的产生疑惑,最后将怀疑的对象转到自己团体内部的人来。”

“没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要想摒除就没那么容易了!”陆浩对穆春的领悟能力非常满yì

,再次笑着说道:“而一旦他们开始怀疑自己人,今日间他们的同盟便会瓦解,这场拍卖会也就将彻底沦为一场乱战,而我们将坐收渔翁之利。”

“我懂了!以前大东家用一些方法来渲染拍卖会的气氛,让参加的人变的更加疯狂,从而失去理智,如今用的也是相同的法子了!”穆春随后点头说道。

“对!以前那些人都是普通人,或是达官显贵,这些人好面子,钱也多,关键是不通商贾之事,对这些手段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所以大哥便对他们用明面上的方法。”

“而今天这些人,都是久经商场的商人们,他们有着更加丰富的商业经验,都是一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再用原来的方法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所以大哥这一回才会化明为暗,用一些小手段去分化他们。”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群人的商帮多是以利相合,没有什么严密的章程,加上这一次的拍卖涉及的利益很大,所以才会让咱们有可乘之机的!”

陆浩接着为穆春详细解释道。

穆春缓缓的点头,今日的这一番话,让他感觉受益良多。

“可是,即使他们这一回不会察觉,或者察觉到了也不得不如此,但是,如此一来咱们能得到利润也不会多上许多,可是为此却将为这些人所忌惮,甚至怨恨,这样一来……恐怕……”穆春犹豫许久这才斟酌的说道。

“哈哈,不错!老穆,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人!”陆浩这一回是真的十分高兴,伸手拍着穆春的肩膀说道:“你说的不错!咱们这么做非但不厚道,还容易为人所怨恨!”

“这些商人唯利是图,可不比那些读书人懂得容人,这些怨恨一旦种下,对于咱们以后的生意将会很不利!”

穆春眼见东家都已察觉,心中却更加疑惑,遂出声问道:“二东家既然已经知晓,那为何……”

“嘿嘿,老穆啊!这就是大哥的高明之处了!”陆浩笑了笑,说道,对穆春卖了个关子,没有说明,只是说:“你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大哥已经计划好了的!只是为之后的行动做些准bèi

罢了!”

穆春见状,只好点头应下,这几个少年东家可不是简单的人,既然已经有了对策,那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于无法参与到东家更深层的计划中去,穆春也表示理解,毕竟自己来的时日尚短。不过,如此一来倒让穆春下定了决心要努力取得东家的信任,在穆春看来,这帮少年东家的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陆浩,没有再去理会沉思中的穆春,再次盯着墙壁上的玻璃镜子,此刻的大厅中,随着拍卖逐渐深入,场上的气氛开始变的有些诡异了!

在场的商人们果然没一个蠢人,反应最快的那几个首脑早在上几次报价出现时,便察觉到了异状。

因为,在刚才那几块面积较大的地皮的争夺中,最后的报价竟然和他们事先约好的差距很大!如果只是一两次的话还可以认为是被其余的商帮出高价抢了去,可是接下来的几次竟然相继出现不同寻常的高价,在座的首脑们便开始意识到不同寻常之处了!

随后,便有人站出来,准bèi

想办法将现状改变一下。

“许东家,拍卖会进行了这么久,梅某看大家伙也有些累了,再者说这也到了吃饭的时辰了,我看不如先停下来,待吃完饭后,再继xù

,你看如何?”今日,从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梅云再也受不了这种一切都失去掌控的感觉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提议道。

梅云的建议得到了在座多数商人的认同,纷纷点头称是,今日的拍卖实在是有些怪异,事先众人都在雅间商量好了,也都将自己中意的地皮和店铺和团体中的其他人明说了,甚至包括自己将要出的价格都一并说了出来。

本来大家伙都是商量好了的,在首脑的调和下已经在内部达成了共识,相互之间不会参与竞拍,便只需和其余的商帮竞争便可。

而到场的几个商帮,同处一城,相互之间在豫章城也划分了相应的势力范围,对于那些和自己做同样生意的竞争对手们,相互之间也有着不少的了解。

对于此次对方可能出的价格也都有个大概的预测,虽然可能也有些出入,但是在内部没有了竞争,外部又相互了解的情况下,想要得手几块地皮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是,现实却是,他们相中的地皮虽然也到手了,但是价钱却整整比预计的高出三到四成,最耐人寻味的便是,每一次的成交价,竟然都比刚才在雅间自己报出来的价钱高上那么一两万贯!仅仅只是高一两万贯!每一次都是如此!

这么一来,就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开始怀疑自己内部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也好,诸位正好也可以尝尝在下这酒楼的手艺!”

许辰眼见众人都有暂停的意思,自然不会不答yīng

,所以随后便停下了拍卖,并且命令伙计给诸位上酒菜。

商人们自然不会在大厅中就餐,于是片刻后,大厅之上又一次空无一人,二楼雅间的门再一次关了起来。

而再次回到暗室的许辰,却摇了摇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声调,笑着说道:“这群人不是说都很聪明吗?这种时候怎么能再回去密谈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序幕-信任危机

秋水阁二楼的雅间,精致的红木桌上摆放着一个个造型别致的餐盘,餐盘上摆着一道道样式独特的菜肴,全是酒楼的大厨根据许辰的指点一一研发出来的,每一道都是店内的招牌菜,深受顾客的喜爱。

只是,如今这些菜肴内的汤汁已经渐渐凝固,而桌上的众人却依旧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我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吃完再谈!”欧鹏眼见这么久了众人依旧毫无动静,只好出来破局道。

“老欧说的不错!再大的事也不能跟自家的肚皮作对,还是先吃饭吧!”朱武是个实诚人,干手艺的一般都实在,不然要是心思重,手艺也无法达到那个境界。

眼见众人依旧无动于衷,朱武只好拿起筷子说道:“那老朱我就先带个头了!”

说完便夹起一大口菜塞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一边嚼一边还不断的说道:“嗯!不错!当真不错!以前听人说这秋水阁的菜肴如何如何,还不信,如今一尝,果真有独到之处嘛!”

朱武的资历老,为人也不错,在这么个小团体内威望还是很高的,众人眼见他如此作为,便也强颜欢笑的纷纷拿起了筷子。

只是,要是打几下擦边球就能将矛盾泯灭的话,那么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斗了……

“何止菜独特!这人才更是不得了呢!都学会吃里扒外了!”

王姓中年也是个厨子出身,在豫章城内经营的几家酒楼每日都是人满为患,眼见众人对桌上的菜赞不绝口,心中便有些腻味,更为甚者,刚才的拍卖会上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将自己所有的现金压上,却偏偏还是一无所获。

如果对方的价钱比他的要高上许多,那他也无话可说了,只会感叹时运不济,可是,偏偏每一次的成交价都比他出的价高一万贯,不多不少,正好一万贯!

这你让他如何能不气恼!怎么能不怀疑桌上的这些人,毕竟自己的价位只和眼前这些人说过,除了他们,王姓中年实在想不在还有何人会如此!

“王胖子!你他娘的说归说,干嘛盯着老子看!”那个精瘦汉子,眼见王姓中年一双小眼瞪圆了看着自己,立kè

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出来骂道。

“哼!你心里做了什么自己知dào

,还要我说出来吗?”王姓中年冷笑道。

“你他娘给老子说清楚!老子做什么了!”精瘦汉子伸长了手,指着王姓中年那张肥脸气急败坏的说道。

这样的指责不能承shòu,否则必定会被对方坐实,尤其是在如今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千夫所指都是有可能的,这也是精瘦汉子如此气急败坏的原因。

“别装了!我知dào

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前几日去广场查看的时候,我明明是便装前去,谁也没发xiàn

,可不也是被你看到了吗?”王姓中年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娘的那一身肥肉,丢到人堆里都能砸死一堆人,瞎子才看不出来呢!”精瘦汉子立kè

反驳道。

“你!”王姓中年不善对骂,此时一阵语塞,一张白脸涨得通红。

“好了,都别吵了!”欧鹏眼见二人都快要动手的架势,连忙出来劝解道:“老王,你也不想想,你要的那几块地都是要用来开酒楼的靠近江边的地,老江要来何用呢?”

欧鹏试着开解二人,只是裂痕一旦撕开,想要愈合哪是几句话就能办到的。

“哼!江边的地怎么了?江边的地就不能拿来卖水粉吗?江边的地难不成就没有那些不男不女的人跑去光顾吗?”王姓中年却丝毫没有半点收殓的意思。

“死胖子,你他娘说谁不男不女呢?”江姓汉子也是气糊涂了,竟然主动跑出来顶杠。

“谁着急说的就是谁!”王姓中年这一回用的是对方以前常用的法子,一脸冷笑的说道。

“啊!老子打死你这胖子!”说完便抄起桌上的一个瓷碗,劈手便砸了过去。

王姓中年坐在两边都有扶手的椅子上,肥硕的身体不易挪开,躲闪不及,便被瓷碗正面击中了面门,顿时鲜血直流了起来。

可是受伤了的王姓中年却没有半点颓唐的意思,反而亢奋的站了起来,双手捧起一个巨大的盘子,朝江姓汉子甩了过去。

“呯”的一声,磁盘破碎,江姓中年身材瘦弱,却行动灵活,这一击却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二人的交手来得太过突然,而且在座的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平时虽然有些矛盾却也是商场上的手段来解决,像这种街头地痞用的招式,还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于是乎,桌上的其余人一时间竟然呆坐在那,有的手上还保持着夹菜的动作,有的则含着满嘴的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老王,老江,别打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

片刻之后,雅间内才响起劝架的声音,还有众人手忙脚乱的声响。

而自始至终,身为首脑的梅云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带着满脸的苦涩,低声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暗室之内,陆浩盯着墙上的玻璃镜子,对着身旁的许辰笑道:“大哥,他在夸你呢!”

“是吗?你知dào

的,我这人一直很招老人家喜欢的!”许辰竟也调侃的笑道。

类似的场景正在二楼的雅间不断的上演着,暗室内陆浩和许辰正平静的看着墙壁上的玻璃镜子,仿佛是在看一场猴戏,并不时地发出几声评论,看上去竟是那样的惬意。

这种随意让站在二人身后的穆春感到一阵心悸,眼前这两个少年的背影在他的眼中变得越发模糊起来,明明近在咫尺去仿佛永远无法触及……

这一次,许辰挑选的对象都是各个商帮内平日里有些矛盾的人,首先通过暗室将这些人的出价窃取来,然后再将这些价格透露给那些事先安排好的托儿,在拍卖的时候让他们将价位提高一些,也不用多,就高上那么一两万贯,再加上报价的伙计们的配合,即使出现了意wài

的更高价,伙计们也会暗中把托儿的价位提高,确保反间之计的顺利实施。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是这些巧合多了起来,反应再迟钝的人也会有怀疑的,更不用说这些精明的商人了!

只要怀疑一出现,便会如瘟疫般蔓延开来,加上这一些商帮没有严密的组织规则,凭借的都是首脑的个人魅力,以利相合必会以利分!

相互之间的矛盾在平时缓和的环境下倒是可以坐下来商讨一番,只是到了如今的拍卖会上,在面对着更大的利益,相互之间的那些矛盾便会变得更加明显。

在许辰的一番运作下,这些商帮的内部矛盾果然一一爆fā

了,本来这个时候,如果这些首脑如果能够顶住压力,什么也不说,也不给内部的人挑破这个脓包的机会,只要将这场拍卖会撑过去,回去之后再来整顿,商帮也不会出现这种大厦将倾的模样。

只是,但凡越聪明的人便越自信,也越不能容忍事态的发展脱离自己的掌控。于是在怀疑一起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些威胁清除掉,重新掌控局面。

这些聪明人还总是喜欢掩藏心中的想法,不愿意将全部计划告sù

底下的人,总喜欢让下面的人去猜测,以此来维护自己深不可测的威严。

而许辰则不同,在了解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神mì

一面后,许辰深刻的认识到了自身力量的渺小,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他必须学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也只有如此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许辰在刚才便将全部的计划与穆春说了一遍。

而这些自信的人却依旧小看了人性中的私欲,亦或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的自信,想着只要自己一出马,手下这帮们定然能放下怀疑,一致对外,于是才会做出中断拍卖的决定,却同时也给了这个脓包一个破灭的机会。

“好了,老穆,接下来的拍卖我就不去了,现在这帮人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那些托儿也不用去联系了,省得闹出些不必要的风波。”许辰撇过头,对着恭敬的站在身后的穆春说道。

“好的,东家!”穆春恭敬的点头说道。

“另外,我估计这些人待会儿会拼着吐血把自家的宅院和城中的商铺抵押出来,你只要把他们立的字据拿到手就够了,过几日再去一一拜会他们,把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传达给他们就行了。”

“别看他们现在疯狂,等到回家后冷静下来,想通之后自然就会悔恨不已了!到时候咱们再去做一回救世主,还怕这些人不对咱们感恩戴德嘛!”许辰接着说道。

“如此一来,咱们的终极大计也可以开始准bèi

了!”陆浩随即兴奋地说道。

许辰却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的,小的这就去办!”说完,穆春对着二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陆浩回头看了看躬着身退出去的穆春,笑着对许辰说道:“这个穆春算是被大哥彻底驯服了啊!”

许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也不枉咱们在他面前演的这出戏,总算是能放心的用了。”

接下来的拍卖许辰没有参加,但得到了全部指示的穆春却依旧将其操持的有声有色,当然穆春更像是一个见证者,见证者台下这些人的疯狂,也见证着自家东主的不凡……

第一百五十章 序幕-绝处逢生

疯狂!彻底的疯狂!

“五十万贯!”这便是一块方圆不足二里的江边沙地的价格!

可是,要知dào

当初许辰拿到这绵延数十里的地根本没有花上一文钱!

“六十万贯!”

“八十万贯!”

……

在丧失了相互之间的信任之后,参加拍卖会的商人们此刻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本来,这些人都是万分精明的商贾,经营半生,什么难事没有见过?

只是这一回,在面对可能得到的巨大利润之时,众人的心绪本就有一丝不平静,再加上被许辰的反间计一挑拨,平时赖以生存的商帮、守望相助的同盟,在这一刻变的那么的面目可憎,当信任消失之时,心中的那一份坚持也就到了破碎的时候。

信念这种东西最为坚固,却又最为脆弱,而当一个坚持以久的信念刹那间破碎之时,哪怕是心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出现一个茫然的时期。

而许辰便是在将这些人的坚持击碎后,又将他们置于诱惑的面前,往昔的智慧在这一刻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这一帮聪明的商人终于还是被一个比他们还要聪明的商人所击败!

剩下的拍卖没有任何的悬念,一群已经失去理智的商人们,就像一群失去了一切的赌徒一般,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筹码下了下去。

剩下来的地皮,拍出去的价格越来越高,众人的现金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么高的一个价格了,很快,许辰事先言明的那个规则被人想起,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的一根稻草。

一座座宅院被卖出,一间间店铺被转让,商人们为了城外广场的那些地皮已经抛弃了所有!

其实,对于现如今来说,这样高的一个拍卖价格早已超出了城外那些地皮应有的价格,只是已经投入那么多心神的商人此刻已经不容许自己一无所获了!

当然,那被城外广场所吸引来的越来越多的游人此刻变成了这些人心中最后的痴念,只要游人越来越多,那么今日付出的高价,以后便能慢慢赚回来。

“再来一把!至少不会亏!”这便是这些人如今心中的想法,和赌场的赌徒又有什么分别?

疯狂的人继xù

的疯狂着,清醒的人却依旧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

此刻,这些商帮的几位首脑们便安静地坐在那里,愤nù

、嘲讽、失落等等,种种情绪充斥在他们心头,只是脸上却看不出分毫。

“报复!一定要报复!”这是在场这些商界大佬们心中不由自主的兴起的第一个念头,只是脑海中再浮现出那个一脸微笑的脸庞,以及传说中长山岛水匪的下场,这些没有多少武力的普通商贾们便熄了报仇的心思。

这也是他们这些普通商人们的悲哀!即使再有钱,他们依旧是低贱的商人!那些身怀绝技的江湖豪客们宁愿选择世家也不会来考lǜ

他们,而他们又何尝真的放心招一个高手伴随左右呢?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底蕴浅薄!他们只能相互联合在一起,运用明面上的手段才能堪堪和那些世家大族争斗一二,即使如此,也是胜多败少!

如此一来,这样的团体在失去了相互之间的信任后,片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许辰的每一步都光明正大的击在了他们最为薄弱的地方,这样的一个对手,你让他们又如何兴的起报仇的信念呢?

当最后一块地皮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被拍走时,这场拍卖会终于结束了!

算算时辰,其实也不过半天多的时间,可是在场的众人却仿佛将自己的一生都融入了进去。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恨!所有的人仿佛已经将自己一生的情绪都宣泄在刚才的拍卖上了。

有的只是缓缓驶离秋水阁的牛车,只有车前的那头老牛,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迈着步子。

激情会消退,可是噩梦却仿佛才刚刚开始!

回去之后的商人只是随便的算了一笔账,便轻易的得出了结论:“这一场本来平常的生意,在被对手利用之后,便将自己半生的积蓄全部夺了去,换来的只是那唯一一个对于未来的幻想和憧憬。”

大唐的商人们远比后世要来的守诺的多,在这样一个通信落后,一切全靠自身风评的年代,“信誉”便是一个商人的生命,加上《永徽律疏》中也载明商人一旦立了契约,便需毫无保留的执行,在道德与法律的双层约束下,没有一个商人会有毁诺的想法。

即使心中悲苦,也只能在家静静等着秋水阁的掌柜上门来与之交接,至于说出去与朋友们商谈……已经撕破脸的他们又有何面目去见彼此呢?

只是,数天之后,当穆春带着一叠新的契约来到这些商人们府上的时候,那些本已绝望的商人们竟又再一次活了过来!

手捧着那一叠纸张,感激、兴奋、还有那一丝狂喜!

如此丰富的表情,穆春这些天已经看了许多次了!

“王东家,不知我们东家这一份提议,您意下如何?”穆春放下茶盏对着当日那个王姓中年,笑道。

这个“王胖子”前几日脸上受的重创还未愈合,如今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将他的左眼也包裹了进去。

如今,王姓中年用他那只仅剩的右眼瞪着穆春,双手紧紧抓住那叠纸,颤抖的问着穆春,道:“穆……穆掌柜……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呵呵,难不成王掌柜以为我穆某人今日前来是为了专程羞怒阁下吗?”穆春冷笑道,端坐在那里的身型竟也隐隐有了几分威势。

“不不不,我没这意思!只是……只是……”王姓中年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不适应对吧?”穆春转瞬间竟有在脸上换上了一副亲切和蔼的笑容,用他从东家那里学来的一句话,说道。

“额,对对对!穆掌柜说得对!”没有经lì

过王姓中年的无助,便不能理解他此时的激动。

“王胖子”小时候其实很瘦,特别瘦!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他身子骨瘦,干不了重活,父母也不想白白养这么一张吃饭的嘴,便早早将他送到了酒楼当伙计,与其说送,不如说是卖,一份雇佣契约签的是死契,从那时起酒楼便是他的家了!

后来,为了生存,他学会了八面玲珑,也偷学会了大厨的那一门手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会窜进厨房,摸出一根萝卜放在嘴里嚼着,然后用大厨剩下的边角料,仔细地回忆白天的场景,一点点的尝试着。

再后来,他便取代了那个大厨,王瘦子也慢慢变成了王胖子。

最后,王胖子娶了那个酒楼老板的女儿,自己当了老板,接着便靠自己的双手将酒楼开满了豫章城。

只是这一次的疯狂几乎将他半身的努力全部消耗干净,正当他准bèi

靠着广场上的那块地从头再来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夺走了他一切的许辰却竟然又将他的东西还了回来,虽然他要走了一个名分,但是这些东西却依旧切切实实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喜,能不患得患失呢?

“好了,王东家要是同意这份契约的话,那便签了吧!老穆我还有好几家要跑呢!”穆春站了起来,催促着说道。

“好好好,我马上签!”王胖子随手抓起书桌上的毛笔,连忙在那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生怕对方反悔的样子。

穆春见对方签字后,笑着点点头,收好那叠纸后,便又朝着下一家行去……

就在穆春到处走访这些商人的同时,许辰也去见了几个人。

第一位自然便是豫章太守王冼了!

毕竟当初这些荒地都是对方批给自己的,几乎相当于白送。

如今自己却将这些地卖出了几百万贯的天价,这要是不去和王冼分说一番,恐怕王冼晚上做梦都要后悔的直骂许辰奸诈了!

剩下的计划毕竟还有用得着王冼的地方,再者说,懂得分享利益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为此,许辰也必须往王府走一趟。

门子都是熟人了,也没有通报便直接将许辰领了进去。

王冼此刻正在书房,手持画笔安静的作画,许辰来的时候正遇上王冼画到关键之处,门子退下后,许辰便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王冼才收了笔,抓起一旁架子上的湿巾敷了下脸,这才笑着对许辰说道:“怎么?贤侄此来又想要哪块荒地了?”

“你这老小子果然装不下去了!”许辰动了动已经站麻的双腿,腹诽道。

只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谦逊的说道:“在下这次来呢其实是前几日偶然得了一副王右军的书帖,小子才疏学浅也无法判断,便想着来请大人鉴别一二。”

许辰没有回应王冼的调侃,直接就将手上的杀手锏扔了出去,这副书帖可是他花了八十万贯在一家书画店买来的,那是对方留着传家的宝贝,本来是万万不肯卖的!

只是,许辰最近有点忙,也没心思跟他谈价钱,直接丢出五十万贯的天价,砸的对方一阵语塞。

然后在对方又准bèi

开口的时候,又加了十万贯,如此三次下来,终于还是对方的防线最先崩溃了!

于是,进门不过一刻钟的许辰,连茶水也没喝上一口,怀里揣了一个木盒便出了书画店的大门,之后就往王冼这里赶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序幕-老怀欣慰

【唉……想要写的搞笑,热血一点,怎么就那么难啊!!!…….求月票!求订阅!求一切啊!!!】

“谁?你说……谁的帖子?”王冼半坐下去的身子立马又直了起来,激动之下,手一哆嗦,刚刚拿起的茶盏便倒在了桌上,那副才作好的画顷刻间便花了。

“王右军的字!”许辰笑眯眯的看着王冼,有些促狭的说道。

王冼此刻可没时间去在乎自家的失态,愣愣的看着许辰,傻傻的问道:“王右军?谁是王右军?”

许辰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惊奇地看着王冼,斟酌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羲之!大人您本家啊!”

“哦……原来是这个王右军啊!”王冼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刚准bèi

再坐下去,随即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立马绕过书桌,冲到许辰面前,抓着许辰的手连忙问道:“在哪?在哪呢?”

许辰瞪着眼直勾勾的看了看书桌到自己的距离,再看了看王冼那虽算不上肥胖却依旧发福的身形,这速度……这家伙会瞬移吗?

许辰迷茫的看着王冼,直到手臂被捏的生痛,这才回过神来。

“在哪呢?”

王冼的叫声将许辰从惊讶中唤了回来,随即便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心中却依旧心悸不已:“妈的!还以为又来了个秃驴呢……”

“哦,在这!东西在这呢!”回过神来的许辰连忙将怀里揣着的锦盒取了出来,递给了王冼。

王冼哆哆嗦嗦的接过后,慢吞吞的走回到书桌旁。

这一回,仔细观察了一番王冼蹒跚的步伐的许辰,这才放下心来:“这该死的老小子,没事激动个啥?差点把老子吓死!”

王冼此刻才没有时间去理会许辰的腹诽,这一刻在他的眼里,便只有手中的锦盒了!

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取出里面一张虽然保养的很好,但依旧有些泛黄的纸,王冼如同一个朝圣者般,仔仔细细的查看着书帖上的每一个字。

王羲之的名头自然不是盖的!而自幼喜好书画的王冼对于自己这个本家的书帖自然是推崇备至,只是无奈,王右军的书帖传世极少,就算有也大多被世家豪门或者书香门第收藏起来做了传家之宝,不到家道中落是不可能拿出来变卖的,所以,即使以王冼太原王氏长子的身份想要弄到这样一张书帖,也只能看老天爷的面子了!

“不错!不错!哈哈,果真是王右军的字!”王冼对这王羲之的书帖研究颇深,虽然无缘拥有一张书帖,但是以他的身份,找那些珍藏了书帖的世家前去观赏一番,这种事还是干过好多回的。

一来二去的,一双招子也算历练出来了!毕竟鉴赏这行当,靠的大部分都是经验,那些古玩店的老伙计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过几回真迹,靠的也大多是些口耳相传的经验,哪比得了王冼这实践历练出来的呢?

“咦?这书帖……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啊?”王冼刚刚陷入了痴迷当中,如今缓过一些神来,便发觉手中的书帖有些眼熟,遂出声问道:“这不是‘古轩斋’的那幅吗?”

“没错!大人当真好眼力!这才看不到片刻钟就能看出他的出处,实在是高啊!”许辰立kè

一个马屁送了上去,只是那表情,实在有些欠揍!

“少在这扯犊子!这上面写的东西,老子八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老古家这张帖子,老夫看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能不熟吗?”果然,王冼被这赤裸裸的马屁拍的有些上火,一时间竟用上了脏话,随后察觉过来,这才改了口。

许辰被骂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站在那讪讪的笑了笑。

“说吧!这帖子怎么来的?是偷的还是抢的?”王冼随即便眯着眼看着许辰说道。

这张帖子,两年前他便知dào

了!这两年为了这张帖子他不知dào

花了多少心思,只是那古老板一直不肯松口,出多少钱都不卖!

这些王冼也理解,要是换了他,他也不会卖的!只是身为礼仪之家传人,王冼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并没有依仗自己的权势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隔三差五的便去那“古轩斋”逛一逛,每次也就最多看看,过过眼瘾罢了!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古老板也不是一般的人,身后关系错综复杂,王冼初来乍到的,又被人架空了,哪怕想用强的,也是有心无力啊!

所以对于这块香喷喷的肉,王冼可谓朝思暮想,却又无可奈何啊!

“大人,瞧您说的!小子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去偷去抢呢?”许辰立马露出一副“六月飞雪”的架势来,囔囔道。

王冼这会儿也从那股子激动劲里缓了过来,知dào

刚才是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也不好认错不是?于是赶忙转开了话题。

“你买这个花了多少?”王冼随后问道。

许辰笑了笑,伸出手,比划了个“八”字!

“八万贯?你居然花了八万贯!”王冼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许辰那手势是“八千贯”的意思,笑话!你拿八千贯去给我换一副王羲之的书帖来,脑袋被门夹了吧!

王冼一下子便被刺激到了,要知dào

他一年的俸禄也就几千贯而已,这可是他十几年的俸禄啊!

当然了,他身为太原王氏族人,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进项,那也撑不起他世家豪门的面子不是?只是他王冼好歹是家里长子,家主又是自己弟弟,老是开口要钱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除了每年家中送来的补贴之外,王冼是不会主动往家里要钱的,而要想拿到王羲之的书帖,这么大的一项开销他也没脸往家里报,所以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大……大人!不是八万!是八十万!八十万贯!”许辰稍稍低了点头,再次伸出手,比划了下手势,认真的强调道。

“你说什么?八十万贯?”王冼这一回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便站了起来。

眼看他又要瞬移了,许辰赶忙身体稍稍下倾,举起双手,曲臂护脸,做好迎接的准bèi

,可不能让他给撞翻喽!

只是好像王冼刚才法力用尽一般,这一回他只是双手撑着书桌,两眼瞪着许辰,看见许辰那有些好笑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只是强忍住了,再次出声问道:“你刚才说,你花了八十万贯买这书帖?”

许辰听见问话,脑袋向右移了点,透过面前的双臂,看了看王冼,眼见对方依旧在站在原地,这才笑了笑,恢复原状,对着王冼说道:“对啊!就是花了八十万贯!不然那古老板还不肯卖呢!”

书画古玩这东西价值波动很大,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全看买卖双方的决心。

要说王羲之的书帖,出名一点的,如《兰亭集序》贴,那真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别说八十万贯了,就是八百万贯人也不换,因为能拥有这东西的不是枭雄就是皇帝,人不在乎这点钱!

可是,像一些平常一些的书帖,只要流通出来,虽然也是应者云集,可好歹也是有个价位的!

大致便在十几万贯到几十万贯不等,毕竟再有钱的人也得估量下价值不是?再者说,这东西虽然贵,可是买家和卖家的数量差不多都很少,有心的没钱,有钱的也只是为图个书香气,想着留着传家,而那些世家大族也用不着用这个来彰显文化底蕴,所以便只剩下一些向王冼这般有钱又痴迷的人,是这种东西的忠实主顾,可是这种人,虽有钱可也有个底限不是?

而“古轩斋”的这张,虽然也小有名气,但却不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那种,在王铣看来十万贯左右便是差不多的市价了,可是许辰竟然说花了八十万贯,你让他如何不惊?

当然了,其实也正因为许辰这种势在必得的气势震慑住了古老板,不然那顶住了太守压力的古老板是不可能将东西轻易卖出的,更别提卖得这么快了!

“呵呵,八十万贯!贤侄真是好霸气啊!”王冼这下又冷静了,笑呵呵的说道。

许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大人言重了!算不得什么的!”

听着许辰的一点也不谦虚的话语,王冼摇了摇头,随后便笑着问道:“看来你这回赚了不少嘛!”

“以前老是听徐兄说,他的这个大弟子很会赚钱,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响嘛!”

许辰的拍卖会闹了那么大动静,身为太守的王冼怎么可能不知dào

?这也是刚才他故yì

晾着许辰的缘故,毕竟任谁知dào

了自己被人当抢使了,心里总会不痛快的。

只是,虽然他知dào

许辰赚了钱,但这具体数额,他还不甚了了,谁让那些参加了拍卖的商人们这几天一个个都跟失了魂似的,尽躲在家里伤感了,于是直到现在,许辰到底这回赚了多少,外人依旧不得而知。

“说吧!这回,赚了多少啊?”王冼略微带着笑意问道。

王冼这回还是有些欣慰的,毕竟在他想来,这家伙竟然肯花八十万来行贿,还是很看中他这个老人家的嘛!

不然,又怎么可能花上近一半的收益来给他送礼呢?

你说,是不是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序幕-风波平

【辛苦多日,终于将序幕拉开了!接下来将是精彩纷呈的大戏!马上就要开锣了!来点票票支持下吧!】

许辰听见这话,再一次小心的看了看王冼的神色,然后思虑了许久,最后在王冼有些不耐的时候,最终还是决定讲实话,毕竟这事一查就能知晓,拍卖会上那都是报了价的,做下简单的算术就能得出来了。

要是现在说了假话,今天这礼可就白送了啊!

于是,许辰便用一种尽量不会引起王冼震惊的语气,慢条斯理,又略带随意的说道:“额……其实也不多,也就……几百万贯了!”

“几百万贯是多少?一百多万还是八百多万啊?”王冼促狭的说道,在他心中,当然是前面这个数字了!后面那个不过是刚才许辰那个手势太惹眼,于是便随口报的。

但是,世间的事便总是那么的巧!

许辰一听,立马抬起头来,再次伸出大拇指,语调也不再如同蚊子般细微,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对着王冼大拍马屁道:“厉害!大人果真厉害啊!”

“一下便猜中了!小子这回承蒙大人照顾,不多不少,小赚八百来万!”

这一回,王冼手上没有茶盏,口中也没有茶水,倒是给自己剩下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来。

“多……多……多少?”王冼这句话是花费了好大力qì

才从唇齿间冒出来的。

“八……八百多万,贯!”王冼这一副要死的模样把许辰的声调再一次的打落了下去。

只是这一回王冼听得仔细,许辰的声音还是准确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八百万贯!八百万贯啊!八百万……”王冼这一句话重复了好多遍,犹如魔怔一般。

如果说许辰只赚了一百多万贯,他也不会如此惊愕,毕竟上会拍卖会许辰也赚了将近这么多,这一回再多几十万他也能理解,毕竟他也是世家出身,以前也操持过家务,知dào

像他们这样的千年世家,家中资财没有上千万也有几百万,许辰他利用一些手段在这么一堆世家手中赚取一些铜钱也没什么,相反还会认为许辰有手段、有智慧。

可是,这可是八百万贯啊!他们世家有这么多钱,那都是数百年上千年的积累,可是他许辰……这分明就是抢钱嘛!

王冼不知dào

的是,许辰其实他这就是抢钱!而且还是明抢!只不过被抢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罢了!

他更不知dào

的是,这一切仅仅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如今被许辰搞得疯狂的不过是几个商贾,而在以后的日子,为之疯狂的将会是他们这些世家,甚至是……整个天下!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许辰还正在头疼怎样搞定眼前这个犯了魔怔的王太守呢!

王冼一直在那絮叨着,许辰无奈,只能低着头安静的在那等着,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等待家长的处罚。

“八百万贯啊!你可知dào

这豫章郡一年的赋税是多少?这江南西道的税赋又是多少?这整个大唐每年的赋税才多少?”王冼终于不再学“祥林嫂”了,而是拔高了声调,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说实话,这三个问题许辰都知dào

,而且还都是今年的最新数据,都是从老师那里得来的,只是现如今这种情形,许辰哪里还敢撩拨王冼那脆弱的神经,只好摇头不语,装出一副懵懂未知的模样来。

果然,在看了许辰这副可怜模样之后,王冼深深地叹了口气,遂无力的说道:“罢了!罢了!你走吧!”

“还有这书帖……”王冼本来心神疲惫之下,想要说出让许辰将书帖带回去的话,可是心中却又涌出强烈的不舍,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许辰见状,哪里还不知dào

王冼这是正在天人交战呢!哪还敢在此旧留,这次来本就是为的送礼的,这要是礼物被退回去,他许辰哪里放心的下来!

于是,得了王冼送客的口令,许辰连忙拱手拜别,道了一声“小子告辞!”,便飞也似的跑出了太守府。

正在纠结的王冼眼见如此情形,只好又深深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心中那想要归还书帖的想法便渐渐淡了下去。

出了门的许辰,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今天来王冼府上一行,看似是来送礼的,没什么危险,可是许辰需yào

花费的心思哪里比之前的拍卖会少了?

可以这么说,之前的拍卖会只不过是把钱拿到手了,可是想要把这些钱安安稳稳的守住并消化掉,可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最大的危险便是这个十分欣赏他的“太守大伯”!

当初许辰可是挟着平定长山岛之功向王冼要的这些荒地,当初这些荒地的确一文不值,可是那毕竟是公家的地,许辰这样近乎白拿的行为已经算是坏了规矩,要是这些地一直都是毫无价值的荒地,那么在太守的承诺下,官府的人也不会说什么,而王冼身为一郡太守,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这些没用的地皮,送了也就送了,这样的事太小!就算被人捅了出去也无伤大雅,更别说有御史会抓住这个给王冼下眼药了!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些地不值钱,没有利益纠葛,自然就不会引来矛盾!

可是,在许辰这么一番“产业地产”的操作下,这些荒地已经不再是毫无价值的了,而是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

如此一来,当初几乎白送的王冼和那些官府的官吏们,心里便会腻味了!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这种事许辰在书上见得多了,所以从一开始,许辰便想好了要如何来安抚这群公家的人。

当初那是没钱,既无钱买地也无钱打点,可是如今不同了,许辰虽然是靠着超前的思维正大光明赚的钱,可是在这些吃不到葡萄的人眼中,许辰这钱就是白捡的!还都是白捡他们的!

所以,“利益均沾”在所难免!

这也是许辰今天上赶着跑来送礼的原因了!不仅要送礼,还要让王冼坦然的接受他许辰大赚了一笔的事实,所以今天便不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更加别提颐指气使了!

于是乎,许辰只好再一次发挥他的演技,卖了一次萌,装了一回活宝。

如今,王冼虽说算不上坦然接受,但是好歹还是收下了礼物,那么他这一关便算是过去了,剩下的便是这府衙中的官吏们了!

许辰此刻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沉稳的模样,坐在马车内思考着,帘子外面是两个随行的少年。

“府衙人很多!不能谁都送!谁都送那就等于谁都没送!没有区别的话谁又会多关照我呢?”送礼也是一门深刻的学问,此刻许辰正在马车上思索着。

所幸,许辰混了这么久,这些小事很快便想好了处理的办法,小事虽小,可是每一个失败者几乎都是从小节之处开始灭亡之路的,这一点许辰十分注意!

许辰回家之后,便找来陆浩,陆浩因为之前自家父亲的事,对豫章城的官场有过一些认识,到了后来在老师徐番那里又得到了更深入的了解,于是两兄弟一起,商议了一个时辰,终于将一份“分赃计划”给做了出来。

除了太守王冼外,别驾、司马,还有府衙中主官土地的官员都分得了不少好处,然后便是管理土地、河流的部门,但凡能和城外广场沾边的官吏或多或少都分润了不少的好处,至于那些没有关联的官吏,哪怕官再高,许辰也没给一分钱,这就是送礼的学问!利益均沾不等于普度众生,该得的,能得到的,一个也不能少,而那些权力不沾边的人也绝不能在这上面分给他们,乱了规矩是小,要是让这些应得好处的人心生嫌隙,那这礼就真是白送了!

于是,二人商议完后,便亲自去给那些品级高的官员送礼去了,自然不会是铜钱!都是投其所好,价值大却又不好估价的东西,送这东西,安全嘛!

直到两天后,分赃计划才得以全部实施完,而这个时候,许辰的那场拍卖会也传将开了,关于许辰在这一次倒卖土地的生意中赚得天价的消息也传遍了豫章城。

只是那些得了好处的人自然不会出来乱说话,而那些眼红的人,品级高的人知dào

许辰的能量,只是羡慕嫉妒,却不敢乱来,而那些品级低的官吏,自从知dào

许辰是如何剿灭长山岛的水匪之后,便早已绝了去给他找麻烦的心思了!

所以,在许辰的精心布置下,这么一场本该掀起轩然大波的拍卖会,终于还是在热闹了几天后渐渐淡出了市民的视线。

如此之下,许辰才放心展开接下来的计划。

而在此之前,许辰却去找了一个人,一个有些特殊的人!

梅云府门前,许辰让随行的少年上去敲门,送出拜帖后,便在门房等候。

一刻钟后,梅府中门大开,用的是迎接贵客的架势。

许辰等三个少年坦然走进去之后,大门再一次关闭。

之后的一个多时辰内,在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一切,除了当时已经在宅子里的人之外,没有一个外人知晓!

只是,从那之后,梅云,这个曾经在豫章城内叱咤风云的大商人,却在不久之后,成了许辰开的新店里的大掌柜!

一间大型杂货铺的掌柜!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场雪

在连番的忙碌中,短暂的十月转眼便过去了。

如今已是隆冬时节,屋子正中央处一个小火炉正安静的燃烧着,偶尔蹿出几缕青红色的火焰,火炉上端一个铁皮卷成的烟囱一直延伸到屋顶,许辰穿了一夏的布衫已经褪去,换上了新置办的裘衣,整个人也显得臃肿了不少。

许辰在屋内看了会儿书,心绪有些不宁,只好放下书本往屋外走去。

掀开厚厚的布帘子,冷风便直往脖颈里灌,紧了紧领口,许辰站在屋檐下环视着整个院子。

院子一角,还留在身旁的几个少年依旧没有放松平日的训liàn

,在这寒冬里打着赤膊,重复着那些单调的练体动作,一个个的身上正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

许辰看着兄弟们,嘴角爬上一丝欣慰的笑容,只是片刻后仿佛又想起些什么,双眼有些迷离的望向远处的天空。

天上的云层很厚,厚的将阳光遮盖的严严实实,明明快到正午的时辰,却像黑夜来临前那般昏暗。

“看样子,快要下雪了!”身后想起一个声音,是陆浩来了。

“是啊!也不知dào

他们几个今天能不能赶回来,要是雪一落下,怕是又要耽误好几日了!”许辰带着一丝焦虑说道。

“两天前传来的消息,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到了!”

“但愿吧……”

两个少年此刻一同望着远处,一股浓浓的思念正伴着风传向那些正在旅途中跋涉的少年们。

只是这种感伤的氛围很快就被一道清脆声音打破了。

“辰哥哥,你看滢滢穿这件皮袄好kàn

吗?”

一身白色皮袄的陆滢迈着欢快的步子向二人小跑而来。

“滢滢,你慢点!当心别摔着了!”陆浩见状连忙向前两步,迎了上去、

只是,陆滢却绕过了他,径直向着许辰跑来,在许辰面前站定后,用小手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后,接着对着许辰问道:“辰哥哥,滢滢穿这件皮袄好kàn

吗?”

说着还转了个圈,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期翼的望着许辰。

许辰笑了笑,蹲下身来,伸手抚平了陆滢额头边的几缕乱发,遂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好kàn

!当然好kàn

了!”

“我买的衣服当然好kàn

了!”许辰心中有些好笑道。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拼搏,如今少年们的日子早就远离了饥寒,像这冬日的皮衣,去年的少年们是决计不敢想的,但是如今这些东西也不过是自家店里送来的一些日常用物罢了!

前几天,天气转凉的时候,许辰便领着陆滢以及林晋的小孙女林雪一同前去逛了趟集市,这件白色的皮袄便是那时候买下的,用的是一整块白狐的皮,当初老板的打算自然是想着将其做成一块围脖,只是后来出了点岔子,只好给改成了小孩的衣服,想着也能卖给一些豪门子弟。

只是,看那老板当时的样子似乎还有些难言之隐。

许辰却也懒得去管其他,看着上眼,滢滢也喜欢,便将其买了下来,如今穿上一看,果真如同一个白色的精灵般,俏丽可爱。

“真的吗?辰哥哥,真的好kàn

吗?”小女孩依旧拉着许辰的手,不停的求证道,只是看那双眼中闪过的狡黠却仿佛只是想听他的“辰哥哥”多夸她几句“好kàn

”罢了。

对于这样的要求,许辰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刮了下小女孩的琼鼻,随后便笑着说道:“当然好kàn

了!咱们家滢滢最好kàn

了!”

听到这几句话的小女孩,心中美滋滋的,又欢快的在许辰身旁跑跳着,后来看见穿着一身红皮袄的林雪站在角门处,便飞也似的跑了过去,随后也不知在一起说了什么,两个小女孩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闹的一直在后面看着的陆浩头痛不已,生怕她妹妹会一时不注意摔上一跤。

只是看见妹妹这般高兴,做哥哥的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摇头。

“大哥,滢滢这些天开心了很多!”陆浩感激的看着许辰,说道。

“开心才好嘛!这才是她这个年级该有的样子!”许辰笑着说道。

回想起当日陆滢将自己的簪子拿出来给他们当掉当经费的场景,许辰就一阵心酸,小小的年纪,家逢剧变,巨大的压力竟让这个小女孩变的那样的成熟,一种让人心痛的成熟!还好,现在这个小女孩又像是一个小女孩了!

“大哥,二哥,回来了!三哥他们回来了!”

二人尚在为陆滢的变化感到高兴的时候,院子的大门口突然蹿进一个少年,一进来就大声的囔囔了起来。

二人一听,立马快步迎了上去,拉住那报信的少年问道:“人呢?在哪呢?”

“已经进城了!马上就到了!”那少年连忙气喘吁吁的说道。

“好啊!总算是回来了!”

“走!我们去迎一下!”

说完,二人便朝院门走去,才一出门,便看见大街上走来十几个少年,领头的正是周康和铁牛。

“大哥、二哥!我们回来了!”

“好啊!回来就好!”

“走!我们回家!”说完,许辰便拉着他们往院子走去。

……

片刻之后,小院的客厅内,几张大圆桌上各自摆着一口大的铜锅,正往外冒着浓浓的水汽,旁边摆满了洗净的菜蔬和一盘盘切好的肉片。

这年代也有火锅子,只是没有许辰倒腾出来的样式繁多罢了!自从吃了大哥的第一顿火锅后,少年们便爱上了这样吃食,再者说,在这样的日子里,也只有火锅才能把这久别重逢的热闹劲吃出来!

平时家里的酒许辰都是限量给的,毕竟是高度酒,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许辰也不敢让他们多喝,只是今日却没有再限制了。

一坛一坛的酒灌下去,片刻之后客厅里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哄闹声。

主桌上,铁牛和周康正在向大哥述说着这次外出的见闻。

扬州和益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地,除去赶路的时间少年们虽然只待了十几天,却依旧有说不完的趣事。

许辰只是含笑的听着。

“大哥,你说的那黑人……那可真黑啊!比黑炭头还黑!还有那些番邦人,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头发……红的、黄的…….各种各样的,还有那眼睛也跟咱们不一样,都带…….颜色的!”铁牛看样子是有些醉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的。

虽然海外的一些事,许辰平时都和他们讲过,只是耳闻总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惊。

“老四,你们怎么一块回来了?”许辰眼见铁牛带了醉意,便只好对着周康问道。

“哦,是这样的,三哥昨晚就到了长山岛,在岛上把货卸了下来,住了一晚后,正好遇上了今早赶到的我,于是咱们便一块回来了。”

周康可能天生新陈代谢快一些,自打喝上这烧酒以来,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只要控zhì

好节奏,几乎便是千杯不醉了!

“还有就是按照大哥的吩咐这一回咱们只回来了一半的人,郑泰还留在扬州,柴大哥和刘进也留在益州,都在忙着货栈的事。”

“至于彭大当家,在忙完了沿途站点的事后,此刻也已经赶赴长安了!”

周康说完之后便看着大哥,大哥的计划他自然全部知dào

,在彭泽把沿途的站点搞好之后,铁牛便拿着许辰当日留下的亲笔书信找到了彭泽,向他介shào

了许辰要他办的事。

这时候,彭泽已经往长安去了,当然,用的名义依旧是要将货栈的网点延伸到长安,只是具体要办什么,除了许辰这几兄弟外,就连彭泽本人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许辰听完后点了点头。

“大哥,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开始了?”周康问道。

许辰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彭泽已经去了长安,想必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够他把事情办妥了!”

“至于我们,过年前这还剩一个多月,还有从发动到全面铺开,这差不多也要一个月,这两个多月依旧还是忙着咱们货栈还有大型超市的事!你们两个这些日子辛苦一下,来回往外跑,什么别干,运货就行!”

周康想了想,问道:“大哥这是要防着谁吗?”

许辰如今的吩咐和之前制定的计划有些出入,所以周康只好出声问了出来。

“没错!我们的计划刚开始本就不是由我们来主导的,我们不过是给这双方制造一个机会罢了!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可也因为他们太聪明了,我们在开始的时候必须万分小心,要是他们还没有打出真火来就发xiàn

了是我们在从中搞鬼的话,一个老师恐怕也保不住我们了!”许辰解释道。

“所以,我们刚开始必须看戏,让他们去斗,等到他们斗的不可开交,无暇分身的时候自然顾不上我们,而且这时候我们手上的筹码也多了起来,即使被发xiàn

了交战的双方也只会拉拢我们,这样一来,我们才能踏踏实实的把钱赚了!”陆浩随后接着许辰的话题说道。

“所以,大哥开这个超市就是为了迷惑他们?”周康问道。

“没错!”

“不止这些!这些遍布全城的超市很有可能会成为我们最后的底牌!”许辰幽幽的说道。

屋子外面,雪花终于穿透厚重的云层,向着大地飘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钓鱼(一)

就在铁牛和周康回来之后的次日,许辰准bèi

多时的大型杂货铺子,终于开张了!

当日许辰让穆春前去给那些在拍卖会上把宅院和店铺出质的商人们送去的契约上说的便是这杂货铺子的事。

上面言明,许辰以开杂货店为由只需租用他们的店铺和宅院五年,五年之后,原物归还。同时因为大型杂货铺所需的商品种类繁多,许辰一时间也难以疏通那么多的进货渠道,所以便要他们利用自己的进货渠道无偿为许辰提供一些商品,期限也是五年。

如此一来,商人们在算过一笔账后,纷纷觉得这个契约值得签!毕竟和这些商铺还有宅院相必,那五年里提供的货物虽然也所费不小,但是算下来他们还是占了便宜的!

商人们不是没想过许辰为什么要和他们签这样亏本的契约,只是在被许辰搞得疯狂之后,在绝望中又抓住了一线生机,这些商人已经没了去探索许辰意图的心思了。

大型杂货铺其实就是许辰仿造后世超市做出来的一个商店,一个什么都卖的商店!

当然,因为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探测器,许辰是不敢让客人们直接接触商品的,虽然他不在乎这杂货铺的收益,但是做戏还是要做真的,不然谁会相信呢?

所以,这个杂货铺说是超市,其实更像后世村镇内的大商店,柜台够大,货物全部放在货架或者是橱窗内,至于顾客众多,那也不过是多顾几个伙计罢了!

许辰这一回的杂货铺其实是十几间一起开张,这还只是第一批,后续还会有好几批,挑的地方也不是那些繁华地段,而是一些人口密集的居民区,甚至是一些贫困百姓的聚居所在。

这样的消费群体,自然不可能将价格定得很高,所以许辰基本上可以说是在薄利经营。

“开这种铺子恐怕赚不了钱吧?”被许辰邀请来的徐番,或者说是因为许辰翘课主动找上门来的徐番,看了看杂货铺周边的环境对着许辰说道。

他可是知dào

自家徒弟赚钱的本事的,前些日子的那场拍卖会,王冼一得到准信之后便跑到他家去和他说了一遍,当他知dào

自己这个徒弟竟然短短一个月内就把一片毫不值钱的荒地变成了风水宝地,竟然一次性赚到了大唐一年的赋税,这……这哪是赚钱嘛!分明就是抢钱!工部的制币局造钱也没这么快!

所以,现在看见许辰竟然耗费这么大动作来开这个基本上赚不了三两个子的杂货铺子,徐番一时间便疑惑了!

“怎么会呢?老师啊!您可别小看这些针头线脑的,赚的是少了点,可是架不住量大啊!薄利多销嘛!再说了,我这只是先把店铺开好,后续还会有别的运作的,也不是只有这些居民区的,还有那些大街上的旺铺嘛!那些店里也可以卖一些奇珍异宝啥的,这不就赚回来了嘛!”

“咱们在这种地方开店,不图赚多少钱,关键是要把店铺的名气的传出去!杂货店靠的是什么啊?那就是一个‘全’字!东西越多,种类越全,人家才会来光顾你不是?”

“等到这名气传扬开了,给人一种只要买东西来咱们店里就一定能找到的念头,那还愁赚不到钱嘛!”

许辰十分耐心的给徐番解释道,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的给他将一些具体的例子,那架势,徐番从来就没看他这么起劲过!

徐番看着面前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诉着的大徒弟,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脑中早已思索开来:“这小子不对劲!按他这么说的,这铺子的确也能赚钱,只是先期投入大了一些,但是却是个长远的买卖,倒也符合这小子一贯放长线钓大鱼的性子。”

徐番不是一个书呆子,这些经世之道他都有很深的造诣,所以许辰说着这些他都能懂,想了片刻后也觉得许辰的注意不错,只是看着这家伙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徐番总有一种他又要坑人的感觉!

这是多次经lì

给他带来的条件反射,没有理由,就是有这种感觉!

而当徐番正听着许辰的讲诉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举目四顾,竟然发xiàn

他们身旁那个掌柜的貌似在算着帐,其实身子却一直往这边倾斜,而且每当许辰说到一些具体的东西时候,这个掌柜的拨算盘的手便会慢上一些,甚至有一次在许辰说到一些新奇的东西的时候,这个掌柜的竟然微微皱了皱眉头。

许辰正好背对着这个掌柜的,自然看不见他的异常,但是徐番何许人也?以前干的就是给人挑刺的御史工作,对方这些细微动作绝逃不掉他的眼睛。

然后,徐番再次看了看那个掌柜的,再看了看依旧滔滔不绝的许辰,一瞬间一个念头便涌上了他的心头:“这小子果然又要坑人!这些话压根就不是对我说的!”

徐番的感觉还是很准的!因为那个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梅云!

当日,许辰前去拜访梅云后,在梅府待了一个多时辰,随后便把梅云给招来做了一个杂货铺的大掌柜,这一件事曾让许多人不解,想他梅云好歹也是一个商界大亨,而且上一回的拍卖会几乎没有损失,只是手下的那帮人散了而已,但以他尚有的家财,是绝不可能屈尊来做一个掌柜的!

可是,他却依旧来了!

杂货铺的开业很热闹,毕竟面向的是普通百姓,虽然没有那些达官贵人捧场,但是架不住百姓的热情,所以虽然今日的销量不多,但是城中的每家店都是一副人满为患的样子,至少人气是够了!

傍晚,杂货铺打烊之后,梅云收拾好了账薄,上了门口梅老为其准bèi

好的牛车,走上了回家的路,杂货铺离家不远,不一会儿,牛车便驶进了梅府的大门,大门一关,便没了丝毫的动静,直到第二天一早,梅云再次在家门口踏上牛车。

“大哥,梅云那老家伙果然不老实!”

许辰的书房,几个兄弟们都在,一身黑衣的郝鑫此刻正站在那汇报着。

“他是谁的人?”许辰问道。

“卢家!”郝鑫回答道。

“卢家……小狗子,你接着说!”许辰道。

“我跟了他一天,这老家伙真是太小心了!一天都没什么动静,也没跟任何人联系,打烊后回家,那牛车一路未停,我一直跟到了他们家门口才发xiàn

不对劲,那牛车里面散发出来的他的味道淡了!”郝鑫道。

“这是自然,这种重yào

的事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来联络呢?”陆浩插了一句道。

“那你又是怎么再找到他的?”许辰问道。

“嘿嘿!”郝鑫得yì

的笑了笑,说道:“大哥,你忘了我小狗子的鼻子可是真的比狗还灵的!那老家伙自以为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牛车上我就会闻不出来吗?只要离开了人体的体温,衣服上的味道和人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便一路找了回去,终于在一个巷子拐角的阴暗处看见了一个暗门,也不知dào

这老家伙是怎么从移动的车上跑下来的,估计是那辆牛车上有什么机关。”

“后来我就进了暗门随着暗道一直走,出了暗道后就正好来到了卢家的后门,在原地仔细地闻了片刻后才确定这个人是进了卢家的大院。”

郝鑫渐渐地将自己一路跟踪的过程讲了出来。

许辰听完后,点了点头,赞道:“不错!这回要记你一个大功!”

“真的吗?是什么功啊?”郝鑫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的,一听有奖励,立kè

便起了兴致。

“好了,小狗子,这论功行赏的事总要等把事情干完了吧?你先回去休息,哥哥们还要谈事情呢!”周康见状,笑着说道。

“哦……”郝鑫一听,低着头讪讪的走了。

“大哥,你当初是怎么发xiàn

这个梅云有问题的啊?”铁牛出声问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发xiàn

他有什么问题,只是从他的资料里很容易看出这个人背后有人,但具体是谁我还真不知dào

,只是他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我估计他身后的人在这两方人中来头恐怕也不小!”许辰回答道。

陆浩笑了笑,说道:“所以大哥才会特意去找这个梅云来做大掌柜的,为的就是将咱们的一些消息通过这个人放出去。”

“对!不管咱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个梅云也是聪明人,自然会做出一番判断,所以我就真话假话一起说,反正都是些不着边的话,让他给传回去,对方要是信了那就惨了,可要是不信嘛……那会更惨的!”说完后,许辰也笑了起来。

卢家,卢宗泰的书房。

梅云刚走,卢宗泰便忍不住对着弟弟卢宗保说道:“这个许辰他到底想干嘛?”

卢宗保沉思了许久,依旧不得其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dào

!梅云也不是咱们特意放出去的,是这家伙主动找上门来的,梅云他自己觉得前几天被他许辰摆了一道,所以就想着去找回来,这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所以我也就没说什么。”

“那这个许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卢宗泰皱眉问道。

“我不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但问题是这家伙开个杂货铺而已,为什么要特意用这种方法来通知咱们呢?”卢宗保其实一直疑惑的是这个问题。

“你是说他是故yì

说那些话给梅云听的?”卢宗泰惊讶的问道。

“当然了!那个许辰又不是笨蛋,没事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卢宗保笑道。

随后,这个念头便扎根在卢宗保的心头了!

要不怎么说越是聪明的人便越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钓鱼(二)

长安城,大通坊,位于长安城西南角,南边不远,隔着一坊之地便是安化门,西边则有一条永安渠贯穿整个大通坊,永安渠上来自天下各地的货船载着数之不尽的货物,赶往这天下最繁华的所在。

岸边是一个接一个的码头,码头上,纤夫和苦力们即使是在这风雪中也依旧在为生活忙碌着,壮汉们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麻布衣衫,衣衫上满是裂开的口子和暗红色的血迹,一双草鞋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被汉子们踩成了冰渣,和着水,让码头上的青石板路变得泥泞不堪,汉子们背上背着厚重的货物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水中穿行,这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你们这帮家伙都给大爷我麻利点!要是不能在水面结冻前把货搬上案,大爷我可一文钱都不会给的!”一个管家打扮的精瘦汉子此刻正站在岸边的茅棚内对着劳作的汉子们大声吆喝着。

只是风雪越来越大,水面上也早已飘起了一层薄薄的浮冰,照着汉子们现在的速度怕是难了!

一个身上披着裘衣戴着貂帽的青年正绕过搬货的苦力,快步走向码头上一家酒肆,掀开布帘便径直朝着二楼靠窗的座位走去。

“大当家,都打听清楚了!”青年俯下身子,悄声对着案几旁跪坐的一个中年大汉说道。

大汉闻言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以后别再叫我大当家了!”

“是!彭……彭掌柜!”青年似乎还不习惯这个称呼,说起来有些结巴。

彭泽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说吧!都查到些什么了?”

“回掌柜的话,咱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大通坊西北角的一座小院子里,这是他的一些资料。”青年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叠小纸片递给了彭泽。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最后一个旬假了,公子吩咐咱们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不能再等了,就这个人吧!”彭泽拿着纸片看了许久,最后决定道。

说完便将那叠纸片丢进了面前的火池,腥红的火焰一卷便将纸片全部化为灰烬。

做完这些,彭泽才直起身来,走下楼去,与伙计会完帐后便带着青年走出了酒肆。

大通坊很大,面积在整个长安诸坊中也能排的上号,只是地处偏远,又是码头遍布的水运之地,所以坊内除了几个贪图地皮便宜的商人来此兴建了几座豪宅外,其余的房子多是黄土夯成的土胚房,偶尔几座青砖碧瓦的宅院便算得上是坊中的富裕人家了。

因为坊中码头云集,赶路的旅客、来往的货商、仗剑的游侠还有那游学的士子,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这样的一个所在,在这锦绣繁华的长安城内自然算不得什么好的地方。

大通坊西北角落的一条小巷内,巷子深处有一座两进的小院,小院青砖碧瓦,院中也有些亭台假山,随意也种着一些常见的花草,清新的格局在这附近的建筑中倒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而在这大通坊内倒也能算得上是座不错的宅院,只是要是放到整个长安城里,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如今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小院内一个身着青绿色布袄,发髻上插着一个银簪子的妇人,正端着一个托盘从后院的厨房往前院走去。

风雪越来越大了,妇人一路上走的十分缓慢,一边要看着脚下以防摔倒,一边又要小心翼翼的看护着托盘上的饭菜。

“相公,早饭好了!来吃点吧!”妇人走进了屋子,将托盘放在案几上,对着榻上正在读书的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看上去四旬左右,消瘦的脸旁上挂着两颗凹进去的眼珠,鬓角发华,尖尖的下巴上蓄着三寸短须。听见妇人的喊声,中年人将手中的书放下,直起身向着这边走来。

“惠娘,别收拾了,一起吃吧!”中年人开口对着妇人说道。

妇人闻言,放下了手中已经折好的衣衫,走了过来。

望着妻子那劳作后带着红润的脸颊,中年人没由来的一阵心痛,别人家的贵妇人都是双手不沾阳春水,而自己的夫人却要操持这个家!

都是因为自己!长安大,居不易,光靠自己那点微薄的俸禄,几十年前倒也能算的上富裕,只是如今物价腾贵,早就不能维持一个官宦人家的体面开支了。

如今自家的小院内除了夫妇两人外就只剩下一个老迈的下人了,平常的家务只能由妻子操持起来。

中年人伸出手,一只手拉起妻子满是老茧的双手,另一只手拂平了妻子被风吹乱的发丝。

就这样,夫妇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妇人自然能体会到丈夫此时的心情,只是她早已习惯了家中的清贫,也从未埋怨过什么。

“相公,再不去吃饭,面片可就要凉了!”妇人开口冲谈了此刻的伤感。

“难为你了!”中年人将心中对妻子所有的爱和愧疚全部融入了这短短的一句话中。

妇人笑了笑,随即便弯腰为丈夫摆好了碗筷。

夫妇二人便在这房中吃起了早饭,虽只是一碗面片,吃的却是那么的安详,相濡以沫……

彭泽在那青年的指引下,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方才来到这幽深僻静的小巷。小巷偏僻但却谈不上寂静,巷子两旁都是商人们用来堆放货物的仓库,平时倒是挺安静的,只是一到进货出货的时段,吵杂的声音便能将屋顶都给掀翻。

只是如今河水已经开始结冰,商人们也早就将货物囤积进了仓库,这条小巷也算得到了难得的宁静。

“掌柜的,你说这个邹润好歹也是个从四品上的户部员外郎,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青年人惋惜的看看了脚上已经被雪渍浸的乌黑的新皮靴,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他要是混的好了,咱们也不会来找他了!”彭泽依旧大步朝前走去。

“可是这个邹润身为户部员外郎,天下的钱粮都要在他手中过一遍,可是他却洁身自好,从不贪墨一分一毫,这样一个人我们要怎样去说服他呢?”青年人跟在后面,开口问道。

“贪官有贪官的弱点,清官也有清官的嗜好,贪官贪钱,清官贪得是名,我们这回给他送去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倒要看他,接还是不接?”彭泽淡淡的说道。

“那他要是不接呢?”青年絮叨道。

彭泽闻言站住了身,转过头来看着青年,说道:“他要是不接,公子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青年人被彭泽的目光压迫的低下了头,知dào

自己这是多嘴了,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发。

彭泽看了看这个以前的亲随,无奈地摇了摇头,低沉的说道:“阿宝啊,你要记住!我们现在已经是公子的人了,以后一辈子都是!”

名叫阿宝的青年听见这话后,心中一震,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能明白就好!好了,我们走吧!”彭泽见状转身继xù

朝前走去。

阿宝连忙跟上。

“老人家,劳烦问一下,户部员外郎邹润邹大人是住在这吗?”彭泽来到小院门前,敲了敲门,对着引出来的老者说道。

“你找我家大人有何事?”老者将颤颤巍巍的手搭在了门框上,对着门外的访客问道。

“在下彭泽,乃是扬州的客商,此来京城本为贩些海货来卖,不想前几日被户部的大人将某家那批货物查封了,十几日来,跑了多个衙门也不得其所,这回听说邹大人乃是我们扬州的老乡,所以便冒昧前来,望老人家能通报一声,在下感激不尽!”说完,彭泽对着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者转动他那浑浊的双眼盯着彭泽看了许久,这才出声道:“唉……你先在这等着吧!老朽替你去向老爷通禀一声,至于是否见你,就得看老爷意思了!”

“多谢老人家!”彭泽再一次大礼相拜。

老者拄着一根槐木拐杖,步履蹒跚的向着主屋走去。

“老爷,外面有个自称彭泽的扬州客商想进府拜会老爷!”老者进屋之后,便将彭泽的话转告了一遍。

邹润听完后,皱了皱眉头,依着他的性子,这种人他是不愿见的,平常有这种上门请托的人也是一概闭门不见,这个老者也知dào

主人的心思,平时也压根不会为这些人通报,只是听彭泽用老家的方言说了一遍,老人家心中那份思乡的情绪便被勾了出来,加上彭泽恭敬有礼的模样,老人家便破例为之通报了一声,如今看来,老爷果然还是不愿见啊!

邹润正准bèi

开口拒绝,此时坐在身旁的妻子却忽然出声说道:“相公,既然是老乡,那便抽空见一面吧!就算不做什么,也为这老乡指条路出来,毕竟是大家都是扬州走出来的。”

邹润看了看妻子,平时妻子是不会过问自己的公事的,今日想必也是听见老乡来访,估计可能是妻子想了解些老家的事吧!

这样想着,邹润自然不会再去拒绝,笑着点了点头,对着老者说道:“那就请他们去客厅等我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钓鱼(三)

“事情便是如此了!”彭泽二人进了邹府的客厅后,便将要拜托的事和邹润说了一遍。

既然是来骗人的,那准bèi

自然要做足,许辰这一次的目标便放在了户部的某个官员上,为了找一个很好的借口,便命彭泽带了一船货物,而且特意在里面夹带了几样违禁的物品,并成功引起了码头上巡检小吏的注意。

之后,在小吏带着一班白役上船检查的时候,却又使了点手段将那几样违禁物给变没了。

按理说那小吏这样也就没了扣押的借口了,但是那满船的珠宝就那样随处放着,加上彭泽有意让水手们大声叫骂,果然将那小吏的火气点燃了。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民不与官斗,小吏大笔一挥,说彭泽船上私藏违禁品,要把船带回去严加查探,彭泽他们自然恼羞成怒,正想要拔刀动手的时候坊内武侯便带着一帮坊丁赶了过来。

于是乎,人单力薄的彭泽便屈服了,让小吏将船只扣押了起来。

“那位大人自称是户部的,草民便只好去户部问询,只是户部大人又说这事不归他们管,要草民去找兵马司的人,草民便在这几个衙门里跑来跑去,这都十多天了!连个准信都没有啊!”

“还望大人能为草民做主啊!”彭泽说完便朝着邹润跪拜了下去。

邹润听完之后,皱了皱眉,此事已经很明显了,必是那个小吏见财起意想要吞没这一船珠宝。

邹润在户部为官多年,那码头上的巡检本来是率属于兵马司的,只是户部为了收税方便也在码头派了官吏,两个衙门之间难免有些权力上的重合,也为这些官吏们推诿扯皮提供了最佳的借口,但彭泽说的那个身穿绿袍的小吏必是户部官吏无疑。

邹润生平最恨的便是这些弄权害民的官吏,此刻一听完彭泽的讲诉便很自然的相信了彭泽的话。

这番话自然也是彭泽根据之前的准bèi

思虑许久才说出来的,看样子,效果果真不同凡响!

“你放心吧!本官只会为你做主的!”邹润在户部本就分管水运这一块,此刻得知了手下的官吏竟有如此不法之事,哪里还能容忍呢?

“多谢大人大恩!”彭泽又是一个大礼拜下。

“无妨!这本就是本官该做的事!”邹润果然是个好官!

本来此事一完,彭泽就要告辞的,只是邹润忽然提议让彭泽留下来为他们夫妇二人讲述一些老家的事。

彭泽听完后,哪有不答yīng

的道理?本就是为了来跟邹润拉关系的,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怎可放qì

呢?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彭泽便为邹润夫妇二人讲了许多扬州的趣事,彭泽自小便在江湖闯荡,早就练出了一张巧嘴,加上扬州又是前不久刚去过的,这些扬州趣事讲起来自然有声有色,听得邹润夫妇以及那个老者长笑不已。

这一讲,便是几个时辰,眼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邹润说道:“彭兄弟,这天色已暗,夜路难行,不知二位借住何处?”

“邹大哥放心!我们这些商贾都是满天下的跑的,哪里会在乎什么夜路啊!”

彭泽果然不愧是曾经的大当家,这才半天的功夫,便已经和邹润称兄道弟了,虽然彭泽的年纪实jì

上比邹润要大许多,只是因为常年练武所以看上去要比憔悴的邹润年轻罢了!

“我看不如彭兄弟今日就住在寒舍吧!反正后院的几间客房也都是空的,等到了明日便随着为兄一同去户部衙门,帮你把那船货物给要回来!”邹润说道。

彭泽一听,心中欢喜,口中说了几句推辞的话后便顺势答yīng

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月亮依旧在天空中悬着,邹润的妻子却早已起身为邹润备好了早饭。

大通坊离着户部衙门所在的布政坊足足有七坊之地,几乎间隔了整条的朱雀大街。

邹润不得不每日凌晨便爬起来洗漱完毕后乘着老仆架的马车往衙门赶去,每一次在路上都要花去一个多时辰。

也难怪邹润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了!

彭泽是练武之人,自然不担心这些,清晨和邹润吃过早饭后便一同去了户部衙门。

有邹润这个员外郎介入,彭泽的货物自然很快便拿了回来,货物拿回来之后,彭泽向邹润道谢一番后便与邹润分别了,且说待自己将货物变卖完之后还会再来拜访。

既然是扮成商人,那自然要去做生意不是?太上赶着,不久惹人怀疑了嘛!

于是彭泽这一次处理商品处理了将近半个月,毕竟是一船珍贵的珠宝,哪有那么容易脱手呢?

半个月之后,彭泽在将邹润的资料传回豫章后,便换回了许辰最新的指示,在把许辰最新的指示理解透彻,尤其是那些台词记熟后,便提着一大包的酒肉瓜果再次登临邹府。

因为熟知邹润的脾性,所以彭泽没敢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日常的吃食罢了!

“邹大哥,小弟又来拜访了!”这一次,彭泽显得更加随意了。

“来就来嘛!带着些东西干嘛?”果然,邹润一看见彭泽手里提的东西就深深的皱了皱眉头。

彭泽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将手中的一大包吃食递给了一旁的老仆。

“大哥,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老彭我是个什么酒量您肯定不知dào

!上一回说实话那是真没喝过瘾啊!”

彭泽直白的话语让邹润的脸色有些尴尬,但彭泽却依旧如同没看见一般,接着说道:“上一回大哥请我喝酒,大哥的情况做兄弟的我哪能不知dào

呢?大哥一片诚心,兄弟我都记在这了!”

说完,彭泽用手拍了拍胸口,一脸真诚的对着邹润说道。

“大哥,你也别见怪,这一回呢,就当是兄弟我回请您一顿!哈哈,这一回兄弟我带的可是从南方带来的好酒!大哥待会儿一尝便知!”

邹润是一个官!虽然是一个清官,但依旧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官!要想和他耍心眼,除非许辰亲来,否者只凭彭泽是决计办不到的!

所以许辰干脆便指示彭泽本色出演,自己是什么样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切随心!

果然,彭泽这番真诚的话没有让邹润生厌。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大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邹润笑着说道。

“这就对了嘛!大哥你别看我带了这么多东西,其实真吃起来,我一个人就能吃掉大半,留下给大哥和嫂子的可没有多少哦!”彭泽玩笑道。

片刻之后,邹润的妻子便为二人整治了一餐丰盛的筵席,彭泽小心翼翼的取出从豫章带来的几坛烧酒,给邹润满上。

“酒兄,这一次公子的计划可就全靠你了!”彭泽一边倒酒一边在心中念叨着。

烧酒一倒出来,浓郁的酒香便飘满整个屋子,邹润迫不及待的拿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彭泽站在一旁,露出满脸的坏笑。

“咳咳咳”果然,第一次喝烧酒的邹润着了道了!

“好酒!哈哈!这才叫酒嘛!以前喝的那些和这比起来根本就是水嘛!”

“大哥,好酒量!”

“哈哈,满上!满上!”

烧酒一坛一坛的见了底,彭泽眼见邹润双眼已经开始迷离,于是便立kè

凑上去,开始了知心话的大交流。

也开始了许辰终极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豫章城,少年们所在的小院内,许辰拿着彭泽刚传回来的信,低着头沉思着。

“大哥,我们的第一步这就算是做完了啊!”一旁的陆浩说道。

许辰闻言抬起了头,说道:“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这句话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依照少年们现在的实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长安城太大,也太远,少年们目前只能通过一些间接地方法去影响它,可是这样的方法注定只能依靠运气了!

“好了!也别去想那么多了,做好咱们该做的事,长安城那边只能等消息了!”许辰振作之后,如是说道。

“好的!不过那边成不成,我们这里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把全部的准bèi

工作做完!”陆浩点点头说道。

“嗯,去传信通知一下老三老四,让他们尽快在年前赶回豫章城!”许辰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说完,陆浩便走了出去。

“还是太弱了啊!这个样子要怎么去应对未来那些数之不尽的麻烦啊?”待陆浩走后,许辰一个人在屋子中喃喃自语道。

“不行!我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谁也别想干涉!”片刻之后,迷茫中的许辰再一次坚定了下来,用力握了握拳头,眼神坚定的望着远方。

而此刻,远在长安城的邹润,在彭泽走后却陷入了深思中,彭泽那一天酒后对他说过的话,这些天来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翻滚,让他寝食难安。

最后,邹润终于还是拿起了手中的笔……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大的红包

豫章城,桃苑,徐番的小院内。

翘课多日的许辰这些天终于回来上课了。

小院东边的厢房如今已被改成了少年们的课堂,北边高座着的正是徐番,正对着两排书桌,只是就座的却只有许辰、陆浩、石磊三人。

“明日便是除夕了,那两个臭小子赶得回来吗?”讲桌上的徐番绷着脸盯着许辰问道。

收了这几个徒弟快半年了,可是除了最小的那个外,其余几个三天两头旷课,正经上课的日子数都数的过来,这学问要是没学好,回头出去说是咱徐番的徒弟,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面对这样的学生你让徐老师还能有好脸色吗?

许辰眨巴眨巴眼睛,坐正了身体,一脸镇定地对徐老师说道:“老师放心,我已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了!除夕夜之前必须赶回来!”

“怎么着也得在一起过年嘛!”许辰的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

徐番看见大弟子又来了这么一副欠揍的表情,什么也没说,而是侧过身子对一旁的小徒弟,温言问道:“小石头,最近的功课做得怎么样啊?”

最近许辰他们干的事层次比较高,于是便没有让年纪太小的石磊参与进去,如此一来,小石头只好每日来老师这里上课了。

隐约间似乎听见了老师的呼唤,石磊托着下巴的两只手缓缓的用力,将脑袋一点点的顶到了正常的高度,一双大眼迷茫的看着老师,黑色的瞳孔花了许久才完成聚焦。

睁着眼睛睡觉!这就是小石头最新练成的独门秘技了!

其实小石头这几个月来过得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几个哥哥们都去忙着干大事了,那些他们商量的地皮啊、数据啊什么的他一点也听不懂,想要跟着一起去外地也被大哥以年纪太小留了下来,大哥他们都有理由逃课,就他必须每天都来老师这里上课,对于看见书就头痛的小石头来说那简直就是折磨!

更悲惨的是,老师只给他一个人上课,就那样面对面坐着,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这让他怎么偷懒、怎么睡觉嘛!

好在前些天大哥他们总算把事干完回来上课了,苦难的日子才算过去。

虽然现在每天依旧还是要上课,但是上课的时候老师的眼睛就只盯着大哥看,好像生怕大哥再跑了似的,这么一来,小石头总算有时间偷懒了!

刚才自己好像是在跟人打架,自己使着一把丈许长的长矛,把那群家伙杀了个片甲不留,太痛快了!对了!打完架后好像还有奖励,是大哥做的蛋糕,好多好多的蛋糕,全是我一个人的!

唉……这日子才叫美嘛!

只是最后老师跑过来把蛋糕都抢走了……

“小石头!小石头!”

就是这样的叫声!把我的蛋糕还给我!

小石头的瞳孔中渐渐出现了老师的身影,模模糊糊的,还有好多虚影,好不容易等到虚影变实,小石头这才看见老师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小石头用手缓缓的将嘴角流出的一丝晶莹擦去,动作十分轻柔、自然。

“老师……”

“石头啊!功课做得怎么样了?”徐番的语气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平和了,显然也是发xiàn

了石磊的异常。

“功课……”石磊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老师那张已经绷了起来的脸,连忙使出卖萌大招,用手直挠脑袋,傻傻的笑着。

只是这一次老师好像铁了心了,卖萌大招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这下把石磊急的挠头挠的更厉害了。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一眼边上的大哥,看见大哥好像做了个手势,嘴巴里还冒出了点声音,可是声音太小,压根听不见啊!

突然间,石磊脑中闪现一道灵光,立kè

兴奋地说道:“老师,《千字文》我已经背完了!”

说完便笑嘻嘻的看着徐番,却发xiàn

徐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那是上个月的功课!”徐番手执戒尺用力的敲了几下讲桌,大声说道。

“啊?上个月啊!那……那这个月是……”石磊讪讪的笑了笑,发出如蚊蝇般细小的声音。

“这个月我压根没听课嘛……”小石头心中悲哀道。

“这个月大哥他们已经陆续回来上课了,虽然偶尔逃上半天,但是几乎每天都会来啊!有大哥做掩护,我当然要睡觉了啊!”

幸亏徐番没有读心术,不然要是要他知dào

了石磊此刻的想法……小石头的那双手估计就要肿成包子了!

“老师,石头还小!这背起书来难免慢了点嘛!”许辰眼见石磊受难,连忙出声解围。

可是这句话却好像点燃了徐番心中的怒火。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没有你这个做大哥的带的好头,这课堂上会只有你们三个吗?”

徐番随即便将这几个月来累积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

想我们的徐老师,那也是名家之后,拜的师傅那可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治学严谨,对弟子更是严格要求!

可偏偏这个许辰三天两头的旷课,完全不把这个老师放在心里,你让我们徐老师哪能不发火呢?

许辰心知这是老师在借题发挥,不让老师把心中这口恶气出出来,以后还是要受罪的!于是便只好低着头,做出一脸忏悔的表情来。

一刻钟后,徐老师似乎是教xùn

完了,拿起讲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看见大弟子那一副忏悔的表情,心气也消了不少。

“哼!不要以为你能写几首好诗就能把这学问做好了!诗词只是小道,诸子的经义你懂了多少啊?”徐番板着个脸呵斥道。

许辰闻言,抬起头来,使劲的摇头。这回是真的!那些百家的文章他知dào

的还真没几篇!

徐番看见大徒弟这么坦诚,满yì

的点了点头道:“明白就好!满招损,谦受益,古人的话总不会错的!”

底下便又是三颗上下摆动的头颅……

“啊啊啊,老师竟然要我抄写《千字文》一百遍啊!明天就要交,这不是要我命吗?”

中午下课,回家的路上,石磊惨绝人寰的叫声引得路人纷纷举目侧视。

明日便是除夕,所以今日徐老师放了徒弟们半天假,但是明日依旧要去老师家,好让大伙儿一起过年,而对于石磊,徐老师的要求便是:“决不能把欠的债留到明年!”

也不怪小石头发狂,《千字文》文如其名,乃是南朝时期,梁武帝命人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一千个不重复汉字,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编纂成文。

一百遍便是十万个字,你让小石头这个一拿起笔就打瞌睡的家伙怎么可能一天之内便完成呢?

“活该!谁让你信誓旦旦说自己背完了,到头来老师抽查的时候却连一半都背不出来!”陆浩板着个脸对着小石头训斥道。

“大哥,人家怎么办嘛?”眼见二哥那里一脸铁青,石磊只好转换战线,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许辰。

许辰脸带微笑看了看石磊,他自然也希望小石头能用工就学,只是这一回的十万字,实在有点多了!

随即便问道:“石头啊!你的腕力是不是很足啊?”

“那是必须的!如今上百斤的石锁我都能舞的起来!”一听大哥提起武力,蔫下去的石磊立马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说道,还伸出手臂让大哥看了下手腕上结实的肌肉。

“嗯!不错!”许辰用手掐了掐石磊的手臂,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这一回呢,大哥就给你出个主意,下不为例哦!”

“嗯嗯嗯!”石磊闻言连忙重重的点头。

“回去之后,你用一个长条木板,在木板上每隔一张纸的距离打一个洞,然后再把毛笔插进去,绑好后,再在地上并排摆一些纸,完了之后你就可以开始写字了!能绑几只笔就看你的本事了!如此一来你每写一个字就等于写了好几个字,而且这个还能锻炼你的腕力哦!”许辰笑着给石磊出了个主意,这是他以前上学的时候用的办法,每次被老师罚抄时,便将十只笔芯用胶布绑在一起,一百遍就变成了十遍!

石磊一听,两个眼珠子一转,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大哥你真聪明!这法子太好了!耶!以后我再也不怕罚抄了!哈哈。”

说完便飞快地往家里跑去,赶着去实践大哥的建议。

陆浩看着兴奋着跑掉的石磊,无奈地对着许辰说道:“大哥,这么做好吗?”

“石头毕竟还是个孩子嘛!贪玩厌学是孩子的天性,咱们只要让他保持对学习的乐趣就行,至于用什么方法,那就从权就好了!”许辰解释道。

闻言,陆浩点了点头。

次日,除夕之夜,铁牛和周康终于在下午赶了回来,傍晚时分,少年们一同前往老师徐番的小院,三十多号人,连带着林晋和他的孙女。

穆春早就在下午便将一桌桌丰盛的年夜饭搬到了徐番的小院。

所幸,小院有好几间空置的厢房,这才能将这几张大桌放下。

这一个年,是许辰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只因身旁陪伴着的这些兄弟……

次日清晨,农历大年初一,许辰再次带着一帮换上了新衣的少年们,来给老师拜年。

只是,老师却没有给他们红包,而是冷着脸将一个牛皮袋子递给了许辰。

许辰看了看老师,随即便低头看着手中的牛皮袋子,只见蜡封已经解开,上面隐约还能看见一个牡丹花的印记。

将袋子内的纸张取出,许辰安静的看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徐番的语气有些生硬。

许辰抬起头,坦然的与徐番对视着,抖动了下手上的纸张,笑着说道:“老师,这个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红包!”

第一百五十八章 鱼儿上钩

“臣,户部员外郎邹润,奏请圣上于长江、运河沿岸择地设立市舶一司,凡过往船舶皆要临检,征收商税以充实国库……”

牛皮纸袋显然是用特殊的方式从长安送来豫章的,速度快的惊人!

腊月二十九日早上大朝会的奏折,还不过两天副本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豫章,徐老师的能量可见一斑!

“邹润这个人我知dào

,虽然死守圣人教诲,不知变通,但也绝不是个蠢人!”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已经是徐番第二次问了。

“开征商税这是好事啊!老师不是常说如今圣上日渐豪奢,朝廷的财政已经出现危机了吗?商税一征,如此一来国库不就又能充盈了嘛!”许辰笑嘻嘻的说道。

“放屁!圣上的开销再大那也是内库的事!户部的钱你以为是那么容易便能要到的吗?”徐番看上去是真生气了,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啊?还有内库啊?皇帝不都是在国库里拿钱的吗?”许辰傻傻的说道。

徐番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着许辰说道:“好好好!到现在还给我装疯卖傻是吧?”

“很好!那我现在就回文,反对这封奏折!”

“别啊!老师你要这么做了,那这钱我还怎么赚啊!”许辰一听,慌忙说道。

“你还要赚钱?”徐番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你已经有几百万贯了!现如今国库里面的钱都未必有你多!”

许辰用手指扣了扣耳朵,刚才站得太近,徐老师这一记狮子吼没给躲过去。

随即便低声嘟囔道:“也没那么多!这一回收到的大部分都是店铺和宅子,这些东西五年后是要还的……再说……谁还嫌钱多啊!”

“说!你想怎么做?”徐番的语气有些松动,已经从“想干嘛”变成了“怎么做”了。

“好现象!”许辰心中暗道一声,随即便又抄起一脸微笑看着老师,说道:“这一回呢!徒弟我真没想干嘛!真的!这不,要是市舶司一设立,我这货栈的生意就越来越好做了嘛!”

徐番眯着双眼,注视着许辰,许久才余怒未消的开口说道:“就这样?”

“嗯嗯嗯!就这样!”许辰立马飞快的点头。

“呵呵,你这是在把为师当猴耍是吧?就为了让你那杂货铺子多赚点钱,你就敢去捅征商税这个马蜂窝?邹润是呆,但他不傻!老实给我交待,你跟他说了些什么?”徐番不依不饶的问道。

许辰闻言,叹了口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视着徐番,既然糊弄不过去,那也就没了装傻充愣的必要了!

“我需yào

钱!”许辰镇定的说道。

不待徐番说什么,许辰便接着说道:“我要做的事,依靠现如今的这几百万贯根本不够!”

“你要做什么?”

“应付将来的变局。”

“什么变局?”

许辰摇了摇头,道:“或者也可能是一大群的敌人。”

“谁?”

“老师,您别问了!到时候我会跟您如实说的。”

“难道靠老师的身份也不能摆平这些敌人吗?”徐番知dào

依着许辰的聪明劲,应该早就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许辰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我也希望老师能帮我,毕竟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可是老师的那个身份,真的帮不了我……”

徐番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大徒弟,这个神mì

的大徒弟仿佛时刻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下,让人捉摸不透。

“你要做的事对朝廷、对百姓会有什么影响?”徐番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个大弟子的能力,只是在一个豫章城便能捞到朝廷近一年的赋税,现如今他又把视线放得更广,徐番实在无法估量此事的影响了!

“对朝廷一定会有些影响,好的坏的现在还说不准,至于百姓嘛,我已经做了一些预备,力求将影响降到最低吧!”许辰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悲悯,无奈的说道。

徐番一听,心道:“果然如此!这一次这个臭小子接触的钱财只怕会有上千万贯之多,这么大一笔钱的流动,想要不对百姓产生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徐番有很强的行政能力,对经济也有着很高的敏锐度,一听完许辰的话,便立马意识到了一些事,只是他所预计数量可能还不及到时候的十分之一。

“我要是不答yīng

呢!”徐番沉思了许久,寒声说道。

心中操守依旧无法让他无视民生疾苦,无论是谁想要对百姓不利,他都不会答yīng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子!

许辰摇了摇头,看着老师,平静地说道:“没有可能了!要是老师在邹润上书之前,或者在我做好准bèi

之前阻止我,那这件事压根便不可能发生,但是如今……”

“这份折子想必已经明发天下了,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止它的发生!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行!”

“何况圣上听见能为他增加税收,哪会不答yīng

呢?”

“老师就算此时上书反对也于事无补,何况老师的折子压根就不会出现在廷议上,就算上书了,也只会被圣上留中不发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闻不问,以免过早暴露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许辰确实已经猜到了老师的身份,包过他背后的一些关系,所以才会如此说道。

徐番的眉头早已皱成了沟壑,大徒弟的一番话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当初被贬于此,身后的那个人早就告诫过自己。

要是真的如许辰所说,此事牵扯甚广的话,那自己贸然上书表态,真的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的!那这几年的隐忍便将没有任何意义了!

“老师,这件事,你阻止不了的!”许辰眼见老师依旧在纠结,便再在了一把火:“人的贪婪才是一切的原罪,我只不过是为他们划开了一道口子罢了!”

“罢罢罢!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徐番终究还是妥协了。

“但是我要告sù

你!要是因为你弄得天下大乱的话,老夫第一个便诛了你!”徐番瞪着双眼,恶狠狠的对着许辰说道。

许辰恭敬的给老师行了一礼,答道:“多谢老是成全!”

随后镇静的说道:“这天下要是真乱了,我许辰将用一生去把这大乱拂平!”

徐番闻言,什么也没说,无力的挥了挥手。

许辰便带着众人再次给老师行了一礼,算是完成了这一趟不愉快的拜年。

回家的路上,一行人沉默的走着。

许辰忽然间抬头看向远处,出声问道:“你们后悔吗?”

少年们闻言,一时间不知dào

答些什么,相互看了看,最后,铁牛站了出来,说道:“我只知dào

当我们还是一群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小乞丐的时候,只有大哥带着我们,让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受人尊重,让我们体会到了做人的尊严!”

“没错!三哥说得没错!我们不过就是一群小乞丐罢了!这天下那么大,我们管不来,也不想管!大哥要做什么,只管支应一声,我们这帮兄弟绝不会有一句异言的!”

“是啊!我们又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管那么多干嘛!”

……

许辰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兄弟,点了点头。

“老二,那你呢?”许辰看着刚才没有说话的陆浩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部注视在陆浩身上。

陆浩坦然的看着许辰,平静的说道:“自从半年前父母双亡后,我就是一个孤儿了!”

许辰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去,派个人去通知一下柴老,让他这几日务必来见我一趟!”随后,许辰便对着少年们说道。

……

大年初三,东湖上的一艘小船上。

北方的河流在这个时节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浮冰,只是豫章城的东湖中央还有着一湾碧绿的湖水。

湖岸边绵延着一圈浮冰,中心处却是一池清水,水面上漂着一叶扁舟,倒有些诗情画意。

只是船上的人此刻交谈的内容却没有半点的诗意。

“邹润的那封奏折,卢家两兄弟看到了没有?”许辰淡淡的对着面前的黑衣老者说道。

那黑衣老者便是柴老!

“是腊月二十九大朝会上的那一封?”

“没错!”

柴老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年,心中震撼不已!

短短几个月前,这个少年还只是个小小的乞丐,可如今,前些日子摆了豫章的商贾一回,疯狂聚敛了数百万贯钱财,现如今竟然已经能影响到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了!

如今看来,自己当初没杀了他是对的!

柴老自然能够明白许辰话语中的意思,“邹润的那封奏折就是这许辰搞出来的!”

“你想怎么做?”柴老平复了心绪,问道。

“很简单!卢宗保是个聪明人,对付聪明人要用最简单的办法!”

“这几天,你想办法领着卢宗保去一趟城外的广场。切记!决不能刻意为之,一定要自然!”

许辰说完,看着柴老,认真的问道:“能做到吗?”

柴老点了点头,说道:“我尽lì

而为!”

……

大年十五,上元佳节。

早在除夕之夜,城外的秋水广场便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灯会。

如今,上元佳节,更是花了半个月来准bèi

今晚的灯会。

游人如织,可是许辰却只用望远镜盯着其中的一老一少。

却是卢宗保和柴老!

柴老果然不负重托,将卢宗保“引”了出来!

卢宗保随意的在广场上逛着,看着摩肩接踵的游人,身旁的彩灯、彩树,还有那些在这两个月里在曾经的荒地上赶造完成的各种各样的店铺。

看着这往日荒凉的河滩如今却成了如此繁华的所在,卢宗保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许辰的妙笔生花。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卢宗保的脑海!卢宗保立住了身,沉思了许久之后,再一次飞快的举目四顾,随后却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小乞丐不过如此嘛!”

说完,便飞快地往家中赶去。

远处的一座二层小楼,一个临窗的房间,许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嘴角上扬,出声说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杨紫菀

“好了!鱼儿既然已经上钩,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许辰转过身来对着屋内的少年们说道。

“这一回大家出去可谓凶险万分,将会遇到什么我也无法预测,但是你们只需记住一点,只要人还在,钱没了可以再赚,今天出去了几个人,回来的时候我就要看到几个人,我不希望有一个人出事!”

“打不过,就跑!东西丢了也没事,人没事就好!”

“听明白了没?”许辰一脸坚毅的冲着少年们大声问道。

“听明白了!”众少年应声答道。

“好了!出发吧!”许辰点点头说道。

少年们抱拳向着许辰行了一礼,随即便转身下楼,分赴各地去了。

“大哥!”广场不远处便是码头,陆浩将少年们一一送走后便赶回了这间屋子。

“人都走了?”许辰双眼看着窗外迷离的彩灯,出声问道。

“都走了!”陆浩点了点头答道。

离别总是伤感的,片刻之后,许辰摒除了心中的感伤,转过身,对着陆浩问道:“那批伙计训liàn

的怎么样了?”

“前期的一百多人已经全部训liàn

完毕,大部分都在酒店和杂货铺干过,已经有了一定经验了。这次老三老四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了一批,剩余的会陆续赶过去,上个月刚来的几十人如今还在训liàn

,不过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应该能赶得上,到时让老伙计带一下,想来问题不大!”陆浩答道。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望了望窗外热闹的灯会,忽然笑了笑,说道:“今日上元佳节,良辰美景,我们也别荒废了,下去走走吧!”

陆浩一愣,旋即笑着答yīng

道:“好啊!”

上元节便是元宵节,为道教创始人老子的生日,这是春节之后的第一个重yào

节日。阴历正月十五日是一年之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的夜晚,人们对此加以庆祝,也是庆贺新春的延续。

上元赏灯始于汉武帝时期,汉代的上元节多只是燃放些烟花爆竹,到了唐代,上元放灯达到了一个高潮,本来平时宵禁,不许夜行,而上元佳节却例外,“金吾驰禁,特许夜行”,为的便是让百姓观灯游玩。皇家的提倡,使灯火的制做也提高了一步,出现了“灯树”、“灯楼”等花样。

今晚广场上的这场灯会是穆春根据许辰的建议特别准bèi

的,除了有传统的一些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等造型的彩灯外,还有一些现代元素容入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那些绚丽的琉璃彩灯了!

计划告一段落的许辰和陆浩暂时放下了负担,悠闲地在广场上转悠着。

秋水广场在这两个多月里已经扩大了将近一倍,一座座新建的商铺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原来空旷的广场四周,将赣水边上的一片荒地变得生气勃勃。

“老二,你看什么呢?”许辰走着走着,忽然间发xiàn

身后的陆浩竟呆立在原地,遂诧异的问道。

只是陆浩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看着。

许辰见状,靠了过来,顺着陆浩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盏树状彩灯附近,一群少女正围着枝头缠绕的琉璃彩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其中一个身着鹅黄色布袄的少女被四周的少女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仰着修长的脖颈盯着树上的彩灯看个不停。

“这就是你们说的琉璃彩灯啊?果真是美轮美奂啊!”少女双眼放光的看着彩灯,赞叹道,女性对于这些亮闪闪的物事总是没有半点的抵抗力的。

“是啊!小姐,你可不知dào

啊!当初这个广场刚开张的时候,那场景简直就跟神仙住的地方一般,到处都是这种琉璃彩灯,甚至还有一人多高的呢!”

“对啊!对啊!那彩灯可漂亮了!”

“就是!自打除夕夜开始,这广场上每日都有这般多的彩灯可看,可热闹了!”

四周的少女随即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声如黄莺鸣叫,煞是好听!

引得过往的游人纷纷侧目,还有那自谥风流的青年才俊迈着风度翩翩的步子想要靠近佳人,一亲芳泽,只是身旁那几个彪形大汉早已将少女们隐隐的围成了一个圈。

“长得不错!就是肥了点!”许辰看着看着突然在陆浩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那是丰腴好吧!”陆浩一边微笑的看着一边出声反驳道。

“这人,你认识?”

“袁州刺史之女,曾经随爹爹见过一面。”

“看他样子好像挺喜欢这些玻璃彩灯的,要不让老林吹个大个的,给人送过去?”许辰脸带玩味的笑容说道。

陆浩一听,双眼闪过一丝神光,可是片刻之后,却又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

“叔叔的案子估计是翻不了了,但是你这个犯官之子的身份还是很容易去掉的,大不了咱们以后考个进士回来就是,要说彩礼,咱们有几百万贯,就是给公主送的彩礼也没咱们多啊!”许辰自然知dào

陆浩在意的是什么,连忙开解道。

陆浩闻言有些意动,但随后依旧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人家估计早就不记得我了……”

说完,便转过身,往前走去。

许辰看了看陆浩,再看了看那个少女,微微颔首,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两兄弟接着向前走着,经过此事之后,陆浩的情绪有些低沉,许辰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想尽了办法逗他开心。

“老二,你看那边!我准bèi

在旋转木马边上,再建一个摩天轮,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种高达五丈的巨型轮子,到时候可以在上面挂一些屋子,屋子上面按上窗,人呆在屋子里面,随着巨轮转动,人就可以慢慢的升起,到时便可以在巨轮之上俯视整个豫章城,一览众山小啊!”

许辰兴奋地拉着陆浩,指着远处对他描绘道。

兴奋的许辰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旁的一位少女,转身之间,整个身子便迎头撞了过去。

少女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也没有发xiàn

扑过来的许辰,等到两人的身体就要来一个亲密接触时,少女感觉到一个黑影正向自己靠过来,遂下意识的伸出手,使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皓腕轻抖间,许辰整个人便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后方飞去。

“大哥!”一直跟随在身旁的两个少年见状连忙飞身上前,分别扶住许辰的一只肩膀,双脚着地借力,这才止住了许辰飞出去的势头。

走在前头的陆浩,此刻也顾不上伤感了,立kè

挡在许辰身前,和站稳之后的许辰一起,摆出了一个训liàn

已久的阵型,如临大敌般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糟了!用了功夫了!我怎么这么笨啊!”少女心中涌起一阵悔意。

“都怪这个人!没事说什么摩……摩什么轮来着?这个该死的家伙,害得本姑娘的伪装大计用不了啊!”

少女一阵纠结,在心里将许辰骂了许多遍,只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却腼腆中略带羞涩的微笑,轻启朱唇,空灵般的声音便飘了出来:“这公子见谅!小女子失礼了!”

许辰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女,少女一身洁白的衣裙,满头及腰的青丝,随意用一根红绳束在身后,脸颊边几缕调皮的秀发随着微风,轻快的舞动着。

明瞳皓齿,一张精致的脸蛋上未施粉黛,却有一股别样的柔美,身材纤细,盈盈一握的细腰上一根轻纱带惬意的束着,空余出来的那段轻纱,正在风中跳动着。

乌黑的秀发,红色的细绳,洁白的丝带,还有那长长的裙摆,一切的一切具随着江上拂过清风轻快的舞动着,却看不出一丝的凌乱,只让人觉得是那样的别具韵味。

许辰盯着少女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拨开前面的陆浩,示意少年们放松,径直朝着少女走了过去。

“公子见谅!小女子……”

不待少女说完,许辰便出声打断了她:“你会武功?”

“啊?”少女惊讶的抬起了头,随即又想起自己这回要装淑女,连忙缓缓的低下头,对着许辰道了一个万福,道歉道:“公子见谅!小女子不是有意的!”

“操!要不是本姑娘一时失神,会让你这小子发xiàn

我会武功吗?”少女心中如是想到。

许辰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着说道:“姑娘真是内力深厚啊!这么大冷的天,还穿这么少!”

说着,还用手紧了紧裘衣的衣领,对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

少女闻言,双眼一呆,心中狂喊道:“我靠!居然忘了天气了!老子天天都是穿这么少啊!”

许辰不顾呆立原地少女,自顾自的绕着少女看了一圈,随后点了点头,口中不住的赞叹道:“不错!不错!高矮胖瘦,正合适!”

“不知姑娘芳名?”许辰忽然问道。

发呆中的少女完全没有听见许辰品头论足的话语,下意识的应声答道:“杨紫菀。”

第一百六十章 卢宗保

“糟了!”等到话一说出口,少女杨紫菀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便气势汹汹的盯着许辰看。

许辰却依旧笑眯眯的望着她。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之后,也同样笑着看着许辰。

“喂!刚才你说的那什么摩什么轮来着?”杨紫菀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干脆出声问道:“刚才离得太远,没听清楚,叫什么来着?”

说完,抬了抬下巴,对着许辰问道。

“摩天轮!”许辰对于少女表情的转变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哦,摩天轮。那这个摩天轮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少女问道。

“当然!”许辰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好!到时候建好了,记得通知我!就这么说定了啊!”杨紫菀用一副理所当然样子的对着许辰说道。

“啊?”

“啊什么啊!再敢多嘴,信不信本姑娘一拳把你打趴下?”说完,杨紫菀伸了伸手,握紧了拳头对着许辰威胁道。

许辰见状,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这姑娘手上的力道刚才他可是尝试过的,这要真让她一拳打过来,穿了两层甲都得被震伤!

看见许辰这么老实的点头同意,杨紫菀满yì

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说完,便转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念不忘的提醒许辰:“记得到时候通知我啊!”

“姑娘,在下应该怎么通知你啊?”许辰见其将要走远,遂出声问道。

“到时候本姑娘自会来找你!”杨紫菀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潇洒的走了。

“大哥,这什么人啊?”陆浩见少女走远,靠了过来对着许辰问道。

许辰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开口问道:“大家都喜欢胖子对吧?”

“丰腴!”陆浩时刻不忘的纠正许辰。

“好!丰腴!”许辰点了点头,说道:“这满大街都是丰腴的美人,为何就她一个瘦的?为什么她这个瘦子还偏偏正好出现在我这个喜欢瘦子的人的面前?”

“大哥是说,这个人是故yì

的?”陆浩疑惑道。

许辰点了点头,答道:“八九不离十吧!”

“那我们怎么办?”陆浩随即问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见招拆招呗!”许辰耸耸肩,摊开双手说道。

许辰的猜测果然是真的!

少女杨紫菀走远之后,一个黑影便迅速靠了过来。

杨紫菀随即抱怨道:“你不是说他喜欢这样的打扮吗?”

月光扫了过来,黑影渐渐变得清晰,一个黑脸少年便现了出来,竟是孔轲身边的小四!

“属下也不知dào

啊!当初打探来的情报就是这么说的啊!”小四无奈地回答道。

“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让你办个事都办不成!”杨紫菀训斥道。

脸上虽然依旧明媚,只是其中竟隐隐透出一股威势来。

“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使了功夫好吧……”小四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杨紫菀别过头来问道。

“属下说都是属下办事不利!下次再也不会了!”小四一脸真诚的对着杨紫菀说道。

“知dào

就好!哼!”少女高傲的如同一只天鹅般,随后迈着修长的双腿大步向前走去。

小四在后面紧紧跟着,见状连忙出声说道:“您看天色也不晚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别让军师等急了!”

“你怎么还跟着啊!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不得好好玩玩啊!你赶紧走!回头让人发xiàn

了你怎么办?”杨紫菀皱着眉头说道。

“我走了,谁保护你啊!”黑脸少年答道。

“哟呵!小四啊,长本事了嘛!我还需yào

你保护吗?”杨紫菀高仰着头,嗤笑道。

黑脸少年小四回忆了一番以往的事迹,想起那些在少女强悍的武力值下受到戕害的人,随后便默默的离开了……

不提这边犹如凤凰出巡般的少女杨紫菀。

那边,灵机一动的卢宗保飞快地赶回了家,拉起正在读书的卢宗泰,随即便吩咐下人备车。

“二弟,咱们这是要去哪啊?”被卢宗保拉着的大哥卢宗泰问道。

卢宗保头也没回,自顾自的走着,只说了一句:“快!去王伯父那里!”

……

牛车粼粼,小半时辰之后,卢家二兄弟来到了王冼的府上。

门房通报之后,二兄弟便在客厅见到了王冼。

今日上元佳节,王冼哪也没去,话说在豫章城内也没有需yào

他王冼亲自上门拜会的人物,今日佳节,王冼推掉了所有的宴请,只想着和侄女两人一起过个团圆节。

王琳眼见大伯如此心情,虽然心中一万个想去城外看灯会,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他了!听说这回的灯会也是他操办的,王琳便想着这要是出去看灯会,保不准就能再见他一面呢!

可是,大伯的热情她作为晚辈也不好拒绝,便只好答yīng

下来,陪着大伯一起过节,可是那心,却早就飘到城外去了。

突然,下人来报,说是卢家兄弟求见,并言明有要事要找大伯相商,王琳那颗将要死寂的心一下子便活了过来!

“伯父,卢家兄长这么晚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不如伯父就去见一见吧!”王琳双目泛光的对着王冼说道。

王冼本不想去,但是听见侄女这么说,想了想还是起身见客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道:“那琳儿你早些休息吧!”

“是,伯父,琳儿晓得的!”王琳低下了头,恭敬地说道,不低头实在无法掩盖那双眼中的兴奋。

眼见伯父走远,王琳立马跳了起来,对着身旁的的画屏说道:“屏儿,赶紧准bèi

衣服,现在这时辰城外的灯会还没结束!快!”

“小姐,您就放心吧!人家城外的那灯会可是要不眠不休整整开三天的!”画屏挪喻道。

“死丫头!皮痒了是吧?赶紧收拾衣服去!”

“是!奴婢可不敢耽误了您的大事!那小姐您今天是穿男装呢?还是女装呢?”

“女装!”

说完,两位少女便跑进闺房忙活去了……

“两位贤侄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客厅之中,王冼对着卢家两兄弟问道。

“王伯父,事关重大!可否借一步说话?”卢宗保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王冼闻言,眉头一皱,看了看一脸坚毅的卢宗保,随后说道:“随我到书房说话!”

王冼书房。

“好了!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王冼坐正后说道。

卢宗保四处看了看,满yì

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已经有些不耐的王冼道歉道:“王伯父见谅!小侄将要说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已出此下策!”

“腊月二十九日的大朝会,伯父可曾知晓?”卢宗保问道。

“你是说邹润的那封奏折?”王冼道。

年前的那次大朝会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事,大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大家都要过年不是?

可是偏偏在这样的日子里,身为户部员外郎这般高级别的官员,邹润竟然在大朝会上上了一本如此的奏折,哪里能不让天下人侧目呢?

“你想说什么?”王冼问道。

“腊月二十九上午才开的大朝会,可是仅仅在下午,政事堂便将奏折明发天下,没有圣上的旨意,政事堂里的三位宰相是绝不会这么急躁的!”卢宗保肯定的说道。

“左相是个老好人,这样的大事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不可能表态的!林希烈现如今在政事堂不过是跑腿打杂的,至于右相嘛……”

“李林甫虽然德行上亏了点,但是他的才干还是不错的!否则这几年天下早乱套了!”王冼实事求是的说道。

卢宗保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这封奏折之所以这么快便能明发天下,便说明圣上的心里是愿意的!而右相也是支持或者至少是不反对的!”

王冼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今这几年圣上渐喜豪奢,花销也越来越大了!内库早已支持不下去了,一旦内库告罄,便只可能打国库的注意了!”

“对的!所以这几年韦坚才能凭借转运诸使一职差点儿问鼎相位,而前阵子还任命户部郎中王鉷为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说白了不就是圣上要给自己捞钱嘛!”卢宗保分析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冼有些不耐的问道。

“呵呵,伯父以为邹润的这封奏折能不能通过廷议呢?”卢宗保笑着问道。

“书生意气罢了!”王冼干笑两声道。

“没错!邹润的奏折通不过,那是因为他站在了所有世家豪门的对立面,如今的世家,又有哪个家中没有一些产业呢?”

“尤其是东南的这些兴起的海商!要是真的设了市舶司,开征商税,那这些人还不得闹翻天啊!”

“但是,如果我们支持邹润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卢宗保笑着说道。

“呵呵,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似乎贤侄家中已经没有几亩农田了吧?”王冼玩味的说道。

“确切的说是一亩也没有!我们两兄弟自从来到豫章之后,除了置办下一些宅院外,真zhèng

的农地一亩也没弄到!”卢宗保坦然说道。

“那要是商税一开,你们家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吧?”王冼笑道。

“没错!但是如果可以将豫章一地的豪门世家一网打尽的话,小侄牺牲一些生意又有何妨?”卢宗保双眼注视着王冼,口中幽幽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卢宗保(二)

“你说什么?”王冼闻言,双目圆瞪,冲着卢宗保喊道。

“小侄是说,小侄有办法将豫章本地的豪门世家一网打尽!”卢宗保仿佛不知dào

他的话语有多么的耸人听闻一般,只是一脸镇定的望着王冼。

“说!”王冼却只是表情凝重的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卢宗保微笑颔首,沉思了片刻,组织了一番言语之后,遂出声道:“其实小侄的这个法子还是向一个人学的。”

“谁?”

“许辰!”

“哦?”王冼有些意wài



“这个许辰的手段还是不错的!仅仅花了两个月便将城外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变的价值万金,只是用了一些小手段便疯狂敛聚了数百万贯的钱财。”

“如此手段的确惊人!”

“但是,要是和小侄接下来的计划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卢宗保傲然道。

“你有什么计划?”王冼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卢宗保的一些意思,似乎是想要借助商贾之道来达成目的。

王冼能做到堂堂一道采访使自然也不可能是个一无是处的穷酸书生,商贾之道虽然历来不受正统文人的推崇,但是王冼不仅是个文人还是个政客,商贾之道这种经世之学自然也是深谙其道的。

卢宗保闻言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王冼侃侃谈道:“许辰的手段看起来玄妙,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他的目的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个,那便是吸引游人!荒地之所以一文不值便是因为无人问津,他先费力建了一个广场,看上去花费甚大,但不过是吸引人的第一步罢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广场建好之后,游人蜂拥而至,游人一多,商机便出现了!那些曾经一文不值的荒地也因此身价倍增!”

“至于他后面的那场拍卖会,完全是因为占尽了先机,那些参加拍卖会的商人有求于人,被宰成什么样都毫不稀奇,利之所趋,虽万人亦往矣!”

“邹润的奏折上有什么商机?”王冼闻言,沉思片刻后出声问道。

“重新厘定商税的话,商税必然大幅度增加,如此一来生意只怕会越来越难做吧?”王冼疑惑的看着卢宗保。

“王伯父所言极是!增加商税虽然必然会对商贾之事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自古以来即使苛政之下商旅也从未断绝过,而且,现如今名义上的商税虽然不重,但是各地的关隘税卡多如牛毛,普通商贾的负担一点也不小,重新厘定商税之后,加诸在这些人身上的赋税反而会变轻,当然这些人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影响力,我们压根不用在意。”

“而那些有影响力的世家豪门恰恰也是加征商税之后受到冲击最大的人,这些人也将是反对的主力!”卢宗保侃侃而谈,道。

王冼望着卢宗保,开口问道:“那你准bèi

如何说服这些世家大族?”

“这就是小侄今日所说的关键了!”

啰嗦了半天,卢宗保终于进入了今日的重点。

“其实说白了,一切不过是个利益对比罢了!只要我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自然会支持我!”

“邹润的奏章除了加征商税以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东西,那便是市舶司!这才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市舶司一旦成立,那便意味着以前朝廷对于海商混乱不堪的管理状态将要结束,所有的海外贸易都将要纳入市舶司的管理之中,而那些设立了市舶司的城市便将因此变成合法的海上贸易基地,相反,在其他的城市交yì

将变成非法。”

“如此一来,那些有市舶司的城市将会商贾云集,这商机不久来了嘛!”

卢宗保自信的微笑道。

“你想在豫章城设一个市舶司?”王冼这下也全部明白了卢宗保的意思了。

市舶司一旦设立,那些海商们便只能在有市舶司的城市交yì

,如此一来,大量商贾云集,这些城市的地皮便将变得炙手可热!

市舶司便如同许辰在城外建的那个广场,将人流聚集起来之后,商机兴起,地皮必将身价倍增!

“没错!只要咱们让邹润的奏折通过廷议,并且在数个设置市舶司的城市里面增加一个豫章城,那咱们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只需yào

大量囤积地皮,凭借着咱们七宗五姓近千年积累下来的雄厚财力,豫章城的世家豪门虽然实力不俗,但是除了一个万家之外,其余的根本不值一提,通过这种手段,我们就可以压榨豫章豪门的立足之地,失去了豫章城内的地皮,这帮人就只不过是些乡下的土财主罢了!南方不比北方,北方那些世家的重心依旧放在农业上,而南方的这些世家在商业上的比重已经很大了,失去了豫章城的地皮必定元气大伤,而且乡间的耕地咱们也不是不能……”

不待卢宗保说完,王冼便出声打断了他:“你的法子是不错!可是你想过没有?合法的生意是做不了了,他们还可以做非法的!”

“你想要收税,就算通过了廷议,东南这帮人也可以不买你的帐,正规的海贸做不了了,他们还可以走私!朝廷的水师是个什么样,你也清楚,光靠水师那几条破船怎么可能抵挡的住这帮如狼似虎的海商?没有武力上的支持市舶司就是一个摆设,他们在哪里都能完成交yì

,干嘛要上赶着跑来给你送钱?”

卢宗保闻言,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所以我们还要拿下吴越镇!”

“洪州船厂几乎垄断了全大唐的海船制造,拿下来吴越镇就等于掌控了海上贸易的源头,而且吴越镇的那支护卫队可说是大唐最精锐的水师,只要掌握了这支水师还怕收不到税吗?”

王冼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吴越镇的确是一个关键,可是吴越镇你也去过,那里的城防可没那么容易攻破,你准bèi

怎么应对?”

“周刚!”卢宗保道。

“他?”王冼皱了皱眉头。

“没错!就是他!”卢宗保肯定的说道:“周刚出身金吾卫,其身后便是当今圣上!邹润的奏折一旦通过,圣上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而周刚身为天子门下便只能站在咱们一边了!”

“你准bèi

怎么做?”王冼也是个果duàn

的人,卢宗保的计划虽然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至于风险,作为一个政客来说,哪有不冒风险的事,只要有五成把握便值得一拼了!

卢宗保闻言强忍着激动的心,努力用一种比较平静的语调开口说道:“还请王伯父回去和家里的那些老人说一声,请他们全力支持便可!”

王冼身为王家家主的长兄,也是如今王家在朝堂上官职最高的人,在整个七宗五姓的决策层里面都有很高的影响力,只要王冼同意了自己的计划,再由他去说服背后的那些老家伙自然要比自己这个弃子效果好的多。

至于王冼,卢宗保压根就不担心,在豫章城当了几年的摆设,出身不凡的王冼恐怕比自己还希望能打破本地的世家豪门的封锁。

“这件事,老夫知dào

了,待会儿便给各家修书一封,至于他们的反应,老夫就无法预料了!”王冼如是说道。

“多谢王伯父成全!”卢宗保对着王冼大礼参拜下去。

不久后,卢家两兄弟便离开了王府。

回家的路上,牛车内,卢宗保兴奋地对大哥说道:“大哥,这一回咱们终于可以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了!”

“我要让本家的那帮人看看,离了他们,我卢宗保照样能叱咤风云,我要将他们曾经对我们羞辱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我要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将我们迎回祖祠!”

卢宗泰平静的看着手舞足蹈的弟弟,没有回应却也没有阻止,而是出声问道:“万一家里的那些老人不同意这个计划怎么办?”

“大哥,你就放心吧!他王冼比咱们还要在意这个计划,有他竭尽全力的运作,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倒是担心咱们的动作过慢会给万家阻止的机会,邹润的奏折已经明发天下了,万家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哪怕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咱们要做什么,但是一旦七家人开始全面发动的时候,如果廷议时间过长,那万家的人便一定能反应过来的!”

卢宗保自言自语道。

“所以咱们得加快动作!在廷议之前便做好充足的准bèi

,务求一击中的,决不能给万家反应的时机!”

想起上一回万家雷霆般的手段,卢宗保没由来的一阵心悸,随即便大声冲着外面的车夫叫道:“停车!快!再去一趟太守府!”

“二弟,你?”

“大哥,我刚才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人,有这个人出面的话,一定能更加坚定圣上加征商税的决心!”

“谁?”卢宗泰问道。

“当今贵妃,杨玉环的三哥,杨钊!”卢宗保神mì

的笑了笑,如是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万家父子

“老爷,卢家的两兄弟刚刚去了王冼的府上。”

万家,豫章城内的宅院,今日正是上元佳节,万德昭正与儿子万世俊一起吃着元宵。

听见万安的汇报,父子二人一同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爹,你觉得卢家这两兄弟大过节的跑去王冼那里所为何事?”万世俊冲着父亲问道。

“反正不是去过节的!”万德昭淡淡的说道。

万世俊低头想了想,忽然冲着父亲问道:“爹,你说会不会和腊月二十九大朝会上邹润的那封奏折有关?”

“加征商税?”万德昭随口问道:“他们想反对这件事?那也没必要大过节的跑去相会啊!邹润书生意气,征税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太大,几乎不可能实施的下去,他们没必要去这么做啊?”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去问候一下?”万德昭说着说着便又绕了回去。

“爹,您忘了?邹润的奏折可不只是说了这一件事!”万世俊提示道。

“你是说那个什么市舶司?”万德昭问道。

万世俊微微颔首,说道:“没错!”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在这个市舶司上做文章?”万德昭一经儿子提醒,也渐渐正视起来,随即便意识到:“邹润所说的这个市舶司好像是专门管理海上贸易的吧?那他们是想插手这个市舶司从而达到遏制东南海商的目的?”

万德昭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皱着眉头思考着。

“爹,我看没那么简单!”万世俊却出言打断了父亲的思索。

“哦?你有何想法?”自从经lì

了上回的事之后,万德昭便深切的感觉到儿子已经长大了,自此,他便更加重视与儿子的交流并且看重儿子的想法。

“爹,您去过城外的广场吧?”万世俊问道。

“嗯!”万德昭闻言点了点头。

“那您也知dào

许辰那家伙靠着这个广场赚了几百万贯吧?”万世俊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说道。

万德昭听到这,也反应了过来,说道:“你是说,他们也想用这招?”

“不错!”万世俊点了点头。

此处的万世俊看上去要比他父亲看的更加深入,其实只是因为对于许辰的手段,万德昭身为万家家主不过是了解了一下而已,而没有像万世俊一般花大量的时间去做深入的剖析。不是智力的高低,而只是思考的角度不同!

况且,万世俊之所以会对许辰的手段如此了解,其中也少不了许辰这个始作俑者的推波助澜。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在豫章设立市舶司,从而吸引商人,抬高土地价格……他们这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挖我们的墙角啊!”经过儿子的点播,万德昭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

“那爹您准bèi

怎么办?”万世俊见状,试探的问道。

“绝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王冼应该已经向七宗五姓报信去了!等他们做出决定尚且需yào

时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万安!”万德昭朝着屋外大声叫道。

“老奴在!”万安也察觉出主人语气中的焦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屋子外面闪现到屋内,朝着万德昭拱手道。

“立kè

拿着我的手令去长安一趟!将暗线们全部发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阻止邹润的这封奏折通过廷议!”万德昭伸手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丢给了万安。

“等等!”万世俊见状,连忙站起来组织了正要出门的万安,随即冲着万德昭大叫道:“爹爹,请听我一言!”

万安正准bèi

迈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万德昭,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万德昭皱了皱眉头,冲着儿子说道:“世俊,你可知dào

此事对于我们万家有多么的凶险吗?”

“爹,孩儿当然清楚!但是孩儿觉得,这次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想一举击溃我们万家,我们又何尝不可借用这个机会去击垮他们呢?七宗五姓又如何?要是比传承悠远,我们万家比他们还早上千年!”万世俊越说越激动,神情极度亢奋。

“万世俊!!!你给我听清楚了!万家的组训你都记到猪身上去了吗?”万德昭闻言,立马火冒三丈的大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万家就要做缩头乌龟?为什么就算人家打上门来我们也只能躲进龟壳里,连伸出头去咬他们一口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啊?”

“为什么别的千年世家就能在朝堂上叱咤风云,而我们万家每次却只能像老鼠一般偷偷摸摸藏头露尾?为什么别的世家子弟就能宰执天下,而我们万家的堂堂长子却只能做一个任人欺辱的青衫小吏?”

“爹啊!你告sù

我,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我们万家的人都没种吗?”

“我不服啊啊啊啊!”万世俊大声狂叫道。

“啪”的一声沉闷声音响起,万德昭伸出手用力狠狠的扇了儿子一个耳光,并大声呵斥道:“孽畜!”

“好好好!原来上次的事在你心中压根就没有服气过,是吧?”万德昭大声呵斥道。

“没错!我凭什么要服气?牺牲了一个员外郎,出动了两个宗师,到头来就是让段璋降了几级,这么窝囊的结果,在你的眼里也算是胜利!”

“说出去我都替你嫌丢人!”万世俊丝毫不管已经裂开的嘴角,和变成青紫色的腮帮子,依旧傲然说道。

“好好好!”万德昭气的手不住的抖动,身形一时间竟站立不稳,所幸万安见状,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主人的身旁,扶住了万德昭。

只是万安即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依旧一言不发。

“来人啊!”万德昭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片刻间,罗毅便带着两个护卫冲进了屋内。

“老爷!”罗毅冲着万德昭躬身行礼道。

“去!把这个孽畜给我关到祖宅黑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见他,违者逐出家门!”万德昭气愤道。

“还有!断水断粮!”

“啊?”罗毅一听最后一句,忍不住发出了声响,这以前两位公子也不是没惹老爷生气过,受罚那更是常有的事,但是像今天这样又是关小黑屋又是断水断粮的,这还真没发生过,老爷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啊什么啊?难不成你也想造反啊!”万德昭随后便将怒火转到了罗毅身上。

罗毅见状,哪敢还有异议,连忙点头称是。

随后,罗毅便走到万世俊的面前,无奈说道:“公子……”

“不劳罗叔费心,我自己会走!”说完便自顾自的朝着门外走去。

待人都走光后,万安扶着万德昭坐下,用手轻抚主人的背,一道淡淡的真气传入,万德昭那因气愤变的通红的脸庞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老爷,依老奴看,不如告sù

公子实情吧!也省得你们俩父子不和啊!”刚才不发一言的万安现如今才对着万德昭如是说道。

“唉…这些事还是让老爷子去操心吧!”万德昭叹了口气说道。

“你速去长安!这一次要是不能阻止他们,咱们万家将要面临的风险不下于一场天下大乱,你务必要赶在他们之前联络到所有的暗桩,让他们一同发力,在廷议上反对征税,到时候大臣们见有人带头,那些不想征税的大臣本就占了大多数,有他们的加入,定腰斩这封奏折!”万德昭拉过万安的手,认真地嘱咐道。

“老爷,万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万安点了点头,一脸坚毅的应道。

万德昭宽心的点了点头,随后,万安便离开了万家,往长安奔去……

就在争斗的双方风起云涌的时候,那个挑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依旧悠然的在杂货铺里……逗着小女孩。

“滢滢啊,快来,你看这朵珠花好kàn

不?”许辰晃了晃手中一朵精致的小珠花,冲着一旁的陆滢说道。

身上穿着许辰给她买的那件白色皮袄的陆滢听见她的辰哥哥叫她,连忙飞快地跑了过来。

“哪朵?辰哥哥快给我看看!”陆滢一只手扶在许辰的腰间,另一只手伸的长长的,努力的踮起脚尖,却依旧无法够到许辰高举的右手。

“辰哥哥,你好坏!快给滢滢看嘛!”随即,陆滢便语带哭腔的冲着许辰说道。

“好好好!这就给你!喏,在这呢!”许辰只得将手中的珠花给陆滢递了过去。

陆滢双手捧过珠花,欢喜的瞧着。

“怎么样?好kàn

吗?”许辰随即问道。

“嗯!”陆滢使劲的点头,说道:“辰哥哥送给我的东西,那一定是最好kàn

的!”

许辰闻言,笑着摸了摸陆滢的额头。

“对了,辰哥哥,这个珠花只有一朵吗?”陆滢问道。

“怎么了?”许辰诧异道。

“我想给小雪也送去一朵!”陆滢一脸期翼的望着许辰,问道。

许辰见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滢滢真懂事!这个珠花,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为了表扬懂事的滢滢,辰哥哥就让人再做一朵好了!”

陆滢一听开头,小脸马上就耷拉了下来,随后听见许辰后面的话,复又欢喜的跳了起来,说道:“谢谢辰哥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李林甫(一)

“大哥!”陆浩急冲冲的赶到了杂货铺子。

“怎么了?”许辰问道。

“昨日卢家兄弟曾前去拜会太守王冼,中途离开后,又再一次返回,一直到深夜,卢家两兄弟才离开太守府邸。”陆浩回答道。

许辰闻言沉思片刻,遂出声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既然咱们都能得到消息,想必万家那边也一定知晓了此事,就是不知dào

万家他们是否能意识到此事严重性了。”许辰双眼望着远处,幽幽道。

“那咱们该怎么做?”陆浩轻声说道。

“不用管他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就行!这一回可不只是豫章豪族和七宗五姓的矛盾,这一回可是整个北方传统农耕世家和南方这些海商集团的矛盾!”

“有了七宗五姓在长安牵头,联合一致的北方世家击败各自为战的南方集团只是迟早的事!”许辰转了身子,对着陆浩悠悠然道。

“那咱们现在就静观其变。”陆浩颔首道。

“嗯!”许辰点了点头,复又笑着说道:“在这种时候,手里头有牌又不用急着打出来,这才是最幸福的事!”

陆浩微笑颔首……

千里之外,大唐的都城,长安。

皇城的西边,一排单层的小楼,这里便是大唐朝廷的心脏所在,政事堂。

唐代的政事堂不同于明代的内阁,唐代同样没有宰相这个官方称谓,只是左右仆射形同宰相,哪怕是天子在称呼二者的时候,也以宰相谓之。

唐袭隋制,中央设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分掌相权,一般中书门下的长官即为左右仆射,即左相和右相。

至于尚书一省的长官尚书令,终唐一代便只有一个半人,第一位便是当年身为秦王后经玄武门之变成为天子的李世民!有了这么一位大神仙在前面,后代的人哪还敢去当这个尚书令呢?

再加上,尚书省下面便是中央六部,负责具体实施朝廷的政令,可谓权柄滔天,试问但凡有些政治嗅觉的皇帝,又怎会将这么一个位置授之于人呢?所幸有了太宗的祖训在前,倒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虚置尚书令一职而由皇帝本人亲自统领六部。

当然,这都是比较勤政的天子的作法,比如李世民,比如武则天,再比如前期的李隆基。

至于那些昏昧的子孙,祖宗打下再好的江山也会被他们败的一干二净,不提也罢!

而在李世民之后的那半个人,便是在安史之乱中力挽狂澜,谥号忠武的太师郭子仪!

之所以说是半个,便是因为安史乱后,因为郭子仪功勋卓著,加上忠诚干练,满天下的官员没有说他不好的,于是代宗为彰其功,便欲加封其为尚书令,但郭子仪言不敢与太宗比肩,便推辞了,代宗随后便加封其为中书令。

郭子仪的辉煌那是以后的事,现如今的他还在朔方城吃灰呢!

几个月前,李林甫摆了李适之一道,将本来资历就不错的林希烈送进了政事堂,同时成功离间了韦坚和李适之的关系,并削去了李适之的刑部尚书一职,可谓成果显著,要是没有杨慎矜这个“两姓家奴”的异军突起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所以,如今的政事堂便有了三位宰相!

上元佳节一过,满朝的官吏们尚有两日的休假,一直要到十八日才会回衙理事。

但是作为宰相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偌大的一个国家,事务纷繁复杂,真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人!

从除夕夜开始,整个年节期间政事堂的三位宰相便轮流值守,始终确保朝庭能顺利运转。再者说,权力这东西一旦沾染便欲罢不能,真真是片刻也不能离手,要不怎么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呢!

三位宰相都是宦海沉浮多年才爬到如今的地位的,又怎可能放下手中的权柄呢?

按说今日乃是林希烈当值,林希烈入相几个月,在政事堂的位子却尴尬不已。

李适之本就是性子洒脱的人,又极其好酒!且与贺知章、李琎、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共号“酒中八仙”,一时间传为佳话。

只是李适之身为一朝宰辅日日饮酒,每饮必醉,这朝政上的事难免就耽误了,为此也没少受玄宗的斥责,只是依旧如故。

所以,在林希烈入相之前,整个大唐的朝政,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李林甫来处理的,而李林甫自幼记忆力惊人,玄宗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加之行政能力过人,所以也处理妥妥帖帖,深得玄宗满yì



而林希烈入政事堂后并没有像之前想象的那般宰执天下,事实上这几个月来他干的都是跑腿打杂的事,因为所有的事全在右相李林甫手里攥着呢!

为此,林希烈一入政事堂,便和左相李适之结成了同盟,两人乃是多年的好友,秉性相合,加上林希烈当初入相便是李适之向圣上提的名,这提拔的恩情,林希烈也不敢忘却,这么多关系在那摆着,加上又要共同对抗李林甫,两人结成同盟也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在这长达十几天的年假里,最为兴奋的便是林希烈了!

十几天里他总算是过了一把宰相的瘾,头一回尝到执掌天下的滋味,真真是巴不得年假永远也不要结束,其余的两位宰相永远不要回来,那才叫好呢!

只是,这一回的事情干系太大,他林希烈实在没胆量独断专行,只能把其余两人请来商议。

三位宰相如今在政事堂讨论的自然便是腊月二十九大朝会上邹润的那封奏折了!

左相李适之坐在上首的主位,眼见其余的两人一声不吭,只好出声说道:“邹润的那封奏折已经明发天下了!过两天百官回朝的时候便要廷议,今日咱们最好也拿个章程出来,也好在廷议的时候给百官一个表率。”

李适之说罢,便默然看着下首的二人,只是二人依旧老神在在的跪坐着。

邹润的折子上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干系滔天的大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加征商税自不必说,历朝历代因为增税而致亡国的事不胜枚举。至于那个所谓的市舶司,更是直指南方世家豪门的命脉,想要设立这么一个衙门便如同直接和南方的世家豪门开战,这样的大事任谁也不敢擅自开口的。

林希烈作为政事堂的新人在老前辈还没有开口说话之前,自然不敢随意发表意见。而作为多年的老对头,李适之却知dào

李林甫的一些底细。

李林甫,唐高祖李渊从父弟长平王叔良之曾孙。叔良生孝斌,官至原州长史。孝斌生思诲,官至扬府参军,思诲即林甫之父也。

所以,李林甫虽然号称自己乃是京兆长安人,但是李林甫的幼年却是在南方长大的,准确的说就是在扬州!

后来李林甫发迹之后,扬州的那些豪门便搭上李林甫这条线,而李林甫为了得到财力上的支持自然也很乐意和南方的这些世家交往,双方很快便形成了合zuò

的关系。

扬州的海商能在近些年飞速发展要说里面没有李林甫这个中书令的协助,恐怕还真说不过去。而作为李林甫和南方海商集团联系密切最为直接的证据,便是他身旁的首席幕僚,江东钱氏族人,钱益了!

所以,李适之知dào

,今日的议会,李林甫的态度才是关键!

“不知右相怎么看?”李适之见李林甫依旧无动于衷,只好亲自出马打破如今沉寂的气氛。

李林甫闻言,抬起了头,看了看上首李适之,再看了看对面一脸平淡的林希烈,最后双眸有些迷离的开口说道:“邹润的折子,圣上年前既然传给了咱们,想来圣上的心思如何,两位也心中有数,咱们做臣子的还是听圣上的旨意办事吧!”

说完,李林甫便垂首不语。

林希烈见状,抬头看了看对面低头默然的李林甫,再看了看李适之,正巧李适之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后,便什么也没说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照圣上的意思办吧!”李适之悠然道。

说完,李适之又冲着林希烈问道:“林相,你看呢?”

“既然左相和右相都这么觉得,在下自然毫无异议!”林希烈笑道。

说完之后,这个重yào

却又简短的会议便飞快的结束了!

随后,李林甫站起身,朝着李适之略一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散会之后,政事堂门前的回廊内,林希烈快步赶上了前面的李适之,对其悄声说道:“他怎么答yīng

的这么痛快?”

李适之自然知dào

这个“他”是谁,幽幽的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个老狐狸这回会这么痛快!”

“不应该啊!他难道不知dào

市舶司一旦设立,扬州那帮子海商们日子就可难过了!到时候他怎么去和那帮人交代啊?”林希烈纳闷的说道。

“谁知dào

呢?”李适之微微摇头,随即便说道:“不管他了!也许这个老狐狸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和他们交代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林甫(二)

【这一章可不是为了给李林甫正名!而只是根据史料做的一个合理推测!话说现如今对李林甫通用的评价便是“虽无宰相之德,却有宰相之才!”这个评价是唐代以及后代文人对他做出的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试想,在唐代,那些文人虽然极力贬低李林甫的德行,却都没有否认他的才干,可见李林甫的宰相之才是不错的!至于德行,我这里想套用当年明月的一句话,“皇帝就不是人干的!”宰相也差不多!所以,对于一个政客来讲,只用简单的好与坏去评价,实在太苍白了!】

“交代?呵!除了圣上之外,我李哥奴无须给任何人交代!”

政事堂小会之后,李林甫的宅院,书房之内,李林甫冲着眼前的钱益冷笑道。

闻言,钱益原本佝偻的身子变得更加弯曲,额头上一瞬间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退下吧!去跟客厅的那个人说,我身子乏了,不想见客!”李林甫随后挥了挥手,如是说道。

“是,东主,在下告退!”说完,钱益便弓着身子向后退出了书房。

待钱益将书房的木门带上后,李林甫一个人待在书房呢,双眼迷离的望着头顶的横梁,沉默许久之后,方才从口中喃喃的吐出几个字眼来:“唉!难啊!”

其实李林甫何尝不知dào

他这么做的后果?官场上的人最无法背叛的就是他的出身!这个出身不是指你生在哪家,而是你发迹的时候依靠的是谁的力量?你的盟友是谁?你所处的团体又是那个?

比如当今的朝堂之上,便是世家大族占了绝对的优势。

虽然已经普及了科举制,但是每年科举的名额就那么几个,而且绝大部分被世家所垄断。

武则天在位的时候,科举尚不完善,所谓的公开选拔,抡才大典,只不过是权贵们换了一个方式继xù

垄断官员选拔罢了!每年的名额甚至于全部都是各世家选定的人,弊案横生,有才学寒门子弟没有世家的点头休想中的,而那些满肚子茅草的世家子弟们却能借着科举名正言顺的入朝为官。

到了玄宗朝,科举也更加公正,虽然难免还会有些作弊的事,但总体上还是公平的。

只是世家子弟从小便接受良好的教育,有最好的老师教导,有大量的书籍可以读,哪里是那些揣着半本书也要当宝的寒门学子能比得了的?

除了最顶尖的、最聪明的那些寒门学子们能够靠着科举蟾宫折桂外,大部分的名额依旧落在世家子弟身上。

真可谓是玩暗的不行,玩明的也比不上!

所以,在整个朝堂上各个世家分立山头,那些靠着科举登第的寒门学子或是投靠世家,或是游离在朝政边缘,又或者组成一个个更小的团体以求自保。

而李林甫作为当朝右相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小团体,虽然随着他地位的身高,越来越多的人投靠在他的身边,但是他最初的团体却只有一个,那便是扬州的世家们!

没错!不像李适之认为的那样,扬州的世家豪门并不是在李林甫发迹之后才靠上来的,恰恰相反,当他还在扬州城里做一个小小的捕快之时,便有人像战国时的吕不韦看上子楚一样看上了他这个皇亲国戚!

奇货可居的扬州世家们很快便运作起来,将李林甫这个扬州成的一个小捕快送到了长安城,从一个小小的千牛直长开始一步步的爬上了如今中书令的位子。而那些做了投资的扬州世家们自然也获得了不亚于吕不韦的利益。

所以可以说是扬州的世家便是造就李林甫如今一切的源动力,而且他李林甫的家眷同样参与了海外贸易,他李家在扬州城内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门。

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你让李林甫也怎么可能与扬州乃至整个南方的海商集团撇清关系呢?

但是,李林甫却依旧要让邹润的奏折通过!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是当朝宰辅!而且扬州的世家虽然在他的仕途初期给了他很大的帮zhù

,但是之后的升官却全是靠着他李林甫自己的钻营,所以李林甫觉得他并不亏欠扬州世家什么,如此,就更加不愿接受扬州这帮人的指手画脚,毕竟,他是一朝宰执!

李林甫他贪权!但是他也做事!而且事情做的还不错!要说缺点,便是太贪权了!

在玄宗逐渐怠政的情况下,大唐的朝政这些年来几乎全攥在他李林甫的手上,这种“一言九鼎”的感觉实在让他迷离。

加上李林甫从小便没有接受什么正统的教育,所以性子也算不上豪放,也就是心眼不怎么大,那些和他政见不合的人,李林甫自然无法容忍。

李林甫是那种只允许他做决定然后手下无条件执行的人,可偏偏李林甫的手段又常常较为偏激,不受那些正统文人的待见,政见不合,矛盾在所难免,而李林甫对于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去跟他们谈判,再者说,就算他真的愿意,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也不可能去和他谈心。

所以李林甫就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这帮人彻底的踢开!

李林甫他是一个政客!也是个实用主义者!所有他认为可行的办法,便会坚决的执行,作为一个政客来说,用好与坏来评价,实在有些苍白无力。

而笔杆子又掌握在文人手中,会有什么样的评价,可想而知。

但无论外人怎么说他,李林甫至少明白一点,既然自己是个宰相,那便应该做宰相的事!

大唐王朝如今看起来虽然歌舞升平、春秋鼎盛,但是坐在他这个位子上自然能很清楚的看到暗中隐藏的危机。

边关的风云激荡,各地节度使暗藏的祸心,还有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简直处处是烽烟!

最为直接的便是一点,随着玄宗这几年日渐豪奢,内库很快就要告罄,一旦内库花完了,玄宗必然会打国库的主意,就算大臣们能够顶住压力,但是依旧会有想要投机臣子上赶着去帮皇帝捞钱!而这些钱将全部出在普通百姓身上!

前些日子的王鉷便是一个!

王鉷身为太原祁县人,乃是太原王氏的分支,如今加封御史中丞在品级上已经和远在豫章的王冼同级,而且身处中枢,久伴君侧,权柄更不是王冼这个豫章城内的摆设能比得了的!

但是太原王家乃是千年世家,最重血统,虽然王鉷权柄日重,但在太原王家内的影响力却依旧比不过王冼这个长房长子。

王鉷此人虽然早就投靠了他李林甫,但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升官没两个月便假借玄宗之名在京兆府大肆敛财,玄宗看见收上来如此多的赋税,不禁大赞王鉷:“善理财,可为计相!”

有了这么一个榜样,还怕没有后来人吗?

在这么一个环境下,你让李林甫又怎能反对加征商税呢?

在李林甫看来,那些世家豪门做生意从来就没交过一分钱的税,如今不过是让他们把该交的交齐了罢了!

至于那个市舶司既能为朝廷增税又能借机敲打一下越来越放肆的扬州世家,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将要面临的反对,李林甫却没有放在心上,他做的哪一件事又得到过这些穷酸文人肯定了?

而事实上,那些想要反对的人,那些自命不凡的道德之士,才是罔顾朝廷和百姓,只为自家利益的小人!

在这一刻,是非黑白,岂不是颠倒了个个吗?

只是说是如此,但一想到过两日廷议的时候那满朝堂的道德文章,饶是李林甫旧经lì

炼,却依旧深深地皱着眉头。

其实纠结的何止李林甫一个,刚刚从书房走出的钱益,此刻正迈着缓慢的步子朝着客厅走去。

钱益,他是江东钱氏族人!当初他被派到李林甫身边的时候便肩负家族的使命,名为辅佐,又何尝没有监视的意思。

只是这些年下来,钱益这个饱读诗书的正统文人,却仿佛理解了李林甫,并最终被李林甫的才干所折服!

能把幕僚这个行当干好的人一般都是鬼点子很多的人,而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死脑筋的人!恰恰都是实用主义者,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李林甫的作法恰恰十分符合钱益的口味,所以钱益在跟李林甫坦言之后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了!

所以今日,在李林甫已经作出了决定之后,还依旧要去说服那位不远千里赶来只为了求一个注意的堂兄,钱益一想到这个便一阵头大!

只是,再远的路程也有走完的一刻!

尽管钱益有意放慢速度,但是客厅依旧近在眼前!

钱益站定,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随即便迈开步子朝着客厅走去。

“大哥!久等了!”一进客厅的大门,钱益便喜笑颜开的冲着跪坐在案几前的一个五旬中年喊道。

中年人一见钱益进来,连忙直起身,快步迎了过来,迫不及待的说道:“开阳,你终于来了啊!”

“快说!李相他是怎么说的?”

“大哥,你先别急,坐下喝口茶,咱们慢慢说!”钱益随即便拉着中年人,重新将其摁回了案几前,并亲手为其斟了一杯茶。

“能不急吗!这回的事可是通了天了!”中年人话虽如此,却还是接过了钱益递过来的茶水,轻轻的呷了一口。

“呵呵,大哥您着什么急啊!这加征商税的事哪有那么容易!邹润那家伙不过是个死读书的穷酸书生罢了!这种干系甚大的事哪是他能说的算的!”钱益笑着对中年人宽慰道。

“这个,我自然知dào

!可是……”中年人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随即双眼直视着钱益,出言问道:“这是李相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五章 廷议前

钱益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起身走到对面的案几旁坐下,伸手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慢条斯理的说道:“相爷身为人臣,圣上的意思便是相爷的意思。”

“好好好!”中年人自从方才钱益收敛笑容的一刻便意识到情况有变,只是待真zhèng

听见对方的言语之后,依旧惊怒不已!

中年人双目圆瞪盯着钱益低声呵斥道:“钱益,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钱益一听,眯着眼望着对方,语气冰冷的回道:“我是谁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中年人见此,一时语塞,脸庞涨的通红,正要发作,可是一想起家中的嘱咐,却又不得不将怒气压下,一脸无奈的开口说道:“开阳啊,这回的事有多棘手想来你也清楚,征不征商税的咱们不介yì

,家大业大的也不差那几个子!”

中年人也不是蠢人,收税这种事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反对,但是那些会因此受益的人却决计不会反对!

这些人里面,皇帝算一个,而那些称职的宰相们自然也算一个!

虽然不知dào

历来奸诈的李林甫这回为何要做个好官,但是如今他们既然有求于人却也无法去计较这些。并且还主动放qì

了一些要求,只求阻止市舶司的设立,反正他们这些海商世家现如今的生意已经全部转化成了海上贸易以及和海贸密不可分的相关产业。

陆地上的那些关隘税卡和他们关系不大,再说他们也真不在乎那点钱!

但是市舶司就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邹润所说的市舶司真的设立起来的话,那么所有的海上贸易便全部要纳入这个衙门的管辖,收些税费倒是小事,关键是衙门一旦设立,这个衙门就将成为悬在他们这些海商世家头上的一把利刃,这种受制于人的感受恐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接受。

“但是那个劳什子市舶司却决计不能让它设立起来!否则我们这些人就要变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中年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唉!”钱益眼见对方退了一步,也不好再做出一副强硬的表现,叹了口气之后,便开口幽幽道:“大哥,你说的这个我哪里会不知dào

呢!”

“我钱益身为钱氏族人,家里的事便是我的事!”反正吹牛不用上税,对于这个派自己出来当间谍的主家,他钱益以前的那些对于家族的自豪,如今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余下的便只剩下陌然,一群陌生人而已!

“但是,这回的事不是相爷一个人就能左右的了的!”果然,片刻后,钱益便转换了话头,如此说道。

“邹润腊月二十九上午上的折子,大朝会之后仅仅只是几个时辰,政事堂就将其明发天下,大哥您难道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钱益缓缓问道。

“唉!我哪里会不知dào

这是圣上已经有了圣断,只是……”中年人无奈的说道。

自打南边的海商世家们收到朝廷下发的邹润奏折的副本之后,便纷纷派人齐聚扬州想要打探一下扬州这些大的海商世家们的口风。

只是扬州的世家们却也早就从政事堂此次不同寻常的高效率上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没有玄宗皇帝的点头,这份奏折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通过政事堂明发天下的!

这是扬州的世家们得出的一致结论,也正是这个结论让他们一时间惶恐不已!要是玄宗皇帝一心想要设立这个市舶司的话,他们这些人将毫无办法反对!

设立一个新的衙门就意味着将要多出许多的官职,这对于那些历年来考中进士缺依旧滞留京城的士子以及那些只是领了个虚职却没有实授的官吏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再加上他们这些海商世家们阻止此事的理由是在太过苍白!甚至于压根就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做生意要收税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当然最重yào

的是,市舶司的设立对于北方的豪门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不大,一旦玄宗皇帝决意设立市舶司的话,这些北方豪门是肯定不会冒着惹怒皇帝的风险去反对的,而如果不能把这些人搅合在一起共同抵制的话,光靠他们的实力是决计无法对抗至高无上的皇权的!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站在他们这边,你让这些海商世家哪能不急呢!

“所以家里才让我来京城求见相爷,看看相爷能不能给我们出个主意!”中年人说道,随后便再次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钱益。

“唉!我也知dào

家里面这次很难,但是相爷也有相爷的难处啊!圣上要是有了主意,相爷也不能抗旨不遵啊!”钱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着中年人说道。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中年人一听,双肩立kè

便塌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说道。

只是中年人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视着对面的钱益,他也不是三岁的孩童,钱益今日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推脱,李林甫虽然身为右相,但是和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不相信对方真敢不管不顾。

“扬州人的心可都在相爷这里啊!这要是被别人掺了沙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中年人低着头,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道。

果然,在中年人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对面的钱益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随后便听见钱益开口说道:“大哥,要不这样吧!”

“开阳,你说!”中年人闻言猛地抬起头,双目泛光,满脸期待的看着钱益,迫不及待的说道。

钱益沉默片刻,便再次开口说道:“大哥,既然咱们不在乎加征商税的那点钱的话,不如将其放qì

,廷议的时候大力支持这一条,让圣上看到咱们一片赤诚之心,然后略过市舶司,并言明依旧将收税和管理海贸的权力交给户部,想来户部的堂官是决计不会反对的。”

“开阳,你是说,咱们放qì

一些利益去换取户部的支持?”中年人问道。

钱益点了点头,缓缓地回答道:“其实圣上只是想要多收点税,捞点钱来花花罢了!至于到底是谁来收,想必他老人家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另外,这个所谓的市舶司毕竟只是邹润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衙门,真要增设这么一个衙门,牵扯到的人太多了!朝廷上的那些大官们大哥你也了解,这些人是宁求无过不求有功的,只要咱们让他们意识到设立这个衙门可能遇到的风险的话,这些大官们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中年人仔细的听着,一边听一边颔首道:“没错!”

“哈哈,不愧是谋略无双的开阳先生!”中年人大笑着赞叹道。

“好了!时间紧迫,开阳,我也不久留了,这就去联系他们!”说完,中年人便站起身来,向着钱益拱手拜别。

钱益见状,也站起身来相送。

待钱益将中年人送出李林甫的府邸之后,随即便转身向李林甫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李林甫躺在榻上,额头上盖着一面沾满了异香的湿巾,正悠悠然的闭着双目,神态难得的放松。

“走了?”待钱益悄声进入书房,静立片刻之后,便听见榻上的李林甫问道。

尽管李林甫依旧闭着双眼,钱益还是点了点头,方才恭敬的回道:“走了!”

“开阳,本相这回这么做,你会不会觉得我李林甫忘恩负义啊?”李林甫随后又幽幽的说道。

钱益闻言之后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与刚才在书房内的表现判若两人,竟然还微微一笑,回道:“相爷身为一朝宰辅,心忧天下,遵从圣意,乃是相爷的本分!而我钱益身为相爷的僚属,为相爷排忧解难也是我钱益的本分!”

“本分?好一个本分!”李林甫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口中喃喃道:“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本分,天下之人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钱益没有在接话,片刻之后,书房内便沉寂了下来。

却说刚从李林甫府上出来的中年人,登上门口的马车后,便只是对着车夫说了一句:“去杨钊的府上!”

随后,便不发一言了。

只是,从中年人嘴角淡淡的冷笑却依旧能看出其内心的情绪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哼!钱开阳啊钱开阳!你把老子当成三岁娃娃了吗?看来在宰相府待久了,你是真把自己当成李林甫的一条狗了啊!”

“既然你已经忘了江东钱氏的荣耀,那也别怪我不义了!”

中年人心中如是冷笑道。

马车在长安城宽阔的道路上缓缓的行驶着。

自从八月杨玉环正式册封为贵妃之后,在长安的杨家人便纷纷搬进了圣上御赐的豪宅里。

其中,杨玉环的三哥杨钊杨国忠的宅院便在靠近曲江池的一栋大宅院内。

从李林甫的府邸赶到杨国忠的宅院要穿过大半个长安城,中年人没有催促车夫,正好他也想借此时间好好的思考下该怎样去说动杨国忠这个泼皮无赖出身的国舅爷。

只是,让中年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悠闲的逛着长安城时,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曲江池的杨府……

第一百六十六章 廷议(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打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之后,杨门上下便沐浴在玄宗皇帝的浩荡皇恩中。

杨玉环的养父杨玄璬早年因养女之故,已从河南府士曹参军的位置升到国子监同业,一介从七品官员骤升为四品官员,可谓大讨便宜!然此时早已逝去,也就没有必要再升迁了。

杨玉环亲生父母早亡,如今女儿成了贵妃,他们虽在墓中自然也要追赠一番以显荣耀。李隆基赠其父为兵部尚书,其母为凉国夫人。杨玉环之父生前不过官至蜀州司户,最多算个七品官员,如今夫妇二人在地下享shòu

着正三品的秩级,可惜人鬼殊途,不过成为活在世上的家人的虚荣罢了。

杨玉环还有一个亲叔叔杨玄珪在世,此时为光禄寺太官令,李隆基超擢其为光禄卿。

杨玉环的亲哥哥杨铦,被任为殿中少监,是为四品职;其堂兄杨锜,即叔父杨玄珪的儿子现任侍御史,当杨玉环被册妃后的第二日,李隆基命杨锜娶了武惠妃的幼女太华公主,杨锜由此成为驸马都尉。

而日后权倾天下的宰相杨国忠,此时应该还是称为杨钊的人,却只不过是金吾卫内的一个兵曹参军。

但,杨钊官职虽然卑微,却极其善于钻营,自从进了金吾卫之后,杨钊便有了自由出入大内的权力,得到这个便利之后,杨钊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交际能力。

在宫内,经常假借问候之名接近贵妃,小心翼翼地侍奉玄宗,投其所好,同时和大内总管高力士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在朝廷,则千方百计巴结大臣,朝中的大臣们眼见杨玉环如此受宠,自然也愿意和这个豪爽的国舅爷往来。

为此,虽然杨钊如今品轶不高,但是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却要比杨玉环那几个亲哥哥大的多。

加上经常出入禁内,得见天颜的机会比常人多得多,对玄宗皇帝的影响自然也要比普通的臣子大的多。

所以,在这一次的斗争中,杨钊才会成为双方争夺的关键所在!

马车缓缓而行,花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杨钊的府上。

“老爷,江东钱氏家主钱孝憬在府门外求见!”杨钊的管家进来通报道。

“哦?江东钱氏?”杨钊闻言,挥手示意正在给他更衣的婢子退下,口中诧异道。

上元刚过,虽已算是春天,但是长安城积雪却没有丝毫要融化的样子,天气依旧寒冷,屋子地板下面的火龙烧的旺盛,褪去了身上裘衣的杨国忠,身上虽然只着一件绸子长衫,却也不会感到寒冷。

杨钊身长七尺有余,身材修长,一张国字脸上蓄着三寸短须,一双丹凤眼中透出阵阵精光。

“这个江东钱氏很大吗?”杨钊的这话却是对着屋内的另外一人说的。

“很大!”答话的人是一位身穿藏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姓汤名文博。

名字是不错,可惜此人的文采却实在算不上高明,科举参加了多年,却依旧没有丝毫收获。正当杨钊发迹之时,此人便主动前来投靠,杨钊见这人读过书,加上自己身边连个读书识字的人都没有,便收下他当了一个幕僚。

后来汤文博也为杨钊出过不少的主意,为杨钊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故深得杨钊信任。

“多大?”杨钊眨巴着眼睛冲着汤文博问道。

汤文博知dào

这是杨钊势利的老毛病又犯了,也没去介yì

,随后便回答道:“江东钱氏最早可以追溯到吴越王钱鏐,如今的钱氏却是第六十世祖,在东汉历任东宫舍人,太子洗马,黄门侍郎,高密太守,徐衮二州刺史,越骑校尉右将军的钱京传下来的。”

汤文博轻摇着脑袋,慢慢的吊着书袋,享shòu

着杨钊崇拜的眼神,这是他最乐意干的事。

“那就是有五百多年了!”

杨钊的算术还是不错的!

汤文博微微颔首。

“那他今天来是为了干撒子?”杨钊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自觉的便将蜀中方言说了出来。

汤文博这回可不敢乱说了,便只是一脸神mì

的冲着杨钊说道:“东主不妨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些特别的收获哦!”

汤幕僚也不容易啊!一把年纪了还得装神弄鬼,不然手里的饭碗可就砸了!

杨钊笑着用手点点他说道:“先生还是这般喜欢神神mì

秘,让某家一阵好猜啊!”

“好!那某家便去会会这个江东钱氏!”

说完,杨钊便让侍奉的婢女给他再换了一套华服,去客厅会客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杨钊便回来了。

一进屋门,杨钊便兴冲冲的对着汤文博说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

汤文博一听,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神mì

的微笑,对着杨钊淡淡的说道:“东主,不知此人前来所为何事?”

“哈哈!先生心中既已知晓,又何必再卖关子呢?”杨钊笑道。

“我知晓个俅俅!”汤文博心中暗骂道,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平淡的对着杨钊说道:“在下不过是个下人,这些事自然还是要东主亲自来说才妥当!”

“哈哈!”汤文博这话可算是大大的满足了杨钊的虚荣心,杨钊听完后,仰头大笑两声,这才对着汤文博说道:“先生猜的果然不错!这个钱孝憬的来意和之前王家的那位一样!”

“都是为了邹润的那封折子来的!”

汤文博点了点头,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随即斟酌着开口说道:“那这个钱孝憬是为了…….”

“没错!这个钱孝憬为的就是那个劳什子市舶司来的!不过他的目的可正巧和王家的那位相反,他想请我去向圣上建言不设市舶司,如果要收税的话还是让户部衙门来收!”杨钊不等汤文博把话说完,便一股儿脑的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这下倒省得汤大幕僚去瞎寻思了!

“先生,你说咱们应该答yīng

谁啊?”杨钊冲着汤文博问道,随即又自言自语道:“按说太原王家来的那位只是个晚辈,但是人家上千年的世家总是要比这才五百多年的底子厚不是?”

“但是这姓钱的可真不愧是姓钱啊!先生你猜人家一出手给了多少?”杨钊满脸得yì

的看着汤文博,却见汤文博只是微微摇头,便伸出了右手在汤文博面前比划道:“足足五万贯啊!这还只是定金!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事成之后还有十五万贯!”

“啧啧啧,好家伙!只不过是说几句话就能白捞二十万贯,这可比中个满堂彩还要赚得多啊!”杨钊满脸兴奋的说道。

“先生,你说咱们该答yīng

哪边呢?”杨钊眼见汤文博依旧不言不语,遂再次出声问道。

汤文博伸手摸了摸下巴上那稀松的几根长毛,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开口幽幽的说道:“东主,咱们两边都应下来!”

“啊?”杨钊惊讶的忙追问道:“这要怎么做啊?”

汤文博却依旧不慌不忙,坚决要将神算的姿态做足,最后才缓缓开口道:“太原王家在长安的势力咱们可得罪不起,既然王家的家主长子亲自来了,咱们要是不帮他,吃罪了王家,东主以后在长安城可就难做了!”

“但是那个姓钱的不一样啊!江东钱氏的势力大部分都在南方,隔着上千里呢!就算得罪了他们,东主身为当朝国舅还用怕他们吗?”

杨钊闻言连连点头,随后又问道:“先生不是说,咱们两边都答yīng

吗?这姓钱的送的五万贯某家这可收下来了,这要是还回去,这……”

汤文博自然知dào

杨钊的德行,见状连忙开口宽慰道:“东主莫急!这钱是他心甘情愿送的,咱们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而且在下刚才说要应下两边,便是告sù

东主,咱们可以答yīng

两边,但是却只为王家人办事,至于这钱家人嘛……钱收到了就成!”

“啊?这样……这样不妥吧?某家可是讲信誉的!”杨钊两只眼珠乱转,口是心非的说道。

“你个泼皮要是还讲信誉,这天下早就大同了!”汤文博心中暗暗鄙视道。

“唉!好吧!毕竟这王家咱们得罪不起啊!”杨钊一脸沉痛的做出了出卖钱家的决定。

次日,也就是元月十七日,杨钊以给贵妃娘娘送些家乡土产为由进了皇宫大内,待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出来。

再次日,元月十八日,结束了春节和上元节假期的百官们正式恢复工作,按照惯例,这一日也有一次大朝会,毕竟这么多天来无人理政,百官们也要借此了解下朝堂大事,皇帝也要做个新年动员之类的。

所以,历年的这次大朝会开的时间都比较长,但是官员们好歹休息了半个多月,所以也不会觉得累,权当为接下来一年的工作热身了!

但这次的大朝会却与众不同,因为基本上每一个人都知dào

将要发生的大事是什么!

户部员外郎邹润在年前上的那道奏折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非但没有被人遗忘,反而愈演愈烈,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廷议(三)

金殿之上,玄宗皇帝李隆基于御座上落坐后,众臣随即山呼万岁,之后便分文武两列站好。

“半月未见,诸位卿家这个年过得可还好?”李隆基看上去似乎精神头不错,新年的第一次朝会倒有些唠家常的味道。

皇帝这话是对着百官问的,但是能站出来答话的自然便只有当朝左相李适之了!

“全赖圣上隆恩,这一年我大唐四方安宁、府库充盈、国泰民安,这一切都是圣上的功劳!”

毕竟是新年第一天上班,怎么也得说点喜庆的话不是?所以我们的左相大人便选择性的遗忘了今年在西边王忠嗣和皇甫惟明打的那几场“小仗”。

谁说老实人不会拍马屁了?老实人拍起马屁来更加直白也更让人舒坦!

“哈哈,适之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滑来了?”李隆基开怀大笑道,神态中却看不出丝毫的责备。

李适之闻言微微躬身,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算作是回应。

寒暄客套的话说完了,虽然满朝堂的大臣就一个跟皇帝说了话,但是你也不能让人皇帝一个个去慰问不是?

所以,接下来便算是进入主题了。

李隆基笑完之后,双目扫视了一遍殿中的文武百官和公卿贵族们。

店内的大臣无一不感受到御座之上的那两道深不可测的目光,君与臣,所有人都知dào

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好了,年前邹润上的那道奏折,政事堂也都看过了,今日便是要在这大殿上让诸位卿家一起议一议!邹润,你先来!把你的奏章再给大家伙儿说一遍!”李隆基举起手轻轻遥指了下左手边文官队列里靠后的地方,平淡的说道。

“是!圣上!”

邹润随即便走出了队列,躬身向着李隆基和满殿的大臣述说着他所奏之事。

金殿很大,但是建造的时候便经能工巧匠处理过,虽然邹润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很缓慢,但殿上的大臣也能听见,再说他的这封奏折,在场那些在意的大臣们估计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邹润讲的很仔细,把奏折中设想的每一条都再次做了一回推演和完善,以求能让圣上和在场的大臣们听的明白。

那些心中坦然的大臣们自然听的认真,也真心是在考lǜ

邹润的建议是否可行,而那些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的大臣们听的就更加仔细了!

毕竟邹润的方案要是有什么漏洞的话,这群人可是会很激动的!

反对的兴高采烈,支持的就得赶紧想办法补救了!

只是邹润的设想本就源于许辰对于南宋和明代已经完善的海贸管理衙门的回忆,再加上邹润在户部多年的实践经验,如今邹润说出来的这个设想早就完善的无可挑剔,至少在场的这些第一次接触的大臣们是很难找到什么漏洞的。

如此一来倒是让支持的人暗喜,让反对的人着急了!

邹润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自己的设想阐述清楚,时间虽长,但是在场的文武百官却没有一个不耐烦,那些心系于此自不必说,哪怕是那些没有丝毫关系的勋贵武将们,早就知dào

今天有一场好戏要上演,所以早就养足了精神头在那候着呢!

邹润,退回朝班之后,李隆基便再一次张开金口,道:“想必诸位卿家这一回该是听得很明白了!”

“那大家现在便开始议议吧!”

这一回,三位宰相没有再开口,只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发言的时候可以积极些,但是这种要表态的时候,身为大佬的宰相们自然是最后才说话的。

百官们自然也不会不懂规矩,李隆基话音刚落,随即便有一道绯色的影子“唰”的一下闪过,一个身着浅绯色官袍的瘦小中年便站了出来!其余刚想要站出来的官员见状只好悻悻的将步子迈了回去。

只是这个迫不及待抢位成功的人却不是争斗双方任何一方的人,准确的说,他是一个投机者!

“臣太常丞朱铉有本要奏!”

“讲!”

“回圣上的话,税赋是为一国之本,朝廷收税乃是天命所归的事!这重新厘定商税既能让国库增收,又能减去百姓身上的苛捐杂税,乃是大大的好事!就是鬼神也无法反对的!”朱铉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哈哈,朱爱卿想必今日出门的时候已经占过一卦了吧?”李隆基笑着问这个掌管祭祀的不大不小的官吏。

太常丞是太常的属官,太常是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的官员,乃九卿之一。

说太常丞大,是因为他掌握的权力不小,皇帝一旦要祭祀,总也少不了这么个人,再者和神灵的沟通全靠着他了!这要是有个别有用心的人借着鬼神的口来说些什么话,不都得靠着太常丞来“翻译”嘛!这么关键的位子自然算不得小官!

说它小,也小!从五品下的官职,才堪堪达到了进入大殿的资格,至于那些再小一些的官,都站在门口吹风呢!

“回圣上的话,微臣今日的确占卜了一卦!”朱铉马上顺着李隆基的话头说了下去,反正这东西没人可以证明,全靠它两张嘴皮子,也不怕被拆穿。

“哦?卦象如何?”李隆基大感兴趣的说道,虽然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也得亲自听一遍不是?

朱铉自然不是蠢人,连忙开口说道:“回圣上,吉卦!乃是大大的吉卦啊!”

“哈哈,不错!不错!爱卿有心了!”李隆基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大笑着说道。

高兴的不只李隆基一人,大殿上跪在那的朱铉听见李隆基亲口说的“有心了”三字,早就激动地快要混了过去,还是强忍着颤抖的手脚,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站回原来的位置,心中不停地狂喊:“赌对了!哈哈!终于还是让我赌对了!”

这一幕短暂而又近乎闹剧般的表演结束后,真zhèng

的大戏才刚要开始。

在大戏开始之前,让我们先将视线转回千里之外的豫章城。

豫章城,少年们的小院,许辰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正在和陆浩计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今天的大朝会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吵开了吧?”许辰看了看旁边的小型日晷,喃喃的说道。

虽然计划的很周详,成功的把握也很大,但是这一次的计划对于许辰来说太重yào

了!

要是不能借这次机会将大笔的铜钱凑足的话,就无法开展下一步的计划,如果那样,在那未知的危险来临时,他将依旧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性命攸关,容不得他不在意!

陆浩也能感觉到大哥心中那丝淡淡的忐忑,却不知dào

许辰忐忑的真实原因,只是将其归结为对这场滔天般大的计划的一些不安。

“这个时辰,应该是开始了!”陆浩尽管心中也很焦虑,但是却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

许辰偏着头再沉思了片刻,这才再次打起精神,抓起手中的炭笔,在纸上计算了起来,好在当年高中学的数学没有还给老师,用不了更高等的数学方程,便只能靠着笨办法,一点一点的统计和计算。

陆浩虽然被许辰教了几个月的数学,但是如今也不过才学会二元一次方程,离许辰的水平差的还很远,便只能在边上打打下手。

兄弟两个便在这屋子里一点点的计算着,每算好一些后,陆浩便会将其用小字誊抄下来,用的也是特制的墨水,放入一根细长的竹筒后,便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伸手将其递给了等在门外的一位少年,少年拿到后,便飞快地赶往后院的一间厢房,里面全是“咕咕”直叫的信鸽。

取出一只,将竹筒绑在鸽子脚上,随后便拿到院中,伸手将其放飞,腾空的信鸽,便沿着固定的轨道朝着下一个联络点飞去,就这样,细长的竹筒便辗转到了千里外的扬州或是益州,前后不过两天的时间,比快船或是骏马耗得时间短了整整一倍!

豫章城内,忧心长安之事的人却不止许辰一人!

豫章城西北部的富人区,卢家的宅邸内,卢宗保正焦急的在大哥的书房内转来转去,并不时抬头看看屋内的那尊精致的铜壶滴漏。

“老二,你别再晃悠了成不?晃得我头都大了!”坐在书桌前的卢宗泰皱着眉头说道。

“大哥,我这不是着急嘛!如今这个时辰,朝会上的争论应该已经开始了!也不知dào

最终的结果到底如何!”卢宗保面带焦虑的冲着大哥说道。

“唉!既然朝会已经开始了,你在这晃来晃去也没用啊!还不如好好坐下来看下书呢!”卢宗泰用手中卷起的书本敲了敲桌子如是说道。

“我这哪还有心思看书啊!”卢宗保闻言,也停下了走动,坐了下来,但是要想让他和他大哥一样处乱不惊,他还真做不到!

“大哥你也真厉害!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看得下去书!”卢宗保轻声笑道,脸上露出的确是真心的赞赏。

“呵呵,大哥我脑子转的没你快,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慢下来多想想,慢工出细活嘛!”卢宗泰笑道。

“哈哈!所以咱两兄弟一动一静,一快一慢,配合起来才是天衣无缝嘛!”卢宗保大笑道。

卢宗泰笑着看了看弟弟,遂又低下来看起书来。

豫章城出了西城门往西山的方向走上四十里路,有一个小镇,便是柴七当日夜探过的那座平凡小镇。

此刻,在小镇的中心位置,有一片古色古香的低矮建筑,一座四进的小院内,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偷偷摸摸的四下张望着。

待看见四周一片寂静之后,这才装模作样的挺直身子,大摇大摆的走向西北方的一间小屋。

小屋的门窗早已封死,一把厚重的铁索就挂在门把手上。

青年走近后,连忙冲着小屋内低声唤道:“公子!公子!”

“落……冰……!嘶~你吗?”屋子里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怪腔怪调,但是门口的青年依旧能辨别的出来,因为这些日子来能关进祖宅小黑屋的人便只有他家的二公子万世俊了!

万世俊前几日被他爹狠狠的扇了一嘴巴子后,当时还只是流血,隔天,下巴便肿的硕大,如今说话需yào

花费好大力qì

才能将声音从那两片厚厚的嘴唇中送出去,但是这样一来却又再次引动伤口,不时地发出一阵抽搐的声音。

“公子,是我!”罗斌自然也能猜到他们家公子现如今的状况,心头不由得一酸,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悲凉。

只是屋内的万世俊却没时间去管这些,他连忙将头靠近两扇门之间那唯一的一丝缝隙,强忍着巨大的疼痛,冲着外面的罗斌说道:“罗斌,今天这个时辰想必长安皇城内的大朝会已经开始争斗不休了!”

“这些事由老头子去管,我要你去做几件事,你附耳过来!”

“好的,公子!”说完,罗斌便也将脑袋凑到了那条缝隙处。

“你赶紧去把咱们那几个人召集起来,然后拿着以前准bèi

下来的一些铜钱赶紧去衙门……”

“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了!公子保重!”罗斌也分得清轻重,虽然心中担忧自家公子,但是却没有留下多待片刻,因为他知dào

,对于现在的公子来说,这些正事远比身上的那点痛苦来的重yào

的多!

罗斌一走,小黑屋内的万世俊便松了一口气,靠着木门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的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身上全部的力qì



万德昭当初说是一滴水都不能让人送过来,但也不能真的把自家儿子饿死不是?所以为了维护家主在盛怒下所下命令的权威性,万家祖宅的这间小黑屋,在很久以前屋顶便有一道口子,上面插着一道细长的铁片,下雨天的雨水或是清晨朝露便会顺着铁片往下流,渐渐地便在屋子内的泥土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洼,里面有着一些水,只是这水……实在不怎么干净!这也算是万家对子弟们的另一番惩罚吧!

罗斌走后,在小黑屋的另一侧房间,一个老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摇了摇头,便重新闭上了双眼,开始继xù

打坐。

而豫章城内最后一个牵挂着长安大朝会的人自然便是太守王冼了!

太原王家不愧是千年的豪门大族,至少在信息的传递方面不比许辰的飞鸽传书要差,甚至在长途的传递中还要更胜一筹!

王冼上元节晚上做出的决定,当晚便书信一封,将卢宗保的计划加上自己的想法,一并写了进去,片刻之后,一匹千里良驹便驶出了太守府邸。

一路上换马不换人,马全是一等一的好马!并且事先喂好了催情的秘药,能将马的爆fā

力在短时间全部爆fā

出来!千年世家的底蕴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价值十万金的顶级好马,就在这豫章到长安短短的不到十二个时辰内,竟活活累死累残整整十匹!以及那位御马的筑基高手付出了双腿残废的代价!

这便是王家最高一级的信书传递,不到危及家族安危的时刻是绝对不准动用的!而且整个王家拥有这项权利的也只是三两人罢了!

便是靠着这种不惜血本的投入,才能创造出不到一天时间就将信件从豫章送到长安的这般奇迹!

也正是如此,后发而动的王家人才能抢在江东钱氏之前顺利拿下杨钊,也占到了一个难得的先机!

也正是因为这个先机,才让扬州一方的世家豪门完全没有想到作为北方世家代表的七宗五姓竟然在一次会联合起来统一发力,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朱铉退下去之后,站在他前面一些地方的一个身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好险!”

此人便是江东钱氏的族人钱景通!也是这一次扬州海商集团在朝会上的代表!

在江东钱氏家主来到长安之后,便和钱景通联系上了,钱家家主在拜会李林甫之后又去了一趟曲江池的杨钊府上,杨钊那厮乃是个泼皮出身,睁眼说瞎话那是常有的事!

只是可怜我们的堂堂世家之主,因为心中着实在意,一时间却也没有察觉出杨钊那异常热情的表现下的不同寻常之处,以至于为今日的失败埋下了祸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廷议(四)

在这满堂朱紫的大朝会上,钱景通的品轶算不得什么,只是区区正四品上而已,这从他所站的位子也能看得出来,不远处便是金殿的大门。

但是别看品轶不高,手上的实权却不小!乃是堂堂吏部左侍郎,在整个吏部之中,尚书之下便是他了!

而吏部掌管官员升迁,对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有着绝大的影响,吏部尚书更是被人号为“天官”!如此要害的一个部门,钱景通作为里面的二把手,权柄之重可见一斑!

唐朝到了李隆基这一代,当初开国的那些国公国侯们历经百年风云,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在朝堂上的影响也多是靠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虽不容轻视,但想要像百年前般呼风唤雨却是不可能了!

这也是王朝发展的一个必然,限制勋贵数量,严格爵位的册封,利用文官来淡化勋贵们的权力,也是历朝历代通用的办法。

所以如今的朝堂上宰相的官衔也不过区区三品,一二品的官位如今大部分都成了虚衔,只是作为一种荣誉用于册封给立了大功的臣子。

但今日毕竟是大朝会,在京的文武百官不论职权只论品轶,五品以上具能立于金殿之上。

如此一来,钱景通站的位子自然就好不到哪去了!

只是,站在哪都是虚的,到了金殿这个层面,官员实力的强弱只取决于背后的关系有多硬,手下的马仔有多少,即使只是个五品官也可能出现硬抗当朝宰相的事。

而作为江东钱氏乃至于扬州海商集团在朝堂上的代言人,钱景通的周围自然也围绕着不少的追随者或是盟友,在这金殿之上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昨日,在钱孝憬拜会完杨钊之后便前来和钱景通商议过一番,言明今日他们的目的便是尽全力阻止市舶司的设立,至于加征商税的事既然玄宗皇帝极力支持他们所幸便放qì

掉这一诉求,壮士断腕,先把市舶司灭掉再说。

所以,在看见玄宗皇帝特意借朱铉之口向朝臣表达了他加征商税的决心之后,钱景通更是心中暗道一声:“侥幸!”

同时也心中一定,既然圣上这么做了,便是暗示朝臣们他对于市舶司一事抱的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只要能把税给他收上来就行!

唐代的帝王可不比明清,皇帝的权力受到大臣和世家的极大限制,像这种征收商税的大事更是不得不向群臣做出一些妥协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在这一次为了市舶司的事,朝中两方大的势力正在蓄势待发,双方都想要争取皇帝的支持,为此也就不得不默认皇帝在他们身上割上这么一刀。

至于其余的大臣们要么就是实力不足,要么就是家中产业多是农牧为主,加征商税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声。

所以,钱景通在朱铉一回到朝班之后,便迅速站了出来,对着李隆基俯首说道:“启禀圣上,微臣觉得朱大人方才所言极是!赋税乃国之利器,也是圣上恩威万里的凭证,乃为圣上所独享,亦不可轻授他人。”

钱景通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随即又言道:“如今大唐的商税乃是国初定下的,当时战乱初定,商旅几乎绝迹,征收的商税自然不会太多,却也与当时的情况颇为适宜。但是如今,大唐威震海内,承平百年,商贾之盛况前所未见!如今再用百年前的商税来衡量今时今日,实在有些不妥!故此,重新厘定商税势在必行!”

“再者,虽然朝廷征收的商税稀少,但是在地方上,各种关隘税卡多如牛毛,商人们不堪其扰,微臣曾听人说有一扬州的客商从南方运了一批香料到长安来贩卖,可是还没走到洛阳,这位客商便一气之下将满船的香料统统倒进了大河之内,缘由乃是一路上税卡课的赋税早就超出了这船货物应有的价值,客商无奈只能销毁香料以求不要再亏损下去。”

“如此杂乱的课税,朝廷既没有多得一分一厘,却又背上了横征暴敛的骂名,实在是得不尝试!”

“为此,微臣恳请圣上降旨重新厘定商税,为朝廷正名,也为百姓减负!”

说完,钱景通便四肢着地虔诚的拜了下去。

李隆基望了望钱景通,忽尔展颜道:“钱卿身为吏部侍郎,对这赋税的事倒是知dào

的挺详实的嘛!”

钱景通闻言,缓缓的抬起头来,仿佛没有听见李隆基言语中的调侃,镇定自若的回答道:“回禀圣上,微臣身为吏部侍郎负责考核天下的官员,户部的官吏自然也在其中,要是微臣不懂这些又如何有资格去评价他人呢?”

“哈哈!钱卿此话有理!”李隆基大笑两声,如是说道。

待钱景通退回去之后,李隆基便再次微笑着扫视群臣,说道:“还有呢?这重新厘定商税的事,其他的人还有什么看法没?”

李隆基话音刚落,站在钱景通斜后方的一位身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便意图离队出列,只是身形方动,右边的衣袖便被人拉住,此人诧异的望着那位拉住他的人,只见对方用只能双方看见的细微动作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人见状,再次朝着御座之上的李隆基看了一眼,随即便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就熄了再站出去的心思。

二人因为身处文官队列后方,又是靠里面的位置,这番细微的动作也就没有惊动到旁人,更枉论御座之上的玄宗李隆基了!

李隆基眼见无人回话,便转头冲着坐在跟前的三位宰相问道:“宰相们,你们怎么看?”

“左相,你先说说吧!”

李适之闻言,结束了神游天外的动作,转首望了李隆基一眼,随即便躬身答道:“百官们既然同意了,微臣身为群臣之首,自然毫无异议!”

李隆基点了点头,随后又冲着李林甫问道:“右相你怎么说?”

“微臣谨遵圣意!”李林甫一如既往的滑头。

“林卿,你呢?”

“微臣也同意加征商税。”林希烈回道。

李隆基闻言,满yì

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既然众卿都同意重新厘定商税,那么户部便拟个详细的条陈上来,政事堂看过后,朕便用印,颁布天下吧!”

“微臣遵旨!”说话的这人便是户部尚书曹瑞,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

“好了,那接下来便议议这市舶司吧!”李隆基心愿已了,对这新的衙门也就无欲无求来了,语气说不出的轻松。

李隆基这句话才堪堪说完,金殿之上便出现了让所有人为之震撼,乃至于恐怖的事!

只见站在大殿东侧,也就是李隆基左侧的文官队列中,竟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身穿绯色和青绿官袍的官员,其中竟然还零星的点缀着几点紫色,那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着的颜色!

几十人的文官队列中这一次至少跪倒了一半,余下的人无不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官员们跪下去之后,随即便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浪:“臣,请立市舶一司以正君威,明臣责……”

剩下的话语,金殿之上的百官乃至皇帝已经无人记住,他们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钱景通的心头,“这……这……这…”

“七宗五姓!好一个七宗五姓啊!”同为世家豪门,自然对彼此在朝堂的势力分布有个很清晰的了解,钱景通只是看了几眼便清楚的分辨出跪下去的人里面的那几个七宗五姓的代表人物。

“真是没有想到啊!这帮人竟然会联合在一起!他们想干什么?想要染指江南吗?”钱景通心中不断地发问着,只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自己也着实想不通为什么这帮一向死守着中原之地的人此次会对南边的海商有这么大的兴趣和决心!

同样纳闷的还有另外一群人,一个同样身穿深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此刻尽管心绪也如惊涛骇浪般翻滚不停,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没有显出多大的异状。

而站在此人周边的人无一不在第一时间朝着他望了过来,只是待看见他没有任何表示时,也就继xù

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唉!万兄啊,万兄!不是小弟不肯帮你啊!谁承想到这七宗五姓的人这一回竟然会发疯呢?”中年人心中如是叹息道。

至于朝堂上的其他人,文官这边除了这些人之外,便是些无门无派的散兵游勇在哪四处张望着。

当然,还有一位巨头,身兼诸职的杨慎矜此刻却早已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是正在思考着市舶司一旦设立之后,自己这个江淮转运诸使的差事是否会被并掉,自己又是否能够将这个市舶司拿下,毕竟靠着自己现如今在身上心中的地位,以及对转运职事熟悉还是很有可能拿下来的,再者,今日的事情一出,圣上必然对双方反感不已,而自己这个第三方,想来会更受身上青睐!

至于武将那一边的表情就丰富的多了!毕竟都是些热血汉子,不比文人心思重,有什么事都是挂在脸上,何况这种事不关己的好戏呢?

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稍好一些以外,其余武将的表情简直能汇成一张百脸谱,将惊讶这一种表情演绎的活灵活现却又风格迥异。

心中所思所想却又大同小异。

“这回大朝会真他娘的来的值!”

“不枉老子大清早爬起来啊!”

“哈哈,这戏可比梨园的歌舞还有带劲儿啊!”

……

看完了对面的武官,再来看看上首坐着的三位宰相。

李适之双眼微微一园,嘴巴只是轻轻张开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

李林甫却仿佛早有所料一般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而林希烈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跪着的人和那些站着的人,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

至于再上面些,御座之上的玄宗皇帝李隆基在惊讶片刻后便双眼阴沉的望着那些跪下去的人,脸色黑得吓人!

“好好好!朕还真没想到这个市舶司是这么的得人心啊!”李隆基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

面对皇帝近乎责难的话语,跪倒在最前面的一位身穿紫袍的官员开口答道:“市舶司得人心便是圣上得人心!臣子们做的事都是为了替圣上分忧,为朝廷效力,是绝无私心的!”

“哈哈哈,好一个绝无私心!”李隆基气极反笑,随后双目瘆人的看着刚才出声的那人,接着说道:“既然你绝无私心,那这个市舶司的第一任司长便让你去当吧!也好让朕看看你是怎样的大公无私!”

说完后,李隆基也不去管那位神态自若正在拜谢的紫袍官员,随即便冲着户部尚书喊道:“曹瑞!”

“老臣在!”曹瑞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

刚想要跪拜下去,李隆基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这个市舶司还是挂在你们户部下面,既然是邹润提出来的,那边便邹润分管好了!”

“谨遵圣谕!”曹瑞躬身答道。

“好了!今日的事算是议完了!朕身子也乏了,退朝吧!”

说完,也不等太监唱号,便直接站起身来朝着一侧的通道快步走去,一直站在李隆基身旁一言未发的高大老者,见状连忙挥手示意一个小太监唱号,自己却小跑两步跟上了前面的李隆基。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离开大殿的李隆基走在皇宫大内犹自气氛的喊道。

盛怒之下的李隆基,身旁便只有高力士一人,高力士也不愿其他的人前来打扰,遂挥手让那些太监宫女以及大内侍卫们离开丈许远。

所幸高力士自身功夫不俗,侍卫统领也就没有强行跟上来。

“高将军,你说说看,有多少年了?朕有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了?啊?你说说啊?”李隆基自然知dào

在自己大怒之时,身旁便只会有高力士这个自小跟随的老奴才。

“怕是有四十多年了吧!想当初那还是神龙朝的事呢!”高力士没有直接去劝李隆基,反而顺着对方的话头,自顾自的接了下去:“那时候先有太平公主后有韦后,那段日子老奴可是得每天披着重甲守卫在圣人身旁,现如今想想,还真是不知dào

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说完,高力士随即又无奈的摇头笑道:“圣人那个时候不也得跟着老奴一起披甲执锐,枕戈待旦吗?”

李隆基一听此话,脸上愤nù

的神色开始慢慢消退,双目中慑人的神光开始慢慢重新汇聚,自顾自的用力握了握拳头,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哈哈,还是你这个老奴才会说话!说的没错!当年那般凶险的情形咱们都挺过来了,如今不过是些世家豪门罢了!太宗皇帝、武媚娘能做到的事,我李三郎又如何会做不成呢?”李隆基大笑道。

高力士闻言,连忙躬身回应道:“老奴愿追随圣上左右,永远做圣上手中的一把利剑!”

李隆基看着高力士欣慰的点头。

说完皇帝这一边,再说百官。

散朝之后,武将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大呼过瘾的议论着刚才的事,竟还吆喝着要去酒肆喝上几杯助助兴。

而文官们却在一下朝便自动的分成若干块,那些事不关己的文官便围在自家的带头大哥的周围在那低声的议论着。

至于那些当事之人,钱景通在下朝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飞快地朝着宫门出快步走去,如果不是皇宫禁地不能奔跑的话,恐怕他早就撒丫子狂奔起来了!

至于另外一个快步离去的人便是那个大喊“万兄抱歉”的中年官吏,此人在对着身旁之人略微一拱手后,便如同钱景通一般快步离开了。

这是失利的一方,至于七宗五姓的那伙人此刻正围聚在刚才发话的紫袍官员面前,既然已经暴露了,这帮人也就没打算再隐瞒了,所幸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

却见那惨遭贬职的紫袍官员正在那里不断的宽慰着众人,想来说的应该是些鼓舞人心的话,毕竟他们是今日的胜利者。

而另外的一个胜利者自然便是那位始作俑者邹润了!这一回,邹润的品级虽未提高,但是掌管着这新设的衙门,权柄之重较之户部的那两位侍郎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重yào

的是,对于新衙门的设立后所需官吏选拔,邹润这个直属长官拥有着很大的发言权,这也是李隆基有意给他的一个培养自身势力的机会,只是邹润乃是个方正君子,对这些拉帮结派的腌臜事不愿提及,对那些前来道贺的官员也只是保持了表面上的礼数,却没有过多的深谈。

而本来期望很大的杨慎矜此刻却只是静静地从邹润身旁走过,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

而走在群臣最后面的却是两个身着浅绯色官服的中年人,一高一矮。

此刻,那个身材高大一些的中年人正拱手对着那稍矮一些的人道了一声:“多谢!”

“不用!我只是不想你凭白牺牲罢了!”身材稍矮的中年人淡淡的回了一句之后,随后便仰首望着远处天空中飘动的云彩,口中喃喃道:“这风,才刚刚刮起来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帝王心术

朝会一散,百官们便各自离开了大内,走得最快的钱景通此刻也已经回到了延寿坊的家中。

钱景通一进家门早已等候多时的钱氏家主钱孝憬便迎了上来。

“情形如何?”一碰面钱孝憬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声来。

“唉!”钱景通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钱孝憬见状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出声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唉!圣上已经同意设立市舶司了!过几日政事堂批了户部的条陈,圣上用印后就要通告天下了!”钱景通回道。

“怎会如此?难道连让户部来收税都不行吗?”钱孝憬嘴唇发白的追问道。

这本是他们最后的妥协,如果实在无法阻止市舶司的设立便鼓动群臣说服圣上把市舶司的职能由户部吸收掉,经过这么多年的渗透,他们这些海商集团早就将从中央到地方上户部衙门里的要害部门侵蚀了个干净,就是曹瑞那老家伙平时也没少拿他们的孝敬。

如果是新设立一个独立的衙门的话那他们这么些年来的努力就全泡汤了,还有可能会被北方的世家势力借市舶司的机会渗透进南方的海上贸易,如此一来他们的损失就更大了!

可只要还是由户部领着,凭借之前积累下来的人脉,那么压根就是换汤不换药,以前是怎么样,将来还会是怎么样。

“这个市舶司倒是还挂在户部里面,只是……”钱景通一想起刚才朝堂上的那一幕就没有来的一阵心悸,说起话来也犹豫了起来。

“只是什么?哎呀!景通你能不能说话利索点!”钱孝憬催促道。

“只是圣上言明这个市舶司要由邹润分管,而且第一任司长还是七宗五姓的人!”钱景通道。

“什么?七宗五姓?他们果然还是插手了!”钱孝憬一听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要是没有七宗五姓这些北方的世家势力的话,他们的保底计划按理说是绝不应该无法通过的。

毕竟新设立一个衙门虽然意味着更多的官职,也能给各方势力一个扩充实力的机会,但是也为此会凭添许多变数,这种事对于那些在朝堂上已经是巨头般存zài

的大佬们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钱孝憬对于原本的计划信心还是很大的,只是没想到七宗五姓竟然会插手!

“他们不仅插手了,而且用的还是很霸道的手段!”这个时候钱景通也从刚才的震撼中回个神来,随即说道:“他们这次竟然将自己的实力一次性全部发挥了出来,将近一半的文官啊!”

“他们在金殿上……”

随后钱景通便将刚才在大朝会上看的那一幕叙述了出来,即使如今依旧为之震惊与不解。

“什么?这……他们这是要干嘛?这不是凭白惹得圣上猜忌吗?为了一些南边的海上贸易至于这样做吗?”钱孝憬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七宗五姓这一回分明就是在向圣上示威嘛!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可不是嘛!圣上当时就大发雷霆,这才把崔见豫那老家伙贬去做了这个司长!”钱景通接口道。

钱孝憬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在那低声喃喃着。

钱景通见状只好出声唤道:“家主,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邹润……崔见豫……户部……市舶司……七宗五姓……”

钱孝憬低声自语道,待钱景通再次发问的时候,这才抬起头来,说道:“不好了!我必须马上回扬州去!长安的事就交给你了,直接动用家里最高一级的信书传递,保持联系!”

说完也不等钱景通再问什么便径直朝着钱府大门跑去……

长安城,与延寿坊并排的太平坊中,那位在钱景通之后,第二位冲出皇宫大内的中年官吏此刻也回到了家中。

“事情就这个样子了!回去和万兄说一声,这一次在下实在没能帮到什么忙,实在无颜见人啊!”中年人满脸歉意的对着面前的一位五旬老者说道。

“裴大人言重了!老爷让我来本就是拜托诸位大人施以援手的,事不可成乃是天意,裴大人无需介怀!”老者微微躬身说道。

此人正是从豫章飞速赶来的万安了!

话说宗师级高手就是不一般!别人王家耗费十匹价值万金的千里宝马外加捎带上的一位筑基高手的双腿才完成的壮举,万安只靠着双腿便做到了,而且还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这。

裴宣闻言内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光是面对着万安这个宗师级高手,作为万家在危急时刻第一时间找上门来的官吏,裴宣与万家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对于远在南方的这个低调世家自然也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认知。也正是因为深知万家的实力他才会在对方一找上门来就立马发动手中的势力,帮万家办事。

虽然万安刚才话说得客气,但是裴宣没能完成万家托付的任务,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好在万安身为一代宗师也不能做出暴起伤人的事,裴宣心中才稍稍安定一些。

“那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需yào

在下效劳的?”裴宣实在不知dào

该如何称呼万安,按理说他和万德昭乃是以兄弟相称,对万德昭的这个奴才直呼其名也不算什么,但是对方可是一代宗师啊!要不是万安脾气好些,像别的那些宗师们可都是懒得与他说上一句话的。

但要是对之加以敬称,那以后遇到了万德昭又该如何呢?

我们的裴大人可真是纠结啊!索性免去称呼,反正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愁对方无法明白。

万安自然无法猜到对方心中的纠结,再者说即使真的知dào

了,万安也是不会在意的。

“裴大人请放宽心,我们还有机会的!”万安闻言平静地说道。

“哦?”裴宣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玄宗皇帝不愧是在血水中登基的皇帝,帝王心术早就融到了骨子里了!”万安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见一张嘴唇上下开闭间,话就传了出来:“七宗五姓今日的一番作为虽然让玄宗皇帝盛怒不已,但是他做出来的决定却依旧符合一代明主该有的样子。”

“崔见豫惹怒了他,他便将其贬为一个小小的司长,这个市舶司既然是由邹润分管的,那崔见豫这个司长的品级自然也高不到哪去,但是这个市舶司毕竟是个要害衙门,又掐住了东南海商世家们的要害,既然是两方世家势力在争斗,那玄宗皇帝索性便让他们斗的更直接一些,自己却坐在背后看着。”

“还有那邹润,本来这个市舶司的设立必然会引起朝堂的另一番争夺,但是皇帝却依旧将其置于户部之下,给的品级也不高,加上邹润这个油盐不进的主官,便能最大限度的抑制这个衙门的势力对整个朝堂的冲击,想必邹润到时候选出来的僚属应该全是寒门出身的进士。”

“另外也正是因为这个新设立的衙门涉及到多方势力的关注,玄宗皇帝也正好能借此看清朝堂中各大势力的具体分布,为自己下一步抑制世家势力做好准bèi

。”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七宗五姓今天来上这么一出,已经激起了玄宗皇帝对世家豪门新一轮的忌惮,随后的打压也是可以预期的。”

万安言语平静,对于李隆基这位大唐之主也没有多少的敬畏,只是片刻便将李隆基大朝会上的作为抽丝剥茧般分析的一干二净,让坐在那的裴宣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真没想到这个万德昭身边的奴才竟然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裴宣心中惊叹道。

对于李隆基的作为,裴宣身为经年的老吏自然不会没有丝毫察觉,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有万安分析的这么清楚透彻,这个万安不光在武学上是个奇才,竟然在政治上也有如此高的造诣,裴宣不禁再一次感叹万家底蕴的深厚!

万安透过裴宣那惊讶的眼神多少也能猜到对方的感想,心中也淡淡松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啊!万家并不直接出仕,对朝堂的影响只能靠着这些和万家关系密切的官员们。

可是关系再密切也毕竟不是本家人,要想让他们听话只能让他们保持对万家的敬畏,而不是依靠之前的一些恩惠。

毕竟感恩靠的是良心,而敬畏却伴随着恐惧,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良心,但是每个人都会有恐惧。

为了维持万家对于朝堂的影响力,万安只能表现一番了!

效果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

“也正是因为市舶司的乱局,我们才还有机会!”晚安用这句话,终结了他的威慑。

“好了,裴大人,我也不久留了,这就回豫章去回禀老爷,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会给裴大人消息的!”说完,万安便朝着裴宣拱了拱手,算作是拜别。

“好的!万兄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言语一声就好!”裴宣连忙起身相送,如是说道。

裴府不大,裴宣也不是什么大家出身,所以年轻的时候才会要借助万家的势力,如今虽然身为正四品上的高官,但是在这长安城中却依旧没有什么财力去置办大的宅院。

这是盏茶功夫,裴宣便将万安送到了府门口,默默地望着万安迅速离去的身影,许久之后才转身回府。

第一百七十章 最好的战场

【这一章找了一些扬州城的资料,可惜用的全是现代的单位,实在不知dào

怎样转换成唐代的单位,书友们姑且看看,算是对这张新地图有个大概的了解吧!另外,厚颜求月票啊!】

三日之后,户部便将市舶司的条陈递了上去,邹润的设想本就十分详实,户部在大朝会当天便准bèi

好了,更多的时间却是邹润在挑选合适的属官。

万安的预测很准确,邹润挑选的果然都是寒门出身的进士。

条陈递上去之后,政事堂的宰相很快便批准了,随即就送到了玄宗李隆基手上。

因为是新设立的衙门,所以户部、邹润以及政事堂的意见都是暂时只选取一处城市试点,而在邹润递上来的待选城市中,李隆基只是看了一遍便御笔一勾,选了扬州城!

随后,这份加盖了“既寿永昌”大印的条陈便随着驿马传向了大唐十道,宣bù

着一个新衙门的设立,也正式拉开了一场席卷大半个南方的动乱……

当然,这一点哪怕是许辰这个始作俑者也没能意料到。

此刻的许辰正在自家小院的书房内做着最后的准bèi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份了!”许辰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手中的炭笔,将纸片递给了桌对面的陆浩。

站起身来,伸了几下懒腰,稍稍缓解了一下这连续几日来坐着干活的疲惫,走到屋子中央的火炉旁,取下上面的铜壶,用木盆盛了一些热水,开始清洗手中的黑炭。

趁着这个时间,陆浩也飞快地将刚才那张纸片上的字迹誊抄好,像往常一样将其放进细长的竹筒,走到门口递给了外面的少年。

“大哥,这第一战是选在扬州吗?”陆浩转过身来对着许辰问道。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在扬州!七宗五姓虽然最终的目的还是豫章城,但终归他们是不同的七家人,这一回虽然有了王冼的大力推动,但是小小的一个豫章城是不够他们七家分的!”

“而扬州城乃是东南海商集团的心脏所在,他们既然准bèi

出手了,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宝地。另外就是我们的圣上,这一回世家们的乱斗想必也会引起圣上的警觉,相比起豫章来,扬州这个繁华之地将更符合他打压、分化各世家势力的目的。”

“最后就是我们之前对邹润施加的影响了!从彭泽传回来的信息看,他这个扬州人对自己的老家也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十几年未曾回过去一趟,想来这一次借着公干,他的内心还是会很想回扬州一趟的!”

这个时候,朝廷设立市舶司的公告才刚刚离开长安城,而关于大朝会上的信息,留在长安的彭泽虽然在第一时间就往豫章传了过来,但是以许辰如今的实力,最少也要两天之后才能收到。

而两天之后那些世家大族们恐怕手中早就拿到朝廷发布的关于设立市舶司公文的副本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许辰如今虽然身价不菲,但是底蕴这种东西只能靠着时间的慢慢积累。

当然,本来许辰也能通过老师徐番在第一时间了解到朝堂动态,但是自从大年初一那场不不欢而散的拜年之后,徐番便再也没让人来催促许辰去上课,许辰他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回去。

好在一切的计划都是许辰构思出来,对于大势的走向许辰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陆浩听完后,微微颔首,随后又出声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扬州一趟?”

“看吧!老三已经在那了!要是真到了情况危急的时刻,我们说不得便要去一趟了!”许辰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回道。

……

“扬州城!”

时光倒回两日前,豫章城,万家的府邸。

一路赶回来的万安将大朝会上的事情向万德昭禀报之后,只是片刻,万德昭便吐出了这三个字。

万安骤闻一愣,随即却只是略微一思索便反应了过来。

“看来这第一场是轮不到豫章了,但是大风一起,有着吴越镇的豫章城也是逃不掉的!商贾之事本就是瞬息万变、牵连甚广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早做准bèi

!”万德昭也没有等万安接话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

“万安,这一回你再跑一趟豫章,把罗毅的卫队也带上吧!好虎架不住群狼,接下来的扬州城将会是一场乱战,那些个世家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个人可没法顶住他们。”万德昭说道。

万安只是平静的点头,心绪没有因为主人的话语有任何的波动。

“另外再带一批掌柜和伙计去,既然商战已不可避免,我们也要为后面在豫章的防御战准bèi

一些资金,把他们带上,去扬州城插一脚吧!”万德昭接着说道,虽然万家的祖训让他们不得擅离豫章,但是如今这种危急时刻,派一些人出去办事也是迫不得已的从权之策,也不算违背了祖训。

“好的,老爷!”万安说完便出去准bèi

去了。

……

再过一天之后,也就是一天前。

豫章城,太守王冼的府上。

书房内,卢家兄弟和王冼正在传阅着长安传回来的大朝会的情报。

既然市舶司已经通过了廷议,对于七宗五姓来说也就算是取得了第一步的胜利,王家自然不会再动用那耗费巨大的最高等级驿道,所以这一次的回信便花费了两倍多的时间,但就算如此,比起普通的驿马来也快的多了!

几张纸片很快就传递完了,坐在书桌旁的王冼随即出声说道:“消息就是这些了!咱们已经拿下来这第一步的胜利,接下来该如何做,不知二位贤侄有何看法?”

说完之后便看着卢宗保,王冼和这两兄弟交往多年,自然也深知二人的秉性能力,像这样的急智,他只会看着卢宗保。

果然,只是片刻之后,卢宗保便出声回道:“扬州!”

“咱们先去扬州!”卢宗保肯定的说道。

“哦?”王冼带着疑惑看着卢宗保。

此时,朝廷关于市舶司的选址还没有发布,而卢宗保之前的计划明明是选定豫章作为切入点的,但此时却说要去扬州,倒让王冼有些疑惑。

卢宗保看到了王冼的疑惑,随即回答道:“豫章城是咱们决战的地方,现在大战才不过刚开始,首战之地自然不会在豫章!另外,圣上显然已经对咱们几家产生了忌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崔家的老人被连降数级就是圣上对咱们的第一个惩罚。”

“但是却又偏偏被贬为市舶司的长官,这便说明圣上是有意想看着咱们去和南边的这些海商世家们争斗,他好当一回渔翁,毕竟是帝王心术嘛!”

“当然,这也是咱们所希望的!咱们七宗五姓这上千年来被当皇帝的忌惮的次数多了,也没见咱们几家没落过,比起拿下南方的海贸来说,皇帝的这一点忌惮算不得什么!”

“既然是要看着咱们相斗,皇帝自然会给咱们选好一个战场,而作为海上贸易中心的扬州城无疑将是最好的战场!”

“还有就是商贾之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流通天下,虽然是在扬州城,但是风声只要放出来一点,要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豫章来的!”

卢宗保一点一点的对着王冼分析道。

王冼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这个卢家老二果然不一般!

“那贤侄你?”

“我们马上便启程去扬州!”

……

“人生只爱扬州住,夹岸垂杨春气薰。自摘园花闲打扮,池边绿映水红裙。”

诗文所说的便是扬州城了。

扬州,地处江淮平原南端,南临大江,北接淮水,中贯大运河,与苏南诸城隔江相望。

扬州因水而建,缘水而生。

扬州作为中国古代一个地名的历史,可以上溯至春秋时期甚至更早。古“九州”中所指的“扬州”,不同于今天所说的扬州,而是一个广泛的地理概念,范围相当于淮河以南的中国东南地区。

公元前三百一十九年楚国筑广陵城。广陵便是今日扬州的发祥地。西汉时期,刘邦封其侄刘濞为吴王,以广陵为都城。三国时魏吴战乱,广陵成为江淮一带的军事重地。北周时,广陵更名为“吴州”。

公元五百八十九年隋统一中国,隋文帝改“吴州”为“扬州”。

唐代的扬州城包括一个正方形的子城和一个长方形的罗城,面积约有二十平方公里。唐代扬州的两座城是经济发展的结果。

唐初只有子城,亦称牙城,官衙多集中于此城内。子城东西长约2公里,南北长约1.5公里,十字大街贯通四座城门。

而罗城系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在三十年之后下令所建,面积约为子城的四倍。罗城内的主要居民是发展起来的商业区和居民区。

此时,却只有牙城!

在以长安为中心的水路交通网中,扬州始终起着枢纽作用。大唐南北的粮草、盐、钱、铁的运输都要经过扬州。很多来自各地的客商侨居在城内,商贸往来频繁,使得扬州城工商业发达,在江淮之间“富甲天下”,成为中国东南第一大城。

扬州城的四门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本是一座标准的军城,如今虽有过扩建,但是旧城墙的轮廓却依稀可见。

此刻,在扬州城的西门一支车队正缓缓的驶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正戏-东南海商

“这就是扬州城啊!”

扬州城西门的车队正是从豫章一路赶来的卢宗泰、卢宗保两兄弟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李太白的这句诗倒真没辱没了这扬州城!”卢宗泰立在车头望着不远处的扬州城,不由得称赞道。

“大哥,如今这才一月,离着阳春三月还早着呢!”尚在车内的卢宗保此刻正用手将盖在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一脸旅途的疲惫,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兄长将车帘拉开以致冷风灌入的埋怨。

“你啊你,就是不懂风情!”卢宗泰笑着指了指蜷缩车厢一角的弟弟,说道。

“我现在光感觉到风了,这情在哪还真没看出来!”卢宗保紧了紧身上的锦被,打了个哈欠,懒散的说道。

卢宗泰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走了进来,顺手将车帘子扎紧。

豫章到扬州约有一千三百来里路,两兄弟一路乘船换车,紧赶慢赶的也耗费了近三天时间才赶到扬州。而此时,朝廷关于在扬州城设立市舶司的公文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唐。

与海上贸易无光的西北西南等地得到消息后也不过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公文束之高阁了。

至于南方这些与海上贸易密切相关的地方,虽然这半个月来都流传着相关的言论,但毕竟没有定论,加上说什么的人都有,一时间传的玄乎反而让那些稳重的海商们不太相信了。

待到此时正式公文一下,这才算是得了定论,一时间众多海商们便有些坐不住了,对于未来便有着一些显而易见的迷茫了,也就开始走出门去,四下的打探着一些消息。

其中,扬州城东南靠近参佐门的一大片宅邸便是江东钱氏在这扬州城的大院,此刻的钱家大院门口正围着厚厚的人群,这些人穿着各异却无一不是贵气逼人,只是如今脸上却纷纷带着一些忧愁。

而钱府的大门这几日来便没有开启过。

“爹,家门口都已经被人堵了两天了!”

钱府大院内,一位青年冒冒失失的冲进了钱孝憬的书房,一进去便扯开嗓子囔囔道。

钱孝憬此刻伏在案几上书写着什么,青年人的作为打断了他的思绪,钱孝憬皱起眉头,用力将手中的毛笔重重的拍在案几上,低声呵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行事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你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猛浪,让我怎么放心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你?”

“哎呀!爹,你又来了!您还这么年轻,至少还能活几十年呢!咱们钱家有您在,还怕什么?”青年人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顺手拿起案几上的瓜果吃了起来。

“那要是我死了呢?”钱孝憬看着儿子这副懒散的模样,气呼呼的说道。

青年人闻言一愣,看了看父亲那严肃的表情,随即又说道:“您要是真不在了,不是还有那么多叔叔伯伯嘛!都是钱家人,谁当家主不是当呢!”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钱孝憬右手颤抖着指着青年,怒斥道。

青年人却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他,口里嚼着瓜果含糊不清的说道:“爹,您也别生气,气大伤身嘛!外面那群人可还在等着您传话呢!”

钱孝憬深深地看了儿子两眼,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叹道:“景文啊!你也……”

“噗嗤!”青年人一听口中嚼碎的瓜果吐了一地,连忙挥了挥手止住了钱孝憬,用手擦了擦嘴后,说道:“哎!爹!您可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您一客气了我这脑袋就受不了,您接着忙,我出去溜达去了!”

说完便不管钱孝憬那已经发青的脸庞,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名叫钱景文的青年乃是江东钱氏的长房嫡子,也是钱孝憬唯一的一个儿子,一根独苗!

此刻钱景文离了父亲的书房之后便在钱家那迷宫般的宅院内四处闲逛着。

忽然间便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遂连忙跑了过去。

“小弘子!”

离的尚有几丈远,钱景文便挥手冲着前面的那人大声喊道。

那人听见叫声,转过身来,却是那前不久去豫章游学在年前赶回来的江东钱氏族人,钱弘!

“景文叔!”钱弘看清楚来人之后,连忙躬身行礼道。

钱景文年纪不大,甚至比钱弘还要小上几岁,但是他们家主这一脉从百年前子嗣便不怎么繁盛,甚至于很多代都是一脉单传,比如这一代的家主钱孝憬便是个独生子,已经五十多了也只生了钱景文这一个儿子,所以慢慢的便导致他们这一脉的辈分普遍要高一些。

比如钱景文,便和远在长安为官的四旬中年钱景通是一个辈的,也和钱弘的父亲一个辈,所以钱弘见到钱景文跑来只得老老实实的行了个晚辈礼,毕竟这些千年世家最重的就是这些礼仪了。

“嗯!乖!”钱景文跑过来之后,一本正经的接受了钱弘的大礼,甚至还伸出手来摸了摸钱弘的脑袋,一副长辈关爱晚辈的模样。

只是还没等钱弘直起身来,稍微矮一些的钱景文便顺势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嘴巴凑到钱弘的耳朵边,细声的说道:“怎么样啊?这回豫章之行有没有……那啥……啊?”

说完便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钱弘。

“啊?什么啊?”钱弘迷惑道。

“啊什么啊!”钱景文佯怒道。随即便又用那种是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看着钱弘,说道:“装什么傻啊!我是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好货色!”

“哦……”钱弘故yì

拉长了声调,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叔,钱弘其实是恨了解对方的,钱家这么大,和他同辈的年级基本上都快赶上他爹了,哪怕就是年轻一辈当中与钱景文年纪相仿的也只有钱弘一人,所以二人之间名为叔侄,实jì

上倒更像是对兄弟,所以除了必要的礼仪之外,两人之间平时说话倒是很随便的。

“我可是读书人!出去可是为了游学的!”钱弘一本正经的说道。

钱景文一脸鄙夷的望着他:“读书人?逛青楼最多的便是读书人吧?”

“那是雅事!”钱弘随即说道。

“哦!雅事?那你小子这回出去干了几次‘雅事’啊?”钱景文特意将“雅事”两个字念得很重。

“咳咳,我毕竟是个加了冠礼的成年人嘛!逛逛这风月场所也是可以的嘛!”钱弘挺直了胸膛,一脸镇定的说道。

“又不像某些人,明年才能加冠礼,长这么大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至今还是个雏儿!唉……”钱弘摇头叹息道。

“你!你放屁!本公子身为钱氏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没碰过女人呢?笑话!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钱景文一下子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般跳将起来,“哈哈”大笑道。

却见钱弘正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钱景文,说道:“小叔,我没说你啊!”

“你!”钱景文脸色一瞬间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

钱弘见状,笑了笑之后,便主动靠了过来,说道:“要说那豫章城,毕竟是江南重镇,要说人的历史比咱们扬州还早了上百年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的姑娘可着实不错!和咱们扬州的又有不同……”

钱景文果然很快便忘记了不堪,叔侄两人躲到一边,详细的探讨豫章和扬州两地姑娘的不同去了……

而在书房里顺过气来的钱孝憬,此刻已经恢复了从容,出声吩咐管家去将府门打开,把外面的人请去客厅等候。

拖了这些人两天了,也算是稍稍打压了这帮桀骜不驯的海商一番,想来在之后的谈判中这帮人会安分不少。

这年头,敢下海吃海贸这碗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胆大心黑,不拿性命当回事的人!

毕竟大海茫茫,技术条件跟不上,十艘船出去能有五艘回来便是大赚了!一般回来一艘便能保本小赚一笔,而回来两三艘的话便能一夜暴富。

而能够有资格在钱府门外等着的人无不是干了几十年已经有了很大规模的人,这种人和江湖上的那些豪强没有多少区别,这也是东南海商集团会形成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的原因。

这些海商集团虽然是以世家势力为主导,但也只是在经济上占些优势能够大量投入罢了,毕竟航海这种事依旧还是要靠着经验丰富的水手和船长的。

而除了像钱家这样真zhèng

的豪门望族之外,是没有几家人有独自培养自家的水手和船队的能力的!这也给了那些亡命之徒一个进身之阶,他们靠着不怕死的精神投身海上贸易,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方势力,虽然依托这些世家大族,却保留着很大的独立性,倒更像是后世专门的运输公司。

这样的一些人自然不会轻易的服从他人的管教,而这帮人之间因为市场份额巨大,以目前的大唐来说,不管从外面运来多少货物都能吃得下。

既然没有了利益上的冲突,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有去吞并他人的想法,毕竟海商行船的死亡率已经很高了!今天还是个腰缠万贯的富豪,明日便有可能因为一次出海而陪的血本无归!

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也就没人愿意再花精力去内斗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正戏-东南海商(续)

【本来是准bèi

在之后的剧情中说的,但是有不少书友问我,说是唐代的海贸中心不是在广州吗?怎么跑到扬州去了?在这里只好说明一下了!众所周知,一个良好的海上贸易基地除了需yào

沿海的优越位置外,最为重yào

的却是陆上交通的区位优势,更看重的是大宗货物的集散流转速度!而广州在唐代与北边的交流便只能走两条路,一天便是走江西,但是要经过赣南的群山,一条是走福建到浙江,也要经过闽北浙南的群山,一些奇珍异宝等小的货物倒还好,但是想要通行大宗货物却不可能。而扬州却拥有更加优越的水陆交通条件,海船可以直接入长江到扬州,这也是唐代扬州成为东南第一大城的一个主要原因。大家千万不要被一些书籍误解,以为唐代的海贸就只有一些奢侈品,那个时代的商人也是很精明的好不?这种商业发展趋势是不会因时代不同而改变的!】

毕竟性命只有一条,在面对残酷的自然环境时,人类难得的会放下彼此间的一些仇视和嫉妒,加上朝不保夕般嬗变的命运,又让剩余的那些羡慕消散了许多。

更重yào

的自然还是经济上的原因!市场份额巨大,谁也不需yào

靠着垄断来维持自身的利益,加上你只要有钱,便能从洪州船厂买到所需的船只,只是要等上些时日罢了,但重新召集船员又何尝不需yào

耗费时日呢?

于是乎,没有了竞争也就没有了矛盾,没有矛盾自然就不会有冲突,东南的这帮海商们也因为难得的保持了长达数十年的和平。

这也算是“把蛋糕做大”是消除内部矛盾的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的一个佐证了!

这便是如今大唐东南海商集团的详细情形,世家大族靠着自己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力和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主导着海上贸易,但本就优渥的生活却又让他们的子弟无法亲自投入到那风险莫测的波涛中,除了几家实力最大的家族能够自己组建船队,花大力qì

培养水手外,其余实力较弱的家族便只好花钱雇佣亡命之徒跑船,用的却是自己出船出货,让他人帮着运输的法子。

这是如此一来的掌控力实在算不上有多高。于是便造就了如今群雄分立却又相安无事的局面!

钱孝憬故yì

晾了这帮桀骜不驯的海商两日之后,这才出面相见,为的也不过是在之后的谈判中取得更多的利益罢了。毕竟市舶司的建立将极大地危及到他们这帮海商的利益,他们也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对抗那如狼似虎的北方世家们。

所以这一次的见面说是问计,其实更像是一次会谈,一期关于结盟的会谈。当然,这一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了!

钱家作为扬州最大的家族也是东南海商集团中公认的第一家,所以会盟一事便选在了钱府。

好在钱府主客厅足够的大,近百号人坐下后也不显得拥挤。

别看这帮海商们在门口的时候喧哗不已,一旦进了钱家的大门却又安静了起来,毕竟这帮人更加懂的实力至上的道理。

钱孝憬没有再让他们旧等,只在下人们帮所有人上好茶之后,便出现在客厅了!

径直走上主位坐好,钱孝憬朝着在场的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众人便还了他一个颔首。

打过招呼之后,海商们也没了继xù

寒暄的意思,坐在右手第一位的一位稍胖中年便朝着钱孝憬拱了拱手,开口说道:“钱家主想必也知dào

我们大家来的意思,在下就不兜圈子了,市舶司的事既然朝廷已经做了决定,咱们也不可能去跟朝廷对着干,但总要想出个对策来,总归不能让咱们辛苦几十年创下的基业让外人夺了去。”

“谢兄说得对!咱老叶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咱们这帮人这几十年来要说没有些磕磕碰碰那是假话!但是好歹也是相安无事,毕竟生意有那么多,弟兄们跑一趟海也不容易,哪还有精力去自相残杀呢?”

“可是如今这帮北人南下,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想要来抢咱们的饭碗,本来海那么大,生意也多,让给他们一些也没什么,可是这帮人要船没船要人没人的,拿什么去出海啊?”

“难道他们还会去花个十几年培养一帮人不成?还不是要来抢咱们这些现成的!”

那位谢姓微胖中年正对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但身形壮硕的老者,老人家看上去身子骨十分硬朗,天气依旧寒冷,身上却只是披了一件单薄的布衫,脸上没有一点老人斑,只是有着一些沟壑般的皱纹,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乱糟糟的也没怎么打理,但是看上去却自有一副威势在里面。

此人便是扬州城内最大的一个海帮的头领,姓叶名开,手底下管着数千号人,全是水手出身,那些家中养不起水手的家族每每都是要来他这里租借些人手的。

而叶开从十几岁开始便跟着原来的老大一起跑船,那时候才不过几十号人,几十年下来,这个海帮的规模越来越大,直到如今有了数千名水手。

之前说过,海商集团之间很少有争斗,在这扬州城中的海帮之间也是如此,因为水手靠的便是手艺吃饭,不像普通的江湖帮派,需yào

打架争地盘,而航海中要是能跟到一位有经验的船长,水手们的死亡率便能下降很多。

所以,叶开的海帮因为事件最为悠久,帮内优秀的船长众多,加上这年代的手艺又都是师徒间单穿的,至于那些经验、航线之类的就更是船长们的绝密了!

靠着多年积攒下来的航海资源,叶开所在的海帮便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旁人看见了也无可奈何。

海帮虽不同于一般江湖帮派,但毕竟要管着手下一大帮子人,又要保证自家的财富不被人窥视,再加上海上贸易也不太平,所以海帮中也会挑选一些优秀的水手从小教授武艺,倒也能形成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

而作为其中首领的叶开,也早就是位筑基多年的高手了!

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叶开这一介草莽才拥有了能和这些世家豪门并坐的地位。

“叶当家说得对!凭什么咱们耗费几十年打下的江山要凭白送给他人?”坐在场中,一个看上去年级小一些的三旬中年人叫道。

“没错!咱们为了如今的局面死了多少人啊?他们想夺去们都没有!”

“就是!那帮子中原世家平时老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千年传承就高高在上,把咱们叫做‘南蛮子’,凭什么啊?”

“我呸!就他们?五胡乱华的时候留下来给异族当的一群走狗罢了!要说华夏正朔,我们才是正统!”

“就是!那李家小儿也不过是含了些狄夷血脉的杂种罢了!”

……

“咳咳!好了!今天咱们是来商讨对策的!”钱孝憬眼看堂下这帮子人越说越离谱了,连忙出声制止道。

“钱兄可是有什么好注意了吗?”那个谢姓中年人眼见钱孝憬终于开口说话了,便连忙问道。

也真是难为他们这回唱的一出双簧了!

钱孝憬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也不好继xù

装傻充愣了:“如今的情形大家伙也知dào

了,市舶司第一站便选在咱们扬州城,而那第一任司长便是七宗五姓里面博陵崔家的崔见豫!”

“想要和七宗五姓掰掰手腕,咱们光靠着一家之力是决计不行的!剩下的只有联合一途!”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钱孝憬说完后问道。

在场众人沉默了片刻,相互之间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全部看向了那位谢姓中年和叶开。

说来也巧,场中的海商基本上分为家族势力与普通水手起家的海帮势力两类,分别坐在两边,又以谢姓中年和叶开为主。

这身材微胖的谢姓中年的来头也小不到哪去,乃是汉代以来的望族谢家的后裔,“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说的谢家便是他们了!

但因为是东晋之后南迁的家族比起钱氏这土生土长的家族来依旧还是稍稍逊色一筹,所以便只能甘居其下。

谢姓中年名叫谢东闵,乃是如今谢氏家族的族长!

这种时候,自然还是由他来说话的。

“钱兄,这结盟一事说实话在来之前我们便已经商议过了!如今强敌压境,咱们自当团结一致的!”谢东闵淡淡的说道。

钱孝憬闻言,转头看了看边上的叶开,只见叶开同样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正戏-太守衙门

“钱兄,过几日想必那崔见豫就该到了,咱们的太守大人这几日正忙着给市舶司划地方呢!”谢东闵道。

“不错!人家已经摩拳擦掌了,咱们好歹也该做些什么吧!”叶开接口道。

说完,二人便一脸期翼的看着钱孝憬这个刚选出来的“盟主”,其实他们此来为的便是让钱孝憬帮着给支个招儿,探探七宗五姓那帮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毕竟他们这几十年下来虽然在朝堂上也有些人手,但位子都算不上高,对这些千年世家的了解自然没有钱家来得多。

至于那结盟的事倒是可有可无的事,他们本就是商人,而且还都是实力不小的商人,以利合便会以利分,如今面对强敌可以合zuò

一把,待到强敌退去依旧还是我行我素。

海上贸易这种生意,只要有人有船,随便拉着一船货就能下海,就算是真的结盟了,钱孝憬这个盟主也不可能对他们有多大的制约,所以对这个所谓的盟主他们还真没怎么当回事。

关键是得知dào

如今这一关该怎么过。

主坐上的钱孝憬对于在场之人心中的这些想法自然一清二楚,只是他比其他人更明白这一次争斗的不同寻常,一旦失败,那些普通的海帮倒可以来去自如,他们钱家可是家大业大,想走也走不了的,所以这次的结盟对钱孝憬而言至关重yào

,对这个盟主的位子也是势在必得的!

一句话,他必须联合所有人的力量,为了他们家族的利益去抗争,至于在场之人倒更像他手中的棋子了。

只是,钱孝憬虽然察觉到了一些七宗五姓的目的,但是要说对方具体会怎么做,他到现在也是一头的雾水,毕竟如今的事全是许辰暗中推动,再由卢家兄弟与王冼具体操作的,豫章的万家作为直接的对手方倒是也能觉察出来,至于扬州的这帮子海商其实纯粹是一群被殃及到的池鱼,要说在对手没有发动之前就能觉察到对方的手法,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个嘛……”钱孝憬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实不相瞒,七宗五姓具体会怎么做,我也不清楚,要说如今便想出应对之策来,这个……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坐在下首的谢东闵和叶开二人惊讶的对望一眼,随后再看看钱孝憬那一脸的惭愧,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茫然。

“那这么说,咱们现如今便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对方先出手喽?”谢东闵不甘心的再问了一句。

钱孝憬闻言只得无奈的点头:“回去多注意点,以不变应万变吧!”

在场之人闻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么一次东南海商的聚会便这么不欢而散了,除了达成了一个同盟的协议,具体的对策一条也没想出来。

与之相比,刚刚在扬州城落脚的卢家兄弟却已经开始商讨起怎样实施计划的第一步了。

扬州城,文昌街的一处宅院,这处宅院乃是卢家两兄弟在扬州的产业,院子不大,前后两院而已,但胜在别致,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江南水乡的味道竟全部融入了这小小的院子里。

后院的一处亭子内,卢宗泰、卢宗保两兄弟正在交谈着。

“大哥,过两日,崔家的老人就要来了,咱们也可以开始行动了!”卢宗保说道。

卢宗泰点了点头,道:“等崔家的人到了之后,咱们该亲自上门拜会一下。”

“不错!怎么着也要跟他通通气,别让这老家伙坏了咱们的事!”卢宗保道。

卢宗泰闻言,看了看弟弟,轻轻的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弟弟一直没有忘记,不但对卢家人怨念颇深,连带着对整个七宗五姓的人都没有好感了,只是这事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咱们手头上的铜钱可没有多少了!虽然这些日子把一些生意停了,挪了一些过来,可也不过几十万贯罢了,这些钱恐怕不太够吧?”卢宗泰说道。

“不碍事的!咱们只负责把火点起来,剩下的事其余的几家人会跟上的,再者,只要咱们把势头炒了起来,那些商人马上便会闻风而动,添火加柴,要不了多久这火势就会越来越旺的!”卢宗保笑着说道。

“那咱们明日便去县衙?”卢宗泰问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道:“宜早不宜迟,趁着扬州城的商人还没有察觉之前,先去囤积一些地皮,否则能势头一起,咱们这些钱能发挥的作用就要小很多了!”

“好!”卢宗泰点头答道。

与此同时,在扬州城西北的位置,运河一条支流上的一个小码头上,王铁牛正望着东方,等待着什么。

这处码头本是荒废了的,几个月前王铁牛他们来到扬州,四处寻找合适的落脚点,毕竟他们一行人比较特殊,那五艘龟船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这次的行动危险系数又大,按照大哥许辰的安排,他们是不能分开的,但是他们人数又多,后期还会有大量的伙计赶来,落脚的地方小了又安置不下去。

最后找来找去便找到了这处运河支流附近的一处大庄子,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但是水运方便,一旦有事撤tuì

起来也快。

很快,远处便出现了五艘船只的影子,待到船只靠近,便会发xiàn

这些船只的船舱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枯黄的芦苇,看上去乱糟糟的。

船只的速度不快,两旁只有不到十只船桨伸出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五艘船才靠近了码头,当前一艘船上的少年连忙冲着王铁牛挥手示意:“铁牛!”

“郑泰!”铁牛回应道。

片刻后,船只靠岸,王铁牛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郑泰:“哈哈,这一回你可是去了十多天啊!怎么样?那大海上的风浪还好吧?没把你给刮跑吧?”

“哈哈,有大哥的龟船,近海这些风浪又算的了什么呢?”郑泰笑道。

“就是!咱们可是要去纵横四海的!这些小风小浪的算个俅啊!”郑泰身后一个精瘦青年连忙叫道。

“刘三,你就吹吧!想当初第一次出海的时候还不知dào

是谁吓的尿裤子呢!”立马身后便有人在出来揭刘三的老底。

“扯淡!瞎说!那明明就是……就是雨水好吧!我那是…那是被雨水打湿了!”刘三讪讪的说道,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哈哈……”

王铁牛和郑泰只是笑着看了看起哄的众人,便走到一旁商议去了。

“大哥来信了?”郑泰问道。

郑泰他们一待在扬州城安顿好后,便按照许辰的要求找时间东行出海,在海上练习水战,毕竟龟船本就是海战船只,一只水军要是没见过大海不过就是条在江湖里翻腾的泥鳅罢了,想要化为蛟龙,只能去大海中试试。

于是,这几个月来,郑泰便多次带领着五艘龟船出海训liàn

,将许辰交给他的一些海战知识活学活用,迅速提高着自己的水战能力,为将来可能出现的交锋做好准bèi



只是前些日子收到王铁牛的飞鸽传书,这才匆匆赶回。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朝廷已经正式下令设立市舶司了,第一处试点便在扬州,过几日市舶司的长官便会赶来扬州,我们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终于要开始了!”郑泰喃喃道,自从知dào

全部计划以来,郑泰这个热血少年也被大哥那疯狂的计划震的热血沸腾。

“铁牛,商业上的事我不懂,你自己来就成,我就负责保护大家的安全!”郑泰道。

“好!你安排一下,我们马上就去衙门。”铁牛道。

郑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收拢队伍去了。

扬州城的太守衙门就在城市的中心位置,如今的扬州城便从当年杨广征南陈的时候兴建的扬州行营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整个城市依照地形,近似一个正方形,城内道路四四方方,纵横交错犹如网格一般。

为了便于调度军队,杨广便将自己的牙帐设在城中的最中心位置,两条分别链接东西、南北的最宽阔的街道的交汇地,也是如今扬州太守衙门的驻地。

王铁牛、郑泰二人带着几位少年骑着马,花了半个时辰才从城郊赶了过来。

一到太守衙门附近,一位早就等在那里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

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面白无须,身材矮小,但是一双眼中透着精明。

此人名叫谢安,虽然姓谢却和扬州这个谢家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个小杂货铺的老板,因为得罪了个小官吏被弄得差点家破人亡,正好被几个月前赶来扬州的王铁牛遇上了。

于是,便由当时还在扬州的彭泽出面,了了他们家的官司,同时还耍了点手段把那个小官吏弄的去官丢职,最后再找了个人把他弄成了白痴。

如此一来,少年们可算成了这个谢安的救命恩人了!之后再将他十几岁的儿子以及妻子送去了豫章,从此,谢安也就死心塌地的为王铁牛办事了!

这也是许辰一贯的用人准则,务求身家清白,绝不能有太多的家人牵绊,虽然少年们一直不懂大哥这么做的意图,但是却也毫无保留的执行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正戏-醉仙楼

“东家!”谢安这些日子以来就一直奉命呆在太守衙门附近的一家酒肆内,今日刚收到东家传来的信息,连忙跑来在此等候。

“老谢,情况如何?”王铁牛跳下马,把缰绳递给身后的一位少年,径直对着谢安问道。

“回东家的话,一切正常!这几日……”

谢安正准bèi

答话,王铁牛便伸手制止了他,示意道:“此处不方便,我们去边上说。”

随后,一帮人便来到附近的一条小巷,离开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围也一下安静了不少。

“说吧!”王铁牛道。

“是!东家,从最近这些日子衙门里传来的消息看,扬州城地皮的交yì

量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地皮的价格也依旧还是原来的水平。”谢安回答道。

自从谢安跟了眼前这个神mì

莫测的东家之后,他便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联系太守衙门内一个掌管地皮交yì

登记的小吏,从他的手上得到每天的交yì

详量、地皮价格等数据,整理后交给东家。

谢安不明白东家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也懂得不该自己知dào

的事便不能多问的道理,所以他从来都没有问过一句,只是认真的完成东家交代下来的事。

“看来现在还没人察觉到啊!”王铁牛听完谢安的汇报后,低声说道。

“老谢,你在衙门里找的那个小吏是个什么人?他可靠吗?”随即,王铁牛便冲着谢安问道。

“回东家的话,那人只是个管着誊抄,整理卷宗的白丁,连个胥吏也不是。东家见谅!老谢我也只是做些小本生意,认识不了那些官大的人……”谢安惭愧的说道。

“没事!白丁更好!官小才不会引人注意!”王铁牛回道。

谢安闻言,松了口气,毕竟是东家交代自己做的第一件事,谢安心中还是很在意的。

“他的背.景你查清楚了没?”王铁牛再次问道。

“不是什么很强的背.景,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罢了!家住扬州北面的山区,父母俱在,家中兄弟姐妹六人,他排行老四,家里的财产轮不到他,地里出产的粮食也不多,于是便离家自谋生路,前些年也不知托了谁的关系进了太守衙门当了这个白丁,也算捞着了个铁饭碗了。”谢安回道。

“一个山民,还能识字?这家伙看来也有一番奇遇啊!”王铁牛感慨道。

这年头识字率太低了!就是在城市里能有两三成就不错了!就是他们要不是遇见了神奇的大哥,也不可能再这么短的时间记住那么多的字,学到这么多的知识,从此脱胎换骨。

可以说,在这年代,只要你识字还会写,立马就不一样了!这个人不过区区一个山民,出来没几年就能识字写字了,中间必然有一番奇遇!

“他叫什么名字?”王铁牛问道。

“华清!”谢安答道。

“住哪?”王铁牛问。

“家住永平坊东南角的一间小院,门前插着两颗杨柳的便是了!”谢安答。

“去!派个人去查查他!”王铁牛随即冲着身后的少年道。

“是,三哥!”随后一个少年便骑马离去。

“老谢,这眼看也快到吃饭的点了,这样,你去衙门里把这个华清请出来。喏,就去前面那家大的酒肆,我亲自见见他。”王铁牛指着街对面那座足有五层高的酒肆对着谢安说道。

“好的,东家!”说完,谢安便转身离去。

“好了,大家折腾了这么半天,饭也没吃上,咱们今天也去奢侈一把!”王铁牛笑着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嗷~”

“耶!”

“三哥万岁!”

少年们闻言立马起哄的狂叫起来,这十几天来,他们可是一直在海上飘着啊!别说吃好东西了,就是带的干粮也全被水汽浸湿了,这么多天没碰过油水,你让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哪里还能熬得住啊!

“无语!我成了万岁,那大哥咋办?”王铁牛无奈地笑道。

“大哥就是万万岁呗!”少年接着起哄道。

“你们小点声行不?这要让人听见了,皇帝可是要砍咱们脑袋的!”王铁牛四下看了看,所幸这条小巷比较清幽,此时竟无一人通行。

“皇帝是谁?跟咱们很熟吗?”

“就是!”

王铁牛、郑泰二人对视了一眼,均无奈的摇头,随后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少年们也知dào

轻重,刚才不过是一时高兴的忘了形罢了,随后便被即将到来的美食吸引了过去。

片刻后,一帮子人犹如强盗般风风火火的朝着对面那看上去气派非常的酒肆冲去。

这间酒肆能开在太守府衙门前,自然也是背.景深厚的。

此刻,正在大门口迎客的伙计眼见对面冲来一帮双眼冒光的壮硕少年,一时间竟吓得腿脚发软,扯开嗓子便叫了起来:“强……强盗啊!”

声音凄厉异常,立马便惊动了酒肆内的护院。

随即一群手持粗大木棍的高大汉子便冲了出来。

“谁敢来‘醉仙楼’撒野?”当中一位手持钢刀的汉子随即对着面前正纵马而来的少年们大声喝道。

王铁牛一见对面的架势,再看看周围已经开始慌乱的人群,顿时感到一阵头大,这回也太高调了吧!

索性铁牛反应及时,一伸手便从马背上的袋子内摸出一个圆饼,随手扔了过去。

对面那手持钢刀的汉子眼见对手扔过来一件圆圆的物事,便以为是暗器,道了一声:“来得好!”遂双手运气,挥刀只砍,刀光一闪,那个飞过来的圆饼便被切成了两半,散落在地上,银光闪闪的。

那手持刚刀的汉子,眼见对手已经勒住缰绳,静立在一丈之外,这才抽空去看了一眼那被自己切开的暗器,竟是一个浑圆的银饼子!

银饼直有人脸那么大,分量很足,估摸着该有二十多两!

“强盗?强盗在哪呢?反了天了!对面可就是太守衙门,我看哪个强盗敢来?”伴随着声音,一位掌柜打扮的壮硕中年人分开人群站了出来,口中不停地嚷嚷道。

“店家见谅!我们兄弟刚才急躁了点,我们是来吃饭的,那是饭钱,麻烦店家给安排个雅间。”坐在马上的王铁牛抱拳冲着店家说道。

这位掌柜的顺着王铁牛的指引,随即便看见了地上的两瓣银饼子,板着的脸立马就喜笑颜开了:“哎呀!原来是贵客临门啊!失敬失敬!小店招呼不周,还望贵客不要介yì

!”

要不怎么说是做掌柜的呢!片刻之间,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偏偏动作浑然天成,竟看不出一丝的市侩气。

王铁牛望着这个高大的掌柜,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家“醉仙楼”果真不一般!

少年们见状,连忙下马,掌柜的也随即挥手让一帮护院退下,又用脚踹了一下那位尚且跌倒在地的伙计,口中训斥道:“你他娘的瞎咋呼什么!差点惊扰了贵客!去!还不赶紧去帮贵客牵马!”

“是是是!”那个伙计也知dào

自己犯了错,生受了掌柜的一脚后,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帮少年们牵马。

“哈哈,贵客见谅!小店御下不严,差点惊扰贵客,实在是抱歉的很!”掌柜的随即又抱拳冲着少年们爽朗的的大笑道。

这个掌柜的此刻看见眼前的少年们一身劲装,腰间鼓鼓,又是骑马而来,便想当然的认为少年们乃是一群江湖汉子,于是也在片刻间将自己换成了一个江湖豪客的模样。

短短时间内,连续转变三种不同的风格,每一种的恰到好处,看的王铁牛暗中赞叹。

“掌柜的,客气了,咱们兄弟远道而来,听闻‘醉仙楼’酒菜不错,便想来尝尝,来得有些急,这才孟浪了!”

既然对方以为自己是江湖人士,王铁牛便索性扮成了一个江湖人。

“哈哈,要说我们醉仙楼那在整个扬州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贵客这次可是来对了!”掌柜的笑道。

“请!”掌柜的伸手道。

“请!”王铁牛同样伸手道。

片刻之间,醉仙楼门口便恢复了平静。

醉仙楼三楼的雅间。

“如何?这酒菜可还能入口?”掌柜的冲着王铁牛微笑道。

“不错!菜肴鲜香,酒嘛,也别有一番滋味!”王铁牛吃了一口菜,灌了口酒说道。

“好!贵客果然豪爽!小店这‘醉仙人’酒可是号称连仙人都能醉倒的烈酒,贵客们竟然能一口灌下,酒量实在惊人啊!”掌柜的看到少年们如饮水般喝酒,惊讶道。

“嘁!这就也能算是烈酒?你们没尝过我们家的酒,孤陋寡闻!”

少年们心中不约而同的如是想到。

脸上的那丝鄙夷虽浅,却逃不过掌柜那双多年历练出的火眼,当即在掌柜的心中便有了一丝困惑。

“酒菜已经上齐,贵客慢用!”说完掌柜的朝着少年们抱拳行礼,随后便转身出门而去。

待掌柜的走后,郑泰便对着王铁牛说道:“这个掌柜的不简单啊!”

“是啊!我们这回真是孟浪了!想必已经引起这家伙的注意了!”王铁牛放开手中的酒杯,摇头说道。

王铁牛所在雅间门外,楼道的拐角处,那位刚出去的掌柜的伸手招来一个伙计,附耳说道:“去!盯着那群少年人!小心着点!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伙计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的往那雅间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正戏-一介白役

小半时辰之后,少年所在雅间的木门再次被拉开,却是谢安领着人来了。

“请!”谢安对着来人示意道。

来人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东家,人已经请来了!”谢安冲着主座上的王铁牛说道。

王铁牛抬起了头,笑着望向对方。

来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精干青年,留着三寸短须,一袭青色布袄剪裁的十分得体,个子不高,皮肤略显黝黑。

“你叫华清?”王铁牛问道。

“是!”华清淡淡的回道。

谢安这个人他以前就认识,只是个杂货铺子的老板,但是听说前阵子被衙门里的一个小官讹上了,弄得很惨,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却又没事了,反倒是那个小官不仅丢了官还成了白痴。华清也是在衙门里待久了的人,自然晓得这是有贵人出手相助谢安。

最近这些日子,谢安经常来找自己打探一些地皮登记的事,出手阔绰,华清心想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也就如实告sù

他了。

今日谢安找上门来说是他的东家有请,华清考lǜ

了片刻最后还是答yīng

了。毕竟谢安这个所谓的东家应该就是出手相救他的人,这个人既然能将一个有品级的小官弄得丢官去职,那对付起自己这个无品无级的白役来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

出于这样的考lǜ

,华清今日便来了,到了之后发xiàn

谢安的这个东家竟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虽然惊讶,却也没有轻视,毕竟世家豪门子弟年级小的也不是没有。

王铁牛看着华清微微一笑,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张由刚才那位派出去探查的少年回报而来的资料,竟缓缓的念出声来:“华清,男,三十二岁,家住扬州永平坊城关街北,门前栽有两颗柳树,老家在扬州城北两百里老爷山下华家村,父亲名为华老七,家中尚有两位兄长、一位姐姐、两个妹妹……”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华清一听竟然查了自己的家世,大怒道。

“别着急嘛!等我念完!”王铁牛抬起头来,轻声笑道。

“八年前从老家来到扬州城,因为人机灵被当时在太守衙门当差的白役蓝天明收留,教授你读书识字,五年前蓝天明身染重病而亡,于是你就顶替了他白役的位子入衙门当差,还娶了蓝天明的女儿蓝翠翠为妻。”

“我没说错吧?”王铁牛问道。

华清却只是冷笑的看着他。

“呵呵,但是据我从街坊的口中得知,蓝天明此人才刚过五十,身子骨也一向硬朗,但是自从七年前开始,也就是你去了蓝家一年之后,蓝天明便时常患病,开始只是些小毛病,待到后来却越来越重,最终一病不起。”

说到这,王铁牛再次看了看华清,却见对方依旧横眉冷目,面无表情。

心中赞了一声华清的面皮,王铁牛接着说道:“说来也巧,前几个月我去一家药铺收购药材的时候,掌柜的曾特意介shào

过一味扬州独有的无名药草,形状与八角十分相似,但作用却完全不同,这种药平时做饭的时候放一点倒也能有八角的香气,但是却决计不可多吃,否则身体便会越来越差,大大增加患病的几率。”

“我再问他,这药产自何处?掌柜的说这药就只在扬州城北的老爷山才有,当地的村民逢年过节买不起香料的时候便会上山采摘几颗。”

“你说这巧不巧?”王铁牛笑着说道。

华清同样笑了笑,回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呵呵,别介yì

!我这个人平时就爱唠叨几句,其实我也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王铁牛笑着回道。

“既然你说完了,那我就告辞了!”说完,华清便转身朝着雅间的木门走去。

见状,王铁牛却只是淡淡的开口说了句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华清向外走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王铁牛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两年之内,我保你官居八品,家财万贯。”

唐代的管职普遍偏低,宰相才是三品,从一介白役变成八品朝廷命官,最少也是升了四级,已经很了不得了!要是王铁牛承诺的更多,华清反而不会信了!

“我要做些什么?”华清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对方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利用自己罢了,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自然会是安全的。

“聪明!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王铁牛赞了一声,笑着说道。

“具体要做什么,老谢以后会找你!这里是一袋子银钱,我要你先把自己的位子巩固好之后再说,过些日子,想必衙门内会有一番调动,但无论如何你目前在衙门内的职事决不能丢!”

“否则……后果你应该明白!”王铁牛朝着身旁一个少年挥手示意,那少年随即从地上提起一个大袋子,朝着华清走了过去。

华清接过袋子,入手极沉,要两只手才堪堪能将其提起。

打开袋口一看,里面竟全是圆圆的银饼子,每个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多两,而袋子里至少装了几十个这样的银饼子。

如今这年代,大唐市面上的铜钱其实是不够的,至于银子就更稀缺了!绝大部分的银子都是作为收藏品藏在家中,很少会直接拿到市场上交yì

。所以按照如今的银价,三四贯铜钱才能换到一两银子,这袋子里少说有上千两银子,那就是四五千贯的铜钱,这是华清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华清手里提着银袋子,出神的看着王铁牛,许久后才开口说道:“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这些不过是点小钱罢了!再说,你是个聪明人,知dào

该怎么做的!”王铁牛注视着华清的双眼,淡淡的说道。

华清望了片刻,随即微微颔首:“好!这买卖我做了!”

说完便将银袋子背在身上,走出门去。

门口,一个伙计端着餐盘正好走过,看了看华清,随后再看了看其身后背着的大袋子,鼻头耸动了下,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走了。

“铁牛,刚才怎么不……”郑泰正要说话,却见王铁牛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隔墙有耳!”王铁牛靠近郑泰,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那你还在这里见面?”郑泰诧异的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已经引起这家醉仙楼掌柜的注意了!就算临时换地方,这家伙也会想办法跟上来的,到时候恐怕会暴露更多东西,所幸将计就计,留在这里让他们看个清楚!”王铁牛轻声回道。

郑泰闻言,点了点头。

雅间外,那位端着托盘来回走的伙计突然听见里面没了声响,却也警觉起来,连忙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在拐角处一转身,便消失了。

醉仙楼一楼大厅,伙计找到掌柜的,掌柜会意,让人帮忙照看一下后,便领着伙计来到后堂一个僻静的所在。

“说吧!”掌柜的命令道。

“是!掌柜的,那伙人刚才见了一个人!”伙计回道。

“什么人?”掌柜的问道。

“小的不知,不过看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太守衙门里的人!”伙计回忆道。

“你确定?”掌柜的追问道。

伙计点了点头,答道:“确定!”

谢安去请华清的时候正好是上午要下班的时候,华清只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小白役,自然还没到能够随意着装的地步,身上穿的依然还是那套衙门里统一发放的青衣。醉仙楼就在衙门门口,里面的伙计每天都要见上不少公门中人,虽然不认识华清,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没?”掌柜的接着问道。

“额……听不太清!不过似乎是双方做了个什么交yì

,因为小的看到,这个衙门里的人出来的时候身上背了一个大袋子,那是那群人之前带进去的,而且里面装的应该是银饼子!”伙计肯定的说道。

“银子?你能确定吗?”掌柜诧异的问道。

伙计认真的回忆了片刻,点头说道:“能确定!一定是银子!掌柜的你又不是不知dào

,小的这鼻子贼灵光!别的还不敢说,这铜钱、银饼子啥的,那是一闻一个准的!”

掌柜的听完,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知dào

这个伙计的这项特长。

看见掌柜的沉思许久,伙计试探的问道:“掌柜的,小的还要去偷听吗?”

“哦!不!先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掌柜的从深思中惊醒,如此说道。

伙计朝着掌柜的拱了拱手,随后便转身走了。

“银子?这帮人贿赂衙门中人想做什么呢?看上去像是江湖之人,但是年纪又这么轻,出手阔绰,而且那个衙门里的人也不是狱卒牢头之类的啊!那这帮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唉!不管了!先回去向当家的汇报一声好了!这些事还是让大当家去想吧!”

思虑许久,依旧毫无所获的掌柜低声如是说道,随后便招来一个伙计,向其嘱咐了一番。

片刻后得到命令的伙计便离开了醉仙楼,朝着太守衙门北边而去,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座巨大的宅院门口。

院子内正传来一阵阵的叫好之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正戏-自买自卖

宅院很大,非常大,几乎包含了大半个坊。

府门前是两个巨大的大理石雕成石狮子,近三丈宽的大门常年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群络绎不绝,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叶府”二字。

那个报信的伙计从大门进入后,左拐右拐,打听了好几遍大当家的所在,这才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前。

通禀之后,才被人领了进去。

叶开,自从上午在钱府聚会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这间小院内沉思着,只是钱孝憬和谢东闵都没能想到的事情,他叶开一介武夫自然也不可能想出来。

只是偏偏就有那么巧,东南这帮海商们苦思冥想而不可得的东西偏偏就让一介武夫的叶开摸到了点眉目。

“拜见大当家!”伙计一进门便大礼参拜下去。

“起来吧!叶轩那小子让你来有什么事吗?”叶开斜靠在一张榻上,单手撑起脑袋,懒散的问道。

“回大当家的话,掌柜的让小的来向大当家汇报一件事。”伙计恭敬的答道。

“什么事?”叶开问。

“刚刚店里来了一批客人,这群客人有些古怪!”伙计答。

“哪里古怪?”叶开抬了下眼皮,来了些兴趣,问道。

“这帮人全是一群少年,出手十分阔绰,而且他们还买通了一个太守衙门的小吏!”伙计回答道。

“你说什么?”叶开猛地从榻上直起身,厉声问道。

“他……他们买通了一个……太……太守衙门的小吏!”伙计明显被叶开突然的失态惊吓到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那个小吏是谁?”叶开却不管被吓到的伙计,依旧厉声问道。

“不……不知dào

!”伙计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那人是干什么的?”叶开接着问道。

“不……不清楚!”伙计依旧结巴。

“混账东西!叶轩那小子就是这么办事的吗?”叶开心中怒起,右手猛地一拍,卧榻右边随即便塌了下去。

“大当家恕罪!大当家恕罪!”伙计见状连忙磕头请罪。

叶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喝道:“还不快滚!去!让叶轩那小子把事情查清楚了再来汇报!”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说完,伙计竟真的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这帮混蛋!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叶开气愤道,也不知这混蛋说的是谁。

“一帮少年?贿赂衙门的人?还偏偏在如今这要紧的关头!会不会是他们呢?……”

叶开习惯性的伸出右手想要轻敲卧榻的扶手,只是这一回却落了个空。

“他娘的!来人啊!给老子换张新榻来!”

随即便是一阵嘈杂的忙碌声……

醉仙楼,少年们吃饱喝足后,遂付钱走人。此时,那个派出去的伙计还未回来,被叶开称作“小子”的醉仙楼掌柜叶轩也不知dào

这帮少年竟会惹得自家的大当家如此在意。

此刻,他正在门口恭送着少年们离开。

“老谢,这袋子东西你拿好!”离的醉仙楼远了,王铁牛便从自己的马上取下了一个大麻袋,递给了谢安。

谢安接过后,发xiàn

入手不沉,一只手便能提起,鼓鼓囊囊的,装的应该不是银饼子。

“这是?”谢安疑惑道。

“地契!”王铁牛答道。

“什么?”谢安低声惊呼。

“这…这竟然全是地契?一麻袋的地契!我的天啊!”谢安心中涌起一阵眩晕。

“这得值多少钱啊!”谢安实在无法忍住心中的震撼,低声叹道。

王铁牛微笑的望着他,片刻之后谢安才冷静过来,冲着王铁牛问道:“东家要我做什么?”

“不错!”眼见谢安这么快恢复过来,王铁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继xù

收集原来的数据外,我要你去找些不同的人,分别拿着这些地契去衙门里面做交yì

登记。记住!每一次的价格都要上涨两成!动作快些!这两天之内务必要完成五轮以上,让这些地皮的价格翻上一倍!”王铁牛吩咐道。

“东家,这么一来,那些过户费……”谢安道。

“这些银子你拿去交衙门的过户费!”王铁牛挥了挥手,一个少年便牵来一匹马,马背上是满满两大袋子的银饼子!

“东家你这是要炒地皮?”谢安也不是蠢人,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要是到了现在还不能明白王铁牛的目的,那就不堪所用了!

王铁牛闻言,笑了笑。谢安见状,连忙低头赔礼道:“小的该死!小的多嘴了!”

“呵呵,没事!你能明白也好,这样一来也就能更好的完成这件差事了!”王铁牛说道。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谢安表态道。

王铁牛微微颔首,说道:“你快去吧!尽快找人去做这件事,我们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动作要快!”

“是!”谢安答完后,便骑马离去了。

“好了!接下来该我们了!剩下这两天里,你们三人一组,拿着钱去逛街!扬州城什么地方都可以去逛,什么东西都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什么也可以买些回来,神神mì

秘一些也行,大大咧咧的也可以,尺度自己去把握!一句话,一定要把后面的尾巴牵制住,给老谢那里争取足够的时间!”王铁牛随即转身冲着少年们说道。

“三哥放心!我们一定把后面这帮猴子耍好!”

“就是!大哥给开的反追踪课我们可不是白上的!”

“没错!三哥你就瞧好了吧!”

……

少年们随后一哄而散,三人一组逛街去了。

“好了,我们也会去吧!我们这边才是重头戏,争取多吸引一些火力来吧!”王铁牛对着郑泰说道。

郑泰点了点头,随即二人并另一位留下来的少年,便一同骑马朝着城外的庄子而去。

就在少年们走后不久,得到大当家传令的叶轩立kè

便调来人手在全城范围内追踪起少年们来。

叶开的海帮在扬州城经营几十年,早就将扬州城的三教九流、城狐社鼠之辈摸得一清二楚,大当家一声令下,一场地毯式搜索便在全扬州城展开了。

很快,从各处传来的消息便汇总到醉仙楼叶轩的手上。

“奇怪!这帮人怎么分开了呢?”叶轩皱着眉头看着各处传来的情报,一脸的迷茫。

“不管了!”叶轩片刻间作出决定,冲着身旁的下属道:“务必要跟紧他们!不管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一定要给我详细的记清楚,要是漏了一点的话,小心你们的骨头!”

“是!掌柜的!”一大帮伙计应声而散。

于是,不久之后,在扬州城的各处地方便时常能看到一群或是兴高采烈地闲逛、或是左顾右盼的潜行的少年们,而在少年们身后不远处也总是能发xiàn

几个装扮不同,年纪不一的汉子一路跟随。

一场声势浩大的躲猫猫游戏便自此拉开了序幕……

而在这一边已经热火朝天般开始的时候,扬州城的另一方势力,七宗五姓的弃子,卢家两兄弟此刻也拉着一大车的铜钱往城中最大的牙行行去。

“大少爷、二少爷,已经到了!这就是扬州城规模最大的一家牙行了!”卢家兄弟所在的马车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对着车厢内说道。

“哦,这就到了啊!”随声而出的正是卢宗泰、卢宗保两兄弟。

古代的牙行说白了便是一个替买卖双方提供交yì

机会的地方,只是如今这年代商品经济本就不发达,也只有在长安、扬州等大城市才有专门为商人们服wù

的牙行。如今的牙行能做的生意也不多,毕竟商品的种类本就没有多少,小宗交yì

自不必谈,大宗贸易往来,商人们都喜欢亲自前往原产地向卖家进货,直接省略了中间环节,自然没有了牙行的用武之地。

倒是城市中的地皮交yì

因为买家和卖家难以恰巧碰上,这才有了牙行的生意。

卢家两兄弟这回来的便是扬州城最大的牙行,先到这里和卖家谈好生意,立下契约后再去衙门登记,这些手续倒是和后世相差无几,毕竟无论什么年代,地皮的交yì

总是件大事。

牙行内的伙计眼见门口停了几辆大的马车,从上面走下来两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公子,遂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有请!本牙行可是全扬州最大的牙行!无论您是想买宅子、买地、买家具,我们这都能帮您找到最好的!就是您想要些貌美的婢子,无论是新罗婢还是大食、天竺、南洋、西洋,天下各地的异国美人,我们这都有!”牙行的伙计一见来了大主顾连忙热情地招呼起来。

“不用了,我们来买地的!”卢宗保随即挥手止住了伙计的啰嗦,说道。

“哦!买地啊!有!全扬州城各个地段的地皮,我们店里面都有!公子您请跟小的来!”伙计随即便将卢家兄弟引进了牙行内。

牙行内,一间清净的雅间内,卢家兄弟一边喝着伙计上的茶,一边仔细查看着伙计刚才送来的地皮资料。

“这扬州城的地皮怎么这么贵啊?整整比豫章高出两成不止!”卢宗保看着看着眉头紧锁,说道。

“扬州毕竟是东南第一大城嘛!地皮贵一些也是正常的!”卢宗泰闻言说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兄长的说法。

一旁的伙计本来听见卢宗保的抱怨,正准bèi

开口解释几句:“前几个月扬州的地皮还没有这么贵的,只是……”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正戏-无心之失

只是,伙计还没说出口,便被卢宗泰打断了,眼看客官们没了意见,伙计自然也乐得清闲。

“这些地,我们全要了!”看了片刻之后,卢宗保便冲着伙计说道。

“啊?”伙计闻言一愣,茫然的看着二人。

“啊什么啊?我说这些地我们全要了!”卢宗保不耐烦的提高了些声调,再次说道。

“哦!好~咧!”伙计这一回可算是听明白了,随即便狂喜的喊道:“二位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公子拿契书!稍等!稍等!”

伙计一边弯腰行礼一边迅速的离开雅间,飞快地朝柜台跑去。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天大的生意啊!哈哈,做完今天这一笔,我也能在扬州城买套宅子了!哈哈!”伙计心中狂喜的喊道。

这年头牙行的伙计也和后世差不多,每成交一笔便能取得相应的抽头,毕竟生意从古至今便是这么做的。

伙计弄出这么大的一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牙行的掌柜,掌柜上前一询问,得知竟是如此大的一担买卖,遂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亲自跑来雅间相陪。

“客官,这是你要的契书,都在这里了!”掌柜的一脸谄笑冲着卢家兄弟二人说道。

“嗯?”卢宗保抬头看了看突然冒出来的一张老脸,有些意wài

的问道:“你是?”

“在下是敝店的掌柜。”老掌柜一张脸依旧笑的如菊花般灿烂。

“哦。”卢宗保闻言点了点头,自然也不会去在乎刚才那伙计的去向,随后说道:“你来得正好!这些地我现在就要拿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公子只需签下契书,付完钱后,地契就可以拿走了!至于去衙门登记的事,在下会代劳的!”老掌柜连忙大包大揽的说道。

本来去衙门登记都是需yào

买卖双方本人亲自去的,但是掌柜的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两位贵公子明显都是怕麻烦的主,为了这么一大笔生意不泡汤便立马站出来代办了!反正他们牙行和衙门里的关系不错,这些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那就好!”卢宗保满yì

的点头,遂冲着那位站在一旁侍奉的老者说道:“老卢,把契书签了,付钱吧!”

“是,公子!”老者躬身答道。

像这等世家公子,出来买些东西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号,有家中仆人代签也是一样的,掌柜的自然也没有异议,此刻正满心欢喜的看着那老者,脑子里却早就在想着那小山般的铜钱了。

“对了!掌柜的,麻烦你一件事!”卢宗保一句话打断了老掌柜的遐想。

“公子请说!”

“今天我们来买地的事,还望掌柜的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老掌柜望着卢宗保那变得严肃的面庞,世家公子的威势一下子便展现出来了,老掌柜能感觉出对方那没有说完的话语,堆满笑的老脸慢慢的有些僵硬,好在老掌柜的也是受过历练的人,片刻间便自然而然的说道:“那是自然!敝店再怎么说也是多年的老店了!客人们的事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的!”

“如此最好!”卢宗保点头说道。

“公子慢走!有空常来啊!”牙行的掌柜满面春风的将卢家兄弟送出了牙行的大门。

“掌柜的,那个……这回小的那抽头……有多少啊?”刚才的那个伙计跟在掌柜的后面,一见客人走了便连忙一脸期待的跑过来询问自己应得的报酬。

“咳!小桂子啊!”掌柜的此刻面对着伙计立马换回了那副倨傲的模样,双眼朝天的说道:“你也是店里的老人了!店里的规矩你还不懂吗?”

“啊?”伙计茫然的看着掌柜的。

“咱们以前是怎么说的?把契书交给客人,客人们签完了契书,这才算是完成了一笔买卖,你才能得到该得的抽头,我说的对吧?”掌柜的笑眯眯的冲着伙计问道,那模样活脱脱一只拐骗小鸡的黄鼠狼啊!

“对啊!”伙计心中有些不安,但依旧点了点头。

“那不就结了!这单买卖,这契书是你给送去的吗?”老掌柜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可是!可是那是……”小伙计一听,立马急了!那可是我的一座小院啊!

“可是什么!还不赶紧去干活!不想干的话有的是人想来!”老掌柜立马板起脸厉声喝道。

小伙计双手紧紧的握起,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掌柜的,眼神中透着强烈的不甘与愤nù



老掌柜却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他知dào

对方一定会屈服的!

果然,只是片刻之后,小伙计便垂下了脑袋,全身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便被抽干净了!

老掌柜的满yì

的点头,口中说道:“不错!小桂子,记得下午把刚才的那些契书送去衙门登记啊!”

说完,便挺胸抬头的走了。

“哈哈,不错!做完了今天的这笔生意又可以去买个新罗婢好好赏玩一番了!”老掌柜一脸春风的如是想道。

“是……”身后的小伙计低着头无力的答道。

双方交接完毕后,卢家兄弟便离开了牙行,只是走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一辆马车。

车厢内,卢宗泰对着弟弟说道:“让他们保密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我知dào

!”卢宗保点头回道:“最多后日,崔见豫就能到扬州了!我也不求他们能一直守信下去,只要撑过这几日,等崔见豫把七家带来的铜钱运到扬州后,守不守得住都无所谓了!”

同一时间,扬州太守衙门里,户科所在的院子内。

扬州城毕竟是一郡的郡治所在,加上当年杨广建立行营牙帐时讲究的就是一个大气!所以如今的扬州太守衙门占地十分广,包含了大半个坊。

为此,吏、户、礼、兵、刑、工各科在衙门内都分有一座独立的院子作为办公场所,比起那些小的郡县六科要挤在一个大堂内办公实在要好上百倍了!

户科的院子内,刚从醉仙楼回来的华清此刻正刚刚将背回来的那袋子银饼子藏好,坐在案几旁低头沉思着。

要说面对着这么一大笔钱财,华清没有动过小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方年纪轻轻,行事便如此老辣,加上又有得罪过谢安的那个小官吏的前车之鉴在,华清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再者父母兄妹都被对方注意到了,就算自己拿了钱又能跑去哪了?

索性不如留下来看看,对方出手如此阔绰,也许留下来帮他们办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在思索着,一位身穿绿袍的小吏便冲着华清走了过来,随手扔下一叠纸张,大声对着华清叫道:“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朝廷白发你们工钱了啊!”

华清被惊醒,看清楚来人后,连忙一脸谄笑的回道:“大人说的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干活!这就干活!”

眼见华清这么听话,小官吏从鼻孔中冒出一个“哼”字,趾高气扬的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些东西今天下午要是登记不完,老爷我就让你滚蛋!”

“是是是!小的一定尽lì

!一定尽lì

!”华清唯唯诺诺的直点头。

“哼!”小官吏再次用鼻孔说话,随后才满yì

的离去。

“他娘的!等到老子以后升到了八品,看老子不弄死你!”华清心中此刻已经没有了半分的犹豫,取出纸笔开始记录起来。

渐渐地,华清发xiàn

这些刚刚才送来登记的地皮有些眼熟!好像……好像前不久才刚刚见过!但具体什么时候见过却又说不清楚。一张眼熟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接连十几张都似曾相识就有些奇怪了!

华清是个爱琢磨的人,连续二十多张都是如此之后,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些地契在不久前绝对见过。随即,华清再次仔细看了看这些地皮的信息,他发xiàn

这些地皮的位置十分杂乱,城中的闹市地段也有,坊市内的贫民区也有,按理说这种地段的地皮不应该交yì

的如此频繁啊!

华清在衙门里也干了快四五年了,看的多了,对于城市里各地段的地皮交yì

心中都有一些记忆,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也算是熟能生巧,这些地段的地皮不应该这么快就再次卖出去啊!

闹市区的繁华地段,那里的地皮可都是寸土寸金的,不到万不得已哪会有人拿出来买卖呢?至于那些贫民区的地就更不会有人想买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华清越看越迷糊,虽然心中也有些猜测,但是毕竟所处的层次太低,还无法做到拨云见日的地步。

带着这个疑惑,华清继xù

干着手头上的活计……

几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叶轩那里得到了一个情报,一个和那帮少年没什么关系的情报!

“掌柜的,牙行那边传来一个消息,说是今天有两个贵公子去牙行花了几十万贯铜钱买走了一大批的地皮!”

醉仙楼内,一个乞丐打扮的青年冲着叶轩如是说道。

“多少钱?”叶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再次问道。

“几十万贯铜钱!”青年再次说道。

“几十万贯?我的天啊!”本来听见手下的人说是牙行传来的消息,又和那帮子少年无关,叶轩本没有在意,但是一听这个数字,却立马从卧榻上直起了身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正戏-叶开觉醒

“买家是什么人?”叶轩连忙问道。

“据牙行的老掌柜说,来人是两个衣着华丽的世家公子!”那青年回道。

“确定是世家公子?”叶轩再次追问道。

“确定!”青年回忆了一遍牙行老掌柜的描述,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世家公子……”叶轩低着头,在室内踱着步子,口中喃喃道。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消息尽快来报!”叶轩挥手让青年退下。

“不行!这件事还是先回去向大当家汇报一下好了!”叶轩思虑片刻,做出了决定。

卢宗保世家公子的威势的确让牙行的掌柜心悸不已,本来替他保守一下秘密也不算什么,毕竟守住客人的信息本就是生意人的操守,老掌柜虽然对手下的员工苛刻些,但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些操守还是有的!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当家的下了动员令,要求在扬州城各处的铺子都要行动起来,一有什么异常情况便要回报。如此一来,比起那来历不明的世家公子的威胁,自然还是自家大当家的命令更加要紧!

可怜的卢家兄弟,本来只是为了抢占些时间才选了这家在扬州城规模最大的牙行,想着一次性便买下足够的地皮,不曾想这家牙行的来历竟如此的惊人!

叶轩飞快地离开醉仙楼,朝着大当家的府邸赶去。

小半时辰之后,叶轩便来到了那座占地宽广的宅子。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叶开正在家中那巨大的餐厅内用餐,叶开一生未娶,自然也没有儿女。

再者,镇海帮内一切以实力为尊,航海这种事更是需yào

保证船长绝对的权威,就算叶开有儿子,要是不争气的话也休想继承这偌大的家业。

如此一来倒反而省去了一番帮中的明争暗斗,各个船长们只要自己的本事够大,水手们便会支持他,这种支持的背后可不单单只是利益,毕竟水手们一上船就等于把性命托付于船长,要是船长水平不够,自家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大当家!”叶轩一进来便冲着叶开抱拳行礼。

叶开闻言抬起头来:“是小轩子啊!怎么?那帮少年的底细查清楚了?”

“额……这个嘛……倒是还没查到……”叶轩不好意思的挠头说道。

“那你小子跑来干嘛?”叶开瞪着一双牛眼冲着叶轩喝道。

“嘿嘿,这不是刚得到一个重yào

的消息嘛!特意来向大当家汇报下!”叶轩冲着叶开傻笑道。

“什么消息啊?”叶开低下头继xù

啃着一只猪肘子,一边撕咬着一边出声问道。

“牙行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今天有两个世家公子前来花了几十万贯铜钱买了一大批的地皮。”叶轩说道。

叶开闻言一惊,抬起头冲着叶轩问道:“你说什么?”

“有两个世家公子前去牙行买了一大批地皮,花了几十万贯铜钱!”叶轩再次重复了一遍。

“世家公子?你确定?”叶开飞快地问道。

“确定!”叶轩回道。

“哪家的?”叶开焦急的问道。

“啊?这个……”叶轩闻言一愣,斟酌了片刻才回道:“大当家,这个……怕是不好查吧?人家用的肯定不是自家的名号啊!”

叶开一听,也冷静了下来。确实,对方这么明目张胆的前来买地,自然不会再暴露自己的出身。

只是……

“买地皮?”叶开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双眼迷离的转着,脑子却已经思虑开了:“难道……难道他们用的是这招?”

叶开能混到如今的地步自然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商场上的一些手段自然也十分清楚,以前是没有头绪的瞎想,自然无法猜到七宗五姓的目的,但是如今被这反常的一幕所惊醒,那多年的智慧马上便发挥了作用。

“叶轩,去!马上去城中所有的牙行将最近扬州城的地皮交yì

信息给我统计清楚!还有!再去衙门里给我打探下最近有多少地皮的交yì

登记!”叶开随即便下达了命令,城中的牙行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些海帮开的,毕竟要做这档子生意没点子黑白两道的背.景是干不了的,这边的信息收集起来十分方便,他叶大当家一句话,还没有哪个海帮敢不听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叶开还是让人再去衙门一趟,毕竟不是所有的地皮交yì

都会经过牙行的,而且要是自己的猜测成立了,那很有可能暗地里还会有许多的地皮在交yì



“啊?现在?这衙门都关门了啊!再说牙行也都打样了啊!”叶轩诧异的问道。

“啰嗦什么!让你去就去!打烊了就把门给老子敲开!”叶开随即霸气四射的说道。

叶轩闻言,只好喏喏的点头:“哦哦!”

说完后,叶轩转身便走,只是还没等他跨出餐厅的门坎,叶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等等!”

“你别去了!”

“啊?”叶轩张大了嘴,一脸困惑的望着自家的大当家,这是要哪般啊?到底还要不要我去啊?

“你说得对!既然人家都打烊了,咱们再去打扰的话就有些不礼貌了!”叶开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啊?”叶轩的嘴巴张的更大了!今天大当家的这是怎么了啊?竟然讲起礼貌来了!您这是要评选扬州好市民吗?

“啊什么啊!去!别人家的牙行就别去打扰了!去把咱们自家所有的牙行这几个月来的地皮交yì

卷宗全部给我拿过来!记住!要悄悄地去!大张旗鼓的不要!懂了没?”叶开特意的嘱咐道。

“哦哦!”叶轩点头回道。

叶开此刻心中正在不停地翻滚,要是自己的猜测成真了,那这一次将有可能是他们镇海帮一统扬州所有海帮的最佳时机!不!不止如此!要是成功了的话,他们镇海帮将有可能成为扬州城真zhèng

的主人!

“哈哈!”叶开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大笑起来。

可是片刻后,笑声便梗在了喉咙里,只见叶轩那小子此刻正站在门口边用一种十分怪异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他娘的还站在这里干嘛!”叶开怒道。

“我……我这不是想问问大当家的还有什么吩咐嘛!”叶轩傻笑道。

“没有了!”叶开看见对方那副傻样,怒气一瞬间竟呆在脸上,随口便答了一句,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劈手将案几上刚才那个没啃完的猪肘子甩了过去,怒斥道:“你小子还不赶紧滚去给老子办事!”

“是是是!”这回叶轩算是彻底听清楚大当家的命令了,不仅如此,叶轩心中想着,今日的大当家实在古怪的紧!于是连忙闪身避开那个“暗器”,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叶轩便亲自驾着一辆马车回到了叶府,毕竟大当家说的是不要声张,所以叶轩便自己亲自出面去向分布在城中各地的牙行收集这些卷宗,牙行的掌柜都知dào

叶轩的身份,自然毫无保留的把卷宗给了他。

镇海帮在扬州城的牙行大大小小有十余家,哪怕是最近几个月的卷宗也装满了整整一辆马车。

叶轩驾着马车一直来到了刚才的餐厅,只见偌大的餐厅内此刻除了大当家叶开外,还有十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叶轩认识他们,知dào

他们都是镇海帮的账房。

“去!帮忙把东西搬下来!”坐在首位的叶开冲着左右吩咐道。

随即便有几个壮汉上前帮忙,将那一堆堆的卷宗抱了进来,放置到那十余位账房身前的案几上。

“有劳几位了!”叶开冲着十余位老者微微颔首道。

“大当家的客气了!这些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说完,十余人便人手一本厚厚的卷宗,开始计算起来。

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声连续响了两个多时辰,最后,由刚才那位带头答话的账房将手中一张写满了统计数据的白纸递给了叶开。

叶开接过后,点了点头,冲着众人说道:“几位辛苦了!每人一百贯铜钱,自去账房支取吧!”

“谢大当家!”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随即,叶开便低头仔细地看着手中的白纸,片刻之后,一声大笑传遍了整间餐厅,“哈哈哈哈!”

“大……大当家!您……您没事吧?”叶轩担忧的看着自家的大当家,心想老大这毛病怎么还没好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哈哈……”叶开大笑着回答道。

“那您这是……”叶轩依旧带着一脸的怀疑。

“哈哈!小轩子啊!这回咱们要发财了!”叶开说道。

“啊?”叶轩茫然的看着。

“别啊了!快!快去通知咱们在城里各处生意的掌柜,让他们把手中的现钱全部集中起来!越快越好,越多越好!手上还有货的,低价处理掉!我要马上看到现钱!快去!”叶开连忙催促道。

“哦哦!”这一回叶轩没有再犹豫,虽然依旧不明白大当家的意图,不过他可不想再挨一次大当家的“暗器”了!

……

一日之后,千呼万唤的市舶司第一任司长崔见豫终于从长安沿着运河一路赶到了扬州城,随行的还有十几条装满了货物的大船,不知dào

的还以为他是来做买卖的呢!

当然,崔见豫此来的确是来做买卖的!做的还是一笔大买卖!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正戏-无心插柳

扬州城,运河上最大的码头。

此刻,自扬州太守童钰以下,别驾、司马等文武官员具悉数当场。按理说来的崔见豫只是个正六品上的小小司长,扬州方面只需派个同级的官员来迎接便可。但是谁让人崔见豫来头不凡呢!七宗五姓里面排名第一的博陵崔家的掌门人,如此身份你让扬州城的官员们又怎敢怠慢呢?

可是,崔见豫毕竟是惹怒了圣上才左迁至此,要是扬州的官吏们大张旗鼓的迎接他,这岂不是让李隆基难堪嘛!

于是乎,聪明的童太守便想出了一个掩耳盗铃的好办法,那就是脱下官服,对外宣称以私人的身份前来迎接远道而来的“好友”,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扬州官员们的难题,既不会得罪崔见豫,又能保全圣上的颜面,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于是我们的崔见豫大爷人还没到扬州便已经多出了许多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了!那架势,要是众人再能挤出几滴眼泪来还真是挺感人的一幕哩!

“崔老,您一路辛苦了!”童钰身着便服第一个站了出来。虽然明面上说的是私人会晤,但大家都是在官场历练了多年的老油条,自然不会将这种场面上的话语当真,所以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自然还得是最高长官。

“咦?诸位这是……”崔见豫一上岸便看见了一大批身穿便服的中年人朝着他围了上来,待走进看清楚众人的容颜后,这才诧异的问出声来。

只是,崔见豫人老成精,片刻之后便想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遂微微颔首,笑着说道:“诸位有心了!”

“哪里哪里,崔老一路风尘,在下特在府上备好了筵席好为崔老接风洗尘。”童钰见崔见豫会意,心中更是欢喜,连忙出声邀请道。

“那就有劳了!”崔见豫回道。

码头上风大,崔见豫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外吹了这么一会儿冷风之后也有些受不了,众人见状,连忙唤来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往童钰的府邸而去。

这一次的聚会没有安排在太守衙门后面的官署,而是童钰在扬州城另外置办的一套宅子。宴会上推杯换盏、歌舞升平自不必谈。

就在扬州官员大宴崔见豫等人的时候,镇海帮的大宅子内此刻却早已忙活开了。

镇海帮的一座独立的两进院子内,此时正响起了爆竹般密集且连续的算盘声音。几十个账房先生领着上百个学徒正分布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内忙碌着,身边是一堆又一堆的账簿。

院子的各个出入口,全部有全副武装的汉子严阵以待。

叶开也是老江湖了,深知今日他的这番大动作一定会通过别的势力安插在镇海帮内的眼线传递出去,便索性用了一个查账的借口,反正镇海帮的账房每个月都会来上这么一次,只是这一次提早了点罢了,想来就算被他人查探到了,也最多是怀疑片刻。至于他真zhèng

的目的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哪怕是叶轩也只是在兴奋过头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

叶开知dào

,这一回的生意就是个一锤子买卖,只有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可能的抢占先机,等到最开始的几天过去之后,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反应过来。

所以这一次的事他没有告sù

任何人!

算盘噼里啪啦的响了将近一上午,昨晚的那位老账房这才捧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走到了叶开独处的一间屋子里。

“东家,已经算好了!”老账房回禀道。

“念!”叶开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老账房遂低着头,翻动手中的白纸,开口念道:“咱们帮在扬州的各处产业能够调动的现钱已经全部统计出了来,共计四百三十八万九千七百贯铜钱。酒楼、货栈、绸缎庄、粮油铺还有牙行的现钱已经全部运过来了,共计二百一十七万五千六百贯铜钱,余下的两百多万全是最近一支船队带回来的货物折价来的,按照大当家的意思咱们降了半成的价,但是最快也要等到后日才能交接完毕。”

叶开静静地思索片刻后说道:“把价钱再降半成,今天晚上我就要看到现钱!”

“啊?大当家,那可就又少了十多万贯铜钱啊!”老账房急声道,先前大当家让利半成已经让他十分不解了,如今再让半成,这……这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照着去做!”叶开不去理会老账房那焦急的神色依旧冷漠的吩咐道。

“是,大当家!”老账房无奈,只好点头应下。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老账房,哪知叶开竟再次开口说道:“给广州那边传信,让他们尽快收拢海上其余的船队,把货物按九成的价格处理掉后将铜钱运来扬州。记住!一定要快!”

“啊?”听见大当家如此焦急语气,老账房也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看来大当家果然是要做一件大事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老账房立马接下命令,转身出门而去。

叶开闭上双眼,再次思虑片刻后,口中喃喃说道:“但愿还来得及!”

“叶轩!”叶开片刻后冲着屋外喊道。

叶轩随即便走进屋来:“大当家!”

“去!通知城内各处的牙行,停止一切地皮交yì

,所有的地皮你派些不同的人前去将其暗中买下来,以后牙行接到了地皮出售的单子,立马在第一时间买下来!另外派些和咱们关系不大的人去城中其他的牙行把他们手上的地皮全部买下来!记住!动作要快!别管价钱!”叶开一脸严肃的说道。

“啊?哦!我这就去!”叶轩到此刻总算是明白大当家这一天来反常的原因了!原来大当家竟是要炒地皮啊!

叶轩也是个知dào

轻重的人,一旦明白过来,便立kè

行动起来,冲着叶开一共手后便转身离去了!

屋内,叶开一个人继xù

沉默着,叶开考lǜ

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向叶轩公开,叶轩此人是个孤儿,是叶开一手养大的,连姓氏也随了自己,算是自己的半个义子,如果连他也不能相信的话,叶开不知dào

自己还能信任谁了。

几乎就在镇海帮大规模算账的时候,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人物正一脸郁闷的来到了太守衙门,此人便是昨日在牙行内招待了卢家兄弟,但最后的报酬却被掌柜的贪墨的牙行小伙计,名为小桂子的青年。

本来按照掌柜的要求,昨日下午他便需yào

来衙门登记的,但是小桂子昨天越想越生气,整个下午都在变着法子的偷懒,想借此来表达自己对掌柜的愤nù

与不满。只是昨日下午掌柜的早就兴高采烈的跑去人市选购新罗婢去了,一下午都不在牙行,等到傍晚快要打烊的时候才回来,正好又碰见了奉命前来索要卷宗的叶轩,一番忙碌之后便忘了吩咐过小桂子要去办的事。一直到今日早上,活动了一晚上的掌柜的才姗姗来迟,发xiàn

此事后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呵斥了小桂子几句,便打发他来衙门办登记了!

便是在这种种巧合之下,扬州城内又一个观察敏锐的人察觉到了暗中涌动的暗流。

小桂子熟门熟路的来到太守衙门的侧门,和守门的衙役寒暄几句之后,便背着那一麻袋的契书来到了衙门户科里专供地皮交yì

登记的地方。

小桂子轻手轻脚来到那位绿袍小官的面前,冲着对方谄笑道:“大人!这些契书麻烦您给登记下!”

绿袍小官抬起了头,看了看那满满一麻袋的契书,随即笑容满面的冲着小桂子问道:“手续费带了没?”

“带了带了!都在这呢!”小桂子连忙点头哈腰的取下腰间的另一个不小的荷包,双手捧着给绿袍小官递了过去。

绿袍小官将荷包内的银饼子全部倒在案几上仔细地数了几遍,这才满yì

的点头,冲着小桂子说道:“行了!你把这袋子契书都送到后面登记去吧!”

说着伸手向后指了指,冲着小桂子问道:“你认得路吧?”

“认得认得!”小桂子忙说道。

说完,小桂子便背着一麻袋的契书向后走去,却没听见那个绿袍小官口中低声的轻呼:“真是怪事了!这几个月怎么这么多来做地皮登记的啊?”

“嘿嘿!管他呢!来的人越多,咱能拿的银子也就越多了!”说着,绿袍小官便从那荷包里摸出两个银饼子揣进了自己的衣袖内。

这一切,小桂子自然不知情,他穿过前院,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屋子内,屋子里有五个白役正趴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的忙碌着。

小桂子轻车熟路的来到其中一人面前,说道:“华大哥,又要麻烦您了!”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正是华清此人!

“小桂子,你又来了啊?”华清也认识来人,看了看他身后的麻袋,笑着问道:“又是来办登记的?”

小桂子沉默的点点头。

“行啊你!牙行里的生意挺火的嘛!这回又拿了多少抽头啊?你小子可得请大哥我喝酒啊!”华清玩笑道。

“有个屁的抽头!”小桂子如今一听“抽头”二字,心中便火大。

“怎么了?”华清问道。

“唉!别提了!”小桂子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华大哥还是先帮我办下登记吧!”

华清眼见对方不说,也识趣的没有多言,点头说道:“好吧!”

随即,华清接过那个麻袋,开始给一份份的契书做着登记。突然,一道灵光闪现,这一天多来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在此刻终于得到了答案,华清当即呆在那里。

许久之后,才从口中冒出一句话来:“原来如此!”

第一百八十章 正戏-风起

“华大哥!华大哥!”小桂子眼看华清一手握着笔,一只手按着纸,两眼无神的看向远处,呆滞在那,过了许久还不见反应,这才连忙出声唤道。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突然间华清仰天长笑起来,倒是把凑上来的小桂子给吓了一跳。

“华……华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小桂子侧着身,小心的保持着双方的距离,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哈哈!我好的很!”华清连忙说道。

“哦哦!那就好!”小桂子眼看华清恢复正常,这才放心的说道。

随后,两人便再次安静了下来,小桂子坐在一旁等着,那么多契书,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登记完的。

华清此刻一边誊抄着,一边却用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扫视着小桂子,心思却早已活泛开了:“这是个机会啊!天赐良机啊!”

华清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边计算着契书的数量,一边有意的控zhì

着自己的速度,等到将所有的契书全部登记完毕之后,却也到了午时需yào

吃饭的时刻。

小桂子眼见华清登记完毕,连忙起身伸了伸懒腰,开口问道:“华大哥,好了吗?”

“嗯!都登记完了!”华清回道。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走过去将那些已经登记过的契书重新装入麻布袋中,准bèi

背走。

“小桂子,你看这也到了该吃饭的时辰了,不如咱两一起去喝上两杯吧?”华清提议道。

“啊?”小桂子诧异的看着华清,虽然二人比较熟,可也只限于每次来办些事而已,二人说起来可没什么私交的!华清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还真是有些让小桂子感到意wài



华清感受到了对方的意wài

,连忙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来的勤了,我这几个月得的赏银也多了许多嘛!正好如今到了吃饭的时候,便想着请你出去喝上两杯,你要是没空的话那就算了吧!”

“哦哦!没啊!我有空!有空的!”小桂子一听解释连忙释然道。

“成!那咱们这就走!就去对面的醉仙楼!好好吃顿好的!”说完,华清便热情的挽着小桂子的手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醉仙楼的一处雅间,华清和小桂子二人就着丰盛的筵席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华大哥,今日真是破费了!小弟以后要是发达了,定要……定要请回来!”小桂子本就不胜酒力,奈何华清又异常热情的劝酒,到了如今却早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华清眼看时机成熟,连忙出声说道:“韦兄弟,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兄弟两个,用得着分那么清楚嘛!”

“呜呜~还是华大哥对小桂子好!”小桂子本就年纪轻,加上又喝了酒,再听见华清这一番肺腑之言,这一日来积蓄在心中的悲愤宛如找到了个发泄点,一下子竟哭出声来了!

“兄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哥替你做主!”华清见状连忙温言劝慰道。

“不瞒大哥说,小桂子昨日差点就能在扬州城买上一座院子了,到时候再去乡下把父母和小妹接过来,一家人便也能像城里人样过活了!”

“只是……只是那天杀的掌柜!竟然吞没了本该我得的报酬!我的院子啊!”说着说着,小桂子再次悲从中来,伏在案几上大哭了起来。

华清听完,眼珠子一转,最后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了小桂子手中,说道:“拿着!”

小桂子随即抬起头来,用手捏了捏那荷包,疑惑的看着华清:“大哥,这是?”

“这些银子你拿着,赶紧去牙行买一处小院,然后去把爹娘、小妹接来!”华清随即说道。

“不行!”小桂子闻言连忙摇头,伸手又将荷包还给了华清,道:“我不能要大哥的东西!”

“拿着!”华清喝道:“这是大哥借你的!先去把爹娘接来,以后赚了钱慢慢还给大哥就行!”

看见小桂子还要拒绝,华清随即板起脸来,说道:“大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难道你要不听大哥的话吗?”

小桂子双手紧紧的抓着荷包,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喷涌而出,“原来大哥才是对我最好的啊!”

望着小桂子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华清心中满yì

的点头:“这下成了!”

酒足饭饱后,华清特意将喝醉的小桂子送回了住处,安顿好后,连忙快步赶回衙门,然后背着王铁牛给他的大麻袋飞快地往就近的牙行赶去。

而此时,镇海帮大当家的禁令还未传来,华清便如愿以偿的用剩余的一千多贯买到了三块地皮,面积不大,但是位置却是精挑细选的!那是华清他近五年的工作经验累计下所做出的最为合适的选择!

小桂子所在的牙行背后乃是镇海帮,这一点华清早就知dào

了,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花大力qì

去结交小桂子。如果他的猜测属实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大变中,作为扬州城内最大的海帮,镇海帮是绝无可能置身事外的!而到那时,这个平时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小桂子将成为自己插进镇海帮的一颗钉子。

三块地皮,一招暗手,这些就将是他华清在未来的变局中存身立命的本钱,也是他一个小人物在时代浪潮前的抗争。

同一时间,扬州太守童钰给崔见豫等人举办的洗尘宴依旧在进行着,只是崔见豫毕竟年迈,此刻却早已退到厢房休息去了。

而此时,卢家兄弟两个却正在崔家在扬州的宅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崔见豫的归来。

“已经两个时辰了!你家老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崔家宅院的客厅内,卢宗保焦急的走动着,已经是第三次询问侍奉在一旁的管事了。

“那谁知dào

啊!先等着吧!老爷回来了自会前来相招的!”那个管事的此刻已被卢宗保三番五次的询问弄得有些不耐烦了,遂双眼斜视着前方,避开卢宗保灼人的视线,口中轻佻的说道。

“你!”卢宗保见状一时气急。

“二弟,还是再等等吧!”卢宗泰随即劝解道。

“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管事的暗中贬损了卢宗保一句,心中却早已腹诽开来:“切!哪来的土包子!还在这冒充范阳卢氏,要不是看在你们有拜帖的份上,老子才懒得搭理你呢!早就让人一棍子轰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

“不行了!不等再等了!你!快说!你们家老爷到底去哪了?我们亲自去找他!”卢宗保再也忍耐不住了,直起身来冲着那管事的问道。

“呵呵,我家老爷去哪了,我这个当下人的哪里会……”那管事的语气更加不善了。

“老爷回府咯!”

管事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从大门口处传来悠长的一声呼喊。

崔见豫总算是回来了!

“呼!终于回来了!”卢宗泰如释重负的说道。

“走,咱们快去见他!”说完卢宗保便不等他人,迈开步子往大门处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去几步路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崔府的管家拦住了,此人乃是崔见豫从家中带来的老人,对于卢家两兄弟也有些印象。

“两位公子请了!老爷方才喝了些酒,如今身子已乏,有什么事二位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管家微微欠身,用一种礼貌却不失风度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什么?还要等明天?”卢宗保闻言叫了出来:“不行!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到他!”

说完便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去。

“公子留步!”管家对着左右微微示意,两个健壮的家丁便围了上来。

见状,卢宗保脸色阴沉的可怕,随后却大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是你们自找的!你们以后可别来求我!”

“大哥,我们走!”说着便转头朝大门走去。

卢宗泰对着管家略一拱手,无奈的叹息一声,便随在弟弟身后离开了崔家的宅院。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

就在叶开上午完成大规模查账之后,镇海帮内的这番大动静果然不出叶开所料的只在下午便传遍了扬州城内各大势力。

青龙帮,扬州城内的第二大海帮!

说起这所谓的第二,青龙帮上下没有一人觉得骄傲,因为全扬州城除了镇海帮外其余所有的海帮加在一起,规模都不到镇海帮的一半,你说这第二的名头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查账?”青龙帮的总堂,一个四旬左右的壮汉听完手下的汇报后,脸露沉思道。

“镇海帮上一回查账是什么时候?”壮汉问道。

“二十天前!”手下答道。

“那就还有十天啊!那他查什么账呢?”壮汉再次低头沉思起来。

“去!务必打探清楚镇海帮的具体动静!”壮汉吩咐道。

“是!”那个手下答完后便转身离去了。

……

与此同时,接到叶开命令的叶轩已经动员了手下所有可用人手,并找到了一帮平时不怎么联系的暗线,拿着钱分散去城中各处的牙行迅速的疯狂的采购着地皮,签完契书,交接完毕后便立kè

敢往衙门登记。

整整一个下午,那个绿袍小官真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而此时,谢安正好在衙门落钥之前找到了双手已经痉挛的但内心却因为猜测成真而极度亢奋的华清。

在华清处拿到了这两日的地皮登记记录后,谢安便派人匆忙的将其送往城郊少年所在的庄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正戏-云涌

“糟糕!果然还是被人察觉到了!”王铁牛手中正拿着谢安送来的情报,只是看了片刻便惊呼道。

“来人啊!”王铁牛随即冲着门外喊道。

一位少年应声而入:“三哥!”

“去给谢安传信!告sù

他可以停下自买自卖了!另外,以后每过半日就必须回报一次。”王铁牛吩咐道。

少年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王铁牛沉思片刻,又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去把李贤叫来!”

盏茶功夫后,一位看上去十七八岁,一身伙计打扮的少年便走了进来。

“东家。”少年朝着王铁牛躬身说道。

少年名叫李贤,乃是许辰从豫章派来帮忙的伙计,也是最早一批接受培训的伙计中成绩最好的一人,便顺理成章的当了这帮伙计的领班。来扬州这些天也帮了王铁牛不少的忙,颇受铁牛的重视。

“如今咱们还剩多少铜钱?”王铁牛头也没抬开口问道。

“回东家的话,咱们这次来扬州原本就带了两百万贯的铜钱,加上处理掉那批货物以及琉璃人偶又得了二百五十多万贯,这几个月来收购地皮已经花去了三百多万贯,如今便只剩下一百五十万贯铜钱了!”李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些数据他早已烂熟于胸,此刻答起来自然不费什么力qì



王铁牛听完后沉思片刻,随即对着李贤吩咐道:“再去取一百万贯,明日天一亮便赶往城中各处牙行,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将牙行里的地皮买下,另外再去找找那些以前商谈过要出售地皮的的人,这一回务必要将他们手中的地皮拿下,价钱上可以多让一些。”

“好的,东家。”李贤听令后遂转身离去。

“来人啊!”王铁牛再次呼唤道。

“三哥!”又是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去找下之前联络好的那些乞儿,让他们在明日午时过后就开始在城内散布流言吧!”王铁牛说道。

“三哥,内容呢?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的来?”少年问道。

“没错!”王铁牛点头回道。

“好的!”少年随即便转身退下。

就这样,王铁牛一个又一个命令传达了下去,准bèi

多时的少年们终于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一夜无话,今夜的扬州城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繁华,喧闹,每个人依旧干着各自的事,却不知一场大变即将在几个时辰之后到来。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李贤便领着二十多个伙计,在几十个暗藏兵刃的水兵的护卫下,拉着满满十大车的铜钱朝着城中各处牙行赶去。

同一时间,镇海帮大当家叶开的命令也早已通过叶轩迅速的传遍城中各地,昨日一个下午的时间还不足以买断扬州各大牙行里的地皮,昨日晚间,镇海帮在叶开的命令下用低价迅速处理掉了一批海货,回笼了两百多万贯的铜钱,今日得到了资金补充的叶轩再次让人火速赶往各大牙行开始抢购地皮。

而此时此刻,扬州城的世家势力全部的心神都被刚到来的市舶司司长崔见豫所吸引,正挖空了心思在猜测崔见豫他们即将展开的动作,而其余的海帮却依旧将视线对准了各大世家,试图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一些端倪。镇海帮反常的查账行动虽然已被他们知晓,但却无人能从中看出什么,多数只是让手下的暗线继xù

保持着观察而已。

至于争斗的另一方,七宗五姓的人,此刻正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表现。

卢家兄弟依旧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卢宗保的火气越来越大,嘴角边早已布满了水泡。

但是奈何上了年纪的崔见豫却依旧在不急不缓的休整着,在老人家看来,这一次的计划虽然不错,但是他却更愿意相信这是王冼的构思,至于卢家兄弟嘛,老大卢宗泰沉稳干练实在是要比那个毛躁的卢宗保更让他看得顺眼。

于是老人家便打定了主意要先晾上二人几天,略施小惩,好让这年轻人也知dào

下该如何尊重长辈。至于原本的计划他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在他想来这一回他们的计划可谓鬼斧神工,这样的创意在真zhèng

爆fā

之前,是决计不会被他人察觉到的,所以他自然不会着急。

只是让崔见豫没有想到的是,他自认为高明的创意其实也是剽窃他人所得,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有很多的聪明人通过暗中的那位旗手之前布局的蛛丝马迹早已洞察了这一切。

至此,崔见豫一方算是彻底失了先机!

除了上面的一些人外,此刻在扬州城的另一方外来势力,万安带领的豫章万家的一帮人却早在卢家兄弟之前便来到了扬州城,此刻正在城中永和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住着。

万家虽然不出豫章,但是却不代表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恰恰相反,万家的触角早已遍布南方各地,像扬州这般重yào

的大城自然更不可能没有了解。

对于扬州城内的势力了如指掌的万安在没来扬州之前便定下来此次的步奏。

万安没有像他人一样去牙行收购地皮,而是利用对于扬州城的了解和万家在此布下的人手,直接找到本地的一些富户,从他们手中购买大量空闲的地皮和宅院,这些富户只是靠着从商起家的商贾,却还没有能够达到进入东南海商集团的地步,家业不算很大,但是架不住人数众多。

于是,万安只用了几天时间便囤积到了数量巨大的地皮,却又没有引起本地海商势力的察觉。要知dào

当初王铁牛囤积到同样数量的地皮可是花了将近几个月的时间才一点点的收集到的。

少年们动作很快,但是叶轩的人却有着位置优势,于是乎,竟然在相差无几的时间赶到了城中各处的牙行。

此刻,扬州城内最大的牙行,也就是镇海帮开设的那家,也是小桂子当伙计的那家,只是这天小桂子不在。

话说当日小桂子在得了华清那一荷包的银子后,酒醒之后便去其他的牙行里买了一处不大的小院,本来小桂子只是不想再让那黑心的掌柜做成自己的生意才特意去别的牙行买院子的,却也没想到正因如此才避开了叶开的禁令,也躲开了之后的风波,如愿以偿的用手中的那点银子买到了一座小院。

如今却早已请假回乡去接父母小妹了,那老掌柜的也觉得亏欠了小桂子,便十分大方的准了小桂子的假。

这时,李贤正带着几个伙计走进了牙行,门口几位水兵正护卫着那一车铜钱。

“哎哟!客官您又来啊!”老掌柜一见走进门的李贤连忙异常热情的迎了上去。

李贤不是第一次来这家牙行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李贤多次光临这家牙行,每一次都要买走数量不菲的地皮。老掌柜虽然也纳闷他为何要收购如此多的地皮,但是客人不愿说,自然也不会去强求,反正只要有生意做就行。

“客官您这回来还是要购买地皮吗?”老掌柜热情的问道。

“没错!最近都来了什么好货没?全拿来我看看!”李贤经过这么多次的历练,身上也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这说话间也带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哎呀!这可真不巧了!客官您来的不是时候啊!”老掌柜一听,连忙惋惜的说道。

“怎么了?”李贤心中一动,脸上的神色却无丝毫的变化。

“是这样的,本店所有能卖的地皮在昨日便已全部被人买走了,如今还没接到新的单子。”老掌柜说道。

“哦?是这样啊!”李贤眼珠一转,如是说道。

“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本店还代接了家具、杂货、奴婢等其余的业务,价格可都是……”老掌柜随即开始热情的介shào

起来。

“不用了!既然贵店没有地皮可卖,那在下也不打扰了!告辞!”说完,李贤便带着几个伙计离开了这家牙行。

一出牙行大门,李贤便招来一个伙计,对其耳语道:“马上回去通知东家,就说镇海帮已经察觉到了!”

伙计闻言便离队往回赶去。

“我们快走!赶去城中其余的牙行,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开了!”李贤这话却是对着郑泰派来作为水兵们领队的一个少年说的。

少年也知dào

事态紧急,连忙下令水兵全速前进,朝着下一处牙行跑去。

年少的李贤尚能有如此迅敏的反应,那个精明的老掌柜又何尝会比他差了?

牙行内,李贤一走,老掌柜便招来一伙计,冲着他吩咐道:“立kè

去醉仙楼找叶堂主,向其禀报,就说一伙少年在这几个月来已经来咱们牙行买过好几次地皮了。”

“是,掌柜的。”说完,便出门往醉仙楼而去。

而在此时,在扬州城内其余的非镇海帮所开的牙行内,一场地皮争夺战已经悄然展开,并且迅速升温,只是片刻间便进入白热化状态。

争夺的双方乃是王铁牛这边的少年们和叶轩派来的人马,两方人马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各处的牙行。

那些牙行的伙计们眼看来了大顾客,自然热情的接待,只是在各自的雅间内商谈时因不知对方的存zài

所以也不算着急。

但是等到看完地皮开口让伙计出去拿契书的时候,争抢便开始了。

同样小跑着去掌柜的那里拿契书的牙行伙计们竟然发xiàn

自己要的契书已经被身旁的伙计拿在了手里,如此一来一番争论便开始了。

而随后久等契书不来的两方人马便纷纷走出雅间向着争论的伙计处走来。

等到事情明了之后,双方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想起各自东家的死命令,双方随即开始了争夺。

而眼看商机出现的牙行掌柜立马从伙计手中抢过契书,冲着双方言明,价高者得,于是,扬州城内第一波的地皮争夺战便就此拉开序幕。

就在这双方人马血拼的时候,王铁牛派出去联系之前找过的乞儿的那个少年此刻也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扬州城,庆仁坊的一座破旧小院大门前,名叫铁铉的少年正驻足在此,出神的看着院中那熟悉的一幕。

“要不是遇见了大哥,我怕是也还和他们一样吧!”少年铁铉心中如是想到。

铁铉今年十六岁,自小就是个孤儿,对于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是一个老乞丐把他养大的,老乞丐算不得什么好人,养大铁铉也只是为了驱使他去博取人们的同情,以此讨要更多的食物和钱财。

老乞丐对铁铉自然算不上有多好,但是铁铉却依旧十分感激他,因为如果没有他,襁褓中的自己恐怕早就冻死饿死了!

在铁铉十二岁那年,他找机会离开了那个老乞丐,其中的过程自然也算不上顺利,但是他依旧成功了。

后来他辗转来到了豫章城,在崇仁坊落脚,再后来便遇见了王铁牛和周康他们,最后才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大哥许辰。

回首往昔,铁铉一阵感慨,片刻后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平复心绪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小院的大门早已破烂不堪,铁铉小心地避过,来到院内后,看到院子里随处躺着的乞儿,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如今这日子,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气温依旧寒冷,小乞儿们只能靠着中午气温升高的那段时间出外讨吃食,而现在才是早晨,他们只能蜷缩在小院内,旁边是一堆堆燃烧殆尽却依旧散发着热气的柴薪。

虽然怜悯小乞儿的遭遇,但是早已见识过人情冷暖的铁铉却没有太多的触动,再者,只要他们完成了自己接下来交代的事后,大哥早已说过这些人都是可以吸收进来的。

所以铁铉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径直来到小院正中心最大的一间大厅内,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身上虽然也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但是却要比其他人厚上一些,满头乱发,上面布满了陈年的污渍,也不知多久没清洗过了,脸上黝黑,铁铉知dào

那不是他原本的肤色,只是因为脸上的污渍太多的缘故。

此人在乞儿中年纪最大,加上身材高大,便顺理成章的做了乞儿们的头头。

“严宽!”铁铉出声叫醒了正在假寐的少年,少年身为一个乞丐,自然要保证灵敏的观察力,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哟!这不是铁兄嘛!您今儿怎么有功夫来我这破地方了?”名为严宽的少年一睁眼便看见了站在其身前的铁铉,随即连忙出声招呼道,口音中带着浓重的北方腔调。

据严宽自己所说,他本是幽州人,只是家乡遭了饥荒这才一路逃难来了扬州。

“起来,有要事和你谈!”铁铉看见凑到近前的严宽,闻到其身上那浓重的味道,不经意间的皱了皱眉头。

人便是如此,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干净整洁的人乍一见脏乱的东西便会没由来的一阵反感,哪怕其本来也是如此,不能说是忘本,只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铁铉又是个少年人,虽行事沉稳,却也还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

严宽自然也察觉到了铁铉的那丝厌恶,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好嘞!咱们去后面谈!”

说完便站起来,领着铁铉往后院走去。

后院,一个无人的房间内,铁铉冲着严宽说道:“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

严宽回忆片刻,问道:“你说的是帮你们散播一些消息的事?”

铁铉点点头道:“没错!”

严宽闻言,锐利的眼珠转动几下,随即便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帮你们做完这事后,你们真的能收留我们?”

铁铉最初找上严宽的时候,便谈好了条件,而严宽也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对方也曾经是个乞儿,只是遇见了一个本事很大的大哥,这才带着他们发家致富,过上了如今富足的生活。这样的遭遇自然让严宽羡慕不已,可也因此更加的患得患失起来,害pà

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自然!”铁铉一脸肯定的回答道。

“不仅如此,你们还将成为我们的兄弟,和我们一样读书、习武。”铁铉随即说道。

严宽一听,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只是口中却依旧没有表态。

铁铉见状,便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的荷包递给了严宽。

严宽接过之后随即打开,便发xiàn

里面竟然是一块块的银饼子,足有上百两之多!

“这个便算是预先付给你们的工钱了!”铁铉说道。

严宽看了看手中那白花花的银子,再抬头看了看神色淡然的铁铉,最后一咬牙,将手中的银子递了回去:“给你!你的事我应下了!既然都是兄弟了,帮个忙而已,再拿钱就不像话了!”

铁铉闻言,仔细的看着严宽,只见对方也神色坦然的与之对视,铁铉目光中便带着一丝赞赏。

二人谈妥之后,严宽随即便去召集手下的乞儿,几个时辰之后,一则流言便在扬州城内传开了:“朝廷在扬州新设市舶司衙门,以后所有的海客都必须齐聚扬州,越来越多的人会来扬州开店,扬州以后的地皮将要越来越贵了,大家伙赶紧去买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正戏-浪滚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最开始自然是不怎么信的,毕竟流言这东西那一天没有几条呢,大部分不过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只是这一回显然是不同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那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多年从商的经验让他们只需稍稍分析下便能得出相似的答案。有了猜测,自然便要去检验一番,于是一个又一个家丁伙计打扮的人从一座座深宅大院内跑出,往城中各处的牙行飞奔而去。

于是,最先被惊动的却是已经在牙行内展开争夺的两方人马。

扬州城,靠近南门的一家牙行内。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脸上依旧挂着一丝残留稚气的少年伙计此刻正在与对面一位三旬上下留着短须的中年人不断竞价争夺着。

这个少年名叫赵铭,也是这一回与王铁牛一同从豫章来扬州的伙计。说来他也算是许辰这边的老人了,当许辰在崇仁坊的第一家酒楼开张的时候,他便是第一批接受许辰培训的伙计,后来更是机缘巧合下接待了徐番和黄宪二人,并最终成了徐番之后每次去酒楼都要服侍的伙计,那一日许辰第一次看见徐番的背影时也是他为许辰介shào

了一番,为此便进入了许辰的视线,成了重点培养的心腹之人。

在接受了许辰组织的三个月的算术培训后,赵铭便被派来扬州协助王铁牛,只因年级尚幼才成了李贤的一个副手。

至于南门边的这家牙行却是扬州城内仅次于镇海帮在城中心所开那家排名第二的牙行。这家牙行的背后不是海帮,而是本地的世家势力,想是因为怕传出去坏了家族的名声毕竟车船店脚衙属于无罪也该杀的那种行当,所以很少有人能具体知dào

其身后的势力到底是哪一家。

早上出发的时候少年们事先分好了工,镇海帮的那一家由李贤亲自去,所以这一家便由赵铭带队。只是如今赵铭却不知李贤那里已经出了变故,如今依旧在不急不缓的和对方竞价着。

对面的那个三旬中年刚开始的时候尚有些轻视赵铭,但当赵铭眼都不眨一下的不停加价的时候,中年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言表了。

“永和坊这块地,我出五千贯!”赵铭看着中年人漠然的伸出一只张开的手,开口说道。

“你!这块地远离大街,五百贯都不值,你居然出五千贯!”中年人气急败坏的叫道。

“你管我?要就赶快加价,不要的话这地就归我了!”赵铭一仰头斜视着中年人道。

“你!”中年人闻言一时语塞,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中年人乃是叶轩多年来培养出来一位亲信,平时很少和镇海帮联系,所以也很少有人知dào

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一回接到了叶轩的严令这才冒险出山,之前来的时候叶轩自然对他透露了一些东西,所以今日这些地皮他乃是势在必得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碰到和他目的相同的人,一看赵铭这般不惜代价的模样,中年人自然知dào

对方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更悲催的是二人此次携带的铜钱竟然相差无几,于是在这短暂却又激烈的争夺中可谓各有胜负,对于那些黄金地段的地皮宅院的争夺更是惨烈无比,只是二人都是奉命而来,自然不会轻易的退缩。

而此时在二人旁边的牙行掌柜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与他而言今天这生意实在是太好了!竟然来了这么两个冤大头,平时几天也卖不出去一块的地皮,今日却普遍以高出数倍的价格被这两人抢走了,还一点都不挑食,无论地段,哪里的地皮都要。

看见中年人正在犹豫,掌柜的便用一双期待的眼睛注视着中年人,那火热的目光当真是恨不得亲自替对方喊出价码来。

牙行掌柜的自然也曾怀疑过这帮人疯狂买地的原因,不过在巨额的成交价面前他没有深想,只是简单的将其归结为双方可能有些嫌隙,直到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的到来……

这个伙计乃是附近的一家商贾出身的富户听闻外面流言后派来打探消息的下人。

此人一进牙行便径直朝掌柜的走来,非常熟稔的冲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家老爷派小的来向您打听一件事。”

掌柜的闻言将火热的目光从中年人身上移开,看着刚进来的这个伙计,笑着问道:“哦?吴老爷让你来问些什么啊?”

看来果真是熟人,伙计随即便说道:“老爷让我来问问您这些日子来您这里的地皮生意可还好?成交价格又是多少?”

这个吴老爷看来也是个精明的人,没有透露听来的流言,而只是旁敲侧击的打探。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掌柜的不假思索的准bèi

回答的时候,赵铭和中年人闻言立马惊愕的看向这个伙计,随后便注视着对方。

“糟了!”这是二人心中此刻共同涌出的想法。

“不行!再这样拖下去就完了!”赵铭年纪虽小,但是人却很机灵,转念便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即便靠近中年人冲着其耳语道:“你我都明白对方的目的,我们不能再争下去!不然谁都得不到这些地了!”

中年人自然也不笨,闻言立kè

问道:“你想怎么办?”

“这样,咱们先出钱把这些地皮全部买下来,出去之后再等价平分,如何?”赵铭提议道。

“好!”中年人毫不犹豫的的便答yīng

了。

随后,赵铭转身冲着掌柜的大声叫道:“掌柜的,你们这剩下的这些地我们出三十万贯全买了!赶紧拿契书来!”

才刚开口正准bèi

对那个伙计解说的掌柜的一听赵铭的话,便是一愣。

“三十五贯!掌柜的快拿契书来,我们还有急事,要不是不卖,我们可就走了啊!”赵铭眼见对方毫无反应,害pà

对方察觉出来,或是被那个伙计提醒,连忙再次加价,并扬言离去,还动身做出要走的架势。

果然,此刻大脑尚处于模糊状态的掌柜的,一听赵铭的报价,随即便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或是不愿去的深想,毕竟这个价格可是比原来的价格高出了整整一倍不止,而如果他犹豫的话面临的就是一无所获的结果,在这种风险对比之下,掌柜的连忙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决定:“客官别走!契书在此!”

闻言,赵铭和中年人相视一笑,“总算是抢到了啊!”

而看见这一切的那位伙计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都没和掌柜的打招呼,便往外飞奔而去。

此这般的场景在城中各处的牙行内上演,只是有的牙行掌柜的反应迅速,立马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便停止了交yì

,连忙派人出去打探,或是两方人马都没有抓住那下稍纵即逝的时机,所以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了。

只是经此一事后,刚刚传开不到半个时辰的那个流言,便算是彻底得到了证实。

仅仅再半个时辰后,几乎全城的商人和各处牙行的掌柜的都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些反映迅速的掌柜自然一片庆幸,至于那些没有反应过来掌柜们的悔恨却也无法改变这即成的事实了。

而随着确切消息的传出,那些真zhèng

参与到这盘棋中的各方势力的反应却是无一例外的震惊以及愤nù



震惊的是东南海商集团们,青龙帮大当家所在的那间书房内,青龙帮的大当家听完手下汇报来的消息后,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以及苦涩:“原来如此!叶开啊,叶开!你的老匹夫,反应可真够快啊!”

于此同时,在钱家的大院内,钱孝憬再接到下人的汇报后,同样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不停地叹气道:“叶开这老家伙,动作还是那么快啊!”

同样的感叹在东南海商集团的各家内不断的上演着。

至此,镇海帮昨日反常的查账行为终于得到了解释,叶开这家伙竟是先人一步察觉到了七宗五姓的目的,并且成功瞒住了所有的人,抢在他们前头,自己从中插了一手。

只是他们虽然感慨,甚至于暗骂叶开不仗义,但却也无可奈何,哪怕是钱孝憬这所谓的盟主也不能指责叶开什么,因为他们都知dào

,易地而处,他们这些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能说是技不如人了!

当然,他们如今也依旧猜错了一件事,在他们眼中属于先手方的七宗五姓才是如今最为悲惨的一帮人。

卢家兄弟所在的院子内,卢宗保的此刻愤nù

早已如滔天的海啸一般。

“崔见豫,你个老匹夫!我操你崔家祖宗!!!”

真真是声如杜鹃泣血,闻者心伤啊!

“啊啊啊!我的计划啊!好好的计划就这样被这个老不死的毁了啊!”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卢宗保,挣扎着站起来,扬天大叫,双目瞪得浑圆,势如疯虎,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鲜血,衣袖上是一滩鲜红的血渍。

那是刚才乍一听闻前来汇报的下人说完城中的流言后,已经一夜未睡、心烦气躁的卢宗保,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前喷出的一口心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正戏-宗保之怒

“二弟!”不远处的卢宗泰见状连忙赶过来扶住弟弟,焦急道。

“走开!”卢宗保气愤的甩开卢宗泰的手,挣扎着站起来,冲着大哥发火道:“崔见豫那个老不死有什么值得敬重啊?”

“七宗五姓里面的老不死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娘的是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哈哈!蠢货!”

“二弟!”卢宗泰羞愧的看着自家弟弟,昨日在崔见豫府上,本来卢宗保数次强行催促对方管事的通报崔见豫的行踪,可是卢宗泰却本着晚辈对长辈的敬重劝阻了弟弟,在崔见豫回府后更是没有坚决的和弟弟一起要求见崔见豫一面,否则凭着他卢家大公子的身份想来还是很可能见到崔见豫的。

只是又是因为他心中对崔见豫这位长辈的尊重让他没有和弟弟站在一起,以至于错失了良机,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看见哥哥那副歉意的表情,卢宗保心中一软,只是那种计划失败的挫败感却再一次让他心中感到凄凉。

“哈哈哈!没事!无妨!反正咱们手上那几十万的地皮这回没准能赚到几百万贯!”

“好啊!好的很啊!”

带着无尽的落寞和悲痛,卢宗保大笑着避过卢宗泰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出,留下那依旧低着头的大哥呆呆的站在原处。

而这个时候,在崔家的宅院内,崔见豫的卧房外,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正火急火燎的往着赶来。

“老崔,你别拦我啊!我要马上见到崔伯父!”中年文士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崔府管家,一点点的朝着崔见豫的卧房走去,身旁是那些想拦又不敢拦的崔府家丁。

“杨大公子老奴已经说了,老爷此刻正在休息,劳烦您去客厅候着,老爷一醒就会前来相见的!”被称之为老崔的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道。

中年文士名为杨凡,乃是弘农杨氏这一代的家主长子,可不比昨日那两个卢家的弃子,老崔是真不敢让那些家丁上手啊!只要自己撑着老迈的身子拦了上去。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睡觉啊!”自从接到确切消息之后,这才半个多时辰,杨凡嘴角便冒出了厚厚的水泡。

“出大事了!你赶紧让我去见崔伯父,晚了就完了!”杨凡硬冲过老崔的阻拦,大步朝着崔见豫的卧房走去。

虽然是第一次来崔家在扬州的宅邸,但是这年代大户人家的建筑格局相差不大,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千年世家,各家各户自有一套独特的建筑风格,杨凡去过崔家在博陵的祖宅,如今这扬州的宅院不过是个缩小版罢了,大致的方位却错不了。

于是,杨凡在前面大步走着,老崔并一帮家丁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崔见豫卧房门外。

“崔家伯父!大事不好了!”杨凡到了之后挥手敲击着崔见豫卧房的木门,大声喊道。

从长安到扬州,千里路程,舟车劳顿的崔见豫昨日又喝了不少酒,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昨晚折腾了半宿,凌晨时分才入睡,一直到如今还未醒来。

只是,杨凡这雷鸣般的敲门声依旧还是把老人家吵醒了,片刻之后,屋子内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更衣声。

杨凡听见之后,知dào

对方已经醒来,遂也停下来叫门。

盏茶功夫之后,卧房的木门被打开,一个身着亵衣亵裤的妙龄少女将杨凡和老崔迎了进去。

只见屋内,另外一位同样打扮的少女正将穿戴整齐的崔见豫扶到房内的案几旁坐下,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杨凡自然没兴趣去看那两位肤白貌美身材婀娜的妙龄少女,暖床丫鬟罢了,谁家没有几个呢?

“何事?”坐好之后的崔见豫拿起案几上已经温好的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汤后,这才不急不缓的冲着杨凡问道。

老人家依旧很淡定,千年世家的修养,几十年下来的积淀,早就将这种气质融入到了骨子里。即使被杨凡吵醒,心中虽有些不喜,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状。

“伯父,不好了!现如今扬州城里面已经传开了说是市舶司设立后,商贾云集,店铺剧增,地皮的价格会飞涨。”

“现在城里面各处牙行已经停止了地皮的交yì

,得到消息的扬州世家和富商们正在疯狂的抢购地皮!”

“可如今压根没有人卖啊!所有手中有地皮的人都在观望,如今地皮的价格已经比昨日上涨了十倍不止啊!”

“可是咱们手上连一块地也没有啊!”

杨凡一句一句连珠炮般的从口中射出,只见崔见豫的的表情从淡然变为惊讶,随后便是愤nù

,转瞬间却又成了茫然,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伴随着表情的变化,却是崔见豫一句又一句的话语。

“什么?”

“不可能!谁泄的密?”

“怎么会这样?”

“这可如何是好啊?”

……

“伯父,伯父!”杨凡叫醒了慌乱中失态的崔见豫。

“伯父,如今咱们该怎么办啊?咱们这回可是带了八百多万贯铜钱来啊!如今一块地皮也没买到,这……这可怎么办啊?”杨凡焦急地问道。

七宗五姓不愧是千年大族,这一次的计划也没有出太大的力qì

,一家只是拿出了一百万贯铜钱,算是做的一次小小的投资,而太原王家因为是主导者,又是王冼提议的,便多出了一百万贯,而杨凡所在的弘农杨氏却把这一次的计划当成了杨凡这位未来家主继任前的一场试炼,便也多出了五十万贯。

这些钱对于家大业大的七宗五姓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虽说大家伙是凑钱来的,但也带着各家赚钱的期望不是?他们把钱交给杨凡自然也是想赚上一笔的,要是杨凡就这样灰溜溜的带着钱再跑回去,人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是背后确定会说他无能,更别提家中的长辈知dào

后对于他能力的怀疑,以及家中其余人对其的看法,这一切都将影响到他顺利接任家主之位,所以说,你让杨凡如何能不急呢?

可是,杨凡的这个问题,崔见豫也给不了丝毫的答案。崔见豫是个传统的文人,学的是圣人的教诲,崇尚的是耕读传家,本来就对这些商贾之道不感兴趣。他的官能做到现在也是靠着他在士林中的学识以及家族的协助,一直都是在长安呆着,压根就没有执政一方的经验,满脑子里装的也是圣人的那一套。

这一回也是出于政治上的考lǜ

才会同意领衔此次的计划,如今遭逢大变,你又让他从哪去找应对之法呢?

“这个……这个……老夫也……”崔见豫至今还抹不开面皮,结结巴巴的欲言又止。

站在一旁的管家老崔,自然清楚自家老爷的秉性,连忙出来解围道:“老爷,不如老奴去请下卢家的两位公子吧?昨日他们已经在府上等了大半天了!”

“对对对!去请下卢家的两位贤侄,他们二位乃是从豫章而来,想必深得王冼贤弟的教诲,对此次的计划了解颇多,我们还是把他们叫来问问吧!”崔见豫直到现在依旧认为王冼才是这一次计划的主导者。

杨凡闻言,双眼中露出一丝光彩,连忙点头说道:“好啊!”

随即,管家老崔便转身离开,往卢家兄弟所在而去。

好在昨日离开之时,卢宗泰曾留下过拜帖,上面记着如今卢家兄弟的所在,不然这一时半会儿老崔还真的没办法找到他们。

花了小半时辰,老崔让人驾着马车在扬州城左拐右拐这才找到了卢家兄弟的小院。

门房通报之后,卢宗泰迎了出来。

“崔老!”

“卢公子!”

虽然事已至此,但卢宗泰并没有向弟弟一样怨恨崔家人,而是将一切的错误归结于自身,所以依旧彬彬有礼的迎接着老崔。

“大公子,不知二公子何在?老爷有事相招!”老崔谦逊却又带着一丝矜持的说道。

“这个……”卢宗泰自然知dào

老崔此来所为何事,弟弟昨日的预言成真,只是看老崔的态度再想想弟弟刚才的愤nù

,卢宗泰便一阵头大,不知dào

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老崔眼见对方欲言又止,遂出声问道。

“这个嘛……实在是不巧,宗保他昨日偶感风寒,如今正卧床不起。”卢宗泰没办法,只好如此回道。

“哦?那真是不巧了!那就麻烦大公子和我走一趟吧!”老崔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关切,如是说道。

在老崔看来,卢家兄弟只要去了一人就行,而且在他眼中,这个沉稳的大公子自然要比那浮躁的二公子可靠得多。

“这个……”

“哈哈!我说了吧!你们迟早要来求我的!”随着一声高亢的大笑,正在房中静卧的卢宗保听见下人通报后,便走了出来,真好听见了老崔的话语,便出声道:“大哥,你就跟人家去吧!省得让人觉得咱们架子大,等几个时辰都不让人见!”

老崔闻言,皱了皱眉头,自然听出了卢宗保话语中的讥讽,只是他身为长辈却也不会计较,只是心中对其更加的不喜。

“大公子,我们走吧!”老崔催促道。

“这个……”卢宗泰看了看老崔,早看了看一脸冷笑的弟弟,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呵呵,姓崔的,忘了告sù

你一句,这次的计划不是王冼伯父做出来的,而是我,卢宗保,一手操办的!”卢宗保对着老崔说道。

“不信,可以书信去问王冼伯父!”

“你们就算把我大哥请去了也没什么作用!”

“想要请老子出山,让崔见豫那个老不死的亲自来吧!”

说完这些,卢宗保便头也不回地回卧房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正戏-最大的漏洞

豫章城,王冼府邸。

此刻,王冼正在书房内看着手中的信件摇头叹息:“唉!这个崔见豫怎么还是如此死板啊!”

这一日距离卢宗保发怒已过去了二天。

两天前,卢宗保冲着崔府管家发火后,老崔虽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发作,但心中却早已气急,本就对卢宗保无多少好感的他这一回更是对卢宗保厌恶至极。

在再次催促卢宗泰无果后,老崔便拂袖而去。

回到自家府上后更是暗中贬损了卢宗保一番,待崔见豫听闻卢宗保的恶语后,平时波澜不惊的他也是气的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只是生气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了,发完火的崔见豫再次望向杨凡那期翼的眼神,只好说道:“咱们还是书信一封发往豫章,去问问王贤弟吧!”

“可是……可是这要再拖一天地皮价格就又要上涨好几倍啊!”于商贾之事,杨凡毕竟要比崔见豫懂得多,此去豫章除非动用各家的底蕴,否则来回少说要四天,可是四天之后扬州城的地皮价格怕是早就被炒上天了。

至于动用各家底蕴的事,杨凡想都没想,那东西动一次就得耗费几十万贯,此次各家一共才一百万贯,谁愿意凭白多追加投入啊!

“那你说怎么办?”崔见豫已经有些不耐了,提高了声调冲着杨凡问道。

“我要知dào

还会来问你啊!”杨凡心中骂道。

通过刚才老崔回报的事,杨凡这才知dào

原来竟是由于崔见豫托大,这才在昨日未接见卢家兄弟,最终导致如今这被动的局面。利益攸关下的杨凡心中便有了对崔见豫的怨愤,如今再一听这明显推卸的言语,心中更是不喜,只是好歹年级稍长,没有如卢宗保一般骂出声来。

于是,这一次短暂的会晤便如此结束了,崔见豫随即便修书一封,送往豫章,信中只是问计于王冼,只字未提卢家兄弟,更是在只言片语间表达了对此次计划的漠视。

王冼看完之后,自然能明白崔见豫的意思,他是压根看不上这计划,哪怕计划失败,索性便将铜钱再运回去便是,反正也不亏。看完这些的王冼只能无奈的暗骂崔见豫:“迂腐不堪!”

崔见豫在乎的只是市舶司的位子,只要牢牢抓住了这个位子便能正大光明的在南方安插自己人,也能借此打入东南海商的内部,对其形成钳制,从而分享海上贸易的利益。只是他不知dào

的是,一旦在这场商战结束,扬州城便会变成铁板一块,谁也别想插进去,而在其中失利的他们将彻底失去在南方立足的基础。更可怕的是,这场商战本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控zhì

不好便是一场滔天的大祸,而到时候崔见豫这个明面上的长官必将会被朝廷杀之以谢天下!

王冼在南方为官这几年早已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帮海商们的能量,一旦把他们逼急了,这帮人绝对会铤而走险的。

王冼沉默许久之后这才提起笔,斟酌着用词给崔见豫回了一封信,详细的阐述了这其中的风险,只是了解对方为人的王冼还是不放心,再次书信一封给杨凡让其必要的时候可以绕过崔见豫直接去找卢宗保,将各家的铜线交由卢宗保掌控,另外再给卢宗保去了一信,闻言宽慰,让其可以不用在意他人,便宜行事。

片刻后,三封信便火速发往扬州。

相差无几的时间内,同在豫章的许辰也接到了王铁牛发回的情报。

“大哥,铁牛那边已经开始了?”陆浩待许辰看完手中的纸条后问道。

许辰点了点头,将手中纸条递给了陆浩:“开始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高潮了!”

陆浩接过后飞速的看完,脸带着惊讶的说道:“这扬州的海帮反应也太快了吧!”

“呵呵,反应不快哪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呢?我们还是小看了这帮海商在扬州的势力啊!”许辰微微笑道。

陆浩沉思片刻,说道:“我们手中如今已经有四百万的地皮了,算上去底牌也够丰厚了,要进行下一步吗?”

许辰闻言点头道:“没办法了!只能开始下一步了!老马曾经说过,商品的价值是通过交换来体现的,我们又不是真要买地开店铺,要是放在手上不动的话,拿什么去赚钱呢?”

陆浩自然不知dào

大哥口中的“老马”是谁,不过反正大哥经常提起也就习以为常了。

两日之后,王冼和许辰的书信分别到达扬州。

崔府,崔见豫看完王冼的回信后,随即大发雷霆:“岂有此理!竟然要让老夫去听从一个小娃娃的号令!”

侍立在旁的老崔心中不由得暗自惊讶,他还从未在自家老爷身上看到过如此愤nù

的表情。

“哼!既不想让老夫插手,老夫便不插手好了!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娃娃有多大的本事!”崔见豫犹自忿忿不平,心中的骄傲让他索性放下这商贾贱役,打定主意一心当好这个官。

稍后一些时间,接到王冼来信的杨凡便径直找到了卢家兄弟所在的小院,虽说王冼让他必要的时候再来,可是见过崔见豫后的他认为如今早就到了必要的时候了!

“二公子,弘农杨氏的杨凡在门外求见!”门房前来卢宗保卧房通报道。

卧房内,卢宗保躺在榻上,大哥卢宗泰手里端着药碗正在喂食,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本就没有隔夜的仇,当日也只是气急,卢宗保才会冲着大哥发火,如今却早已和好如初了。

那一日气急攻心的卢宗保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也好了许多,王冼的来信刚才他也看完了,自然明白杨凡的来意,遂开口说道:“请杨公子进来!”

杨凡年级虽说是卢家兄弟的两倍,但是他们的父辈的辈分却是一样的,所以杨凡一进门,便冲着二人拱手道:“多年未见,二位兄弟别来无恙!”

“呵呵,杨大哥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无恙的人吗?”卢宗保自嘲的笑道。

“喏!听闻兄弟身子抱恙,大哥我可是特意家中的疗伤圣药啊!”杨凡抬起手对着卢宗保晃了晃手中的锦盒,说道。

杨凡自顾自的坐下后,随即又问道:“对了,这些年你们在豫章过得可还好?”

“唉!别提了!弃家之人,苟延残喘罢了!”卢宗保无奈的笑笑,说道:“倒是听闻杨大哥快要接任杨氏家主之位了,小弟在此先恭喜大哥了!”

“唉!也别提了!这一回咱就是来试炼的,要是不把这次的活干漂亮了,大哥我哪还有脸回去当家主啊!”杨凡同样一脸的无奈。

“哈哈!那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卢宗保难得的笑道。

卢家兄弟与这杨凡之前就认识,交情也还不错,如今寒暄几句后,便转入了正题。

“所以哥哥这不就是来找你问计的嘛!”杨凡笑着说道。

卢宗保看着杨凡,片刻后摇头笑了笑:“小弟知dào

杨大哥此来所为何事,只是如今都已过去五日了,咱们早就失了先机了!现在再入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更何况如今的扬州城内哪里还会有人出卖地皮呢?”

杨凡闻言更是心痛,唉声叹气道:“早知如此前几日就该不顾一切的入手的!价钱高一些也总好过如今一无所获啊!”

“没用的!杨大哥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如今这情形分明就是有人在暗中推动,就算前几日杨大哥入手买地也不过是往如今这火爆的场面上再添几把柴火罢了!价格炒得越高便越没人会卖的,奇货可居嘛!”卢宗保平静地说道。

“那……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傻等着?”杨凡闻言有些焦急的问道。

卢宗保镇定的笑笑。

“你一定有办法!”杨凡看见卢宗保平静的笑容,说道:“好兄弟,快说吧!哥哥都听你的!”

“杨大哥严重了!”确定了主导地位的卢宗保微笑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咱们要先确定在暗中操作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弄清楚他们的下一步计划,现如今反正咱们已经落后了,索性看清楚再出手。”

“那该如何去做?”杨凡连忙问道。

“无须咱们查,想必他们很快便会有动作的!”卢宗保说道。

“啊?”杨凡有些疑惑。

卢宗保只好解释道:“据我所知,扬州城内各大牙行这几天卖出去的地皮便达到了五百多万贯,这还不算那些没有经过牙行自行交yì

的地皮,从衙门那边得来的消息,最近几个月以来扬州城的地皮交yì

量一直都处于缓慢的上涨趋势。”

“所以我断定这暗中操作之人早在几个月以前便开始了准bèi

!”

“什么?不可能!咱们的计划这才开始几天啊?”杨凡闻言惊叫道。

“呵呵,没什么不可能的!而且这个人是谁我心中也有些猜测了!”卢宗保这几天卧病的时候派人去衙门打探了一番,户科那边只是个小部分,管理松散,很容易让人得到消息。

当卢宗保拿到情报后,一分析,立马便将一切都反应了过来!

虽说这个家伙布局深远,但是时间却是他最大的漏洞,几个月前便开始买地的人,卢宗保能想到的便只有一人!

那个自己一直瞧不起,但确确实实摆了自己一道的小乞丐!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正戏-各施手段

“什么?此人是谁?难不成咱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全是此人一手操办的不成?”杨凡惊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也未免太恐怖了!他竟然将这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要知dào

这计划除了他们七宗五姓外还有东南的海商以及满朝的文武大臣,甚至于还有那高高在上的……

杨凡已经不敢去想象了,这也太疯狂了吧!

“没什么!此人不过是善于借势罢了!只要找准了一个支点咱们也同样可以做到!”

卢宗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小乞丐,同时也再次对那徐番的身份产生了清晰的猜测,这个文学博士不简单啊!许辰这个小乞丐能够对朝堂大势了解的如此细致入微,没有他这个老师的帮zhù

是不可能做到的。

卢宗保没有说出这个人,杨凡也识趣的没去打听。

“那咱们?”惊讶过后的杨凡再次看向卢宗保。

卢宗保笑着说道:“咱们等!”

“等?”杨凡问道。

“没错,等!”卢宗保点头说道:“这个人是个外来人,不像咱们和扬州本地的世家参与进来为的多是扬州的地皮,此人摆下这盘棋的目的怕是为了铜钱,再者,此人手中也没有那么多人能支撑得起大规模的开店。”

卢宗保猜到背后的黑手乃是许辰之后,便很快弄清了许辰的目的,许辰的身份他很了解,他手中有多少底蕴自然也很了解,凭借他如今手上的那些人怎么可能占得完扬州城内这么多的地皮呢?

“所以,这个人最后必定是要把地皮卖出来的!”卢宗保肯定的说道。

杨凡闻言,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等他出手的时候再去接过来?”

“那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人家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后咱们再去吃,这也太没品了吧!”卢宗保开玩笑道。

“那?”杨凡问道。

“呵呵,咱们不急!此人手中有多少砝码我都已经清楚,如今咱们手中虽然没有地皮,但是我们手上有现钱啊!用的好了照样可以困死他们!”卢宗保眼露精光的说道。

“怎么做?”杨凡看见卢宗保这番模样,知晓对方一定有对策,精神大振道。

“我猜此人要不了多久便会开始卖地,毕竟如今扬州城的地皮价格每日都在上涨,但是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留住手中地皮坐等升值。可如此一来市场上没了地皮交yì

,这价格涨到一定程度后便涨不上去了!毕竟大家都知dào

即使涨价也无地可买,谁还会再去涨呢?货物要是不能流通,标的价再高又有何用?”

“所以咱们只需yào

等他他开始抛售土地的时候小小的使出一招,便能将其彻底击溃!”卢宗保自信的说道。

“什么方法?”杨凡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卢宗保只是神mì

的笑了笑。

……

同时,接到大哥来信的王铁牛,连忙找来谢安,吩咐道:“如今这价格上涨的已经差不多了,必须让这些疯狂买地的人有地可买,这样价钱才能一直上涨下去,否则这帮人买不到地了便只能死心了!那样我们能赚的就少多了!”

“从明日开始,你每日去给城中各处牙行挂十块地皮,记住,镇海帮的牙行不要去!让那些买家竞价,价高者得!三日之后再停下来!明白没?”王铁牛问道。

“明白了,东家!”谢安点头答道。

随即,第二日到来,谢安按照王铁牛的吩咐去给城中除了镇海帮开设之外的各处牙行送去了十处地皮出卖的单子。并且让人亲自在场言明竞价规则,以免牙行自行独吞。

于是这一天,扬州城再次火爆起来,压抑了数日却又得不到释fàng

的情绪在这一天集体爆fā

了!

“喂!听说了没?永和坊的牙行今天终于有地皮卖了!”

“哪止啊!延寿坊的牙行也有卖啊!而且是整整十处地皮啊!”

“终于有地皮卖了!可把老子我等苦了!这几天跑遍了全扬州都没找到一个愿意卖地的人!他娘的!你是不知dào

啊!这些天来就连那些穷哈哈一个个都鼻孔翘上天去了!一个个拽着手里那座破院子不肯卖!”

“就是!真以为大爷我非要买他们的地吗?”

这些都是听闻消息之后已经苦等多日的商人富户们的反应,情绪十分激动!

只是却也有些不自信的人。

“可是,咱们的钱够吗?我可是听说连镇海帮、青龙帮这些海帮,还有钱家、谢家这些世家大族都在大肆抢购地皮啊!”

“就是!咱们这些钱怕是不够吧?”

只是这些人马上便受到了反驳。

“嘁!这些人自然是财大气粗的,可是咱们又不是要全买下来,咱们只要倾尽全力抢下一处地皮,等到以后那便是十倍百倍的高价啊!”

“没错!买下这么块地皮,用不了多久就能飞涨的!到时候不管是再卖掉还是留下来传家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就是!抢到一块就行!”

……

“抢到一块就行!”这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片刻之后,城中各处牙行内便人满为患,谢安派出去的人见状后便连忙开始了竞价出售。

这么多人在场,即使牙行有心自己买下,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跟着所有人一起竞价。

很快,不到半天的功夫,这一批的地皮便卖了个干净,抢到了地皮的人自然欢天喜地,但是那些没有抢到的人却愤nù

的吵闹起来,最后谢安派出去的人只好言明明日还会有十处地皮出售,这才在众人的愤愤声中仓皇的离去。

再一日,同样火爆的场面再次上演。

只是,在第三日的清晨,扬州太守衙门却发布了一份署名为市舶司司长崔见豫的公文,说是已经选好了市舶司衙门的位子,并且给出了三处待选的地方,说是要在实地考察之后才决定最终的建衙地。

消息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扬州城迅速传开,竟然是太守衙门的兵丁和衙役亲自上大街上传扬的!

而随着消息传开,另一则消息在不久之后再次传遍全城,竟是在太守衙门边的一处牙行内竟然有人要出售市舶司那三处候选地点附近的地皮!

此消息一传开,立马震惊了所有的人!

所有人都知dào

扬州如今的地皮之所以这么贵便是因为市舶司的缘故,而如果是在市舶司附近开店那必然会日进斗金,这些地段的地皮自然要比其余的地方价值高出十倍百倍不止!

于是,得到消息的人迅速往太守衙门边的那处牙行飞奔而去,那些正在别处牙行正准bèi

竞价那十处地皮的人也走的一干二净,毕竟比起这些地段偏远的地皮,那些地方的地皮显然更加的值钱!而要是在这里浪费了现金可就要与那些真zhèng

高价值的地皮擦肩而过了!你让这些聪明的商人们又怎么犯如此错误呢?虽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以自身实力能否拿下那些黄金地皮,但是要是不去试一下的话,那才是真的后悔终生呢!

所以,到最后,谢安这一天派发出来的地皮卖出去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且价格普遍不到前两日的一半,为此这些人立马停下了交yì

回去向谢安汇报,而得到消息后的谢安连忙火急火燎的跑到城郊的庄园向王铁牛汇报。

“东家,大事不好了!有人竟然买通了太守衙门在联合操控地皮买卖了!”谢安一进门便大声囔囔开了。

王铁牛仔细听完对方的话语后,口中喃喃道:“呵呵,这个卢宗保,还真是反应够快的嘛!”

“东家,我们该怎么办?”谢安伸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满脸焦急的神色,问道。

王铁牛思虑片刻,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去把李贤叫来!”

片刻之后,李贤走了进来:“东家!”

“我们现在手中还有多少地皮多少铜钱?”王铁牛随即问道。

李贤回忆了片刻,那些他每日都会复述多遍的数字立马就出现在脑海中,随即便毫无差错的说了出来:“东家,我们手中原有两千五百四十六亩地,当初买来花了四百一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九贯铜钱,结余四十八万七千三百八十二贯铜钱。”

“前两日一共卖出一千八百六十五亩地,收入一千五百八十九万八千四百二十三贯铜钱,今日的数据还未统计,不知收入多少?”

说完李贤便用问询的目光看着谢安。

只见谢安无奈地摇头道:“唉!今天卖出去的地不到十分之一,成交价连昨日的一半都没到!”

“怎么会这样?”李贤皱着眉头问道。

谢安只好再把外面发生的事向其述说了一遍。

“这……”听完谢安讲诉后,李贤便茫然看着王铁牛。

王铁牛却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也就是说咱们手上现如今还有九百多亩地皮,一千七百多万贯铜钱,对吧?”

李贤只是思考了片刻便点头说道:“没错!”

王铁牛微微颔首,片刻后才下定了决心,冲着谢安命令道:“谢安!你现在马上去把剩余的九百多亩地取出,就拿去太守衙门边的那家牙行,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出售。记住!分三批,每次三百多亩地,我要你把价格定的一次比一次低,最后那一批最好以低于原来的买入价卖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正戏-无耻之人

谢安闻言疑惑的看着王铁牛,说道:“东家,咱们不赚了吗?”

虽说如今已经赚到了一千多万了,可是如今这不才刚刚开始嘛,现在就收手多少有些不甘心啊!

“做人不能太贪心嘛!总得让人家也赚点嘛!”王铁牛笑着说道。

“啊?”谢安诧异的望着东家,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王铁牛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这是先去把价格拉下来,等到价格降下来之后,我们可以再买一次,这样不就能再赚一回了嘛!”

谢安惊愕的望着一本正经的东家,再回想下东家刚才那句大义凛然的话,心中油然升起无限感慨:“东家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啊!”

不过咱们铁牛好歹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要是脸皮不厚的话那早就饿死了!

“可是我们手上如今这点地怕是就算砸下去也溅不起几朵浪花吧?”谢安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商人,知dào

在如今这种需求量旺盛的时候,想要通过抛售把价格降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怕手上这七百多亩地一挂单就得被抢光,哪里还可能做到平抑地价的作用。

“呵呵,这个我自然清楚,你不必担心,只管照着去做就好,有我们带头在前,很快就会有人跟上来的!”

“他们可比我们要着急得多!”王铁牛神mì

的笑了笑。

很快,李贤便将剩余七百多亩地的地契全部拿了过来,交给了谢安。

谢安冲着王铁牛拱拱手,恭敬的退下。

“东家,我们这是要开始下一步了吗?”谢安走后,李贤冲着王铁牛问道。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大哥传信来让我们见机行事,开始下一步计划!”

“我们也没想到,扬州的这些人反应这么快,本来我们是打算慢慢把价格炒上去,有了这些时间我们便能从容布局,到时候地皮价格是涨还是跌都能由我们来左右。只是如今这帮人这么快就入场了,咱们手上毕竟只有四百多万贯的地皮,真要和他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现在这价格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王铁牛轻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那天不那么冲动,没引起醉仙楼的注意就好了!”王铁牛心中叹道,这些天来他们也把醉仙楼的底细摸了清楚,再回想下那一天在牙行和他们拼命争抢的人,很容易便猜想到是被镇海帮察觉了他们的意图。

只是那一日在得知对方察觉到并开始行动的时候,王铁牛却不得不下令立kè

将消息传播出去,一则他们双方这么大规模的买地迟早会被人发xiàn

,二来以镇海帮的实力,要是让对方从容收购的话,恐怕现如今最大的庄家就得是他们了!所以王铁牛索性将消息散开,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摊薄对方手上的筹码。少年一方的地皮都是早几个月便开始囤积的,那时候价格低,囤积的数量自然大,而后加入的镇海帮收购地皮的价格比少年们高出三成不止,手中的地皮数量自然没有少年们多。

当然,如今少年们手中的地皮已经没多少了,只是却也不得不将其抛出,毕竟他们要的是钱而不是地,再者,扬州的地皮争夺战虽然爆fā

的时间短暂,但是到了如今这地步要是不出些新招,怕是很快便要结束了!这是许辰不想看到的,前还没赚够呢!

李贤听完沉默的点头。

“还好,如今最着急的却不是我们,七宗五姓一方不知什么原因,似乎直到如今连一块地也没买到,而扬州的海商们虽然仗着地利花高价囤积了一些,但是数量却不多,反倒是如今这些散户的手中握有不少地皮,虽然单个的数量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多啊!我们也只好把注意打到这些人身上了!”王铁牛说道。

李贤沉思片刻,展颜笑道:“东家这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手中的地交出来啊!”

王铁牛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不只是我们,恐怕卢宗保打的也是一样的注意!”

与此同时,就在王铁牛、李贤二人笑着谈论卢宗保的时候,扬州太守衙门附近的那家牙行早已被人人群挤满。而在牙行正对面的酒楼二层,卢家兄弟两正在和杨凡谈论着差不多的话题。

“兄弟,咱们这么做真的有用吗?”杨凡疑惑的问道。

那一日,杨凡前去拜访卢家兄弟的时候,卢宗保便给了个注意,让他去找崔见豫要了一纸公文并让太守衙门帮着发布了出去。崔见豫虽然心中不岔,但是心中的骄傲却也不会让自己去和一帮晚辈计较,加上正好也需yào

为市舶司选址建衙,索性便给了他这么张公文。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弘农杨氏的面子童钰还不敢不给,看见杨凡上门拜访,立kè

大手一挥给了对方三班衙役,让其自行指挥,这便出现了之前衙役们上街宣传一事。

而那三处候选的地址自然是卢宗保前些天去牙行买下的那些地皮附近。

“自然是有用的!杨大哥没看见对方前两日已经开始抛售地皮了吗?”卢宗保笑着说道。

“对啊!但是你不是说咱们不去抢他们吐出来的东西吗?”杨凡实在不明白如今他们的这番动作和对方抛售地皮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面对一脸疑惑的杨凡,卢宗保却也不急,淡淡的问道:“杨大哥认为在现如今在扬州城内谁手上的地皮最多呢?”

杨凡闻言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思考片刻后说道:“应该不是这个暗手吧?这两日来他们已经抛售了一千多亩地皮了,那难道是本地的海商?”

说完,杨凡便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卢宗保。

卢宗保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神mì

又自信的微笑,要是手中再来把羽扇的话,怕是还真有点诸葛再世的味道:“是,也不是!”

“啊?”杨凡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说是吧,乃是因为这帮本地的海商在扬州经营多年,城中的地皮自然大部分都归了他们,说不是吧,却是因为虽然他们手中有大量的地皮,不过大部分已经用来盖了宅院、店铺,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家中的产业,如今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怎么会拿出来卖掉呢?”

“所以,这些人手中虽然地多,但是绝大部分是不会拿来卖掉的,而想要加入到这场地皮争夺战中,就只能再次投入资金去买城中那些空闲的地皮。”

“可是如今,这场争夺战爆fā

的太突然,又迅速进入高潮,以至于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去囤积足够的地皮,恰恰是扬州城中的那些大量的富户们手中多少都有些空闲的地皮,本来我们这些人的目的都是这些地皮,可是地皮价格上涨太快,让这些人觉察过来,一个二个都攥紧手中的地契坐等升值,哪里还会拿出来卖呢?”

“所以这些人手上的这些地皮才是我们的目标!”卢宗保总结说道。

杨帆听完后,恍然大悟,随即连忙问道:“我们要怎么把他们手中的地皮抢过来呢?”

“这个简单,这帮人之所以不肯卖地乃是因为地价上涨的原因,咱们只要想办法将地价压下去,自然就能如愿以偿?”卢宗保笑着说道。

“怎么压?”杨凡现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好奇宝宝,双目泛光的看着卢宗保。

“这就是我让杨大哥去讨要那一纸公文的原因!我们先抛出市舶司衙门的这三处候选地,这帮人自然知dào

衙门附近地皮的价值,虽然不知dào

准确的位置,但是投机不就是如此吗?与其花钱去买别处的地,不如冒险搏一把,就算没猜中,按如今城中的地价也亏不了多少。而咱们要做的便是将这些地皮好好地利用起来,尽最大的力量抬高他们的价格,一方面多少能再回笼些铜钱,另一方面确是要间接压制别处的地价。”

“当然这能起到的效果并不明显,但是我们可以多来几次嘛!”卢宗保笑得很腼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无耻!

“咱们手上掌握着市舶司,就等于拿捏着大义名分,咱们想在哪建衙就在哪建衙,咱们只要抛出去几块候选地,这些地方附近的地皮价格就能飞涨,而其余地方的地价就会相应的变低,到时候事先将这些地方的地皮收购过来,再高价卖出,多来上这么几次这些人手上的现钱就得被咱们收刮的一干二净!”

卢宗保的话语让杨凡倒吸了口凉气,这哪里是做买卖嘛!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合法合理的抢钱啊!被抢的人还都是心甘情愿的!这……这他娘的也太爽了吧!

“而且,咱们给出的只不过是候选地罢了!最后大可以说是没看中,换了就行嘛!等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大不了就公布一个市舶司衙门确定的位子,如此一来,那些其余地方的地皮价格立马就会降下来,而被折腾的心神不宁,手上又没有了现金可以去做生意的小商人们除了把多余的地皮卖出还能怎样呢?”

“要是这样他们还不愿意卖的话,大不了更改市舶司的地址,再来一次嘛!我就不信这帮底子薄的商户们能有那么大的毅力!”

卢宗保依旧神色平静,只是杨凡的内心中却早已翻滚起来了:“无耻!太无耻了!抢钱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实在是无耻啊!不过,这法子我喜欢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正戏-应对之策

“好了,咱们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了!”卢宗保微笑着,透过身旁的窗户遥望对面那些争着抢着赶去给自己送钱的人。

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家牙行既不属于本地世家的势力也不属于海帮势力,但是却依旧能在扬州城这最繁华的地段占据一席之地,原因便是其背后的主人乃是扬州太守童钰的小舅子。

童钰自然不是扬州人,但是其为官圆滑,这些年来没有和本地的势力有过任何的冲突,说白就是“同流合污”,大家一起发财,所以这处黄金地段的店铺才能被他拿到手,也算是他给本地势力纳的一个投名状,不只童钰如此,扬州的别驾、司马、长史等地方高官只要不是本地的人便只能臣服于东南海商集团,否则这官就当不下去!

此刻,牙行内,一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材发福的掌柜站在事先搭建好的高台上冲着围在周边的人群作了个罗圈揖,笑眯眯如同弥勒佛般的说道:“感谢诸位光临本牙行,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好了,话不多说,大伙来此的目的想必都很清楚,那咱们便直接开始竞价了!”

“首先是标号为一号的地皮,这块地的位置乃是庆仁坊安和大街中段,向西一里便是市舶司衙门,面积足足有五亩啊!地价五万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贯,好了,大伙开始竞价吧!”

卢宗保如今搞的这一套压根就是当初许辰在豫章时候的翻版。

众人争抢的十分激烈,很快这块地的价钱就翻了两倍,到了十五万贯,最后以十六万七千贯成交。

“好!接下来是二号地的竞价……”

随着拍卖的深入,掌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诚了!

只是就在这一边的拍卖进入高潮的时候,谢安背着一个大布袋子,身旁跟着几个伙计,在十几个带刀水兵的护卫下,迅速的赶到了此处牙行。

“他娘的!人还真多呢!”

一从巷子里拐进太守府衙门前的这条大街,谢安便发xiàn

远处正密密麻麻的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群,一个个正在奋力的朝里面挤着,随着一支支高举的手臂,一声声高亢的报价声跨过人群向牙行内传去,那些最终拍到地皮的人便会在牙行伙计的带领下兴高采烈地去往后院签订契书。

“人多才好啊!我们要的就是人多,这样才能尽快把消息传开嘛!”李贤没来,赵铭却吵着要跟来长长见识,王铁牛只好同意,此刻正是他听闻谢安的感慨后出言说道。

“那是!这回可要让这帮家伙吐吐血了!”谢安嘴角爬上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很快,谢安一行人就走到了牙行门前,只是眼前密集的人群却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转了一圈也没发xiàn

缺口的赵铭灵机一动,找来一个身型壮实水兵,耳语一番后,那水兵便走前几步,深吸一口气,大声叫了出来:“掌柜的,我们来卖地了!整整上千亩地啊!”

此人声音极其洪亮,压过了在场的所有人,立马传遍了全场,场中顿时为之一静。

“什么?”

“卖地?”

“还有上千亩?”

于是场上所有人立kè

转过身来盯着谢安一行人。

“麻烦各位让一让!”赵铭走上前去,冲着众人笑着说道。

随后谢安取下背上的布带,松开口子取出一叠地契冲着众人挥了挥,一时间所有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来,在场众人的呼吸声明显沉重了许多,只是看见身旁那些英武不凡,带着兵刃的护卫,又无人敢上前一步。

很快,众人便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赵铭冲着他们道了声“多谢”随即便领着谢安一同走了进去。

牙行内听见外面动静的众人也停下了竞价,尤其是那发福的掌柜,一待听见那“上千亩地皮”后,浑圆的脸上那双小眼睛如今更是瞪的巨大,眼瞳中透着密密麻麻的红丝。

“掌柜的,我们要出售地皮!”谢安走进来之后,随手便将那一个布袋子扔了过去,顿时一张张地契便暴露了出来,随即便又是一阵吸气的声音。

“好的!好的!客观稍等!我这就让伙计给您统计一番!”掌柜的满脸笑意激动地说道。

“好了,大家可以接着竞拍了!这位客官的单子还需一些时间,咱们还是先继xù

先前的竞价吧!”掌柜的事前就得过东家的吩咐,知dào

如今手上这些需yào

竞价的地皮的主人来头不小,他不敢怠慢,找来几个伙计应付新来的这一批客人后便转身对着其余人如是说道。

谢安眼看对方的拍卖还将继xù

,连忙再次出声说道:“不用统计了!我们这一次的地皮共计七百六十五亩,出售方式也很简单,用不着拍卖,我直接给个价格,大家来买就行!”

眼看自己的言语成功吸引住了在场的人,谢安随即弯腰从袋子里取出一叠捆好了的地契,拿起来冲着众人扬了扬手,又说道:“这些地皮嘛,位子全部是门外这条大街的两侧,至于价格嘛,一亩地只需yào

一万贯!”

“什么?”一听完谢安的话,场上立马响起一片惊叫之声。

“你说什么?门外这条大街可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啊!哪怕是在以前也要五千贯一亩地,现如今的价格早就上涨了十几倍了!你居然只要一万贯?是不是真的啊?”立马有人出声说道。

“没错!这怎么可能?昨日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抢了到这边上的三亩地,可足足花了我五十万贯啊!”另外一人随即站出来证实道。

“就是!你可不要虚言相欺!”

……

谢安微笑着等待众人说完,这才平静的说道:“诸位要是不信大可上前一看真假!”

说完便伸手将一叠地契递了出去。

谢安身前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便伸手接过地契,仔细地查看起来。

“这张是!”

“这张也是!”

“还有这张!”

……

很快这些人就把一叠地契全部查看完毕,谢安见状,随即说道:“诸位可曾看明白?这些地契可有假?”

前面那些人闻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地契倒全是真的,可是你真的打算以一万贯一亩的价格出售?”

“千真万确!”谢安答道。

“无须竞价?”另一人也出声问道。

“无须竞价!”谢安点头回道。

“嘶!”刚才还有些疑惑的众人,现如今更加惊愕了!一个个连忙倒吸口冷气。

可是很快便有人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出声问道:“要是不竞价的话,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把地皮卖给谁呢?”

“这个大家无须担心,只需让掌柜的给诸位一人发一张标好号码的纸条,然后我在将同样一份带了号码的纸条放入箱中,由诸位派人来,亲自抽取,只要抽中了哪个号码便将地皮卖给他!”谢安笑着解释道。

“如此倒还算公正!”闻言,众人点了点头。

“好了!麻烦掌柜的帮忙取一些纸笔和一个木箱来!”谢安随即冲着掌柜的说道。

“这……这……”掌柜的眼看这边的竞价被打断,有心挽回,可是却看见在场众人一个个红着眼睛看向谢安那边,心知这边的竞价怕是进行不下去了,只好摇头叹气道:“好吧!客官稍等!”

说完,便自去操办去了。

谢安见状与赵铭相视而笑。

且不提牙行中焦急等待的众人,这边异状一出,随即便有一个青年分开人群,向着对面的酒楼跑来。

刚进二楼的雅间便扯开嗓子喊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

卢宗保见状皱了皱眉头,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弟疏于管教,让杨大哥见笑了!”卢宗保随即冲着杨凡抱拳道。

“无妨,兄弟还是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吧!”杨凡笑着说道。

卢宗保微笑点头,转过身冲着那青年,板着脸问道:“出了何事?”

青年人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连忙将对面牙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最先出声的却是突闻惊变导致计划搁浅的杨凡。

卢宗保听完后也深深地皱了下眉头,他们所在的酒楼与对面的牙行隔了一条大街,这条大街还是扬州城内最宽阔的主街,足足有三里多宽,能并排通行十几匹马,本就是当初杨广为了排兵布阵所建,所以卢宗保他们虽然能够看见对面密集的人群,但是具体的状况却无法看到。

“兄弟,这……这可要怎么办啊?”杨凡此刻真是焦急了!这一次的计划可是关系到他是否能够顺利接任家主之位啊!本来就失了先机,如今好不容易再看到了希望,要是再失败,他实在是承shòu不了这种接二连三的打击啊!

卢宗保低着头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冲着杨凡闻言说道:“杨大哥莫慌!咱们的计划还没有失败!而且依我看这帮人的目的怕是和咱们一样!”

“如此正好!咱们可以借他们的力量好好谋划一番,不愁达不到咱们的目的!”

卢宗保笑了,是那种了解了一切之后自信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正戏-惊慌的人

片刻之后卢宗保便冲着那青年吩咐道:“去对面的牙行让掌柜的别竞价了,我们的地皮也直接标价卖!先按进价的两倍卖!要是不行,就接着降价,无论降到多少,只管报价就行!”

“是,公子。”青年接令后转身离去。

随后,卢宗保又对着杨凡说道:“杨大哥,劳烦你再去崔府一趟,这一回咱们直接选好市舶司的建衙地。”

“建在何处?”杨凡问道。

“延寿坊安平大街!”卢宗保淡淡的说道。

杨凡低头回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惊讶道:“延寿坊?那不是谢家吗?”

卢宗保笑着点点头:“正是!”

“为何要选在此处?”杨凡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想要把如今的地价压下来光靠我们还有那个暗手的力量都不够,我们这些人手上的地皮量都太少太少!想要撼动如今的地价必须把本地的世家、海商一起拉下水,只有借着这些人手中大量的地皮才有可能把地价压下来。”卢宗保解释道。

“那为何不选钱家?”杨凡闻言喃喃道,可只是片刻后便猛然惊醒,盯着卢宗保说道:“你这是要离间他们?”

杨宗保矜持的笑了笑。

“哈哈,大哥我懂了!我这就去崔府!”杨凡爽朗的大笑两声,站起身来,飞快地往楼下走去。

而刚才得令的那个青年此刻却来到了牙行,找到掌柜的耳语几句后,便催促着发呆的掌柜尽快去改价。

片刻之后牙行内的人便再次被震惊了一回。

“什么?不竞价了?”

“这是为何?而且标的价格竟如此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震惊之余,在场之人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开始思索这异常情况背后的原因了。

“难道是市舶司衙门的位置已经选定了?”其中一人喃喃道。

“不对!就算是市舶司衙门选好了位置,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人指着正在忙碌的谢安等人说道。

“对啊!为什么这连续两拨人都在低价抛售地皮?”终于有人点出了这个明显的问题。

“难道……难道地价要降了?”一人惊叫出声道。

这一声惊叫犹如一声春雷在牙行内炸响,在场众人立kè

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神来。

来这里抢购地皮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经商有成的人,多年来在商海中拼搏的经验早已赋予了他们敏锐观察力,刚开始只是因为兴奋没有去多想,可是当再一次出现低价卖地的人时,反应快的人便已觉察出了异常,而当这一句话传来的时候,这种疑惑和猜测便更加的清晰起来,虽不一定马上就相信,但是惊疑一起,那种狂热的情绪便消散的一干二净,在情况明朗之前,这帮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盲目的出手。

而谢安看到青年前来与掌柜的耳语并随即也开始降价之后,心中早已充满了对东家的敬仰之情。

“东家真是神了!”

“不行!得赶紧证实这帮人的猜测才行!”谢安随即便看见了在场众人疑惑的眼神,心中说道。

“掌柜的,好了没有?赶紧开始卖地啊!我还赶着回去呢!”谢安随即大声叫道。

随后又满脸笑意的冲着在场的众人说道:“各位久等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来来来!直接出价就行!全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只要一万贯一亩啊!”谢安手中抓着那把地契走前几步向着众人推销道。

只是谢安如此热情的表现却让在场众人更加的迟疑起来。

“这……”一个客商有些心动,可是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之后又止住了脚步。

“这位兄弟,来吧!就卖你了!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谢安眼见众人无动于衷连忙再上前一步,抓住刚才那有些心动之人的手,热情的说道。

“来啊!”谢安眼见对方依旧没有动作,声调提高了不少。

“您倒是快来买啊!八千!只要八千贯一亩啊!”谢安抓着那人的手,直接将手中的地契塞给了对方。

可是如此一来,那人更加不愿买了,挣扎着就要从谢安手中脱离出来。

“五千!五千贯一亩啊!还有没有人要啊?”谢安的声音中已带着不少的哭腔。

“这……这是?”

这一下,哪怕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异样。

最终,一个声音彻底坚定了众人的猜测。

“三千!我这里只要三千贯一亩!”那个来自卢家的青年下人,手中挥舞着地契,大声吆喝道。

众人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这刚才还要三万贯的地皮怎么一转眼就只卖三千了啊!

“两千!两千贯一亩地!全扬州最好最便宜的地啊!”谢安抓住时机连忙跟上。

“一千五!”青年不甘示弱。

“一千!”谢安同样接上。

“五百!”

……

眼看着二人疯狂的竞价,在场众人有些恍惚,这不就是如他们刚才一般吗?

随后,想明白的人心中却涌出一股寒意!

“完蛋了!地皮在降价了!”不知是谁惊恐的声音传了出来。

“三百贯!”

“二百五十贯!”

正在竞价卖地的二人再次用高亢的声音为众人的猜测做了个完美的注脚。

“真的!真的要降了!”

“掌柜的!我要卖地!”

终于,恐慌的人群中有一个反应最快的人立马冲过去抓住了牙行掌柜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喂喂喂!这有地卖啊!便宜的地卖啊!”谢安还嫌不够,再一次往众人的恐慌中加了一把火。

“掌柜的,我也要卖地!”

“还有我!”

……

越来越来的人反应了过来,当然自然也有依旧徘徊不定的人在。

“唉!这帮人反应怎么这么快啊!不行,我得赶紧去别的牙行把地皮卖掉!”谢安低声说道,只是这声音却依旧恰好让附近的人听了去。

随即,谢安大声冲着牙行掌柜的叫道:“掌柜的,别忙活了!我去别的牙行卖了!”

这一声压过了嘈杂的人群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了去。

随后谢安收拾好满地的地契,分开众人,领着一帮人走出牙行,一边走还不时一边催促身旁的人:“都给我动作快点!必须赶在消息传开之前把地皮卖掉!”

牙行这边的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谢安一行人逃也似的飞快离去,片刻后,一声惊恐的叫声彻底击溃了众人残留的信心:“完蛋了!真的要降价了!”

“快!快赶去别的牙行把地卖掉啊!”

恐惧蔓延,一个个人争先恐后的从牙行内跑出,手脚并用的往城中其余的牙行跑去。哪怕是心中再怀疑的人到了此刻也难免动摇起来。

很快,这家牙行便人去楼空,这帮人正用着最快的速度赶往全城,将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出去。

随着这帮人的脚步,城中各处牙行内同样出现了小幅度的震动,刚开始一两人的时候,自然是不信的,但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开始怀疑,也不再去疯狂的抢购地皮,持续了数天的地皮竞价战在一瞬间便被遏制住了。

而两个时辰之后,太守衙门的衙役们再次向全城传递出了一则信息。

“市舶司衙门的位置已经选定,在延寿坊安平大街。”

于是,越来越得多的人选择了相信。

“地价真的要降了!”

随即人们开始疯狂地往牙行跑去。

而同时那些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便开始悠闲的庆幸起来。

“哈哈!还好老子反应及时,跑得够快!不但没亏,还小赚了一笔!”

“唉!是啊!要是我跑的慢了,如今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了!”

“还好还好!亏得不多,就几千贯!权当是逛了几回青楼吧!”

……

这些人一旦脱离了风险便开始优哉游哉看着那些依旧在苦海中挣扎的人。

而当消息传开,扬州城此刻的各大势力却反应不一。

延寿坊,谢家大院。

虽说不如钱家的宅院一般占了扬州城东南部的大半,可也占尽了这延寿坊的四分之三。

此刻,谢东闵的书房,一位下人打扮的青年正恭敬的向主人汇报着外面传来的消息,神色自若,语态平稳,既谦卑却又带着一份从容,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不愧是当年的中原大族。

年轻汇报完后,见谢东闵挥了挥手,随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好好好!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谢东闵摇了摇头,语气冰冷的说道。

“老爷,这是?”谢东闵身旁侍立的一位老者听见自家主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忙出声问道。

“哼!这帮家伙嫌钱赚得不够多,想要先把地价压下来,然后再大肆抢购,再把地价炒上去,低买高卖!”谢东闵气愤的说道。

“那他们为何要将市舶司放在延寿坊?”老管家接着问道。

谢东闵再次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就是这帮人的狠辣之处了!”

“能够左右市舶司选址的只有七宗五姓的人,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离间我谢家和本地其他世家间的关系罢了。把市舶司放在延寿坊,那无论城中其余地方的地价如何,咱们谢家所占的地皮都会坐地升值。”

“这就是七宗五姓的人给咱们下的一个套!”

谢东闵最终无奈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正戏-无情的人

“这就是一个套!可是我们还不得不钻进去!”谢东闵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旁的老管家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

谢东闵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人家用的是阳谋,市舶司的位子一选定,就算咱们跑去和别人解释,也没人会信的,就算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依旧会有芥蒂,毕竟咱们谢家为此得利了!”

“呵呵,除非咱们跑去求七宗五姓让他们改换市舶司的位子,可是,这可能吗?”谢东闵自嘲的笑道。

老管家闻言,沉默的点点头。

七宗五姓的人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一切自然不可能因为他们一句话而改变,如果真要强行去这么做,那付出的代价极大,实在得不偿失!

“唉!替我准bèi

马车。”谢东闵吩咐道。

“老爷要去何处?”老管家问道。

“还能去哪?去钱家!找咱们的‘盟主’去!”谢东闵苦笑道。

“好的,老爷!”说完便转身离去,准bèi

家主出行的车马去了。

与此同时,扬州城东南,钱家所在的那片宅院内。

“老爷,事情就是这样了!”一个下人冲着钱孝憬说道。

“呵呵,一石二鸟,阳谋,离间计!”钱孝憬听完后,笑着说道:“这一回七宗五姓倒是派了个不错的人来嘛!”

“老爷,如今咱们怎么应对?”钱孝憬身旁同样有着一位老管家。

“呵呵,这不是个好机会嘛!前几天咱们不是还在抱怨叶开那老家伙下手太快吗?如今我倒要看看他手上那一大把的地皮要怎么办?”

“去!找几个人把咱们家外围的一些地皮也放到自家的牙行去卖,再找些人去把他们买下来,至于手续费,我倒要看看童钰有没有这个胆子收!”

钱孝憬霸气四射的说道。

闻言,老管家轻轻击了下手掌,说道:“秒啊!老爷这招真高明!如此一来,咱们不费一分钱一亩地便能将地价压下去,等到地价贬到一文不值的时候再疯狂抢购,再把价钱抬上去,低买高卖!啧啧啧,真是高招啊!”

听完管家的话,钱孝憬冲其笑骂道:“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办吧!”

“好的,老爷。”

正待老管家将要离去的时候,钱府的门房匆忙跑来,冲着钱孝憬说道:“老爷,谢家家主此刻正在门外求见!”

刚走了没几步的老管家听见后,又回头对着主人问道:“谢家主这是?”

“呵呵,来表明心迹的吧!人家用了阳谋,他谢东闵又不想破釜沉舟,只好来左右逢源了!”

“老爷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老管家再次怕马屁道。

钱孝憬听完,挥了挥手,笑骂道:“你个老狗,还不快滚!连个马屁都拍不好!”

“主人明察万里,老奴这点手段自然瞒不过老爷的!”老管家讪讪地笑道,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待其走后,钱孝憬冲着那门房说道:“开中门迎客,让谢家主在客厅稍候,老爷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老爷。”说完,门方便小跑着往府门口赶去。

就在钱、谢两家家主还未会面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镇海帮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叶轩一得到消息便火速赶回帮中向叶开汇报:“大当家,大事不好了!地皮……地皮开始降价了!”

叶轩慌慌张张的模样让叶开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道:“有什么话说清楚!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大当家,外面……外面的人现在正发了疯一般的再卖地!”

“太守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市舶司衙门的位子已经选好了!”

叶轩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一想到那疯狂下跌的地价又抑制不住的悲从心来。

“在哪里?”叶开毕竟是老江湖了,此刻依旧镇定的问道。

“外……外面!到处都是,每个牙行……”叶轩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子是问你市舶司建在哪里!”叶开大声吼道。

叶轩一听,愣了片刻,随后才讪讪的说道:“在……在延寿坊安平大街!”

“延寿坊?那就是谢家的地盘了!”叶开微微眯起眼,右手习惯性的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口中喃喃道。

叶轩看见大当家正在沉思,只好静静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候着,只是盏茶功夫后,眼见大当家依旧没有动静,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大当家,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叶开沉思中被惊醒,深深的皱眉,带着一丝不耐说道:“慌什么慌!天塌下来了吗?不就是降了点价嘛!着什么急!”

“啊?”叶轩此刻有些疑惑了,小心的说道:“可是咱们手上有一千多亩地啊!”

“那又如何?”叶开平静地说道:“别看现在降价降得疯,这些不过是那些还没赚够的人用的计策罢了!”

“啊?”这一回,叶轩的惊讶更多了。

“唉!老子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笨蛋呢?”叶开叹了口气,随后便向叶轩解释起来:“降价是从今天早上才开始的吧?”

看见叶轩愣愣的点头,叶开接着说道:“早晨刚传出市舶司选地的事,还没几个时辰就又说选好了地,还都不是在那些候选地里面,然后便是大规模的卖地,接着地价就开始下跌。你就没觉得这一切也太巧合了?”

不等叶轩回答,叶开便自顾自的说道:“这分明就是七宗五姓那帮人搞出来的,前几天不是打探到崔见豫那老家伙一直在家毫无动作吗?我估计八成是他们前几天没买到地,现在又想要赚钱,只好用计把地价压下去,然后低价买进,高价卖出。”

“不过看样子还不止他们一伙人,应该还有别的势力插手进来,不然不会下降得这么快。”叶开不愧是老江湖,只是片刻间便将形势分析的如此透彻。

“那,为什么他们要把市舶司选在延寿坊谢家的地盘呢?”叶轩疑惑的问道。

叶开随即说道:“还能有什么?离间计呗!钱家本就势大,就算选在他们那,咱们这些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再者,要是选在钱家的地盘,那无疑便是增强了钱家的势力,到时候恐怕七宗五姓的人也不好控zhì

,所以便挑了谢家这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为的不过就是让咱们这些人眼红谢家,让咱们心中存了些芥蒂罢了!”

“那有没有可能谢家已经被收买了?”叶轩问道。

叶开一听,双目圆瞪,大声呵斥道:“你是猪吗?蠢到这种地步了?那点钱就想收买谢东闵,你当那老狐狸像你一样蠢吗?”

叶轩闻言,尴尬的笑笑,不停地点头:“是是是!”

“那……那我们怎么办?”叶轩再次硬着头皮问道。

叶开嘴角抽动了下,冷笑道:“简单!他们想让低价降下去,我们也想啊!正愁这几天买的地不够多呢!”

“去!找些人在自家的牙行挂单,自买自卖,一点点把地价给老子压下来!”叶开选择的办法竟和钱孝憬相差无几。

“好的!等到把地价压倒比原来还低的时候,咱们再低价买入,到时候手上就能有更多的地皮了!”叶轩现在也明白了过来。

“算你还没蠢到家!”叶开瞥了一眼叶轩,淡淡的说道。

叶轩闻言,讪讪地笑道:“嘿嘿,我这就去!这就去!”

无独有偶,此刻,在扬州城各处,无论是世家势力还是海帮势力,几乎大部分都认清了七宗五姓一方的目的,而做出的选择也几乎全部相同,纷纷拿出手中的地皮用自买自卖的手段,不断压低着地价。既然咱们大家伙前几天都没准bèi

好,那就从头再来一次好了!如此一来,大家伙便都有机会了!

为此,扬州城内本来还在坚定地价只是暂时波动,不会下跌的人,也纷纷拿出手中的地契往牙行赶去。

一场更加惨烈的地皮争夺战即将展开!

而此时,在扬州城的一座小院内,豫章万家的人却依旧在平静的等待着。

罗毅匆忙的从外面赶来,将从外面打探而来的消息向万安汇报着:“安叔,外面都乱套了!”

“怎么了?”万安从打坐中睁开了眼,平静的问道。

“现在扬州城的人都发了疯似的在卖地,地价已经越来越低了!”罗毅回道。

“哦。”万安只是轻轻的回了一个字,便又再次闭上了双眼。

罗毅见状,只好出声问道:“安叔,我们难道就不去做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万安平淡的问道。

罗毅斟酌片刻,说道:“咱们手上也有不少地啊!这要是价钱降下去了,那……”

“那就亏大了是吗?”万安问道。

“嘿嘿。”罗毅傻笑两声。

“这些不过是城里的海商势力前些天没买到地,现如今想把地价压下去,再重新来一次罢了!你小子会看不明白?”万安睁开眼瞥了罗毅一眼,说道。

“嘿嘿,这不是看见人家都在忙活,有点手痒嘛!”罗毅低着头,避开万安的视线,讪讪的笑道。

万安却再次闭上了眼,口中平静地说道:“我们这次来扬州的目的只是为了过段时间的豫章之战多准bèi

些铜钱罢了!如今他们这些人之间的事我们不用去掺合。”

“哦哦!”罗毅只好点点头,老实的回道。

万安最后却感慨了一句:“只是可怜扬州的这帮小商户了,手上的钱马上就要被抢走了……”

第一百九十章 正戏-乱像生

扬州城中,恐惧正如瘟疫般蔓延。

扬州城的商人们自然也不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抛售刚开始的时候依旧有不少人在观望着,商海之中,瞬息万变,此时在跌也许下一刻便会飙涨。

只是等到扬州的各大势力纷纷加入到抛售中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本着不求赚钱只求保本的心态,多数人都将前几日抢来的,还未赚到多少的地皮纷纷出卖。

如此一来便再次加剧了众人的恐慌情绪,当身边的人都陷入到这种恐惧中时,再想要保持住理智就有些艰难了。

而当那些实力雄厚的世家、海帮纷纷表明身份低价抛售自家的那些地段优越的宅院地皮,却依旧需yào

历尽艰辛才能卖出少许时,还能坚守的人便不多了。

人便是如此,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许还能冷静的思考,但是当大的环境改变,众人皆言不可为时,依旧还能保持冷静,坚持走自己的路,这样人万中无一!

也不是无人怀疑世家、海帮抛售地皮的原因,毕竟市舶司即使选定了位置,但是总的来说将来扬州城的客商只会越来越多,地皮价即使不涨也不会狂跌才对,如此这些世家豪门更不应该连自家的宅院也纷纷低价抛售才是。

只是,恐惧中的人们却大多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那些万中无一的精英却也无法力挽狂澜,去阻止整个局势的崩溃。这便如同许辰在豫章的那场地皮拍卖,先造势,勾起众人的恐慌,当恐惧蔓延开时,便能左右这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

“快!掌柜的,我要卖地!”一位面色焦急的商人手里攥着一把地契用力的分开身前的人群,刚刚够到柜台边沿,攥着地契的那只手便伸进了铁窗内用力地挥舞着,同时大声的嚷嚷开了。

“挤什么挤,没看大爷都在排队吗?”一位体型壮硕些的锦衣商人一把拽住那人的衣后领,手臂上一用力,向后一拉,便将插队的那人提溜了回来。

“滚到后面排队去!”体型壮硕的商人瞪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他吼道。

那人回过头一看,长长的队伍犹如一条蜷曲的蛇般挤在牙行的大厅内,粗略数去,怕是有一百多人!

“这……这要排到哪时去啊!”那人哭丧着脸说道。

“不乐意排啊?不乐意就赶紧滚!”壮硕的商人斜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

那人耷拉着脑袋,叹着气,一步步走去后面,排队去了。

如此这幕正在扬州的每家牙行内上演着,乃至时有更加激烈的冲突出现,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忙晕了的掌柜和伙计们哪还有时间去管这些。

而随后,当牙行内再也装不下那么多人时,便有人走上了大街手里拿着地契,如同走街串巷的货郎一般,到处兜售着地皮,到了这一刻,便已出现了混乱的苗头。

被恐惧、迷茫、失落等负面情绪压制的商人们再也没有了踏实做生意的心思。

短短五天,扬州城的地价便降回了几个月前的水平,并依旧在下降着,那些这几天冒险用低价买入试图大赚一笔的精英们在看到了地价无休止的下跌时,一个个也开始胆寒了,再也承shòu不住这种高压的他们也选择抛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一些他们对于降价的恐惧。

城内各条大街上,到处是神色焦虑,手中抓着一把地契,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商人们。

“卖地啊!卖地啊!有谁来买我的地没?”

“一百贯一亩啊!最好的地段啊!”

城市中到处弥漫着这种有气无力的声音……

这一场地皮争夺战发生仅仅半月不到的时间,先是地价飞涨时的那种疯狂,到如今疯狂下跌时恐惧,一种从未有过混乱正悄然出现在大唐的土地上。

商人们无心商事,最明显的后果便是扬州城各行业的凋零。

首当其冲的便是酒肆、青楼、赌场等服wù

业,没了那些一掷千金的富商豪客们,这些地方便如同失去了生机的垂暮老人,任凭妓女、龟公们使出百般的本事,却依旧拉不来半个客人。

夜幕降临,扬州城最大的青楼“百花阁”内,连续几日来,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少,急的老鸨子头发都白了许多。

四层高的青楼,如今只有一楼的大厅内还亮着灯,伙计们懒散的趴在案上,迷糊着双眼,时不时的打着盹。

大门前,平日里千金难买一笑的花魁们纷纷穿上盛装,打扮的如同九天的仙女般,对着门前大街上来往的人群殷勤的笑着:“大爷,快来玩啊!”

“胡老爷,您可真狠心,都几日没来看奴家了!”一个婀娜的丽人正拉着一位神色憔悴的中年富商,轻启朱唇,操着糯糯的嗓音,甜腻腻的说道,同时胸前的两团丰腴便顺势包裹住了富商的手臂。

中年富商感受着来自手臂上的顺滑,一时间心生涟漪,有些意动,只是再想想尚在怀中揣着的一打地契,便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脱离花魁的温柔乡,迈着沉重的脚步,落寞的向前走着。

酒肆与赌坊的情形相差不大,都是一副萧条的模样。

大街的一旁,一颗粗大的梧桐树下面,两个吃完晚饭的劳力汉子,口里叼着根秸秆,悠闲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只是那一双双贼亮的眼珠却只是盯在花魁们那裸露在外的雪白丰满的胸脯上,喉咙中不停地咽着口水。

“他娘的!这娘们儿真好kàn

!要是能跟她睡上一晚,要咱死了都愿意!”一位长着三角眼的汉子,眯着眼看着对面,感慨的说道。

“嘁!就你?每天苦哈哈似的赚的那三瓜两枣,还想睡人家?你知dào

人是什么不?”身旁那身材高瘦,皮肤稍白的汉子嗤笑道。

“是啥啊?不就是只鸡嘛!”三角眼纳闷的问道。

“对!人家是鸡没错!可人是鸡中的公主,花魁鸡!”高瘦汉子一副很明白的高傲模样,说道。

“那又咋了?”三角眼继xù

疑惑道。

“还咋了?想睡人家一晚,最少要一千贯!一千贯铜钱啊!你知dào

那是多少吗?你见过那么多钱吗?就这还得看人家的心情,要人愿意跟你睡才行!”高瘦汉子挺直了上半身,俯视着三角眼,一脸鄙夷的说道。

“我的娘啊!一千贯啊!咱讨个媳妇才只要十几贯啊!”三角眼瞪大了双眼,惊愕道。

“嘁!你那乡下土娘们儿能跟花魁鸡比吗?给人提鞋都不配!”高瘦汉子鄙视了三角眼一句。

“那你说,刚才那人看样子也不像没钱的人啊,为啥人上赶着来拉他,他还不乐意呢?”三角眼不服气的问道。

“这个……这个……没准是人家家里的婆娘催的急,他不敢留下来呗!”高瘦汉子不想在对方面前失去那副知晓一切的气势,支支吾吾的猜测道。

“那这个呢?也是家里婆娘催得紧了?”三角眼伸手指了指对面又一个坚定的摆脱了花魁双手的富商,如是说道。

“当然!肯定是啊!”高瘦汉子强装镇定的说道。

“你就吹吧!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怕老婆啊?”三角眼嗤笑道。

“说谁呢?谁怕老婆了?”高瘦汉子一听这话,如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咪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

“哟呵!长本事了?有种去找你婆娘发去啊!”三角眼继xù

挑拨道。

“你……你以为我不敢啊?”高瘦汉子强装镇定的说道。

“那你去啊!你倒是去啊!”三角眼眯着眼,蔫坏蔫坏的怂恿道。

“去……去就去!谁……谁怕谁啊!”说完便一步三回首,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往家里赶去。

“好好好!快去!去把你那婆娘教xùn

一顿,明日我便请你吃酒!”三角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跟在后面鼓舞道。

二人便离了大街,穿街过巷,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灰蒙蒙的亮起。

三角眼和高瘦汉子如往常一般打开自家房门,准bèi

早起出去做工。

“早啊!”三角眼迷糊着眼,如往常般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便走到水缸边,抓起一旁挂着的木瓢,掀开水缸上的木盖子,舀了一瓢水,拿起一根剥了皮的柳条漱起口来。

“早……早啊!”高瘦汉子回了一声,便转过身来,背对着三角眼,用另外一个木瓢舀了一瓢水,飞快地跑开了。

听见异样的三角眼转过头看着高瘦汉子,却见对方依旧躲躲闪闪。好奇心一起,三角眼便快走两步,靠近了高瘦汉子,瞪大了双眼,绕着高瘦汉子,仔细地瞅着。

高瘦汉子避开了两圈,最后依旧还是被对方拉住了手臂,三角眼伸过头来,往高瘦汉子脸上一看,只见原本略白的脸上如今却是青一片紫一片的。

“咳咳咳!”三角眼见状,口中尚含着水,如今嘴角一抽动,便拼命的咳嗽起来,等到将口中的水吐出,这才腹部抽搐,仰天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笑笑!笑什么笑!要不是你小子怂恿老子,老子会去惹那母老虎吗?”高瘦汉子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手里木瓢,伸手就往对方泼去。

三角眼飞速的闪开,一边逃避着,一边笑着说道:“哈哈,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怎么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呢?”

“不怕!你娘的才不怕呢!”高瘦汉子继xù

追打着对方。

欢乐的笑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在这清晨的天空中传的很远很远,只是如这般的欢乐却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在厨房的灶上取出两个昨晚温好的胡饼后,二人便出门向着做工的码头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便来到了扬州城东部运河上的一个大码头,找到了自家的工头。

他们便是靠着在码头上帮海船搬卸货物赚些养家糊口的辛苦钱。

“刘头儿,今天的船怎么这个点了还没来啊?”二人等了半个多时辰,却见往日早就应该被巨大的海船塞满的码头上如今却依旧没有一艘船,高瘦汉子便忍不住上前冲着工头问道。

工头是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壮汉,他深深地皱了下眉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闻言,只好宽慰道:“许是在海上耽搁了吧!毕竟风浪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可那也不能一艘船也没有啊!总不能全叫风浪给吹跑了吧?”高瘦汉子带着一丝焦急说道。

每日的白天一共就那么几个时辰,晚一个时辰便少赚一个时辰的钱,你让这些家中无甚余粮的苦汉子们又怎能不着急呢?

刘头儿闻言,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扩散开来,心绪不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呵斥道:“老子哪知dào

?都别站在这了!一边呆着去!”

高瘦汉子眼见工头发火,只好连忙陪笑道:“是是是!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再有半个时辰之后,码头上依旧没有一艘船,已经等了许久,等的嘴角有些上火的刘头儿实在忍耐不住,只好站起来跑到码头边的一间屋舍里,找到一位身穿衙门皂衣的老者,恭敬的笑着问道:“吴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都巳时了,怎么还没见一条船来啊?再这样下去,兄弟们今天可就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老者是太守衙门户科派到码头来征收货税的小官吏,如今市舶司还未正式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能,所以这收税的事依旧是由户科的人在忙碌着。

只是自从接到朝廷要设市舶司的消息以来,这老者便对自己的未来处于一种深深的焦虑当中,而今日在刘头儿以前早已有其余几位工头前来问询,导致这老者的心情愈加的烦躁。

一听又是来问这问那的,也不管以前自己拿了刘头儿多少的孝敬,遂勃然大怒道:“老子哪知dào

?老子他娘的连自己明天能不能上工都不清楚,老子还管你们这些贱役吃不吃得了饭吗?”

刘头儿自然不清楚老者发火的缘由,一见对方如此气急连忙点头哈腰的赔罪,甚至于一咬牙,从怀中摸出半吊铜钱递给了对方:“小的该死!大人您消消气!”

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又或是吼了几嗓子气消了不少,吴姓老者用手颠了颠半吊铜钱,揣进自己怀里后,这才脸色稍霁的说道:“本官也不知为何今日一艘船也没有,只不过昨日听衙门的同僚说起,像是城中的商人们这些天都在忙着卖地,就连那些大的海帮也是如此,估计着是没生意做了吧!”

“啊?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外面还有一大帮兄弟等着吃饭呢!”刘头儿宛如受到一道晴天霹雳般,大惊失色道。

“呵!本官哪里会晓得!这帮子大人们许是在忙活着什么大事吧!”吴姓老者眯着眼,略带不耐的说道。

“那……大人可知这何时才能恢复啊?”刘头儿也看出了老者的不耐烦,却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问道。

“不知dào

!不知dào

!这种事,我一个芝麻小官哪里会知dào

!”吴姓老者挥了挥手,厌烦的说道。

刘头儿见状,只好拱拱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出门后,刘头儿望了望远处的水面,许久之后依旧看不到船帆的影子,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走到工人处,对手下的工人述说着得来的消息。

随后,便是一片惊讶、迷茫、焦虑的声音,渐渐地弥漫了整个码头,并很快影响着整个扬州城的气氛。

扬州城西北,城郊的庄园处,王铁牛正在看着谢安带了的情报,仔细地看了多遍之后,这才惊讶的出口叫道:“糟糕!不对劲!”

“东家,怎么了?”一旁的谢安还是头一次看见东家露出这样的表情,连忙奇怪的问出声来。

“要出事!扬州城要出大事了!”王铁牛却宛如没有听见谢安的问话一般,连忙大声的冲着外面的少年们叫道:“来人啊!快去准bèi

红色的信鸽!另外,把郑泰叫来!”

随后,王铁牛从怀里掏出一本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不规则的汉字的小本子,按图索骏着,并取出一支专门的笔,在一瓶装着淡蓝色液体的琉璃瓶中沾了些液体后,便在一张细长的小纸条上写下一排排弯弯曲曲的字符,写好后,轻轻的吹了几下,那些蓝色的字符便神奇般的消失不见了。

接着再取出一根细长的小竹筒,将纸条卷好,塞进竹筒里,用蜡封好后,便递给了已经恭候在一旁的一位少年,少年接过小竹筒,从一旁的鸟笼里取出信鸽,将小竹筒塞进信鸽脚上绑着的用薄铁皮卷成的一个铁筒内,盖好盖子,随即便抓着信鸽,来到院子里,双手向上一抛,信鸽便扑闪两下翅膀,认准了方向,朝着西南方飞去,那是豫章城的方向。

此刻,郑泰正好走来,看到这一幕后,便意识到了不好,因为信鸽的脚上绑着的布条不是绿色也不是黄色,而是红色!这便意味着这是一封最急的信!

“铁牛,出什么事了?”郑泰一进门便冲着王铁牛问道。

“要乱了!扬州城要乱了!大乱就在这几天了!”王铁牛焦急的说道。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郑泰惊愕道。

王铁牛也有些气愤的说道:“我哪知dào

扬州城的这帮家伙竟然这么狠!这哪里是想抢钱嘛?这分明就是要破家灭户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准bèi

吧!”王铁牛说道。

“好!我马上去安排!”郑泰点了点头,飞快地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一旁的谢安都只是惊讶看着他们,带着满脑子的疑惑。

“这扬州城,要乱了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戏-要造反喽!

豫章城,少年们的小院内,一只脚上系着红色丝带的信鸽扑闪着便落在了地上,被一位少年看见后飞快地捡起,送往许辰的房间。

红色信鸽的速度竟比别的要快上不少,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从扬州飞到了豫章,这些鸽子自然也是优中选优,在数百只信鸽中挑选出来的精品,无论速度还是方向感都要比普通的好上不少,飞行半径也大,中间少了几次换乘,这信自然就送得快了。

少年取出信鸽脚上的竹筒,将鸽子放进早已备好清水口粮的鸟笼之后,便带着竹筒飞快地往许辰的房间跑去。

自从计划开始之后,许辰和陆浩二人半个月来便几乎没出过院子,每日间便是待在房内收发着信件,通过信鸽来远程操控扬州城的一举一动。

陆浩从少年手中接过小竹筒,细心的剥开蜡封,取出那张无字的细长纸条,打开桌上的一个琉璃瓶子,用毛笔轻轻沾了点里面白色的液体,细细的涂抹在纸条上,刹那间纸条上便显出了一排排弯弯曲曲如蚯蚓般的文字,随后陆浩从桌子的暗格内取出一本写满了不规则汉字的小本子,接着便一个个查看起来,查到一个便在一旁的白纸上记下一个。

半晌后,白纸上便写下了将近百个汉字,检查无误后,陆浩便将白纸递给了许辰。

“大哥,铁牛那边来信,扬州城要出事了!”

许辰接过白纸飞快地看完一遍之后,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帮人的欲望啊!”

“那我们还要按照原计划来吗?”陆浩凝神看了许辰片刻后问道。

许辰低着头沉思了许久,最后眼神中的迷茫和不忍渐渐被坚毅所取代,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陆浩,说道:“不用了!原先我们的计划乃是经过这一轮的压价之后,在下一轮的涨价中抽身而退,随后将现金投入到扬州城南门外的那一片棚户区去,随着如今扬州商业的发展,未来那一块将会成为一个新兴的城区。”

许辰所说的这块地方便是几十年后扬州罗城所在。

“在那里再赚一笔之后就收手,想来也就差不多够了!”许辰仿佛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那现在呢?”陆浩直勾勾的盯着许辰问道。

“唉!”许辰再次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现在……去把消息传开吧!”

“可我们已经有了将近两千万贯了啊!朝廷两年的赋税都没这么多,一个传承数百年的世家积攒下来的财富怕也没有这个数吧!”陆浩盯着许辰,稍稍提高了些声调,如是说道。

“我知dào

!”许辰抬起头正视着自家的结义兄弟,眼神坚定的说道,看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无奈的叹道:“可是……真的不够啊!”

“可是,大哥你知不知dào

一旦把消息扩散开,如今在扬州发生的动乱就有可能蔓延到整个南方,难道还能去指望其他地方的世家豪门能遏制自己的贪念不成?”陆浩的声音已经很大了,竟带了一丝质问的味道。

“我也不想啊!本来只打算在扬州城捞一票,等他们将战场移回豫章的时候再把上回收的地卖掉,差不多就够了,可是如今扬州这边的人准bèi

涸泽而渔,一次性就想把那些散户的钱全部捞空,如此一来谁还敢跟进,市场坏了,没了赚钱的希望谁还会来呢?”许辰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似乎是在解释又好像是在给自己找个借口。

“呵!那老四呢?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把老四派去益州,难道就为了那个什么赚不了几个子的货栈?”陆浩带着一丝冷笑道。

许辰闻言,久久不能语,垮下了双肩,仿佛全身的力qì

都被抽空了一般。

“大哥,我们赚些商人、世家大族的钱,再多我也不会反对,可是这场动乱一旦蔓延开来,遭罪的可都是平民百姓啊!”陆浩接着劝慰道。

只是许辰的依旧沉默。

“大哥,你到底要防备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啊?有了目前这些钱,哪怕就是七宗五姓那般的千年世家也不敢轻易的对我们出手,就算是他们七家联手,我们也不是没取胜的可能,再说了这些千年世家们大多在北方,你就算把南方弄的天翻地覆也伤不了他们的筋骨啊!”陆浩依旧不肯放qì

,继xù

劝说道。

陆浩算得上是个正统的文人,从小接受的来自父亲的教育也是儒家的那套以天下为己任的思想,以前自己只是个破家的乞儿,即使有心,也无力。如今却不同了,尤其是参与了这个计划之后,陆浩真zhèng

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儿时的那些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梦想离他已经不再遥远。可是越是如此他便越不希望自己最敬重的大哥做出有可能损害国家百姓的事来。

“难道……大哥你的仇家是当今圣上不成?”陆浩眼见大哥依旧不肯言语,想象力立kè

就涨了起来,双眼圆瞪着许辰。

在陆浩心中,自己的大哥显然不是一个寻常的乞丐,掌握的那些学识包罗天下万象,就是那些千年世家里最拔尖的子弟在学识上也比不上大哥的渊博,所以陆浩便想当然的认为许辰定是一位世家豪门的子弟,只是家族灭亡后只残留大哥一人,就连姓名也改了,如今又如此渴望实力,那便只能是想向仇家复仇了!

可是,陆浩是真没想到大哥的仇人竟是如此的强dà

,眼见大哥依旧不肯说话,陆浩便自认为猜中了大哥的心思。

“天啊!没想到真是当今圣上啊!是了!也只有皇帝老儿才会那么难以对付!不好!难不成大哥是前朝皇室后人,又或者是武家的人?如此一来,先把南方搞乱,手上又有钱,军阵之术还那般了得,水军更是天下无双,这……这分明就是要造反啊!”

“这……这可能成功吗?东南承平日久,中原的武备也算不上高明,如今的大唐便只剩下了边军还有一战之力。一旦大哥起义的话,趁着南方动乱的时候拿下南方这个难度不大,之后凭借着水军之力即使做不到北伐中原,但是两分天下还是可以的!”

陆浩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要说只是防身吧,大哥传授的那套鸳鸯阵威力未免也太大了吧!以一敌十,几乎可以做到零伤亡,再说那水军、那龟船、那扭力弹簧弩炮还有那神mì

莫测的黑色粉末,都是战争利器啊!有了这些,这拿下南方好像也没什么苦难吧?

“难道真是这样?”陆浩越想越心惊,最后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你难道是想夺了李家江山?”

陆浩身子前倾,音若细蚊,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一边还时不时左顾右盼。

“啊?”沉默中的许辰听见二弟突如其来的一问,也是一愣,双眼惊愕的看着他。

“完了!还真是啊!”心绪有些不宁的陆浩没有看出许辰眼中的茫然,见许辰终于回应了一句,更是觉得事情就是如此。

“完了!完了!这……这……大……大哥,没……没得商量了吗?真的非得这么干嘛?”陆浩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焦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一边抖动着双手,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许辰还是头一次看见二弟有如此可爱的一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捉弄对方一下的想法,遂也一本正经的出声问道:“要是大哥真准bèi

这么干呢?”

“啊!”陆浩闻言如遭一道晴天霹雳,呆立在原地,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始踱着步子并再次念叨起来:“这……这……这个不能着急!此事急不得!必须从长计议!”

“我们现在虽然有两千万贯,估计再来一把之后能有五千万贯,看起来很多但是战事一起,花钱如流水啊!征兵要钱,打造兵器铠甲要钱,还有粮草军需这些都要钱啊!还有该先攻何处再取哪里,这些都要周详的计划啊!还有攻下地盘以后还需yào

安民、文教、选拨人才,这……这些都要花很多时间的啊!”

陆浩一边转着圈一边犹如庙里的和尚一般不停地念叨着。

“哈哈哈哈!”许辰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大笑了起来,但是心中却是别样的温暖,二弟即使知dào

自己要造反但心中依旧愿意和自己一起,这份情谊让许辰感动。

“你!大哥你还有工夫笑!造反这可是一件很费时间的技术活啊!要花大量的时间去进行周密的计划,一旦走错一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总不能拿兄弟们的命去开玩笑吧!”陆浩气急败坏的说道,声音很大,可偏偏“造反”两字又说的细若蚊鸣,那副既焦急又害pà

的模样着实让许辰捧腹不已。

“哈哈!好了好了!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大哥不会去造反的!”许辰笑着说道。

“当真?”陆浩却依旧有些不信。

“真的!”许辰认真的点头说道。

“哎呀妈呀!可把我吓死了!”陆浩闻言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起来,却不知刚才那番谋划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嘛!”陆浩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无奈的问道。

许辰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盯着陆浩看了很久,这才叹道:“别问了!要是到时候大哥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告sù

你,要是大哥不在了,这些钱就留给兄弟安家用吧!”

说完便不管陆浩惊讶又迷惑的表情,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正戏-大乱起

问了好几遍依旧没有得到答案的陆浩只好无奈的苦笑,不过好在知dào

大哥不是要造反,心中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加上刚才那么一闹,陆浩心中的忧郁减轻了不少,于是便重新坐回桌子旁,拿起纸笔准bèi

写下大哥的下一条命令。

却没想到许辰去而复返,半个身子往后斜着站在门外冲着陆浩说道:“对了!刚了都忘了说了,这一回让他们把密码本都给换一下,这些无规律的汉字虽然更好查,但是一旦落入他人手中,稍稍一看便能反应过来,还是换一本普通的书吧!”

“额……就用《吕氏春秋》好了!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看,即使被人发xiàn

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再者,到处都有卖也不怕丢失,告sù

他们用原来的方法标号就行!”许辰思考了片刻便如此说道。

“好……”陆浩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许辰笑了笑,随后便迈着步子走开了。

盏茶功夫之后,一只同样系着红丝带的信鸽从豫章城起飞朝着西北方的扬州城飞去。

一天半之后,中途只在联络点换了两次,便到了扬州城。

只是此时此刻的扬州城却早已没有了东南第一大城的风范!

信鸽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月亮,更别提星辰了!

从高空往下俯视,往日灯火通明宛如明珠般的扬州城此刻竟犹如回到了大唐初年那段宵禁的岁月里,漆黑的城市中只是零星的亮着几处灯火,看所在的位子也能知dào

这定是各世家豪门依旧在高门大院中饮酒作乐。

只是大街两旁绝大多数的青楼酒肆却早就出于歇业状态,也只有规模最大的那几家还在惨淡的经营着。

夜晚的城市中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与忧愁,这股悲伤与忧愁此刻正被清冷的夜晚掩盖着,怕是等到天明之后便会强烈的爆fā

出来。

信鸽划过天际,在城市西北近郊的一处庄园内落地。

“咕咕”的声音响起,立马被值守的少年察觉到。少年熟练的取出小竹筒快步朝王铁牛的房间跑去。

同样的步骤再做了一遍,王铁牛看完书信之后,便随即冲着屋外喊道:“来人!去把李贤叫来!”

一会儿后,李贤走进了屋子:“东家!”

“大哥来信了!你看看吧!”说完王铁牛便将白纸递给了他。

李贤恭敬的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才开口说道:“大东家的意思是让我们放qì

原先的计划?”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对!放qì

原先收购南门外那片地的计划,等到下一轮涨价时将手中剩余的地皮清空之后便离开扬州,去江宁或是苏杭等地,不过走之前应该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把这些地方的势造好!另外老四在益州那边也在做同样的事,算是和我们东西呼应吧!”

“只要地价再次涨上来,很快就能清空手中的地皮,江宁和苏杭也是东南繁华之地,只是想要造势只怕没那么容易吧?市舶司这一边我们可没办法影响到啊!”李贤说道。

“是啊!我们上一次是直接在京城间接掌握邹润,在豫章又影响了卢宗保,借了两边的大势这才能成功,如今市舶司的司长是崔见豫,天高皇帝远的,依着他博陵崔氏的身份就连扬州太守在他面前也要伏低做小,想要影响他让他把市舶司辖区扩展开,这些没那么容易啊!”王铁牛也蹙着眉头说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七宗五姓这群人的野心很大,再加上这一回在扬州城赚的心动了自然会想办法扩大战果的,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点。”王铁牛接着说道。

“东家,计将安出?”李贤期翼的看着王铁牛,问道。

“呵呵!”王铁牛闻言苦笑两声,说道:“你还真把我当诸葛再世了啊!还计将安出呢!”

“在小的眼里东家可不就是诸葛孔明嘛!”李贤谄媚的笑道。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赶紧回去干活,这里的事让我再好好想想,反正如今也不算着急,我看这帮人不把扬州的地皮搜刮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王铁牛挥挥手让李贤退下了。

同一时间,卢家兄弟所在小院的一座亭子内,杨凡和卢家兄弟二人正在亭中把酒言欢。

如今已到了二月,夜晚的冷风也失去了往日的冷冽,亭子的四周降下几块帘子,稍稍拦了下夜风,亭子内,正中央出摆放着一套炙烤的工具,一只剥好了皮的小鹿正在架子上缓慢的炙烤着,随着“吱吱”声不断响起,小鹿的表皮已经变得金黄。

片刻后,肉以考好,厨子便取出一把华丽的小刀,飞快地在小鹿额头眉心的位子剜下一块肉,随后再“唰唰”从小鹿的背上整块的取下一条里脊肉,一片片切好后,蘸上青盐便用盘子向着主客三人的案几端了过去。

将那眉心的嫩肉递给了客人杨凡之后,厨子便将另一个托盘摆到了卢家兄弟面前。

“杨大哥,快尝尝!刚宰杀的半岁大的小鹿,趁着这天气还未转暖赶紧吃,不然就得等入冬了!本来该咱们做主人的亲自动手为你剜下这眉间嫩肉的,只是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手艺实在差强人意,就不好在人前献丑了!”卢宗保笑着对杨凡说道。

“哈哈,计较那些干啥!这些罗里吧嗦的东西本来就是那帮子胡人的蛮夷之礼,和咱们华夏礼仪之邦没甚关系,乱了也就乱了!”杨凡爽朗的笑道。

卢家兄弟闻言笑笑,便低下头开始吃起烤肉来。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也就到了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卢老弟,如今这扬州城的地皮价格可真他娘的低啊!都快赶上去年的一半了!那个,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杨凡这几天那是相当的高兴!眼瞅着扬州城的地皮价一天天的往下降,心里可别提有多美了!

只是都过了好些天了,卢宗保却一直不让他下手,如今便趁着这机会再次提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正戏-乱(一)

混乱,从一个胖子的死亡开始。

高瘦汉子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惊了跟在后面的几人,当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扫过后面几人时,这几人无一不胆寒的呆立在原地,身体瑟瑟发抖,过度的惊吓甚至让他们忘记了逃跑。

高瘦汉子却仿佛失去了对他们的兴趣一般,走到梧桐树下,艰难的将三角眼抱起,步履蹒跚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三角眼的死讯便传到了他们的工头这边,刘头手下的这帮和三角眼一同做事的工人们接到消息后,带着满脸的震惊和沉重的哀伤飞快的从各自的住处往三角眼租住的小院赶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刘头一进小院的门,看到的便是三角眼那已经变的冰凉的尸体,以及旁边那正在大声哀嚎的村妇,这妇人乃是三角眼的婆娘。

高瘦汉子闻言却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来,只是蹲在那,双眼无神的看着躺在草席上三角眼,似在追忆,又或只是因初次杀人后心中的带着的那份不安。

刘头再次问了几遍,高瘦汉子却依旧如死人一般不言不语,正好此刻得到消息的工人们相继赶了过来,得不到答案的刘头于是便只好张罗人手给三角眼料理后事。

找来一人给了几贯钱,吩咐其去寿衣店采买一口寿棺,这几日弟兄们都没活可做,刘头知dào

三角眼家中连饭都吃不上了,自然也不可能备有这棺材本。

只是出去的人还没归来,小院外面便响起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历捕头,就是这里了!杀人凶手就在里面!”

这个声音让蜷缩在角落的高瘦汉子浑身一颤。

很快,小院的木门被蛮横的推开,几个身着华服的商人簇拥着几位身穿皂衣的捕快闯了进来。

“你……你们找谁?”在院中主事的刘头看着穿入的几人强作镇定的问道。

“一边去!没你的事!”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满脸戾气的商人呵斥道。

此人伸手拨开刘头,目光在院中搜寻片刻,随即便指着角落里蜷缩着的高瘦汉子大声对身后的一位捕快说道:“历捕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杀了李老爷!”

那位姓历的捕头随即便走到了高瘦汉子身前,俯身说道:“这位王老爷指控你杀了李福李老爷,你认不认罪啊?”

说完挥了下手,随之而来的那几位捕快便围了上来,那王姓青年商人见状,这才趾高气昂的跟在捕快们的后面,踮着脚看着已经被包围了的高瘦汉子,并不时地开口叫道:“臭乞丐!你别想否认,老爷我刚才特意跟在你后面走了一路,绝不会看错的!”

“这……这一定是误会了!误会了!我这个手下平时老实巴交的,连老婆的不敢骂一下,怎么可能杀人呢?”刘头听见后惊讶异常,赶忙靠了上来,冲着几位捕快作揖道。

“我呸!别想否认!历捕头,你看!这家伙身上还有血迹呢!”王姓青年气势汹汹的挤开刘头,伸手指着高瘦汉子冲着历捕头说道。

历捕头仔细看了看高瘦汉子身上的衣衫,上面的确溅着一些红白相间的污渍。

“不!不是的!这些血迹都是我这位死去的兄弟的,捕头大人你看,我这位兄弟也流了血,是被他一路抱回来的,身上肯定会沾到血迹的!”刘头向历捕头示意道。

就在历捕头正准bèi

走过去查看死去的三角眼时,高瘦汉子却径直站了起来,说道:“不用了!那个胖子是我杀的!”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个臭乞丐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王姓青年看见高瘦汉子坦承其罪,大声叫道。

“说什么傻话呢!脑袋烧糊涂了吧!”刘头连忙走上来,冲着高瘦汉子的后脑猛的扇了一巴掌,低声喝道。

“那个死胖子压死了我兄弟,我只是为他报仇而已!”经lì

了最初的忧惧之后高瘦汉子似乎认命了一般。

“什么?”刘头听完高瘦汉子的话后,神情明显一呆,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依旧躺在草席上的三角眼,那塌陷下去的胸膛此前一直让刘头百思不得其解,原来……竟是如此!

“别告sù

我媳妇,这几天她回娘家了,等她回来就说我出海去了,等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她赚到很多钱的!花不完的钱!”高瘦汉子看了看对面自家空荡荡的屋子,冲着刘头如是说道,神情有些落寞,有些歉意,也有些自卑,到最后却全部化成了对自家婆娘的爱。

“走吧!捕头大人!”高瘦汉子平静地冲着历捕头说道。

历捕头点点头,向后一挥手,一位捕快便将带来的铁链子套在了高瘦汉子头上,绑好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听完高瘦汉子的自白,再看看三角眼的死状,历捕头自然能明白发生的一切,虽然同情对方的遭遇,但杀人偿命,这是国法,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自然没有违背的权力。

再者,今日的历捕头实在是太忙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在这一件案子上耽搁了……

今日一早,随着地价的上涨,兴奋的商人们在城中奔走相告,一阵阵的热情似乎要将多日来积蓄在扬州上空的阴霾冲刷干净,只是在这让商人们兴奋的时日里,扬州城的治安却到了崩溃的边缘。

半个月来,扬州城的商人们几乎全部醉心于地皮投机,正常的商业逐渐被冷落,这对于扬州这样一个商业高度发达的城市来说,影响几乎是致命的。

先是服wù

业冷清,随后便蔓延到了城中各大行业。没有了海船,码头的工人们便没了饭吃,海商不来,那些专营海货的货栈也没了生意,而随着地皮交yì

的加剧,疯狂的商人们纷纷将自家店铺抵押变卖,不稳定的状态使得绸缎庄、粮油铺子等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产业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店铺不停地转让,饭碗朝不保夕的商铺掌柜和伙计们自然也没了踏实做生意的心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局势已经无法控zhì

,混乱也就在所难免了。

大量的伙计失业,大量的工人不知所措,带着一张空洞洞的肚皮在城中四处游荡着。

今早的好消息彻底点燃了压抑在工人们心中的火焰!饿了许多天的工人们冲进粮铺、拦住了在大街上飞奔的富商。抢粮食!抢铜钱!只为了活下去!

毫无秩序的哄抢很快便演变成了大规模的骚乱,打、砸、抢、烧相继上演,扬州城内已经乱成了一片。

那些被抢的商铺和富商们纷纷跑来太守衙门报案,接到消息的太守童钰连忙派出兵丁和衙役捕快分赴城中各地,没花多久的时间,太守衙门的牢房便被挤满了,可是城中的骚乱却依旧在继xù

着。

人性便是如此,譬如一扇窗户完整的时候不会引起路人的窥视,可一旦窗上开了个口子,哪怕只是因好奇也会吸引来众多的目光。

看见有人带头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打砸抢烧的队伍中。

扬州城西头的一家粮铺,那是扬州最大的粮铺,一到秋收的季节,一支支运粮的车队便会从西门驶入这家就近的粮铺。只是今日,这家规模宏大的粮铺内却是满目的疮痍,到处是破碎的窗户,裂开的案几,地面上遗留着破烂的麻袋和随处可见的米粒,雪白的米粒上已经沾满了灰尘,老掌柜的却依旧用颤抖的双手将其一粒粒捡起装好,浑浊的双眼中弥漫着晶莹的泪珠。

“粮食,我的粮食啊!”声音低沉、凄凉、悲怆。

……

扬州城北的一处四进院落内,精致的园林早已变了模样,娇艳的鲜花被人无情的碰断,花朵被踩进泥土之中,黝黑的泥土里随处点缀着几片鲜红。

假山被推倒,整个的掉入一旁的鱼池中,池中锦鲤被砸死了大片,翻着雪白的肚皮浮在水面上,有的在一旁还跟着一条久久不愿离去的鲤鱼,许是它的伴侣,正在徒劳的呼唤着对方。

院内的各间厢房早被疯狂的人们一一光顾,但凡值钱的东西全部被带走,带不走的也被统统敲碎,就连柱子上的金箔也被剥离取走。

到处都是下人们的哀嚎声,地上随处可见一滩滩鲜红的血迹,还有那几个抵御的最积极,试图在主人面前立功的家丁护院,此刻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地抽搐着,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渐渐冰冷。

院子正中央的一座主厅内,唯一身上算得上完好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个相拥而泣的人。二人一男一女,女的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男的却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衣着华丽,只是身上的首饰挂坠等物早已不见了踪影。

好在年轻的少妇在疯狂的人群到来时,连忙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全部抛了出去,就连儿子脖子上挂着的传家玉佩也果duàn

的舍弃了,这才换来母子的平安,美丽的少妇也为此没有受辱。

“哈哈!娘子,为夫回来了!为夫要告sù

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家的地皮如今已经涨了十多倍了!”

一句爽朗的笑声从院子外传来,随后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当青年人的目光扫过破败的院子,笑声戛然而止。

“地皮!地皮!你就知dào

地皮!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地皮咱家才会变成这样的!”

少妇凄厉的哭喊响彻了整个院子,飘到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正戏-乱(二)

一天,仅仅一天,只有一天,一天的时间内,扬州城的地价便恢复到了降价前的水平,并依旧呈现出上涨的趋势,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寒冬已经远去。

只是,商人们做出的这个结论显然有些一厢情愿或者至少有些思虑不周,只考lǜ

了自己在乎的一些东西,却忘了这个扬州,除了他们商人外,尚有许多人存zài

,这些人都有思想、有诉求,会迷茫、会恐惧、也会愤nù

乃至于绝望。

不在沉默中爆fā

,便在沉默中灭亡。而巧又或不巧的是,这些扬州城的其他人选择了前者。

于是,失业的码头工人,被辞退的店铺伙计,经营不下去的小商小贩,凡是这些天来为此丢了饭碗的人纷纷走上街头,带着空荡的肚皮挂着渗人的目光,犹如一匹匹择人而噬的孤狼一般在扬州城内游荡着。至于街面上本就为数不少的地痞无赖们自然也不会放qì

这大好的时机,犹如趴在狼身上的狈一般,躲在身后蚕食着那被遗剩下来的血肉。

扬州城东南,钱家大院。

这一回没有开中门迎客,倒不是说这次来的人比不上谢家家主,只是来人入夜之后才过府拜访,穿的又是便服,神色匆忙,一看便是有要紧的事,却也没时间去在乎这些虚礼了。

“老爷,太守大人来访!”管家直接将扬州太守童钰带到了钱孝憬的书房。

“哈哈,稀客!稀客!太守大人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了?”钱孝憬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冲童钰说道,神色平静,语态舒缓,却也听不出有何别样的味道来。

童钰却不顾这些,抓起案几上的一个茶盏也不管茶汤已冷,一口气灌了下去,似乎是想以此来压住了心中的那股烦躁与不安,喝完之后这才苦笑道:“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这扬州城如今的乱局了!”

“哦?乱局?扬州城内乱了吗?”钱孝憬惊讶的问道。

童钰愣愣的看着对方,许久之后仿佛看出了对方那不似作伪的表情,便再次开口说道:“不瞒钱兄,如今外面早已乱套了!到处都是作乱的百姓,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衙门里的牢房如今已经不够用了,剩下的那些只好关在院内,好在府衙倒是够大!”

此时的童钰很奇怪,从他火急火燎的赶来钱府便能看出他今天很急,非常急!但当他看见钱孝憬那疑惑的表情之后,说出这番话时神情却异常的平静,而且语速缓慢,显得不骄不躁,甚至还抽空开了个不咸不淡的玩笑,着实有些怪异。

“哦?竟有此事?”钱孝憬的脸上,惊愕转变为震惊,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的表情却转换的十分自然,看不出一丝一毫做作的痕迹。

“说!外面出了何事?”钱孝憬这话自然不是对着童钰说的,而是房中的另一人。

“回禀老爷外面的确有些骚乱,但是太守大人既已派人前去,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平息了!”管家恭维了童钰一句。

童钰听完后笑了笑,自然不是什么矜持却也看不出嘲讽的意思,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冰冷。

“为何不早来汇报?”钱孝憬大声呵斥道。

“老爷恕罪,老奴见老爷今日读书读的入神便没有进来打扰,再者老奴认为这些毕竟只是些小事,且城中的治安本就是衙门份内之事,咱们家……”

“死奴才,好胆!”管家还未说完便被钱孝憬大声呵斥住了:“该死的奴才,太守大人的是非也是你这做奴才能够议论的吗?”

“下去自领十个板子!”

说完便厌恶的挥手让管家出去领罚,随后又冲着童钰抱歉致歉道:“老夫管教不周,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童钰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只是脸上的冷意更浓了。

“呵呵,这队主仆连演个双簧都这么直接啊!”童钰心中笑道,但嘴上却没有回应钱孝憬的致歉而是状若无意的说了一句:“听说江南东道的巡按御史最近到江宁。”

唐代中央监察机构不同于隋朝,在御史台之下设立三院,即台院、殿院和察院,三院分立,相互牵制,相互配合,形成了一个完善严密的中央监察机制。其中,台院是御史台的基本构成部分,有侍御史四人,行权对象主要是中央各级官员,并可以参加审判机构的案件审理,徐番之前的位子便是台院侍御史。

察院与台院相辅,主要权力是负责巡按和监察地方各级官吏,唐太宗贞观十八年,派遣官员分十七道巡察地方州县。唐玄宗时,增改全国为十五道监察区,监察和纠弹地方官吏,除了弹劾不法官吏之外,地方上发生的异状也可上呈天子。更重yào

的是他们的奏折不经外朝,可以直通圣上。

所以,巡按御史级别不高但权力却是极大的!

听完这句话后,钱孝憬双眼明显一眯,片刻之后才讪讪的笑笑。

看见效果达到,童钰见好就收:“不知钱兄对目前城中的乱局有何看法?”

但显然童钰误解了钱孝憬的意思,或者至少错判了对方的目的。只见钱孝憬闻言后,却依旧微笑的平静说道:“要是童大人人手不足的话可以去城外的兵营向折冲都尉讨要些人手嘛!”

“你!”童钰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双目圆瞪的看着钱孝憬,待发xiàn

对方依旧只是平静的微笑后,这才怒极反笑大声说道:“好好好!多谢钱家主的指点!本官在扬州也干了快十年了,如今年纪也大了,正想着回老家去侍弄几亩薄田,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呢!”

钱孝憬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神情落寞的对童钰说道:“太守大人儿孙满堂,倒是羡煞旁人啊!”

“呵呵,不敢!平时多做些善事,老天自然会有厚报!”童钰的冷笑已经很明显了。

谈判到了此时便算是彻底破裂了。

“告辞!”

“老夫送送大人!”

“不敢劳您大驾!”

……

童钰走后,钱孝憬一个人坐在书房内,双目迷离的盯着案几上的书卷。

扬州城内如今的乱局钱孝憬自然不可能不知dào

,只是局势恶化到如此地步,不说他不见得有能力挽救,即使有,钱孝憬也不想这么做。

是的!钱孝憬不想平息扬州的动乱!

昨日他对谢东闵说的那些话自然不是全假,但他的确有意识的放纵扬州城的动乱。很简单的原因,因为在这场半个多月的地皮争夺战中,钱孝憬悲哀地发xiàn

他们钱家自始至终落在了后面,而直到今日他才发xiàn

他们钱家对于东南海商集团的控zhì

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个发xiàn

让他心惊!所以他改变了原来的想法,他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挽救钱家如今的颓势。

不破不立,这就是钱孝憬的办法!一场动乱便是最好的试金石!

他们钱家在扬州根深蒂固,就算风浪再大,最先泯灭的也一定是那些底蕴浅薄的世家、海帮们,而他们钱家虽然也会有损失,也会有阵痛,但是钱孝憬认为,比之钱家的至尊地位而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钱孝憬拒绝了童钰的示好,甚至于对方放低身段希求钱家的保护,也被钱孝憬无情的推辞了。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扬州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总需yào

一个出来背黑锅的人,而童钰高矮胖瘦正合适。

至于那所谓的巡按御史,钱孝憬倒是也有些忌惮,但是这忌惮不是源于对方本身的权力,毕竟巡按御史权力再大威慑也只是官吏,而他钱孝憬不是官!

之所以还会忌惮,只是有些介怀事情传开以后会对钱家那些尚在官场的子弟造成一些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一些而已,和钱家的根本相比,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当然,童钰能够主动辞官归隐那自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对方依旧只是想向自己施压,且眷恋权位不愿离去的话,他钱孝憬不介yì

再让对方感受一回当年上任之初时的那种恐惧。

所以,虽然扬州城如今乱了,但是在钱孝憬看来却依旧不够。

对外,七宗五姓的一帮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时刻准bèi

着寻找动手的时机。对内,叶开那个老家伙还在那观望着,谢东闵这只老狐狸还在人畜无害的拉拢着众人,还有那些有奶便是娘的海商们没准什么时候便会从背后捅出一刀子,世事艰难,容不得钱孝憬有半点的仁慈之心,一切都是为了他钱家的荣光!

至于城中那些遍地的哀鸿与他的家族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人无情,世家更无情!

“来人啊!”钱孝憬此刻已经停止了思绪,眼神平静的冲着外面轻声呼喊道。

“老爷!”管家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身子能动吧?”钱孝憬问道,语气很平淡,丝毫不带有对管家这出苦肉计的愧疚,因为他是钱家家主,在钱家他的话就是一切,哪怕是错误的也必须坚决的执行。

“回老爷,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已经上了金疮药,休息两日便能痊愈。”管家恭敬地回道。

“那就好!”

钱孝憬依旧平淡,只是因为对方不会耽误了他的大事,所以他自然就会平淡。当然,要是对方真的做不了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明日一早,去牙行,提高收购价!在原有基础上翻三倍!”钱孝憬说道。

“好的,老爷。”管家转身离去,只是这一次动作很正常,速度也不慢,当然管家脸上那因疼痛而绞成一团的肌肉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一切,身后的钱孝憬是看不见的,他也无须看见!

就在钱孝憬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家族的荣光时,扬州城内的另一伙世家之人也在为保卫自身的家族努力着。

豫章万家所在的小院里,十几个能写会算的伙计们此刻正在几个账房先生的带领下,频繁的拨动着算盘。

“噼噼啪啪”的声响,急促却不慌乱,整齐有序,倒有些别样的韵味在里头,听上去竟有些艺术的味道。

要是那些在算盘上熬练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此刻听见了这声音怕是会感叹这些人手法的娴熟和技巧的高明,当然要是他能亲眼看见这一幕,想必更多的是震撼!

震撼这些伙计的年轻!

“安伯,已经算好了!”半晌后,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账房先生手里捧着几张白纸向静坐在一旁的万安汇报道。

“多少?”万安睁开眼,结束了打坐,问道。

“我们手上一共有一千五百八十六亩地,其中的八百七十九亩全是宅院,剩余的多是坊市内的荒地,也有一些是如今已经有了住户的棚户区的地皮”青年账房回答道。

“当初收购的时候没有问清楚吗?”万安平静地脸上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青年账房见状,脸上有些无奈,苦笑道:“回安伯的话,当日我们收购的时候,时间有些仓促,加上人手不足,没有去实地一一查验,那些商户们在地契上也没有注明,所以便……”

万安自然也明白手下的苦衷,只是多年的习惯下来,让他依旧做不到无视这些贫苦人的存zài

,遂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去给这些人多些补偿吧!”

青年自然知dào

万安说的是谁,那些宅院和荒地自然没什么,但是那些随意搭建的棚户,要是他们也不管不顾只是随手转卖地皮的话,这些人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万安自然是与这些人素不相识,即使漠视他们,也不存zài

任何理亏之处,毕竟这些棚户本就搭在了不属于他们的地皮上,只是家中的传统却让万家的每个人对这些劳苦大众多了些关心,哪怕他只是个小小的账房,哪怕只是那些小小的伙计,对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件事本来就该如此去办啊!

处理完了这件看起来有些棘手的事,青年账房接着向万安汇报道:“安伯,当初我们买地一共花了四百五十六万九千八百七十二贯铜钱,按照今日傍晚牙行关门时的地皮价格,我们卖完手中的地皮后一共能赚到一千七百八十九万七千六百五十四贯铜钱。”

“我们是明日就出手还是再等上几日?”青年账房问道。

万安听完后没有犹豫,径直说道:“明日便出手吧!本来上一轮我们就该抽身离去的,只是没想到局势变得那么快,如今这些现钱差不多也够了,再在扬州城留下去怕是会赶上接下来的更大的变故,早些出手吧!”

“好的!”青年账房躬身退下。

一旁的罗毅此时出声问道:“那我们明日便离开扬州?”

万安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最迟明日傍晚城门落钥之前我们便离去。”

“扬州城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啊?”罗毅脸上落出了好奇的笑容,甚至于还带着些恶趣味。

万安微微抬头,双眼瞥了对方一眼,无喜无悲的说道:“怎么?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出来一趟没捞着动手的机会,有些手痒啊?”

“嘿嘿,还是安伯了解我!”罗毅傻傻的笑道。

“别急!有你动手的时候!”万安重新低下头,口中平静地说道。

“真的啊?”罗毅一听,双眼立马泛光道。

万安却视如无睹,只是自顾自的喃喃道:“也不知钱家那个老不死的死了没有?来扬州半个月了,也不见他出来会会老朋友……”

罗毅听见了万安低声说出的言语,自然也知dào

其中那钱家的“老不死”是谁。能让身为宗师境高手的万安记住的人自然也必是同为宗师境的人,而作为江东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钱家自然也有这样的高手。

只是唯一让外人甚至于是万安这样的人觉得困惑的是,钱家一定有一位宗师,因为很多人都见过,但是是否还存zài

着第二位宗师,却无一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哪怕是万安也不行!

当然,绝大多数的人包括七宗五姓的那些人都认为像钱家这样只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家族能出一位宗师已经很难得了,自不可能再有第二位。但是同在南方的万安心中却隐隐觉得事实也许不是如此。

可以说这算是宗师境高手的可怕直觉吧!当然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不确定的猜测,所以万安来扬州半个月都未曾去钱家宅院拜访,他们这样的人的拜访自然不是如同世家之间普通的拜访那般,相互递交拜帖然后再大开中门迎接,他们这些人自身便是最好的名帖!

当然,他们之间的拜访也不多见,毕竟这些老怪物们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家中静修的,真要独自闯进去,多少还是要冒些风险的,尤其,万安并不能确认钱家大院中老怪物的人数,自然更不可能去做这些“危险”的事。

但是,要说钱家的老怪物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他也是不信的!

只是,为何对方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事倒也让万安有些疑惑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正戏-乱(三)

一场骚乱会给一座城市带来什么?

迷茫、恐惧、伤痛乃至绝望都会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不尽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类社会的两极化自私有制产生那天起便如同一个永恒的魔咒一般笼罩在人类的上空,所有试图挑zhàn

他权威的人无一不被其碾压的粉碎,或许短期内这样的人会称之为英雄甚至伟人,但这魔咒强dà

的惯性却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zài

多久。

有人说这是人的本性,就像西哲所说的那样,贪婪才是原罪。

而在如今的大唐,听过这句话的人自然极少!但另一句相似的话,却是扬州城的商人们耳熟能详的,天下熙熙皆为利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益判断成为许多人为人处世的准则,很无情!很冷漠!所以自然会为人所诟病,所以商业被贬为末流,所以君子耻于言利。只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钱,但却很少人会说自己不道德。

于是,在今日的扬州城内,虽然大街上依旧有着许多窥视的目光,但是那些家底殷实的商人们却依旧没有停下他们逐利的脚步,有了昨日惨痛的经验后,这些人今日不会再独自出行,扬州城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家丁们簇拥着一辆或几辆结实的马车,马车前进的目的地自然还是城中的那些牙行。

昨日,钱孝憬放qì

了童钰,所以今日,在大街上巡逻的太守衙门的兵丁便显得不是很积极。而相对的,明显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作乱者们自然有些庆幸,甚至于有一些兴奋,那是人将内心深处的恶性释fàng

出来之后的一种想要再次尝试一番的渴望。

只是对于那些全副武装的商人们,这些人无可奈何,于是便只能将这恶性发泄到那些比他们还要弱小的人群上。

至此,钱孝憬的预期已经达到了,扬州城的混乱再次升级!

只是这些和商人们无关,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宽阔的中央大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正被几十个孔武有力、披坚执锐的骑士簇拥着。

马车上坐着的却不是军人,也不是官吏,而是几个商人,至于为何这些低贱的商人能够享用四匹高头大马拉的车,并收拢到如此多,一眼看去就十分不凡的武士为其效命,原因很简单,他们有钱!

车厢内的商人不属于扬州城的世家势力也不属于海帮势力,他们只是商人,纯粹的商人!

这样的商人在如今的大唐不多,却并非没有。

“唉!李兄,刘兄弟家中昨日被乱民破家,今日想是该在衙门里诉苦吧!”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鬓角微白的男子冲着上首的一位中年人叹气道。

“哦?难怪他今日未来呢!”那中年人生的十分伟岸,跪坐在那,上半身如青松般直挺,剑眉星目,华发中没有掺杂一根银丝,目光平静,眼瞳深邃,望之很是不凡。

“别提了!刘兄家昨日别提有多惨了!这帮子乱民就跟蝗虫过境一般,连树上的果子都不肯放过啊!”中年人另一侧的一位身材精瘦身着青衫的男子同样感叹道。

“不过好在,刘兄弟手上那些地皮如今可值不少钱了!昨日损失的那些想来也能补回来。”鬓角微白的男子说道。

“是啊!万幸昨日刘兄夫妇和独子都无恙,算是不错了!”青衫男子再次感叹道。

“人没事就好!”上手的中年人似乎松了口气,说道。

片刻之后,马车驶到了牙行门口,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三人一下车便有殷勤的伙计迎了上来,打开牙行的大门,三人进去了,随后大门再次关上。

一扇门,两个世界。

进入牙行后,三人在伙计的引领下来到二楼一间专门的雅间,雅间的一旁有窗,打开窗户便能看见大厅内那吵杂的人群。

“收购地皮!收购地皮!只要是城中心八坊的地,一亩地十五万贯了啊!”

“十五万也想买地?一边去吧!我出十七万一亩,有没有要卖的?量大加价啊!”

……

“看来今日的地价比昨日又涨了不少啊!”中年人双眼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是啊!看如今这架势怕是要不了多久城中心的地价就要突pò

二十万贯一亩了!这可是自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高价啊!”鬓角微白的男子感叹道。

“何止啊!恐怕自扬州城建城以来都未有过这样的价格吧!”青衫男子如此说道。

那气势不凡的中年闻言后却依旧只是平静的看着楼下大厅纷乱的人群,许久之后才微微摇头,开口说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楼下这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定不是好事!”

“呵呵,那也没办法嘛!谁让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呢!”鬓角微白的男子轻笑道。

中年人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此时,牙行的大厅内出现了一些人,当然,这些人已经在次等候许久了,一直都未引人瞩目,直到这一刻才悄然起身,缓缓地走到刚才那几个叫喊收购价最高的人身旁,只是对着他们耳语了几句,那几个收购的人便双目圆瞪,满脸兴奋的连连点头,随后这些人便分开人群,往柜台或是单独的雅间走去。

整个过程很快,持续了不到数息,如果不是观察十分敏锐的人是无法发xiàn

这些人的作为的,而此刻牙行内的绝大多数人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地皮买卖上了,自然无法注意到这轻微的变化。

但,二楼的这个中年人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心思的确不在地皮上。

“地价涨不了了!”中年人声音不大,但是屋内的几人听来却仿佛石破天惊一般。

“啊?”青衫男子年级最小,一时间没有沉住气,惊讶异常的喊了出来。

中年人却仿佛没有听见,双眼飞快地在楼下的人群中搜索着,片刻后口中吐出一句:“奇怪了!怎么会有好几批人呢?”

中年人身后的两位男子闻言后相互对视一眼,疑惑的互望着,但是却没有打断中年人的沉思。

一刻钟后,一楼的大厅内相继离开了三人,间隔的时间不短也不长,牙行的大门也只是微微开了一条仅供出入的细缝,这般轻微的动作自然惊动不了多少人。

但,中年人依旧还是发xiàn

了:“这三个少年倒是蛮有意思的嘛!”

“少年?”这回发问的乃是鬓角微白的男子,从刚才起他便循着中年人的目光同样在搜索着,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三个相继离开的人。

只是,这三人看上去分明有四十多岁啊,怎么会是少年呢?

中年人这一回没有沉默,而是挥了下手,身后的一位随身护卫便走了过来,恭敬的俯身聆听。

“去!跟上这三个少年,他们应是一起的,找到他们的住处,看看都是些什么人。”中年人说道。

“是!”护卫应声出门。

随即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一种似乎像是发xiàn

了很有意思的事一般的表情,嘴角爬上了一抹微笑冲着身后的二人说道:“这三个人无论从他们的动作还是语言来看都很像是个中年人,但是只能说他们模仿的很好,但却不到位,匠气十足,没有圆滑变通,倒像是些木偶。不过小小年纪便能学到这一步也是不错了!”

“那李兄是如何发xiàn

他们的年纪的呢?”鬓角微白的男子好奇地问道。

中年人闻言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领口!刚才他们其中一位偶尔通过正下方的时候,我发xiàn

他领口内的皮肤和脖子上的皮肤相差甚大,想来脸上应该是涂了些易容的药物吧!”

“哈哈,李兄这年少时的本事倒还没忘记啊!”鬓角微白的男子调侃笑道。

……

“咦?好像真的没人在提价收购了!”青衫男子却没有关注二人的对话,而是一直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刚才过去的时间虽短,也就盏茶功夫,但是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却的旳确确没有再次出现报价的声音,但是楼下的人们却依旧在忙碌着,而且显而易见的是,多数人脸上的渴望和焦急正飞快的被兴奋所代替。

“有人在抛售了!而且数量还不少!”中年人平淡的说道。

“啊?那这人手上得有多少地啊?”青衫男子这一回的惊讶声更大了,他的算学很好,虽然只是粗略的一翻估计但也能得出个大致的数字来:“楼下这些人这些天来咱们也差不多算是认识了,除了新来的那些,其余的人家资有多少,我心中也有数,虽然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但是想要满足这么多人的同一时间的要求,最少也需yào

一千五百亩以上的地皮。”

“不止一伙人!”中年人再次平淡的说道。

“难怪!”青衫男子恍然道。

“他们这是要干嘛?就准bèi

收手了?不像这帮人的风格啊!”鬓角微白的男子疑惑的问道。

中年人自然知dào

对方所说的这帮人指的是谁。

“不是!不是扬州本地的人!”中年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难道是七宗五姓的人?”青衫男子问道。

“应该也不是!七宗五姓的人来扬州的目的便是为了彻底控zhì

东南海商,想着从海上贸易里面分一杯羹,民怨沸腾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他们是不会这么早收手的”中年人再次否决道。

“那还会有谁啊?”鬓角微白的男子问道。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双手搭在窗沿上,目光深邃的望着楼下,说道:“要知dào

这一点其实不难,这一回扬州城的事来的很突然,突然到让我措手不及!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存zài

着一只推手,从明面上看应该是七宗五姓的人发动的,这一点从当日的大朝会上也能看出。”

“只是,七宗五姓为何会突然发难?又为何会如此不顾一切?他们真的只是为了东南的海上贸易吗?”

中年人身后的二人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鬓角微白的男子带着一丝无奈开口说道:“那边的人在北边的势力本来就不算太大,估计在朝堂上即使有人位子也不可能太高,最多堪堪能在大朝会的时候进入金殿,但肯定是靠门的位子,这样的人即使眼见了金殿上的大变,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吧。”

中年人沉重的点点头,说道:“是啊!若非如此,我们手上就能有更多可供分析的情报了!也不至于像如今一般盲人摸象,一切全凭猜测了。”

“但我始终觉得,扬州城不是七宗五姓的目的,恐怕只是误中副车!”中年人蹙了下眉头,接着说道

“只是我们对七宗五姓了解的更少怕是难以分析出什么来啊!”青衫男子说道。

“也不尽然!如果我们大胆猜测一番的话,也许能得出一些可能。”中年人随即说道。

“什么可能?”身后二人齐声问道。

“我们都清楚,七宗五姓一直是北方的传统世家,虽然也有些产业,但是商业的比重远没有农业大,可以这么说,这帮子中原世家不太看得起商业,比之商业他们更钟情于土地。”中年人说道。

“不错!这帮家伙很骄傲,老是觉得自己才是正朔,崇尚耕读传家。”鬓角微白的男子点头说道。

“那为什么这一回他们会如此大动干戈呢?竟然不惜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冲撞当今圣上!”中年人每每想起这件事心中依旧震惊不已。

“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七宗五姓内部有人在推动这一切?而且这个在七宗五姓的地位还不低,拥有很高的话语权,同时又对南方的局势,尤其是东南的海商们了解甚深。这样的人不多!可我恰好知dào

一个!”中年人眼前浮现出那个儒雅的男人,那该是十多年前在长安见过一面吧!

“谁?”中年人身后的二人齐声问道。

“太原王氏长房嫡子,如今的豫章太守王冼!”中年人回答道。

“王冼?他?”鬓角微白的男子显然也想起了王冼,也是多年以前在京师见过的一面。

“可不是听闻他这几年在豫章毫无建树吗?再说,他虽然是太原王氏的长房嫡子,但是王氏的家主毕竟是他弟弟啊!他有这个能量去影响七家人吗?”鬓角微白的男子疑惑的问道。

“毫无建树恰恰说明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豫章世家豪门的实力,再者,在豫章呆了那么多年,要说他没去过吴越镇那他就不是王冼了!”中年人身为商人,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对于吴越镇这个海上贸易的源头,自然已经去过多次,同时他也对王冼有不少的了解:“至于他在王家以及七宗五姓内的能量,这一点恐怕很难说了,有些时候即使是家主的权威也未必就一定比其余人重,毕竟世家大族的力量更多的还是要通过朝堂上的政治来体现的,而王冼是王家官做的最大的人。”

“那为何会等到如今才发动,要知dào

王冼可已经在豫章待了好些年了!”鬓角微白的男子虽然隐隐觉得中年人的这个猜测很可能就是事实,但却依旧有些疑惑。

中年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哪里会知dào

!这一切说起来毕竟还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测罢了。”

“但是我想,也许通过眼前这些人估计就能证实我的猜测了!”中年人望着牙行内再次开门出去的几人,微笑说道。

中年人再次挥了挥手,又是一个护卫出门而去,只是为了跟踪刚才离开牙行的几人。

算上刚才的少年这已经是第二拨了!

中年人和身后的二人只是商人,纯粹的商人,但是却显然不是普通的商人!这样的商人在整个大唐也没有多少!

前后两批人悄然离去,大约花了小半个时辰,也许刚才在整个牙行内只有中年人这伙人发xiàn

了这一点异状,但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发xiàn

这异状的人多了起来,因为已经好久没有听见报价购地的声音了。

牙行二楼,另外一处雅间,钱府的那位管家此刻正欣喜的听着手下的汇报。

钱孝憬昨日让他今日来牙行再次提高收购价,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好不亲自来,只是城中其余的牙行背后多有本地世家、海帮的影子,他身为钱府大管家在这些人眼中多少也算是个名人,而老爷的意思是让他悄然前往,所以自然不会去别的牙行,只好到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家来。

好在,经过了这么多天,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这场地皮争夺战的背后有本地世家、海帮的影子,所以现在大部分的商人要是选择交yì

的话都会来这家牙行,再者离太守衙门很近,签完了契书便能去衙门登记,很方便!

“大管家,就在刚才咱们已经收到了七百多亩地了!而且没有多花什么钱,咱们只是提高了一倍的价钱就买到这么多了,都没有提到大管家交代的四倍哩!”一位下人打扮的青年人兴奋的冲着钱管家说道。

钱管家只听前面的数字还有些欣喜,但等听到手下后面说的价格之后,却猛地从卧榻上站起,不顾屁股上再次因为剧烈动作而扯开的伤口,双手拉着那青年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花了多少钱?”

“只……只是提高了一倍……”那青年不知大管家为何会如此气氛,声音颤抖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钱管家听完后松开了双手,嘴里不停地喃喃道。

片刻后,他才猛然惊醒:“糟了!有人在抛售!”

“快!快去备车,我要回府!”

……

不提正在忙碌的钱管家,中年人先前派出去的两位护卫,如今正悄悄的跟随着各自的目标,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不同但却有些相似的命运……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正戏-乱(四)

先前出去的那个护卫姓展,自不会是那七侠五义中的展大侠,但此展护卫虽不如彼展护卫名气大,功夫却还是不错的。三十出头的年纪,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心中的那股子朝气却也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无论身心都算是处于人生的巅峰,筑基十余年所积攒下来的功力也颇为深厚。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此次跟踪查探的任务自然信心十足,只是多年的江湖生涯让他依旧保持着如同往常一般的谨慎。

“主人说的没错,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展护卫心中默念,脚步却未有丝毫的松懈。

走在前面的三个“中年”,中年打扮的少年,此刻完成了东家嘱咐的任务,心中难免惬意,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在牙行内因为带着使命,所以尚能强自镇定,按照东家教会的东西,机械般的复述着。可一等出了牙行的大门,褪下了重负,那些活泼的因子便从身体内冒了出来。

大街上,三个“中年人”却发出清脆如少年般的声音,偏偏脸上又带着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着实怪异,只是街上的人,真的极少。

“走快点,前面便是汇合的地方了!”一位少年脸带喜悦的转头对着旁边的二人说道。

“可算是到了,身上背着这么多钱,都要把人压塌了!”身旁的一位少年再次用双手紧了紧背上那硕大的麻袋,一脸悲苦的叫道。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dào

我们带了这么多钱啊!”最后一位少年连忙拉过刚才那人,低声冲着他耳朵说道。

只是这位少年看上去身材较为壮硕,背上的那个麻袋也明显比他人的要大上几圈不止,至于说话更是瓮声瓮气的,明明自认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在旁人听去依旧如鼓鸣一般洪亮,在这空荡的大街上传出去老远老远。

那个被他拉到身旁用耳朵直面这声响的少年此刻更是不堪,连忙用一只手推开对方,龇牙咧嘴的,用那空出来的手拼命的掏着耳朵,仿佛要将阵音浪从脑中赶出去一般。

“你!你个大头怪,要死啊!不会小点声说话啊!”少年跳起脚,大声斥骂道。

那壮硕少年也知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了,只好憨憨的傻笑。

“好了,别闹了,赶紧走!”走在前面一些的少年回头,往四处谨慎的看了看,严肃的说道。

余下两位少年也知这几日的扬州城不太平,以往繁华的大街上,此刻却如幽冥鬼蜮一般,冷冷清清,除了偶尔经过的马车,一丝人烟也没有。只是少年们也都知dào

,冷清只是表面的,在那漆黑幽深的巷子里必然存zài

着许多泛着绿光的双眼,刚才这番吵闹怕是已经惊动了这些人了。

所以,三个少年连忙紧了紧背上的麻袋,加快了脚步,低着头,沉默地向前走去。

“汇合?难道他们还有接应的同伙?”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展护卫心中思量道:“是了!定然是有人接应的,否则光凭这羸弱的三位少年怎敢独自带着这么多钱在如今的扬州城内逛着呢?”

展护卫的猜想自然没错,少年们自然是有护卫的,只是自从前些天收到许辰的来信,王铁牛下令戒严之后,郑泰便将一半的水兵全部放到了五艘龟船上,时刻准bèi

着可能的变乱。

少年们的水兵全是改编自原彭泽手下的那数百个水匪,许辰只在里面挑了一百多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再加了些在豫章周边募集到孤儿乞儿,凑足了堪堪两百余人,将身边三十多少年整编进去当做头领,加上少年本身一队也只有十一人,正好是鸳鸯阵的标准配置。

此次来扬州郑泰只带了一半,平均到五艘龟船上也只剩下了三十人,如今一半人留守,加上在宅子里要害地方看守的十几人,便只剩了六十人陪同伙计们前来扬州卖地。

如此一来自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城中几十家牙行,要是全部分散开来,连最基本的三才阵都配不出来,而对于这些受训只有几个月,几乎完全不懂武功的水兵们来说,离开了阵法,他们也不过就是些身体开始刚刚变好的普通少年罢了,要是对上扬州现如今的乱民们又能济的什么事呢?

所以出发之前王铁牛才会定下让少年们易容前往的计策,虽说定然瞒不过那些有心人,但是只要出了牙行走上盏茶功夫便能与接应的一队五人的水兵们汇合,而这样的汇合点在城中共有十二个,分部扬州各地,离各处的牙行距离也就不过二三里地,而有了五行大阵,哪怕遇上上百个乱民也能击溃之,至于那几十个乱民,全歼都是可以预期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王铁牛知dào

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家牙行每日的需求量都在数千亩地以上,但他依旧选择了分散开来抛售这个最稳妥的办法,如今手上虽然只剩下了七百多亩地,但是一旦在一家牙行短时间内全部出手,是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而少年们此来扬州只为了赚钱,自然不想横生枝节。

只是没想到少年们尽管已经很谨慎了,但是依旧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嘿!赵大哥,这里这里!”少年们拐过一个巷角,抬眼便看到了在那不远处等候多时的一帮少年。

那位赵大哥乃是伙计们的副领班,被他们私下称之为“二班头”的赵铭。

此刻,赵铭看见三人安全抵达后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挂出一副严厉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训斥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大家伙都等了你们小半时辰了!”

只是转眼却又担忧的说道:“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都准bèi

去找你们了!”

“嘿嘿,这不是麻烦了点吗!这家牙行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卖出去的!”领头那位少年讪讪的笑道。

“人多,还卖的那么慢啊?我手上的那些地可早就卖完了,都在这等了小半天了!”赵铭身后一位估摸着也是领头的少年不耐烦的抱怨道。

“嘁!我那叫精挑细选,价高者得,只卖出价最高的人!”这一位也是不甘示弱的人,立马横眉冷对,双眼朝天的嗤笑道。

“呦呵,看来你小子卖出去不少嘛!得了多少钱啊?拿出来给大伙看看呗,我可告sù

你,我手上那上百亩地可卖了这个数!”

说着这位少年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张开,再次大声强调道:“整整五百万贯啊!”

一听这少年的言语,就连赵铭也不禁大吃一惊,要说如今扬州城的地价虽然早已是动辄上万贯一亩,甚至十几万一亩的也不少见,但那些基本上都是城中心的八坊地。

这些地都处于整个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而且这些地别看时常出现在牙行的交yì

榜上,但是赵铭知dào

,这一些不过都是些世家、海帮们的自我炒作,这种事他自己也亲手干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实则真zhèng

在市面上流通的这些地皮是极少极少的,就连他们也是在年前才好不容易收购到了不到一百亩,就这都花费了近半的现钱。

所以,这样的稀缺资源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下卖出什么价位,赵铭都不稀奇。

只是如今少年们手上的这些精品地早就在第一轮涨价的时候处理的差不多了,而最后的二十几亩地也全被自己早上亲自卖出了。

至于这个少年因为能力不错分到了上百亩的地皮,但是手上的地可都是较为偏远的地皮,怎么可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呢?

此刻,赵铭也十分好奇,疑惑的望着那位少年,等待着对方的解答。

只是他还未说话便被刚才那位与之对吵的少年打断了:“你丫就吹吧!五百万贯,就算全换成银饼子也得有四百多万两,最少也得用几十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才能拉得动,就你那几个人搬得动吗?”

“切!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大东家在豫章城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分明讲到过柜坊,像扬州城这么大的城市哪里会没有柜坊呢?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城东头就有一家,而且这家柜坊在豫章城吴越镇还有分号,我只是让那些买地的人直接把钱拉去那家柜坊,然后揣着他们开的收据,到时候回豫章了直接去吴越镇提钱就好了,轻飘飘一叠纸多好带,还会像你个白痴一样背着几麻袋的钱到处乱窜啊!”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叠纸,趾高气昂的说道,拿着那一叠纸在手上不停地怕打着,“啪啪”直响,真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敲打在那少年的脸上。

“柜……柜坊?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以为我把银饼子全换成了金子已经够聪明了呢!这下好了,又被这家伙给比下去了!”少年用手锤了两下额头,心中大悔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位少年,当初许辰在给他们讲课的时候,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知dào

唐朝中后期出现了柜坊这种后世钱庄的雏形,但是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却未详细的说明,只能说是这位少年上课时记得仔细,又能活学活用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戏-乱(五)

“不错!不错!”赵铭听完那少年的办法,眼神马上一亮,也很快响起了大东家上课时讲的这种新奇的玩意,脸上却难免一红,想着大家这么多人这些天来可算是被这些铜钱给害苦了!但却都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哪怕是将铜钱全部换成银饼子可那些重量依旧吓人,每天不得不在身后拉着几辆大马车,而随着地价飞速上涨,地皮越来越值钱,哪怕将所有人分散开来,一人身上只带几亩地的地契,但以如今扬州城动辄上万贯一亩的地价,出售后也有几万贯乃至十几万贯铜钱,换成银饼子也得有个几万辆,身后不跟着两三辆大马车实在是运不走啊!

这些穷苦出身的少年们在半年以前要是听人说他们会被钱多的压死,那一定是求之不得,连做梦也会笑醒的。只是真当这种事来临时,少年们才知dào

,原来有钱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啊!

正是因为这最大的限制,少年们出售地皮的速度降低了不少,每日都要来回跑上好几趟。

如今听见有人竟然解决了这最大的难题,怎能不让赵铭欣喜如狂呢?

赵铭再一次看着这位少年,这一次看得很仔细,似要将其深深的记住一般,随后才满yì

的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辰前后几批一共训liàn

了近二百位伙计,这一次来扬州几乎带了一半来,平时住在郊外的庄园,加上伙计们也是分批前来的,所以即使赵铭身为“二班头”却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我爹姓闻,没给我取名字,我在家里排行老二,爹就叫我二毛!”闻二毛说得很坦然,丝毫没有顾及身旁那些莞尔的轻笑。

赵铭强自忍住了笑意,点点头,赞赏道:“你很不错!回头我向大东家汇报下,大东家最喜欢有想法的人了!”

“真的啊?”闻二毛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

“当然!有功赏,有过罚,这是大东家早就强调过的规矩,你这一回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大东家一定会重赏你的!”赵铭这话说的已经颇有一番领导的味道了。

“我不要重赏,我只求赵头儿能帮我跟大东家说说,能不能让我再去班上上学?我还有好多东西不懂呢!”闻二毛挠了挠头,一脸期望的冲着赵铭腼腆的笑道。

“好的!我一定会跟大东家说的!”赵铭郑重的点头承诺道。

“好了没?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话的是那位领着水兵的少年,乃是许辰身旁的那三十几位兄弟之一。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可以走了!”赵铭听见后连忙热情的回应道。

“那好!那我们就动身吧!”少年笑着说完,随即便挥手让守在四周的几位水兵回来。

于是,五位全副武装的水兵整装出发,当先一位将寒光四射的狼筅高高举起,落后一些的乃是左右各两位一手持盾一手持矛的水兵,再身后便是十几辆大马车,马车两侧有着二十多位伙计,队伍的最后面又是两位一手持盾一手持钢刀的水兵。

整个队伍绵延数丈长,真可谓浩浩荡荡,这样的队伍走在如今扬州城冷清的街道上依旧引起了不少人的窥视,所以几乎每一次出行,最前头的三才阵都难免会见些鲜血,往往是一看见有乱民冲上来,领队的少年便会以雷霆般的速度冲杀上去,尽管不会死人,但伤残却是难免的。

只是少年们早已算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杀人也不是第一回,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忍或是胆怯,就连这些少年伙计们在扬州城乱的这几天里也亲身经lì

了许多血腥的场面,一个个也都从最开始的不适中缓过神来,穷苦人家的孩子对这些事总是接受的快一些。

历经鲜血后,这一帮少年们也渐渐有了些军人身上才有的气势,沉着、冷静,手中虽无刀,可也纷纷抓起一根木棍,在车队两旁护卫着。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气势,才能震慑中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

好在,今天这一批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从扬州城中心一路走到城西北郊外的庄园,前些天那太平光景里哪怕骑马也要花去将近半个多时辰,而如今这般行走更是花了将近三倍的时间。

于是,从出牙行大门的将近午时,到如今展护卫已经在这帮少年身后尾随了二个多时辰了,一路上走走停停,这帮少年们给他带来的震撼越来越多。

渐渐的他的心中开始涌现出一丝不安,这一丝不安更是随着那五位披甲执锐的少年们展现出来的越来越强悍的战斗力慢慢的加重,展护卫开始觉得这一次的任务可能不像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五个人便能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那要是十个百个呢?虽说那些乱民不会武功也没有组织纪律,可是他们人多啊!像这些少年们一样打的如此轻松,而且几乎没有受伤,这般战斗力即使是在当世最强悍的军中怕也不多见吧!

展护卫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身为筑基高手,不只是功夫高强,这些年来跟随主人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的军队,但眼前的这几个少年却竟然给他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伙少年不寻常!展护卫不懂军阵之术,所以看不出少年们五行大阵的精妙所在,但是只从少年身上的那股气势也能感觉出少年们的强dà



所以,展护卫在身后跟的越来越小心了,不断地拉远着距离,从最开始的几十米到如今已经到了他筑基高手的极限听觉距离,整整一里地!

展护卫不是没想过放qì

,能够训liàn

出这般强dà

士兵的人家必定来头极大,而且看那十几辆压的青石板路面吱呀作响的马车,展护卫知dào

马车上一定是钱,很多的钱!即使是在主人家见惯了钱的他依旧觉得这些钱有些多,而且展护卫觉得这绝对不是全部,估计在别的地方还有像眼前这支队伍一样的队伍,可如此一来这些人的来头也太大了吧!

不行!这种事必须打探清楚才能回报主人!

所以,纠结的展护卫便只能一边期待着危险不会来临,一边又继xù

保持着跟踪的脚步。

终于,车队从扬州城西北的一处城门出城,此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再过一个时辰,扬州城门便会落钥了。

出了城门再往北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一片方圆怕是有十几里的芦苇荡附近,芦苇很高,非常高!最长的怕是有一丈多高,短的也有数尺长,这些个芦苇即使经过了一个严寒却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机,此时已经入春,粗壮的茎秆上头开始吐出一些新芽,漫天的灰白中点缀着片片新绿,看上去生机勃勃。

少年们的车队在芦苇荡的一处拐角拐了进去,片刻后便没了踪影,身后的展护卫看见后,知dào

目的地应该到了,于是便愈加的小心起来。

展护卫没有走那拐角处的大路,因为他不知dào

那边的地形,要是一过去便被对方看个正着那岂不是死定了!

于是展护卫纵身跳入芦苇荡,使出轻身功夫,芦苇的茎秆很柔韧,展护卫便借着这茎秆传来的力道飞快地向前掠去。

很快,耳旁便传来了吵杂的声响,展护卫立kè

降低了速度,半晌后,展护卫来到了芦苇荡的边缘,他小心的拨开身前的芦苇,放眼望去,满是忙碌的人群。

芦苇荡的前方竟是一条不窄的水道,足足有几十米宽,展护卫熟知扬州城的水路,看了看岸边那明显人为开凿的痕迹,便知dào

这应该是大运河的一条支流了!

水道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新修没多久的码头,如今码头上正有不下上百人在忙碌着。

只见那些刚刚赶来的车队将马车停在码头一侧那长长的车队后方,正前面的几辆马车上,几位伙计模样的人正在操纵着一种展护卫从未见过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大的支架,支架竟然还可以转动,伙计们将支架上头的一根横木移到马车正上方,再取下一根粗粗的麻绳,将马车上一个大木箱子绑好后,冲着身后的另一位伙计挥手示意,然后那个伙计竟然只用一只手就将这看上去最少有百十来斤的大木箱子给拉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展护卫震惊莫名!

展护卫再次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发xiàn

那根从支架上垂下来的麻绳上方还卷着几个圆圆的看上去应该是铁制的轮子,想来这些东西就是那伙计“力大无比”的原因吧。

木箱子被拉起之后,另外一个伙计再操控支架将那木箱子直接移到了水面上停着的一首船上,船只是很普通的渔船,一艘船装上百十个箱子也就满了。

此刻,只见对面走来两个看上去应该是领头人的少年,少年走到码头边,冲着那艘渔船上的一位中年汉子说着话,展护卫听觉很好,几十米的距离完全不受影响。

只见那为首的少年拱手对着那中年人说道:“有劳彭大当家了!这里的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还是老规矩,三分之二运回豫章,另外的运去江宁!”

只见那中年人点头答道:“好的!”

随后又叹口气抱怨道:“唉!就是可惜这该死的水道吃水太浅,除了公子做的龟船,大一点的船只完全进不来,不然也不用停在百里外,这么多钱用这小渔船来来回回的运,可真是麻烦死了!”

“哈哈,没事了!反正也是最后一批了!”少年笑着说道。

“哈哈,也是,咱老彭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啊!如今倒是矫情起来了!”

“对了,这里的钱怕是有两千多万贯吧?”中年人微笑着问道。

少年人笑着点头,答道:“一共两千三百万多贯!”

“什么?两千多万贯?”展护卫一听,心中一震,抓着芦苇茎秆的手掌也是一滑,随后一声轻响响起。

“谁?”中年人立马转过身来,虎目圆瞪,望着展护卫这边。

随即,展护卫便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如饿虎般朝着他扑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戏-乱(六)

彭泽只是运气于足上,双腿微曲,猛地一蹬,即使是装满了大木箱子的渔船也受不住这股力道,微微摇晃了下。

十丈宽的水道,只是眨眼间便飞渡了过去,离得近了,便见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正隐匿于那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

眼见果真有人偷听,彭泽大怒,尚在半空中,便缩回右手,蓄力之后,直挺挺的一掌便朝着那人拍了过去,势若奔雷,掌风四射,压着眼前的一片芦苇齐齐弯了下去,来人便也彻底露出了真容。

展护卫眼见行迹败露,对方来势汹汹,此刻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余的反应,右手继xù

握住芦苇茎秆,那只刚才滑落的左手径直向着对方的手掌迎了上去。

双掌还未交击,两掌之间的空气便被压缩的“呜呜”作响,随后“啪”的一声响起,双掌之间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反冲力,在这力的作用下,彭泽前倾的身形为之一滞,离着芦苇荡尚有数尺地,脚下却没了立足之地,此时旧力已消,身形眼看就要朝着水面掉了下去,即使落水倒也没什么危险,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让对方逃脱。

在此紧急时刻,彭泽将内力运至右手,变推为吸,生生将数尺外的一根粗壮芦苇吸了过来,右手抓住芦苇茎秆后,借着芦苇柔韧的反弹之力,再次提气纵身,身形便又再次跃了起来。

而此时,借着双掌互击时产生的朝后的力道,展护卫同样施展起起身功夫,调转方向,双足落在芦苇长长的穗子上,蜻蜓点水,借着那力道,毫不恋战,飞速的朝前掠去,微风一吹,宛如踏浪而行。

二人分开,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一前一后的距离竟在这一瞬间拉到了数丈长,要是彭泽再慢上一步,怕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只是如今这距离依旧不短,彭泽一时间竟难以追上,见此,心中大急。

此刻,彭泽右手尚抓着那根粗壮的芦苇,忽而心中一动,手上加大了力道,硬生生的将上端那一段芦苇掐了下来。正巧此刻彭泽已跃上了芦苇荡,抄起轻功,便朝着那人追了过去,右手中自然还抓着那根芦苇。

追了几步,彭泽看准了时机,运气于手上,用师姐耿燕秋教过的几手暗器功夫,将手中那段芦苇当作暗器,猛地朝着前人扔了过去。

这段芦苇,茎秆粗壮,虽不如竹子结实,但重量却也不轻,加上被彭泽掐断的地方真好成了尖状,后面又跟着一段如尾巴般的穗子,起到了稳定方向的作用。

于是这段芦苇被彭泽投掷出去后,便如同弓箭一般迅猛地朝着展护卫飞射而来。

彭泽算准了时机,正巧在展护卫再次借力上升之时,那段芦苇便击中了展护卫的脚踝,力道虽不如弓箭大,也不锋利,但是依旧让展护卫的小腿一麻,脚上力道瞬间便消失了,前进的身形也就为之一顿。

“好机会!”彭泽暗道一声,连忙加快了脚步,同时也不忘随手再掐下一段芦苇,搁在手上以备不时。

当第二段芦苇再次击中展护卫时,彭泽也已经进到了展护卫的身前,再次缩回右手,奔雷般一掌再次击了上去。

此刻,展护卫背对着彭泽,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背上不自觉的便感受到了那股掠来的气浪,展护卫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只是此刻背对着敌人,双脚上的酸麻依旧未消,想着加快速度,拉开距离,也是有心无力,想要回身反击,动作又太大,对手明显也是个高手,是绝不可能给他转身的机会的。

为此,展护卫便只好下决心硬接对方一掌,就在彭泽的手掌即将印在对方背上的时候,展护卫突然卸去了双腿上的轻声功夫,身形刹那间朝着右下方落去,于是,彭泽的一掌便错过了对方的后心,堪堪击中了展护卫的左肩。

“呯”的一声响起,展护卫整个人便朝着下方的芦苇荡中倒去。

见此,彭泽也立马卸去轻身功夫,另使了一手“千斤坠”,身形也飞快地朝着下方的芦苇荡坠去。

此刻的展护卫,左肩生受了对方一掌,左手瞬间失去了战斗力,耷拉在一旁。身形落到芦苇荡中时,密集的芦苇挡住了他,以至于没有落到水中。

展护卫眼见对手飞速坠下,连忙在那被身体压弯,密集的芦苇茎秆上,就地滚了一下,逃开了对方势大力沉的双腿。

“砰”的一声,彭泽这带着内力袭来的双腿撞击在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上,竟发出了气爆的声音,可见力道有多大。

芦苇杆虽然柔韧结实,却也不可能承shòu住这般大的力道,纷纷爆裂开来,“唰唰”声响起,彭泽双腿竟插进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中。

眼见对手正在趁机拉开距离,彭泽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双手运气击中旁边的芦苇杆,这一次力道控zhì

的很好,芦苇杆没有裂开,凭着良好韧性,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借此力道,彭泽再次将身形拉起,脱困的双腿再次使上轻身功夫,快步追了上去。

于是乎,二人便如此一追一逃,相遇之时,展护卫也只是交手片刻便夺路而逃。

“不好!这家伙的功夫看上去竟要比彭泽高出不少,又一心逃亡,彭泽怕是很难将其留下啊!”

岸边的码头上,郑泰注视着远处的战斗,冲着王铁牛说道。

“派两艘龟船前去协助!”

王铁牛也一直关注着远处的战况,心知彭泽也是在很大的年纪堪堪筑基成功,一身功夫在筑基高手中也只能算得上是末流,而这位来犯之人怕也是个筑基高手,那一身功夫就很可能要比彭泽强上不少,为此,王铁牛只好命令郑泰派龟船前往相助。

随即,王铁牛却想到了什么,出声喊道:“等下!”

接着便转头冲着一位少年问道:“刚才你们来的路上遇上战斗了没?用了五行大阵没?”

被问的这个少年自然便是那位去接应赵铭那帮伙计的水兵领队。少年们一到家便将身上的武器盔甲卸了下来,所以王铁牛便没有看见那些染血的兵器,才会有此一问。

少年听见问询,连忙点头答道:“遇上了,打了不止一场,用了好几次五行大阵!”

“如此,那就不能留活口了!”王铁牛闻言,低声说道。

“郑泰,快去!务必将其击杀,不用想着留活口拷问对方从何而来了!保守秘密第一!”王铁牛迅速的说道。

郑泰闻言,颔首道:“好的!”

说完,便走到码头的一边,纵身跳上停靠在一旁的龟船,片刻后,两艘龟船便飞快地驶离了码头,朝着那片密集的芦苇荡驶去。

半晌后,龟船驶到芦苇荡面前,密密麻麻的芦苇,粗壮坚韧,一般的渔船根本进不去,但这自然难不倒郑泰的龟船。

“钢刃!”郑泰头也不回,只是抬了下右手,大声命令道。

“唰唰唰唰”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寒光四起,只见那两艘龟船的船舷边竟然弹出来一排锋利的圆形钢刃,就连船头船尾也是如此,一圈寒光围住了整艘船。

钢刃弹出后,只见两位壮硕的水兵,来到船头的甲板上的一个大木箱子旁,打开木盖,两位水兵从木头箱子里纷纷拉起一根粗壮的麻绳,然后猛地向后一拉,飞快地倒退,待快要退到船舱内时,只听“咔哒”一声,麻绳上传来的大力消失,两位水兵见状,连忙松开手中的麻绳,麻绳随即飞快地往回缩去。

顿时,龟船上响起一阵机括震动的声音,随后,船舷外面的那一圈圆形钢刃便飞快地转动起来。

“呲啦呲啦”声响起,钢刃与固定他们的铁柱摩擦产生出刺耳的声音,但是早已听了无数遍的水兵们却是心中兴奋,纷纷期待着这种新式武器的强悍威力。

“开船,前进!”郑泰的命令再次传来。

龟船飞快地靠近芦苇荡,船头的那个最大的圆形钢刃,如锯齿般飞快地旋转起来,只见那些粗壮柔韧乃至于连彭泽这般的筑基高手也要用上内力才能掐断的芦苇茎秆,在这飞快转动的锯齿面前,一根根犹如倾倒的大山般,一片片的倒了下去,于是,龟船的两边便飞快地清出了一条宽阔的水道,而残留下来的那些芦苇根,根本不能阻挡凸底的龟船。

龟船的速度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便朝着交战的双方飞速而去。

而此刻,展护卫一心逃跑,凭着以受伤换距离,业已快要逃到了芦苇荡的边沿,眼看前方十几丈处便是那条直通扬州西北城门的大路,路上也有往来的人群。

展护卫心中大振,正准bèi

蓄积剩余全部的内力,奋力一搏的时候,敏锐的耳力便听到一阵仿佛钢刃摩擦时产生的尖锐声音,以及那利物切割的声音。

心中正在疑惑,耳旁却又传来几声尖利的破空声。

“弩箭!”见多识广的展护卫立kè

反应了过来,只是他的身形却无法再次做出变更,“噗嗤”几声响起,几支硬弩便插进了展护卫的后心、屁股以及大腿。

可也正是借着这弩箭的力道,展护卫再次向前跃了几丈,然后身形朝着下方的芦苇荡坠去,靠近陆地这边的芦苇有些稀少,“哗哗”的水声响起。

展护卫借机遁入水中,转眼间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飘在水面之上,血腥味随风传出很远很远……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正戏-乱(七)

“找着人没?”郑泰冲着跃回龟船上的彭泽问道。

彭泽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没有!估计是从水下逃到城边去了吧。”

郑泰闻言,颓然的点点头,随即说道:“没找到就算了吧,那人中了好几支弩箭,就算赶了回去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再者,这里离大路很近,再找下去,要是让城门上的官兵看见,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彭泽听完后自然毫无意见,刚才眼看来人中箭后落水,彭泽立马沿着血迹追了上去,那人一心逃命,伤口又在背后,在水中压根不可能来得及止血,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就藏身于原地并未走远的把戏。

彭泽一路追到了水的尽头,眼看前方不远处便是扬州城西北城门,便只好放qì

追寻,向着龟船赶了回来。

于是,随后两艘龟船调转船头,搭着彭泽,沿着刚开出来的道路,迅速的往回赶。

割开的道路离着陆地尚有十几丈远,处于芦苇荡中,除非是飞到芦苇荡上空俯视,否则路上那些匆匆赶路的行人自然察觉不到这条面积巨大,看上去触目惊心的道路。

至于以后被人找到,少年们怕是早不在扬州了,也就只是留给了渔民们一些带着传奇色彩的谈资罢了。

一刻钟后,郑泰、彭泽等人回到了码头上。

王铁牛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人死了没?”

“逃了!”郑泰如实回道。

“逃了?”王铁牛惊讶道。

“嗯!背后中了几支弩箭,逃了!”郑泰点了点头强调道。

王铁牛见状,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逃了便逃了吧!中了几支箭怕是也活不长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早些离开扬州!”

说完,瞬间做出了决定,冲着彭泽说道:“彭大哥,这最后一批钱赶快运走,我们最多还在扬州呆几天便会赶去江宁,劳烦彭大哥先行一步吧!”

彭泽闻言颔首道:“好的!”

说完便转身跳上渔船,领着这一批十几艘渔船驶离了码头,朝着运河主流而去。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王铁牛望着船队越行越远,一个人却站在码头上,嘴里不停的嘀咕着。

“郑泰,你说我们要怎样才能引起七宗五姓的注意,让他们把市舶司的辖区扩大,好让咱们接着赚钱呢?”王铁牛偏过头来,冲着郑泰问道。

郑泰闻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随后眼皮一翻,带着一丝腼腆的笑意说道:“这种做生意上的事情我怎么会知dào

?”

“要不然飞鸽传书回豫章,问问大哥吧!”虽然没给出答案,但显然郑泰还是说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还是个好办法!

王铁牛闻言有些意动,可是随后却又使劲的摇头,说道:“这飞鸽传书回豫章,最快的红色信鸽来回也要三天时间,再说了,老是回去问大哥,多没面子啊!”

郑泰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了,看着这个“死要面子”的铁牛,摊开手,耸耸肩,说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唉!李贤,你说呢?咱们该怎么办?”王铁牛一回头,又抓住了个壮丁。

李贤闻言一愣,只要硬着头皮答道:“东家都想不出来的办法,我这做伙计的哪里能想得出来呢?”

“哼!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呢?”王铁牛佯装气道。

“我们每天都要干很多活好吧!”李贤低着头看着脚尖,嘟嚷道。

“嗯?”王铁牛鼻孔中冒出一声。

李贤一听,连忙闭上了嘴。

“好了!就知dào

欺负新人!你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这回来扬州,大哥可是让你做主的!”郑泰一边说一边双手抱着头,晃晃悠悠的朝着庄子内走去。

身后的王铁牛却依旧还在唉声叹气道:“到底该怎么办啊?剩下可没几天了啊!”

……

不提这里还在苦思冥想的王铁牛,身受重伤的展护卫,出了芦苇荡后,便飞速的朝着扬州城北而去。

展护卫不知身后的人是否还跟着,一路上只顾拼命地逃着,后心的那一箭怕是已经伤了内脏,随着鲜血的流出,展护卫切实的感觉到生机正在飞快的流逝。

脚步已经有些虚浮,双眼开始迷离,但是展护卫心中的一股信念却在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

“必须回去报gào

主人!这帮家伙实力太强了,会坏了主人的大事的!”

之所以往城北而来,是因为展护卫知dào

就算守城门的老兵眼睛再浑浊,也不可能放过他这个背后插着几支弩箭的人,可是展护卫也不敢把箭拔下来,因为那样他可能会立即死去。

再者,便是在扬州城北有着一道水门,平时以供船只出入,此时的扬州城自然没了来往的商船,但是水门却依旧按时开关,而如今这个时辰,水门还未关上,那里才是他能够进入扬州的唯一地方。

而一旦从水门进入,沿着水道一路游去,用不了多久便能赶到主人在扬州的宅邸。

扬州城北边,一座华丽的豪宅内,上午在牙行内探讨扬州大势的三人此刻正在餐厅用着晚饭。

那气势不凡的中年人坐在上首的主位,一边吃着案几上的山珍海味,一边频频抬头朝着府邸的大门处望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李兄这是在担心派出去的两位护卫吗?”鬓角微白的男子坐在中年人的左手位,眼看中年人时不时的看向大门处,便开口问道。

“让兄弟见笑了,在下身边这几个护卫都是跟了多年的老兄弟了,自然会有些担心。”中年人笑着说道。

“哈哈,李兄如此体恤下属,实有贤主之风,让兄弟佩服啊!”鬓角微白的男子大笑着回道。

“李兄大可不必担心嘛!你手下的这些护卫个个身经百战,又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此次只是去打探些消息罢了!能有什么危险呢?”中年人右手边的青衫男子也开口宽慰道。

“也是,可能是在下太多心了吧!”中年人微微颔首,说道。

随后,三人继xù

用着晚饭……

“主……主人!”一声惨烈的叫声正从远处传来,听方向正是府邸大门的位子。

“糟了!”中年人听着这已经变调却依旧熟悉的声音,心中暗道一声,手上一抖,两支象牙筷子便落在了地上,“啪啪”两声,名贵的筷子便摔成了四段。

只是中年人哪还有心思去关心这个,连忙直起身来,连鞋子也没穿,大步跑出餐厅,朝着大门处跑去。

另外两人见状,连忙停杯投箸,跟着跑了出去。

豪宅很大!非常大!

从吃饭的餐厅到宅邸的大门,中间要穿过数不清的回廊和角门,中年人飞快地跑着,毫不留恋两旁亭台楼阁、假山怪石的精致景色,一心只想着那声传来的惨叫。

这一刻,中年人心中无比痛恨自己,没事买那么大的宅子干嘛!

终于,跑了有一刻钟,中年人这才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处。

只见大门那高高的门栏上此刻正趴着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背上还插着触目惊心的几支弩箭。

恶梦成真,中年人呆了片刻后,加快了脚步,冲了过去。

到了那人跟前,连忙不顾身上价值千金的衣衫,双腿跪地,双手颤抖的去扶那人。

“主人,展护卫身受重伤,怕是……怕是已经不行了,小的们不敢擅动,只等主人前来……”门口站着两排家丁,其中一位管着大门的三管家,低着头冲着中年人说道。

只是,中年人却仿佛没有听见,颤抖的双手轻轻扶起展护卫的双肩,用发颤的声调开口呼唤道:“展弟!展弟!”

展护卫听见主人熟悉的声音,艰难的抬起头,冲着中年人,喉咙轻动。

中年人连忙将耳朵贴到了展护卫嘴边,丝毫不顾及展护卫那混着鲜血、河水以及灰尘的头发:“说吧!我听着呢!”

“少年人……两千三百多万贯……大当家……龟船……豫……豫章……”

话还没说完,展护卫便如燃尽的香烛一般,微风一吹,彻底息灭了生命的灯火……

“展弟!!!”中年人立马抱住展护卫,凄厉的声调带着满腔的悲痛,大声嚎叫道。

“啊啊啊啊!我李易在此发誓,一定杀了那人,为展弟报仇!”

中年人势如疯虎,仰天长啸道。

此时,身后正好跑来了闻讯而来的其余护卫……

中年人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所迷,抱着展护卫的尸体,痴痴的不肯放手。

“主……主人,节哀吧!展兄弟已经走了!”闻讯而来的护卫中,一个明显是护卫头领的汉子一脸悲痛的对着中年人说道。

中年人闻言,伸手轻柔的将展护卫那尚未合上的双眼闭上,颤抖的站起身,身形竟不时的晃动,所幸那一旁的护卫头领见状连忙扶住了他。

“去……还有一个兄弟没回来……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中年人有气无力的断断续续的向着一旁的护卫们命令道。

“是,主人!”众护卫抱拳答道,眼神中带着一股决然以及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随后,一众护卫便冲出门去,在护卫头领的指挥下,两人一组分散开来,沿着门前的各条街道,一路寻找而去。

而那悲伤过度的中年人,则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的朝着幽深的宅院内走去。

大门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散发出明亮的灯光,将中年人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第二百章 正戏-乱(八)

这位李姓中年一共派了两个护卫出去,展护卫先行一步,但后面那位其实要比他早很多就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当然,死的也比较早……

这个护卫跟随的不是别人,正是万安派出去抛售地皮的伙计。

万安手上虽然也有着一千多亩地,但是身为宗师境的高手自然不用担心引起他人的窥视,为了尽快处理完手上的地皮,所以便只选择了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处人流量最大的牙行,至于铜钱的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只须和那些买家约定让其将铜钱运至万家在扬州的几处商号,到那里去取地契就行,也就不用再劳烦这些卖地的伙计搬运那重如泰山的钱堆了。

所以万家的这几位伙计走的相当潇洒一点也没有少年们愚公移山般的苦痛,加上路实在不远,自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当然也让身后那位尾随而来的护卫过早的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护卫死亡事件的经过真的很简单,很速度,凶手也很明确。

当这位护卫跟着那几位万家的伙计行至万安所在的小院时,伙计们只是轻轻敲了下门,门开了,伙计们走了进去。

然后,正当护卫准bèi

攀着院墙往里面翻的时候,突然间,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随即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这位兄弟,要不还是走正门吧?”

接下来,护卫心中自然是大吃一惊,然后就准bèi

做出防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罗毅只是对着护卫后背,从颈部往下数第三块的脊椎骨,用手轻轻啄了一下。对!就如同小鸡吃米一般轻轻啄了一下,这位年轻的护卫便从此离开了这个丑陋的世界,回到了主的怀抱。哦,不!应该是佛祖的怀抱,因为这个护卫他信佛,兜里还揣着一串念珠呢!

“嘿!喂!他娘的不会吧?这就翘辫子了啊?”罗毅看着那应声倒地的护卫,双目瞪的浑圆,满脸震惊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看了看已经死去的护卫,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的娘啊,原来这劳什子关节技这么有用啊!小八这臭小子拿回来的东西还真有点料啊……”罗毅随后低声嘟嚷道,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下定决心道:“不行,回去得在软甲上再加根钢条,不然死的也太冤枉了!对!就这么干!”

罗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使劲的点头。

“行了,还加钢条呢,你就是包上一块钢板,被高手期进了身,照样还是得死!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万安立在院墙上,俯视着站在底下的罗毅,如是说道。

“啊?哦!不……不会吧!安叔,这难道就是你说的可以让我出手的人?”罗毅昂着头,一脸郁闷的望着晚安问道。

“你不是已经出手了吗?”万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出手?不……这也能叫出手吗?”罗毅使劲挥了挥右手,左手指着那已经倒地的护卫尸体,双眼乜了一下万安,拔高了声调,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你自己不相信那关节技有用,非要尝试一番,能怪得了谁?再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人杀了,我拷问谁去?”万安双目冷淡的注视着罗毅,徐徐的说道。

罗毅一听,赶忙低下了头,服气的说道:“我处理尸体去!”

“别忘了搜下身,看看有什么线索。”万安随后在补了一句。

“知dào

了!”罗毅背着尸体,飞快几步,转瞬间便消失在幽深的巷子里。

一个时辰后,罗毅才返回小院。

“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万安闭着眼,一边打坐,一边问道。

罗毅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家伙身上很干净,衣服和刀全是普通的货色,随便哪家铺子都能买到,不过应该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的,但是得找家里的老掌柜的来亲自看看,我没这眼力劲。”

“喏,东西我都带回来了!”说完,罗毅便伸手将一个包裹丢在万安面前的地上,发出铁器敲击地板的清脆响声,那是用那护卫的衣服包的一个包裹。

万安睁开了眼,用略带无奈地眼神看了看罗毅,这才摇头说道:“我们马上就走了,这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难不成千里迢迢带回豫章去?没架打,难道你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吗?”

“行了,自己留着,等到待会儿出城的时候找地方扔了吧!”万安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接着打坐。

“哦……”罗毅垂头丧气,带着一脸的欲求不满,转身离去了。

随后,完成了来扬州城任务的万安等人,开始打点行装,准bèi

趁着城门落钥前离去。

这一回来扬州,万安成功的完成了万德昭交代的任务,赚到了近两千万贯的铜钱,这些铜钱自然不会由其亲自运送回豫章。

扬州城内的那家柜坊产生的缘由便是为了方便南方所有的海商在吴越镇及各大沿海港口之间的资金往来。毕竟海上贸易运输量大,成本投入高,并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船货损毁率基本上在五成以上,为此,凡是出海的海商几乎没有只带一条船的,基本上都在五艘货船以上,如此除去损毁之后才能有所收益。

所以,海商们对于船只和货物的需求可谓是源源不绝的,而这些都需yào

巨额的资金,而这年代的大唐即使换成金银作为等价物来交换,那个数量依旧是要用一船一船的来算的,这要是海商们往来每次都要拉着几艘满载金银的船只,既麻烦又容易惹起那些江湖草寇的窥视,虽说海商们都有自己的护卫队,但如此巨额的银钱足以引来那些走投无路的绝顶高手,如此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为此,便有聪明的海商在各地设立了这么一处用于资金结算的柜坊,客人们只需将自己的银钱存放入这家柜坊的各个分号,然后拿着柜坊开出的收据前往另一地的分店便能将存入的银钱取出来。由于各个大海商基本上都在里面入了股,凭借着他们雄厚的资金实力,信誉自然有保障,加上类似会员制的运营模式,办了“会员”的海商们自然也放心将银钱交给他们。

至于收据是否会被仿冒,在这个时代的印刷术自然没有能够达到制作出多彩套印银票,这种后世常见的印刷银票的水平,实jì

上这家柜坊压根就不靠着收据来辨认客人,而是靠刷“脸卡”。有资格进入这家柜坊的客人基本上都是资本巨大的海商们,这样的人本就不算多,分店的掌柜基本上都能认出来,再者,就是各个“会员”海商早就在自己需yào

来往的分店内分别存入了一个信物,或是半块玉坠,或是半个瓷器等等不一而同,到时取钱的时候只需取出信物比对一二便可。

而闻二毛之所以也能进入这家柜坊,享shòu

其服wù

,自然是因为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不差钱的柜坊里,五百万贯也不是个小数目,欣喜若狂的掌柜的飞快地给闻二毛办理了入会手续,然后亲自为闻二毛提供了几块花样复杂、精美异常的玉坠子,然后……掰成了两瓣,并承诺以最快的速度将信物送去闻二毛指定的分店,闻二毛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干脆就在柜坊的所有分店都留了信物,身上揣着一大堆的半块玉坠以及一打收据,心满yì

足的离开了柜坊。

当然这样的柜坊业务范围相当狭小,本就是海商们集体创办的,基本上也只为海商们服wù

,设立的网点更是只有几处港口城市,以及长安、扬州、益州等商业最繁华的都市,乃至于连豫章城内都没有一家,而只是在吴越镇这个海上贸易的源头才有着一家规模最大的分店,也算是南方各地海商们与豫章世家豪族间的一次合zuò

,或者说是妥协。

总之,这么一家后世钱庄的雏形便因为现实商贸往来的需yào

而凭空出现在大唐的土地上,并将迎来其光芒四射一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小半时辰之后,十几辆大马车,载着平静的万安以及闷闷不乐的罗毅,并一大帮怀里揣着大把赏钱的伙计们,高高兴兴的启程回家。

车队穿过冷清的街道,不时看见一些形色匆忙的玄衣汉子,两两一组,目光在四处扫射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安叔,来人了!”罗毅透过马车一侧车船的车帘,看见了外面的那些汉子,连忙心花怒放的冲着万安喊道,眼瞳中充满了渴望的光芒。

万安却只是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深邃的双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罗毅一见只好悻悻的低下了头,泄气的说道:“好吧!回家!”

很快,车队从扬州城西门出城,出城十余里后,罗毅从车窗中伸出手,将那个包裹远远的投掷了出去,于是,万家一行人便这样离开了扬州城,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处处彰显着豫章万家低调的行事风格。

而那些李姓中年人派出来的护卫们,花了几个时辰将扬州城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在预定的集合点回合之后,护卫头领不得不扩大搜索的范围,城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是却依旧无法阻挡这些筑基的高手们,一个个飞檐走壁,掠过城墙往城外而去。

筑基高手在这天下虽不少,可也不多,如李姓中年一般能拥有一批筑基高手做护卫,可见其实力雄厚,要知dào

哪怕是万德昭的护卫队也只有几个筑基高手罢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李易过于有钱的原因,但是银钱可以召集到一批筑基高手,却别想募集到宗师境的高手,而以利驱之,自然也谈不上有多么的忠诚,所以,李易在展护卫死去时,才会那么的悲痛欲绝……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终于,在深夜的时候,一组护卫在扬州城东面几十里地的一处运河水道岸边,找到了一个全身赤裸,已经被水泡的发白臌胀的尸体,随后,二人便将其背回了李易在扬州城北部的豪宅里。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李易依旧没有入睡,就连身上的脏衣服也没有换掉,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阴沉沉的看着地上那被人背回来的护卫尸体,犹如沉默的火山一般,脸上露出一副怒气在心中积蓄的样子。

演戏演全套嘛!为了收服手下这帮高手的心,我们的李大老爷也是蛮拼的哦!

“凶手是谁?”李易的声音冰冷的吓人。

站立在两旁的护卫们不由得肌肉抽搐了一下。

“不知。”这个时候自然是由护卫头领站出来顶住主人可能爆fā

的怒火了。

李易沉默了片刻,厅中气氛压抑,就在众人快要承shòu不住时,李易再次开口问道:“尸首在何处寻到?”

“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运河水道。”依旧是护卫头领说话。

“一个从城北的水门回来的,一个是在城东的郊外找到的,去,以这两个地方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给查探清楚!我李易的人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李易面露冰霜,阴沉的说道。

“是!”护卫头领恭敬的答道。

“另外,城北那边密切注意一帮少年人!这是展弟留下的讯息!”李易接着说道。

“明白了!”

“下去吧!”

“小的告退!”

说完,一班护卫便抬起地上的尸体转身离去,接着便有等候多时的下人们从门外进来,替换那被浸湿的地毯,再将香炉打开,往其中放上用瓷器小盘子盛好的香丸,炉中热力一烘,瓷盘上的香丸便散发出阵阵幽香,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腥臭味中和稀释。

下人们的动作很轻,一看就是训liàn

有素的,丝毫没有影响到坐在上首沉思的李易。

“展护卫传回来的讯息中,豫章应是个关键,杀他的应该是一帮少年人,这一点从牙行里那三个易容的少年也能印证一二,只是这帮少年到底是从豫章来的,还是只是顺带提到了一下豫章就不得而知了。再一个便是那两千三百多万贯了,这里说的应是铜钱!这么多的铜钱的确很多,但是在这些天来的扬州城里却未必赚不到,只是能赚到这么多钱必然是早有准bèi

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少年人就更少了!来自豫章……好像这一回七宗五姓里面就有卢家的那两个小鬼,也是来自于豫章,难不成是他们?至于那个大当家又是指何人呢?”

李易的分析能力十分强dà

,只是从展护卫临死时吐出的只言片语便能分析出这么多信息,思维紧密,可见一斑!

“来人,备香汤!”李易思考一阵后,发xiàn

再无所得,便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随后便有一群美丽的婢子忙碌开来……

第二日,天明。

想了一夜依旧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的王铁牛,顶着两个黑眼圈开始了又一天的忙碌。

只是如今的庄园内,空闲起来的少年们纷纷开始收拾着行装,只等王铁牛一声令下便启程离去。

望着这一幕,王铁牛更加着急起来。

“要不……直接找上门去,花钱砸?”王铁牛麻木的脑中蹦出一个滑稽的注意来。

可随即便意识到这个主意的可笑,连忙摇头道:“算了吧!人七宗五姓还会差钱吗?”

“唉!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在王铁牛正在纠结的时候,谢安从城中赶了过来,一见王铁牛,便赶忙说道:“东家,华清今早找到我,想要面见东家!”

“华清?哦!就是那个衙门里管着地皮过户登记的白役啊?”王铁牛一听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会想起来。

“他要见我?什么事啊?”王铁牛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七宗五姓的人扩大市舶司的辖区,好让自家接着赚钱的事,能记起华清是何人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记住当初对人家的承诺啊!

谢安闻言,无奈,只好提醒王铁牛道:“东家,您当初不是答yīng

人家要给他升八品官,还送人万贯家财的吗?”

王铁牛一听,这才想起来:“哦……还有这么一件事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看见东家这副疲懒的样子,谢安心想东家该不是想要赖账吧?

只好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东家的反应,一边斟酌着问道:“那东家的意思是?”

“啊?意思?什么意思啊?”王铁牛茫然的问道。

“完了!东家果然想赖账了!华老弟,虽说哥哥我和你有些交情,但是毕竟也是给人做工的,这老板不答yīng

,我也爱莫能助了!”谢安心中如是想着,随即便开口说道:“既然东家不想兑现,那我就去打发了他吧!”

说完,便转身准bèi

离去。

“啊?谁说我不兑现了!”王铁牛此时才知谢安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说道:“大哥说过,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既然答yīng

了人家的事,就一定得做到!”

“啊?那东家刚才?”谢安回过头来,一脸的困惑。

“哦,我刚才想别的事去了,别管这些了,带我去见人家,另外让李贤准bèi

一万贯的柜坊收据,到时候直接柜坊取了钱给人送去。”王铁牛自从知dào

柜坊存zài

之后也深深的感受到了柜坊的便利,好是夸奖了一番闻二毛。

城东,柜坊附近的一处酒楼,王铁牛在二楼的雅间等着,谢安去将华清领来。

等了小半时辰后,华清来了。

一见华清来临,王铁牛连忙笑着冲对方说道:“华兄弟,感谢多日来的相助,我们这几天就要离去了,楼下停着的几辆马车,便是许给你的万贯家财,至于那八品官职,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不过你放心,二年内一定会……”

华清一听对方要走,心中大急,也顾不上寒暄,连忙开口说道:“王东家可是想要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在下这倒有一计!”

第二百零一章 正戏-乱(九)

“你说什么?”王铁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与谨慎,甚至还带着一些逐渐养成的专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目光灼灼的盯着华清。

片刻后,又将锐利的目光对准了谢安。关于自己下一步的计划,除了身旁的这帮兄弟外,王铁牛没有告sù

过任何外人,乃至于谢安,他也只是认为对方在自己谈话时没有回避,从而听到了些什么。如今华清这个外人能知dào

,自然不会是与华清没有交集的身旁这帮兄弟透露的,那便只剩下谢安了!

即使是从情感上,王铁牛也更愿意相信是谢安透露的,如此,那这个人便不能再用了。

望着东家那冰冷的眼神中带着的一丝怀疑,谢安顿时大惊失色,脸色瞬间苍白,连忙俯身跪下,开口解释道:“东家,不是!不是老奴啊!不是老奴……”

华清见状也知王铁牛误会了谢安,遂赶忙开口说道:“王东家误会了,此事是在下猜到的!”

“呵呵,猜的?”王铁牛哂笑道。

“确实是在下猜测得来!”华清正视着王铁牛的双眼,一脸坦诚的强调道。

王铁牛眯着眼注视着华清,并未在对方坚毅的双眼中看出什么异状,随后将目光移到正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谢安身上,半晌后,才收回目光,重新坐了下来,幽幽的开口说道:“行了,起来吧!”

谢安如蒙大赦般,止不住的叩头,最后在王铁牛不耐的声音中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是怎么猜的了!”王铁牛盯着华清冷淡的说道。

华清却毫不在意,他知dào

如今这次机会才是他改变命运的时刻,华清缓了片刻,仔细再过了一遍脑中构思了无数次的话语,深吸口气,待心绪平复后,这才开口缓缓的说道:“首先,王东家在年前十一月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收购地皮了,这个时间别说扬州城的人对于两个月后的地皮争夺毫不知情,恐怕整个大唐也不会有人能够预测到扬州城几个月后会发生的大事,就连七宗五姓在金殿上的一幕也是在年后的腊月十八,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始作俑者,也即是这一整件事的幕后推动者,很显然,王东家便是这个推动者。”

王铁牛依旧沉默,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当然,能看出这一点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在下也不过是恰逢其事正巧知晓王东家的登记资料罢了,无论是谁换了我这个位置都能猜到。”

对于华清自谦的言语,王铁牛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王东家那日找过在下之后便突然有很多起的地皮交yì

出现,在下别的本事没有,记性还是不错的,除了镇海帮牙行那边送来的地皮之外,竟然有不少的地皮似曾相识。后来在下仔细一看才发xiàn

原来这些都是年前就已经交yì

过的地皮,自然,这些地皮的主人便只能是王东家了。这些地皮每一次重复进行交yì

,价钱都会上涨不少,所以我便知晓这一切不过是王东家在自买自卖,意图抬高地价罢了。”

“可是,由于镇海帮的介入,地价瞬间飞涨,按理说王东家目的已经达到还省下了一笔不菲的手续费,想来是挺乐意的。其实不然,在此之前知dào

这个消息的人便只有王东家一方,王东家可谓占尽了先机,可如今被镇海帮一搅合,手中的筹码便被无形的冲淡。”

“本来如果没有被镇海帮这个庞然大物插手,而等消息散开之后,扬州本地各世家、海帮、外地留在扬州的海商、巨富以及七宗五姓的人便等于站在了同一起点上。到那时各势力之间便将展开最惨烈的争夺,地价同样会飙涨,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每个人手中能够抢到的地皮数量绝不会多,怕是在剔除了那些实力弱小的散户后,便只能靠着本来产业中宅院、地皮来拼杀。而那时,以王东家手中的地皮数量必将成为这场争夺之中最大的庄家,到时候地皮是涨还是跌便全凭王东家做主了,王东家也就算是彻底掌控了扬州城内各大势力的生死,那将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华清摊开双手,顾盼自若,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王铁牛却没有在意对方的表演,而是神情凝重,并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衙门里的白役来了。

华清看见王铁牛脸上神色的变化,心中大喜,随即更加的信心十足,接着说道:“可是,就是因为镇海帮的提前入手彻底打乱了王东家的布置,镇海帮乃是扬州第一大海帮,实力雄厚,资金充足,要是让其继xù

积累地皮,那最终王东家在其面前也将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在下猜测,那天早上城内流传的地皮正在涨价的消息应是王东家的手笔。”

“于是,在被镇海帮插足之后,虽然王东家可能还是地皮数量最多的人,但是已经无法达到压制其他人的地步,所以便在随后果duàn

的放qì

了之前的计划,这一点实在让在下心折不已!”

说着,华清冲着王铁牛恭敬的一拜。

“但是,如此赚钱的买卖,却因为一些失误便被迫放qì

实在有些可惜,所以在下猜测王东家想要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在别的地方再来上一次!”华清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冲着王铁牛说道。

听完后,王铁牛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轻笑,说道:“前面的都不错,只是最后的结论未免有些牵强,既然你都说了我是个处事果duàn

的人,那为何我就不能见好就收呢?”

华清平静的看着王铁牛,沉默了片刻,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也笑了笑,再次出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为何王东家要在扬州城南的那片棚户区中买下为数不多,但是位置却最为紧要的几块地皮呢?而且在下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王东家至今尚未将这几处地皮卖出,深处这种棚户区内而且交通不便的地皮能有何用?难不成王东家是想在这棚户区里面盖座豪宅,过一把土财主的干瘾不成?”

华清说道最后,言语中带着一些调侃,但王铁牛却未生气,反而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我买下这几处地皮所为何事呢?”

说完,王铁牛用带着一丝玩味,带着一丝考校的目光看着华清。

华清却坦然受之,自信的说道:“在下猜测,王东家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在结束了扬州城内的地皮买卖后,将战火燃至南门外的那片棚户区,大运河自经东门后向西南偏移,正好经过南门外的那片棚户区,而随着扬州商业的发展,人口越来越多,扬州城内的地皮早就有些捉襟见肘,建筑新城怕也为期不远了,如果有王东家在背后造势,怕是很快便能让朝廷决定建筑新城,就如同王东家说服朝廷设立一个新的衙门一样,而到时候南门外的那处棚户区将是最佳的新城筑地。”

“同时,王东家事先购买的那几处地皮虽然面积不大,交通也不甚便利,但那是由于大量棚户存zài

的原因,如若在没有这片棚户的地图上看,便能发xiàn

王东家所选的每一块地皮竟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南门外建城之后,必将成为扬州的一个商业密集区,各种店铺必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可是试想一下,当一位实力雄厚的大商人买下了一整片连在一起的地皮准bèi

大兴土木的时候,突然发觉在这片地皮中竟然存zài

着一块不属于自己的地,那么一来……这位大商人必然会出绝对的高价买下这块地,否则他之前的投入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王东家手中的那几块地皮便如同几颗嵌入南门外新城的钉子,再一次掐住了扬州商人们的命脉,如此,王东家便仅仅只用了几千贯铜钱就做到了他人花费几百万甚至几千万贯铜钱也未必能得到的事!”

“以小博大,此计真乃惊世骇俗!”

说完,华清再次朝着王铁牛恭敬的拜下。

“啪啪啪啪”响起的却是王铁牛惊叹的掌声。

“你很不错!”王铁牛直视着华清,神色郑重的说道:“说吧!你准bèi

怎么做?”

华清说了这么多,要是王铁牛还看不出他是来毛遂自荐的,也就不配坐在这里受其两拜了。

果然,华清听懂了王铁牛的意思,顿时满心的欢喜,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了的白纸,平摊在王铁牛面前的案几上。

只见白纸之上竟是一副扬州城的地图,细细的描绘了城内各坊市的形状及其分布。

华清用手指了指白纸之上的三处用朱砂勾画出来的圆圈,冲着王铁牛说道:“东家请看!这三处地皮的位子看似无甚特殊,相互之间也毫无联系,但是,如若市舶司衙门设立在这个位置,那么一切都将不同!”

华清再指了指三处红圈之间的一处用墨笔勾画出来的圆圈。

“一旦市舶司衙门在此处建衙,那么与其相邻的两处大街必将成为城中最为繁华的所在,如若将这两条大街比作两条大龙,那么这三处地皮便将成为困死这两条大龙的三处楔子,无论是谁想要掌控这两条繁华的大街都必须得到这三处地皮,而如今,这三处地皮全在小的手上。”华清略带矜持的说道。

王铁牛闻言,微笑点头。

“那你准bèi

将这三处地皮送给谁?”王铁牛问道。

“东家高明!小的还没说出口,东家就心中有数了,东家真是明察万里啊!”华清大拍马屁道。

“行了,快点说正事!”王铁牛佯怒道。

“好的,小的准bèi

将这几处地皮送给七宗五姓!一则,想要顺利选取此地作为市舶司衙门的建衙地,离不开崔见豫这个市舶司司长的点头,再者,比起扬州的这帮海商来,反而是七宗五姓这些外来人更期待有人雪中送炭,也更不介yì

小的的动机。另外,东家毕竟还是想要影响到七宗五姓,使其主动扩大市舶司的辖区,所以,小的认为送与七宗五姓将更能达到东家的目的。”华清解释道。

王铁牛听完,低头沉思片刻,随后说道:“那你准bèi

怎么送?一般的方法怕是不行吧?”

“东家英明!就算小的现在拿着地契找上门去也不过是一桩一锤子买卖,犹如行贿受贿,想要达成东家的目的还是很难的!”

“所以,小的准bèi

借助童钰的力量!”华清语出惊人道。

果然,王铁牛闻言一惊,出声问道:“童钰?扬州太守?”

华清微微颔首,言道:“正是扬州太守童钰!”

“怎么借?”王铁牛问道。

“东家有所不知,童钰这几天活的可谓水深火热!扬州混乱刚开始的时候,童钰还有心弹压,但后来竟消沉下去,放任城中的动乱不管,每日间只顾借酒消愁,仿佛认命了一般。”华清回道。

“为何?”王铁牛好奇的问道。

“小的刚开始也不清楚,后来有心之下,借着让其签署公文的名义前往童钰所在,随即便特意多留了片刻,竟然听见童钰酒后正在大骂钱孝憬背信弃义,舍弃了他。”华清回答道。

“江东钱氏家主?”王铁牛脸上的震惊更甚。

华清点点头,说道:“没错!正是钱家家主钱孝憬!听到这些之后,小的心中便有了猜测,童钰言其抛弃了他,小的便大胆猜测想必是如今扬州这乱局乃是钱孝憬有意纵容的,而童钰则成了钱孝憬用来平息朝廷怒火的弃子。”华清说是猜测,但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王铁牛抚摸着下巴,微微颔首道:“你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的!”

华清听完却没有丝毫自得的神色,依旧平淡的说道:“所以,童钰这里便有了机会!小的长在衙门走动,有的是机会接近他,只要取得了他的信任,随后再建议他去寻求七宗五姓的帮zhù

,小的心想溺水中的童钰岂能放qì

这好不容易出现在面前的粗壮大树呢?所以说服童钰去找七宗五姓,这一点没有丝毫的难度。”

“接下来,取得了童钰信任,小的便能以童钰幕僚的身份前去游说七宗五姓改变市舶司的建衙地,此时,小的作为童钰的幕僚,七宗五姓的人也不再会轻视小的,小的提出的建议也就能得到重视,另外,这一处建衙之地也非寻常,他正好处于青龙帮的地盘上。青龙虽说号称扬州第二大海帮,但是镇海帮势力滔天,要不是叶开想着需yào

留下几个摆设,以免引起扬州全体世家的提防,早就出手兼并了他们。所以青龙帮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坦,如此,便也存zài

了被七宗五姓拉拢的可能,到时说服七宗五姓出面拉拢青龙帮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等到七宗五姓与扬州世家豪门斗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小的再将三处地皮献给童钰,让其转交于七宗五姓,如此,无论是小的在童钰心中的分量还是童钰在七宗五姓的分量都能达到一个很高的地步。”

“如此一来,再去说服七宗五姓的人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也就不是件难事了!”

华清侃侃而谈,有条不紊的将一个计划完整的说了出来,过程缜密周详,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犹如水到渠成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王铁牛静静地看着华清,仔细观察着华清脸上的神情,花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看出丝毫的异样,只好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看来我的道行还不够啊!”

“不错!你的计划很完美,我同意了!你想要什么支持我都可以给你!要人还是要钱?你说吧!”王铁牛大气的说道。

华清闻言却只是轻轻摇头,说道:“小的什么都不要!这个计划小的一人便可完成,小的只求东家一个承诺,让小的能跟随东家左右,侍奉东家一生!”

“这是要表决心是吧?”王铁牛心中暗笑,脸上却不露分毫,微微颔首,用一种带着赞赏,且十分满yì

的表情,出声说道:“可以!当然可以!有你这么能干的帮手,想来我也能轻松不少!”

“多谢东家栽培!”华清一听王铁牛同意,连忙双膝着地,大礼参拜下去,脸上挂着感激涕零的表情,大声谢道。

“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好好做事,我王铁牛不会亏待你的!”王铁牛直起身,走到华清身前,双手将其扶起,脸上也换上了一副贤主模样,将礼贤下士的戏码做的十分到位。

“是是是!小的一定肝脑涂地,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华清的双眼中竟然挤出了不少感动的泪水,让王铁牛一阵恶寒,心想“这才是大哥说过的影帝啊!”

“好了,好了,快去做事吧!”王铁牛微笑说道。

“明白!”华清重重的点头,随后才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雅间。

王铁牛一直等到对方彻底走出去,将木门拉上,这才卸下了脸上的微笑。

此时,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谢安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东家,您这是……华清他……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呵呵,我知dào

啊!”王铁牛转过头来冲着谢安笑道。

“啊?那您还?”谢安惊愕道。

“还怎么?还要用他吗?”王铁牛反问道。

随即却又不等谢安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他华清是个什么人我很清楚,一个为了名利连自己的恩人都能杀害的人自然不能指望他能对谁有多大的忠心。”

“但是这个家伙真的很聪明啊!他是我见过的年轻一辈中第四个这么聪明的人,而其余两个却决不可能为我所用。”

“那还有一个呢?”谢安傻傻的问道。

“那是我大哥!”王铁牛乜了他一眼,说道。

“华清真的很聪明,甚至比现在的我还要聪明,我现在的确没有信心压制他,但是,那又如何?”

王铁牛耸耸肩,用一副很无赖的模样说道:“反正有我大哥在啊!”

却不知,远在豫章的许辰竟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

第二百零二章 正戏-乱(十)

华清离了王铁牛后便回了太守衙门,如其与王铁牛所讲的一般,以其衙门小吏的身份想要接近童钰的确不算太难。

但常言道“疏不间亲”,虽说童钰已被钱孝憬舍弃,可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够说三道四的,为此想要说服对方改换门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对于此次的游说,华清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华清知dào

时间紧迫,一回到衙门便开始寻找时机,当日下午便再次怀揣着一打公文来到了衙门后面童钰的住所。

太守衙门乃是典型的前衙后署的构造,绕过几处回廊,穿过几座角门,循着一路的酒味而去,随着酒气越来越浓,华清最终在饭厅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满身酒臭的童钰。

此刻的童钰再也没了往日封疆大吏的气派,手中抱着一个酒坛子,坛中尚有一半酒水,随着童钰不时地转动身体,酒液敲击坛壁,发出“哗哗”的响声。

佝偻着身子,蜷缩在饭厅的一角,周围满是已经空荡荡的酒坛,一身官袍早已被洒出的酒水浸透,紧紧的粘在皮肤上,只是一看便让人浑身不适。

华清强忍着熏人的气味,一步步小心靠近童钰,费力将其扶正。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

华清唤了许久,却见童钰依旧沉睡不起,心中一发狠,抄起案几上一壶已经冰凉的茶水,冲着童钰的脑袋径直淋了下去。

受这冷水一激,童钰渐渐恢复了些意识,口中含混不清的喊道:“酒……酒……”

“大人,酒来了!”说着华清便将茶壶的嘴儿对准了童钰张开的口,猛地将凉水给童钰灌了下去。

“咳咳”童钰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胃中翻江倒海,瞬间便剧烈的呕吐起来。

随后,一股胃酸混合着酒液并伴随着恶臭的液体就此被童钰吐了出来。

华清屏着呼吸,强自忍耐着。

吐过之后,童钰好受了许多,神志也清醒了不少。

随即,不等童钰发问,华清便连忙将怀中的公文取出,递给童钰,并危言耸听道:“大人,长安传来的紧急公文!”

童钰一听,下意识的接过,意识尚有些模糊,也就忘了追究华清刚才的过失。

童钰看的很慢,双眼依旧迷离,一行字要看上几遍才能看完。

华清也不算完全欺骗,此时童钰手上的的确是一份长安传来的公文,不过却只是封普通的邸报罢了。

眼见童钰注意力转移,思维能力也开始恢复,华清便趁机开始了游说。

“大人,弘农杨氏少主杨凡今日曾来过衙门一趟……”华清一边观察着童钰的反应,一边开口说道。

杨帆今日的确来过衙门,不过却只是为了来送一批契书,因为数量实在太大,所以便亲自来了一趟,但如今华清这般欲言又止,听在童钰耳中自然有了别的一番味道。

“弘农杨氏,杨凡?”童钰虽说如今脑袋还有些发胀,但是多年官宦生涯养出来的那份敏锐却依旧还在,立马便从这个讯息中联想到了许多。

眼见童钰正在沉思,一旦等他清醒过来,问的第一句话必然是“杨凡来此何事?”要是真让他问出口了,华清便只能实话实说了,否则一旦之后二人对问几句,华清便有了期瞒之罪,如若那样他再想取得童钰的好感便不可能了。可要是什么都不说,那还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为此,华清再次抢先一步,幽幽地说道:“大人终日买醉,小的见了实在心酸不已,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圣人也曾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大人何不看开些呢?”

听完这些,童钰心中猛地一惊,随即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着华清,目光中带着审视,更有一份惊怒,那多年养成的官威再一次散发出来。

“有些眼熟,似乎曾经见过。”童钰心中想道。

华清能感觉到童钰灼人的目光,但是早已做好充足准bèi

的他又岂能在这最为关键的一刻掉链子?

华清说完后,便身体微躬,低眉顺目,谦卑中带着一份从容。虽然低头,但是童钰此刻依旧坐在地上,于是便正好让童钰看见了他脸上的神情。

童钰看了片刻,心中便对华清高看了一眼,可也带着更多的疑惑以及警惕,对方竟然一开口就能道出自己心中所想,童钰也已决定,如若对方的回答不能让自己满yì

,自然不会让他有什么好下场,遂开口问道:“你是哪一科的人?”

华清身上穿着衙门的皂衣,又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来到这衙门后的官署,自然也只能是公门中人。

“小的乃是户科的一个白役!”华清自然知dào

对方要的不仅是这些,遂连忙坦白道:“小的上一回来寻大人,不得已之下听见了大人酒后之言,所以才能知dào

钱家家主钱孝憬的名字。”

“哦?”童钰玩味的看着华清。

华清自然知dào

这是要问他为何能从一个名字里面想到这么多,于是便从容不迫的将上午对王铁牛说过的一番猜测之言,再次述说了一遍。

童钰听完后,心中越发的震惊,双眼中毫不吝啬的冒出赞赏的神采,并开口笑道:“呵呵,你倒是挺会猜的嘛!”

这话便等于默认了华清的猜测,也等于接受了华清之前的劝说。

华清闻言,心中大振,心想:“这童钰果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不过,正好!”

“大人,既然钱孝憬那老匹夫对大人不仁,大人又何苦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呢?”华清再接再厉,愈加深入的说道。

“哦?那你认为本官该如何去做呢?”童钰问道。

“大人英明神武,小的不及万一,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常言道当局者迷,大人身处局中有些事一时不察也在所难免。”先把童钰夸了一遍,华清随即说道:“小的以为在如今扬州城的乱战中,虽然如今本地的世家、海帮暂时被压制,但是七宗五姓一方毕竟身为外来者,一旦本地的势力联合起来,强弱易位只在旦夕之间。而本地势力之间如今的内斗为的不过是争一争相互之间的排名,一旦出现危及全体的危机,必然会一致对外。”

“这一点想必七宗五姓的主事之人也很清楚,所以对于此刻向其伸来的援手自然会铭记于心,而大人作为扬州太守,这份援助之情还怕对方不兑现吗?至于来自钱家的压力,有了七宗五姓在长安朝堂的势力,钱家又算得了什么呢?七宗五姓为了得到大人在扬州的帮zhù

,自然会想方设法解除大人如今的难题。”

华清最后一句话明显深深打动了童钰,确实如此,只要自己对七宗五姓有用,还怕对方不保自己吗?而七宗五姓在朝堂上的势力又岂是江东钱氏能比了的?

童钰心中大喜,脸露微笑的冲着华清,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名为华清。”华清恭敬的回答道。

“华清?你很不错!”童钰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华清,如是说道。

童钰自然知dào

华清毛遂自荐带着很强的功利心,但这又如何?世人谁没有一点功利之心呢?有欲望、有野心的人才更好控zhì

不是?

只是,童钰不知dào

的是,华清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来人,为本官沐浴更衣!”心结已解的童钰对于一身的腌臜物也有些吃不消了。

“华清,去为本官书写一封拜帖,再准bèi

些礼物,稍后与本官一道前去拜访杨家少主。”

“遵命,大人!”

说完,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童钰才从房内出来,此时一身的脏衣服早已不见,童钰再次恢复了一位封疆大吏该有的气度和风采。

一辆四架的马车拉着童钰前往杨凡的住处,前后各是一队护卫的兵士,阵容颇大。

走过冷清的大街,二人来到杨凡的宅邸,通报之后,杨凡大开中门迎接,随后,双方便在宅子内进行了一番长谈,直到深夜,童钰才离去。

随后,第二天,杨凡在于卢宗保商议并得到对方同意之后,便开始了行动。随即筹建中的市舶司衙门便再次以崔见豫的名义发了一份公文,关于市舶司建衙的公文,只是这一次掌握了致胜之法的七宗五姓们,动了真格。

随着公文的发布,一队队工人来到了这处地方,立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修建工程。

接着,杨凡又密会了青龙帮的大当家,最终以不菲的代价取得了对方的支持。

然后,一场针对扬州本地世家、海帮的阻击就此展开,也即将终结扬州的这一场乱战。

密会之后,青龙帮高调宣称已与七宗五姓合zuò

,杨凡随即表示将会给青龙帮注资数千万贯的资金,将其打造为七宗五姓七家人专属的海帮,并由此宣称七宗五姓将介入海上贸易,在扬州城中分一杯羹。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钱孝憬和叶开这两位扬州城的巨头,随即,东南海商集团召开了自结盟以来的第一次会议,青龙帮自然缺席。

于是,在这次会上,意识到危机的海商们纷纷“摒弃前嫌”,宣称将会接受钱孝憬这位盟主的号令,制定出了一致对外的应对方针,并同时一同声讨青龙帮的叛逆行为。

也就在会议结束之后,海商们开始了对青龙帮的强烈反扑,比如高价拉拢青龙帮中的船长、水手,威胁青龙帮的客户,终结青龙帮的业务,同时建议洪州船厂停止对青龙帮的海船供应等等。

青龙帮的水手船长们大多都是扬州本地人,至少也是南方人,对于北方的这些世家本就有些不满,再加上各海帮的水手们相互之间难免有些联系,甚至沾亲带故的,一旦一人被说动,便能带动一整批的人。

而青龙帮的客户们更全部都是南方的海商,自然不敢违逆海商集团做出来的决定。

而海船供应方面,当初便是海商集团集体出面与豫章的世家们协商,大批订购之后再按份额分配,如此一来洪州船厂自然会很在意海商集团整体的建议,虽说未必会完全断绝与青龙帮的交yì

,但是至少明面上不会做得太过分,青龙帮的海船供应势必会大幅度缩水,而没了海船,哪还有什么海上贸易呢?

这一点也是青龙帮当初与杨凡谈判的时候最在意的一点,后来还是杨凡承诺他们会尽快掌控洪州船厂,出于对七宗五姓这七家千年世家豪门的迷信,又或是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青龙帮才最终答yīng

了杨凡的合zuò

建议。

于是乎,虽然一时间青龙帮呈现出风雨飘摇的态势,但是其大当家却依旧没有任何的焦虑,反而借此剔除那些心智不坚的人,好为以后的崛起消除隐患。

扬州城到了这个时候,地皮的价格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因为无论是七宗五姓还是扬州本地的海商,这两大势力看中的都是扬州城本身,都想独占扬州城,意图通过占据更多扬州城的地皮来达到削弱对方的目的。

此时,这两方收购地皮的目的再也不是为了将其抛售牟利,而只是为了抢夺地皮本身。简而言之,就是只为占有,而不为买卖。

如此一来,地皮失去了流通,虽然因为双方抢占地皮的行为,地价依旧高涨,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留在第三方手中的地皮本就没有多少,而随着冲突的加剧,见状不妙的中小商人们纷纷将手中的地皮卖出,以求离开扬州城这个风暴中心。

所以,没用多久,地价便升不上去了,因为市场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块地皮能够交yì

了。

可就在不久后,华清竟在未请示王铁牛的情况下擅自将战火扩大,通过童钰,怂恿杨凡将目光转向南门外的那边棚户区。

得到建议的杨凡犹如数月未食的恶狼般,开始对那片棚户区展开了大规模的抢购,随后,反应过来的本地海商们同样加入到争抢当中。

由此,混乱再次升级,城中的“文斗”在这片三不管的棚户区中彻底变成了“武斗”。

先是镇海帮的叶开领着一帮弟兄在棚户区中驱逐那些居住于此的贫民。

在这一次的地皮争夺中,本来叶开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扬州本地势力,他的动作也很快,短时间内便囤积到了大量的筹码,但是没想到消息一夜间传开,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本来这样他也依旧领先一步,可谁承想转瞬之间,便有人出来打压地价,他手上的地皮一块都没卖掉,地价就跌倒了谷底。如此,叶开也只能等待地价的再一次上涨,可又没想到的是,等到地价再次上涨的时候,七宗五姓的人竟然明目张胆的想要抢占扬州城,如此一来叶开那还能卖地让对方得逞?

于是,镇海帮花了几百万贯买的大量地皮竟然不能套现,只能生生的烂在自己手上,可是镇海帮就算人再多,也不可能用得完那么多的地皮啊!

为此,最近的叶开脾气十分暴躁,着急上火的叶开自然不可能对这些乡巴佬有什么耐心,流血冲突便时常上演。

紧接着又有七宗五姓的人加入,棚户区的贫民们便彻底沦为两方势力角逐下的牺牲品。

见势不好跑得快的还能逃过一劫,那些眷恋家园不肯离去的人多数已经成了运河水底的一缕冤魂。

身为扬州太守的童钰尚且置身其中,能管却不想管,其余那些位卑职低的官员们大部分又都是本地势力的人,至于那些外来者,更是有心无力。

傍晚,王铁牛、郑泰带着整整三队水兵出现在扬州城南门外的棚户区内。

得知华清自作主张的决定之后,王铁牛便执意来此一看,郑泰也只好陪同。鉴于南门外已经成了一处乱地,郑泰将龟船蒙上黑布,并选择在傍晚出行,如今两艘龟船便停在不远处的运河上,整整三队水兵分三个方位排好三组鸳鸯阵,隐隐的将王铁牛、郑泰二人围在中心。

如今的棚户区已经不能称之为棚户区了,因为原本随处可见,任意搭建的简陋棚户早已被人拆了个干净,到处是破碎的木板,零乱的家具,以及……一动不动的……尸体。

“娘……娘……呜呜……囡囡饿……”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身着单衣,正跪坐在一个妇人的尸体前,有气无力的抽泣着。

妇人的头上破了一个大洞,流出的鲜血染遍了周遭的泥土,双手死死的做怀抱状,看得出妇人死之前应是奋力将自己的小女儿抱在怀里,压在身下,这才让小女孩免于遇难。

而等妇人死去多时,小女孩才慢慢地从妇人身下爬出,看着周边早已变样的家园,怕是连这最单纯的孩童也意识到了剧变的发生,只是年幼的茫然让她除了抓紧已经离开人世的母亲的衣袖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帮畜生!”王铁牛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愤nù

,向着女童走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正戏-扬州终战(上)

王铁牛轻轻的抱起小女孩,缓缓转身,低沉的声音响起:“去城里买副棺材,收敛一下吧!”

立kè

便有两位水兵离了队伍往城中走去。

王铁牛自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今日的情形却深深地触动了他,或许只是勾起了心中一些曾经的记忆。所以他便毫不犹豫的抱起了小女孩,现如今的他也有这个实力。

郑泰向着王铁牛走了过来,看着他脸上阴沉如水的表情,郑泰觉得有些事情将要发生,遂开口问道:“你准bèi

怎么办?”

“我想杀人!”王铁牛冷漠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郑泰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dào

!”王铁牛偏过头,望了他一眼,说道:“但却是一个能让我好受些的办法!”

郑泰沉默片刻,这才带着些许无奈,叹息道:“好吧!我去准bèi

一下!”

说到杀人,如今的少年们已经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这种变化说不上好坏,只看个人身处的位置了。说杀人,便能杀人,少年们也早已不是身如浮萍、任人欺凌的小乞丐了。

王铁牛回去了,带着小女孩一起,该看的已经看到,决定已经做出,心绪也已平复,虽然目光中带着骇人的冰冷。

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同文章一般,时间、地点、人物,这三个要素总归是不能少的。

王铁牛见了惨剧,所以,心生悲悯,所以,想让心中好受一些,毕竟,如今这局面与少年们脱不开关系。

时光无法倒流,所以他想做些什么,让自己好受一些。不为心安,因为无法心安,于是,便只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郑泰的动作很快,十几个斥候尽数撒了下去,遍布争斗双方,各大势力。

很快就有了结果。

不知是出于心虚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七宗五姓以及扬州海商,在驱逐棚户区的贫民时不分昼夜,但在两方相争时却只选在入夜之后。

隔天傍晚,五艘龟船齐出,载着满满两百的水兵,西北城郊的庄园内早已人去楼空,却是在白天的时候,近百名伙计乘着彭泽的船离开了扬州。

这一战,少年们没有任何援助,身边亦无一位高手掠阵,只能依靠自己,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敌人。

“这一次可能会被大哥骂的。”王铁牛冲坐在一旁的郑泰微笑道。

“要是没打好,肯定会被骂!”郑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

“嘿嘿,我们又不是大哥,本就是少年人嘛!偶尔轻狂一下,也是难免的嘛!”王铁牛傻笑道。

郑泰偏过头看了王铁牛一眼,同样笑了起来。

二人此刻正坐在运河边,一座凸起的土堆上面,土堆高约丈许,两百个水兵正分散开来,好似随意一般,席地而坐,但如有熟悉军阵的人来看,便能察觉到这些人坐的位置有些讲究,只需站起,便是一座惊世的大阵,连环鸳鸯阵。

此处,原本没有这座土堆,只是有了大哥给他们配备的工兵铲,少年们只花了半个时辰挖土,便堆砌出了这座土堆,。土堆后面的运河里停泊着五艘龟船,左手边一丈地外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巨坑,土便是从那挖出来的。

此处位处运河的拐角,河面足有数十丈宽,而方圆十里之内,唯一的一座桥便在土堆与巨坑后方,想要过桥便只能在二者之间那窄窄的一丈小路上通行。

这里便是少年们为今天准bèi

的战场!此刻,少年们正在做着最后的修整。

盏茶功夫后,远处便行来了一队人马。

领头的是叶开,身后是上百名镇海帮的好手。

叶开是个高手,老远便看见了这座突起的土堆、土堆上的几百少年,还有那个黑洞洞的巨坑。

叶开抬手,镇海帮的队伍便停在了土堆十丈开外。叶开静静的看着土堆上的少年们,少年们依旧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场上很安静,安静的不同寻常,也正是这份安静,谨慎的叶开没有贸然行动。

叶开是个高手,一眼就能看出土堆上的少年们不会武功,只是一群普通人,但是那专注着擦拭手中兵刃的神情却又让他动容。

叶开不是没见识的江湖草莽,相反他看出的东西很多,比如,两百人在场的情况下,对面的土堆上竟未发出一丝吵杂的声响,有的只是丝绸拂过钢刃的轻柔。再比如,这帮年纪轻轻的少年明明不会武功却依旧散发着一股强dà

的气息,那是同样强dà

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气息。

两百位少年在这一刻给了叶开仿佛面对千军万马时才有的压迫感,而少年们表现出来的这种临战不惧的气势叶开只在经年的宿将身上看过。即使是那些百战老兵,虽说也能有坦然面对生死的气魄,但是少年们身上除了这些竟还有一股凛然的气势,是自信,是从容,也是一份战场之上的威严,而这些,往往只属于那些将官。

这,竟是整整两百名将官!

这不可能!哪怕是历史最悠久的将门也绝不可能培养出如此数量的少年将官!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不可能!也不能,出现这样大量的将官。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就是将领的稀缺,这个年代的兵法传承全是靠着将领们言传身教,兵书更是写的言简意赅、玄之又玄,书生读了几本兵书便敢说知兵事,真zhèng

的将军无不是在数十场甚至上百场苦战中磨砺出来的,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再者,军队乃国之重器,就算是那些千年的将门也不敢培养过多的将官,不然必为朝廷猜忌,从而引来灭族之祸。

但是许辰不一样啊!学的本就是历史系,上学的时候便看过多部古代的兵书,还是那种带着历代名将注解的版本。再加上后世那为世人所惊叹的太祖军事思想,写出一份军校教材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至于,为皇帝所猜忌……他如今干的事要真让皇帝老儿知dào

了,估计灭九族怕是不够的。

所以,许辰手下如今三百水兵,便是他教出来的三百名军校学员,自然是冲着领兵作战去的。

这些事对于这帮少年们来说似乎已经是件很平常的事,如同每日的训liàn

,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深深的烙印在少年们骨子里。但是,对于外人来说,在这样一个三代才能出一个读书人的年代里,这帮不仅读书识字更通晓兵法的少年们就有些惊人,甚至让人感到可怕了!

正是有着这份担忧,叶开停了下来,身为筑基巅峰高手的他选择了用一种平和的方式来与少年们打交道。

叶开上前几步,抱拳冲着土堆最上方的王铁牛与郑泰二人说道:“众位小兄弟,在下叶开,扬州镇海帮帮主,这厢有礼了!”

说完,竟微微躬身,用的是一个很标准的江湖平辈之间的礼节。

王铁牛听见后,却只是笑笑,并未站起来,依旧坐在土堆上,出声答道:“久闻叶大当家大名,不知大当家来此所为何事?”

叶开皱了皱眉,似乎也不满王铁牛托大的姿态,但终究忍了下来,正准bèi

开口说话,却不想身后的一帮兄弟当中立马冲出一人,冲着土堆上的少年们大声斥骂道:“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吧?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老子手上这把大刀可不答yīng

!”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叶开的见识,这位着急冲出来的大汉早就等的有些不耐,也存了在大当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心思,明明只是一群小毛孩子罢了,大当家干嘛跟他们废话,让他们滚就是了,不滚的话,冲上去砍杀一通不就完事了嘛!这些事,这些天他们做的也不少了。

“你的刀?呵呵,好的,我记住了!”王铁牛仔细看了看大汉以及对方手中的刀,竟微笑说道。

“你!”大汉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这帮小屁孩直到如今竟然还敢无视他,岂有此理!真当老子不会杀人是吧!

“啊啊啊啊……”大汉高声大叫几声,双手高举大刀,迈开步子就准bèi

往土堆冲去,不过就是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罢了,手上就算拿了武器也就是个银枪蜡头,碰上了久经战斗的他,能济的什么事?

是的,大汉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从小开始练武,虽然因为资质有限没有筑基,但是多年下来依旧练得一身精壮的身子,手上也有百十来斤的力道,一把百炼钢刀舞的虎虎生威,打起架来更是悍不畏死,如今手头上早就积满了几十条人命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败给一帮小屁孩呢?这不可能!没有人会信的!

“慢着!”大汉前倾的身子被人拦了下来,叶开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我们只是来借道的!”

叶开这一句话不仅是对大汉说的,说完后再次看向土堆上的王铁牛。

王铁牛坦然的与之对视,伸出右手,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一圈,开口回道:“这块是我的地,我不让,便没有人能过!”

“要想过河,可以去那边,或者那边,也行!”王铁牛说着,手指分别往左右两个方向指了指,平淡的说道。

叶开双眼一眯,蹙着眉头,一丝淡淡的怒火浮上额头,自己已经如此忍让了,对方竟然依旧强势,就算是脾气好的人也难免被撩拨出火气来,何况如今的叶开哪里能算得上脾气好呢?

“好好好!少年人学了些本事就总以为‘天底下老子最大’,可要知dào

这样的人往往活不长的!”叶开叫了三声好,脸色有些阴沉,搭在大汉肩上的手掌也松了开来。

大汉会意,当即再次大叫几声,举起钢刀,独自朝着土堆冲了过去。

王铁牛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xù

擦拭着手上的钢刀,身旁的郑泰也只是从“百忙之中”抬了一下头,淡淡的说了一声:“一队,五行阵!”

说完,便也低下了头。随后,靠近土堆最下方的五位少年缓缓地站起身,没有披甲,也没有将头盔带上,只是一人抓起身旁的一样兵器,上前几步,走到土堆下方,列阵,迎敌。

叶开看见这一幕,心中大动,内心竟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但,却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眯着眼,仔细的观察起来。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奔跑中的大汉看见少年们竟如此轻视自己,心中顿时大怒,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距离对面的少年们只剩下短短几丈远了,大汉能清晰的看见少年们嘴角那淡淡的绒毛,可是这帮该死的小鬼脸上依旧是一脸的默然,甚至竟还有一丝淡淡的鄙夷。

“啊啊啊!老子宰了你们!”大受刺激的大汉,单手举刀,最后几步,加速冲了过来。

当先一位少年,在对方距离自己只有几丈的时候,才将手中兵刃上端的黑色布套取下,然后好整以暇的摆出架势,迎接的对方的到来。

“啊!”大汉真的很爱叫,也或者他也觉得要是不趁机多叫几声的话,很有可能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罢了!大汉虽怒,但心中却依旧充满了自信,直到交战的那一刻。

少年们依旧平静,如同往常的训liàn

一般,平静的挥舞狼筅,平静的划破敌人的衣服,平静的勾住敌人的血肉,平静的侧过身子,平静地举起钢矛,平静的刺向敌人的胸膛,最后再平静的用钢刀割断敌人大腿上的主动脉。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迅速,平静的不同寻常,平静的恐怖。

一位大汉便如此平静的倒下了。

当先那位少年对此没有任何的意wài

,脸上自然不会有喜悦、震惊等无聊的表情,因为那样真的很无聊。

他似乎想起了刚才三哥说的话,低头看了看那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大汉,片刻后,将手中的狼筅递给身后的一位少年,上前几步,一手提起大汉的衣领,一手捡起大汉的那柄钢刀,一步一步朝着一丈外的那个巨坑走去。

来到巨坑前面,少年费力将已经瘫软的大汉扶正,摆出了一个双膝跪地的姿势,抓紧时间,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大汉那颗硕大的头颅便飞了起来,落入巨坑之中,在泥土上滚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紧接着,少年腿上用力,一脚将大汉的尸身踢进巨坑之中,然后,转身离去。

经过那条一丈宽的小路时,少年手腕一抖,大汉曾经的那把钢刀便插进了小路上的泥土之中,犹如一块丰碑。随后,少年回到了队伍前,那身后的四人便在他的带领下迈步回到了土堆上,再一次坐了下来。

依旧是原来的位置,依旧是原来的表情,依旧是原来的动作。如果不是兵刃上残留的鲜血,如果不是小路上倒插的那把钢刀,还有那巨坑中身首异处的大汉尸体,一切仿佛真的如同刚才一般。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dào

,刚才发生了什么,少年们知dào

,叶开也知dào



这一切看上去很久,实jì

上也只在一刻之间,从大汉叫嚷着向前冲去,到被少年们闪电般击倒,到最后尸体被踹进巨坑之中,真的只在一刻之间。叶开没有反应过来,他身后的那帮镇海帮帮众更没有反应过来。

筑基高手毕竟需yào

筑基,郝大志苦寻筑基良药,彭泽大龄艰难筑基,这一切都说明了筑基的不易。所以即使以镇海帮的庞大财力,帮众数千人,能够筑基的也不过五指之数,大部分的帮众不会武功,只是身体强健一些。毕竟他们依旧属于商帮,做生意才是正事,也只有叶开从中挑选的数百精英才从小跟着他一起练些武艺,今日来的这近百人便都是这样的人。

可是,就在他们的眼前,一个在他们中间都能算得上好手的大汉,竟然只在片刻之间便被对方斩杀,这种震撼让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是场面激烈一些,也许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可是少年们那平静的动作,平静的神色竟让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汉子们感到一阵惊悚,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冷瞬间笼罩了这帮人。

叶开也很震惊,身为筑基巅峰的高手,他也能轻易地斩杀这样的大汉,但即使是他也做不到如此的平静,那不是一般的杀人如麻,那是习惯!那是一种如同吃饭喝水、如同走路先迈哪一只脚一般的习惯,因为习惯所以熟稔,因为习惯所以平静,你每天喝水的时候会激动不已吗?

叶开畏惧了,是的,身为筑基高手的他此刻竟然畏惧了!可是叶开却丝毫不觉得可耻,他是个高手没错,但他也是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如果说平静是少年们的习惯,那么利益计算是他的习惯。

对方只出了五人便如此轻易地斩杀他们一位好手,对方还有两百人,而他们人数只有对手的一半,即使有几位筑基高手在里面,叶开依旧不觉得他们能轻易的战胜对方,而为了多走些路这样的意气之争,白白送上帮中本就不多的战力,实在不是件划算的买卖!

所以,叶开,准bèi

退了。

“这些地是你们的吗?”走之前叶开竟依旧开口问了一句。

王铁牛微微颔首道:“没错!”

叶开也点头示意,随后便准bèi

转身离去。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身后,一声怪叫响起:“哟!这不是叶大当家嘛!走得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啊?”

第二百零四章 正戏-扬州终战(中)

不远处,同样近百位带刀的汉子朝着这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来人便是那号称扬州第二的海帮,青龙帮的大当家,木风。

刚才说话的自然不是木风,乃是其身后的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这种时候还会逞口舌之利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老大,不然也不配将叶开当做敌人。

木风走近,朝着叶开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了与之平行的位子。

叶开眼珠一转竟也放qì

了离去,回过身来,静静地站在一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叶大当家,不知那些少年乃是何人?”木风伸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土堆,冲着叶开问道。

“不知,我也是刚到!”叶开面无表情的回道。

木风闻言,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叶开,再看了看土堆上同样平静的少年们,沉默了起来,不知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木风再次开口说道:“叶大当家,不如你我二人一同过桥如何?”

“呵呵,你我二人如此亲近,要是让你家主人看到了,怕是不会高兴吧?”叶开笑道。

“再者,莫非你忘了你我二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吗?”

木风皱了下眉头,看着叶开,说道:“昨日我们说好以比试决定那块地皮的归属,如今还没到地方,叶大当家便忍不住了吗?”

叶开笑道:“既然是比试,在哪比都是一样的。”

木风说道:“那不知叶大当家准bèi

怎么比?”

叶开再次笑道:“既然我改了地点,这方式嘛,就由你来定好了。”

木风再次沉默了,今天的叶开给他的感觉很怪,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他环顾四周,唯一算得上有些异样的便是不远处土堆上的那群少年。

这群少年们看上去实在太安静了些,可也仅仅如此了,木风不是没有眼光,可就如同刚才的叶开一般,在没有真zhèng

见识到少年的威力时,光凭想象和猜测显然无法体会到那种恐惧。

“不如这样,我们两帮一同过桥,看看哪一帮先行通过,这场比试便算谁赢,你看如何?”木风很谨慎,他能感觉得出来,在自己尚未到来之时,先到一步的叶开一定在这里经lì

过什么,而这里除了那帮少年之外别无他人,所以叶开经lì

的事一定与这帮少年人有关,那便只需将叶开绑在一起便好,一同过桥便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是的,木风看出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土堆上的少年们一副枕戈待旦的架势除了是要阻止他们过桥外还能有何解释,木风他又不是傻子,这么浅显的事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呢?

叶开闻言,毫不意wài

,点头同意,心中却已经笑开了:“这个木风果然还是这么多疑,我一提议在此比试,他便想着要将场中唯一的第三方先行剔除,以免出现不可控的变化,本来这做法是不错的,只是如今,你可算找错人了!”

叶开心中的暗笑木风自然毫不清楚,如同叶开所想的那般,他的确存着先清理掉这帮少年的打算,为的只是消除少年们做渔翁的可能,他自然也能看出一些少年们的不同寻常,但,人总是这样的,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越是强dà

的人便越是如此。

木风猜测,叶开应该事先曾在少年人这里受挫,但是他看过叶开身后的人数,与自家这方并未有多大的差别,想来以叶开这老奸巨猾的作风必然不会投入太多的人手,对面的少年看过去竟有两百人,叶开受挫那是必然的。

但是自己可不一样,如若出手,那便是雷霆一击,倾力而为,凭着自己这边上百位好手,岂有拿不下一帮少年的道理?而有了自己在一旁牵制,想必叶开这老狐狸必然会出手将这帮曾经败过他的少年人清理干净的,相反,自己倒应该更加提防叶开会不会在中途反戈一击才是正理。

自认为找到了应对之法的木风,随即便整合人马,当先一步朝着那座桥走去,速度却不快,时而回头看看叶开这边。

叶开自然知他心中所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也同样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与木风这边前后脚朝着少年们冲去。

木风眼见叶开如此,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便加快了速度朝着少年们冲去。

土堆上,一直没有动静的王铁牛,此时抬起了头,蹙着眉头说道:“一边三个,六个筑基啊!”

郑泰闻言,也抬起了头,说道:“三队鸳鸯阵对一位筑基,周康他们三队五行阵便能困住宗师下第一人的孔轲,我们加一倍不可能挡不住吧?再说,除了当先两个需yào

多注意些,其他的几个也只是普通货色罢了!”

王铁牛微微颔首道:“那好,就这样安排,六队人拖住前两个,十二队人尽快干掉剩余四个,最后两队只要拦住剩下的两百人就好,以一敌十,这本就是大哥给我们定的标准!”

郑泰点了点头,回道:“好的!就这么办!”

两个少年坐在不高的土堆上面,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两队人马,却如闲庭落步一般,随意间便定下了应对的策略。

随后,少年们站起了身,纷纷将盔甲穿戴整齐,速度很快,非常快,往日里的应急训liàn

在此显示出了强dà

的力量,敌人距此尚有五丈地的时候,少年们还是只着单衣,带着一丝懒散席地而坐,等到敌人进到土堆下方的时候,少年们却已穿戴整齐,披坚执锐,一身铁甲中只有脸上露出两个冰冷的瞳子。

叶开看见少年如此娴熟的动作,也是一惊,但有了刚才的那一幕,所以也不显得如何惊讶,反倒是突见的木风,双瞳紧缩,心中再次涌出一丝不安,但是覆水难收,都到了这一步了,哪还有回头的路?

就在此时,叶开却猛地停下了脚步,身后那些镇海帮的好手虽然不清楚大当家的打算,但是见过刚才少年们那震撼一幕的众人却在本能中不愿与少年们为敌,心中也存着一丝想法,此刻见大当家突然停下,便也纷纷飞快地止住了脚步。

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叶开的木风,看见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突,只是此时,土堆上的少年们却早已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郑泰不知叶开等人为何停在一丈开外,但是至少如今他们只需面对一支人马,己方兵力乃是对手的两倍,凭着鸳鸯阵的强悍威力,不可能吃不下来,战机稍纵即逝,郑泰立kè

下令,将原定应对叶开的那一半人马收回,两百人合兵一处,二十队鸳鸯阵瞬间摆出。

“合!”郑泰高喊一声,阵型突变,原本存于各阵之间的缝隙突然消失,队伍的后方瞬间向两侧分流,如同一块方形的泥块被人挤压变形,片刻间便成了长条状。

连环鸳鸯阵,成型!

如果说鸳鸯阵更适合分兵作战的话,连环鸳鸯阵便是团体战的利器。

二十多把长长的狼筅伸了出来,犹如一条百足蜈蚣,一侧的腿在不断的摆动着。

寒光阵阵,随后便是破碎的衣物混着一些肉屑在空中飞舞,血腥气瞬间在土堆下方的空气中蔓延。

哀嚎的声音倒要来得晚一些,长矛刺出,这一回不再需yào

展示,所以,少年们没有再留手,刺杀的很准,锋利的长矛刺进敌人的胸膛,冰冷的钢刃刺破火热的心脏,少年们通过握矛的双手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心脏的跳动。

“扑扑”的声响似乎也随着钢铁传到了少年们的耳中,只是如今的少年们却早已忘却了心中的那份不适,平静的抽出长矛,再平静的刺出,就如同每日都要刺上上千次的稻草人般。

这一刻,这些鲜活的生命在少年们眼中也只是一个个枯黄的稻草人罢了!

仅仅只是一次交锋,木风这边便倒下了十几位好手,那是彻底的倒下,心脏被刺穿可不就意味着彻底的死亡吗?至于那些只是损了几块皮肉的,那已算是大辛了!

“啊啊啊!”木风大叫了起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一下心中的那份震惊与狂怒。

刚才也有三四根狼筅冲着他刷来,只是他握长刀,运气于腕上,“呯呯”几声钢铁交击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一串的火星,木风生生磕退了少年们的兵器。

只是这一回他们冲杀的太快,阵型臃肿,身后便是密集的兄弟们,他无路可退!

于是,便只好再次挥刀迎上了再次横扫过来的狼筅。

三个筑基而已,对于两百人的连环鸳鸯阵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于是郑泰便放qì

了原先擒贼先擒王的打算,以堂堂之阵,直接碾压过去。

而此时的少年们显然也有这个实力!

青龙帮的队形开始混乱,前面的人惊惧之下开始向后退去,但是后面的人却依旧带着前进的惯性,毕竟这一次的交锋看上去很久,实jì

上也只在一瞬之间,后面的人自然也看到刚才倒下去的那些身影,只是,他们真的来不及做出反应啊!

于是,本就显得臃肿的队形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的拥挤,整个队形,近百号人被人像揉纸团一般挤成了一团。

如此一来,两阵接触面积开始变小,连环鸳鸯阵的杀伤力开始减弱,郑泰见状,单手向前一挥,道了一声:“合围!”

连环鸳鸯阵的两翼便飞快的向前,犹如鸟的双翼,温柔中却带着血腥,飞快地将那被挤成一团的青龙帮帮众围了起来。

看见少年们阵型变化,木风心中大急,自然能看得出少年们的打算,自然想着趁对手合围之际冲出去,只是凡事不是人想就一定能成真的。

木风想要开口招呼另外两位筑基高手,但是近百人挤在一起,他们就算功夫再高也施展不开,惊怒之下刚想发狠击毙身旁的同伴为自己求得身前一尺的空间。

但是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郑泰又岂能让他们如愿?另外两个筑基高手那,分别有一队鸳鸯阵从大阵中分离出来,虽然分离,但是最后两位少年却依旧存身于大阵之中,不算彻底的分离,倒像一支突然伸出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这两位筑基高手的脖子,使其动弹不得。

而木风这里却有整整三队人马招呼着他。

毕竟是筑基高手,虽然左右都是拥挤的帮众,但凭着手中大刀依旧飞快地抵挡着那忽左忽右的狼筅,以及那层出不穷的,鬼神莫测的长矛。

虽然无法展开身形,施展高超的轻身功夫,但也无法让少年们轻易的捕捉到他,身形无法定住,少年们的钢矛便失去了准头,毕竟他们训liàn

的时候还不长,机械式的刺穿倒是练的很到位,但那都是死靶,一旦目标移动起来,便要求长矛手有着更多的经验以及手感,而这些,目前的少年们却还未历练出来。

但,即使如此,时间久了,这两位筑基高手的身上难免挂了彩,不是胸腹之间那被刮去的血肉便是大腿上、手臂上那被穿刺出来的血窟窿。

木风的状况也不好,三只从大阵中伸出来的手,一次次的将其试图突围的目的击碎,少年们手中的长兵器不断的给他的身上带了一些伤口,虽不深,却一直在流着血。

最惨的可能算是那些普通的青龙帮帮众了。

合围的双翼再一次与敌人接触了起来,于是杀戮再一次开始,而且是彻彻底底单方面的杀戮,青龙帮的帮众们刚开始还想着拼死反击,但是心中刚刚涌起的那点血勇,却被前面那不断倒地不起的同伴们浇灭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便是深深的恐惧。

而恐惧是会蔓延的,尤其是这种眼睁睁的看着死亡来临,自己却阻挡不了的时候,恐惧会使人的心神飞快的崩溃。

很快,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这种叫声和刚才那身体被伤时的叫声完全不一样,那只是痛苦下的嚎叫,而如今却是死亡前的哀鸣,更加的高亢,极具震撼的力量。

但嚎叫也没有持续多久!可能是随了大哥的性子,少年们真的不太爱说话,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多余的言语让他们觉得厌烦。对于少年们来说,或者大哥教给他们的东西便是,战斗无非就是两种,生与死罢了!

说的那么多有什么意义?意图靠着战前的言语,便能削弱对手的意志?这样的对手,还配成为他们的对手吗?

不!不配!

那样的人压根不值得少年们们出手,或者少年们压根就不会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所以,少年们很烦战斗中叫喊的敌人,无论是嚣张的挑衅还是死亡前的哀鸣,他们都很烦,真的很烦!死就死了,叫那么大声干嘛?难道叫大声了就不会死了吗?那嗓子好的人岂不是活得最久?

所以,少年们在厌烦的情绪下加快了收割的速度,一个又一个青龙帮帮众倒了下去。

最终,当一队少年将手中的钢矛从一位筑基高手的胸膛中拔出的时候,那些普通的帮众也已经全部倒了下去。当然,这位无名的筑基高手也就此与世长辞。

于是,从交战开始,仅仅只是盏茶功夫,青龙帮上百人的队伍便只剩下了木风和另外一位筑基高手。

二人的情形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那位剩下的筑基高手,如今左手持刀,右手已废,右肩上一个贯穿的窟窿,竟能透过去看见他身后的景色,脸色苍白,是那种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胸膛、腹部、大腿、脚踝,无一处不带着伤,鲜血早已将其染的通红。

而至于木风,倒是要比那人好上一些,只是也仅仅是好上一些罢了!

手脚倒是俱全,身上除了腹部和左肩上的两个血窟窿外,倒还算干净,只是一些零散的细伤。

木风突然间感到四周空荡了不少,那是因为,其余的人都已死光了!

麻木的转了下头颅,看了看身后遍地的尸首,木风双目开始通红,原来也很红,现在更红了,原来只是血丝,如今却是真zhèng

的鲜血,因为他的眼睑在这一刻,竟然被自己瞪大的瞳孔撕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宰了你们!”

这一回,木风多“啊”了几声,可能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区别于刚才的愤nù

,并且顺带还加上了一句威胁的话,那是市井之中,小混混们之间常说的话,木风可能已经很多年没说了,所以说的有些生涩,有些没什么新意,只是嗓音确实比较大!

而在少年们看来,此时的木风无疑更加吵了,于是少年们便更加的厌烦起来,于是手上的动作便更快了起来……

片刻后,那位低下头便能看见身后风景的筑基高手从此之后便再也不能欣赏人世间的风景了,至于冥界是否有更好的风景在等着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少年们是不知dào

的,也不愿去知dào



终于,只剩下了木风一人,只是短短的一刻,他的身上又多了两个窟窿。而此时,少年们却彻底围上了他。

一个圆圈,二十几把狼筅,上百条钢矛,隐隐的对准了他。

木风此刻竟笑了笑,也许这便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了吧!

木风举起了刀,准bèi

用一种更加威严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只是,这一次,远处竟又传来了一道呼喊……

“住手!”

第二百零五章 正戏-扬州终战(下)

声音传得很快,人来的也不慢,上一刻尚在远处,这一刻便已来到了少年们跟前。

但终归还是花了一刻,而在这短短的一刻里,几支钢矛已经刺穿了木风的胸膛。

然后,少年们侧过身平静的面对着来人。

“好好好!你们很好!”来人脸色阴沉,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带有丝毫赞赏的意思,仅仅只是表达一种情绪,愤nù

的情绪。

“你是谁?”少年大阵中,王铁牛透过头盔面罩上方的缺口冲着来人平静的问道。

来人脸色依旧阴沉,只是死死地盯着王铁牛,没有回答的意思。

但是王铁牛却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少年们正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来人,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王铁牛看了看一旁已经呆滞的叶开等人。

镇海帮帮众随即被这平淡的一眼惊的倒退了几步,这一刻他们的眼中暂时忘却了叶开这个大当家,只因内心深处的恐惧过于强烈。

叶开没退,但同样被这一眼望的头皮发麻,谨慎的性格让他在看见少年们如此凌厉的斩杀一人之后便再未动手,并且寻了个机会将晚来一步的木风引诱了上去,打的自然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只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尽管已经将这帮少年人高看不少了,可是到头来竟还是低估了他们。

这才多久?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罢了!这帮不会武功的少年们竟然就将青龙帮上百号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全歼!彻彻底底的全歼!就连身手与自己相仿的木风都死的如此迅速。

而再看这帮少年们,竟然一个都没少!仅仅只是几人受了些皮外伤,这……这种战绩,天下间最精锐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吧!

叶开如今十分庆幸刚才没有动手,不然现在躺在那里的便是自己和身后的一帮兄弟了!

叶开不知少年们来自何处,又为何会在此雷霆出手,这一切他都不愿去知dào

了,如今在叶开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万万不能得罪这帮少年!

叶开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是王铁牛看他的这一眼却没有那么多的含义。看见王铁牛只顾震惊,没有向来人看上一眼,加上这人如此在意这个青龙帮的大当家,王铁牛便知dào

来人不属于扬州本地的海商,也不是青龙帮内剩余的高手,那便只能是七宗五姓的人了!

对于这两方,王铁牛都没有任何的好感,方才看上一眼也不过是习惯性的探查敌人的来历,如今既已清楚,便无需多说什么了。

所以,王铁牛只用一问来回应此人方才的愤nù

:“你是宗师吗?”

王铁牛神色很平静、淡然,仿佛说出来的那个词形容的不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而只是在市井之间遇到的一个挑着空担子的老者,询问的一句:“你是菜农吗?”

所以,来人再次变得愤nù

起来,他听懂了王铁牛那剩下的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有宗师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不是宗师的话,便只能败走,或是如同眼前的这近百具尸体一般。

是的,王铁牛的意思便是如此,当初他们仅靠十五位少年便抵御住了号称宗师境下第一人的逍遥子孔轲,虽然那十五位少年都是第一批跟随着大哥,一路训liàn

来的,战斗力强一些。

而如今的这两百人,训liàn

的时间尚短,尤其是练体的次数比不上那一批,毕竟虽说少年们如今不差钱,但是同样的一种药物,大批量采购的话,还是难免会有短缺,所以论单兵的作战能力如今的这帮少年们是比不上之前的一批的。

但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鸳鸯阵本就是能分能合,灵活度很大的阵法,就算单兵战斗力差一些,但是这里足足有两百人,就算来的真是宗师,少年们也有一拼的自信。

何况来人显然不是宗师,可能怕是连孔轲的水平都不见得有,王铁牛又如何会担心呢?

“好好好!”来人感受到了来自少年们的轻视,气极反笑道:“待我将你们抓住,定要抽皮扒筋!”

来人也许是被恭维惯了,所以养出来一副颐指气使的性子,或许只是没有看见刚才那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所以才会对少年们的实力产生一些误判,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少年们的大阵。

或许,只是有着其他的底牌,所以才如此自信。

所以,交战很快便开始了!

但是,进攻的却只有少年们,来人方才气势汹汹的叫嚣,如今动起手来却只是依仗着自身的轻功不停地往后退着。

少年们一开始没有将敌人围住,如今为了保持大阵的阵型,所以前进的速度不快,比起轻功卓绝的敌人来,更是慢的出奇。

郑泰很快看出了对方的目的,想要凭借着自身速度上的优势将少年们相互间的间距拉开,从而让大阵的阵型瓦解,之后再回身而来,各个击破。

来人虽然看上去嚣张但是心思却一点不少,只是如今被郑泰看破,少年们自然停下来追击的脚步,并且缓缓的退回了土堆的下方,以不变应万变!

来人见此,深深的皱了下眉头。

他自然看见了刚才木风身死前,少年们屠杀的那一幕,虽然看的不完整,但是他依旧能看出少年们摆出的这个奇怪的阵型才是这帮连功夫都不会的少年人强dà

的根本。

所以他一出现便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嚣张模样,为的不过是激怒这帮少年人,在他看来,这帮少年人年岁不大,自己先嚣张后偷跑的做法想必能刺激到他们,让他们在追击的时候乱去阵型,如此自己才好出手,各个击破。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帮少年们竟然如此的平静!被骂的时候平静,被嘲讽的时候依旧平静,哪有一点年轻气盛的味道,完全不像是少年人的做派嘛!

不仅追击的时候训liàn

有素,阵型丝毫不乱,领队之人更是反应迅速,以至于他诱敌的计划没起到丝毫的作用。

于是,随后的时间里,场上再度恢复了安静。

最后来的这个中年人站在远处,平静的看着少年们,少年们自然依旧平静的等着,至于剩下镇海帮的一群人,早在叶开的率领下远远的避开了,向双方传递着一个明显的信号:“你们打你们的,我不参与!”

“他在等人?”大阵之中,郑泰冲着王铁牛说道。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了!这家伙明显不是个笨蛋,知dào

打不过我们,便不再出手,如今又不离去,看来应该是七宗五姓派来跟在青龙帮身后,准bèi

随时支援,或者发动偷袭,目标应该是镇海帮的人!”

“是啊!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出现,而且动作这么快,一下子就把青龙帮解决了,使其来不及援手,如今定是在等那些原本留着用来对付镇海帮的人手!”郑泰说道。

说完,又环顾四周,冲着王铁牛问道:“你说他们会从哪来?”

“无非就是水陆两道罢了!怕什么!”王铁牛回道。

“也是!”郑泰点了点头。

少年们刚刚缓缓的退回土堆,为的自然便是充分利用事先建筑好的工事。

土堆所在乃是运河的一个拐角,这丈许高的土堆正好将两方来船的视线挡住,而在那看不见的阴影中,五艘全身蒙着黑色布幔的龟船就静静的泊在水面上。

有了这些,少年们自然进可攻退可守。

远处,镇海帮帮众所在。

叶轩走上前两步,冲着叶开说道:“大当家,七宗五姓的那人在等什么人啊?”

“对付咱们的人!”叶开回道。

叶轩点了点头,他也看出了那人的异常,心中自有一番猜测,如今被大当家证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叶轩知dào

,今晚一定是七宗五姓的人和青龙帮木风之间一起为他们镇海帮设下的一个局,一个杀局!

既是杀局,待会儿要来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弱者,好险啊!要是没有这帮少年们,恐怕他们这些人今晚便在劫难逃了!

“那他们撑得住吗?”叶轩此刻心中竟有些不忍。

叶开平淡的回道:“那要看来的是谁,这帮少年也不是弱者!”

“只是,七宗五姓的这个人明显刚才看到了少年们的实力,如今却依旧这般从容不迫,怕是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就在叶开感慨的时候,远处东面的运河水面上隐隐绰绰的出现了几个巨大的黑影。

月色下,水面上有些薄薄的水雾,那几个巨大的黑影如同幽灵般飞快地掠来,很快便冲出了薄雾,来到了众人面前,竟是三艘双桅大船!。

“糟了!是他!怎么会是他们呢?七宗五姓竟然请动了他们!这下这帮少年人危险了!”叶轩看清水面上来临的三艘大船后,心神震撼,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叶开同样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来船,脸色阴沉,目光冷冽,口中吐出几个字:“双屿岛,汪海的人!”

“大哥,要不……咱们先退吧!”叶轩看着大当家那阴沉似水的脸孔,犹豫的说道。

事到如今,一切都很明显了!

青龙帮与七宗五姓的人一同设了个局,引诱镇海帮叶开前来,然后由青龙帮与七宗五姓的高手在岸上拖住镇海帮等人,待双屿岛的人到来后,再将叶开等人一网打尽。

而此刻叶轩却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事,为什么帮里的人事先一点风声没有?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快同意青龙帮的约战?为什么他们会孤身前来?

一切的一切叶轩都明白了!镇海帮里有内奸!而且此人地位还不低!

再联想起最近这些日子里大当家对自己的安排,越来越多的事交到自己手上,这些无疑给了帮里的人一个信号:“大当家要传位与自己了!”

如此想来,一切便清楚了!

所以,叶轩更是着急,这边已经动手了,只怕城中的大院里已经变天了,决不能在此再待下去了!

“大当家,快走吧!来不及了!”叶轩焦急的呼唤道。

叶轩能想明白的事,叶开这个老江湖怎能想不明白?但是,他不愿!叶开不愿!

看着那主帆上那个黑底白纹,双头蛇的标志,这个熟悉的标志无数次的在叶开脑中回荡,那股恨意,滔天的恨意让叶开一瞬间便忘却了所有,一心只想着冲上去将船上的人杀个干净!

叶轩明显感觉到了大当家的意图,他自然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如今时间真的来不及啊!

叶轩奋力的拉住叶开,大声呼喊着:“大当家,来不及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没错!如今场上的局势很微妙,双屿岛的人来之前便是和七宗五姓与青龙帮商量过的,当他们来临的时候,青龙帮和七宗五姓的人应该已经将镇海帮一行人围住了,虽不能取胜但至少能拖住他们,等到双屿岛的人一来便能直接出手。

可如今,因为少年们的出现,青龙帮早已成了一堆死尸,镇海帮的人却几乎完好无损的站在一旁,而七宗五姓的这个高手孤掌难鸣。

如今,针对镇海帮的包围不复存zài

,叶开等人完全拥有行动的自由,但是这种自由的时间很短暂,既然双屿岛的人来了,那么针对镇海帮的包围很快就会到来,而以镇海帮如今这百来号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双屿岛三艘大船上的数百强手?

所以,叶轩才让叶开务必要尽快逃走。

只是,此时,三艘大船上的人却明显看到了场上的一切。

当先一艘船上,一位独眼大汉走到船弦边,伸手随意指了指场上,神态傲然的冲着七宗五姓的那位高手问道:“杨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三当家只需按照之前的约定出手便可,我家少主派出的下一批人手很快就会到来!”姓杨的中年高手神情冷漠地回答道。

中年人冷漠很好理解,身为弘农杨氏族人,哪怕只是一个旁系,但是千年世家的风范依旧让他骄傲不已,此次如若不是大事所需,又岂会和这帮粗鄙的匪寇为伍?

独眼大汉感受到了中年人的冷漠,独眼微微一眯,眼中精光一闪,却转瞬间消失不见。毕竟无论是七宗五姓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中年人筑基巅峰的高手实力,都有资格让他重视。

“好!”独眼大汉只是点头答了一句,便转过身冲着一旁的叶开喊道:“叶开,你这老家伙还没死啊?”

本来被叶轩说动的叶开听见这一句话,心中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你们没死干净之前,老子是不会闭眼的!”

“呵呵,是吗?可惜,今天恐怕你就得归西了!肯定是见不到我死的那一刻了!”独眼大汉笑道。

“那要你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叶开说着便准bèi

纵身冲上去,只是被叶轩在身后死死地抱住了:“大当家,咱们快走吧!今天咱们没船,怎么打啊?”

“哈哈,叶开,看见没?还是你家的晚辈懂事啊!”独眼大汉大笑道,虽然他的年纪与叶轩相仿,但是作为叶开多年的老对手,自然算是平辈。

“放心,用不着那么麻烦!今天,你们都得死!”独眼大汉说得很平静,好像只是在述说一件很平常、很理所当然的事。

独眼大汉看清了场中所有的人,却只去注意了杨姓中年和叶开等人,至于土堆旁的那些少年人自然入不得他的眼,不是他眼睛的问题,而是心里压根就没把这帮子少年当回事。

但就在大船刚出现的那一刻,王铁牛和郑泰之间却发生了这么一番对话。

王铁牛诧异道:“双桅大船?看造型不是洪州船厂造的啊!”

郑泰说道:“没错,他们自己造的!”

王铁牛更加惊讶了:“什么?这么厉害?”

郑泰解释道:“他们以前在洪州船厂抢了一批船工。”

王铁牛微微颔首,说道:“看来这些船工技术不错啊!这船造型上很像大哥说过的那些先进海船啊!”

郑泰说道:“没错!用大哥的话来说,这帮人就算是需求带动创新!”

王铁牛转过身来,冲着郑泰问道:“你怎么对这帮人这么熟啊?”

郑泰回道:“那些天出海训liàn

的时候老是能看见这样的船,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后来派人打听出来的。”

王铁牛再次问道:“那我们打得过吗?这么大的船啊!”

郑泰闻言却神mì

的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明显的得yì

:“要是他们这回开的是洪州船厂的船,那还真有些难办,如今嘛……最多发射三轮扭力弹簧炮,这帮人就得去河里喂王八!”

王铁牛瞪大了双眼,说道:“真的假的?”

郑泰再次神mì

的笑笑,回答道:“你就瞧好了吧!”

说完,二人便领着少年们飞快地往土堆上跑去。

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杨姓中年人见状,连忙冲着独眼大汉喊道:“快!阻止他们!”

独眼大汉听见喊叫声这才将目光转了过来,此时,二百位少年却已经全部站到了土堆上面。独眼大汉却没有理会杨姓中年人的命令,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帮少年们,犹如猫戏老鼠一般。

随即,少年们却做出了让场中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幕,只见两百位少年们齐齐纵身一跃,土堆上便没了一个身影。

杨姓中年人呆了!叶开呆了!独眼大汉也呆了!

但很快,杨姓中年人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没有水声!

其实,水声还是有的,只是不是那中午水的“咚咚”声,而是船桨划过水面时的“哗哗”声。

很快,五艘在众人看来奇形怪状的小船,从土堆后面的阴影中驶出,小船身上十丈,当然与那双桅大船相比便只能算是小船了。

五艘小船驶出后,飞快地在运河中心处打横,用船的一侧对准了独眼大汉的三艘大船。

独眼大汉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随后,小船一侧的船壁竟然犹如拉门一般齐齐打开,从中露出一排同样奇形怪状的东西,看上去不像拍杆也不像床弩,反正独眼大汉没有见过,自然也无法想象这种东西会有什么威力。

当然,他很快就体会到了!

装弹,发射!

同样是训liàn

了无数遍的动作,少年们动作什么迅速、娴熟。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石块的速度很快,非常快!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高速的动能破开了独眼大汉的胸膛,余威不减,再从后背穿透而过……

到处是木板被石块击碎的声响,没有哀嚎,来不及哀嚎,只剩呼啸而过的石头在空气中摩擦发出的“呼呼”声……

今晚发生的事,很震撼!也很诡异!

经lì

了今晚的人在之后的人生中一直不愿相信在当年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但有一件事却是被确认了的!那便是,独眼大汉,这个双屿岛的三当家的确死的比叶开要早,早很多!

第二百零六章 正戏-谈、判

“木头!”郑泰望着王铁牛那疑惑的眼神,如是说道。

“啊?”王铁牛惊讶出声。

“这帮海盗造船用的木头多是就近取材,但东南沿海却少有粗壮的大木,当然这也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毕竟海盗们本来就是靠抢的,更重yào

的是这帮家伙们没有时间,要知dào

,做海盗的都是很忙的,尤其是汪海这样立志成为海盗王的男人。”

郑泰一本正经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说道:“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等待的时间,但是一棵树从砍下来到适合做船尤其是海船,中间要经lì

许多道工序,拿洪州船厂来说,最小型号海船上的木料都需yào

经过半年以上的准bèi

,而大型海船需yào

花费的时间更长,但是海盗们船只的损毁速度很快,这就需yào

大量的新船作为补充,可时间上又来不及,他们又没有大哥教过的速成法子,所以便只好缩短木料的准bèi

时间,但是用这样的木头造出来的海船,很脆!”

“船身各处都很脆!平时还好,但是一旦遇到沉重的冲击,就会如同琉璃一般破碎,海盗们用这样的船只去抢劫,一旦遇到大的风浪便会被冲的支离破碎,这样一来又加快了他们换新船的速度,于是,这帮人就只能用这样饮鸩止渴的办法,一边坏,一边换了。”

“估计这家伙这一回是想着反正是来内陆,不会遇上大风大浪,所以便开了这么几艘拉风的大船来,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武器太犀利了。”

王铁牛看着侃侃而谈的郑泰,一阵无语,许久后才出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出海这些天来无意间查到的?”

郑泰昂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没错!”

王铁牛狐疑的看着他,许久后,郑泰生受不住这才悻悻的说道:“好吧,都是大哥让我查的!”

“大哥让你查这些干嘛?”王铁牛好奇的问道。

郑泰耸耸肩,摊开双手,回答道:“不知dào

,出发前大哥把我找去,让我这回出海的时候去沿海看看,看看沿海的地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落脚点,还有附近有没有什么海盗等等。”

王铁牛闻言,低头沉思片刻,没有想出大哥如此做的意义,便也不去再想,抬起头来,冲着郑泰说道:“好了,扬州城的事已经完了,我们接下来去江宁。飞鸽传信一天后就会到豫章,过几日想必扬州城市舶司的公文就会传开,老四那边想必过几日也会在益州开始,如今这计划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郑泰微微颔首,沉默的指挥船队向东驶去……

距离那一晚的战斗已经过去了数日。

那一晚,在少年们用凌厉的攻势将独眼大汉带来的双屿岛海盗送去河里喂王八之后,杨姓中年人所说的七宗五姓接下来的后手也赶到了场间。

竟是一队队的士兵,准确来说应该是扬州折冲府的府军。在扬州动乱半个多月后,负有保境安民职责的军方终于姗姗来迟。

军方的到来自然带着大义名分,毕竟师出有名嘛!打着调停旗号来到场间的府军,这才发xiàn

现状和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该死伤殆尽的镇海帮等人此刻竟完好无损的静立在一旁发着呆,而杨家的那位高手同样傻站在一旁,一眼看去,双方竟不一而同的用震撼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河面。

于是,府军们同样抬眼望去,只见运河边有一个座小土堆,土堆的下方是一片尸首,其中青龙帮的大当家正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胸膛上是几个斗大的的窟窿。

然而,最为震撼的画面却不是此处,在不远处的运河水面上,飘满了各种形状的破碎木块,混杂着许许多多的尸体,鲜血已经将整整一段的河水染的通红,河面上有着几根长长的柱子,看上去像是大船的桅杆,上面飘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是白色的双头蛇,府军们知dào

,这是东南海域有名的海盗窝,双屿岛的旗帜。

于是,他们更加的震撼,因为现实发生的一切实在和他们之前想象的不一样,本该死的人安然无恙,布局杀人的一方却死了个干净,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只是,运河上另外的五艘用黑布蒙起来的怪船却将他们的视线拉了回来。

船上的少年们冷漠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竟将船只两侧的木壁拉上,然后大摇大摆的驾着船离开了现场,毕竟他们只是来杀人的,而不是来造反的,杀了府军自然就等同造反,所以,少年们走了,走的从容,走得淡定。

看见这一幕,杨姓中年松了口气,刚来的折冲府都尉也松了口气,这位折冲都尉也不是蠢人,看看杨姓中年人和叶开呆若木鸡的眼神,自然能猜出场中一切的异常都与那帮少年人有关。

如今,死神远去,他们自然会松一口气。

于是,接下来,叶开便领着镇海帮的人火速往回赶,折冲都尉却毫无反应的看着这一切,也只能毫无反应!对于这位折冲都尉来说,死了的镇海帮帮众自然不会在意、也不能在意他们做些什么,可如今,活着的叶开却不是他想、或者他能对付的了的,所以,他便只能默默地看着。

于是,这场谋划已久的战斗便如此突然的结束了,原因便在于一帮少年看见了一个侥幸未死的小女童悲伤的哭泣,于是少年们便决定杀些人,于是少年们便真的杀了些人,于是少年们便打破了七宗五姓的一次谋划。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复杂,却也很简单,复杂是因为参与进去的各方势力太多,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利益交换,简单却是因为结果的简单。

少年们在城外展示出来的惊人战力让随后闻之的扬州城内各方人马都震惊不已,然而真zhèng

为之恐惧的却只有华清一人。

于是,华清这个如今太守府的红人当晚便赶到了少年们落脚的地方,对于他的到来,王铁牛没有感到意wài

,要是对方连他们的所在都找不到,那也不值得他们做这么多了。

是的,少年们今夜杀人除去为了泄气外,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而这只虎便是华清!

虽然,华清如今的地位权势不值一提,但是王铁牛却依然对之保持了很高的重视,对于这么一个聪明人来说,也值得少年们大费周章的干一场。

于是,接下来便又上演了一幕“负荆请罪”的戏码,最后,王铁牛敲打了一番华清后,便再一次将其放了回去。

而回去之后的华清仿佛也真的“洗心革面”了一般,一丝不苟的完成着事先与王铁牛约定的计划。

但,华清虽然聪明,却也没有让扬州城内诸人停下争斗的实力,真zhèng

终结扬州之乱的人乃是一个人,一个从长安赶来的人,此人便是户部的员外郎,市舶司的缔造者,如今市舶司的直属上级,邹润。

阔别故乡十余年后的邹润,再一次踏上故土之时,看见的却是满目的疮痍,到处是破败的建筑,冷清的街道,甚至大街两旁随处可见的倒在一旁的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

邹润此前在脑中回想过多次故乡的情形,各种各样的都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繁花似锦的故乡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于是,邹润很震惊,然后很愤nù

,所以他径直来到太守府衙找到了童钰,不顾自己的品级比对方还要低上一级,大声质问着他。

而童钰却只是平静的听完他的质问,随后冷漠的说道:“你如今看到的这一切,全部是因市舶司而起。”

然后,童钰接着用平淡的语气向邹润述说着最近在扬州城内发生的一切。

邹润越听心中便越发的寒冷,童钰的语气很平淡不带有任何的评价,但正是那些平淡的语气让他感到愈加的悲痛,随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你的本意没错,怪只怪这帮子世家豪门心太贪,血太冷!”童钰不知出于怎样的情绪,在看到邹润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后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也许是在对方的身上看见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邹润不知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太守衙门,游荡在冷清的街道上,邹润渐渐的从自责中走出,再次坚定了起来:“我必须得为家乡做些什么,哪怕只为了赎罪!”

决定作出后的邹润便行动了起来。

隔天他便以市舶司的名义邀请扬州城内正在争斗的两方势力,七宗五姓以及东南海商,齐聚一堂,商议着扬州的未来。

邹润看得很清楚,如今发生的一切,关键便在于这争斗的双方是否能妥协,所以他便索性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试着用谈判的方式来结局这一切。

书生式的思维让邹润把一切的问题想的都很简单,所以找出来的解决办法也很直接。

但是,恰巧这一次,对于扬州城的问题,他的这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却是最适合也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扬州城内的双方争斗到如今,实在是有些累了!不是体力或是精神上的疲惫,而是双方争斗了许久之后居然发xiàn

已经无法奈何的了对方了。

七宗五姓的人来势汹汹,但是毕竟是外来者,比不上东南海商在扬州经营上百年,根深蒂固,本就是客场作战,加上最开始又没占到先机,虽然后来在卢宗保的指挥下,不停地借力打力慢慢的占据上风,再得到童钰的投靠后,甚至想出了一击就能战胜对方的办法,最后借由镇海帮内的叛徒成功将叶开这个东南海商的元老级人物诱到了陷阱之中。

本来打的便是击杀叶开,掌控镇海帮的主意,一旦成功将镇海帮拿下,七宗五姓便等于掌控了东南海商们的半壁江山,毕竟他们一旦有了船队、有了经验丰富的水手船长,那么他们最先的染指海上贸易的目的便成功的达到了,至于剩余的本地世家豪门,他们又不是想要破家灭族,目的已经达到哪还争什么啊?

可是却被突然出现的少年们将他们的计划彻底的击溃,如今叶开已经将镇海帮内的叛乱者肃清,而有了防备的叶开又哪里还会轻易上当?

所以,七宗五姓的人实在对目前的局势没有任何的办法。

而东南海商集团又何尝不是在苦苦支撑着,面对着来势凶猛的北方千年世家,他们这些新进的势力本就有些底蕴不足,毕竟,在长安的朝堂之上他们的实力远远比不上这些中原世家,如若不是凭借着主场作战的优势,很难想象他们是否撑得下来。

于是,便只好苦苦的支撑着。

可是,撑到了现在,争斗的双方却发xiàn

他们的争斗已经开始动摇了扬州城的根基!

大乱来临后,扬州城的商人们越来越少,这座大唐最著名的商业城市正以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萧条下去。

没了商业便没了扬州城!扬州城残破后,受到损失最大的无疑将是他们这些已经几乎买下了扬州城的人。

于是,在相持许久却又无法消灭对方后,谈判也成了双方想要做的事,只是一直没有这个契机。

而邹润的到来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契机!

于是,他们便来了!接到邹润的通知后,很快的便来了!

谈判便波澜不惊的开始了。

照常的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把戏,虽然双方都很明白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是谈判本就是一件没有多少意义的事,大部分的事都是在谈判背后就已经决定了的,双方的底线,各自心中有数,以上的一幕不过是预热罢了。

于是,预热之后,双方开始各自提着自己的要求,七宗五姓已经吃下去的地皮自然没有可能在吐出来,这一点东南海商们也心中有数,但是市舶司衙门的位子却做了重新的选择。

木风已死,青龙帮已灭,七宗五姓的人自然不会再在意原先的那个建衙地,索性便同意了对方。

然后便是最为关键的地方,对与七宗五姓来说,此次扬州之战虽然收获巨大,成功拿下了几乎半座扬州城,但是最初染指海上贸易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因为木风一死,青龙帮便土崩瓦解,虽然他们花大价钱拉拢了一些水手、船长,但是那个数量远远不够他们大规模出航用,而且海上贸易人员折损太大,说句不好听的,这点人还不够死的呢!

可是其余的海帮如今早已被东南海商们严防死守,让他们很难再招到人手,所以,下海经商的目的依旧没有达到。

而对于,东南海商来说,这一次的损失无疑更大,丢了近半的扬州城不说,这些天来光顾着争斗,荒废了生意,还不知损失了多少。海外的货物运不回来,国内的东西销不出去,海商们在国内、在海外各处货点的货物堆积如山,而更严峻的是海外的那些化外野人这么长时间得不到来自中土大唐的精美器物,如今已经将愤nù

洒到了海商们派出去进驻在海外货点上的掌柜和伙计身上。

如今,这些海商们当初耗费心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海外站点,正面临着灭顶之灾,要是本土再不能派人前去解决,多年来的心血便会付诸东流,海商们的根基也会受到惨重的打击。

所以双反都极度渴望早日恢复正常,同时最好能想出办法来弥补他们受到的损失。

于是,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扬州太守童钰,便提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要不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些?不要老盯着扬州城嘛!南方有海商的地方还有很多嘛!”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卢宗保等人早已知晓自然不会说什么,童钰的这个方法无疑是和他的口味的,无论是从七宗五姓插手海上贸易的立足点来说,还是从他们最初开始这个计划打击豫章豪族的目的来说,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本就是他们想做且一定会去做的事。

而对面的东南海商们在低声讨论片刻后,一个个也眼光发亮!东南海商集团说起来好像范围极广,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个海商集团内部的各个大海商们生意的分部几乎遍布大唐整个的东南沿海。但,却不能说东南沿海就只有他们这一群海商,恰恰,这所谓的东南海商集团其实全部都是依托着扬州城,以扬州为根据地发展起来的一个以海上贸易为主的经济实体。也就是说,还有有以别的城市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海商集团,只不过扬州这帮人占着扬州城这个南方最大的城市,实力比之其他要高出不少罢了。

但是,其他人的实力也不弱啊!在扬州城尚且需yào

顾忌着乡土之情,不好下狠手,但是去了别的地方,那买起地皮,或者说是抢劫起来,可不用再心软了!正好用来弥补自家的损失。

于是,扬州的这帮海商们很快就统一了意见。

只是,在场却有一个人万万不会答yīng

这一条,那便是这场谈判的召集者,邹润。

“不行!决计不行!”邹润一听童钰说完立马叫出声来。

你们这帮冷血的世家豪门抢了扬州城还不够,还想去祸害其他的城市,想也别想!

只是,当童钰的话一说出口,在场这些冷血无情的人便第一时间下定了决心,再次抢劫的决心!

于是,他们不顾邹润的呼喊,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邹润便知dào

自己无法说服这帮已经疯狂了的人,于是,他便将希望寄托在长安的朝堂,于是,长安的那帮子高官大员们再一次体现了他们同样的冷血。

于是,一张关于扩大市舶司辖区的公文很快就下发到各地了。

而其中,便正好有着豫章城……

第二百零七章 正戏-四方动

“看来皇帝也缺钱花啊!”

豫章城,少年们的小院内,许辰手里拿着刚从长安传回来的情报,如是感慨道。

自不能从老师徐番手中获取关于长安的情报之后,许辰对于长安的了解弱了不少,好在彭泽已经将货栈开到了长安城,只是时日尚短能够打探到的消息,层次实在算不上高。

以致,许辰只能凭借手中粗浅的情报大致分析一番,好在此次的计划本就是他一手设计的,猜测一下各方反应也不算太难。

邹润在扬州没有说服争斗的双方,虽然他是市舶司的直属上级,但论级别尚且没有童钰高,论起在朝堂的势力来更比不上场中的那些世家豪门。

但他依旧选择了将问题送交长安留给朝中大员决定,邹润不傻,对于现状他也很了解。只是因为他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于是他便这么去做了。

对于百姓来说,邹润的想法自然是对的,为民请命嘛,本就是做人为官的准则,寒窗苦读的时候如此,金榜题名时也是如此,到后来宦海沉浮也没有抹去他的本色,所以他才会不计得失的去提议构建市舶司这么一个危险的衙门,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对朝廷、对百姓有利,便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所以,他才会被利用。从这一点看,他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只是,既是好人又当了好官的人,这官往往做不大。所以,当遇到大的阻力时便只能将决定的权力交给他人,也就是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了他人。

遗憾的是那些官位比他高的人辜负了他的这份信任,将他的希望无情的碾碎,因为这些官早已不再用好与坏、善与恶来评判一件事了。

更无奈的是,玄宗李隆基也很缺钱花,于是在宫人的“建议”下也想来南方做一笔生意,好为自家新娶的贵妃多置办几身行头,多演练几遍歌舞。

反正又不是抢,做生意嘛!

“要是他不把事情上报朝廷,而是拖下来,哪怕扬州那帮人将事情报了上去,扬州离京千里,朝中大员和圣上自然会提前询问一下他这个市舶司主官的意见。”一旁的陆浩随即说道。

“没有用的,也不过就是多拖上几日罢了,我把这帮人的贪欲引了出来,他们有实力又有欲望,想要控zhì

住不多吃两口,实在需yào

非人的定力啊!”许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

“是啊!关键是他们有了这么一个合理合法的劫掠他人钱财的法子,这办法可比克扣小民百姓的几斗谷米来钱快得太多了!”陆浩在一旁接嘴道,脸上的神情平淡,看不出嘲讽的味道。

许辰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你有后悔吗?”

陆浩平静的注视着他,缓缓地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好受。”

许辰笑了笑,说道:“这说明你的血还未冷。”

陆浩邹了邹眉头,极度疑惑的看着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大哥,说道:“大哥,你到底经lì

过些什么啊?”

许辰微微笑笑,沉默的摇头。

陆浩见状,知dào

再也问不出什么,也就没有再去问,转开话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一切都要结束了!”

心中的另一句话却未说出口:“本以为还会有三两年的,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该来的总会来。

豫章城,万家。

万德昭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公文,那个混杂在一排地名中的“豫章”二字如今显得是那么的扎眼。

“终于要来了啊!”万德昭平静地说道,没有欣喜意思更没有解脱味道,一切都只是平淡。

也许在刚开始,万德昭还在焦急的思虑该如何去避开这一场浩劫,但当真的无法避免时,他也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

来就来吧,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呢?

因为无法避免所以便只能平静应对,看上去好没道理,但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些才是最大的道理。

“准bèi

的如何?”万德昭冲着身侧的万安问道。

万安闻言,微微躬身,说道:“铜钱已经从吴越镇的柜坊中取出,如今正搁置在城中各处的商铺中,随时可以动用,只是如今尚且不知他们会从何处入手。”

“买地。”万德昭平淡的说道。

万安闻言,疑惑的问道:“还用这招?豫章不是扬州,没有那么多中小商人,城中的地皮绝大多数都在世家大族的手上,至于城中那些四散的各处商帮就算把他们的宅院和店铺加起来,这些数量也未必能够将地价炒上去。而且,扬州的事虽然时日尚短,普通百姓也许不知,但是那些商人们却不可能不知晓的,知dào

了扬州城内发生的事,他们哪里还会把手上的地卖出去呢?地皮不交yì

,地价很难真的炒上去的!”

经lì

过扬州之时后,万安这个思维敏锐的武学宗师很快就将地皮炒作的那一套商贾之道研究得很透彻了。

“没了城中的地皮,他们还能炒城外的地皮。”万德昭回道。

“城外的地?”万安疑惑了片刻,随即猛地惊醒,说道:“老爷是说耕地?”

万德昭沉默的点头。

万安却依旧震惊的说道:“不可能啊!城外乡间的这些耕地基本上也在各家各族的手中,再者说,农人最重的便是家中的耕地,除非是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不然不会有人卖地的!”

万德昭闻言颔首,而人都不是不识民间疾苦的人,自然明白土地对于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说得对,要是土地如今还在农户的手中,他们即使花再多的钱也不见得买到多少地皮。可是,如今乡间又哪有多少真zhèng

属于农户的地呢?”万德昭回道。

万安闻言,颓然的点头,随后口中吐出几个苦涩的字词:“土地兼并。”

万德昭沉默的点头,片刻后才说道:“就是因为如今这些地大部分已经到了乡间少数的几个大家族手中,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帮人会是什么德行,你我都清楚。”

万安点头,主人说的话很对,因为万家本就是豫章最大的家族,在家族利益面前,其余一切都是小事,这种世家作风他们又哪里会不清楚呢?

无论万家的人怎样去猜想,怎样去感叹,该发生的事情依旧会发生。

几天后,也就是在市舶司的公文下发的三天后,卢宗泰、卢宗保两兄弟在处理完扬州的事后,回到了豫章城,这个最先由他们制定的计划在外面兜兜绕绕近月余,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正规。

一回到豫章,二兄弟便直奔王冼府邸,计划进行到这一步,要说万家的人还未察觉到,卢家兄弟是决不会信的,因为那样的万家根本不配成为他们的对手。

所以,他们便来的大摇大摆,来得光明正大。

王冼府上,书房内。

“不错!这回扬州的事贤侄干得不错!”王冼冲着卢宗保赞赏道。

卢宗保矜持的笑笑,没说什么。

王冼随即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还是买地!”卢宗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自信的说道。

王冼闻言,有些疑惑,说道:“还用这老办法?扬州的事,城里的人不可能不知dào

啊!”

“不管是老办法还是新办法,能用的办法自然就是好办法!”卢宗保打了个机锋,笑着说道。

看着王冼那依旧带着问询的目光,卢宗保接着解释道:“扬州的事的确已经传开,咱们还想用扬州的那一套自然没什么用处,所以我们这一回用的是阳谋。”

“阳谋?”王冼诧异道。

卢宗保点头,回答道:“没错!正是阳谋!”

何为阳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是也!即使让你看到,你也依旧逃不出去,说白了,就是揍你没商量。

“扬州的事一传开,虽然让我们在豫章城失了突然性,但是以万家的实力在朝中不可能没有人,所以我们之前的计划本就没可能瞒得住他们,如今不过是回到了第一步罢了。但是如今和之前又不一样了,之前只有我们一方来抗衡豫章豪门,现在不一样了,市舶司的消息一传开,豫章周边乃至于更远处的世家豪门、富商巨贾们绝不会放qì

这么绝佳的一个染指豫章城的机会的,更可况豫章城外还有着一座吴越镇。”

“所以,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带着大笔的铜钱来,就像我们在扬州做过的那样,生生的将豫章豪门压垮,毕竟钱这种东西,诱惑实在太大了。而且这帮人不在自家的本乡本土,对于豫章的人自然不会留什么情面,下起手来自然够狠。”

“当然,最重yào

的是豫章本地的世家们也不是铁通一块,毕竟像万德昭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看见那唾手可得的财富又有几人能够镇定的下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有人忍不住出手了,我们便能抓住机会,各个击破,先把外围清干净了,最后再跟万家决战。”

卢宗保侃侃而谈,王冼却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具体如何去做?”

“城中的地皮先不去动,毕竟城里的商人都精明的很,咱们先从乡间下手。”卢宗保说道。

“买卖耕地?”王冼蹙着眉头问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看见了王冼眉宇间的一丝不忍,遂连忙开口劝慰道:“伯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如今农户的手中哪里还剩下多少耕地啊!”

王冼出身世家,自然知dào

土地兼并是什么意思,他们太原王氏身为千年大族,如今太原周边的土地很少不是姓王的。

想起这些,王冼这才沉默的点头。

“步骤呢?”王冼问道。

卢宗保笑着摇头,说道:“无需什么步骤,消息已经传开,待明日咱们去城中各家牙行都挂上高价收购地皮的单子,自然会有哪些迫不及待的蠢货站出来为咱们添砖加瓦的。”

第二日,卢宗保依照昨日所说,迅速命人在城中各处的牙行放下了大量的地皮收购单子,而且价格极高,按着市价,一下子便提高了十倍。

然后,也果真犹如卢宗保预言的那样,当扬州城的消息传来后,豫章城内的各大商人们果然在第一时间捂紧了手中的地契,如今看见这些大批量的收购单子,哪里还会不知dào

要发生什么。

于是乎,大的商人不想卖地,只待坐地升值增加自己的家产。而那些小商人们竟也一个都不肯卖,一个个都在那幻想着一夜暴富的美妙前景。

越是聪明的人便越是自信,或者说是越自负!

当危险来临之时,这些聪明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退却,而是在心中盘算着是否能将这一次危机转化成难得的机遇,从而为自家谋取更多的利益。

却不知,自负的人往往下场都不怎么好。

再过了三日之后,卢家兄弟发出去的单子没有一张得到回应,也就是说三日来他们未在城中买到一块地皮。

对此,卢宗保也不在意,本来就没抱有希望,自然谈不上失望。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在所有聪明人的帮zhù

下,豫章城内的地皮飙涨,如今的地价已经涨到了之前的十几倍,并且依旧在上涨。

于是,接下来,他再一次发布了大量的单子,依旧是收购地皮,依旧是高价格,只是如今却将范围大幅度的扩大了,不再局限于豫章城内,而是囊括了整个豫章郡,甚至到了北边的江州。

但,即使如此,依旧没有人回应他,毕竟在聪明人看来,卢宗保的行为分明就是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他们这帮聪明人又怎么会上当呢?

如果继xù

这么下去,也许豫章的地价依旧会上涨,并且持续不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就如同无源之水一般,没有实物的交yì

发生,价格只是一个好kàn

的标码,过不了多久便会打落尘埃。

当然,其实这样也不错,毕竟谁也不会有损失,地契依旧攥在自家手中,没有卖出去便谈不上是亏还是赚,而且还凭白的感受了一番腰缠万贯的感觉,真的也不错!

只是,变化总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犹如风,起于青萍之末。

距离市舶司扩大辖区的公文下发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了。

在这六天里,整个大唐都陷入了一种疯狂当中。

随着扬州发生的事逐渐传开,更加上其中一些当初在扬州城内坚守到最后的商人们的渲染,一夜暴富的思想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扬州一战里面虽然世家豪门才是主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扬州城内依旧有着为数不少的中小商人们凭借着自己在商场上多年历练下来的坚韧性格和敏锐的眼光,成功的避开了世家豪门的劫掠,反而用同样的方法为自己赚取了天价的酬劳,一块地转手之间便是几十上百倍的利润,那是真zhèng

的一夜暴富。

而赚钱是会上瘾的,而且还是最诱人的果实,尤其是真zhèng

的吃下了一口之后,更是再难以忘却。

于是这些人在得到市舶司辖区扩大的消息之后,立马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余财,拉着一车车的铜钱,往市舶司扩大的那几处辖区而去。

而这些人的行动,自然难免带动了之前没有参与到扬州之战中来的那些人,那些有钱人,那些其他地方的世家豪门。

他们,也想赚一笔,或者抢上一笔,反正合理合法,不抢白不抢。

这不,就连长安皇城内的那些宦官们也纷纷贴上的两撇胡子,在一队队乔装的禁军侍卫的统领下分赴南方各地。

然后,还有那些京中的贵人们,虽然他们已经很有钱了,但是谁会嫌钱多呢?再说,这么好玩的事情要是不插上一手,岂不是太无趣了?

于是,从长安城里那些高官显贵的府中同样驶出了一支支满载银钱的车队,在家丁护院的带领下向南方赶去。

要说相对安静一些的地方便只能算是那荒凉的大西北了,毕竟公文穿过漫漫黄沙传递到西域就得花上两三个月,那里的有钱人即使知dào

了大唐南方正在兴起这么一个热门的赚钱法子,也是有心无力,望穿秋水啊!

所以,整个大唐,除了被戈壁荒漠阻隔的西域外,其余地方上的世家豪门、富商巨贾们大多都向南方投上了或多或少的一笔银钱。

具体数量无法统计,也无人敢去统计,但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许辰,心中却多少有些猜测,或者说是估算。

“最少有两万万贯!”许辰平静地冲着陆浩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浩听见这个数字后,顿时呆如木鸡,双眼瞪得浑圆,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许辰见状,笑了笑,说道:“朝廷没钱那是朝廷的事,皇帝没钱那是皇帝的事,别看皇家地位尊崇,要是论起财富来还真不见得比得上这些传承数百上千年的世家豪门。”

“所以,皇帝,其实是个穷人!”

第二百零八章 正戏-酒肆中的赌徒

最初的变动开始于豫章城北边的一座小镇,小镇不大,一条南北走向的中心大街贯穿了整座小镇,大街两旁分布着一些寻常的店铺。

一家肉铺,一家酒肆,一家粮油铺子,一家布庄还有一家供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歇脚的大车店,这些便构成了小镇的全部。

很普通,很寻常,如同世间绝大多数乡间小镇一般。镇子上住的人也很寻常、很普通。

因为普通所以单纯,因为寻常所以质朴。总之,小镇上的人遇到了事,不会想太多,多数只从本心出发,或者说,只是忠于自己的喜好,无论这种喜好在旁人眼中如何评价。

小镇中心,那座全镇最高的建筑,有着二层楼的酒肆内,此刻,南来北往的旅客们正在大厅内端着大酒杯,一边豪饮,一边述说着旅途上的趣事。

当然,这一次的话题有些单一,因为这一次的客人旅行的目的也很单一。

小镇地处豫章城西北,比吴越镇更西北的位置,乃是豫章城重yào

的陆上交通枢纽。

而此时来豫章的这帮旅人们自然也不是独行客,毕竟那随身而来的一车车银钱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带的了的。

是的,在这个时间赶来豫章的人,大部分都是被市舶司吸引而来的,当然,这么说有些避重就轻,直白一点的说,这些人都是为了赚钱来的,赚大量的钱。

所以,这么一帮人聚集在一起,能聊的话题自然会有很大的雷同。

酒肆的一楼大厅,靠门的一处位置,五六个中年大汉聚在一起,就着浊酒,醉眼迷离的聊开了。

“嘿,你们知dào

吗?豫章城出大事了!”一位秃顶汉子身子向前倾,伸长了脖子,冲着其余几人神神mì

秘的说道。

“大兄弟,出啥事了?”一位身材高大,体形健壮,说话带着幽州一带口音的壮汉迷惑地问道。

其余几人同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大感兴趣的看着秃顶汉子。

秃顶汉子眼见众人看来,满yì

的轻酌一口水酒,方才一脸镇定的问道:“你们知dào

扬州不?”

“这话说的,扬州谁能不知dào

啊?俺还去过好几回呢!”幽州壮汉接嘴道。

“那你知dào

扬州城上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不?”秃顶汉子再次问道。

幽州大汉实诚的摇了摇头,说道:“俺那都是好几年前去的扬州。”

“别磨叽了!大兄弟,有啥事直说吧!”

“就是!就是!有话快说!别耽误咱们喝酒。”

秃顶汉子见众人已有些不耐,随即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话说那扬州城上个月兴起了一桩买卖,一桩大买卖!”

秃顶汉子不自觉的又起了拖沓的毛病,再次看见众人等不及的眼神,连忙接着说道:“这桩买卖就是买卖地皮!”

“这买卖,那可是真赚啊!不瞒大家伙,我一大舅哥的二表弟的小姑夫,年前,就过年前,家中的钱财还没我多呢!可就是在扬州呆了一个月,做了一个月的生意,知dào

他现在赚了多少不?”

说完,秃顶大汉瞪着迷离的双眼扫视众人。

众人随即纷纷摇头。

秃顶大汉再一次喝了口小酒,这才满yì

的解答道:“一百二十万贯!整整一百二十万贯啊!”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只是一只手比划不过来,便又放下酒杯用上了另一只手,随后却发xiàn

,原来两只手也比划不过来!

于是,便只好放qì

了这个用肢体语言强化气势的打算,转而开口继xù

强调道:“不是一百二十贯!是一百二十万贯!一百二十万贯啊!就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说说,这买卖赚不赚?”

“哎呀妈啊!大兄弟,你可别在这瞎扯犊子了!就俺们那旮旯最厉害的绺子,让他抢上一个年也不见得能抢到这么多钱!做啥买卖能挣这么多啊?”幽州大汉不信,出言驳斥道。

秃顶大汉一听,大急!立马直起了身,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谁瞎说!谁瞎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有一句假话,就让……就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唐人多信佛,众人听其发下如此毒誓,便也就信了。

秃顶大汉虽然醉酒,但是当这誓言一出口,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在心中补救道:“佛爷爷、佛奶奶,我可没说假话啊!就是……就是那人……他不是我亲戚,就是一路上遇到的客商,您可大发慈悲,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那大兄弟,你说的这事跟豫章城有啥关系嘛?”幽州大汉接着问道。

秃顶大汉醉酒被惊醒,此刻再一看这幽州汉子,心中便有气,正想呵斥几句,却又看见了对方那壮硕高大的身材,只好悻悻的放qì

这个想法,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有关系了!知dào

扬州城为啥能兴起那么赚钱的买卖不?就是因为朝廷上个月新立了一个衙门,叫什么市……市舶……市舶什么来着?”

秃顶大汉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对了!市舶司!”

“就是这么一个衙门,最初的时候设在扬州城,于是扬州城的客商就多了很多,然后地皮价格就涨了起来,然后地皮买卖就兴起来了!”

“大兄弟,你是说,这个劳什子市舶司也开到豫章城来了?”幽州大汉问道。

秃顶大汉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就在前些天,朝廷刚发布了公文。而且这些天来,豫章城的地皮价格已经上涨了十几倍了!看样子还得涨下去!而且我还听说,城里各家的牙行里都挂着大量收购地皮的单子,价钱高的吓人!不仅收城里的地皮,就连城外的耕地、荒地也照收不误!听说价钱已经涨到好几千贯一亩了!”

“而且难不成你们没发xiàn

?今天来这酒肆里的人就咱们一伙独行的客商?其他的都是成群结队来的?”秃顶汉子压低了声调,神神mì

秘的说道。

众人闻言,举目四望,果真发xiàn

今日酒肆里落座的客人都只是一拨一拨壁垒分明的坐着,全然没有之前那种喝醉了酒随意串桌的人。

“还真是唉!怪不得俺发xiàn

后院停着那么多辆大车呢!难道……唉呀妈呀!那些……那些该不会都是钱吧?”幽州大汉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秃顶大汉见状,连忙惊吓的捂住了他的嘴,随后慌张的左右看了看,待确定无人注意后,这才冲着他低声呵斥道:“你想死啊!瞎咋呼啥?”

幽州大汉也不笨,闻言心中惊恐,额头上也出了细密的冷汗,随即也连忙左右看看,没发xiàn

什么异常,这才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喝酒喝到这一步了,众人也没了继xù

下去的心思,草草的会了账,匆忙的离开酒肆,有的回大车店歇息,有的架上车马远行,各自散去了。

旅途中的相遇总是短暂的,只是人生长途中掠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或平淡或美好的一次回忆。

当然,正如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只小小的蝴蝶轻轻煽动翅膀便能引起万里之外的一场巨大风暴。

豫章城,离此不过二百余里,距万里还差得很远,但是风暴却一点也不算小。

酒醉的几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畅谈之时,他们的话语早已被酒肆中的有心人听了去。

酒肆二楼,那不多的几处雅间中,一位肤色白嫩,身材发福的中年人,正坐在上首的主位,在他左手一侧的乃是一位身材魁梧,古铜色皮肤的中年壮汉,另外左右还坐着多位面白无须,伙计打扮的青年,以及身形健硕、英气逼人,家丁打扮的青少年。

众人正在一边吃着酒食,一边听着下面那些人的谈话,直到那几人匆匆离去,上首的中年人这才开口说道:“看来,扬州城的消息没有错!”

本来,用皮肤白嫩来形容男子有些不恰当,但是这位中年人的皮肤真的十分水嫩、顺滑,比起很多妇人都要白嫩不少。

下首的那位魁梧大汉闻言,接话道:“孙……孙管家,既然扬州城的事都是真的,那么此趟来豫章,家主交代的事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上首的中年人伸手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动作看上去有些生涩,闻言微微颔首,说道:“但愿如此吧!这一回家主交代咱们办的事,事关重大!家里可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万万不能有失啊!”

下首的魁梧大汉闻言,抱拳说道:“属下明白!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上首中年人眼看魁梧大汉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宽言说道:“程教头放轻松点,这么长的路都过去了,眼看马上就要到豫章了,想来不会再出什么事的!”

被称之为“程教头”的魁梧大汉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颜,回答道:“小心无大错嘛!毕竟这一回家里拿了这么多钱出来,属下万万不敢有半点马虎!”

上首中年人闻言,满yì

的点头,说道:“程教头忠于职守,某家都看在眼里了,回家后定会向家主和老祖宗如实汇报的!”

魁梧大汉闻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连忙拜谢道:“多谢孙管家美言!”

上首中年人微笑点头,接着说道:“来的时候家主吩咐过,让咱们到了豫章后先去拜会一下先生,到时程教头随我一同去吧!”

“不知先生乃是?”程教头问道。

孙管家却只是笑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

于是,众人接着用餐。

而听到那几位醉酒之人酒后言语的有心人却不光是客人,一位看上去二十来岁在酒肆内做工的青衣伙计同样用心记下了这些话语,其中记得最清楚的几句便是那秃顶汉子强调过的数字。

“一百二十万贯”以及“几千贯一亩”,这两个数字,青衣伙计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经常算账的关系,也许只是因为他对于钱财有着很深的执念。

或者说,他很缺钱!

于是,酒肆打烊之后,青衣伙计便连忙赶回了家。

青衣伙计的家就住在离小镇十几里远的一处乡间小土院内,院子外面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旁插着几棵柳树。

正是吃晚饭的时辰,沿着小溪,两岸各家各户的小土院内正从烟囱中往外冒着缕缕的炊烟,伴随着淡淡的饭菜香气。

青衣伙计此刻却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匆忙的赶回家中,推开房门,不去理会正在忙碌的妻子以及躺在竹榻上的老娘,一头扎进屋子角落的那几个破旧的大木箱内,翻箱倒柜的便寻找了起来。

一边找还一边低声嘀咕着:“在哪呢?在哪呢?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

忙碌着的妻子眼看丈夫将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几件冬衣仍的到处都是,便连忙上前问道:“找什么呢?”

“地契!地契呢?你把地契藏哪去了?”青衣伙计气急败坏的冲着妻子大声喊叫道。

“什么……什么地契啊?”妻子心中大惊,却依旧强自镇定下来,说道。

“少他娘的装蒜!我们家还有什么地契啊!当然就是这几间土房的地契了!”青衣伙计大声斥骂道。

妻子一听,心中立kè

冰冷一片,用手撑着竹榻的扶手,勉力支撑着倒地的身子,带着哭腔,说道:“你……你又想干什么?你还知dào

家里就剩下这几间土房了?你还要不要我们娘三儿过了!”

“这么些年,你天天赌,月月赌,好好的一个家就给你败成这样了啊!你……你还想做什么?”妻子凄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不知流过几回的泪水。

竹榻上本有些昏昏沉沉,重病不起的老娘,听见媳妇熟悉的哭声,随即醒来,也就知dào

了发生了何事,连忙挣扎着爬起,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指着青衣伙计,有气无力的斥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你又想祸害这个家是吧?他爹啊!你怎么就走的那么早呢?留下这个不争气的孽障,让我这个老太婆怎么管的了啊!”

随后,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便在屋中大声哭了起来。

青衣伙计看见这熟悉的一幕,不由得头大如斗,随即大声呵斥道:“够了!嚎什么嚎!告sù

你们,老子这回拿地契是为了去赚钱,好多好多的钱!”

“赌博也是赚钱吗?”妻子立马顶了一句。

“这回不是去赌!而是去卖!几千贯铜钱一亩地!卖了地,我们就能有好几万贯了!到时候我们家也能有万贯家财了!”青衣伙计驳斥道。

只是他如此说,妻子和老娘又如何肯信,只当他赌钱又赌输了,在此胡言乱语,遂死活也不肯将地契交出。

青衣伙计无奈,只好用上了之前常用的办法,压着妻子暴打了起来,只是家中就剩这几间土屋了,妻子却是死也不肯将其交出。

青衣伙计大急,手上的力qì

便大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大声叫道:“你给不给?臭娘们,不给,老子就打死你!”

说完,抄起地上的一个细木棍,用力的朝着妻子的额头挥了下去。

“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妻子的额头立kè

紫青一片,隐隐的带着丝丝血迹。

竹榻上的老娘见状,连忙挣扎着从竹塌上爬了下来,使尽浑身力qì

朝着青衣伙计撞去,猝不及防之下,青衣伙计被撞翻在地,但片刻后又重新爬了起来,再次恶狠狠的向妻子扑来。

一旁的老娘见状,担忧儿媳出事,无奈之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狠狠的向着青衣伙计甩去,同时大声骂道:“给!拿过去!你这个畜生,再别回来了!”

青衣伙计连滚带爬的跑去将布兜捡起,拆开之后取出里面一张发黄的纸,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确定正是自家这几间土屋的地契,连忙飞快的收好。

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跑到案几上抓起一把胡饼,随后却又放下了一半。

走到门口,回头冲着妻子和老娘说道:“你们等着,这一回我一定给你们带回来万贯家财!”

两个妇人却只是相拥在一起,低声的抽泣着,那里会信这青衣伙计的话语,毕竟以往又有哪一次,他不是这么说的呢?

青衣伙计见状,摇头叹息,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院子,朝着东南方大步走去,那是豫章城的方向!

小院周围的邻居,听见院中妇人的哭喊,连忙热心的跑来相助。

众人扶起地上一老一少两位妇人,随后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唉!这孩子以前多好的一人啊!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幅模样呢?”

“是啊!多好的一个家,就这么给他毁了!”

“本来还有几亩田地,前几年也给他卖了,现如今竟是连这住的几间土屋也要卖了,这让以后一家子人怎么过活啊!”

“唉……”

就在众人留在土屋内感慨青衣伙计悲惨命运的时候,这个他们眼中悲剧人物的代表却怀揣着足以改变命运的一张薄纸,风餐露宿,一路奔波,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赶到了豫章城……

第二百零九章 正戏-抢占先机

豫章城西门边有家牙行,平时做的多数是替人收购或者贩卖些货物的买卖,当然最近这些天来,店里自然也接了许多收购地皮的单子,只是挂出去许久,却至今未收到一块地。

店里的伙计虽然也想赚那高额的佣金,奈何一位卖家也没有,只得将其束之高阁,每日间用饱含期望的眼神看看,随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青衣伙计来得正是时候,再过半个时辰,牙行便要关门打烊了。

“那个……请问这里是牙行吗?”青衣伙计站在牙行门口,战战兢兢地冲着门边一位伙计问道。

那牙行的伙计瞥了他一眼,看见竟是一个身着青衫,一身土气的青年,一看就不像是个有钱人,也就没了兴致,不情不愿的回了句:“是,你要干嘛?”

青衣伙计虽然也在酒肆做工,南来北往的商旅见过不少,但是如豫章城这样的大城却是头一次来,再被这牙行伙计用蔑视的眼神看了一下,顿时便没了平时的那股子伶俐劲,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请问……这里……可以卖地吗?”青衣伙计手足无措的问道。

那牙行的伙计一见如此,便更加认定这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就越发没了耐心:“要买地?去那边挂单吧!”

说完便准bèi

转身离去,却不想青衣伙计突然间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乡巴佬,你干什么?快放手!”牙行伙计也是一惊,随即大声呵斥道。

青衣伙计却赶忙说道:“不……不是!我不是来买地的,我是来卖地的!”

“什么?你说你来干什么的?”牙行伙计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某个朝思暮想的词汇,暂时按下了火气,满怀期待的看着对方。

青衣伙计只好再次说了一遍:“我是来卖地的!”

这次他说的很慢,所以,牙行伙计听得很清楚。顿时脸上的阴霾全消,换上了弥勒佛般可喜的笑意:“客官,您请!您快请!”

说着便顺势拉住了对方依旧搭在自己手上的手臂,牢牢的抓紧,生怕跑了去,另外一只手轻柔的为客人挽起衣衫的前襟,将其领了进来,同时温和的说道:“客官当心!”

牙行伙计将客人领到了楼上的雅间,并亲自为其斟上了一杯浓浓的茶汤:“客官请喝茶!”

“客观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单子!”牙行伙计说完便躬身退下,随后连忙飞快地跑向柜台。

“快!快把收购地皮的单子给我,有人要卖地了!”牙行伙计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喊出口的声音难免大了一些。

“你说什么?”柜台内的老掌柜猛地抬起头,冲着伙计问道。

“有人……有人要卖地了!”伙计刚跑了两步,如今气喘吁吁的回道。

“掌柜的,您倒是快点啊!”伙计焦急的催促道。

“急什么!你给我小声点!”老掌柜低声呵斥道。

老掌柜随即转头叫过来另一位伙计,对其耳语道:“快!去通知东家!”

刚才那伙计被掌柜的训斥了一番,安静了片刻,如今见掌柜安排完毕,赶忙再次问道:“掌柜,这地还要不要啊?人还在那等着呢!”

“吵什么吵,如今这事轮不到我们来做主了!”老掌柜乜了他一眼,说道。

“啊?那……那这抽头……”牙行伙计大惊失色的喊道。

老掌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头忙活去了,留下一脸颓然的伙计呆立在原地。

却说,另外一个伙计离了牙行后,便拼了命的往东家的住处跑去,他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黄家家主黄宪。

本来黄宪家的这家牙行只不过是为了自家生意方便而开设的,由于牙行这种产业的名声不佳,所以也就不受黄宪的重视。只是近日来豫章面临着如同扬州一般的大难,所以黄宪亲自下令,牙行内一有风吹草动便要上门汇报。

而最近这些日子,所谓的风吹草动自然指的便是地皮的买卖。前几日,万家家主万德昭召集他们这些豫章城内最大的一批世家豪门聚了一次,并且统一了一番认识。

这些豫章城内最大的世家豪门,本就世代生存于豫章一地,自然也掌握着豫章绝大多数的地皮,无论是城中的坊市还是城外的耕地。

有了扬州的前车之鉴,这帮人都能认识到,对于他们这些已经站在豫章最顶层的世家豪门来说,掺合进这所谓的地皮买卖中,实在不能为他们带来多大的利润,反而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于是,众人很快的便同意了万德昭的提议,坚决抵制地皮交yì

,捂紧了手中的地契,决不让一块地流出。

有了这么一些人的动作,加上那些手中有地却想着投机的商人们同样不肯卖地,这才导致了豫章城这么多天来,一块地皮的交yì

都未发生。

直到这个青衣伙计的到来。

牙行前来报信的那伙计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黄家的大门前,敲开了门房的木门,有气无力的说道:“快!快通知家主,我是牙行的!”

门房事先得报,此刻一听对方乃是牙行的,连忙唤过两个家丁一人一边将已经跑的有些脱力的牙行伙计抬了进去。

书房内,黄家家主黄宪正与儿子黄凯在房中对弈。

门房领着两家丁架着那伙计匆忙的赶了过来:“老爷,牙行来人了!”

黄宪一听“牙行”二字,连忙抬起头来,冲着外面喊道:“进来吧!”

于是门房便推门而入。

黄宪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黑子,看着那被人一路抬来的伙计,说道:“出什么事了?”

“东家,有人……有人来卖地了!”那伙计艰难的说出一句。

“卖地?是谁?要卖多少?”黄宪一听,心中一惊,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

“这……这个……小的不知!”伙计一听东家的问话,连忙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那你来做什么!”黄宪呵斥道。

“东家恕罪!东家恕罪!小的……小的这就去打探清楚!”那伙计一见东家发火,吓得连忙从家丁的身上站起,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捣蒜般的磕着头。

说完,还挣扎着爬起,就准bèi

出门而去。

“行了!一边歇着去吧!”黄宪看见伙计那副脱力的模样,挥了挥手,皱眉说道。

“父亲,不如让孩儿去一趟吧!”一旁坐着的黄凯见状,出声说道。

黄宪一听,颔首道:“也好!那就你去一趟,务必打探清楚,如若真是有人卖地,不管多大的代价,定要全部吃下!”

黄凯郑重的点头,说道:“孩儿明白!”

说完,便起身离去。

只是,刚才那位迎接青衣伙计的牙行伙计,喊的声音未免大了一些,所以听见这话的人就当然不止老掌柜一人。

比老掌柜派出的那个伙计更快一步的,乃是牙行内的另外一个伙计,只是这一个伙计却不是黄家的人。

而且,这一位伙计的装备明显要比那一位伙计好上不少,因为他有一匹马,而且他也会骑马!

于是乎,这一位伙计便骑着高头骏马,一路绝尘而去……

豫章城北,卢家所在的宅邸。

卢家两兄弟此刻正在家中宴请客人,客人也不是旁人,正是结束扬州之事后于今日匆忙赶来豫章的弘农杨氏的少主,杨凡是也。

“卢兄弟,你这宅子不错嘛!”杨凡赞叹道。

“杨大哥别说笑了!这么点大的院子,转个身都嫌挤得慌!”卢宗保笑道。

“兄弟我说的是实话!房子嘛!要那么大干嘛?能住人就成!这小桥流水的,多惬意啊!”杨凡满脸实诚的赞道。

卢家两兄弟闻言,微微一笑。

“对了,牙行的事你们安排妥当了没?咱们在豫章城可一家牙行都没有啊!”杨凡随后问道。

“不是一家牙行都没有,是连一家牙行都找不到!实话说了吧,咱们那些收购地皮的单子都是让王伯父找不相干的人去城里的牙行挂上去的,不然的话,打着咱们自己的名义,怕是一家牙行都不会接的!”卢宗保回答道。

“这么严重啊?”杨凡蹙着眉头问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杨大哥你可是不知dào

,那万家对豫章城的掌控有多么的严密!好在还有王伯父顶着朝廷的大义名分,否则咱们在豫章城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那怎么办?如今扬州城的事早已传开,现如今不光豫章城,各地的世家豪门在得知扬州之事后,新加的那几个市舶司的辖区内的地皮如今可全被他们攥在了手里。又不像当初咱们去扬州的时候,交yì

已经开始,这现在要是没有牙行的配合,咱们怕是很难做到掌控全局的交yì

吧?”杨凡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卢宗保闻言,却笑了笑,说道:“杨大哥放心,虽然咱们无法控zhì

任何一家牙行,但是小弟事先已经在城中各家牙行中都安插了人手,一旦牙行内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另外我已经建议王伯父将衙门里户科的掌管地皮交yì

登记的部门,上上下下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并且独立一间小院办公,院子外面全是王伯父自己的亲卫把守。如此一来,就算其余的人买地卖地,没有去衙门登记也是不合法的,而具体登记的情况只有咱们一方知dào

,万家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渗透到这些王伯父从家中带来的人手。”

“如此,最少在情报上咱们便领先了一手!”卢宗保笑着说道。

“哈哈!妙!真是妙啊!兄弟这手实在是妙啊!这么一来,只要咱们把如今的缺口打开,一旦交yì

发生,那么对方就成了聋子瞎子,就算牙行在他们手上,咱们照样可以通过别的方法卖地,他们算不清咱们手上的地皮,咱们却可以清楚地知dào

他们手上的地皮。如此,就有了大半的胜算了!”杨凡大声笑道。

“是啊!如今的关键,便是定要尽快的破局!该死的万家,把豫章城的地皮全给捂紧了,如今竟是一块也出不来!”卢宗保狠狠的说道。

“兄弟别着急,机会总是会有的!现如今可不光咱们一方来了豫章城,这些天来不知有多少外地的富商豪门带着大笔的银钱来了,我就不信他万家能一直坚守下去!”杨凡说道。

“但愿如此吧!”卢宗保回道。

随即,众人接着饮宴……

“东家!东家!好消息!好消息啊!”远处,一个欢喜的声音从大门处逐渐传来。

“东家,有好消息了!”卢家的老管家一路小跑,领着那位骑马而来的伙计,冲到了卢宗保的跟前,兴奋的说道。

“可是牙行有消息了?”卢宗保看见老管家身后那位一路风尘的伙计,焦急地问道。

老管家随即拼了命的点头,并兴奋地说道:“是啊!就是牙行来消息了!有人要卖地了!”

“真的?”不光卢宗保,一旁正在饮酒的杨凡也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兴奋的问道。

“没错!这个小兄弟刚从牙行跑来说的!”老管家指着身后的伙计,示意对方上前说话。

伙计走上前两步,冲着卢宗保恭敬的行礼,说道:“回禀东家,西门旁的那家牙行,刚刚来了一人,说是要卖地!”

“真的?是谁?要卖多少?”卢宗保连忙问道。

伙计摇了摇头,老实的回道:“这个,小的不知!小的一听有人要卖地,便赶忙跑了回来。”

卢宗保闻言说道:“好!你做的不错!老卢,带他去账房支一千贯赏钱给他!”

同时闻言对伙计说道:“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你的!”

“多谢东家赏赐!”伙计这一回也同样兴奋了起来。

待管家走后,卢宗保随即说道:“不好!西门旁的那家牙行乃是黄家的产业,如今怕是黄宪那老家伙也得到消息了。不行!我得赶紧赶过去才行!”

“我和你一起去!”一旁的杨凡随即说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咱们得快些!骑马去!”

说完便起身离座,往大门处赶去……

西门旁的那家牙行内,那位青衣伙计此刻正在华丽的雅间内喝着香茗,四处打量着屋内的家具。

“这就是桌子、椅子啊?坐上去还真是舒坦,比那案几舒服多了!”青衣伙计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后面的椅背,双手惬意的在扶手上拍着,双腿翘起,一副十分享shòu

的样子。

“嗳!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啊!等我把地卖了,也买这么一套家具回去,到时候也能好好舒坦舒坦!”青衣伙计悠闲地在雅间内等着。

虽然刚才那个伙计已经离去很久了,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一身无分文的穷鬼还怕人家抢了不成?怀里就揣了一张地契,抢去了也没用啊!小县城里,没有他本人到场去衙门里签字画押,再跟衙门里的副本核对无误,外人是不可能取得他这块地所有权的。

正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一身无分文的穷汉还怕个啥?

“人呢?卖地的人呢?”终究是卢宗保骑马快了一些,先到了牙行,一到牙行便赶忙低声冲着自家安插在此的那位伙计询问道。

那伙计躬着身做出一副引客人进门的姿势,手指却偷偷的朝二楼某处指了一下,老掌柜的视线正巧被卢宗保挡住了。

于是,在老掌柜看来,新来的两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客人,便也没有在意,他又不认识卢家的人,至于来人衣着华丽,这年头在豫章城内有钱的人又有哪个穿的差了?

所以,卢宗保便不动声色的在自家暗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正好在青衣伙计的那间雅间门口停下。

卢宗保知dào

如今事态紧急,自己还未和那卖家见面,自然更不能被楼下的掌柜察觉,而现在却是在人家的地盘,一切都必须要小心从事。

“你去把旁边的门打开,杨大哥随他一同进去,我找机会溜进这间屋子。”卢宗保低声冲着二人说道。

二人轻轻的点头,随后,伙计领着杨凡往前走了一步,打开旁边那间雅间的房门。

与此同时,卢宗保装作弯腰整理衣服,借机看了楼下一眼,却见那老掌柜正低着头在拨弄着算盘。

趁此机会,卢宗保连忙转身,打开身旁雅间的房门,飞快地窜了进去,然后随手又将房门关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正当楼下的老掌柜再一次抬头的时候便只看见了那位伙计将杨凡领取门后,伸手关门的场景,便没有在意。

话说卢宗保突然窜进青衣伙计的房间,倒把正端着精美瓷杯饮着那早已微凉的茶汤的青衣伙计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瓷杯摔碎。

“你……你是谁?”青衣伙计看见不出声响的出现在屋子内的卢宗保,双手握紧了瓷杯,战战兢兢的问道。

“你要卖地?”卢宗保单刀直入的问道。

青衣伙计木然的点头。

“好!不管你的地在哪,是耕地、荒地还是宅地,我都要了!城里的地三万贯一亩,城外的一万贯一亩!”卢宗保势在必得的报出了自己的价钱。

“现在,拿出你的地契,我们就可以交yì

了!”

青衣伙计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卢宗保,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第二百一十章 正戏-争执突起

“你……你说什么?”青衣伙计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要买你的地,无论多少我都要!”卢宗保镇定地说道。

“可……可我没有多少地,就……就几间土屋的地,加上后院的菜地,才……才三亩。”青衣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不管什么地我都要,还是刚才那价,城里的三万一亩,城外的一万一亩。”卢宗保微笑说道。

他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个青年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富人,手上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地皮,不过这些他不介yì

,重yào

的就是树立一个典型,作为破除如今僵局的一个切入点,地皮数量倒是无所谓了。

“一……一万贯一亩?当真?”青衣伙计瞪大了双眼看着卢宗保,不敢相信的问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肯定着说道:“没错!城外的地一万贯一亩!”

“如何?你考lǜ

好了吗?”卢宗保冲着再一次被震惊的青衣伙计问道。

青衣伙计闻言,使劲的点头:“好好好!”

卢宗保笑了起来:“好的,三亩地那就是三万贯,现在你和我回家,去拿钱!”

青衣伙计欣喜地点头。

三万贯啊!别说三万了,就是三千贯铜钱,那也是他做梦都没想过能够拥有的巨大财富。

青衣伙计的内心此刻早已被巨大的喜悦所包裹。

随后,卢宗保便领着青衣伙计除了雅间,往楼下走去。

一楼大厅内的老掌柜习惯性的一抬头,看见这一幕后,猛地一惊,眼瞅着卢宗保到了一楼正朝着大门走去,心中不由的大急。

老掌柜慌忙间从柜台中蹿出,一个箭步冲到了卢宗保身前,隐隐的将卢宗保挡住,同时慌忙间开口:“这位客官,欢迎光临本店,本店乃是豫章城第一流的牙行,无论客官想要买什么,本店都可以为客观代劳。本店主营各种货物,代为租聘奴婢……”

卢宗保不断绕过老掌柜,试图从身旁走过,只是那老掌柜却如跗骨之躯一般,躬着身、低着头,不断地拦在卢宗保身前,使其不得前进一步。

卢宗保见状,大怒道:“走开,我没什么事要你们做的!”

老掌柜却死活不肯让开,依旧在那絮絮叨叨的:“客官息怒,本店的服wù

在整个豫章城虽然算不上最好的,但也绝对是一流的,客官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大可放心的交予我们……”

“快给我让开!老子不卖东西!”卢宗保大急,他知dào

这老掌柜定是知dào

了自己的目的认出了自己的来历,那就更加不能在此呆下去了!

“客官不卖东西,还可以买些东西嘛!本店各种货物齐全,全是大批量的,要是客官你不要货物,本店还有上好的昆仑奴、新罗婢,全是从长安直接运过来的!”老掌柜一边用老迈的身子挡着卢宗保,一边脸带微笑的说道。

心中却在大急:“东家,您怎么还不来啊!”

“滚开!”卢宗保眼看时间拖得越来越久,只好伸出双手准bèi

拨开老掌柜强行离去。

牙行门外,一辆马车正好停下,黄凯掀开车帘正巧看到了牙行大门内的这一幕。

黄凯认识卢宗保,见状大惊!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快走几步,冲进了牙行,然后大声呵斥道:“谁敢在此闹事?”

牙行老掌柜一听,急忙回头,便看见自家的少东家来了,忙不迭的跑到黄凯身旁,着急的说道:“少东家,你可算来了!快!就是那个青年,他要卖地!”

黄凯顺着他的手指,一眼便看到了正躲在卢宗保身后的那位青衣伙计,随即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安心,然后大步走了过去,单刀直入的冲着青衣伙计说道:“你的地我全要了!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

青衣伙计一看来人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卢宗保,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可是我的地已经……已经全卖给这位少爷了!”

卢宗保闻言冲着黄凯笑笑,斗争到了这一步,七宗五姓的人和豫章本地豪族之间虽然还没有撕破脸皮,但是却早已不需yào

隐瞒什么了。

黄凯却看也不看卢宗保,而是依旧盯着青衣伙计,说道:“无论他给你多少价,我都出十倍的价钱!”

青衣伙计一听,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在小镇上的酒肆内就已经听人说过,如今豫章城的地价高的吓人,而且供不应求,却也依旧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火爆的景象。

“这个公子出了一……一万贯一亩!”青衣伙计伸出一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吞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

黄凯皱了下眉头,目前豫章城的地价虽然上涨了十几倍,但是城中的坊市地皮也不过平均几千贯一亩的价格,真没想到卢家这个人竟然出到了这个高价!

不过如此一来也正说明了对方的决心,那么他便更不能让对方如愿了!十万贯就十万贯吧!

“没问题!我出十万贯一亩!”黄凯镇定地说道。

“什……什么?!十……十万贯一亩?你……你说真的?”青衣伙计双目挣得异常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这家牙行就是我们家的,本公子还没骗你不成!拿出地契,我们马上……”

黄凯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卢宗保却老神在在的开口说道:“我出二十万贯一亩!”

这个价已经是天价了!不过,比起破局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最重yào

的是,卢宗保一方结束了在扬州的争斗后,如今手上早已掌握了大笔的铜钱!

虽然后期在扬州城购入了很多地皮,但是扬州城的争斗到了后期其实买卖的已经不是土地本身,而是类似后世期权的一种所有权,因为他们七宗五姓本来在扬州城就有不少的产业,所以卢宗保便利用牙行挂单的方式,不断地将地皮的所有权与扬州本地的海商势力进行流转,最重yào

的目的便是尽可能多的控zhì

铜钱。

因为在意识到即将可能发生在豫章城的斗争后,卢宗保便知dào

了现金的重yào

性,所以在扬州之战的最后一阶段,南门棚户区的争夺中,他有意将手中不少扬州内城的地皮抛了出去,从而从扬州本地海商的手中套现了数量巨大的铜钱。

当然,这一切也是他从许辰派去扬州的人身上学到的。所以,卢宗保现如今很有钱,一点也不差钱!

“二……二十万?”青衣伙计这一回的声音十分高亢,已经成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间,自己就成了身价六十万贯的大富豪了!

卢宗保却仿佛还嫌震惊不够多一般,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我还会亲自将六十万贯铜钱运去你的家中,不然一人也带不走这么多钱,另外我还可以给你在扬州买一套房子,算作赠送!并且派人送你一家老小去扬州!扬州那可是人间天堂啊!”

卢宗保看出了青衣伙计的窘迫,知dào

对方连宅院地都卖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住的地方。至于扬州的宅院那更算不得什么,如今在豫章打开局面才是最重yào

的!

青衣伙计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不会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不然绝不可能!这梦真好啊!真不想醒过来!

青衣伙计痴痴的笑了起来,右手却缓缓的抬起,带着一丝不舍,狠狠的在脸颊上掐了一下。

“哎呀!好痛!”青衣伙计清楚地感觉到了疼痛,双眼扫视四周,发xiàn

卢宗保、黄凯二人依旧在对峙着,这才兴奋地说道:“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黄凯却没时间理会青衣伙计这大条的一幕,他知dào

今天可能无法善了了,但他也是个果duàn

的人,既然如今是在自己的地盘,那还怕他个什么?

“来人啊!给我围起来!”黄凯随即冲着牙行内的众伙计大声喊道。

于是本来在一旁看着热闹的伙计们听见少东家的号令,立kè

放下手中的活计,随手抄起一根木根、扁担,急吼吼的围了上来。

二楼雅间内,本来正在看着的杨凡见状,连忙冲了下来,大声吼道:“谁敢?”

卢宗保乃是传统的世家公子,文质彬彬却没什么武力,而弘农杨氏却不同,祖上出过不少武将,杨凡身为嫡长子从小也练过不少武艺,虽然未筑基,但是对付几个江湖蟊贼也不成问题,何况是这么些店铺内的伙计。

于是,杨凡也顺手抄起一根圆木棍,一路劈将过去,顿时便打倒一片,牙行内立马响起了一阵哀嚎的声音。

杨凡很快就来到了卢宗保身旁,木棍一横隐隐的就将卢宗保护在了身后。

“你是何人?”黄凯蹙着眉头闻道。

“弘农杨氏少主,杨凡!”杨凡冷冷地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黄凯,傲然说道。

“哦,原来是杨家少主,失敬失敬啊!”黄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敬意,当真是“失敬”了!

杨凡也不和他争,如今身处重围,这帮伙计他是不在意,但是再加上一个不会武功的卢宗保,今天就有些难办了,如今之计,还是先冲出牙行再说。

于是杨凡便一手拉着卢宗保,一手抓着长棍,缓缓的向大门移去。

伙计们看见对方刚才奋力伤人的一幕,隐隐有些惧意,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

黄凯见状,大急!看见杨凡的战力后,他也知dào

光靠店里的这些伙计是肯定无法阻拦他们的,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下要是让他们跑了出去,那麻烦就大了!

于是黄凯立kè

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受了伤的奖励一万贯!要是不幸死了,我黄家保他家中一切!”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伙计们一听这高额奖励,连忙奋不顾身的低吼一声冲了过去,挨一下打就有一万贯啊!这打挨得值了!

于是,杨凡受到的压力立kè

倍增,脚步便慢了下来,离着大门却还有几尺远。

黄凯却尤嫌不够,再次下令道:“关上大门!”

卢宗保一听,大急!立kè

出声喊道:“黄凯,你想干嘛?这光天化日之下你黄家想一手遮天不成?别忘了,豫章太守可是王家人!”

黄凯闻言,深深地皱了下眉头,随后挥手让关门的伙计停下,卢宗保说得对,毕竟王冼占着大义,今天不把门关上最多算是生意上起了些冲突,上不得台面。可要是把门关上了,那么性质可就恶劣了,少说也是个囚禁他人的罪,一旦给王冼抓住了罪名,动用起公权力来那损失就太大了!

于是,黄凯便转变方法,冲着那被卢宗保死死拉住的青衣伙计说道:“我出三十万贯一亩买你的地!不仅如此,你们全家都可以住到豫章城来,我们豫章黄家保你们一生富贵!黄家的名声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绝不会做出食言而肥的事!”

青衣伙计这一回可没有再震惊了,心中却反而有了些惧意,他是真没想到场面会演变成这种样子,这也太火爆了吧!

青衣伙计常年在酒肆里打工,平常三教九流的人也接触过不少,人很机灵,知dào

现如今自己绝对不能随意开口,只有等他们双方争出个结果再说。再说了,自己的手还被另外一人死死地抓住了,而那根厉害的长棍就在自己眼前飞舞着,他可不想和那长棍来个亲密接触。

此刻,杨凡再一次击退了一轮牙行伙计的围攻,距离大门更近了一步。

卢宗保却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冲着杨凡耳语道:“杨大哥,务必冲出门去,我有办法!”

杨凡经过扬州城一事后对卢宗保十分的信任,闻言点头,随后便大吼一声,加快了动作,凭着生受了伙计们几扁担,硬生生的将卢宗保二人带出了牙行。

那些被其冲散的伙计见状后,连忙飞快的再次围了上来,同时越来越多身在后院忙活的牙行伙计也纷纷围了上来。

这一个牙行本就是黄家用来收购货物的,为了搬运货物,牙行内有着上百号伙计,而且个个都有把子气力,此刻,便一道手持木棍、扁担将扬帆等人再一次围了起来。

杨凡看见身前密密麻麻的扁担、木棍,头皮不由的发麻,再看了看伙计们那通红的双眼,更是心里没底。这帮伙计哪里是在看敌人嘛!这分明就是在看铜钱啊!一下一万贯!别说杨凡了,就算真来一个筑基高手也吃不消啊!

于是,片刻间,牙行门前便围了一大片人。

杨凡随即转头问道:“兄弟,如今怎么办啊?”

卢宗保却神mì

的笑了笑,说道:“不急!咱们慢慢等着!”

“等?等谁啊?哦!你是想等家里的人得信后让老杨过来?可不对啊!我可是听说这个黄家有个宗师境的大高手啊!老杨来了也没用啊!”

老杨便是当初那位被他派去扬州南门外的那位筑基高手,但是,就如其所说,黄家有着宗师境的大高手,他们杨家虽然也有,而且还有两位,可那远在数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嘿嘿,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卢宗保却只是笑着说道。

黄凯眼见控zhì

住了局势,再一次出声对着青衣伙计说道:“你想清楚了没?”

青衣伙计看了看黄凯,再转头看了看依旧死死拉着自己的卢宗保,一时间满脸的苦涩。

卢宗保此时却面带微笑,温和的对着青衣伙计说道:“我出三十一万贯一亩!其余条件不变!”

“你!”黄凯一听,一时间气急,然后看见那身处重围之中却依旧悠闲的卢宗保,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

“又来这一招!和当初在秋水阁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说他不想要这地皮了?为什么啊?”黄凯心思急转,却依旧不得其所。

黄凯不明白,却有明白的人!

就在牙行街对面的一家酒肆的二楼,临窗的一处地方,许辰放下手中茶盏,笑着说道:“不错!卢宗保这家伙反应还是那么快啊!”

牙行里的消息,许辰也很关心,所以他也让朱大将手下的那帮城狐社鼠们一一撒了出去,每一家牙行都有人。西城门旁的这一家的那人得了消息后立kè

便传了回去,于是,许辰也飞快地赶了过来,坐在这家酒肆的二楼,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就目前来说,许辰的目的和卢宗保是一致的!豫章的世家豪门对地皮的控zhì

太严了!这不符合他的利益,所以他也想破局!

但是虽然许辰手中也有着不少地皮,他却不准bèi

将其卖出,一则那些地皮他还有别的用处,二则他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擅自卷入双方的争斗当中,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只有一的目的,那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到足够的财富,为之后的一件大事做准bèi



他想破局却又不想亲自动手,以免引来豫章豪门的反击,所以便想再次借助卢宗保的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让他出手,却没想到,卢宗保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大哥,卢宗保他想干嘛?”一旁的陆浩开口问道。

许辰却卖了个关子,笑道:“嘿嘿,看着吧!万世俊不出来,如今这豫章城内年青一代中怕是无人能及的上他!”

陆浩却轻笑道:“那又如何?大哥不照样把他玩的团团转!”

许辰笑笑,不说什么。

对面,牙行大门口,对峙依旧在进行。

足足僵持了小半个时辰,卢宗保眼见大街上围起来的人群却来越多,这才走上前来,大声冲着黄凯说道:“黄凯,你刚才说,你会出四十万贯一亩买这位小兄弟的地皮,如今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刚才之言是否属实啊?”

卢宗保中气十足,这一句话更是用上了最大的声调,在场围观的人群一时间竟全部听清楚了,一听四十万贯一亩的天价,所有人不由的呆若木鸡。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正戏-应对之妙

“糟糕!”黄凯看见卢宗保如此作为后,心中顿感不妙,但如今箭已在弦上,容不得他反应迟钝了,不然那卖家当场同意了对方的价钱,今日的一切便全部白费了!

黄凯于是同样大声说道:“没错!我黄家绝不食言,说四十万贯一亩就四十万贯一亩!”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终于套出了对方的话,卢宗保欣慰的笑了笑,同时再次说道:“不仅如此,黄公子还承诺给这位兄台安排一个店铺掌柜的活计,同时在豫章城内为其全家准bèi

一套宅子,是与不是?”

这一句话同样响彻四野,再一次让周围的观众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啊!”

“是不是真的啊?”

“卖了块地有这么多好处啊!”

黄凯隐约感觉到了卢宗保的目的,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为了家族的声誉,他也顾不得其他了:“没错!只要这个兄台答yīng

将地皮卖给在下,在下一定完成刚才所有的承诺!”

这一回就是酒肆二楼的陆浩也明白了卢宗保的用意了:“这个卢宗保原来打的是这主意啊!这黄凯未免也太笨了点吧?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嘛!”

“啊?那不成老黄牛了吗?”突然间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却是因无聊跟着大哥、二哥一起来的石磊。

小石头依旧发挥了他吃货的本性,嘴巴里塞满了食物,抬起头来接过二哥的话头:“话说二哥,那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小石头这一下坐直了身子,这半年多来天天吃好的,加上用一大堆的名贵药物练体,此时身子就像抽了穗的苗子,越长越快,已经快彻底赶上陆浩了,照这势头下去,身高八尺也是可以预期的。

陆浩现如今非得伸长了胳膊才能够得上石磊的后脑勺,“哐当”一声脆响,石磊再次摸着脑袋瓜,哭丧着脸:“二哥,你又打我!”

“打你怎么了?谁让你这小子每天就知dào

吃,光长个子不长脑子!”陆浩板着脸训斥道。

“有大哥、二哥还有三哥、四哥、泰哥你们这么多个妖孽在,还用得着我来动脑子吗?”小石头摸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其实小石头也算很机灵了,毕竟才十岁,在这个年龄已经算很聪明了,只是谁让他身边都是一些年级偏大,受过先进教育,脑子又被许辰洗礼过的妖孽呢?

许辰听见这话,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非常严肃的对着石磊说道:“那要是我们都不在了呢?谁来照顾你?谁又来照顾滢滢呢?”

小石头迷茫地看着大哥,他小小的心灵中能感觉得出来大哥话语中的沉重,似乎大哥说的话很可能成真:“这……这……怎么可能嘛……”

随着许辰灼灼的目光,小石头的话,声音越来越低。

许辰收回了目光,也不去看对面同样关切的看着自己陆浩,将视线继xù

对准了对面人群中的卢宗保。

此刻的卢宗保看见四周议论纷纷的人群,微微笑了笑,再次大声说道:“好!不愧是豫章黄家的公子!在下佩服!今日这块地我就让与黄公子了!”

“什么?”身旁的杨凡大惊失色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争了半天就这样拱手让人了?那我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

卢宗保挥手示意杨凡稍安勿躁,紧接着朗声说道:“不过呢,在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在下决定,亲自陪同这位兄台一同回他的家,只有亲眼看见黄公子将那一百二十万贯的铜钱运到这位兄台的家中,然后再妥善安排了这位兄台的家人,在下才能彻底放心!否则,在下依旧会接过这位兄台手中的地皮的!”

“你!好好好!”黄宪此刻哪里还能不知dào

对方的目的,一时气急。

卢宗保的反应真的很快,他知dào

今日是绝不可能带着人安然离去了,就算杨凡家的那位筑基高手来了,哪怕是他们家如今隐藏在豫章的筑基高手也来了,那也压根无法改变现状。

这里毕竟是豫章城,黄家的主场,不论黄家的那位宗师境高手,还有与之同进退的罗家,更有那依旧身处幕后的万家,就算加上王冼隐藏的后手也绝不可能有所作为。

再者说,要是现在就拉开全面的争斗,那他卢宗保也未免太傻了点!因为,如今的状况,他们没有半点的胜算,只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在经济上拖垮豫章豪门,等到七宗五姓本家的支援到了之后再动手。

所以,卢宗保飞快地做出了放qì

这一块地皮的决定。但是,他同时又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破局的方法。

豫章豪门如今统一了认识,严格控zhì

地皮交yì

,不让一块地皮流通到市场上,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但是豫章豪门就算控zhì

力量再大,也绝不可能将整个豫章郡的土地全部控zhì

住,毕竟豫章郡内依旧有很多的土地还在私人的手上,尤其是乡野小镇中的那些农户们的居住地和少量耕地。

而这些便是卢宗保选取的突pò

口,只要花大价钱将这一部分的地皮引入市场内流通,将地皮市场搞活,那么接下来豫章郡内为数不少的那些商帮们便也会忍受不住高额回报的诱惑,将手上的地皮投入市场。

毕竟他们只是商人,有了巨额的收益,没理由不出手,而且扬州城的事他们也一清二楚,那些扬州海商到头来只留下了地,却一无所获的下场想必他们也很清楚,不愁这帮只为求财的家伙们不动心。

所以关键便是如何打开乡镇市场,完成这农村包围城市的第一步!

卢宗保却已经想好,那便是扩大宣传!对付这帮没见过市面的乡野村夫们,还有什么比黄灿灿的铜钱更能让人心动的呢?

没了豫章郡的地,他们大可以去别的地方安家嘛!一百二十万贯铜钱啊!有了这么多的钱,别说乡间了,就是去长安也能买下一大幢的豪宅!

所以,卢宗保打从一开始便准bèi

自己动手拉着一车车的铜钱去豫章郡的乡间绕上一圈。如今不但卖家有了,就连做广告的人也自己蹦了出来,你让他怎能不欣喜呢?

自己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便同样能收到扩大宣传的效果,这种不用花钱的买卖,简直太爽了!

而且他为了让黄凯入瓮,特意在门口僵持许久,等到在场的人越来越多,才出言将黄凯的承诺诱了出来,如今当着这么多豫章城百姓的面,谅他也绝不敢食言,不然就是坏了他们黄家在本地的声名,这个损失远远要比几百万铜钱来的大。

“好了!黄公子,快让人去准bèi

铜钱吧!如今天色未晚,咱们还是尽早出发吧!以免夜长梦多,这位兄弟,你说呢?”卢宗保最后半句却是转过身来冲着身后的青衣伙计说的。

青衣伙计想了片刻,遂连忙点头,显然那“夜长梦多”四个字深深地打动了他。

“也不知兄弟家在何处?”卢宗保接着微笑问道。

“我家在吴越镇西北的一座小镇乡间。”青衣伙计回道。

“无妨!黄公子会为咱们准bèi

马车,想来今夜入夜时分便能到吴越镇,明日一早再让兄台衣锦还乡!”卢宗保很会说话,一下子便抓住了青衣伙计的心理。

“衣锦还乡?”青衣伙计一脸的向往。

“没错!还是敲锣打鼓,声势浩大的回乡!”卢宗保笑着说道。

不远处的黄凯听见之后,气不打一处来:“本公子可没打算敲锣打鼓!”

卢宗保闻言,笑着说道:“无妨!这锣鼓在下会置备齐全的!”

“那个……我……能不能先买些东西?”青衣伙计喏喏的说道。

“哦?你要买些什么?”卢宗保问道。

“我……我想买些座椅家具,还想买些……买些药材,我娘她身子不好……”青衣伙计回答道。

血浓于水!有些时候不是做儿女的不想尽孝,只是实在无能为力,又不善于表达,便造成了许多的误会。而青衣伙计更是无法戒除自己的赌瘾,以至于现实和梦想之间的差距让他更多的选择了用暴躁来掩饰、来逃避,他心中的那份孝。

而如今,他有能力了!也就想起了尽孝!无论对错,至少他这份孝心不是虚假。

卢宗保一脸赞赏的点头,说道:“兄弟孝心可谓!放心,不光是药材,在下直接请最好的大夫一同前往兄弟家中!”

如今的卢宗保简直把眼前的青衣伙计当成了宝,别说买东西了,就是给他找个俊俏的小娘子也是可以的。

“黄公子,铜钱好了没有啊?要不然在下拆借你一些如何?”卢宗保再次高声冲着黄凯说道。

“哼!”黄凯今日算是彻彻底底被人摆了一道,心中自然不痛快,只是做出的承诺却也不会忘记:“去!把牙行里用来购买货物的货款先支出来!”

黄家做的也是大宗货物生意,直接为吴越镇的海商们转卖货物,平时牙行的账上一般都会有许多的现钱。

“少东家,这这要是把钱全部提走了,货主找上门来怎么办啊?”毕竟拿的是牙行的钱,老掌柜的难免有些不舍。

“啰嗦什么?让他们直接去家里拿钱就成!”黄凯如今的确很生气,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老掌柜一听训斥,连忙点头哈腰操办去了。

看见黄凯那边动了,卢宗保也低声冲着杨凡说道:“杨大哥,快回家!去拿钱!咱们也拉着一大堆铜钱去,当场买地,另外再多准bèi

一些空的马车,上面备好美食、美酒、还有被褥!”

“兄弟,你这是要干啥?”杨凡疑惑了,铜钱好说,这食物、被褥是要干啥啊?

卢宗保神mì

的笑了笑:“我要请在场的大伙去郊游!”

杨凡反应也不慢,很快明白了卢宗保的用意,大笑道:“哈哈!好!真有你的!我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后,日头已经沉到了西山山头,黄凯已经将十几车的铜钱全部备好,杨凡也带着十几车的铜钱已经十几辆空着的马车,一同聚集到了西城门处。

一时间,豫章西门处,马声嘶鸣。

卢宗保见机,踏上一辆马车,登高而呼:“诸位乡亲!在下卢宗保,有意邀请大家伙一同前往这位兄弟的家中,一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一百二十万贯铜钱啊!想必大家也很想看一看,没有关系,不用怕!在下这里已经为大家准bèi

好了马车,上面有美酒、美食,还有干净的被褥,包吃包住包游玩!”

“大家想去的,可以上车啊!”

杨凡去拉来的一帮卢宗保家中的伙计,早已得到了吩咐,此刻真热情的邀请在场的百姓们上车。

有空闲在此看热闹的多数是城中的闲汉,这下一听有吃有喝还能玩,片刻间便有一大片人上了卢宗保的马车。

“该死!”黄凯一见如此场景,心中大恨!如此一来,卢宗保算是断绝了他一切其余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完成承诺了!

很快,众人准bèi

完毕,随即便浩浩荡荡的杀出城门朝着吴越镇而去,一路上,卢宗保准bèi

好的锣鼓立kè

敲了起来,爆竹点了起来,同时还特意准bèi

了大型的条幅,上面写着“恭贺某某某乔迁之喜”。

那家伙,那场面,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

酒肆的二楼,陆浩顿时笑出了声来:“这个卢宗保实在太有意思了!把大哥你用过的那一套全部学了个遍嘛!”

许辰微笑道:“本来就是要让他学会的。”

陆浩笑完后,认真的说道:“那现在,这大战就算是要开始了吧?”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战的是他们,我们不参与。”

陆浩点头说道:“好的,我知dào

怎么做!”

与此同时,在酒肆的一楼大门口,那位曾经出现在小镇的酒肆里的皮肤白嫩的姓孙的中年人,此刻也笑着对身旁的程姓教头说道:“哈哈,不错!这刚到豫章城,就能看见这么两个有趣的青年才俊,实在是不枉此行啊!”

程教头也笑着点头说道:“孙管家说的是!这两位青年的确机智过人,办事也稳重。”

随即又感慨了一句:“唉!要是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也能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哈哈,不急!程教头两位公子迟早也会成长起来的。”孙管家笑道。

“唉!但愿如此吧!”程教头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显然想起自家的那两个混世魔王来,也是一阵头大。

只是,在二人身旁的一队护卫中,一位身长近八尺,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听见二人的谈话,却是眉毛一扬,露出一脸不屑的样子来。

“好了,耽搁这么久,咱们还是赶紧去拜访先生吧!”孙管家说道。

说完,便领着一帮人出西门而去。

话说,卢宗保一行人,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于晚间赶到了吴越镇。

包下了吴越镇上最大的客栈后,卢宗保的宣传却依旧没有停止,让身边的伙计尽数出门,在吴越镇的大街小巷中不断的宣传着一亩地四十万贯的天价,不断地在吴越镇中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热议。

吴越镇不属于城市,虽然他比很多的城市都要大,但是豫章本地豪族与东南海商们却从未向户部申报将其升格城市,因为那样无疑会降低他们在吴越镇的权力。

于是,吴越镇也没有宵禁,来自各地的商人们在此彻夜的狂欢着,这一个属于商人们的城镇,一个商业的传奇。

“等着吧,很快这里就属于我们了!”客栈二楼,卢宗保冲着并肩站立的杨凡,看向窗外那繁华似锦的夜色,有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第二日,当他们再一次启程的时候,车队竟然再一次扩大了一倍!却是昨晚听完卢宗保派出的伙计们的宣传后,执意要跟随而去,一探究竟的吴越镇的商人们。

黄凯的脸色依旧冷漠,但是却没了昨日的阴沉,看上去似乎在昨晚想通了什么,又或者家中给他传来了什么消息。

总之,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便这样一路朝着青衣伙计的家行去。

一路上惊动了不少乡间劳作的农人,引得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驻足观看起来。

车队经过小镇,特意在小镇上停留了许久,尤其是青衣伙计换上了在吴越镇置办的一身华丽的衣衫,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再次出现在曾经工作过的酒肆内。

衣锦还乡的味道实在妙不可言!

曾经受到过的苦难、苛责、非议、嘲讽,就随着这一身华丽衣服的转变,变得烟消云散了。

看着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同行,还有那个以前高高在上的酒肆掌柜,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的站在自己面前,青衣伙计心中一时说不出话来的畅快。只是,看了片刻后,却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彼此之间已经毫不相同了,曾经的那些看上去比生命还重yào

的不快,此刻却变得那么的无趣。

青衣伙计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微笑着和曾经的同伴们说话、告别,也和自己的过去告别。

随后,众人来到了青衣伙计的那间小土院子,来到了这间豫章郡最贵重的土院,价值整整一百二十万贯铜钱的土院!

又是,同样的一幕上演,震惊、惊讶,完了之后便是夸赞,人总是这样,当你成功之后,所有曾经否定过你的人便仿佛忘了之前说过的话,开始大发赞扬起你来。

“哇!小青果真有出息啊!”

“一百二十万贯啊!我的天啊!”

“看吧!我就说吧!小青这孩子从小就聪明,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

青衣伙计平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平淡的去扶起了卧榻上的老娘,平淡的抚摸着妻子额头上那个肿大的伤口,没有去理会屋子外面那些喧闹的人群。

随后,青衣伙计走了出来,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一个重大的选择。

“卢公子,你曾说过,出三十一万贯一亩买我的地,还说会为我在扬州准bèi

一份活计以及一套宅子,不知这条件变了没有?”

卢宗保闻言也是一惊,他看着一脸淡然的青衣伙计,沉默了许久,这才出声说道:“没错!”

青衣伙计闻言,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将其递给了卢宗保,说道:“这里是地契,请公子收好!”

“这……”卢宗保接过地契,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青衣伙计的决定更是将在场的所有人惊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才响起,一阵阵的惊讶之声。

“什么?不是说好了四十万贯一亩吗?怎么成了三十一万贯一亩了!”

“你知dào

什么啊!四十万贯一亩那是这位黄公子出的价钱,那位卢公子出的价钱就是三十一万贯一亩!”

“啊?那他干嘛要把地卖给这位卢公子啊?”

“就是!那可是整整二十七万贯的差价啊!”

“你家伙难道疯了?”

……

喧哗的众人无法掩盖智者的光芒。

只是片刻,震惊过后的那些精明的商家便立kè

明白了青衣伙计的用意。

黄凯自然也明白了!

“该死!这家伙反应好快啊!这么一来家里准bèi

的后手就用不上了!”

“如何?卢公子这地您还要吗?”青衣伙计问道。

卢宗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收下了地契,对着他说道:“你放心,我说过会保你一家富贵,便一定说到做到!”

“杨大哥,这位兄弟我就交予你来安排吧!务必妥善安排好他们一家!”卢宗保侧身冲着杨凡说道。

杨凡笑了笑,说道:“没问题!放心吧!像这位兄弟这般聪明睿智的伙计可不多见,正好我手下也缺人,你就跟着我吧!我弘农杨氏定会保你一家一生富贵安康!”

“多谢公子赏识!小的江小青,拜见东家!”说完,青衣伙计便朝着杨凡大礼参拜了下去。

一个小人物的挣扎!

有舍便有得!

江小青虽好赌,却不笨!通过这两天来在豫章城在吴越镇看到的东西,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意间卷入了一场豪门世家间的争斗中,而看黄凯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怕是自己已经坏了他们的事,虽然他们家可能在豫章城名声不错,但是要真的一直留在他们家,那等待着他的便是不可预测的命运,那一百二十万贯的钱再多,恐怕他会没命去花。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方,无论他们之间的胜负如何,他已经跳出了这个漩涡,凭借自己展现出来的智慧,已经受到了应有的重视。

他,一个小人物!在大乱来临之际,用自己的智慧应对了一次危机,用自己的选择为自己的未来创造了一个新的可能……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正戏-长安来人

话说,皮肤白嫩的孙管家出了西城门后,沿着抚河一路往南走去,不多久便到了桃苑,在徐番的小院门前停下。

轻叩院门,徐番的管家老徐打开了大门。

“劳烦通禀一声,孙德胜求见徐先生。”孙管家拱手冲着老徐说道。

老徐看着来人,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道:“原来竟是孙公公啊!”

“徐大哥,好久不见!”孙德胜直起身笑着说道。

老徐也笑了起来,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哈哈,的确好久未见了!来!快请!老爷正在房中,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有劳徐大哥了!”孙德胜笑道。

老徐进屋去了,孙德胜便站在小院中四处打量着,只见这只是个一进的小院,西边乃是厨房以及老徐的住处,东边却是一排窗明几净的厢房,走近一看,能看见里面并排摆放着几排在豫章城中才看到过的新式座椅,座椅前方却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台子,上面竟还挂着一块黑色的木板,也不知作何用处。

北边正对着大门的便是客厅了,客厅的西面就是主人的卧房了,十分简陋的布局,不提长安城里的那些豪宅,就是在这豫章城内,也显得过于单薄了。

“唉!真是难为先生了!”孙德胜感慨道。

“有什么难为的!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最是养人了!”一身麻布衣衫的徐番从房中走了出来,听见孙德胜的感慨后,便出声说道。

孙德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冲着徐番大礼参拜了下去:“奴才孙德胜,拜见先生!”

这一幕将身后的程教头吓了一跳,别人不知dào

孙德胜的身份,他可是知dào

清清楚楚。

要说终李隆基一生,在宫中最得宠的太监是谁,怕是只能有高力士一人了!

高力士,本名冯元一,祖籍潘州,曾祖冯盎、祖父冯智玳、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受人陷害而死。高力士幼年时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遂改名高力士,受到当时女皇帝武则天的赏识。

自小便与尚是幼年的李隆基相识,在玄宗幼年时给与了很多帮zhù

,可以说是自小患难与共的交情,后来又帮zhù

玄宗平定韦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深得玄宗宠信。且本人武艺高强,精通兵法,被玄宗唤为“高将军”,即使当时名将也无人对此异议,同时老于世故,从不嚣张跋扈,朝廷上下,无人敢于动摇他的地位,乃至后世史书称其为“千古贤宦第一人”。

这么一个和玄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资格老、底子硬,忠心耿耿,又会做人,自身本事又不错的太监,自然垄断了玄宗一朝的太监市场,哪怕后来玄宗西逃蜀中,再重回长安,高力士一生相随,对于玄宗来说,高力士已经不是一个奴才,而是他的朋友,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难得的友谊。

当然,如今的高力士年级渐长,皇宫大内之中杂事繁重,所以在他这个当之无愧的老祖宗之下尚还有着几个具体做事的总管太监。

而孙德胜便是其中排名最高的那一个,不然玄宗皇帝这一次也不会将大内里几乎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他。可以这么说,在皇宫大内之中,除了玄宗李隆基和高力士外便数他孙德胜了,就连进宫几个月的贵妃娘娘也不见得能撼动他的地位。

就连政事堂里的几位宰相,见了孙德胜也会善意的点点头,以示正视。

可如今,这个在长安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如此恭敬的拜倒在一位看上去年纪与之相仿的乡野村夫般的人物面前,你让程教头又如何能不震惊呢?

孙德胜没去理会程教头的惊讶,恭恭敬敬的叩完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微笑看着徐番。

徐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啊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孙德胜笑道:“没有先生当初的教导,我孙德胜如今不过就是个不识一文,在宫中打杂的阉人罢了,哪能有如今的地位呢?只恨老奴身体残缺,做不得先生的弟子。”

“那当初让你拜师,你怎么又不同意呢?”徐番佯装怒道。

孙德胜坚定地摇头,说道:“先生乃名儒弟子,愿意教导老奴已是邀天之幸了!老奴一残缺之人,岂能坏了先生的师传!”

徐番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说道:“快进屋吧!”

孙德胜恭敬的伸手:“先生请!”

主客落座后,老徐沏了一壶茶,便退下了。

孙德胜拿起茶盏,只见其中只有少许青绿的茶叶,在清澈的沸水中上下起伏着,那茶叶颗颗分明,每一颗都是一长一短两瓣嫩芽,看上去让人顿感一股清新之意迎面而来。

“先生这里的茶看上去和别处的,有很大的不同啊!”孙德胜笑着说道。

“先尝尝,第一回喝可不一定能适应的了!”徐番笑道。

孙德胜闻言,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感受着那股清香在口鼻中回荡,别有一番风味!

“初觉苦涩,后有甘甜,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孙德胜赞道。

“你能喜欢就好!”徐番笑道。

“先生,不知这茶从何而来?”孙德胜问道。

“此茶名为西湖龙井,乃是杭州西湖边狮峰山下所产。”徐番回答道。

“哦?杭州竟有如此名茶吗?”孙德胜问道,随后却又恍然道:“先生学识渊博,竟能寻到这等好茶!”

西湖龙井茶之名始于宋,闻于元,扬于明,盛于清。最早记述此茶的乃是茶圣陆羽所著的茶经,其中便有关于杭州天竺、灵隐二寺产茶的记载。

只是如今,茶圣陆羽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那本闻名于世茶经还得过好多年才能面世呢!

徐番闻言,脸色一僵。

孙德胜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徐番脸部肌肉一动,他便发xiàn

了异样,连忙轻声问道:“先生?可是老奴说错了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徐番一想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大弟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会去贪墨徒弟的功劳:“这茶不是我搞出来的,是那臭小子搞出来的!”

孙德胜自然是个机灵人,不然也无法从数万的普通太监之中杀出重围,一听徐番发的这顿牢骚,再回忆下之前得到过的消息,随即笑道:“可是先生的那位弟子?听说先生去年破例,在这豫章城收下了五个学生,不知这几位少年才俊现在何处?”

“哼!别提那帮臭小子!那帮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竟忙活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看看,东厢那间教室,桌子上的灰都能写字了!”一聊起这帮弟子来,徐番的火气蹭蹭的就上去了!

孙德胜微笑的看着依旧在那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的徐番,知dào

先生这是关爱到了极点才会有这般表现。

“先生言重了!老奴可是听人说,那洋洋洒洒近千言的《滕王阁序》就是先生的弟子所作,这么一篇注定名扬千古的名篇可不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能做的出来的!”孙德胜笑着说道。

“哼!那有什么用?诗词不过是小道罢了!不读圣人文章,终究难成大事!”徐番依旧板着个脸,只是语气却没有那么生硬了。

“哈哈,先生这是对弟子寄予厚望啊!别着急,慢慢来嘛!毕竟他们还是少年,先生想让他们传您衣钵,还得多花些时日才好!”孙德胜说道。

“哼!那也得这帮臭小子愿意来上课啊!三天两头旷课,还有两个臭小子满天下的乱跑,如今我这个做老师的都不知dào

他们跑哪去了……”

孙德胜听得有些震惊,只是还未等徐番解说,院子外面就传来了一位少年的声音:“老师,隔了老远就听见您骂人!您不是常教育我们背后说人话不好吗?再说了,我那不是忙嘛!也不是存心不来上课的啊!你看我这不就来了嘛!”

伴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帮少年人,却是许辰等人。

“哼!你个臭小子还知dào

来啊!”话说如今已经二月份了,自从正月初一那一天不欢而散后,许辰便一直在忙碌着,也就一直没来看望老师,徐番自然气愤不已,又抹不开面子去找他,便只能每天在教室里愤愤的骂个不停。

“嘻嘻,最近有些忙,所以就没来,不过老师吩咐的功课我们可都做完了!”许辰脸皮贼厚,这点程度还奈何不了他。

随后,许辰冲着石磊挤了挤眼,小石头会意,连忙提着那一大堆东西冲进了屋,冲到徐番面前,仰着他那张娃娃脸,眨着那双大眼,甜甜的笑道:“老师,您看!我们还带了你最喜欢的茶叶,当然还有酒了!老师你可不知dào

,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是大哥新酿造出来的五粮液,纯正的五粮液啊!而且度数比外面卖的那些高出了整整一倍哦!”

说着便轻轻地在泥封上撕开一个小口子,顿时浓郁的酒香四散。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正戏-徐番的纠结

本来,以如今小石头的身高做出这番姿态有些不太合适,但是配上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以及童声,便只会让人觉得滑稽中带着一丝可爱。

“好酒!”闻到酒香后,忍不住出声的却是一直坐在那里不曾言语的程教头,光看程教头那魁梧的身形,便知也是一个贪杯之人。

这一声赞叹,顿时将屋内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老师,您这里还有客人?”许辰说道。

“都不是外人,你们找地方坐吧!”刚才许辰不在的时候,徐番将其骂的狗血淋头,如今在客人面前却又不再多说什么。

“好的!”许辰随即便在屋子里拉过几把椅子,和少年们一同安静的坐下了。

徐番这才指着程教头对孙德胜问道:“不知这位是?”

孙德胜这才介shào

道:“这位乃是金吾卫兵曹参军程若水,程将军。”

徐番冲着其点头示意,程若水不敢怠慢,恭敬的回礼。

“程将军可是卢国公程咬金的曾孙,如今卢国公程若冰的弟弟。”孙德胜接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徐番自然认识程若冰,只是从未见过程若水这个兵曹参军,是以有此一问。

卢国公程咬金传到了如今这一代,历经了长安城内数次动乱,早已没了初唐年间的那份鼎盛。

就连卢国公这个爵位也是程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袭承的,毕竟虽然李世民当初说的是世袭罔替,但是后来杀的人,罢黜的爵位,哪里又少了?

只是如今的卢国公程若冰却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危机,程若冰身为长子,沿袭了爵位,但是人到中年却至今无子,反倒是弟弟程若水膝下有两个儿子。

势弱的程家如今在朝堂上自然没了多少影响,就连程若水这个二公子也只能在金吾卫中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兵曹参军,头上还有一个上.将军、一个大将军、两个将军。

兵曹参军平时多在军营之中,是以徐番从未见过。

这一回能让玄宗李隆基选中程若水来担此重任,还是因为他和孙德胜的关系不错,而金吾卫的上.将军不是别人,却是高力士本人,所以在选择陪同的武官的时候,孙德胜便推荐了他。

所以,对于这一次任务,程若水十分在意,要是能在这一次表现好了,不仅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就连顶头上司高力士那里也能大出风头,到时候连升几级也是有可能的。

而对于徐番这个连孙德胜都如此在意的人物,程若水自然不敢怠慢。

“末将见过徐先生!”程若水抱拳参拜道。

徐番微微颔首,随后也指着许辰等人对着孙德胜介shào

道:“这几个臭小子就是我收的弟子了!”

说完便冲着许辰等人说道:“还不过来见过你们孙师兄!”

许辰、陆浩、石磊三人闻言,连忙起身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孙师兄!”

“不敢!不敢!几位都是少年才俊,来日都是要考科举中进士的!老奴一个残缺之人,怎敢做几位的师兄,还是叫我老孙吧!”孙德胜连忙起身摆手道。

徐番一看,摇头不语。

许辰的眼力劲哪里会差了?一看孙德胜那白嫩的皮肤,还有那嘴角明显是贴上去的胡子,那颗七巧玲珑心一转便明白了过来:“哦!原来这个孙德胜是个太监啊!没准还是个大太监!看他这幅模样,想必以前也受教于老师,只是如今却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承认,这好办啊!”

于是,许辰再上前几步,亲切的笑道:“孙师兄这话就说错了!圣人都说有教无类,颜回的师兄还有卖菜的打渔的呢!小子不敢自比颜回,但是老师当世的圣人啊!孙师兄要是再推辞的话,那不是埋汰老师吗?”

徐番一听,焦急说道:“臭小子,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许辰却只是笑嘻嘻的说道:“老师我没夸你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徐番语塞,知dào

在许辰这里讨不到便宜,也就闭着眼随他去了。

一旁的孙德胜被这师徒两个一阵打岔也只好应了下来:“唉!”

“好了好了,师兄,这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该给个见面礼啊!”许辰再一次笑嘻嘻的说道。

孙德胜一听,连忙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找出几样物事,有小颗的夜明珠、有玉坠、玉佩等物,都是些随身佩戴的饰物,自然也不是凡品。

“来的匆忙,也没准bèi

些什么,还有两位师弟没来是吧?无妨,下回我亲自登门拜访!”孙德胜将东西一一分给许辰等人,如是说道。

在上首坐着的徐番见状,说道:“这帮臭小子才不缺钱呢!你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那些钱还没这帮臭小子的一个零头多!”

徐番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阻止,他自然知dào

这是许辰有意为之,为的便是让孙德胜坦然接受这个“师兄”的身份。

“老师,瞧您这话说的,长者赐不敢辞嘛!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哪里是钱能买得到的呢?”许辰再次发挥着厚脸皮大法。

“行了!一边呆着去吧!”徐番挥了挥手,赶苍蝇般说道。

一番冗长的寒暄过后,真题也就提了上来。

“德胜你这次来,是为了给圣上办事吧?”徐番虽然早已猜到,但是依旧问了出来。

孙德胜忙点头道:“先生想必已经猜到,的确是圣上让老奴前来,来之前圣上曾对老奴说,如若有苦难便来找先生。”

徐番闻言,沉默不语。

每过几日,玄宗皇帝便会从长安送来许多整个大唐的情报,甚至于比政事堂得到的还要详细。

徐番与玄宗皇帝的关系有些复杂,三十多年前,徐番还是个刚刚加冠的青年,而玄宗李隆基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那时候李隆基还未登基,靠着皇子的身份当着宰相的位子。

便在徐番在长安游学的时候遇见了李隆基,也许是气味相投,又或者年轻时才华横溢的徐番吸引了李隆基,反正便渐渐与之熟稔了起来。

在后来推翻韦后和太平公主的斗争中,一身正气的徐番坚定地站到了李隆基这边,并为之摇旗呐喊,写了许多斥骂韦后乱政,太平公主篡权的檄文。

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时局下,虽然李隆基身为皇子,占着大义,但是韦后欲效仿则天皇帝,常年把持朝政,太平公主更是在长安经营多年,李隆基的实力算不上多强。

也正是因为有着徐番在那卖力的宣传,吸引了一大批同样热血的青年学子,其中不乏许多世家子弟,也算是为李隆基的斗争拉拢了不少的同盟。

虽然这一切都是出于徐番的本心,但是李隆基却未忘记这位算得上是他好友的人,在玄宗一登基后,便有意论功行赏,封他一个三品的宰相。

按理说,这种从龙之功,别说是封个宰相了,就算是赐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是却被徐番拒绝了!不是什么需yào

低调的想法,只是因为在徐番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乃是身为一个士子应该做的,是不需yào

奖赏的!

于是,他便拒绝了!凭着自己的才学在科举考试中中了进士,后来外放,从一个小县的县令做起,一步步升到了御史台侍御史。

而两人之间的联系更是越来越少,除了那些当年的知情人外,很少有人知dào

这段往事。

所以,当徐番上书弹劾李林甫的时候,满朝文武之中,那些知dào

徐番与玄宗皇帝往事的人都在等着看李林甫的笑话,而那些不知dào

的人自然不敢出来声援徐番。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徐番最后却依旧被贬了!

后来徐番才知dào

,这些都是玄宗皇帝的意思。玄宗李隆基是的确拿徐番当做宰相来培养的,不提当年的情分,徐番的才学,以及从底层做起的丰富行政经验都是一个宰相的必修课。

只是,徐番的性子实在是让玄宗皇帝有些头疼,玄宗需yào

的是房玄龄、杜如晦那样的宰相,而不是魏征那样的诤臣,以他和徐番之间的关系,也不需yào

徐番做这种孤臣。

所以,玄宗皇帝便决心敲打敲打徐番,没有出手,让其来豫章好好修身养性,李林甫斩草除根的想法自然落空。当初,不说李林甫,就连徐番本人都以为玄宗已经忘了当年的情分,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豫章。

只是后来收到了玄宗皇帝用内卫的渠道,快马加鞭送来的全天下的奏章和情报,同时附信征求他的意见,这才让徐番明白过来。

只是徐番自从贬到豫章后,心性的确变了许多,再也没有随便上书,最多只是暗自给皇帝送去一些自己的看法。

可是,如今的事却大不一样了!

孙德胜亲自来了,说是说让孙德胜请教自己,可是徐番知dào

,玄宗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皇帝缺钱花了!需yào

让他这个做臣子帮忙解决,要是徐番真的无法解决也就罢了,偏偏他又有办法!

但是,他内心深处是真的不希望玄宗皇帝做出这种与民争利的事,可是,这何尝又不是皇帝给他的一个考验呢?

人生匆匆几十年,他徐番已经知天命多年了,他也想宰执天下,为百姓做些事情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戏-五百?一千!

所以,徐番选择了妥协,对现实与理想的妥协。

徐番指了指许辰,对着孙德胜说道:“找他吧!”

一句话仿佛抽掉了他全身的力qì

,又好似与过去彻底的诀别。

孙德胜带着一丝疑惑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徐番,再看了看做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迷茫神色的许辰,然后冲着徐番,用一种不是十分确定的语气问道:“先生这是?”

孙德胜自然知dào

徐番对于他的来意已经十分明确,如此一来也就愈加的疑惑。说实在的,就算是他对于此次圣上交代下来也没有多少头绪。从扬州打探来的消息虽然详细,看上去也十分简单,只是买地和卖地罢了,但是孙德胜掌管大内事务多年,岂能不通商贾之道。在这看上去简单的一买一卖中隐藏的是极为敏锐的洞察力,需yào

的必须是精于此道行家。

据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就连扬州的那帮大商人,到头来也不曾讨了好去,这买卖看上去获利甚大,但是真zhèng

能赚到钱的却没有几个。所以,孙德胜也是顶着压力来的,此次前来拜访徐番,除了叙旧之外,最重yào

的便是问计与他,毕竟徐番在豫章待了多年,肯定要比他这个新来者要了解的多一些。

只是,徐番如今却让自己去找许辰,他承认自己刚认的这个师弟才学还是不错的,但是商贾之道,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一些小聪明可济不得什么事,所以,他便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来豫章要做的事,这小子比我还清楚!”徐番不等孙德胜说完,直接开口道:“因为这档子事全都是这臭小子捣鼓出来的!”

孙德胜一听,顿时迷惑不已,他感觉自己此时的大脑有些不够用,心中隐隐的猜到了一种可能,但却又本能的在否认这个猜测,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吓人了!

孙德胜麻木的转头,看向许辰,希望能得到一些否定的答案。

只是老师都已言明了,许辰自然不好再装模作样的反对,只好略带矜持,腼腆的笑笑。

孙德胜一见,心中一突,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徐番便再次开口说道:“这臭小子在我这里拿到了长安的情报,也不知dào

做了些什么,便怂恿了邹润上了那道请立市舶司的折子,之后再挑动了七宗五姓的一帮人,后来的事,你也知dào

了,这帮人在朝堂上大肆发威将这事定了下来。”

震惊!极度的震惊!刚刚猜测到是一回事,如今被证实却又是另外一番的震撼!

这……这个少年竟然仅仅凭着一些书面的情报,就……就挑动了朝堂上几大势力的争斗,于千里之外影响了大唐大半个天下,这是何等的疯狂!

“那岂不是连……连圣上也…….”孙德胜的声音在颤抖,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程若水等人一听,更是惊吓的浑身颤抖,随即便意识到这些话压根就不是自己该听到的!于是便索性闭上了眼睛,甚至飞快地打起了呼噜。

虽然做作,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此来豫章,他只是个副手,而且自家的前程很大程度上都压在了这次的任务上,既然有求于人,那么对着徐番师徒便不敢有任何的不敬,这也是他们敢于在自己面前说明此事的原因。但是听到了这种要命的东西,哪敢没点反应?掩耳盗铃也是反应啊!这便表示了他程若水压根没有听见这事,别人问起,他自然不知dào

,他睡着了啊!

孙德胜张大了嘴巴,什么话也没说了,徐番狠狠的瞪了一眼许辰,许辰连忙低下了头,一脸的忏悔,就想做错了事被家长逮个正着的顽童。

“扬州的事也是这臭小子干的,一个好好的扬州城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徐番本想用一些更加恶劣的词语来做形容,只是想着自己如今做出的决定和徒弟做的事又有何分别?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遂顿觉索然无趣,苦笑摇头。

不过他的表现再一次印证了之前的话语,孙德胜花了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半天后才想起正事:“那如今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句话已经是对着许辰说的了。

许辰看了看老师徐番,徐番没好气的说道:“既然拿了你师兄的东西,那就得帮你师兄做些事。”

许辰张张嘴,正想说话。

徐番立马加了一句:“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岂是钱财可以衡量的?”

还是徐老师了解自己的徒弟,这话一说出来,许辰立kè

无言以对,只好颓然的点头。

“师兄您此次带了多少铜钱来?”许辰问道。

“宫里现钱不多,此次总共也才腾出来三百余万贯,派了好几批人出来,我带的还算多的,总共一百五十万贯。”孙德胜回答道。

“一百五十万?”许辰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心中却在感慨玄宗皇帝拮据的生活,这钱也太少了点吧!

孙德胜似乎感受到了许辰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回道:“确实只有一百五十万贯!”

许辰沉默的点头,孙德胜见状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有难处?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一人,听说如今豫章城里这地价竟已涨到了四十万贯一亩,不知……”

“是啊!”许辰欣喜的点头,只是眼光一瞥却看见了老师那凌厉的眼神,便只好实话实说:“那只是被人刻意哄抬起来的,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价钱呢?”

孙德胜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大街上看见卢宗保与黄凯的交锋,竟然发xiàn

豫章城的地价已经高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要按这个价钱来,那他带来的那点钱岂不是只够买几亩地了?

孙德胜还想说些什么,许辰却直接报出了价码:“师兄,五百万够不够?”

孙德胜一听,神情呆滞。

许辰以为他还不满yì

,蹙着眉头说道:“这已经翻了好几倍了啊!”

孙德胜正准bèi

摇头,站在他身后靠近大门处的一位护卫打扮的青年却低声不屑道:“大言不惭!”

许辰的眼神立kè

望向了他,正待开口询问,只是此刻徐番却由于离得远了没听见那护卫的声音,只顾冲着许辰叫道:“五百万?”

那护卫眼见徐番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怒的样子,便脸带得yì

的看向许辰,正准bèi

等徐番说完后再好好的鄙视许辰一番。

却听见徐番随即大声呵斥道:“五百万?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最少一千万贯!”

此言一出,那护卫到嘴边的言语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双眼瞪得浑圆,张大了嘴吧看向徐番。这……这师徒两个,也太他娘的会吹了吧!

而孙德胜刚开始听见徐番的话语,尚且准bèi

出言为许辰宽解几句,却随后便听见了徐番的惊人之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这……这也太……”

孙德胜本想说这也太多了吧,可随即许辰便说道:“好吧!我试试看!”

许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露出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但双眼中却没有一丝为难的意思,仿佛只是应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那可是整整一千万贯啊!目前全大唐一年的赋税也就这个数了,还不一定每年都收的齐,并且年年都在下降。

孙德胜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辰,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番,他发xiàn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对师徒了!只好沉默了下来。

孙德胜沉默无言,但却有人笑出声来:“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你见过一千万贯铜钱吗?你知dào

那有多重吗?你……”

“混账!”刚刚闭着眼睛打呼噜的程若水,此时恰到好处的醒了过来,一听这话立kè

站起了身,冲着那护卫脑门就是一巴掌怕了过去:“小兔崽子,怎么和先生说话的啊?”

那护卫连忙闪身避开,口里嘟嚷道:“我没说先生啊!我说的是这家伙!”

说完便用手指着许辰。

程若水心中其实也不太相信刚才徐番师徒两说的话,可是他刚才在睡觉啊!怎么可能听见这些话?于是便只好训斥道:“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那护卫不岔:“他算哪门子长辈啊!”

程若水反应可不慢,大声呵斥道:“许兄弟乃是孙公公的师弟,也就是你老子我的兄弟,你说你这个臭小子该叫什么?”

“我……”那护卫可不会轻易妥协,正想再次反驳,却不料他老子程若水,一个箭步冲来,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掌便扣住了他的脖子,手上一使劲,便如同提溜小鸡仔儿一般将其提了过来。

“快!还不跟许叔叔道歉!”程若水训斥道,眼见那护卫不从,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弯儿,顿时那护卫便在许辰面前跪了下去,只是那头却依旧高昂着,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这个所谓的“叔叔”。

浑然不觉多了个大侄子的许辰,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老子叫程昌胤,乃是混世魔王程咬金的玄孙!”护卫昂然道。

许辰笑了笑说道:“哇呜,好霸气的名号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正戏-许辰的自白

随后许辰又笑着说道:“我的确没见过一千万贯的铜钱!”

程昌胤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有些意wài

他这么快就承认了,但是依旧用一种得yì

的眼神望着他,意思很明显“算你小子识相!”

哪知许辰却开口说道:“因为我都换成金银了!”然后也不理会程昌胤震惊中依旧不信的眼神,接着说道:“至于一千万贯铜钱到底有多重,这个倒是真的不太清楚,不如这样吧,回头我让人置换一千万贯铜钱称一称,然后再告sù

你答案,不知这样如何?”

许辰笑眯眯的看着程昌胤,却见对方脸憋得通红,发怒道:“你!”

“好了!”没等程昌胤再说什么,孙德胜开口制止了双方的闹剧。

程昌胤乃是孙德胜带来的人,徐番不便说什么,而程昌胤又在金吾卫中当差,这一次远行更是以孙德胜为首,话说军令如山,孙德胜如今一开口,身为军士的程昌胤立马便鸦雀无声,老老实实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程昌胤不懂,是真的不懂!对于今天的很多事他都不懂!不懂为何父亲会突然装睡,更不懂这帮人谈的是什么,所以才会出言嘲讽许辰。

程昌胤看上去像个十七八岁的弱冠青年,但其实只有十四五岁,比许辰要小,也就比石磊大上一些,以往的性格也让他不会去考lǜ

那些弯弯绕绕的事,于是在接下来众人的谈话中便彻底不发一言。

孙德胜得了许辰的承诺,却也知dào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可能让许辰凭空变出这么多钱来,莫说许辰如今没有这么多现钱,就算有,也不可能白白给他!

总归还是要把孙德胜带来的本钱投进去转一圈的。

于是,孙德胜便开口询问道:“那我具体应该做些什么呢?”

既然老师徐番已经作出了抉择,当着他的面,许辰也就不再避讳什么了,直白的说道:“前段时间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在有了扬州城的前车之鉴后,纷纷站出来严格控zhì

手中的地皮,另外城里的那些商帮也待价而沽,一个个都想着等地价再涨一些,然后再出手卖钱。”

“只是如今七宗五姓的人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办法,也就是孙师兄在西城门处看到的那一幕!七宗五姓的人应该打的是城外那些乡间土地的主意,试图以农村影响城市,他们在西城门处搞得那么一出,必然会诱使许多乡间之人将自家的地皮卖出。毕竟那么高的价钱,出手后他们每家每户都将成为家财万贯的富人,天下的土地也不止豫章一处,他们卖得高价之后,无论是去其他的城市买一套宅子在城中生活,还是去其余地方的乡间买一大片的土地当个小地主,这些都是可行的,毕竟他们手上有了大笔的铜钱。”

“但是这点地皮算不得什么,经过多年的土地兼并,乡间的耕地如今多在乡绅富户或者当地的世家豪门手中。虽然万家一帮豪门世家决议不出售一块地皮,但是他们毕竟是豫章郡最一流的世家豪门,那些实力比不上他们的世家,面临这么千载难逢的时机,难免会动些心思,大不了就是将家中的地皮尽数卖了,换来一大笔铜钱后再去别的地方买地置业。如此一来,那豫章城的地皮交yì

便会彻底活泛了起来。”

“到时候城里的那些商帮绝对也会加入进来,大肆抛售手中地皮,那时,整个豫章城的地皮市场就不是万家那帮人能控zhì

的了的了。”

孙德胜听完后,遂问道:“那我该何时入手?”

许辰回答道:“那就要看七宗五姓的人具体要做什么了!”

面对孙德胜探寻的目光,许辰接着解释道:“首先师兄要明白一件事,这种地皮交yì

看起来像是在做生意,其实根本就是在抢钱!”

许辰惊人的话语让孙德胜震惊不已,许辰却没去理会,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拿扬州来说吧,我事先囤积了大量的地皮,然后将地价哄抬上去,低买高卖,赚的就是差价,本来这也没什么,生意本就是这么做的。但是后来,扬州地价涨了上去,我又让人做出一番抛售的假状,引起众人的恐慌,从而将地价大幅度的压低,这个时候本该属于那些在之前高价买了地的商人的钱财便在这一涨一跌中到了我的手上。至于之后,再次于地价暴跌时用低价买入的地皮,同时在地价回温后卖出去,这一次赚的钱就彻彻底底是本该属于扬州那些富户的家财了。”

许辰用尽量通俗的语言将地皮买卖背后的道理说完,徐番立kè

就明白了过来:“那些随波逐流的富户们便在你的涨跌之间将家中本来值钱的地皮卖给了你,或是用高价收购的地皮,以低价售出,这一进一出之间亏损的又是他们自己的身家!”

“可叹!这帮自认为聪明的商人却全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争着抢着将自家的钱送给你,到头来却只会怨恨自己时运不济!”

许辰知dào

老师这不是在夸自己,忙低下头,做出忏悔的样子。

此刻,孙德胜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这……这法子也太……”

他本想说高明来着,看了看徐番阴沉的脸,又收了回去,只好感慨道:“世人皆有贪欲,又都自认聪慧,真当身处局中之时又有几人能经得起那涨跌之间的心神波动,涨了的盼着再涨一些,跌了的又都想着不会再跌下去,真能拨开表面的浮云,看透个中本质,找准时机出手从而获利的又有几人呢?”

许辰一听,连忙抬起头来,冲着孙德胜大赞道:“师兄果然高明!此语直指人心啊!”

孙德胜却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许辰随即悻悻的笑了笑。

而坐在一旁的程若水此刻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半晌后才感慨了一句:“真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啊!”

许辰眼见众人都发表了看法,这才接着说道:“所以这不是赚钱,这种生意不是生产出了商品拿出去卖,地皮本就在那里,只是套取差价罢了!这买卖不会创造任何的社会财富,而只是一种财富的转移,说得难听点,就是抢钱!”

“如今就要看七宗五姓的人想做些什么了,在扬州,他们赚了钱,也拿到了地。在豫章估摸着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大力压制豫章豪门的实力,同时也想占领豫章。毕竟,就算如今万家他们严格控zhì

地皮出售,但是这种地皮的抢夺战一旦发生在任何的城市中,都必然会对这座城市的商业造成极大的冲击,扬州城就是个例子……”说到这,许辰偷偷看了老师一眼。

待发xiàn

老师依旧阴沉着脸,没说什么的时候,这才继xù

说道:“七宗五姓的人便是想通过在豫章掀起一场像扬州那样的地皮争夺战从而极力削减豫章豪门,尤其是万家这一帮一流豪门世家的实力,从而达到他们控zhì

豫章的目的。”

孙德胜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许辰的看法。

随即许辰才将出手的时机道出:“无论如何,既然七宗五姓的人想要引起一场地皮争夺战,那么无非就是那几步,先囤积地皮,目前他们手上有着大把从扬州赚来的铜钱,暂时不缺钱,如今打开了局面之后,接下来必然是大肆的收购,既炒高地价,又能诱使跟多的人将地皮投入市场。”

“但是总归是有的限度的,他们投入了巨额的资金不可能只换回来一批高额的土地,必然还是会用上在扬州城的那招,等到地价涨到一定高度后,就会开始抛售,这一回的抛售,我估计他们绝对会真zhèng

的卖地,而不是如扬州一般搞自买自卖的把戏。”

“因为他们手中的钱想必已经不多,必然要回笼一批资金用以下一轮的低价抢购。要是我的话,我就会精确的计算一下,在高价收购、地价上涨的同时就在暗中不断地将之前买到的地皮以高出一些的价钱卖出,这样即达到了目的又回笼了资金,毕竟只有用低价买进的地皮才能有升值的空间。”

“然后,就是老一套了,引起恐慌,将低价压下去,压到一定程度后,低价抄底,再把价钱拉上去。”

“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套路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先等他们将地价压下来,然后我们再出手,看准时机,在他们进行大决战之前抽身而去,这样不管他们之后怎么斗,反正我们把钱赚到了!”

许辰笑嘻嘻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可是孙德胜知dào

,这是因为他已经将豫章城内参与争斗的所有人的心思都看透了的缘故,做出来的结论想必也是经过无数次的分析、推断而来的。

“后生可畏啊!”孙德胜心中叹道,表面上却平静地点头,说道:“那好,就按师弟说的来。”

议事到此为止,聊完了正事,许辰随后让秋水阁送了几桌上好的席面来,于是众人便留在徐番的小院中用了晚餐。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分别离去。

回家的路上,小石头打着饱嗝,问了许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大哥,这以后我们有了孙师兄,那大哥你不就成了二师兄了吗?那我是谁啊?沙僧是二哥的,算上白龙马也轮不到我啊!”

于是小石头便一边走着一边低头回忆大哥给他们讲过的西游记的故事里面还有哪个人物适合自己,浑然不觉身后向他后脑门飘来的许辰的巴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戏-迷雾重重

【这一章弯弯绕绕,想了好久,所以今天便少了一千字,万分抱歉!】

事态的进展与许辰的预测相差无几,卢宗保在收下江小青的几间土屋之后,当场便开始了收购。

人性大多如此,虽然有江小青的例子在前,但是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却又难免犹豫不决。

索性农家子弟里,像江小青这样“有出息”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几个的。

于是当这么几个人抱着忐忑的心情攥着地契来到卢宗保面前时,卢宗保很痛快的将一车车的铜钱交到了他们手上。

当马车上的大木箱子打开,那满满一箱子的铜钱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于是咽口水的声音引发了更加大面积的口水吞咽,然后,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农人最是朴实,不见兔子不撒鹰,如今在一车又一车的铜钱面前,还能坚持的便很少了。

接着,在收购了不少地皮后,卢宗保竟然扬言:“今日所带铜钱已有些不足,不如在下改日再来?”

农人哪里肯依,万一你明天脑子正常了,又不来怎么办?

在朴实的农人看来,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买地的人,不是脑子烧坏了还能是什么?要是错过了今日,明日你不来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后悔终身了?

盛情难却之下,卢宗保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既如此,那在下只能将收购价降低一些了。”

此言一出,乡亲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是,三十万贯变成二十万贯也是赚啊!对于这帮农人来说,铜钱一上万,他们哪里还分得清具体有多少,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在面临着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的危险下,农人的紧迫感瞬间被调动起来,于是场面再度火爆!

“快!快回去拿地契!”

“你这臭婆娘,说了刚才就来卖吧!你非要攥着那几块破田,现在好了,一下子就少了十万贯一亩,我们十亩地这一下就没了一百万贯啊!你个败家娘们儿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我……我哪知dào

他是来真的啊!”

“你!那一车车的铜钱摆在那里还能有假不成?”

“好了……我们还是快回家去拿地契吧,来晚了,没准还得降啊!”

……

地价的确还在降,今天这不过是为了破局,不然卢宗保哪里可能花三十万贯买一亩耕地呢?所以降价势在必行!但是无论如何总还是要让眼前的农人们有卖地的欲望,所以到头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成了家财万贯的人。

事态到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那些高价卖了地的农人在四邻八乡里一吆喝、一显摆,朴实的农人们哪里还坐得住?

纷纷攥着地契跑到卢宗保在小镇上设的收购点来,这样的收购点,卢宗保在豫章城周围设了多个。

虽然随着卖地的人越来越多,地价飞快下降,但是总还是有几千贯一亩的。而其他地方的耕地价格不过几十贯一亩,相距百倍的差价让农人们很好选择。

于是,卢宗保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囤积到了为数不少的地皮。

但,却都是乡间的耕地,距离卢宗保的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

黄凯回家之后,将这一路的遭遇向父亲黄宪汇报了一番。

看着父亲低头沉思的模样,黄凯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我们要不要也收购?”

黄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情绪:“买地做什么呢?花几千贯铜钱买一亩耕地要来何用?”

“但……但也总好过坐在这什么也不干吧……”黄凯看清了父亲眼中的情绪,那是失望的眼神!于是,声音便越来越小……

“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经制止不了!现在还只是一些农人零散的卖地,等到那些中小世家们忍受不住诱惑,开始抛售手中地皮的时候,这场斗争才算得上真zhèng

开始!”

“我们手上有很多现钱吗?”黄宪用的是疑问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疑惑。

“没有……前些天做了一些准bèi

,停了好几处产业,也不过腾出六百余万贯……”黄凯的声音很小。

“不光我们家,其余的几家比我们还要少,就算加上你万伯父从扬州带回来的两千多万贯,我们这些人总共也不过四千多万贯的现钱!”

“很多吗?”黄宪不用儿子来回答,径直说道:“一点也不多!按照现如今的地价恐怕连半个豫章都买不下!”

“如今的地价,因为农人们开始抢着出售了,地价慢慢的在下降,这是七宗五姓的那帮人想要的,也是我们想要的!”

黄宪的话让黄凯有一些迷惑。

黄宪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场争斗的实质总归看的还是谁手上的地皮充足,我们占了地利,各家本就掌着豫章郡大片的地,但是七宗五姓的人钱比我们要多,如今还只是个前站,后期的支援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那我们现如今入手收购将地价抬上去,不就能遏制七宗五姓的人收购的地皮数量吗?”黄凯疑惑道。

黄宪笑了笑,叹息道:“想法不错!可还是那个问题,我们花这么高的价钱买来的地有何用处呢?”

“不是可以阻击七宗五姓的入侵吗?”黄凯惊讶道。

“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黄宪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留下儿子一人在那苦苦的思索。

卢家宅院,大肆收购了几日的杨凡找到卢宗保:“不能再这么收下去了!”

卢宗保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过身,笑着说道:“钱不够了?”

杨凡沉默的点头。

卢宗保平静的笑道:“很正常嘛!咱们用这么高的价钱收购,自然吃不了多少。”

杨凡问道:“那怎么办?本家的支援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到,而且估计也没多少,咱们在扬州城虽然赚了不少,但是转眼又运到了豫章来,本家那帮人可是一分钱都没见到,如今又要让他们追加投入,这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可指不定拿出多少来呢!”

卢宗保听完后感叹道:“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何况咱们本就是七家人,有些龌龊也是难免的,不光咱们,豫章的这帮子世家豪门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来我还以为他们会众志成城、不惜一切代价前来阻击我们,这样好歹也能将地价抬上去一些,让我们能先稍稍喘口气,暗中卖掉一些地皮套现一点现钱,没想到他们竟然无动于衷,搞得咱们手上这些高价买回来的地算是彻底被套牢了!”

杨凡闻言,思索了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故yì

如此?”

卢宗保眯着眼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说道:“不知dào

!要真是这样,估计就是万德昭那只老狐狸在做手脚了。”

杨凡也知dào

万德昭是何许人也,眉头深深地皱起,再次问道:“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卢宗保似乎将这个问题考lǜ

了许久,一脸坚毅的回答道:“继xù

压低价格收购!”

“你要等谁?”杨凡反应也不慢。

“杨大哥难道没发xiàn

如今的豫章城里多了许多外地人吗?”卢宗保笑着问道。

杨凡焕然大悟:“你是说这些从外地赶来想赚钱的家伙?”

卢宗保微笑说道:“不错!如今卖地的人越来越多了,地价必然下跌,等到下跌到一定程度后,这帮人想必就会出手收购了,到时候就能将地价拉上去了,那时咱们再想办法抛售一些耕地吧。毕竟豫章城里的地皮才是我们的目标!”

杨凡闻言,微微颔首。

就在卢宗保疑惑豫章豪门无所作为的时候,陆浩也同样困惑的向许辰问道:“大哥,怎么会这样?万家这帮人为何无动于衷啊?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这帮人不够团结?这也太扯了吧!他们又不是笨蛋,扬州海商们各自为战的下场他们也不是不清楚,怎么还敢有小心思啊?再说,前些天他们不是合zuò

的挺好的吗?”

面对着老二的问题,许辰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只好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按理说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不应该如此啊!但是,小心思每个人都有,尤其是这帮子世家大族,一个个首先看重的都是自家的传承。”

陆浩无语的笑了笑:“大哥,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许辰无奈地说道:“那你让我说什么?如今,我是真的不明白啊!”

“会不会是万家有意如此?以不变应万变,放手让卢宗保大肆收购,想借机拖垮他?”陆浩想到了一个可能。

许辰思虑了片刻,回答道:“按理说卢宗保那边在扬州城赚了多少,如今又有多少的现钱,这种事万德昭不应该知dào

啊!再说,七宗五姓的本家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多少总是会支援一些,而这个数量就更不可能为外人所知了!”

“但是,要是那么容易就让外人猜透了自己的想法,那他也就不配叫万德昭了!所以,到底是不是万德昭有意如此,我也不清楚!”许辰摇了摇头,说道。

“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陆浩问了一个与杨凡相似的问题,毕竟既然身处局中,那么终究逃不了参与进去的命运。

“本来是准bèi

最后关头再出手的,如今看来怕是不得不先做些什么了!”许辰无奈的笑笑,接着说道:“去把我们手上的地皮拿出一部分来,挂出去吧!”

“现在就开始卖?”陆浩问道。

“对!现在就开始!”许辰点头回道:“既然卢宗保在城外破了局,那我们就跟他交相呼应一次,在城内把局面做开。”

“用上回那些商人们抵押的地皮?”陆浩问道。

既是询问用哪一部分,便也说明在他们手中不止这么一部分。

许辰点头回道:“没错!”

“好的!我这就去办!”说完,陆浩便走出院门往牙行而去。

随后不久,豫章城内的牙行中便出现了为数不少的城内的地皮,于是便犹如饥饿的狼群寻到了血肉一般,地皮很快被人疯抢,同样经过了一轮拍卖,最后在一个比较高的价位出手了。

与此同时,豫章城内各个商帮的商人们便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了。

城外耕地的交yì

量逐日增大,但是价格却在不断下跌,如今城内的地皮也开始了交yì

,这帮精明的商人们很快便意识到城内的地价变动在即,有可能如同城外一般飞快的下跌,但也有可能逆势上涨。

新式的交yì

模式超出了精明的商人们的底线,过往的经验已经不能给他们有效的参考,对于行情的把握,这帮商人们已经没了以往的信心。

于是,抱着只为逐利的目的,有些稳重的商人们选择了见好就收,如今的地价已经不错了,犯不着为了奢求更大的利益去冒险。

所以,紧随许辰后面,一些商帮将手中的地皮开始抛出,于是几乎在一夜之间,豫章城内的牙行中便多出了许多出售地皮的单子。

然后同样的思量便在那些买地者心中上演。

“现在既然开始有了这么多地皮出售,那是不是以后就会越来越多呢?”

“要是有越来越多的地皮出现,那么地价肯定会降下去的啊!”

“那我要不要等地价再降一些再买呢?”

“可万一,地价不降反升怎么办?”

……

纠结、迷茫、困惑等情绪弥漫在那些前来豫章投资的外地人之间。

可怜的他们丝毫不觉自己的情绪正被幕后的黑手精确的操控着,犹自沉浸在赚钱与亏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然后,就如同会有人不想等待下去,从而选择出售地皮一样,也有外地来的投资者们耐不住性子选择了出手购入地皮。

这样一来,一旦某一天卖地的人多了,这一天的地价便会相应的下调,然后等待在牙行门外的那些已经出手买了地的人便会心如刀绞,于是便又会有耐不住性子不想等下去的人入场买地,然后地价又会小幅度的上调,顿时引来一阵阵欣喜的狂欢。当然,接下来肯定会有等不了的豫章商帮的商人们将手中的地皮卖出……

于是,豫章城内的地皮价格便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浮浮沉沉,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面对着如此诡异的局面,卢宗保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发完牢骚后,他便看着眼前的杨凡,杨凡顿时张着迷茫的眼睛看着他:“你都不知dào

,我哪里会明白?”

卢宗保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地叹息着。

自从他开始破局之后,前几天倒是一切顺利,本来预计自己的抢购应该会诱发大规模的收购,到时候自己也能趁机从城外脱身,将全部的精力放到城里。

只是,突然间前些天还是团结一致的豫章一线世家豪门,竟然仿佛一夜之间都有了小心思,面对着他的攻势无动于衷,以无招胜有招的奇妙手法竟然将其套牢在城外的耕地上,所用的法子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搞的卢宗保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想明白是谁在出手。

“难道是那个小乞丐?”卢宗保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始作俑者,虽然卢宗保自认计划实施到如今,自己早已超越了那个小乞丐,但是心中却依旧不能忽视对方的存zài



“可是,没道理啊!他又不是豫章世家之人,这么做没道理啊!”

……

“是啊!这么做的确没道理啊!”面对着陆浩发出的感慨,冥冥之中,许辰用了和卢宗保差不多的语句回答道。

“大哥,这到底是谁做的啊?这么高明的手法,这么精确的计算,说实话,我都做不出来!”陆浩感慨完后,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大哥许辰。

许辰被他那泛光的双眼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陆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除了大哥你,谁能对这个计划这么了解?谁能做出这么精准的掌控?”

许辰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我干嘛要这么做啊?吃饱了撑着啊!”

“我哪里知dào

,你要干的事,那么多都没跟我说!”陆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许辰乜了他一眼,转而双目望着天边,思索了片刻,这才出言道:“我想,我可能知dào

是谁干的了!”

“谁?”陆浩好奇问道。

“当初我们不是给两位二公子上过课吗?”许辰幽幽的说道。

“万世俊?他不是被他老子关起来了吗?”陆浩惊讶道。

“能关就能放,只要人没死,一切都有可能!”许辰淡淡的回答道。

……

而就在许辰让陆浩将手中的地皮在牙行挂单不久后,豫章城外向西几十里的那座小镇,一间西山山脚下的小院内,得到消息的万世俊终于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终于出手了!”

听见他的感慨后,不远处响起一声被岁月浸染的声音:“小俊子,你怎么会对这个孤儿这么感兴趣啊?”

万世俊笑着说道:“因为他很特别!很有意思!而且很神mì

!”

说完后又转过身来,冲着那声音来源处说道:“爷爷,你知dào

这家伙最开始出现在什么地方吗?”

“皇城寺!”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正戏-你来我往

“慧能和尚的那个皇城寺?”声音的源头是一个老者。

老者很普通,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很普通,下巴上随风飘着几缕雪白的胡须,看上去有些凌乱,头发也只用了一根木簪子束好,看上去竟仿佛只是随手从老槐树上折了一段树枝,再随意的插了上去,上面竟还密布着树的纹路,但细看之下却又能发xiàn

木簪子油光蹭亮,想来是用了许久的东西。身上套了一身宽大的布衫,弯着腰、光着脚丫,像一个普通的老农一般,正在伺弄着脚下的土地。

听见孙子的声音后,这才缓缓地直起身,转过身来,微微皱了下眉头,缓缓说道:“这个老和尚有古怪!”

说这话的时候,老人浑浊的双眼中渐渐透出一丝慑人的精光,随后却又渐渐平复下去。

万世俊好奇地问道:“哪里古怪?”

老人家狡黠的笑笑:“这老和尚他很老!”

“啊?”万世俊古怪的看了看自家的爷爷,心想您老人家年级也不小了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孙子的促狭,老人家瞪了万世俊一眼,随后才幽幽说道:“他一直都是这么老。”

万世俊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问道:“这个一直……是多久?”

老人家笑着回道:“当我还像你这么小的时候。”

万世俊瞬间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沉寂了许久之后,这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道……佛法真的有这么厉害?”

老人家笑而不语,倒是一旁蹲坐在田边的另一位老者听完后,手腕轻抖,将手中小铲甩进了田中,铲子顿时便没了踪影,却是齐根没入了泥土中,犹自不岔道:“有个屁用!秃驴都该死!那秃驴压根就不是人!”

万世俊愣愣的看着平时恬静安详万平,惊骇莫名,只是待敏锐的捕捉到万平手腕上的一个骇人的疤痕时,这才有些恍然,随即便悻悻的笑笑。

“我的菜!啊啊啊!混蛋!你把我菜根都毁了!”老人家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身一瞧,只见一颗水嫩的大白菜齐根而断,正斜斜的向一边倒去。

万平低头看了一眼,轻声嘟囔道:“这不都已经熟透了嘛……”

哪知老人家却如被踩了尾巴的喵咪一般,跳将起来大声叫道:“放屁!放屁!旁边那一颗才到了时候,这一颗还得要小半个时辰呢!”

万平低头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嘟嚷道:“谁有你那么好记性啊!”

老人家一听,竟然还敢顶嘴,顿时开始了又一次的喋喋不休:“你说你,连根菜苗都分不清!这么多年了,你说你错了多少回了?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亏你还是个宗师……”

“这铲子要挖出来吗?”万平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自家老主人,问了一个很重yào

的问题。

老人家一听,果然愣了一下,随后大急道:“挖!当然要挖!这要不挖出来这里长出来的菜就得有股铁锹味了!”

万平自不敢再与吹毛求疵的主人争辩,无奈之下只好低着头沉默的向已经不知深入到地下几许的铁铲进发,同时还得小心翼翼的控zhì

掘土的力道和范围,以免伤了老主人视如珍宝的蔬菜。

万世俊看着像个顽童一般在菜地里心痛的直跳脚的爷爷,无奈的笑笑,悄悄的走出小院,在外等候多时的罗毅随即便迎了上来。

“少爷,还是按原来的计划来吗?”罗毅问道。

万世俊微笑颔首:“当然!”

“好的,少爷!”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万世俊立于遥望着远处巍峨的豫章城,忽而自嘲的笑笑,随即放开心神,在这山水间随意的走动。

万世俊不一样了!和年前相比,身形消瘦了许多,形销骨立的脸上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曾经眼角的那丝忧虑消失无踪,眼神温和平静,再也看不出曾经的锐利,犹如一口深潭,将一切的情绪都深埋心底。

这些天来,他想了很多,更主要的是他知dào

了很多,知dào

了很多以前不知dào

的东西,于是乎曾经那些十分在意的东西如今便变的无关紧要了,因为那些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思了。

夏虫不可冬日语冰,如今回首往事,过去的自己竟是那样的可笑,有什么需yào

在意的呢?七宗五姓?不过是帮乡巴佬罢了!

如今的豫章城于他而言不过是张大些的棋盘罢了,是真zhèng

的棋盘!那种闲暇时随手拾起几粒棋子用来消遣一下午后的时光的游戏。

豫章城内,地价诡异的起伏已经持续了数日,而城外耕地的价格却依旧在不断下跌,卢宗保已经停止了收购,因为他手中的现钱就要告罄了!

失去了买家,城外的耕地迅速跌回了原来的价位,而一心想着通过卖地来一夜暴富的农户们在经过这么一折腾后,竟渐渐的开始忘却了自己的本分。

正是春耕时节,豫章城外却出现了大片无人打理的耕地,耕地本就肥沃,几天不料理,地里的杂草便飞快地冒了出来,盛世年华中竟出现了一丝萧索的景象。

而这一切却未被豫章城内的富商豪门所重视,他们如今早已被起伏的地价搅得心神不宁,哪里会去管城外的地里长没长草。

卢家大院里,熬白了几根华发的杨凡正焦急的冲着卢宗保问道:“如今这局面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没办法了……”卢宗保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无奈地说道:“卖地吧!”

“什么?”杨凡惊道。

“我说,把咱们手上的耕地卖了吧!”卢宗保闭上了双眼决然道。

“什么?卖掉?”杨凡这一回听得很清楚,所以也就更加的震惊。

卢宗保艰难的点了点头。

“用现在的价位?”杨凡的声调提高了不少。

卢宗保依旧沉默的点头。

“你知dào

如今的地价是多少吗?才八十贯一亩啊!”杨凡尖声道。

“我知dào

!”卢宗保睁开了眼睛,双眼中已没了犹豫,一脸的坚毅。

“那你还卖?咱们可是花了几百几千贯一亩地买进来的啊!如今八十贯一亩卖出去,你没疯吧?”杨凡气急败坏的斥骂道。

“我没疯!我现在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卢宗保大声说道。

杨凡被他狰狞的面孔惊住,无言的看着卢宗保。

卢宗保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躁动,这才重新说道:“正是因为如今局势危机,所以咱们才必须的壮士断腕,只有从城外的泥潭中跳出来,这一回才不会死的很惨!”

这样的理由显然无法说服杨凡:“那咱们的钱呢?没了钱,咱们那什么去向本家那帮人交代?那帮家伙可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

卢宗保随即却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杨凡抬起了头,期翼的看着卢宗保问道:“什么机会?”

“我在赌一个人!”卢宗保仿佛在心中做过剧烈的挣扎这才将此话说出。

“谁?”杨凡问道。

“一个小乞丐!一个将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乞丐!”卢宗保发xiàn

,在这一刻,他竟然能平静的接受自己被人利用的事实。

“什么意思?”杨凡想了想,依旧无法理解。

卢宗保却也没有让他理解的意思:“去吧!只为了让这个小乞丐出手,我们必须将城外的地价再次压低一些!”

杨凡盯着卢宗保看了好久,确定对方是认真的,随后便苦笑两声:“呵呵,好吧!我就再信你一回好了!”

说完,杨凡便转身出门而去了。

随后,城中的各家牙行便出现了大量抛售城外耕地的单子,价格十分低廉,竟只要五十贯一亩。

单子一挂出,便立kè

引起了豫章城内所有人的注意!

只是议论的人多,真zhèng

敢于下手的人却没有几个,多数只是象征性的买上几亩,想着亏也亏不到哪去。

但在真zhèng

的明白人眼中,这件事却代表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黄家大院,黄凯兴冲冲的跑进黄宪的书房,人未到声先到:“父亲,好消息啊!”

“什么事?”黄宪有些不喜儿子的跳脱,放下手中的书卷,皱了皱眉头问道。

黄凯这一回却没有在意父亲的表情,犹自兴奋的说道:“父亲,他们开始卖地了!”

“谁?”黄宪问道。

“七宗五姓的人!开始大量抛售前些天在城外收购的耕地,价钱低的可怜,才五十贯一亩!只有正常地价的一半!”黄凯笑着说道。

黄宪沉思了片刻,带着一丝疑惑不解,轻声自问道:“他们想做什么?壮士断腕?”

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依旧不得其所。

“管他呢!反正他们现如今被套牢在城外了,就算壮士断腕,又能剩下多少现钱?话说,这可不是断腕啊!这分明就是砍脑袋嘛!”黄凯喜笑颜开道,前些天被卢宗保当面摆了一道的不快与郁闷,如今一扫而空。

“父亲,我们要不要现在出手也买些耕地来?”黄凯问道。

儿子的话语让黄宪灵光一动:“对了!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想将买家的视线吸引到城外的耕地上,从而将耕地价格抬上去?”

“不可能啊!要做到这一点,少说也需yào

投入上千万贯的铜钱,可如今除了我们这方,豫章城内谁还有这个实力呢?”

“那些外来的散户?这帮人的实力加起来倒真是不能小觑,但是无人出面统合,这帮人不可能全力出手的啊!”

“再说,这些人来自天下各地,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将他们整合起来呢?”

黄宪一条条的想着,却又随即排除了一种种的可能,到头来,依旧没有看出对方的用意,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七宗五姓的人必然希望有人出手大规模的收购他们的地,无论是断臂重生还是借机脱身,总归需yào

有人投入大笔的银钱。

既然如此,黄宪自然不准bèi

让其如愿,再者,如今的情形不明下,留住手中的底牌,待看清局势后再落子,本就是最沉稳的做法,毕竟他们手中的钱财也没多少。

“不用了!先看清楚吧!”黄宪出声说道。

“哦。”黄凯有些失望,但心中却依旧藏着喜悦。

而几乎同一时间,在少年的小院中,许辰正在接待上门拜访的孙德胜。

二人随意交谈着,内容很杂,有诗词歌赋、有圣贤文章也有奇闻趣事,总之只是为了消磨时光,便天马行空的聊着。

很快,牙行的消息送到了许辰的手上。

许辰看完那张纸条后,笑了起来。

“师弟,因何发笑?”正对面坐着的孙德胜见状问道。

许辰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随即说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孙德胜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疑惑道:“师弟不是说我们到时候介入城内地皮的争夺吗?如今怎么又……”

许辰轻笑道:“我们只为求财,只要能赚钱就成,城里城外都是一样的。”

“那这城外的耕地能赚到钱吗?”这个问题才是孙德胜最为关心的,毕竟他手上只有一百五十万贯,看上去很多,离京之前,孙德胜也觉得很多,但是到了豫章城随处一看,才发xiàn

全大唐有钱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手上的这点钱,投进去估计连个水花儿都溅不起来。

许辰知dào

孙德胜的担忧,连忙宽慰道:“师兄不用在意,师弟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一百五十万贯还是出得起的!”

孙德胜一听,忙佯装怒道:“师弟说的是什么话!就算这回买卖做砸了,那也是师兄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孙德胜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真诚,许辰心中一暖,笑着说道:“放心吧!绝不会有事的!等我们收购了城外的耕地,要是他涨不起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涨起来嘛!”

孙德胜在徐番那里知dào

了许辰的本事,闻言自嘲的笑笑:“也是!师弟这么高明的手段,是师兄我多虑了!”

许辰笑道:“师兄肩负重任,谨慎一些也是难免的。”

孙德胜笑了笑,将话题揭过,随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动手?”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师兄如今就可以去将铜钱运来了,我们马上就去牙行抢购,动作要快些,不然更低价格怕是会很快就涨起来的,能多赚一些就多赚点呗!”

孙德胜赞同的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拿钱!”

说完便起身拜别。

孙德胜一行人走后,陆浩走到大哥身旁,开口问道:“大哥,怎么现在就出手啊?”

陆浩知dào

,大哥如今出手的原因绝不是因为要帮孙德胜赚钱,至少绝不是唯一的原因!

果然,许辰听见他的问话后,莞尔的笑了笑,说道:“我们的卢二公子有难了!”

“所以呢?”陆浩问道。

“所以,我们应该出手帮帮他啊!”许辰回道。

陆浩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探询的意图十分明显。

许辰于是再次笑了笑,说道:“卢二公子还是个不错的人!一个很听话的演员,这么听话又能准确理解导演意图的演员,你让我如何忍心舍弃呢?”

陆浩愣了一下,随后用郑重其事的表情说道:“这要是让柴老知dào

了,大哥这个月的药估计很难拿到了!”

许辰一听,也愣了一下,随即淡定的说道:“没事!我那还有好多呢!”

陆浩再次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苦笑的摇头,叹息道:“大哥你,你可真会瞒啊!”

许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随后,孙德胜很快就回来了,同时身后跟着一整队的护卫和十几辆马车。

许辰也出发了,没有马车随行,但是身后的一位少年肩上却搭着一个麻布袋,里面装满了吴越镇柜坊的银钱收据。十万贯一张,看那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怕是最少也有上百张的样子。

于是,他们静静的出发了,却实在无法做到悄无声息。

见状,许辰只好冲着孙德胜说道:“师兄,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未免太高调了些,怕还没等我们买到足够的地,闻讯而来的买家们便会将地价哄抬上去的!”

孙德胜一听,连忙点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许辰笑了笑说道:“分开吧!我们各自带人前去城中各处牙行,师兄对豫章不熟,我这里有些伶俐的伙计,就让他们陪着师兄的人前去吧。”

孙德胜回道:“也好!分散开来,速度也能快上不少。”

于是,队伍开始分开,三四人一组,拉着一辆满载铜钱的马车,朝着预定的牙行走去。

很快,豫章城内,那些长期呆在各处牙行的买家们便发xiàn

了一个很重yào

的问题。

城外的耕地正在变少,价钱也在缓缓的上涨!

“不好!有人在买耕地!”

“天啊!这才一个多时辰,耕地价格竟然已经涨到三百贯一亩了!”

“要涨!耕地要涨价了!”

“快!快出手!晚了就来不及了!”

“没错!几百贯买进,几千贯卖出,那也是赚啊!”

……

于是,豫章城各处牙行内,耕地开始被疯抢,价格也在不断的回温。

卢家大院内,接到消息的卢宗保顿时大松了口气:“小乞丐,你果然出手了!”

而同时,城外的万世俊却笑着说道:“二对一吗?呵呵,有意思!”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正戏-一座小村

【我记得历史教科书里面鱼鳞图册说的是明清,唐代有没有,不清楚。但是所谓的鱼鳞图册只是誊抄在纸上的土地分布图,一块一块的土地看起来很像鱼身上的鱼鳞,所以便取了一个形象的名称,按照这个思路,唐代也应该有这种东西,但是具体叫什么就不清楚了。】

城外耕地的价格涨了起来,涨的很快,仅仅一日不到的时间便涨回到了数日前上千贯一亩的价格。

之所以会这么快,除了那些一直在牙行内候着却又被起起伏伏的城内地价折腾的心力憔悴的外地投资者们,纷纷选择将资金投入到城外的耕地上来以外,更重yào

的是,前一日下午牙行内尚有许多出售耕地的单子,但是到了第二日早晨却全部消失了!

这一切自然是目的已经达到的卢宗保见机撤回了自己挂在牙行内的单子,而这就更让城内的外地投资者们坚信耕地在涨,并且将一直涨下去,于是在牙行内寻求不到耕地的投资者们纷纷效仿当初的卢宗保,将视线投到了乡间。

“牙行里已经没耕地了,快走,去乡下买地去!”

“不错!趁着消息还没传过去,把那群乡巴佬手上的地低价买过来!”

“有理!同去!同去!”

……

投资者们的行动倒是拯救了那帮守着地契在村头的老树下苦苦等候,望穿秋水的农户们。

这帮外地的投资者们意图借着时间差从而来用低价收购耕地的目的没有达到,或许是农人们性子中的谨慎,又或许压根就有人提前将城内耕地价格上涨的消息传了回来,所以,当他们赶到乡间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异口同声咬住价位不松口的农户。

又或者,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村民,谁知dào

呢?生活本就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或是惊喜,又,或是惊吓……

豫章城北,靠近鄱阳湖的一处小村。

村里的农户们世代以打渔为主业,但是村中却依然有着不少的耕地。这一些耕地在户部的鱼鳞图册里却没有记录,乃是因为村里人世代居住于此,填湖造陆得来的,算是“私地”,也就是不用交税的地。

这样的地临近湖边,湖水涨落之间,留下大片的淤泥,土地便愈发的肥沃。但其实这样的耕地地价却不高,往往要比其余地方的地价低上近三成。

原因便是这些私地即使发生了交yì

也不能去官府进行登记,因为一旦登记过后,这些不用纳税的“私地”便进入了官家的眼中,每年的赋税便会随之而来。但是得不到官方承认也就意味着得不到官方的保护,虽然在面对豪强兼并土地时,官府总是软弱无为,但顶着一块官方的牌子还是能震慑不少实力不够的宵小的。而这些本就肥沃却又不被官方承认的耕地便成了许多人的香饽饽。

刁老二便是这么一个对这些香饽饽垂涎欲滴的其中一人。

这座小村内的村民全部姓陈,据说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一脉后人,村里的祠堂里至今还供奉着陈叔宝的牌位,也不知是怎么避过县衙捕快的侦查的。

皇室后裔,听起来好像很高贵,但陈家村的村民却实在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贵。陈家村只是个小村,总共也才七十多户人家,一共三百来号人,加上村里人较为排外,所以陈家村的人口一直没怎么上涨,而在这样的年代里,人口便意味着实力。

当然,小村也有小村的好处,由于村里的人都是同宗同族,所以相处起来较为和睦,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内乱,男耕女织,早出晚归,过的倒也是令人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当这份宁静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时,小村的实力便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邻村的刁老二,兄弟在县衙当差,两兄弟人虽然长得贼眉鼠眼,却天可怜见的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妹,天生柔媚,一双大眼仿佛会勾魂一般,摄人心魄。

于是,两兄弟一合计,便将小妹送给了年过半百的县尊大人,做了个小妾,这个刁小妹也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人,平日里在乡间便有事没事的在村里瞎晃悠,村里那些生的俊俏,人高马大的后生,与之可没少打过交道。

做了县尊小妾后,那一身自学而来的功夫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三招两式之下便把那饱读诗书的县尊大人迷得神魂颠倒,老树开新花,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如此,刁小妹的大哥刁老大在县衙里自然混的春风得yì

,如鱼得水,开始还只是个小捕快,没多久就成了总捕头,仗着县尊大舅子的身份平日里连县丞也不放在眼里,俨然成了县里一霸。

有着这么好的资源,刁老二在村里哪能不横着走呢?

没几年的时间,刁老二便将村里大部分的耕地变成了刁家的产业,俨然一个乡间地主老财。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村里的耕地都成了自家的,刁老二有些不满足了,环顾四野,南边的地全是豫章城里的世家们的,他不敢碰。西边的又靠近吴越镇,刁老二人可不傻,知dào

那个镇上的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别说他了,就是他那便宜妹夫也不敢吱个声。北面又是茫茫的大湖,想兼并也没处兼去。于是,便只剩下了东边的这个陈家村了。

事先打听了一番,发xiàn

这个陈家村人口不多,来头却挺吓人,皇室后裔啊!只是……已经死了快两百年了。

刁老二怕人,只要身份地位比他高的人他都怕,但惟独不怕鬼,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都死了上百年了,骨头都化成灰了,刁老二哪里会怕?管你身前是将军还是皇帝,死了之后照样朝你的坟头上浇两泡热尿。

所以,刁老二对陈家村的那些填湖造陆得来的肥地可谓钟情不已,夜里做梦都时常梦见。

只是陈家村的人真的很排外,平日里和旁村的人都很少交流,哪里会去理会他“善意”的购地要求呢?加上陈家村的村民不光排外,还很团结,具体说来,就是一旦和旁村起了冲突,那便是整村的男丁一窝蜂的上去,打起架来也毫不惜命,所以,刁老二至今尚未得手。

但是,这几天,不一样了!

大量外地的投资者前来豫章城买地赚钱,前些日子甚至听说吴越镇西北边有个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靠着卖地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豪。

得知消息属实后,刁老二那两只斗鸡眼早就通红通红了!你娘的,老子辛辛苦苦,赔了小妹,花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买了这上百亩耕地,如今每年也不过收入几千贯而已,这帮家伙好了,仅仅只是卖了一回地,竟然得了上百万贯的家财!真是气死大爷我了!

于是,心动之后的刁大爷很快便行动起来,也抄起家中那上百亩耕地的地契往打听而来的收购点而去。

只是,很不凑巧,那个时候正好遇到卢宗保大幅度收缩资金,地价已经降到了几百贯一亩,和之前的几千贯一亩相差十几倍,更别提那传说中的几十万贯一亩了。

于是,刁大爷便犹豫了起来,几百贯一亩看上去不少,卖了也能有十多万贯的家财,但是想想那些只卖了十几亩甚至几亩地就有了百万贯家财的穷哈哈们,刁大爷的心中顿时便不平衡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大爷我就得亏成这样?凭什么那帮子穷哈哈们就能卖到比我多的多的钱啊?我不服!不卖!这土地在自己手上那就是百世的基业,子孙后代都能吃下去,这要是卖了换钱,万一花光了咋办?不行!不能卖!可是……十几万贯啊!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所以,刁大爷便纠结的在收购点外徘徊,直到后来卢宗保彻底停下了收购,这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边走又在一边锤着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这么笨啊!卖了钱可以去别的地方买地啊!别的地方才几十贯一亩地,能买上千亩啊!这一下子就把家业翻了十倍啊!啊啊啊!我真是蠢死了!”

悔恨不已的刁老二在家中痛苦了一日,仅仅一日之后,豫章城里竟然又传来消息,说是地价又涨了,上千贯一亩啊!

大喜过望的刁老二立马出门前去寻找买家,没过多久便在路上遇见了几位据说是来自扬州的大商人。

于是,一番讨价还价之下,刁老二成功的以每亩一千一百贯的价钱将家中一百四十多亩地卖了出去。

“你就这么点地?”

正喜滋滋的捧着手中据说是吴越镇柜坊内开具的银钱收据好奇的打望着的刁老二,突然间听见了三位扬州大商人中的一位如是问道。

刁老二听见问话后明显一愣,这还少啊?

“这可是大爷我废了好几年功夫,巧取豪夺,哦,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之以……额,这个没有!”

“反正是大爷我废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的,竟然还嫌少?哦……人家是大商人,自然看不上这些地了,啧啧啧,果然是大地方来的大商人啊!”

刁老二的内心独白没有被那问话的扬州商人听到,那商人眼见刁老二攥着柜坊的收据傻傻的不说话,以为是他不知dào

这东西能换钱,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东西是吴越镇柜坊开具的银钱收据,你只要拿着这个去吴越镇的柜坊便能取出等额的银钱!”

刁老二一听,知dào

扬州来的这几位大商人误会了自己,连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知dào

!知dào

!小的曾经去过吴越镇好多回,也知dào

柜坊是做什么行当的,这柜坊的银钱收据分两种,一种是‘记名’的需yào

凭借信物才能取到银钱,一种是不记名的,只需拿着收据,无论是谁都能去换钱。”

那问话的商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知dào

就好!”

刁老二,连忙笑着点头。

“那你这还有其余的耕地没?”那人再次问道。

“额,不瞒您说,小的家中所有的耕地都已经卖给您了……”刁老二正说着,脑中却闪过一丝灵光,急忙改口说道:“小的家里虽然没了地,但是我却知dào

一个地方,那些可有上千亩肥沃的耕地!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啊?”

说完后便满脸期望的看着三位扬州来的客商。

那问话的商人听完后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一位年纪颇大的商人,一脸问询的神色,显然身后这位一直没出声的年纪颇大的锦衣商人才是众人的首领。

那首领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上千亩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如今消息已经传开,怕是很快大量的外地人便会涌入乡间,到时候要想低价收购耕地就难了,还是趁此机会多收一些吧!”

前面那问话的商人听见首领同意后,便转身冲着刁老二说道:“前头带路,要是没有上千亩地,仔细你的皮!”

刁老二立马赌咒发誓道:“放心吧!一定有的,要是小的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人满yì

的点了点头。

于是,刁老二便如同一个小厮般在前头领着路,一同而来的刁家几位在村里逞凶的泼皮,如今也低着头在前头领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对于自家老爷点头哈腰的谄媚模样没有丝毫的鄙夷。

因为,三个扬州商人并不是独自前来的,在他们的身后竟然跟着整整近百位彪形大汉,而且清一色的劲衣骏马,腰间挎着钢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便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江湖汉子。

说来,也是刁老二没看清,他着急赶路,在路上正好遇见了从豫章城而来的三位正在路上骑着马缓缓而行,一边欣赏着乡野风光的扬州商人,这三人打扮很正常,普通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名贵,但是至少一眼看去就知dào

他们是商贾之人。

所以,一心卖地的刁老二便径直迎了上去,攀谈片刻后便得知对方也要买地,顿时大喜,正准bèi

好好的宰他们一顿。

哪知……看见三人被一伙看上去明显就是流氓恶霸的人围住之后,事先被首领支开,在远处慢慢跟随的一干护卫们见状,立马驱马跑来,瞬间便将刁老二等人包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到这时候,刁老二才知dào

这帮刚才在远处行进的江湖汉子们竟然只是这三个商人的随从,惊吓之余,刁老二的小心思顿时跑的无影无踪,腰板不自觉的便弯了下去。

好在那扬州商人也没亏他多少,豫章城如今的地价也只有一千一百多贯一亩,他们身上没带零钱,便只算了一千一百贯一亩,刁老二哪还敢有异议呢?

但是,如今的刁老二心中却狂喜不已,不是因为手里的地卖了个好价钱,而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对付陈家村的好办法。

借刀杀人!

陈家村一共只有三百多号人,除掉一半女的,再除去老幼,真zhèng

的青壮年只不过五十来号人。现在他带了近百位江湖大汉,还怕收拾不了这帮子泥腿子吗?

“哈哈,给老子等着吧!竟敢辱骂大爷我,大爷我今天要让你们好kàn

!”

在刁老二兴奋间,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陈家村。

陈家村沿着鄱阳湖湖岸分部,形状犹如一根狭长的丝瓜,村里一条青石板路一直从村头延伸到村尾,路的两边便是村人的住所。

靠近鄱阳湖的一侧乃是一片同样狭长的耕地,一眼望不到头,如今正是春耕时节,村民们大多在田间劳作,一个个俯着身子在地里插着秧苗,随着农人们熟练的动作,一排排嫩绿的秧苗在泥土中稳稳的落住了脚,随着微风,轻轻的舒展着身姿。

男人们在田间劳作,女人们便坐在田边的土埂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三五成群的大声聊着,身旁都放了一个瓦罐,上面倒扣着一只海碗,瓦罐里装着清水,旁边还放置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几块烙好的米饼,和着蔬菜叶子,青绿青绿的,既鲜甜又有嚼劲,是农人们喜爱的食物。

陈家村的村尾处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上如今停泊着一只只小船,船只都落下了铁锚,拴在码头上的木桩子上,如今正是休渔期,村民们便停下了打渔,在田地里耕作着。

这就是陈家村,一座平凡的小村,也是一座宁静安详的小村。

只是这份安详却被一声声急促的钟声打破,村民们知dào

,那是村头那颗百年老樟树上挂着的一口旧钟发出的声响,这表示着村子遇到了大事,可能危及整个村子生存的大事!

于是,听见钟响的村民们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计,随手抄起趁手的家伙,或是铁叉,或是铁锹,也有木棍,或者是……一根擀面棒子!

钟声响起三刻种内,陈家村在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除了病重不能起的之外,全部聚集在村头的空地上。

一个个手持“武器”怒视着村口来犯的“敌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正戏-一个选择

敌人这个名词,本应是个严肃的称呼,至少不应如此随意的用出,但,显然陈家村的村民不这么认为。

面对着近百来势汹汹跨马执锐的汉子,陈家村的村民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更何况那个邻村的恶霸刁老二就在前头狐假虎威的叫嚣着,村民们做出如临大敌的姿态,自然也不为过。

“陈坤,你个老不死的给我滚出来!”陈家村门口,刁老二趾高气昂的大声叫骂道。

看着刁老二如此作为,再看看对面严阵以待,甚至连简易拒马桩都拉了出来的陈家村村民,骑在马上跟在刁老二身后的三位扬州商人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哥,这……”先头那位一直和刁老二交谈的商人此刻侧过脸冲着中间那位为首的商人说道。

为首的商人蹙着眉头看了片刻后,低声说道:“先看看吧,既然已经来了。”

“没错,既然已经来了,总要先看看才行,不然难不成就这么转身就走?那也太掉面儿了,传出去对咱们的名声也不好。”另一边的那位商人同样赞同道。

那问话的商人见状,微微颔首,坐正了身子,静静地看着。

既已经来了,自然不可能一言不发的离开,刁老二欺骗他们,事后总会找他算账,但如今这局面要是转头离去,传扬出去,外人只会说他们上百号人被一群乡野村夫吓退,本来这些虚名他们不见得真会在意,但是如今的他们却有些不同,对这些虚名看的有些重,不得不重。

“刁老二,你想干什么?”村口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壮年手中抓着一杆长枪,怒视着拒马桩外的刁老二,大声怒喝道。

“哟!原来是陈祥你这个病秧子啊!你不在家躺着,来外头做啥?也不怕风大吧你给刮跑了!”刁老二冲着那唤作陈祥的壮年挤眉弄眼、阴阳怪气的笑道。

“就是!就是!病秧子还是回榻上躺着让你婆娘照顾你去吧!”

“不对啊!这痨病鬼哪还有力qì

伺候他婆娘啊!”

“要不大爷我就受点累,帮你照顾照顾咋样?”

“哈哈哈哈……”

随后,刁老二身后的一帮地痞便发出一阵阵淫贱的笑声。

“你!”那叫做陈祥的汉子,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众泼皮,一时气急,脸庞涨得通红,抓着长枪的手一用力,就准bèi

向前冲去,只是左脚才向前迈进一步,便趔趄一下,身子便保持不了平衡,向着前头一脑袋栽了下去,所幸身旁一位妇人见状连忙将其扶住了,原来刚才陈祥之所以能独自站稳,竟全是凭借着手中那杆杵在地上的长枪,如今长枪一离地,身子立马保持不了平衡了。

“哈哈,看吧!痨病鬼就是痨病鬼!”嘲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怎么了?你想揍我吗?来啊!大爷就在这等着呢!有本事出来啊!大爷我让你双手!”一个泼皮背着双手,叉开两腿,趾高气昂的冲着陈祥挑衅道。

“你!你等着!”陈祥挣扎着,试图从妇人的手中挣扎出来。

“当家的,别去啊!”妇人焦急的大喊道。

“啧啧啧,这就是你们陈家村的村长?力qì

还没一个婆娘大!”刁老二摇着头,嗤笑道。

“放手!”陈祥受激,顿时加大了气力,只是他身上实在没多少气力,只能大声呵斥道。

只是那妇人死活不肯放手,口中执拗的喊道:“不放!”

“哈哈,看吧!还是你婆娘晓得事理儿,赶紧跟着你婆娘滚回家去吧!”刁老二笑完后,怒视着陈祥大声叫道。

“快放手!”脸已经涨得有些发紫的陈祥再也忍受不住,眼见妇人依旧不肯放手,右手的手肘狠狠的击打在妇人的额头上,陈祥虽然病重,但是这含怒一击,力道依旧不小。

妇人吃不住通,手上的力道一送,脑袋受这一撞,人也有些眩晕,身子便不受控zhì

的向后倒去。

脱离了束缚的陈祥用长枪当拐棍,拄着地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挪去,血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刁老二等人。

刁老二见状,心中没由来的一惊,害pà

陈祥真的过来,腿脚有些发软,正准bèi

后移,却听“噗”的一声,竟是陈祥再一次摔倒,只是这一回没有人再来得及将其扶住。

“哈哈哈哈!”危险解除的刁老二笑得更加得yì

了。

一旁的村民看见陈祥夫妇相继摔倒,连忙赶了过来,一一将夫妇二人扶起,那受了击打的妇人强自忍着眩晕从众人手中挣扎着起身,向自己的男人踉跄而去。

村子外面的泼皮们笑得更加得yì

了,而村子里的村民却将仇视的眼光射向了村外所有的人。

那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切的为首商人,轻轻的皱了下眉头,刁老二不是自己的人,但是如今这状况,对面的村民却分明把他们当成了一伙,为首的商人觉得自己应该出面做些什么了,不然今日的局势怕是会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正当那为首的商人准bèi

出言制止刁老二时,对面的村民中却跑出几个七八岁大的小孩。

小孩子手上纷纷拿着自制的弹弓,弹弓威力不大,拉满了射出,一颗小石子最多只能击碎一片薄瓦,也就是小孩子们平时用来打鸟雀的玩具。

对面的劲衣汉子一看就知dào

是江湖中人,对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自然不会在意,小孩子的弹子飞出,汉子们只是伸手挥了挥便将大多数的弹子摊开。

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巧,在这帮小孩子中间却有着一个准头十分精准的小孩。

小孩看上去不过七岁左右,生得虎头虎脑,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布衫,手中的弹弓也明显比小伙伴们的要大了一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石子便准确的击中了两丈开外的一位骑马的护卫,而且击中的还是这个护卫毫不设防的眼珠,那护卫只来得及闭上眼,便感觉右眼一黑,伸手一抹,粘稠的一片,强自睁开左眼一看,竟是一滩猩红的血液。

“打死你们这帮坏人!”小家伙颇得“擒贼先擒王”兵法的精髓,第一个目标便选中了护卫中那个最高大的汉子。

“虎头,打得好!”村民们眼见小男孩一击得中,纷纷大声叫好道。

“小兔崽子!”受伤的护卫只觉右眼钻心的疼痛,一时间惊怒交加,这要是废了一只眼睛,自己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于是几乎未经思考,这个高的汉子便驱动马匹向着陈家村冲来。

“哈哈,起来了!起来了!这帮泥腿子可真够蠢的,老子还没怎么挑拨,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好!赶快打吧!把这帮泥腿子全部杀个干净!”刁老二内心兴奋不已,一脸激动的在旁边看着冲突渐起的双方。

“住手!”那为首的商人见自己一方的人马竟然抢先动手,连忙出声制止道。

“大当家,我……”那汉子闭着一只眼痛苦的说道。

“回来!”为首的商人却没有理会这些,冷声下令道。

汉子无奈,只好悻悻的退了回来,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抓了一把金疮药,随手抹在右眼上,在撕开一条麻布,将伤口包好,只是片刻之间便成了一位独眼龙。

手下受了伤,今天的事情自然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为首的商人此刻也不好再沉默,驱马上前几步,来到拒马桩之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一干村民,开口问道:“不是哪一位是主事之人?”

陈祥闻言挣扎着站起,正准bèi

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我是!”

村民们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纷纷向两边分开,只见一位身型消瘦,胡子花白的老汉在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上前来。

陈祥看着老者,恭敬的退到一旁,喊了一声:“爹!”

老者走上前来,先冲着那为首的商人抱拳问道:“客人能否稍等片刻,容老朽处理点私事?”

那为首的汉子眯着眼看了看这位精瘦的老人沉默了点了点头。

“多谢!”老者再次抱拳行礼。

礼毕后,老者转过身来看着陈祥,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失望,老者抬起了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陈祥脸上,将其扇的身形不稳。

“知dào

为什么打你吗?”老者开口问道。

“知dào

!”陈祥点了点头。

“为什么?”老者再次问道。

“儿子无能!”陈祥痛苦的回答道。

老者沉默地看着陈祥,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再次一个巴掌删了过来。

“知dào

为什么打你吗?”老者一字一句提高了声调大声质问着。

两个巴掌将陈祥的脸颊删的通红,但似乎也将陈祥打的清醒了不少,陈祥再次回答道:“知dào

!”

“为什么?”老者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儿子不该冲动!”陈祥的答案有了不同。

这一回的答案似乎终于让老者满yì

了,老者点了点头,说道:“还不算太蠢!”

老者抬起手来,指着对面的刁老二一帮人,说道:“他们,不过是帮混混罢了!混混就是混混,混混骂你一句,有必要生气吗?又没让你学韩信!找个机会一并杀了就是!生气?他们配吗?居然还为了与这帮混混置气,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你长的是猪脑袋吗?”

老者的语速平缓,丝毫不在意说出的内容有多么的骇人。

“儿子明白!”陈祥点了点头,回答道,说完后又转过身来,冲着身旁的夫人道歉道:“孩子他娘,对不住,刚才是我不好!”

妇人什么也没说,流着泪,将抓着丈夫的双手抓的更紧了。

见状,老者再次转身,面对着村外的众人。

“陈坤,你个老不死的终于肯出来了吗?居然还敢骂大爷我,信不信大爷我……”

老者没去理会刁老二的豪言,只是静静的看着那骑在马上的为首的商人。

那为首的商人厌恶的瞪了一眼刁老二,顿时刁老二便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不知客人此来所为何事?”名叫陈坤的老者平静地问道。

那为首的商人看到之前老者的作为后,嘴角上扬,轻笑道:“其实这一次在下前来是为了购买耕地。”

事到如今,再去推托,没有任何的意思,那为首的商人也不屑如此。

陈坤闻言,微微颔首,低声道:“果然如此!”

“那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为首的商人问道,看见陈坤低头思索,便再次出声说道:“老先生放心,在下必然不会亏了老先生,如今豫章城内的耕地价格已经涨到了一千二百贯一亩,听闻老先生村中的耕地较为肥沃,在下便出一千五百贯一亩,老先生,您说呢?”

为首的商人说话很客气,出的价格更是惊人,不光刁老二等人震惊不已,就连陈家村中的村民也惊愕万分,他们祖祖辈辈在此填湖造田,为的不过是种口粮食罢了,从未想过卖地,多年来地价虽然也有高低,但却从未听说过能高达一千五百贯一亩,一千五百贯,那可是全村上下小半年的收入啊!

看着震惊中的陈家村村民,为首的商人坐在马上微微的笑了,他相信自己出的价钱,还有自己的态度,在自己的实力衬托下,眼前的这个老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因为今天的事到了如今这一步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土地买卖了。

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不止为首的商人一人,陈坤低着头想了很久,为首的汉子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唉……”陈坤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眼神中已经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坚定。

“老人家考lǜ

好了?”为首的商人问道。

陈坤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那老人家的答案是?”为首的商人自信的笑笑,望着陈坤问道。

老人家一脸坚毅的回答道:“对不起,我们不卖!”

为首的商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轻声道:“老人家您这样的选择让在下很意wài

,也很难做,您懂吗?”

陈坤沉默的点头。

“那你为何要这么选呢?”为首的商人如是问道。

陈坤回答道:“我们陈家村的人世世代代都在这块土地上生存,这就是我们的家,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哪又卖家的道理?”

老人家的话语让那些刚才震惊中有些心动的村民们心中生愧,眼神中的迷茫也渐渐的消失。

为首的商人再次笑了笑,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少了许多温度:“老人家您怎么会觉得你们如今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呢?”

此言一出,陈家村村口的气氛便为之一紧,骑在马上的汉子们平静地解开腰间的布袋,取出里面的钢刀,拒马桩的村民们也纷纷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陈坤听完后也笑了笑说道:“只要人还活着,自然没有活不下去的道理。”

为首的商人苦笑的摇了摇头,缓缓地抬起了右手,身后的护卫们见状,拔出钢刀,双腿夹紧马腹,做好了冲刺的准bèi



就在这气氛积蓄到极点,将要爆fā

的时候,村头的那条土路上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终于要到家了!”笑声听上去还有些稚嫩,应该只是个少年的笑声。

“陈宇,你跑那么快干嘛?要到家了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啊!”果然,随后又传来了另一位少年的声音。

“嘿嘿,这不是想家嘛!都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先前的那个少年笑着回答道。

“唉……真羡慕你还有家,我们都是孤儿……”另外一个声音变的有些低沉,随后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问道:“陈宇你当初不是说你也是个孤儿吗?”

“我……我……我是啊!这里……这里是陈家村,我是在村里长大的,村里的叔叔伯伯不都是我的家人嘛!”那被称作陈宇的少年支支吾吾的说道。

“是吗?”另外一个少年狐疑道。

第二百二十章 正戏-理所当然的意外

陈宇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个爹!当那少年走过拐角的时候正好kàn

见了在陈家村村口对峙的这一幕,加上刚才听见陈宇喊“爹”“娘”,一时震惊之下才会说出如此孟浪的话来。

“这是……”意识到不对的少年疑惑的看了看那近百骑在马上的汉子,再看了看拒马桩内神情戒备的一干村民,最后才将视线移到陈宇身上。

陈宇听见他的惊叫,这才转过身来,一看之下,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场上紧张的气氛却让机灵的少年瞬间明白了过来。

“宋宋清哥,快……快来!”陈宇慌忙之下大声冲着来时的小路喊道。

“出什么事了?”听见陈宇慌忙的叫喊,小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出现在众人面。

被称之为宋清的少年看见场中的情形也是一惊,但很快便镇静下来,快步走到之前两位少年身前。

有了领队,陈宇和另外一位少年迅速朝其身后靠拢,三人瞬间便组成了一个三角形,隐隐能看出一些阵形的气势。

而组成熟悉的阵型之后,陈宇和刚才那位少年脸上惊慌的神色瞬间消失,整个人变得沉稳、自信起来。

“小兔崽子,赶紧进来!”陈祥怒斥道,虽是呵斥,但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焦急,是那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磨灭的关心。

只是陈宇一言未发,无数的次训liàn

告sù

他一旦阵型排出,便意味着战斗马上开始,这种时候决不能有半点的失神。

“混蛋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跑出去三个多月,长本事了是吧?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赶快给老子滚进来!”陈祥焦急的大喊。

一旁的妇人看见翘家数月的儿子终于回来,内心同样激动不已,只是如今这种场面却只剩下了对儿子浓浓的担忧:“宇儿,快回来,外面危险!”

“小弟,赶紧回村子,别让爹娘着急了!”陈坤身旁的那位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竟是陈宇的兄长。

只是亲人的呼唤依旧无法动摇阵形之中的陈宇,陈宇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队伍前列的宋清,静静等候着队长的指令,这是他在长达三个多月的苦训下形成的习惯。

陈祥抓着长枪焦急的用力在地面上拄着,正欲再次出声,身旁的陈坤却伸手制止了他:“别出声!先看看!”

老人家的眼光很毒,一眼便看出了拒马桩外那排成一个三角的三位少年在阵性形成那一刻前后气质的巨大变化,他知dào

在自家孙儿和另外两个少年的身上一定藏有什么不凡的事物。

所以才会出声制止自己的儿子,不是因为对孙儿不够关爱,只是此刻的危机下,他身为整个陈家村的领头人,更加期望着变化的发生,而眼前的三位少年却隐隐给了他这种期望。

陈坤看出的是气质,只是少年们身上却真的带了些不凡的东西。

看出对面近百骑士来势汹汹,身后又是自己兄弟的家,宋清很自然的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低声喊道:“准bèi

战斗!”

命令下达,顿时宋清以及身后两个少年立kè

做出反应,伸手解下背上背着的一个布袋,飞速的将其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事。

只见三位少年的双手中飞快的出现两个银白色的物事,左手上拿着的乃是一柄造型看上去如同折扇的东西,长约半尺,宽有数寸,最外边乃是一个精钢打造的铁骨架子,少年们左手大拇指飞快的按下骨架上的一个按捏,顿时“哗啦”一声轻响,一片片弧形叶子从骨架中弹出,瞬间便以骨架为中心形成上下两个半圆,合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圆,少年们再次按下按钮,只听“咔哒”一声脆响,似乎是机括发生了作用,所有的弧形叶片在这一刻停止了颤动,一片片合拢,严丝合缝,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圆盾,被少年们握在左手上。

三位少年,左手上的物事都是一样的圆盾,但是右手上的东西却有些不同,陈宇和另一个少年手上的乃是一根一尺多长的圆棍,二人右手轻轻一抖,圆棍中竟然滑出两根稍短一些的铁棍,最小的那根的最前头上竟然还镶嵌着一个寒光四射的矛头,二人再次按动机关,机括声响起,三节铁棍便立成了一根近丈长的长矛。

宋清手上的也是一根铁棍,但是却明显要比身后二人手中的铁棍粗壮一倍多,同样的步奏,铁棍中同样伸出两节短小一些的铁棍,但是却没有出现矛头,出现在最顶端的却是一根根的仿佛枝杈一般的细小铁刺,铁刺上甚至还带有不少弯钩,在阳光下发出慑人的寒光,同样的机括声响起,宋清右手上的武器绷紧,一根狼筅瞬间成型!

这些便是大哥为他们准bèi

的新式武器,和原来的武器造型和用途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加便于携带。

经过了这么多时间少年们的大哥发xiàn

如今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动用武力的机会却也随之增多,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却因为十分特殊,非常不利于携带,毕竟狼筅本就是军用武器,块头大,威力强,但是他们现如今也不是在战场上,小规模的江湖冲突,要是随身带着这么造型独特的武器,怕是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到。

于是,改变势在必行!少年们的大哥花了重金请了一些精良的铁匠,甚至还有一位据说在军方待过的武器匠人,在他们大哥提供的前卫创意下,这帮匠人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这两样东西研制出来。

好在这个时代不知为何,钢铁的冶炼水平竟要比他们大哥那个熟悉的曾经的年代要高出不少,这才能让匠人们完美的完成他的创意。只是,这种新式的武器,制作更加精密,价格自然贵的离谱,哪怕以少年们如今的身价,一人配备一套后,三百套下来竟要花去近千万贯铜钱,要不是这一回他们赚到了足够多的铜钱,怕是压根就不能人手一套。

就这,因为产能低下,每个月就只能出产不过二十几套,要想全部装备完,怕是要近一年的时间。

所以也就是还留在豫章的少年们近水楼台先行装备了这种新式武器,这一次,宋清出行便随身带上了。

少年们装备一拿出来,整个阵型再次一变,刚刚还只是略微有些气势,如今却将那股子杀伐之气展现的凌厉尽致。

识货的人很容易便能发xiàn

少年们的不凡,但是识货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哈哈哈哈!陈坤,这就是你这个老家伙请来的救兵?几个小屁孩?拿了把玩具就敢出来装好汉?正是笑死大爷我了!”从双方开始对峙后就闪到一旁的刁老二此刻跳了出来,尽情的嘲讽道。

只是刁老二笑着笑着,声音便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因为,从少年人排出那个阵型开始,到少年们拿出武器完成布阵的这短短半晌之间,那一帮骑在马上的汉子们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疑惑很快转变成惊讶,随后是震惊,最后成了惊恐……总之,这帮江湖汉子们受惊了!

“这……这……”

“大……大当家,这……这是……”

“难道……”

三位为首的商人们下意识的发出声音来,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他们想起了不久前在扬州城南门外的那一个晚上,那一个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晚上!

为首的商人强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拍马上前两步,冲着三位少年恭敬的抱拳说道:“敢问诸位小兄弟可认识一个叫做王铁牛的人?”

宋清闻言,冷漠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些温度,同样也有了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回答道:“那是我们三哥!”

为首的商人一听,心中的猜测证实,内心的震惊一闪而逝,随即便满脸笑意的说道:“哈哈,果然是王东家的兄弟,难怪如此不凡呢!”

宋清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依旧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却有更多的疑惑。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宋清的疑惑,随即笑着说道:“在下扬州镇海帮大当家叶轩,在扬州城承蒙王东家相助,一直想要答谢一番,只是王东家事务繁忙,是故一直无缘相见,却不料在此能遇见王东家的兄弟,实在是难得啊!”

宋清听完后,回忆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扬州镇海帮的大当家不是叶开吗?”

叶轩依旧笑着回答道:“在下也是前些日子刚刚接任,如今大当家依旧在帮中静修,却已经不管帮中琐事了。”

叶开那一晚在扬州城南门外因为王铁牛等少年的缘故,逃过了七宗五姓伙同青龙帮为之设下的圈套,成功返回扬州城后便在镇海帮内展开了血腥的清洗。

死了很多的人!一个筑基的堂主以及另外几个分堂的堂主以及他们手下的帮众死了个干净。经此变故,镇海帮可谓元气大伤,而老帮主叶开在此之后也变得有些消沉,将大当家的位子传给叶轩之后,便彻底的远离了镇海帮的事务,一心静修起来。

而宋清之所以能知dào

这一切,乃是王铁牛事后早就将扬州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飞鸽传书回豫章,所以豫章的这一帮少年们早就得知了弟兄们在扬州干的事,只是对于扬州之后的情况却不是很了解了,所以宋清才会有此一问。

宋清听完后微微颔首,然后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叶轩,也不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平淡的说道:“这是我兄弟的家。”

话很少,但是叶轩却明白了宋清的意思,连忙笑着点头道:“哈哈,小兄弟误会了!今日在下本就是前来购地的,只是之前言语上有些冲突,这才造成了如今的误会。”

“来人啊!”叶轩侧着脸向后叫了一声,顿时一位骑马的护卫上前几步,取下马背上的一个布袋,跃下马来,走到宋清面前,恭敬的将布袋子递给了他。

这一次跟随叶轩前来的护卫,绝大部分都是那一晚在扬州城南门外见识过少年们强dà

武力的镇海帮帮众,这些人也是叶轩的忠实班底。

是以,这个护卫对眼前这三位少年恭敬到了极点。

宋清接过布袋,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是慢慢一袋子的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吴越镇柜坊开具的无记名银钱收据,十万贯一张,密密麻麻的怕是有几十张。

几百万贯就这么送出来,饶是见贯了银钱的宋清也是一惊,但是转瞬间宋清便明白了叶轩的意思。

只怕这一袋子钱不只是为了今天的事,还有三哥在扬州救了他们的事。

想到这里,宋清满yì

的点了点头,随手就将布袋收了起来,白来几百万贯,在大哥那里学来了务实好品格的少年们自然不可能不要。

眼见宋清收下东西,叶轩也很满yì

,今天的事能够这样解决他真的很满yì

,自从这三个少年出现之后,场中的局势便顷刻间逆转,在经lì

过那惊魂一晚后,叶轩便再也不想与这帮少年人为敌了,哪怕一丝敌意也不想有。

至于这些钱,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叶轩却不太在意,因为这一回来豫章,他带了很多钱,真的很多钱!

想当初在扬州城,镇海帮只用了一天多时间便凑到了几百万贯也就几船货而已,要不是当初到港的货船正好只有那几船,他们雄霸扬州城几十年的镇海帮又怎么会缺钱呢?更这一回他们来豫章可是做足了准bèi

的,尤其他们在扬州城里进行的一番清洗,虽然少了很多人,但是却也多出了很多的钱!因为,死人是不需yào

用钱的!

双方都很满yì

,所以今日的事本就该这么了解的。

但是……终究还是会有但是!

“大当家,这?”出声的是那个受了伤的高大汉子,眼见叶轩竟然就准bèi

这么结束,竟然还白白送出去一大笔钱,这个高大的汉子想不开,非常想不开!

我的伤怎么办?难道我的血就这么白流了?

高大汉子没有问出声来,但是叶轩从他的独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退回去!”叶轩横眉冷目,低声呵斥道。

高大汉子这一回却没有在听从叶轩的命令,高傲的抬起头来,独眼带着一丝不屑,看着他的大当家。

“凭什么?老子的伤不能白受!血,不能白流!”高大汉子这下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当然,如果他知dào

他即将为这句话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的话,估计他一定不会选择将其说出口。

高大汉子那一晚没有出现在扬州城南门外,也就是说,他没有见识过少年们的实力,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大当家会对这三个少年如此恭敬,甚至有些畏惧。

他没有想很多,他也不习惯想很多,他一般喜欢依仗高大的身材和粗壮的四肢来解决一切问题。

所以,他很幸运的逃过了前些天的清洗,因为那些反叛的堂主们实在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中有这么一个蠢货出现。

所以,他不是叶轩的心腹!此刻,自然也不会对叶轩有什么敬畏,因为他觉得只有拳头比他大的人才能让他感到敬畏。

而叶轩的身材显然没有他高大,处事方法在他看来更是软弱不堪,他哪里会服气呢?

发xiàn

事情出现了变故的宋清,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冷漠再次浮现,但是片刻之后却又轻笑了起来,绕过叶轩直接对着那个高大的汉子问道:“你不服?”

高大汉子听见在他眼中蝼蚁般的少年们竟然敢出言挑衅,连忙大怒道:“当然!”

宋清依旧笑着,说道:“那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报仇的机会!”

说完,便晃动了下手上的武器,看着高大的汉子。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崽子们,还真得yì

起来了嘛!那就让老子来好好教xùn

教xùn

你们!”说完便不顾叶轩的阻拦,拍马加速向少年们冲去。

大汉来的飞快,宋清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散开!”

那匹高头骏马便擦着少年的身子冲了过去。

眼见将对方的阵型冲散,高大汉子坐在马上大声的笑着:“哈哈,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家出来装好汉?”

只是,他的笑容还未结束,便感觉身子一轻,随后便是座下的骏马传来痛苦的嘶鸣。

却是宋清身后的两位少年在骏马冲刺过来的时候飞快地向两侧散去,但却不仅仅只是躲避而已。

两位少年飞快的按动了左手上那个圆盾的另外一个按钮,圆盾便瞬间开始旋转起来,那一片片精钢打造的铁叶边缘竟是开了刃口的!

两个旋转的圆盾,飞快的向骏马的两只前腿伸去,“撕拉”声响起,骏马的两只前腿便瞬间与马身分离,切口异常整齐、光滑。

高大汉子坐立不稳,被前倾的马匹往下带去,刚才避往左边的宋清见状立kè

挥动手中巨大的狼筅向其攻了过去。

高大汉子挥刀格挡,只是狼筅上挂刺太多,他身上、脸上的血肉瞬间便被倒刺扎了进去,顿时响起一声痛苦的嗷嚎。

但是高大汉子的痛苦并未持续许久,另一边的陈宇便将冰冷的长矛刺进了他的胸膛。

高大汉子独眼瞪得巨大,只是片刻间,眼孔中神光便慢慢的消失不见……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正戏-察觉

“看来有些遗憾,你没有把握好这次机会。”宋清看着高大汉子那逐渐涣散的双眼,如是说道。

高大听见这些话后想必会很生气,只是他已经不能表达这种情绪了……

主人倒下,马匹依旧在痛苦的哀鸣,宋清看了一眼,轻轻摇头,道了一声:“送它上路吧!”

另一位持矛的少年微微颔首,举起手中钢矛向着马的胸腹刺去,只一下,骏马便停止了哀鸣,竟是少年一枪将马的心脏刺穿,一看便知对马的构造有相当的了解。

结束了战斗,少年们迅速归位,再次排好了原来的阵型,冷漠的与剩下的大汉们对峙着。

叶轩静静地看着少年们归位,什么也没说,也来不及说。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真的很快!叶轩从没有拦住高大汉子那一刻起便已经预料了结局。是的,他对高大汉子的行为不抱有任何的期望!

自从那一晚在扬州南门外见识过这帮少年冷漠中的实力后,叶轩便不再对少年们抱有任何的侥幸,认为少年们无法做到的侥幸。

同样的冷漠,同样的迅捷,熟悉的一幕,熟悉的视觉冲击,叶轩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时间说什么。因为当他准bèi

开口时,一切便已经结束,叶轩除了无奈的苦笑,什么也做不了。

按照叶轩之前的性格,到了这一步本已没有继xù

下去的必要了,自己虽然死了一个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心腹,犯不着与这帮恐怖的少年们对阵。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叶轩不再只是之前的一个镇海帮堂主了,他如今已是镇海帮的大当家,整个镇海帮的大当家!

他以前不在乎这些虚名,但现在却不得不在乎,因为他代表的已经不再仅仅是自己一人。当然,叶轩从本质上来讲依旧是个现实主义者,也就那种只在乎实惠,不介怀虚名的人。

可是,偏偏今日来此的并不全是当日在扬州南门外出现过的帮众,还有那么几个之前的中立派,人数虽少,但终究还是有的。

更何况对于叶轩接任镇海帮大当家,镇海帮内虽然已经没有了不同的意见,但是那些沉默的人却不代表真的认可了这个事实,所以即使有些无奈,乃至有些厌恶,但是叶轩如今真的很需yào

这些虚名来为他消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今日,他死了一个手下……对方只是三个少年,而他有着近百的好手,这样的事传出去对他的虚名显然不会是一个好的影响。

而这件事,是必然会传扬出去的!因为,叶轩不可能将剩下那些非心腹帮众全部杀光,如果真那样做了,即使是这些当日见识过少年们的恐怖的心腹帮众们,心里也未免不会对他有些看法,而这将会直接动摇他在镇海帮内的根基。

这个风险,他冒不起!

所以,他选择了留下,而不是离去。

宋清一直静静的看着叶轩,直到他抬起头来,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需yào

一个交代!”叶轩坐在马上看着宋清,静静的说道。

此言一出,刚刚因为少年们雷霆出手而被震惊住的两方人马,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陈坤叹了口气,身旁那些健壮的陈家村汉子们便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bèi



而叶轩身后,那些不管是曾经见识过或者未见识过少年们实力的大汉们,悄悄的坐直了身子,尽管心中忐忑,但大当家的决定已经做出,他们便只能向前冲去。

宋清迎着叶轩注视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大当家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虽然很淡,但是叶轩依旧感觉到了宋清言语中的轻视,叶轩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只有三个人!”

叶轩的话语很轻,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事实上也的确是一个事实,但威胁的味道也很明显。

既然你们只有三个人,那我即便拼上三十个人也要把你们拿下,而且也很可能能够拿下!

宋清自然明白叶轩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再次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铁筒,伸出手来,展示给叶轩看。

叶轩静静的看着宋清手中的铁筒,眉头渐渐紧锁。

“你们,需yào

花多久?”宋清依旧笑着说道。

叶轩紧锁眉头,一言未发。

宋清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向身后指了指,说道:“这里离鄱阳湖很近!”

叶轩蹙着眉头,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然后再重重的将其呼出,随后抬起头向远处望去,波光粼粼的一片,便是茫茫的大湖。

他们这里离鄱阳湖真的很近!和扬州城南门外少年们的船只与双屿岛的海盗船的距离一样的近!

宋清的之前的那句问话便是在告sù

自己,如果自己不能在第一时间将少年们以及在场所有人全部击杀的话,那么他们将会和双屿岛的那帮海盗一样,落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叶轩不知dào

王铁牛那帮少年们现在何处,但是他不敢冒险。

而即使侥幸逃脱,在场这么多人,早已知dào

了他们的来历,要是少年们再像之前在扬州那样,将那恐怖的武器对准镇海帮的总舵……

叶轩已经不敢在往下想了!叶轩是一个务实的人,所以他会很自然的做出利益上的比较,一点虚名受损和整个镇海帮的存亡比起来,显然很好做出选择。

“这一回,我们认栽!”叶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宋清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细长铁筒依旧放在手上,没有收回去。那是一支信号弹,红色,深红色!即使是在白天百里之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自从烟花爆竹出现后,江湖人士的手中便多出了这么一样相互联络的东西,叶轩他们身上也有,只是少年们手中的显然威力大一些,效果自然也会好上不少。

叶轩看着宋清谨慎的动作,苦笑的摇头。

随后,叶轩走了,带着那位已经死去的高大汉子的尸体无奈的走了,不在意那些心有余悸的心腹,还有那些疑惑不解的帮众,叶轩确确实实的走了,被只有三人的少年们惊退了!

眼见强敌退却,宋清身后的两位少年纷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陈宇,更是瘫坐在地上。

宋清平静的转身,他今日一直很平静,即使面对着几十倍于己的敌人也是依旧平静,不是因为他无惧死亡,或者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只是因为他没有说谎。

王铁牛、郑泰确实将当初所有的龟船带走了,但是这几个月下来,少年们又有五艘龟船下水,如今便停泊在鄱阳湖的一座无人小岛上,从那里到这里,真的花不了多久。

所以宋清很平静,因为,打不赢,还可以跑啊!大哥向来要求的便是如此。

宋清转过身来,看着跌坐在地的陈宇,温和的笑道:“第一次杀人对吧?”

陈宇无力的点头。

“没关系,多来几次就会习惯了!”宋清笑着说道。

强敌已退,陈家村的村民立kè

撤去简易的拒马桩,陈祥在自家媳妇的搀扶下,快步向陈宇走来。

“小兔崽子,你还知dào

回来!”陈祥怒视着陈宇,只是语气中却多了许多温暖。

“当家的,你别骂宇儿了,他这些日子在外面不知dào

受了多少苦呢!”陈祥身旁的妇人抹着眼泪,看着儿子身上那染血的衣衫,虽然那些不是自家儿子的,但是想起刚才儿子那英勇的一幕,做娘的心中却没有多少自豪,有的反而是浓浓的关爱与担忧。

“哭什么哭!男人没见过血能叫做男人吗?”陈祥真的很了解妻子,只是看了看妻子眼神注视的地方便已经猜到了妻子的想法。

“小兔崽子,这一回干得不错!”陈祥的老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长满了老茧的右手使劲的在已经变得结实很多的儿子背上拍着,只是力道实在算不上大。

陈坤随后也走了过来,高兴地笑道:“宇儿长大了啊!”

“爷爷,大哥!”陈宇笑着对陈坤和其身旁的青年打着招呼。

“行啊!臭小子终于有些本事了!”青年一拳轻轻的锤在陈宇的胸膛上。

“哎呀,哥,你轻点,很痛的!”陈宇捂着胸口怪叫道。

“呦呵!不得了嘛!几个月没见,都长块了!”青年感受到手中的触感,笑着说道。

“那可不!哥,你可是不知dào

,我这几个月学会的东西可多了!”陈宇傲然道,只是不等青年再说什么,连忙一拍后脑,惊呼出声:“哎呀!糟糕!忘了给你们带的东西了!”

“完了完了!也不知dào

摔碎了没有……”陈宇一边念叨着,一边飞速的四下扫视着,片刻后便朝着一旁跑去,拾起刚才情急之下甩出去的东西,那是今天给家人带回来的礼物,这些东西可都是陈宇辛辛苦苦从大哥那里讨要来的。

少年们平日里的训liàn

很严格,但是待遇却出奇的好,不但一日三餐有鱼有肉,有蔬菜水果,每个月都会有丰厚的补贴。更是每过一段时间便能喝到大哥酿造出来的美酒,那可是真zhèng

的美酒啊!秋水阁每十日才拍卖一次,每一坛都能卖到数千上万贯铜钱啊!

而这样的酒,少年们每一次都可以尽情的喝,只要酒量够大,又在不会伤身体的底线之上,想喝多少都没问题。

当陈宇第一次喝到这美酒的时候便想着为家里好酒的父亲、大哥以及爷爷带几坛子回来。

这样的酒,大哥并不会限制他们的数量,所以陈宇很容易得到,只是这一回陈宇带回来的酒却不是那种他之前喝过的,而是大哥最近几日刚刚研制出来的名为“五粮液”的好酒,如今总共也就出来几十坛而已,陈宇如今能够带回来三坛,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的。

“还好没摔破,不然就亏大了!”陈宇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酒坛,大松了一口气。

“爷爷、爹、大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陈宇提起三坛酒,像一个得了好东西急于与家人分享的孩子一般,笑着嚷嚷道。

“什么好东西啊?”开口问的乃是陈宇的哥哥,陈坤、陈祥二人微笑的看着陈宇,没有去在意他能带回来什么。

“嘿嘿!大哥说对了!这的确是好东西!”陈宇神mì

的笑了笑,将其中一个酒坛捧到三位亲人面前小心翼翼的揭开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散而出。

“好酒!”三个酒鬼只闻了一下便异口同声的大声叫道。

“快!给我!”陈祥当先一把,伸出手将酒坛抢过,深深的吸了一口,再也忍耐不住,仰头一灌,顿时小半坛酒液便没了踪影。

“爹,你不能这么喝!”陈宇话还没说出口,陈祥已经第二次仰起了头。

“好酒!哈哈,果然是好酒啊!”陈祥大声笑道。

随后,陈坤和陈宇的哥哥一人抢过一坛酒,揭开泥封,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陈宇带来的三坛酒便消失一空,陈坤看着空荡荡的酒坛,这才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冲着后面那些伸长了脖子大口咽着口水的陈家村汉子们,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哈哈,一时没把持住,忘了给大家伙留一点了,没关系,回头让宇儿再给大家带回来就是,多少都管够!”

陈宇呆滞的看着眼前已经空了的酒坛,听完爷爷的话后,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不停地哀嚎道:“爷爷,您以为这酒是什么啊?十几万贯一坛啊!还管够?您杀了我吧!”

陈宇心中的哀嚎无人听见,陈家祖父孙三辈喝完酒后气氛融洽的大声笑着。

一旁的宋清与另外一个少年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亲人的重逢,这种氛围对他们来说很陌生,心中有些淡淡的向往,但是转瞬间却又被摒除干净。

只是宋清在看见陈家三人豪饮之后尚能保持清醒,心中一动,眉头轻轻皱起,却又很快舒展开来,除了他自己在场之人无一人察觉。

“宇儿,这两位是你的同伴吗?”陈坤从再会孙儿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指着宋清二人问道。

“哦,对了!爷爷、爹、娘、大哥,这两位都是我这回出去认识的兄弟,这一位是宋清哥,那一位是……”

陈宇的介shào

还未完成,身后的陈家村村民中便响起了一声惊叫:“刁老二,你还想跑?”

却是一旁的刁老二眼见叶轩等人退去,趁着陈坤这一家人重逢之时,场中无人注意,便带着一帮人悄悄的离去,只是依旧还是被人发xiàn

了。

“让他们走吧!”陈坤伸手制止了叫喊的村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一闪即逝。

只是依旧被一直注意着他的宋清捕捉到了,宋清的心中再次一动。

听见老村长开口,那些跃跃欲试的村民纷纷平静了下来。

“好了,宇儿难得回来,如今也没事了,大家就别在外面站着了,都回家吧!”陈坤随后说道。

随即,陈家村的村民纷纷散去。

陈坤在青年的搀扶下,走到宋清跟前,微微躬身说道:“多谢小兄弟方才仗义出手,为我陈家村消去一场大难。”

宋清微笑着说道:“老人家客气了,既然您是陈宇的爷爷,那也就是我们自己人了,谢不谢的说出来,反倒生分了!”

“哈哈,小兄弟果然直爽!”陈坤大笑说道,随后便邀请宋清二人进村休息。

哪知宋清却出言拒绝道:“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这一回我们是奉了大哥的命令,怕陈宇一人回家,路上出些什么事,如今安全送到,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哥还在豫章城里等着呢!回去晚了,大哥会着急的!”

陈坤微笑看着宋清,一双沧桑的眼中透着耐人寻味的神光,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头子也就不强留了!”

“老人家言重了!”宋清抱拳行礼,直起身后冲着陈坤身后的陈宇说道:“陈宇那你就先在家里好好陪陪家人,但是记住假期之后要回豫章向大哥复命哦!”

“放心吧,宋清哥!”陈宇没有多想什么,高声说道。

“那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老人家留步!”宋清微笑说道。

陈坤笑着点头,目送宋清二人慢慢的离去,当二人转过拐角,踏上来时的那条小路时,这才轻声笑道:“很有意思的小家伙嘛!”

“对了,宇儿,这一回你在外面都遇到了些什么?”陈坤转过身来,冲着陈宇问道。

陈宇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爷爷,有些东西我不能说的!”

“哈哈,好好好!那你就捡能说的说一些,我听听。”陈坤大笑道。

随后陈宇便跳了挑了一些不重yào

的东西向家人们述说着这几个月来他在外面的奇遇。

与此同时,在乡间的小路上,一离开陈坤的视线后,宋清便加快了步伐,不是向着南方走出,竟是绕道朝着北面的鄱阳湖走去。

“清哥,这是怎么了?”另外一个少年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

“快走,我们从水路走,去湖边找条船去基地,用飞鸽传书,必须让大哥尽快知dào

陈家村的事。”宋清的步子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什么?”那位少年一听宋清的话,顿时惊讶出声道:“到底出了什么啊?”

宋清深吸了口气,回答道:“这个陈家村,非同一般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决战前的准备

“唉……你说我的运气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豫章城内,手中拿着宋清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的许辰正无奈的笑道。

身旁的陆浩笑着问道:“这个陈宇怎么处理?”

许辰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做了几个月大哥,总得有个大哥的样子嘛!何况那个陈家村既然真的那么不凡的话,我们能做的就更少了!”

“算了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许辰决定道。

陆浩诧异的看了许辰一眼,对于许辰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意wài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哥总是喜欢用一些牵连较少的人,比如孤儿,比如出身平民家中人口较少的人。

以前陆浩觉得大哥这么做是为了便于掌控或是出于保守秘密的需yào

,但是后来,陆浩发xiàn

,渐渐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大哥选择这些人的原因怕只是为了便于转移,或者说……为了方便逃跑。

陆浩不知dào

大哥到底在躲避什么,又将要面对什么,关于这些,陆浩询问了许多遍但是大哥却一点口风也没漏。陆浩明白,这是大哥认为对于将要面对的敌人,他们这些人起不到丝毫的作用,所以大哥才不想将他们牵连进去。

可是……这天下哪会有这样的人呢?

陆浩很自信,也没办法不自信,他们如今人虽不多,但无论是武力还是财力,对上天下任何一伙势力都不可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是造反他们也能干出一定的气候来。

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哥会认为他们毫无作用呢?大哥到底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啊?

关于这些,陆浩百思不得其解。

许辰却没去理会陆浩百转的心思,放下陈宇的事后,再次做出了个决定:“时间不够了!必须早些解决这里的事了!”

“大哥,你要……?”沉思中的陆浩被许辰的话语惊醒。

“走!我们去杂货铺子!”许辰却没再多说什么,雷厉风行的大步朝门外走去。

陆浩连忙跟上。

出门之后,绕了几个坊,二人来到城中心的一处坊市,许辰开的杂货铺子总店便坐落在这个坊市东南边的一大片居民区内,这个居民区房屋低矮,自然算不上高档。

走进杂货铺子,掌柜的梅云正低头拨弄着算盘。

“梅大掌柜的,最近生意可好啊?”许辰一进门便高声道。

梅云抬起了头,乜了许辰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您说的这‘最近’指的是这几天,还是这几个月啊?东家!”

许辰看着梅云那玩味的表情,悻悻的笑了笑。最近几个月他忙着买地卖地,还真没怎么关心过杂货铺的生意。

不过许辰可不会被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挤兑住,借机四处看了看,算是巡视了一番,这才满yì

的回到了梅云身前。

许辰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注视着梅云,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准bèi

将手中的地皮卖出了。”

梅云拨弄算盘的手微微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地皮?哪里的地皮?”

许辰“呵呵”的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当然是上一回拍卖会上商人们抵押在我这里的地皮了。”

梅云抬起头来,看着许辰,片刻后才说道:“那些地皮,东家不是答yīng

了五年后要还予他们的吗?”

“没错!还签了契书的呢!”许辰点头答道,随即却狡黠的笑了笑:“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现在将它们卖出啊?明年我可以再买回来了嘛!”

梅云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仿佛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一般。

梅云静静的看着许辰,他知dào

许辰今日前来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对于这个少年人,梅云早已没了丝毫的轻视。就如同梅云知dào

对方早已察觉自己一直在观察他等待机会一样,梅云也知dào

对方也一直在注意着自己,所以他没有去否认这几个月来自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扬州和豫章的动静。

所以,这一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许辰,等待着他的后语。

许辰轻笑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道:“麻烦梅掌柜回去和卢二公子说一声,问问他是否有意加快一下步伐,我的手上如今可只剩这么些地皮了,要是二公子对豫章无所求的话,那我可就要将这些底牌变现了啊!”

梅云直到此刻,脸上才露出一丝震惊的神色,多年的历练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回过神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许辰,许久之后才叹息道:“许东家果然非同一般!”

“梅掌柜客气了!”许辰矜持的笑了笑。

梅云摇了摇头,回答道:“许东家的话在下会给二公子带到的,但是二公子会做出什么决定来,就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能左右的了。”

“无妨!梅掌柜只需把话带到即可。”许辰说道。

二人短暂的谈判到此结束,许辰的目的达到,也没有在杂货铺旧留,片刻后便转身离去。

回家的路上,一直一言不发的陆浩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现在就要决战了吗?”

许辰乜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说道:“决战?和谁决战?我们只是来赚钱的好不好?要决战,那也是他们两方人马的事,我们充其量只是个看客罢了!”

陆浩看了一眼大哥那略带着得yì

的笑脸,无语道:“大哥你至少也算个导演好不!”

“呦呵,不错嘛!都学会拍马屁了!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承认的。”许辰颇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

陆浩发xiàn

自己依旧低估了大哥脸皮的厚度,无奈地摇头。

傍晚,入夜时分,梅云通过原来的通道,进了卢家的院子,找到卢宗保,将许辰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达了一遍。

房间内不止卢宗保一人,卢宗泰、杨凡都在。

听完梅云的转述后,杨凡出声问道:“宗保,这个许辰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乞丐?”

卢宗保沉默的点头。

“那他这是要干嘛?”杨凡随即问道。

卢宗保摇了摇头,坦白的说道:“不知dào

,说实话,这个小乞丐我一直都没看懂,曾经以为不过如此,后来却发xiàn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对方狠狠的摆了一道。”

杨凡之前隐隐约约听卢宗保提起过一些,此刻听对方直言不讳的诉说后,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看,也许没有那么复杂。”自从崔见豫的事后,一直很少在弟弟面前陈述意见的卢宗泰此刻斟酌的说道。

“哦?”卢宗保疑惑的看向自家大哥。

杨凡同样看了过来,心中对这个有些沉默甚至木讷的卢家大公子却没有多少期待。

卢宗泰自然也不是个庸人,只是最近他们参与的事,需yào

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果敢的决断。而卢宗泰则擅于长远的谋划,加上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没有弟弟来的快,所以这几个月来他们的计划,卢宗泰一直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直到此刻,卢宗泰感觉弟弟过多的考lǜ

了许辰的动机,却忘了这个最初的动机。

于是,卢宗泰便开口说道:“许辰这个人自从半年多前出现在豫章以来,所作所为看似纷繁复杂、杂乱无章,其实,我觉得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卢宗保知dào

自家大哥的能力,自然不会忽视对方的看法。

“赚钱!”卢宗泰平淡却肯定的说道。

“赚钱?”卢宗保的脸上爬上了一丝疑惑,随后却又意识到了一个更为重yào

的问题,出声道:“为什么赚钱?”

“呵呵,你问的很对!每个人做事都应该有一个目的,只是如今许辰的目的我也不清楚。”卢宗泰笑着回道,随后便从头开始述说着自己的猜测:“许辰这个人无论是从最开始的鱼市、酒楼到后来的长山岛,再到如今的地皮买卖,一步一步都只是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哪怕演了一出苦肉计拜徐番为师,也只是为了借助徐番的力量搭上更多的线,从而赚取更多的钱。”

卢宗保顺着大哥的思路回忆了一篇,发xiàn

的确如同大哥说的一样,许辰这半年多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赚钱,可是他依旧想不通,虽说没人会嫌钱多,但是卢宗保觉得许辰这个非同一般的小乞丐绝不仅仅是一个为了赚钱而赚钱的商人,这个人做这么多事,一定有着一个最终的目的,可是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卢宗保依旧再猜测着许辰的目的。

卢宗泰见状,摇了摇头,出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目的呢?”

卢宗泰的声音不大,却让卢宗保为之一愣,半响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他……”

“他很厉害,很聪明,很难看透,对吧?”卢宗泰反问道。

卢宗保沉默的点头。

“所以你必须知dào

了他的目的才能安心,对吧?”卢宗泰再次问道。

卢宗保依旧沉默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知dào

?他有他的目的,我们也有我们的目的,既然现如今我们双方的目的重合了,那为什么不能合zuò

一番呢?难道是因为他之前摆了我们一道,所以我们就要赌气不跟他合zuò

?或者因为将来我们可能成为敌人,所以现在就拒绝与之合zuò

?那我们前几天做的事又算什么呢?”卢宗泰一句一句的说着,压根没给卢宗保反驳的机会。

卢宗保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这才起身冲着卢宗泰一拜,笑着说道:“是我过于执着了,多谢大哥提醒。”

卢宗泰笑了笑,说道:“小弟你只是还没从被许辰利用的这件事中走出来罢了,你心里存了个较量的念头,自然会去深究他的目的。其实,输了就输了呗,胜败乃兵家常事,下回再赢回来便是,要是为此让自己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那可就一点赢的希望都没有了。”

“多谢大哥!小弟受教了!”卢宗保恭敬的说道。

“好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来决定吧!”卢宗泰点拨完弟弟后,便将决定的权力交给了弟弟。

一旁静静的听着卢家兄弟两谈话的杨凡,此刻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卢宗保多智近妖也就罢了,原本以为木讷的卢宗泰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卢宗保反应快,点子多,原本已经够不凡了,没想到他这个大哥才是个真zhèng

的掌舵人,心性沉稳远胜他人,怪不得这一个月来无论他们有什么计划卢宗保都会当着他的面,从不隐瞒,原来竟是要让他大哥把关的意思。

只是这几个月来卢宗保一直做得不错,直到如今遇到了个难缠的对手,这才展露锋芒,差一点就让杨凡错过了这个卢家大公子。

“唉!卢家这两个弃子还真是非同一般啊!不过也好,卢家不要你们,我杨凡绝不会错过的!”

卢家兄弟两个自然不知dào

杨凡心中打起了他们的主意,卢宗保听完大哥的点拨后,沉思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准bèi

合zuò

了,那接下来可就是最后一战了!”

卢宗保自从察觉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后,便再也没有小瞧许辰。既然许辰让人传来这话,那便意味着他将全力出手了,而为了与之配合,自己这边也必然需yào

出全力才行,那这自然便是最后的一战了!

“虽然时间上有些紧,但是我们在豫章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准bèi

,如今也不过就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首先,继xù

按照原定计划在地皮交yì

上尽可能多的消耗豫章本地世家的实力,文斗之后便只能武斗了。”

卢宗保徐徐说道。

“杨大哥,本家的援助什么时候会到?”卢宗保冲着杨凡问道。

“快了,昨日传来的消息说是车队已经到了长江北岸了,这两日就要到了。”杨凡回答道。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杨凡再次说道:“说来也怪,本来我以为本家这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这一回不会再出什么力了,可是没想到消息传回去,说是要对付豫章万家,家里的那帮老人竟然比我们还要在意这个计划,竟然每家都拿出了四百万贯铜钱,而且还有一位宗师境的高手随行,实在是太怪异了!”

“呵呵,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世人皆以为我们七宗五姓自视过高,看不上南方这些南蛮子,其实那不过是关陇那帮子带着胡人血脉的新兴世家的论断罢了!对于南方这些同样传承千年的世家豪门,我们几家可是自始至终都保持了足够的警惕的。”

“不说其他,光是家里的那帮宗师境高手们对南边的这些宗师境高手就了解不少,既然这一次咱们打算破家灭族了,岂能不出全力呢?”

卢宗保知dào

虽然他们七宗五姓看上去守旧不愿开拓新的势力,但那也只是因为传统,加上七家之间也存zài

不少制约,所以一直未对南方投入太多的力量,这也是王冼在豫章几年却依旧没有多少作为的深层原因。

因循守旧只是表面的,最重yào

的却是豫章的世家豪门实力不俗,光靠太原王氏一家是决计不可能吃的下来的,而其余几家在面对实力相差不大的豫章豪门时,一个个打的自然是渔翁得利的想法。

只是如今因为王冼和卢家兄弟提出来的计划,在扬州得到初步成功后,已然诱发了全天下的人来到南方,这样现在对付起豫章的世家豪门来自然就要省事不少,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同样,要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恐怕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所以,七宗五姓也难得果duàn

了一次,派出如此强dà

的阵容,为的便是一击即中,彻底击垮豫章豪门。

“如今财力和武力,咱们都有了,接下来咱们去找王家伯父,让他联络一下这几年来投靠到咱们这一边的本地世家,先按原来的计划,让他们开始抛售手中的地皮,先把第一步做完再说。”

“另外,周宾那里联系的怎么样?”卢宗保再次问道。

“别提了!这个姓周的油盐不进,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也不肯松口,打定了主意作壁上观。”杨凡忿忿不平的说道。

卢宗保蹙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再去一趟,向他透露一下咱们现如今的实力,要是他还不想倒到我们这一边的话,那就告sù

他,我们就先处理掉他!”

杨凡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杀气的卢宗保,一时有些恍然。

“呵呵,杨大哥不用这么看着我,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首鼠两端的人了!凡事身处局中总要选择一个立场的!”卢宗保笑过之后,幽幽地说道。

“好的,我再去找他一次!”杨凡点头说道。

布置好具体的步骤后,卢宗保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出声说道:“明日咱们去找王伯父的时候和他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杨凡有些疑惑,既然所有的步骤都安排好了,那还有什么重yào

的事需yào

特意去商量呢?

卢宗保回答道:“我觉得我们这一回应该集中所有力量,只对付万家一家,万家一灭,豫章豪门群龙无首,或覆灭,或依附,只是时间长短的事罢了!”

杨凡明白了卢宗保的意思,但是依旧疑惑道:“万家的势力有这么强?”

卢宗保重重的点头,回答道:“绝对有!”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决战-赌

决战在即,但是在最终诉诸武力之前,豫章城内如今的地皮交yì

却依旧要进行下去。

七宗五姓的目的乃是借助在豫章城内挑起的地皮炒作,从而将豫章本地豪门的财力劫掠一空,而要是能在豫章城内诱发一场如同扬州一般的混乱,那自然就更好了。

只是万世俊的突然复出使得卢宗保原定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如今七宗五姓一方的手上除了刚开始以较高的价格买入的一批城外耕地外,再没有其余的地皮。手上没有足量的存货自然无法达到操控市场的目的。

另外加上有了扬州城的例子在先,豫章本地的豪门直到如今都未将手中的现钱和地皮投入市场,打定主意坚守不出。敌对手压根没有进入市场,自然也就无法用市场的手段将其击败,就更别提通过扰乱商业市场从而让豫章城陷入如同扬州一般的混乱中了。

所以,严格的来讲,卢宗保最初从商业入手的目的至今尚未达成。

而手上有着不少地皮,在这场争斗中作用不小的许辰却由于自身的原因迫切希望尽快结束这场争斗。其实许辰大可不必通知卢宗保,悄悄的将手中的地皮抛售一空,以如今的低价同样能赚到不少。只是如此一来,许辰其余的目标便无法达成,而那个目标关乎他接下来的对抗那未知敌人的成败,是生与死的差别。

最重yào

的是,这个目标无法用钱来达到,所以许辰别无他法只能将这一场地皮战争进行到底。

第二日,许辰依照约定拿着手中的地皮亲自来到牙行挂单,不仅有城内坊市的地,前几天趁着城外耕地价格暴跌的时候用低价抄底买入的大量耕地也准bèi

在这一次将其慢慢抛售一空。

豫章城最大的牙行位于城中心位子的进贤坊内,在这家牙行二楼的一处雅间内,许辰、陆浩带着几个伙计以及一队少年正在此等待着。

一刻钟后,一位少年伙计推门而入。

“东家,人员都已经到位了。”少年伙计说道。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也开始吧!”

许辰话一说完,雅间内的几位伙计便在桌子上忙活开了,一张张白纸被整齐的平铺在桌子上,受过训liàn

的伙计们正在白纸上开始了预订的计算。

“如今城内的地价是多少?”许辰开口问道。

刚才那位进来汇报的少年伙计回答道:“城中心的几个坊平均地价为四千三百五十一贯一亩,以进贤坊的地价最高,我们现所在的这条大街两侧的地皮是如今城内最高的只是最优越的几处宅院都是各世家的产业,至今为止没进入流通,无法估价,但是它们周围的地价却涨到一万两千多贯一亩。”

陆浩默默的听着,待少年伙计说完,这才开口感慨道:“豫章城果然还是不如扬州啊!这么多天来,地价连扬州的一半都没到。”

许辰笑了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扬州本就是商业城市,商人占大多数,有钱也有投资欲望的人很多,地价自然能炒得很高。加上当初扬州本地世家的推波助澜,会出现那种疯狂的高价也很正常。而豫章则不同,有了扬州的前车之鉴,加上万家的领头,本地的世家豪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介入,再加上豫章城的商业虽然也不错,可商人们的力量却很分散,家产千万的大商贾更是一个也没有,世家没加入,商人们又力量弱,要不是这帮为赚钱而来的外地人,就算我们和卢宗保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将豫章城的这把火烧起来。”

陆浩默默点的点头,随后却又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大哥,卢宗保那边准bèi

怎么把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拖下水啊?”

许辰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光明正大的来,也只能光明正大的来!”

看着陆浩思索的神情,许辰接着解释道:“万世俊的反应不比我们两个差,想要再玩阴的,很难起到作用,既然是要决战了,那便只有堂堂正正的出招,比拼各自的实力。王冼在豫章数年,也不是毫无作为的,从上一回在滕王阁的晚宴就能看出,他的身边也聚集了不少豫章郡的中小世家,虽然在实力上无法抗衡万家这帮人,但是以数量上的优势在如今这个地皮炒作的大环境下,在各地响应一番,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陆浩听完后,反问道:“卢宗保这是要再做一次大的宣传,就像前些天他在豫章城郊外做的一样?”

许辰微微颔首,说道:“没错!我去翻看过豫章郡本地的鱼鳞图册,不知为何豫章郡的土地兼并规模远远比不上大唐的其他郡县,立国一百多年来,土地兼并并未严峻,将近八成的土地依旧登记在普通百姓的名下。”

陆浩疑惑的说道:“各地不都是这样的吗?只是个名号罢了!”

许辰闻言点头,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后来让人调查过,也问过老师,综合两方面得来的信息,我发xiàn

的确有六成以上的土地依旧掌握在平民手中,不是挂了个名号,而实实在在的拥有,他们大多以乡村为单位,各村都掌握着自己村上的土地,然后村长统一安排,就好像宋清昨天说的那个陈家村一样。而剩余的将近四成则在各世家豪门手中,但是各家具体的比重,我弄不到。”

听完大哥的解释后,陆浩更加的疑惑了:“既然以乡村为单位各村近似共有村上的土地,那么单独的个人想要卖地是很难通过村长的同意的,就像陈家村那样,虽然叶轩开出的价位很高,也同有村民心动,但是在村长不同意的情况下村民们是很难把地卖出去的,毕竟很少有人敢犯众怒,同样整个村庄也不可能全部迁移到别的地方去,所以我想大部分的村庄是不会同意将自己世代生存的土地卖出去的。”

“没错!卢宗保最开始想走农村包围城市这条路,最开始的突pò

点也不是在这种宗族观念很强的村子里,而是选择了乡间的那些零散农户。”许辰补充了一句。

陆浩点头同意了大哥的说法,随后便问出来内心中的疑惑:“卢宗保他们有王冼的便利,听朱大回报说,太守衙门里的户科早就已经全部换过血了,这些天来所有的土地交yì

记录只有七宗五姓自己的人清楚,有这样的便利我不相信卢宗保会不知dào

豫章郡土地分布的现状,那么当初他为什么会选从农村入手?还有他怎么能确保破局之后能在农村取得进展,要知dào

乡间的零散农户毕竟只占少数。另外,为什么万家等世家刚开始的时候全力阻击卢宗保,后来等到卢宗保去了乡村后却又忽然间集体沉默了下来?要知dào

他们手上的乡间土地也不多,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局势?还有卢宗保要是真准bèi

动用王冼积累下来的那些中小世家的力量的话,这些中小世家的力量真的够吗?”

“这一切实在太怪异了!”陆浩总结道。

许辰低头思索了片刻,这才抬首笑道:“你这些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陆浩老实的点头。

许辰笑了笑,回答道:“你的疑惑说实话我一个也不清楚!”

不去理会陆浩惊讶的表情,许辰自顾自的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什么事都猜得到?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尽可能的去猜测一些可能性。”

“那大哥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陆浩这一回问的自然便是许辰所说的可能。

许辰回答道:“首先,要弄清楚这一切,就必须搞清楚豫章郡的土地到底在谁的手上,之前我做的调查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没有问题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凭什么别的地方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而豫章郡却偏偏没什么动静,总不能说豫章郡的世家豪门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大公无私一些吧?”

“另外,就是调查出来的那些明面上由世家豪门掌控的的将近四成土地具体的比重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万家这帮豫章郡的一线世家豪门手中到底有多少土地,这才是决定这一次土地战争胜败的关键。”许辰最后总结道。

“那大哥你认为他们手上会有多少地?会比王冼身边那些中小世家多吗?”陆浩问道。

许辰笑了笑,回答道:“按理说自然是这帮一线世家的土地更多了,但是万家这帮世家这些天来的作为却又实在怪异的很,刚开始他们的紧张让我觉得他们手上的地皮可能不足,可是后来却又无动于衷,好像手上有很多地皮似的。”

“我搞不清楚!”许辰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会不会是他们故yì

放出来的烟雾弹?”陆浩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许辰回道:“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依旧不能确定!”

陆浩说道:“那就是说,只能赌一把了!”

许辰回道:“没错!”

陆浩再次问道:“那大哥,你赌什么?”

许辰想了想,说道:“我都万家手上有很多地!”

看着大哥一脸肯定的回答,陆浩问了一句:“为什么?”

许辰回答道:“万家这个家族,我看不透!”

因为看不透,所以这个家族便一定非比寻常!听着大哥这有些霸气也有些自吹自擂的回答,陆浩却相信了大哥的判断。

“那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陆浩问道。

“没错!现如今就让我们好好的和卢二公子合zuò

一把!”许辰笑道。

“开始吧!”说了这么久的话,雅间内的伙计们早已停下了手中的计算,于是许辰随即便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随后不久,一批城内各坊市的地皮出现在城中各处的牙行内,只是刚刚一挂单,很快便引起了牙行内众人的注意。

现如今依旧留在城内而没有出城去抢购乡间地皮的人多数都是看到了前些天乡间耕地涨跌过于凶猛,为求保险于是便没有出城收购耕地,一直在城内等着购买城中坊市的地皮,毕竟城中坊市的地皮这些天来虽然也有过起伏,但是至今为止没有跌太多,相比而言,还是投资城中坊市的地皮更为稳妥一些。

“喂,看见没,有地卖了!”各处牙行内竟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纷纷出现这样的轻声细语。

“哪里的地?”身旁的人听闻后连忙问道。

“当然是城里的地了!”刚才那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真的假的?”那人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就在柜台上摆着呢!我也是刚从那路过才顺带看到的。”前面那人强调道。

“哪还等什么?赶紧去买啊!回头让别人看到了,还有我们的份嘛!”身旁的人一见连忙起身,就要向柜台跑去。

“等一下!”先前那人叫住了他。

“怎么了?”身旁的人疑惑道。

“我觉得有些问题!”那人说道。

“什么问题?”身旁的人问道。

“柜台上的地皮这一次有点多,以前每隔几天才会有一点点坊市的地皮流出,每一次都卖了高价。可是这一次出现的地皮过多了一些……”那人欲言又止道。

“你什么意思?”身旁的人问道。

“我觉得,会不会……是地价要跌了?如今这是大户开始抛售了?”那人不自信的说道。

身旁的人一听,也有些犹豫,口中犹自说道:“不会吧?”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掌柜的,我要买地!”柜台边上一位中年人高声喊道。

“哪里的地?”老掌柜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城里坊市的地皮了!别跟我说没有,刚才我都看到伙计拿过来了!”那中年人嗓门依旧很大。

“糟糕!”先前轻声交谈的两人一听,心中暗叫不好。

“不管了!是不是要跌,现在还不清楚,可是要是错过了这一回,咱们这次来豫章可就白来了!到现在为止,我们手上的地都没有一百亩。不行,这一回我一定要把这些地吃下!”身旁的那人豁出去了。

先前提出猜测的那人见状,只好压下心中的想法随同伙伴一起,往柜台走去……

很快,争抢的竞价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与此同时,卢宗保一方也开始了最后的准bèi



豫章太守府,王冼的书房内,七宗五姓目前在豫章城的几人齐聚一堂。

“你有多大的把握?”王冼冲着卢宗保问道。

卢宗保知dào

王冼问的不是这一次决战部署的情况,而是刚才他提出来的关于万家到底有多少地的猜测。

“七成!小侄只有七成把握,万家手中的地皮数量不够,或者至少没有我们的多,毕竟万家的势力只局限于豫章一郡,这是咱们七家这么多年来对万家的综合评价,想来是不会出错的。而咱们不一样,伯父身为整个江南西道的最高长官,除了在豫章郡外,在江南西道其余的几个郡威望可是很高的!伯父身边不也有许多外郡的世家吗?他们虽然不能直接给咱们提供土地上的帮zhù

,但是世家之内相互联姻,他们这些人对于豫章郡本地的世家豪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最重yào

的是,这一次,咱们只准bèi

对付万家一家,在我们集中全力的情况下,就算万家有着超乎咱们预料的实力,也不可能逃出生天的,总不可能他一家的实力就比得上我们七家吧?何况还有这么多豫章的中小世家!”

卢宗保自信的说道。

王冼听完后,点了点头,争斗到了这一步,比的就只是双方真zhèng

的实力了,而在王冼的心中同样认为万家不可能有那么强dà

的实力,就算万家同样传承千年,甚至比他们七家中的任何一家都要强,可是这一回他们是七家一同出动,就如同卢宗保说的一样,万家总不可能以一敌七吧?

“好吧!我这就去联络他们,将你的计划转告给他们。”王冼说道。

卢宗保自然知dào

王冼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随即满yì

的点了点头,答谢道:“王伯父放心!小侄此次定不负所托。”

“呵呵,你们两兄弟如今算得上是举家出动,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搭了上去,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王冼玩笑道。

碰头结束后,王冼便行动起来,一个个王家的护卫走出门去,开始前往各地联络那些这几年来倒向他一边的那些世家们。

长山岛西北,鄱阳湖岸边的那座小镇上,王家的宅邸内,上一回面对长山岛易主危机时,出现在王家府上的那一帮人,此刻再一次汇聚一堂。

王家家主王源坐在同样的位子上,身旁站着的却不是自家的管家王福,而是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

“王朔,王统领,想必大家伙都认识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一回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心中也有数。”王源高座首位,伸手指了指身旁王冼的侍卫统领,当初与许辰一道前往长山岛的王朔,冲着在座众人说道。

“我王源只问大家一句,想不想让自己的家族从此飞黄腾达?要是想,那就留下,要是不想,我也绝不强留……”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决战-宗师到来

“你的确不会强留,只是那不同意的人恐怕没过几日就得在鄱阳湖上沉船了。”下首的吴睿心中冷笑道。

吴睿,吴家的大公子,只是这位“公子”的年纪有些偏大,他的父亲如今已经八十多了,却依旧秉持着家中的传统,不肯传位于他。

吴家是最近几十年迁来豫章的,原本乃是山东的豪门望族,只是家道中落,守不住家业,只能远走异乡,另谋发展。

这一次聚会的目的吴睿很清楚,最近这些天来豫章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乱战,个中缘由,吴睿也都知dào

。这一次王源召集他们前来为的自然是站队的问题。

王源暗中投靠了豫章太守王冼,这一件事吴睿也是直到今日才得知,而看在场其他人的表情,显然他们早已清楚此事。

为此,吴睿心中自然不快。当然,为了家族的利益这一点不快倒也算不得什么,但王源如此作为却让他感到了一阵心寒,有一种为人棋子的感觉,对于站队之后的境遇难免多出一份忧虑。

“吴兄,你怎么看?”王源的目光十分敏锐,吴睿眉宇间的疑虑虽一闪即逝,却也没能逃脱他的视线。

一时间场上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投到吴睿的脸上,静立于王源身旁的王朔也平静地注视着他。

吴睿心头一紧,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样,笑着回道:“我吴家本就是山东的豪门望族,奈何家道中落这才远走他乡,父亲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如此良机又岂可错过呢?”

王源听完后,脸上的笑容温和了不少,说道:“吴兄尽管放心,这一次乃是七宗五姓七家共同行动,外加太守大人还联络了其他郡县的世家豪门,而我们却只需全力对付万家一家,为此,这一回绝无失败的可能!”

吴睿闻言,满yì

的点头。

一场无声的风波就此远去,至少表面上如此。

随后,达成共识的众人便开始讨论具体的步骤,包括每一家应该腾出多少地皮,在何时以什么样的价位投入市场,又该在哪一价位收手等较为专业话题,用的也无非是自买自卖的炒作手段。

这一切的步骤自然是卢宗保早已设计好了的,在场的众人只需yào

按部就班的实施就行。

同样的聚会不止一场,就在王冼开始联络他手中聚集的势力不久后,豫章郡内地皮交yì

的热度开始急剧升温。

变化最为明显的便是豫章城内各大坊市的地皮价格,在短短的两日内便翻了几番,已经直追扬州当日的价格。

面对如此的行情,从各地赶来豫章投资的外地人一个个激动不已,这些人在这些天内或多或少手上都买进了一些地皮,如今地价暴涨,投入的财富立马增值,自然兴奋不已。

于是,那些在前些天只是浅尝辄止而没有全力出手的外地投资者到了这一步也不再留手,精明的人已经开始察觉到了异常,直觉告sù

他们这一轮的涨价应该就是豫章地皮争夺战的尾声,要是不牢牢的抓住这一次机会,此后便再无赚钱的可能了。

所以,无论风险有多大,这帮投机份子们却很少有抽身退出的,财帛动人心,在唾手可得的财富面前能够控zhì

住自己的欲望的人少之又少。

这一帮投机分子的疯狂入市,再一次让豫章城的地皮市场火爆了起来。

而城外耕地的价格同样涨幅巨大,一个个冒险将手中耕地卖出的零散农户一夜之间纷纷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贵人家,引得平静的乡间处处飘荡着浮躁的气息,那些前些天里被村长拦住没有将耕地卖出的村民们也开始坐不住,各村村长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一种如同当初扬州城般的疯狂正在豫章郡内蔓延……

“日防夜防,终于还是没能防住啊!”一间宽敞的大厅内,黄宪如此感叹道。

大厅内分列两排整整齐齐坐着近十位中年男子,上首位坐着的乃是万家家主万德昭,黄宪此刻便坐在万德昭的左手位,他对面坐的乃是罗家家主罗政,以此二人为首,两排人分坐于主位的左右,隐隐间自然是按照家族的实力来划分的座位。

这两排人的身后,此刻尚各有一位青年安静的站立在各人身后,黄凯与罗兴赫然在内,看来应该是各家的晚辈,而且还是那种将会接任家主之位的晚辈。

黄宪感慨完后,在座的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当初他们费尽心机严防死守,为的便是阻止七宗五姓的人,使其无法通过地皮交yì

祸乱整个豫章,可是如今,豫章郡内处处弥漫着如同扬州城般的疯狂气息,犹如一锅沸油,只要一点火星便能引燃整个豫章。

“我就说当初不应该把土地放到村人自己的手上嘛!要是如今我们手上还有足够的地皮的话……”罗政心直口快,一下子便将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

不待他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黄宪便怒斥道:“罗政,说什么呢!”

说完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主位上的万德昭一眼,罗政见状,立马醒悟过来,闭上了嘴巴,偷偷瞄了万德昭一眼,见其依旧安静的低头沉思,这才心有余悸的大松了口气。

“罗叔叔,没有用的!”出声的不是万德昭而是其身旁的万家二公子万世俊。

对于万世俊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未经父亲同意便贸然出声说话,在场的年轻人都感到十分诧异,万世俊不是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啊!

只是在场各家家主的反应却更加出乎他们的预料,各家家主包括万德昭本人对于万世俊的突然出声,并未露出任何恼怒、不快的神色,甚至于连一点意wài

的表情都没有,仿佛万世俊在这种场合与他们同等对话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此,场中的各位年轻人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哦?”罗政看着万世俊,脸带疑惑。

万世俊微微躬身,再次说道:“这一次,七宗五姓乃是全力而来,加上有扬州城的例子在前,为豫章城引来如此多的外地人,这些人可都是带着钱来的。这一场地皮买卖,说到底靠的还是铜钱的多寡,只要价钱出的高,哪里还怕有人不卖地呢?”

“可是,只要我们将绝大部分的地皮掌握在手上,就算他们有再多的钱,出再高的价格,我们不卖,难不成他们还能强抢不成?”罗政却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反问道。

“呵呵,可能吗?”万世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罗政闻言,一时语塞,想起了一些事后,便沉默了下去,刚才的话语不过是他一时忍耐不住发的牢骚罢了,事已至此,再去强求过去又有何用?再者,他们选择将豫章郡的土地分给各村各户,并且约束各家土地兼并的规模,为的也是一个长远的目标,这是一个已经lì

经数百乃至上千年验证,最适合他们的方法,比起现如今的危机来显然要重yào

的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黄宪出言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万世俊看了看父亲,万德昭没有反应,便冲着在场的众人侃侃而谈道:“对方用的乃是阳谋,为今之计也只能堂堂正正的接招了!”

“怎么做?”黄宪问道。

“他们入市,我们也入市!”万世俊回道。

“现在?会不会有些晚?”黄宪问道。

“不晚!前期没有出手,反倒让我们手头上有充足的现金,加上我们手中的土地,想要入市做一番事来,也是很容易的,不过就是看谁的操控能力强一些罢了。”万世俊这话说起来有些隐隐的自傲。

众人听完后,习惯性的将探寻的目光投到了万德昭的身上。

感觉到众人都在注视自己,万德昭缓缓的抬起头来,平静地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据万安回报,豫章郡各处村镇内的耕地在如今这春耕时节竟然出现了抛荒的情形。”

万德昭一出口便是与刚才的话题毫无关联的事,但是,在场众人却在这件事上感到了浓重的危机。

此刻,万德昭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黄宪重重的点了点头,沉重的回答道:“如今豫章郡的农人被这暴涨的地皮闹的人心浮动,一个个都在幻想着把耕地卖了从而一夜暴富,哪还有心思在田间劳作?”

黄宪身旁另一位年纪颇大的中年人同样出声说道:“不错!不只是城外的农人,就是城内的百姓如今也无意生产,城内各处的作坊如今已经纷纷出现停产的迹象,种种迹象表明,如同扬州城上个月一般的动乱也将会在豫章城内上演,而一旦动乱出现,我们就会和扬州的那帮子世家一样,受到沉重的打击。”

“而且,我们身旁还有虎视眈眈的七宗五姓!”万德昭语气沉重的说了最后一句。

场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一干年轻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万德昭也没有多费时间,接着说道:“豫章的事就按世俊刚才说得来吧!”

“而我,要亲自去长安一趟!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一切都是从长安开始的,那么想要终结这一切也只能去长安了!”

黄宪一听,立马问道:“万兄打算如何去做?”

万德昭笑了笑,只是有些冰冷,淡漠的说道:“来豫章的这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来头,朝堂之上也大多有着家族亲人,要是长安城内突然来一场大的政潮的话,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安心的留在豫章赚钱?”

黄宪没有再问下去了,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既然万德昭已经这么说了,那么长安城内的一场政潮便在所难免了。

“另外,还有个消息,七宗五姓这一回每家都来了个宗师境的高手,一共是七个!如今已经过了长江,进入豫章郡境内了!”万德昭随后再次爆了一条重yào

的消息。

只是各家家主听见这条消息后却显得有些平静,黄宪再次接话道:“万兄放心去吧!让万安陪同,这七个老不死的,我们会将其拖住的!”

在场的众人沉默的点头。

“有劳了!万安随我一起去,家里的老人便有些不够了,加上两位家中的,数量上依旧差了一些。”万德昭说道。

“没关系!不就是几个老匹夫嘛!我们手上同等的人虽然少了一些,但是豫章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人多,不怕压不死他们!”罗政霸气四射的回答道。

“好的!”万德昭微微颔首,随后又说道:“还有就是世俊的事,世俊今年才十九,本该明年加冠礼的,但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老爷子决定按照老规矩办,今年就让世俊行冠礼,好在世俊这孩子也堪堪能挑起这副担子了。”

“万兄尽管去!世俊贤侄这里还有我们这帮老家伙在!”黄宪神情凝重的说道。

黄宪的话更像是一个保证,一个对万德昭“托孤”之举的保证!

七宗五姓全力而来,万家如今也不得不破釜沉舟,七位宗师境高手已到达豫章,万安和万德昭二人想要突pò

他们的封锁从容而去,哪里有那么容易?更别提入京之后想要达到目的所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真可谓步步危机,万德昭有此托孤之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世俊贤侄这一次的成人礼是大典还是小典?”罗政斟酌着问了一句。

此问一出,场中众人纷纷期待的看着万德昭。

万德昭笑了笑,轻声道:“老爷子说了,这一回凶险过大,开大典!”

众人一听,顿时喜上心头,脸上的表情立kè

轻松了不少,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众人收拾情绪,全体站了起来,朝着上首位的万德昭深深地鞠了一躬,神情凝重,一同低沉的说道:“有劳万兄,万兄此行,一切珍重!”

万德昭平静的接受了众人的大礼。

场中突发的一幕让在场的年轻人纷纷震撼不已,只有万世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双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担忧。

与此同时,豫章郡东北的一处地处交通要道的小镇,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七位装束不一的老者,此刻正或坐或立安静的待在院落中。

七位老人看上去与平常的老者没有多少区别,只是有几位的身上穿着名贵的衣衫,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不凡的出身,而另外几位身着布衫的老者,除了双眼中偶尔露出的摄人精光能让人察觉到他们的不凡外,看上去只像是个平常的老农。

而此刻,七位老者中唯一在一张石桌前就坐的两位老者,正端着手中的茶盏静静地品味着手中的香茗,另外五位见此却也没有丝毫的不耐。

这要是让他们家中的晚辈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为惊奇,自家平时高高在上的老祖怎么也会有如此安静等待的一刻呢?

“不错!这豫章的茶虽然清淡了一些,但是倒正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的口味啊!”其中一位在石桌前就做的老人,开口如是说道。

老人面容消瘦,十指修长,身形也不如对面那位壮硕,看上去倒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是配合他的装饰倒也显出了一派仙风道骨的味道来。

而对面那位身形健硕的老者,四肢粗壮,花白的胡渣零乱的分布在下巴上,眉宇间有一处浅浅的伤疤,伤口看上去很浅,但明显历经岁月的侵袭,只是不知以老者的身家与深厚修为,为何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依旧清晰地留在额头上深深的皱纹之中。

身材壮硕的老者一口气将茶盏内的清茶全部喝光,随后大嘴开动竟然将茶叶一同嚼碎了咽下肚去。

一边嚼着还一边抱怨道:“什么破茶!淡出鸟来了!不过,这茶叶嚼起来倒还有那么一股子清香。”

“这茶叶哪来的?喝了这么多年茶,还真没尝出来这是何处产的茶叶?”身材健硕的老者嚼完茶叶后感觉不多,便出声问道。

对面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对于他这牛嚼牡丹的行为没有任何言语或者神情上的表示,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听卖的人说这茶唤作‘西湖龙井’,杭州产的茶。”

“没听过!”身材健硕的老者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便大手一挥:“不管了!回头找人拖上几百斤回去就是!”

这一回那仙风道骨的老者终于有了反应,淡淡了乜了对方一眼,说道:“这茶叶一两黄金一两茶叶!”

“这么贵?”身材壮硕的老者瞪大了一双牛眼惊呼出声,随后仿佛放qì

了一般,叹息道:“那算了!不要一百了,就来五十斤吧!”

仙风道骨的老者没去理会这顽童般的言语,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扫视了院内的几人,认真的说道:“这次来豫章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有一点,所有人必须牢记!”

“咱们既然是带着破家灭族的想法来的,那就别想心存侥幸,万家那几个老家伙实力也不弱,拼死之下,咱们这里的人难免死伤几个,但我把话放在这里,最难的那个我会顶上去,至于你们……要是避而不战,事后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决战-战前闲话

“这个崔老鬼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啊!”那身材壮硕的老者神情凝重的望着那深入石桌内部却又完好无损的瓷杯,心中感慨道。

身材偏瘦,气质飘逸的老者姓崔名瑞之,乃是此行七人的首领,而对面这位身材壮硕,举止粗狂的老者也姓崔,名为崔明冲。只是仙风道骨的那位乃是博陵崔氏,而外表粗狂的老者却是清河崔氏,虽然同属崔氏却不是一宗之人,清河崔氏在实力上也要比博陵崔氏弱上不少,但也只比博陵崔氏弱,为此也在七人中排到了第二位。

崔明冲尚且神情凝重,其余的几人则更是凛然一惊了,只是惊讶归惊讶,有些事在几人看来还是应当事先说明的。

来自范阳卢氏的老者,出声打破了崔瑞之震慑之下的宁静:“万家的那些秘法要怎么办?”

万家有不少的秘法,而能被这些宗师境的大高手看中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合击之术,寻常的宗师境高手虽然也偶有合zuò

的时候,但是那种联手远远比不上万家的合计来的更密切,更别提威力有所增幅了。

至于另外一个,却是让这些世家之人更为眼热的秘法!

在场的人都知dào

,豫章万家每过二十年便会出现一位宗师境的高手,伴随着他们当代的家主一同成长,而其年纪更是年轻的吓人,只有三十岁左右。

他们都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自然知dào

宗师的境界有多么的难以突pò

,场中的众人天资最为优异的也要在四十多岁以后才能突pò

到这个境界,而万家的人却比这个还要早上十年,要说他们家没有什么独特的方法,场中的众人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毕竟一次两次出现三十岁的宗师可以说是运气,但要是上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要让他们不做这样的怀疑就很难了。虽然这样逆天的秘法听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是这是目前他们期待或者说是欺骗自己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理由了。

而要是真有这样一个秘法,那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无疑是一个增强实力的绝好机遇。

听见范阳卢氏的老者将这个最重yào

利益的分配问题提了出来,场内其余几人无不神情微动,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崔瑞之的身上。

崔瑞之面无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平静的回答道:“无论谁得到了,自然是人手一份,即便有人不幸身亡,他的那一份,我崔瑞之以崔家祖先的名义起誓,必会完完整整的送到他的家中。”

眼见崔瑞之用自家祖先起誓,众人纷纷微微点头,他们这些是家中人对于宗族和先祖有着超乎常人的敬畏以及自豪。

眼见最大的分歧得到解决,众人于是再次沉默了下来,静静地在小院内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位气质沉稳的中年侍卫敲开了小院的木门,进门之后,头也不抬的来到众人身旁,恭敬的弯腰说道:“各位老祖,目标动了!”

崔瑞之闻言睁开了双眼,一缕精光四射而出,开口问道:“确认是万德昭吗?”

那中年侍卫依旧没有抬起头,依旧恭敬的回答道:“绝不会错的,确实万家家主万德昭!”

崔瑞之点了点头,那中年侍卫随即便躬身退下。

“万德昭此次出门必然是为了进京,不管他有什么计划,咱们这一回,能杀就杀,杀不了也要将其留在豫章城。要是让他突围出去了,以万德昭的本事,到时会出现何种意wài

就很预料了。”崔瑞之神色凝重的说道,看来竟是十分忌惮这个不会丝毫武功的万家家主。

“万安会跟着吧?”范阳卢氏的老者意味难明的问了一句。

在场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万安,三十多岁便突pò

到宗师境界,如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其功力深厚可见一斑,加之只有五十来岁,身体正处壮年,比起他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者来说,显然要强上不少。甚至于在他们看来,万安这个宗师很有可能就是全天下所有宗师境高手中最厉害的一个,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而万安却不是万家宗师里的特例,事实上有着过早突pò

到宗师境的优势,万家的每一位宗师都要比旁的厉害许多。而这也是他们更为窥视万家秘法的又一大原因,一个不用耗尽潜力,在突pò

之后尚能不断精进的秘法,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奢望。

万德昭出行,那么万安必将随行,这是万家的传统,而要和这么一个天下第一交手,任凭谁都会在心里犯嘀咕。

卢家的老祖意思也很明显,既然你崔瑞之乃是此行的带头人,功夫又是最好的,那么万安这块最硬的骨头,你总不能扔给别人吧?

崔瑞之依旧面无表情,说道:“刚才老夫已经说过了,最难的那个我会亲自顶上!”

卢家的老祖不在意崔瑞之那摄人的眼神,神态自若的微微点头。

“都没别的问题了吧?那咱们就动身吧!”说着崔瑞之便站了起来。

“咱们具体应该怎么做?不需yào

详细谋划一番吗?”发问的却是赵郡李氏的老祖,也就是当初出现在秦岭深处,拦了万平和唐雪玢等人的那位李家老祖。

“谋划?用不上那个!如今我们来了七个,万家就算算上上一代的‘平’、‘安’顶破天也不过四个宗师,上一代的两个要是还活到如今都有一百多了,黄土都埋到头顶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战力?最多就是防着他们临死前暴击一招罢了,你们只要眼睛放亮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崔瑞之自信的说道,这一次他们七家几乎来了一大半的高手,他自然自信。

“可是,豫章郡内应该还有两个宗师吧?”李家老祖再次问道。

“怕什么?黄家和罗家那两个老家伙来是肯定会来的,到时候派两个人上去缠住他们就行,咱们只对付万家一家,虽说唇亡齿寒,可是到了我们这个地步,又有哪个不惜命呢?这两老家伙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一旁的崔明冲豪气万千的说道,崔明冲表面粗狂,心思却一点也不含糊,当然,能够走到他这一步的人又有哪个简单的呢?

李家老祖没了疑问,但随即却又忍不住嘟嚷道:“也不知这豫章郡有什么古怪,一郡之地上竟然有着六位宗师,整个南方的老家伙们怕也没有十指之数吧?”

李家老祖用的是疑问句,事实上对于这一点他们这帮宗师境的高手也没有确却的答案。

“可不是嘛!依我看整个大唐像咱们一样的老家伙也不过二三十个吧!这个小小的豫章郡竟然就占了近四成,却是有古怪啊!”荣阳郑氏的老祖接过话头道。

“好了!不管豫章郡有什么名堂,咱们这回把它拿下来,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去好好探查!”崔瑞之出声结束了众人关于豫章城的探讨。

“我们一起行动?”范阳卢氏的老祖问道。

崔瑞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点头,回答道:“当然!我们这么多人朝着万德昭冲去,他们这些老家伙也只能跟着咱们跑了,而若咱们分兵行动,难不成,你有独自面对‘平’、‘安’合击的本事吗?”

崔瑞之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卢家老祖脸上的神情,只是修liàn

到他们这番境界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是一种习惯了,崔瑞之自然毫无收获。

此后,众人再无言语,安静的出发,崔瑞之这次走在最后,前面的崔明冲借故落后一步,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问道:“这个姓卢的有问题?”

七宗五姓之中也有着纷争与内斗,自然也有着各自的同盟,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数百年前本是一家,天然上有着一份联系,故崔明冲此刻才会贸然的向崔瑞之询问这种敏感的话题。

崔瑞之目不斜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范阳卢氏近些年来与咱们走的有些远啊!”

崔瑞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话,崔明冲却很快明白了过来,本来按照地域来说,三家的传统势力范围相距很近,但是范阳卢氏近些年来却渐渐疏远了他们两家,反而去结交其余离的更远的几家。

“远交近攻吗?”崔明冲低声嘟嚷道,然而随后却又洒笑道:“野心倒是不小!那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七人走出小院,也不走大路,径直从乡野间穿过,脚步也不见怎么迈动,身体却飞快地向前移动着,明明看上去像是在散步,速度却比奔马还要快上三分,无论是田野还是水塘,俱如履平地,宗师境高手的实力初露端倪。

七人在乡野间疾行隐隐的形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虽然刚才说的很好,但是就如同崔明冲方才说的一般,活到了他们这一步的人,往往要比其他人更加惜命,也更怕死!

崔瑞之依仗深厚的功力跑到了前头,对身后的事视而不见,只顾着一路向前冲去。

七人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赶到了一处谷地,两旁是算不上高大的低山丘陵,没有被破坏的生态使得丘陵上植被茂密,丛丛的植被中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虫鸣鸟叫之声。

谷地近乎椭圆,只有中间的一条小路传谷而过,从这小路一路北上很快便能抵达长江南岸,南边的世家自然不会缺船只,要是让万德昭赶到长江,有太多的方法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为此,崔瑞之只能在万德昭赶到长江之前动手。

好在他们七宗五姓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多年下来在豫章万家内部也有不少的暗子,有的被发xiàn

了却装作没有察觉,而有的却是让万家觉不会怀疑,乃至于不敢怀疑。

这些间与反间的手段,各大世家豪门没有一个不精通的,看的也无非就是谁的人手更加老练罢了。

而这一回,七宗五姓安插在万家的暗子成功地将情报传了出来。

马车辚辚,实木包铁的车轮碾过泥土的细微声音自然无法逃过七人的耳目。

目标已经来了!

驾车的车夫明显是个好手,飞驰而来的马车遇上小路尽头那静立的七人,也不见车夫有太多的动作,两只手腕轻抖,缰绳微微一紧,皮鞭在马的屁股上轻轻地拂过,马车便很快停了下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马车没有丝毫的颠簸,车上的人如若正在熟睡,怕是也绝不会受到惊扰。

车夫的旁边,静静盘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马车一停,老者便缓缓睁开了双目,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七人,正是万家的宗师,万安。

“七个,还真是一家都不差啊!”万安轻声道。

声音不大,但崔瑞之听得很清楚,轻声笑道:“对待天下第一,总该稳重一些才好!”

万安闻言,双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看着不远处的崔瑞之,问道:“天下第一?”

万安平时很低调,就连与人过招都很少,最多也就是跟家里的几位老人切磋一二,这所谓“天下第一”的虚名,万安还真是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乍然听到,难免会有些困惑。

崔瑞之却依旧笑道:“万兄弟年纪轻轻便突pò

到宗师境界,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功力渐长,身子又处壮年,比我们这帮垂暮老人自然要强上不少,这天下第一的名号除了万兄弟,谁还敢要呢?”

万安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出声问道:“几位来此,是为了杀了我们?”

崔瑞之含笑点头,没有丝毫的推诿,因为那是对万安这个高手的蔑视,也是对他们自己的侮辱。

“哦。”万安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却又再次问道:“那几位为何还不出手呢?”

崔瑞之向着远处瞭望了一番,回答道:“不急,还有几位没有当场,等人齐了也好一同出手嘛!”

万安闻言,脸上的表情头一回出现变动,嘴角轻扬,说道:“七对一,趁这机会拿下我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崔瑞之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一脸肃穆的回道:“万兄弟这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万安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烈了:“真没想到,崔兄竟是如此高看万某。”

崔瑞之也笑了笑,回答道:“那是自然,与万兄对战,再谨慎也不为过。”

“那现在,我们就这样等着?”万安伸手指了指后面,冲着崔瑞之问道。

“无妨!总共也花不了多久的。”崔瑞之笑着说道。

场间随即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山坡上丛林中的鸟兽之声。

的确没有过去多久,四道身影便缓缓地出现在山谷小路的入口,脚步浮动,三两下便跨过了数里路,出现在马车的一旁。

万家在得到七宗五姓来了七位宗师境高手后,自然也做了一番应对,毕竟对方人数上占着优势,万德昭为了此次出行也做不不少的安排,预先制定过几套方案,无非就是七人分兵或者合兵的应对之策。

只是如今看来,万德昭此次做的另外的伪装或者迷惑已经全然失去了作用,对方能够准确的出现在此处,并且一人不少,那么显然对方在自家有着暗子,而且是级别还不低的那种,也不知潜伏多少年了。

“怎么才四位?”崔瑞之这一回脸上的神情变的微微有些诧异。

万安神态自若的答道:“崔兄倒是对我万家了解的很透彻嘛!崔兄也不用等了,还有一位老前辈年纪大了,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家门了,这一次就算了吧。”

万安平淡的言语中竟然透露出强烈的自信,仿佛如今面对的不是生死之战,而只是一场寻常老友间的聚会一般。

崔瑞之缓缓地眯起了双眼,看着万安,片刻后才恢复正常,随即便笑了起来:“呵呵,也好!等到这里的是了结了,崔某自会亲自登门拜访那位年迈的老前辈的!”

说完便不去理会万安,而是转过视线,冲着两位赶来的老者说道:“这两位应该是黄家和罗家的朋友吧?倒是面生的很!”

“呵呵,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平时都懒得走动,崔兄没见过也很正常。”黄家的那位老者笑着回答到。

“无妨!今日虽是初见,但相逢便是缘分,崔某倒是很想事后与两位把酒言欢一番的!”崔瑞之神态自若的笑谈道,丝毫不觉自己的挑拨离间是那么的明显。

黄家和罗家的两位老者相互之间看了一眼,随后却冲着崔瑞之苦笑的摇头,说道:“崔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如今危难之时,怕是没有太多的闲暇。”

“哈哈,怎么会呢?只要二位愿意,再多的时间也是有的,崔某独自相邀,二位又担心什么呢?”崔瑞之犹自不愿放qì

,再次诚恳的做出邀请。

“唉!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老罗都要忍不住心动了,只是我们来都来了,这要是不动动身子骨,就算侥幸回去了,怕也没脸见人啊!”罗家的老者摇头苦笑道。

崔瑞之细细的看了二人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崔某也不强求了。”

“老李、老郑,你们两位就陪同二位活动活动吧!”

此言一出,大战便随即展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决战-诡异的开始

万安站了起来,身子一动,便轻巧的落到了地上。

崔瑞之、崔明冲二人于是上前一步,而余下的范阳卢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的老祖便对上了万平以及另一位满鬓斑白的老者。

“呵呵,二位倒是真看得起我!”万安笑着说道。

“相同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崔瑞之看上去神态自若,只是暗中却早已开始蓄力,内劲自丹田而出飞快地在双足处汇集,一副将轻身功夫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以崔瑞之随手破石的力道竟似乎也不敢硬接万安可能出手的第一招。

万安笑了笑,转头看向崔明冲,却见崔明冲双手握拳,身上壮硕的肌肉在这一刻竟消瘦了不少,却是崔明冲已将身上的肌肉收缩到极致,看上去块头并不大的肌肉上去分明隐隐的闪着金属的光泽,想来防御力必定惊人。

这两位崔氏的宗师境高手竟然在第一时间内选择了防守,看来万安的声明的却让二人忌惮不已。

万安对此,意味难明的笑了笑,随后便轻抖手腕一柄软剑瞬间出现在万安的手中。

崔瑞之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却活泛开了,“万安竟是用剑的?”

此前无人见过万安出手,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般只也不会轻易出手,而万安在宗师境以前却又从未离开过豫章郡,到了宗师境后外出游历时即使有出过手,怕也绝无活口,所以崔瑞之等人并不熟悉万安的武功招数。

至于所谓的天下第一,一方面除了忌惮的心理外,他们这群宗师境的高手见面之时,离得近了于冥冥中也能感受到一种共鸣,通过对方那有意散发出来的气势便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手的强弱,而且这种感觉十分准确,毫无道理却又是那么的玄妙。

崔瑞之等人对于万安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那曾经有过的几次静静地对峙中,但就是这些也足够引起崔瑞之的忌惮。

“那,就开始吧!”万安长剑在手,轻巧的挽了一个剑花,面带微笑的冲着崔瑞之、崔明冲笑道。

说完,也不等二人有什么反应,双腿一曲便朝着二人激射而去。

二崔心中一凛,连忙各自全力运转起周身内力施展出最强的防御手段,只求先行抵住万安的第一轮猛攻。

二人此次的策略很明显,罗家与黄家那边各自一对一,即使罗黄两家这两位从未听说过的高手实力非凡,李家和郑家老祖却也不是泥捏的,就算打不过,但是拖住一时还是能做到的。

而卢家、李家、王家三位老祖看上去只对上了两位,其中还有一位年纪颇大,但是他们都清楚,这个黄土埋到额头,走路仿佛都要颤抖几下的老者便是万家上一代继承“万安”这个名号的人。

“平”、“安”,“平”、“安”,上一代的万安和这一代的万平凑在一起,以其独特的合击之术,威力增幅之下,要是只派二人前去迎战的话,恐怕没多久就得被人重伤乃至斩杀。

所以,他们派了三个,但也只求多拖一阵子,一方面仗着体力意图拖垮那位上了年纪的上一代万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崔瑞之与崔明冲二人击败万安创造足够的时间。

所谓的天下第一,要是放在那些争强好胜的江湖中人身上,怕是会激奋不已,只是对于他们这些世家中人来说,实jì

利益远比虚名重yào

得多。

万安虽然功夫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但高也高不到哪去,如今崔瑞之与崔明冲这两个在七宗五姓中排名一二的高手同时出手,击败甚至击杀对方,崔瑞之自认并不是难事,毕竟杀人不是切磋,有的是方法来弥补实力间的差距,数量的优势便是其中最有效也最方便的办法。

而明显看出来他们用意的万安打的自然是速战速决的想法,那么如何避开万安这全力之下的第一波攻击而不受重创从而继xù

下面的战斗变成了决定今日之战成败的关键所在了。

所以面对万安这明显来势汹汹的攻击,二崔自然第一时间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万安很快便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只是崔瑞之早在一开始就蓄足了内力,万安的身子刚刚晃动,崔瑞之蓄力许久的双足便轻轻地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飞快地横移到数丈之外。

于是同样蓄力完成的万安只得右手轻抬,长剑便缓似缓实疾的朝着崔明冲刺去。

崔明冲知dào

自己的速度不行,从一开始便没做躲避的打算,感受着眼前这柄如同风中弱柳般的长剑在瞳孔中的倒影越来越大,崔明冲大喝一声,身子下蹲,一个标准的马步稳稳的立好,双足竟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双掌在胸前缓缓地合上,竟正好将刺来长剑稳稳的夹住。

万安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手腕轻轻转动,长剑便在崔明冲的双掌之间缓缓地转动起来。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在崔明冲惊变的神色中,长剑顽强的撬动了他金石般的双掌,那柄瘦弱的长剑上传来的力道竟让崔明冲的双臂感到了阵阵麻木之感,眼见对方的长剑就要逃离,崔明冲只得再喝一声,丹田中的内力疯也似的向着双掌涌去。

崔明冲双臂上的麻木之感瞬间消失,双掌之间的力道越来越强,软剑剑身甚至出现了弯曲,是那种双刃之间向内侧的弯曲,崔明冲的双掌竟真的比精钢还要坚硬许多。

万安的剑终究还是没能逃离,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方才横移躲开的崔瑞之飘然返回,右手手掌竖起,毫无花销的一掌朝着万安的腹背袭来。

那视顽石如软泥的力道,竟是那样的含而不露,没有赫赫的风雷之声,恰如稚子学步,那样的生涩却又含着无限的生机。

崔瑞之的身法轻灵,掌法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迅敏无比,如清风佛叶,转瞬之间便期到了万安的身前。

万安仿佛身后长了眼般,不去理会崔瑞之的攻击,反而向着三尺之外的崔明冲冲了过去,右手依旧轻轻握住了长剑的剑柄。

万安与崔明冲的距离越来越近,二者的力道却尽数传到了那柄长剑之上,长剑柔韧万分,巨大的力道让软剑弯曲,却不见剑身有丝毫的变形,假使力道消失,软剑依旧会完好无损的回弹而去。

只是万安这一回却仿佛没有将软剑当做剑来使用,飞快地期近崔明冲却没有其他的攻击,而竟是从其身旁掠过,绕到了崔明冲身后,以至于做了好扯掌准bèi

的崔明冲一时间有些茫然。

只是很快,双掌间传来的痛楚却让他明白了万安的用意。

万安的软剑很长,足足三尺三寸,被崔明冲双掌夹住之后,万安借机绕道其身后,然后迅速的从崔明冲的另一侧冲出,那边柔韧的软剑便曲成一个圈,将崔明冲绕了进去。

与此同时,飘然而来的崔瑞之见万安已走,本已没打算能够一击建功的他很快转变了方向,随后右手手腕轻转,朝着从崔明冲另一侧冲出的万安迎面扑出。

面对着崔瑞之这排山倒海而来的一掌,万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左手击出,随即便与崔瑞之对了一掌。

双掌交击之处,隐隐发出风雷之声,二人受了这股力道,纷纷朝着后方飞去。

万安却在再次掠过崔明冲之时,刚才对了一掌的左手手掌随即再次蓄力朝着一直呆在原处与万安右手上的长剑角力的崔明冲的右肩盖去,同时借机将刚才崔瑞之击出的那一掌上的力道通过右手的长剑传到了崔明冲的身上。

长剑随着万安向后飞去的身子同样向后拉扯着崔明冲,犹如少年人玩的陀螺一般,皮带般的长剑正在顽强的抽动着崔明冲这势大力沉的身子。

“不好!”见状崔明冲连忙心惊道。

只是此刻,崔明冲的双掌依旧牢牢的夹住了万安右手上的长剑,而受了万安与崔瑞之那一掌双重力道的崔明冲身子也正在向后移去,双足在泥土上划出了两道深深地痕迹。

此刻撤开双掌便能躲开万安的这一掌,但是长剑脱手间灵动的跳跃之下难免会被万安利用上,在崔明冲并不坚韧的脸皮乃是脆弱的双眼上轻轻地一啄,倒是受到的伤害就难以预料了。

但要是不撤掌的话,万安的这一掌便会结结实实的击在他的右肩上,到时这条胳膊能不能留下也是两说的了。

双方开打不过片刻之间,但是正如崔瑞之之前预料的一般,万安这第一波的攻击是那样的不惜代价,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什么招式套路可言,用的全是最原始的法子,没有风度却简单有效。

激烈的打斗很快便让崔明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提他这里的选择,其余的两处战斗中依然有人面临着抉择。

先说罗黄两家的老者与李家、郑家两位老祖之间的对战更像是游戏风尘一般,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各种精妙的招式不断出现,忽而灵动如燕,忽而沉稳似山,一时间疾如奔雷,一时又缓若泉溪。

看着罗黄两家的宗师如此敷衍怠工,李家、郑家两位老祖相视一笑,心中叹道:“这两老家伙还真是如预料中一般怕死嘛!不过,这样也好,轻轻松松的打完这一战,反正到时候收益又跑不了。”

于是李家、郑家两位老祖朝着罗黄两家的宗师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在笑着回应了李家、郑家两位老祖之后,罗黄两家的宗师却同样相视一笑,只是他们之间的笑容却多出了一股玩味的气息。

只是李家、郑家两位老祖并未觉察到这一丝玩味,依旧在于罗黄两家的老祖过着招,却不知人家的选择与他们想象中的有许多不同。

最后一处的战斗发起的有些慢,卢家、王家、李家的三位老祖在面对着赫赫有名的“平安合击”时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老人家今年上百了吧?”卢家老祖竟然在这战斗之前开口说话,说出来的话语竟也如同寻常与路人打的招呼一样。

那位上一代的“万安”努力的睁开有些疲态的双眼,看向卢家老祖,喉咙转动,一声沧老的声音便传来出来:“老朽今年九十九了,离着一百还差不少日子呢!只是可惜,你们这帮小娃子来了,老头子怕是走不到那一步了!”

卢家老祖闻言却莞尔一笑,微微躬身,满脸的歉意,说道:“那倒真的是晚辈们的错了!”

就在一旁的李家、王家老祖略带诧异的眼神中,卢家老祖转换了话头,说道:“只不过,天道有缺,九为数之极,老人家九十九岁寿终正寝,也是不错的归属。”

上一代的“万安”自然不会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着毛头小子的冲动,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笑道:“小娃子,倒是挺自信的嘛!”

卢家老祖赶忙恭敬的回答道:“晚辈不敢!只是有意请前辈指正一番。”

上一代的“万安”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地抬起一直不肯离手的木杖,而他声旁的万平也取下了腰间挂着的长鞭。

对面的三人见状,自然连忙戒备起来,李家、王家老祖藏于卢家老祖的身后,隐隐摆出了一个“品”字的形状。

最先出手的却是万平,右手一扬,手中长鞭便龙蛇一般飞舞出去,朝着当先的卢家老祖卷去。

万平与卢家老祖的年纪相差不大,只是万平突pò

至宗师境界多年,虽已不可能再有精进,但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雄厚内力却要比卢家老祖浑厚许多。

面对着这破空而来的一鞭,卢家老祖不敢空手格挡,飞快地从腰间取出一条一尺来长的木棍,木棍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表面光滑无比,显然竟然被人拿在手上摩挲。

短棍挥舞,万平扬起的长鞭便在卢家老祖的头顶之上绕着短棍缠了几圈,却再也没有落在卢家老祖的头上。

万平见状,随手向后一扯,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卢家老祖顺势将被长鞭卷住的木棍一抽,表面光滑的木棍随即便轻松的挣脱了长鞭的缠绕。

“咦?”对面的万平轻呼一声,万平刚才的动作看上去十分寻常,只是其中的力道却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根木棍即使再光滑,也绝不可能逃过万平的长鞭。

可是,那根木棍却实实在在的逃了出去,看来这不起眼的木棍还真是不一般的光滑。

“呵呵,有趣!”万平仿佛发xiàn

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目光灼灼的盯着卢家老祖手中的那根长棍,偏头冲着上一代的“万安”说道:“安叔,这小子手上的小木棍倒是不错!待会儿拿来给您做一支新的拐棍如何?”

上一代的“万安”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东西是不错!不过还是算了吧,手里的老伙计用了不少年头了,都习惯了,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你年纪也不小了。”

“那好!那我就收下了!”万平笑着说道。

对面的卢家老祖眼见二人此刻便开始讨论起战利品来了,只得无奈地摇头道:“二位难道不是应该先打败我们几个再谈这些吗?”

万平却没理会他的话语,右手一抖,长鞭随身而行,径直朝着三人冲去,片刻后期便近了卢家老祖,长鞭一个拐弯便绕过卢家老祖朝着其身后的李家、王家二人袭去。

卢家老祖平静地举起木棍,正要朝着万平的面门击下,却见一道白影闪过,竟是上一代的“万安”后发先至,手中那根拐棍同样扬起,迎上了卢家老祖手中的木棍。

自然没有钢铁般的交击声,只是钝器相交之时发出的一道“噗”的声响。

二人对击一手后便飞快地离开,卢家老祖抬眼看去,眼前竟没了万平的身影,再侧耳倾听,身后竟传来了锐利的破空之声,却是万平趁着那刚才的一瞬间绕过卢家老祖,来到了他的后面,此刻正在挥舞着长鞭迎战李家、王家两位老祖。

卢家老祖面对着这一位年近百岁的老者,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再次挥舞木棍冲了上去,那细长的小木棍在他的手上竟似乎有了灵魂一般,上下翻飞,如同一支灵巧的毛笔,在这山水之间挥洒自如。

而对面的那位上一代的“万安”,手上一根常年使用的木杖却也挥舞的密不透风,不断与卢家老祖的那根木棍交击着,两根看上去平凡的木头,在两位宗师境高手巨大的力道之下竟没有丝毫的损坏。

而卢家老祖身后的李家、王家二位老祖此刻面对着万平手中龙腾蛇舞一般的长鞭竟隐隐不知在何处下手。

万平的长鞭时缓时疾,看上去长边上的力道也时隐时现,看来万平也知一对二胜算不大,竟好像在节省着气力一般。

只是片刻之后,万平闲暇中看了一眼不远处万安的战斗,却眉头深深一皱,手上的力道竟然瞬间加大了许多……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决战-暗度陈仓

长鞭飞舞,宛若惊龙,没了方才的灵动飘逸,跃动之间却染上了惊人的杀气。

以万平为中心,丈许的方圆内便成万平的领域,地面上飞快地出现刀劈斧凿般的裂痕,强劲的力道轻松的破开泥土,碎裂山石,长鞭带起的烈风的呼啸来回窜动,怕即使是精钢在这劲风之下也会被击碎,更别提血肉之躯了。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的感受最为明显,万平刚才的攻击尚且算不得犀利,二人只是碍于长鞭的攻击范围广,这才暂避锋芒。

正巧他们三人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拖住万家的“平”“安”二人,眼见万平一开始也没出全力,所幸乐得清闲。

只是不知万平如今的攻击却为何又变的狠辣起来,不断地试图破开二人的防御,舞动的长鞭本就灵活,在万平这个大高手的运作之下更是变得刁钻起来,每每都从二人无法注意到的角度袭来,迅敏异常,连躲闪都难以做到。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片刻之后身上便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些伤痕,衣带碎裂,发髻散乱,看上去狼狈不已。

“这家伙这是在干嘛?”李家、王家的两位老祖看着脸色已经变的潮红的万平,心中惊讶不已。

虽说如今这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可是此刻分明没有到破釜沉舟的最后关头,万平这么一个行事稳重的人为何会在现在就用上了这种拼命的打法?就算他能重创他们二人,可是这般涸泽而渔的过度激发内劲,到时候哪还有力qì

去对付其余的人,就算万平准bèi

死在这里,万家其余两人也做了同样的打算,他们三条命了不起拼死这边三四人,可是他们七宗五姓又不是只有这七个宗师,到时只靠着留守的一个一百多岁的宗师,万家怎么可能抵御得住挟怒而来的七宗五姓?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绝不相信万家的人会在现在就认命了,那么万平此刻异常的奋勇便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正在与卢家老祖交战的上一代“万安”察觉万平的异状后,手中木杖一个横扫,生生将卢家老祖逼退几步,叹了口气,冲着不远处的万平说道:“小平子,停下来吧!”

“不用,安叔,我还能撑得住!”万平不顾已经开始发紫的脸颊犹自奋力的舞动长鞭意图重创李家、王家两位老祖,只是二人察觉了他的想法,如今早已经全身的内力传达到双足之上,努力的躲避着,小伤虽未断,但是重创却依旧没有。

“回来吧!这种事应该是我这老头子来做的!”上一代的“万安”叹息道。

“安叔!”万平还想抗拒,却见上一代的“万安”大喝一声“回来!”,万平无奈只好抽身而退。

卢家老祖似乎想到了什么,哪里肯让二人汇合,伸出手中木棍飞快地朝上一代的“万安”冲去,同时向李家、王家二人大喊道:“快阻止他!绝不能让们汇合!”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也猜到了万平二人的目的,不在去忌惮万平的长鞭,朝着正在退走的万平冲了过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只是那位九十九岁的老者却爆fā

了与其老迈的身子完全不符的速度与力道。

卢家老祖的木棍才刚刚与上一代“万安”的木杖相击,木杖传来的力道竟远远超出了刚才,大得惊人!

卢家老祖一时没有适应,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迫开卢家老祖后,上一代的“万安”飞快地朝着相向而来的万平冲去。

李家、王家老祖见状,只得加大了双足上的内力,速度快了许多,正要从两侧逼近万平,万平却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将手中的长鞭扬起,却不是对着李家、王家二人,竟是冲着飞奔而来的上一代“万安”而去。

上一代的“万安”见状,手中木杖伸出,正要被万平的长鞭缠住,随后便重重的向后一扬,巨力传出,正要被李家、王家二人夹住的万平顿时便向上飞起。

“哪里走!”

“留下吧!”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纷纷大喝起来,一人一侧,一掌一拳,便要重重的印在万平的身子上。

危机之间,万平接着向上飞起的力道,身子灵巧的一转,蓄了力的双腿便迎着李家、王家二人的拳掌而去。

“噗噗”两声,拳掌与万平的鞋底相交,万平顿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上涌,加上刚才过度激发内力留下的暗伤,便再也忍耐不住,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李家、王家老祖的这一击虽然让万平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借着这一击的力道,万平反而更快的从空中飞过,瞬间便与上一代的“万安”汇合一处。

“唉!说了让我来,你这又是何必呢?”上一代的“万安”看着受创的万平无奈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日总是要死上一个的!”万平笑道。

“那也应该是我这个老家伙!你还有几十年活呢!”上一代的“万安”厉声道。

“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干吗?都怪那臭小子,平时叫他好好练练拳脚,偏生一意孤行,只肯拿着把破剑装潇洒,如今好了,这才几回合啊!就被人探出虚实来了,害的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不得不现在就拼命。”万平向不远处正在激战的万安瞥了一眼,忿忿不平道。

上一代的“万安”见状,倒是“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他还小嘛!如今这才几天,能够在两个姓崔的手上过上几招,已经不错了!”

二人都抽空看了不远处的战斗一眼,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两位师长正在指点一手教大的弟子……

这一刻,不远处的战斗中,万安的左掌正结结实实的印在崔明冲的右肩上,顿时,崔明冲精钢般的肌肉上感到了一股力道传来,只是……

“奇怪!”这一刻不光是崔明冲,就连刚才与万安对了一掌的崔瑞之心中也立马泛起疑虑。

“这个万安的力道……怎么这么弱啊!”

崔明冲与崔瑞之立马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

万安的掌力其实也算不错,只是给他们的感觉却只于刚刚突pò

宗师境的人差不多,比之他们雄浑的内力更是要差上不少。

“难道万安最近受伤了?不然,力道怎么会这么弱?”

“不对!这万安的内力分明还有些不稳,就像……就像刚刚破境不久似的,怎么会这样……”

“不好!此人不是万安!”

崔瑞之、崔明冲顿时大惊失色。

“还不弃剑!”不远处的万平眼见对方露出惊讶的神情便知己方的策略已被觉察,连忙大声冲着那“万安”喝道。

“万安”听闻后,虽有些不舍,却也果duàn

的松开了右手,舍弃了那柄长剑,身子猛地向后掠去,几个起落之间便与二崔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你到底是谁?”崔瑞之大怒道。

“万安”悻悻地笑道:“晚辈无名!”

无名不是一个名字,万家的宗师在继承“平”“安”两个名字之前,或卸下之后,都是无名,无名便是没有名字,因为即将拥有或是曾经拥有过“平”“安”之名的人不想也不需yào

有其他的名字!

崔瑞之闻言一愣,片刻后方才面目狰狞的笑道:“好好好!原来万家竟然又出了一个年轻的宗师!”

“把你脸上的东西揭下来吧!”崔瑞之厌烦的说道。

那扮作万安的无名之人笑了笑,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撕,瞬间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便出现在他的手上,而面具的背后却是一张年轻的脸,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岁左右。

见此,崔瑞之再无疑问,脸色阴沉的冲着崔明冲说了一句:“去把他收拾了!”

说完便独自一个人朝着刚才已躲到一旁的马车冲去,虽然心中隐约猜到了万家的策略,但是总归还是要亲眼确认一下的。

那无名的青年见状立kè

动身朝着崔瑞之冲去,只是得令之后的崔明冲想起刚才那被动挨打的场景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一卷,便将失去内力加持的那柄长剑绞成了一团废铁,感觉怒气没有释fàng

丝毫的崔明冲身子一动,便猛地朝着无名青年冲去。

这一回,崔明冲才真真zhèng

正的展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包括并不慢的速度以及那骇人的力道。

无名青年没能追上崔瑞之,便被崔明冲残上了,感受到崔明冲那强横的实力,无名青年失去了手中长剑,便只能仗着灵活的身法,艰难的躲避着。

而冲到马车前的崔瑞之,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马车,马车上那位留守的老车夫随即便挥掌迎了上来。

“滚开!”崔瑞之没有感受到这老车夫有什么宗师境界的气势波动,自然不会严阵以待,而只是觉得此人碍事。

果然,崔瑞之只是随意的挥了挥衣袖,劲风拂过,那老车夫便吐血而退,顿时倒在地上,萎靡不振。

烦躁的扯开帘子,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崔瑞之怒火攻心,一掌拍在车厢上,马车便瞬间解体。

但,就在崔瑞之拿着马车泻火的时候,另外两处战局却发生了有些相似的惊人变化。

本来正悠闲比划着的罗家、黄家两位宗师,听见万平的那一声大喝,便知dào

事先约好的时机已经到来。

于是二人回身并立,只是平淡无奇的并肩站着,但是给李家、郑家两位老祖的感觉确实那样的玄妙异常,在二人的感知中,罗家、黄家两位宗师散发出来的气势竟隐隐有了融合的迹象。

李、郑二人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万家的合击之术?不可能!”

罗、黄两家的宗师齐齐动了,二人的气势已经完全融为一体,身子虽看上单薄,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气势却骇的李、郑二人无法做出应对,仿佛全身的气机都被锁住了一般。

时间很短暂,罗、黄二人已经到了,平淡的一掌击出,李、郑二人便倒飞而出,同时伴随着两道血幕。

李、郑二人竟然只在一击之下便受了重伤,就算他们在这一回七宗五姓的七人中实力垫底,但仅仅一击便将二人重伤,也不只是万家的合击之术实在惊人还是因为罗、黄二人一直在隐藏着实力。

恐怕,都有吧。

就在罗、黄二人发动之时,另一边的万平二人也同样发动了合击之术,只比罗、黄二人慢了一步,此刻那一边惊人的结果还未出现,卢家等三人还没有见识到合击之术的惊人威力,所以,便只是提高了戒备。

万平二人,一个年迈,一个方才受了重伤,按理说实力不应比罗、黄二人强。只是,此时万平与上一代的“万安”本来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惊人的红润。

二人看上去竟是在燃烧自己的生机,用来换取短暂的强dà



“不好!”卢家老祖等三人一见,顿时大惊不已。

万平两人明显就是要拼命了!

“崔兄速来!”卢家老祖立kè

大声呼救。

只是崔瑞之离这边不近,而奋力前行的万平二人速度却快得惊人,转瞬之间便期近了三人。

面对着二人的合击,卢家老祖勉强伸出木棍挡了一下,顿时二人的合击之力便全部落在了卢家老祖的身上,那根看上去平凡实则非同一般的细木棍这一回也染上了几处细小的裂纹。

卢家老祖吐血倒飞,万平二人长驱直入,转瞬间又朝着李家、王家的两位老祖冲去。

李、王二人看见这骇人的威力,哪里还敢硬接,慌忙间运转起内力,一左一右横移而开。

陇西李氏的老祖成功的避开了,荣阳郑氏的老祖本也避开了万平二人,只是却在避却的途中遇上一人。

却是罗、黄两家的宗师重创对手后。罗家老祖留下来应付重伤的李家、王家两位老祖,而黄家的宗师却飞快地朝着万平这处战局飞掠而来,正巧遇上来闪避开的郑家老祖。

黄家的宗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丹田中内力向着右腿涌去,一记鞭腿便狠狠地击在郑家老祖的腰间,顿时,郑家老祖便如击飞的沙袋般朝着一旁飞去。

此刻,黄家的宗师到了,而刚才还在破烂马车上的崔瑞之也终于感到了。

如今,双方完好无损的人,七宗五姓一方还剩崔瑞之与李家的老祖,而对上却是正在燃烧生机的万平二人以及一直在掩藏实力的黄家宗师。

而另外的两处战局,罗家宗师应对重伤下的李家、王家老祖,一时僵持不下。无名青年那一边,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应对崔明冲势大力沉的进攻,虽然屡陷险境但是却依旧能顽强的拖住崔明冲一时半刻。

于是,从开战战斗至今,短短的盏茶工夫内,本来实力大大占优的七宗五姓一方竟然被打成了这种模样。

如今,崔瑞之所在的这一出战局便成了决定此次胜负的关键。

双方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了。

崔瑞之看了一眼李家老祖,李家老祖犹豫了片刻,依旧坚定地上前一步,随后崔瑞之冲着倒地的卢家老祖平淡的说道:“如果今天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把你全部的实力都用出来吧!”

卢家老祖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看向崔瑞之的眼神中带着深深地忌惮。

只是卢家老祖也明白现状的严峻,只能站起身来,再次迎战对面的三人。

李家老祖深深地看了仿佛没事人般的卢家老祖一眼,心中便无法抑制的对其生出了一丝提放。

“好了,现在三对三了!”崔瑞之此刻竟然还微微的冲着对面的三人笑了笑说道:“希望两位能够多撑一会儿!”

万平二人同样微笑道:“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于是,双方六人再一次激战在一起……

就在这平静地山谷中不断响起爆裂的声响时,鄱阳湖上,一艘快船正飞快地驶向鄱阳湖汇入长江的湖口。

万家家主万德昭此刻正端坐于船舱中,双眼看向东方,那是宁静的山谷所在的方向。

“安爷爷今年已经九十九了……小时候每次受老爷子罚的时候,平伯总喜欢给我塞几块糖吃……”万德昭语气低沉,双眼中露出的是浓浓的伤感。

一旁坐着的万安沉默的听着,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不能稍减这份沉重的离愁别绪。

当快船驶出湖口,当万德昭的视线再也看不见东面的山陵时,万德昭收回了目光,闭着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片刻后再次增开眼时,双目中便没有了任何的情绪,只剩下了坚韧,以及冰冷,摄人心魄的冰冷。

“既然他们七宗五姓想要这么多,那就该做好失去更多的准bèi

!”万德昭冷漠的述说着,心中的愤nù

便用这种平静地方式开始宣泄。

当然,这仅仅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开始!

“皇甫惟明到哪了?”万德昭轻声问道。

“已经进了关内道,不日就将抵达长安了。”万安回道。

万德昭再次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出声道:“很好!一切就从这个人身上开始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决战-口腹蜜剑(上)

皇甫惟明,时任河西节度使,此次之所以返京,缘于他近来又与吐蕃对战一次,但却只是小胜。捷报传回京城,玄宗李隆基竟龙颜大悦,许是被近来世家门阀间的争斗扰的疲乏,遂下旨准皇甫惟明返京献俘,意欲借着献俘大典热闹喜庆一番。

故此,献俘仪式便办的极为隆重,先由皇帝、百官携带俘虏前往太庙举行献捷仪式,玄宗皇帝在祖宗面前读献捷祭告,以将自己的功业告于先祖。随后銮驾回宫,百官集于勤政楼举行宣露布礼,并使天下知闻此捷。诸般仪式完成后,李隆基还要对参战将士封赏一番,同时赐宴皇甫惟明。

从此回大典也能看出玄宗皇帝这些年来过于热衷这些风光之举,如此小胜,不免有些小题大做。

赐宴之后,李隆基又将皇甫惟明留下单独叙话。少数民族杂居的西北终唐一朝都是各代君王最为介怀的地方,李隆基此时同样最为关注西北军事,其时突厥人已不足为患,唯吐蕃势大,李隆基就对吐蕃多有询问。

皇甫惟明对答道:“请陛下放心,吐蕃内乱之后,至今未恢复元气。臣与王忠嗣常通声气,既内练兵阵,又协同防守,边防之事固若金汤,吐蕃人莫想攻进一步。其实吐蕃人现在并无侵扰之力,他们能够防好现有之地已属不易。”

李隆基颔首道:“不错,你与忠嗣同进同退,使陇右与河西连成一体,如此两者叠加,其威力显赫啊。”

“陛下,仅陇右与河西相协同还嫌单薄,若朔方能与此两镇相连,则可北镇突厥,又对吐蕃有泰山压顶之势。”皇甫惟明一脸坦诚的说道。

闻言,玄宗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展颜一笑,说道:“好呀,河西与朔方相连,你可居中联络,使三镇协同防御嘛。”

却不料皇甫惟明竟似完全没有看出皇帝笑容中隐藏的意思,接着说道:“陛下,臣的想法是,朔方节度使或由臣兼任,或由王忠嗣兼任,如此方能形成合力。”

李隆基闻言沉默片刻,方才徐徐说道:“卿之心意,待朕与左右商议一番再定吧。对了,忠嗣许久未回京了,相对而言,陇右战事要比河西少一些,他莫非还是日日忙于练兵吗?”

“回禀陛下,忠嗣不仅忙于日日练兵,他这些年还多了一项本事,即是善于选将,如今帐下猛将云集,臣自愧不如了。”

李隆基闻言饶有兴趣,遂示意皇甫惟明细说一番。

皇甫惟明如数家珍,一一说道:“忠嗣帐下,原来二将最为知名,其一为哥舒瀚,突厥人,先为忠嗣帐下衙将,后积功升为右武卫将军,此人文武双全;其二为李光弼,现为云麾将军,此人赏信罚明,有勇有谋,有古良将之风。后来安西副使高仙芝奉调入了陇右,其帐下也有二人,名封常清和郭子仪,这三个皆有勇略,忠嗣倚之甚重。如此一来,忠嗣帐下就有了‘五虎将’的名号。”

李隆基道:“哥舒瀚、李光弼、高仙芝、郭子仪、封常清,是谓五虎将,朕记下他们的名字了。”又问道,“皇甫卿,你回京一次不易,这一次又立大功,可在京中多住一些日子再回。你若有何求,自可提出。”

皇甫惟明躬身道:“陛下此次封赏甚厚,臣已感激涕零,再无所求了。陛下,臣有一建言,却未涉及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言并无禁忌,朕准你大胆说来。”玄宗皇帝笑道。

“陛下,李林甫自开元二十四年为相,至今已逾十年。陛下此前授相职,任期多为三年左右,臣等私下以为,李林甫此次为相的时候也太长了一些,不知圣虑有所思吗?”皇甫惟明直率的说道。

李隆基的心中顿时晃过一丝不快,心想你身为边将,这中枢之事未免管的宽了些!于是,李隆基又寒声问道:“莫非这李林甫为相有何不妥之处吗?”

皇甫惟明是个真性情的汉子,着实没有察觉到李隆基语气的变化,遂依旧坦诚的回答道:“臣久在边关,不知京中之事,难知李林甫有何不妥之事。臣之所以有此建言,只是将宰相之职前后相较,就觉得李林甫为相的时间太长了。”

这个理由于皇甫惟明而言乃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听在时刻浸淫于权谋之中的天子耳中,未免有些掩耳盗铃了。

李隆基微笑了一下,说道:“贞观年间,那房杜贤相处宰相位一直到死,太宗皇帝却从未嫌过他们任期太长呀。”随后却目光灼灼的望着皇甫惟明,问道:“哦,你说李林甫为相不妥,可为朕荐人为相吗?”

皇甫惟明久在军中,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今日的答对中玄宗皇帝看上去却又是那样的随和,之前的一番进谏之言也为让皇帝有丝毫的不快。于是从未猜到皇帝心思的皇甫惟明,下面的话便脱口而出,却不知竟已铸成大错,为随后的覆亡埋下了祸根。

皇甫惟明说道:“臣以为刑部尚书韦坚可堪为任。”

玄宗皇帝当然知dào

皇甫惟明与韦坚及李适之交好,皇甫惟明如此建言,即是让要他将李林甫罢相,如此一来李适之与韦坚就成了左右相,这私心未免过于明显了!

李隆基心中暗笑一声:“不会玩这套就别来玩嘛!”

李隆基未必没有想过皇甫惟明这么拙劣的计谋也许没有私心,只是他的真情真性,但是皇甫惟明身为边将,热心关注朝堂之事也就罢了,要是真如他建言的一样,朝中两位宰执皆为其好友,那他这个皇帝还能睡的安稳吗?

当信任一个人的风险已经高到了可能危及其生死存亡之时,再选择相信的便不会有几人了。何况,多疑本就是帝王的天性。

李隆基并未当场斥责皇甫惟明,仅淡淡地道了一句:“朕知dào

了,你退下吧。”

皇甫惟明至始至终没有觉察出皇帝心思的转变,从大内退出后随即便进入李适之衙中,晚间又随李适之入其曲江别墅聚饮叙话,一切都仿佛老友久别重逢一般。当然,在皇甫惟明看来,一切本也只是如此简单。

长安的达官贵人除了在城中各坊建宅居住外,还爱在四郊风景绝佳之地修宅建院,作为私人闲暇时游赏的去处。曲江两岸由于风景优美,便成了最佳选址之地。左相李适之的别墅建在曲江东岸的一个小山半腰间,面临池水,整栋楼宇掩映在树木花丛之中,实乃一个雅致的所在。

接连两日,二人夜里或在宅中饮酒,或乘兴携手沿曲江两侧漫步徐行,皇甫惟明自然也就宿于此别墅中。

他们不知dào

,黑暗中有着数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在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长安东市的一处普通的小院内,一路潜行,花费数日方才赶到长安的万德昭,此刻正在房中翻看着万安送来的情报。

一旁的万安同时汇报道:“老爷,皇甫惟明入套了!如今正居住在李适之的别院内。”

万德昭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以皇甫惟明这种坦率的性子,我们既然派了人向他控诉李林甫独断专行,这一回入朝面圣,便自然会找机会向皇帝进言的。”

原来,早在万德昭动身之前便已经得知了玄宗皇帝准许皇甫惟明回京献俘的消息,于是反击的计划便早在许久前就已做好,从河西返回长安中间需yào

穿过茫茫戈壁,有足够的时间让万德昭施为。

皇甫惟明虽然性情直率,但是人却不蠢笨,在李林甫没有任何错误的情形之下,凭空谏言罢黜当朝宰执,未免玩笑了点。

只是万德昭的人让他相信了李林甫已经对他产生了忌惮,为此,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只是这位在沙场上纵横捭阖的名将,对于这些权谋之事未免了解的少了很多。

所以,才会在答对的时候才会单刀直入,一丝遮掩也无,用的却还是战场上长驱直入的法子。

“这皇甫惟明也未免太冒失了些,竟然在答对的时候如此直截了当,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万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完便看着万德昭。

万安的这句玩笑之言实则是为了让疲惫多日的家主能够轻松片刻。

只是显然并没有多大的效果,万德昭安静的将一叠写满了各种情报的纸张收拢,这才缓缓说道:“皇甫惟明那不是冒失,更不是蠢笨,而是因为他只擅长这些,难道要用自己不擅长的手段去应对未知的风险吗?”

万安无奈,悻悻的笑笑。

万德昭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去备车吧!”

“老爷要去哪?”万安问道。

“右相,李林甫的宅邸。”万德昭回道。

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从东市驶出,向北行去,绕了几个坊,没过多久便在相府阔气的大门处停下。

宰相门前七品官,从这么一辆寒酸的马车内走出的人想要迈进相府的大门未免有些奢望。只是有着万安这位宗师境的高手在,只是淡淡的一瞥,还算有些见识的门房便感到心神不由自主的颤抖,于是便乖乖的接过万安手中的拜帖进去通报了。

相府的书房内,李林甫拿着那封门房递来的拜帖,默默地看了许久。

一旁的幕僚钱益见状,遂出声说道:“相爷,这豫章万家的家主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林甫轻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被七宗五姓那帮人逼的呗!”

钱益其实也能猜到万德昭的来意,只是对于这一件事,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对策,便只好将难题留给自家东主。

“那现在……”钱益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李林甫。

李林甫笑道:“开中门迎客!”

钱益眼珠滴溜儿一转,大赞道:“相爷英明!”

于是,片刻后,左相的府邸,中门大开,两排训liàn

有素的家丁鱼贯而出,恭敬的分立两侧,相府的首席幕僚开阳先生钱益亲自于大门处迎接,一切用的都是最高的规格,顿时便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钱益笑呵呵的走到那辆平淡无奇的马车边,礼数周正的邀请道:“万家主久等了,请!”

万安脸色阴沉的看着眼前嘴角上扬,身子微躬,满脸诚恳的钱益,恨不得一掌毙了他。

马车内的万德昭自然知dào

外面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出声道:“有劳开阳先生了,万某这就随你进去。”

说着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事已至此,再去掩盖就有些多余了。

于是乎,热情的钱益便一路将万德昭引到了相府后花园的一处亭子内。

亭子内,当朝右相李林甫一身便服正在摆弄着一套茶具,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动作后,一杯香茗便送到了已经落座的万德昭手中。

此时,厅子内便只剩下了万德昭、李林甫二人。万德昭接过香茗,仔细的品了一口,闭着眼回味着茶汤中种种滋味,许久后方才出声赞道:“好茶!”

李林甫微笑道:“万兄,咱们有快二十年没见了吧?”

“年底,整二十年!”万德昭放下茶盏,说道。

李林甫感慨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万德昭没工夫去感慨,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林甫,李林甫见状,哑然一笑道:“多年不见,万兄倒是心急了许多。”

“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我半点停歇。”万德昭看着李林甫,神色凝重的说道。

李林甫摇了摇头,随即也就不再推诿,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二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万德昭此来的目的李林甫早已知晓,于是便直接了当的问出,既然想要合zuò

,那自然需yào

拿出合适的价码。

只是万德昭报出的价码却未免与李林甫的预期有些出入。

万德昭说道:“我能帮你倒他,自然也能帮他倒你。”

李林甫闻言,眯着双眼,看着万德昭,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万德昭坦然点头,平淡的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要能起到作用,什么事我都会去干的!”

李林甫直勾勾的看着万德昭,万德昭平静地与之对视,许久后,李林甫轻笑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万德昭微微颔首,如数家珍的报出几个名字来:“皇甫惟明、李适之、韦坚加上一个忠王。”

“一个边将、一个宰执、一个贵戚还有一个太子,这么多够分量的人聚在一起,足够排演一幕大戏了。”万德昭接着说道。

李林甫深深地看了万德昭一眼,多年未见,万德昭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同凡响。

李林甫沉默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万德昭知dào

李林甫这是已经同意了与他的合zuò

,于是便站起身认真的冲着他躬身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去。至于李林甫如何配合他,万德昭一点儿也不担心,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来,李林甫也不配走到今天了。

万德昭走后,钱益进了亭子,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相爷,您终于肯同意了?”

李林甫叹了口气,说道:“能不同意吗?以万德昭这人的本事,狗急跳墙之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做得到的!要是不答yīng

他,回头他便会找到李适之,调转枪头来对付我了,毕竟万家需yào

的只是一场动乱,是无论谁胜谁败的……”

第二日,李适之来到李林甫的衙内,手执一封奏书说道:“李相,华郡的这道奏书如何分到了我的案上?”

李林甫接过奏书看了一遍,说道:“是呀,想必是枢机房糊涂了,疏忽之下便分到了左相案上了。这样,此书就留置于这里吧。”

但李适之却是对奏书所言之事有浓厚的兴趣,于是便兴冲冲的说道:“李相,此奏书中所言实乃天大的好事呀!华郡在华山中发xiàn

金矿,若将之开凿,大唐又可增加许多财富。只是却不知是否属实?”

李林甫将奏书拿起看了一遍,心中顿时闪过一念,暗道:“万德昭的动作好快啊!”

于是,脸上便适时的现出喜色道:“不错,若果如华郡所奏,此矿开凿,对缓解国库拮据大有裨益。至于此事的真假,想来那华郡也不敢在如此大事上欺瞒圣上。”

原来奏书中所言之事,却是华郡刚刚在华山之中发xiàn

了金矿。李适之执掌兵部事,此等事儿按例应由枢机房将奏书分给李林甫署理才是。

“既然如此,李相何不早将此事禀报圣上呢?”李适之认同了李林甫的看法,于是笑道。

李林甫颔首,手扶长须说道:“是啊,圣上早些知晓此事,就能早一时欢喜。只是我刚刚见过圣上,若再进宫,圣上定责我做事太过随意。也罢,就将此事押后两日,再禀报圣上不迟。”

李适之意味难明的看了李林甫一眼,思虑许久,心觉并无不妥,这才开口说道:“李相,我恰恰要入宫面见圣上,以禀报西北军情。若李相不嫌我多事,就捎带着将此事禀告圣上如何?”

李林甫微笑道:“如此正好!及早使圣上知闻,亦为我愿。那就就有劳左相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决战-口腹蜜剑(中)

李适之再次仔细地看了李林甫一眼,心觉李林甫此番未免答yīng

的太痛快了些,这显然是一件能在圣上面前讨喜的事,李林甫莫非这是转性了?

“不对!一定有问题!”李适之从喜悦中回过神来,顿时觉察到异常,于是刚才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便再次浮上李适之的心头:“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华郡太守好像不是李林甫的人吧?可是,要真想陷害我又怎会用与自己有明显瓜葛的人呢?”李适之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分明觉察到了危险,只是心中又实在不愿放qì

这到手的甜头。

“罢了,此番面圣之时,圣上如若问起,便强调一番此事尚未查实,如此就算事后确认为假,到时也找不到我身上来了!”李适之顿时想到了一个看上去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是他却忘了,身为宰执将一个尚未查实的消息上呈天子,实在要比什么也不说糟糕透了,因为那只会让皇帝觉得他无能。

看着李适之变的轻快起来的步子,身后坐着的李林甫嘴角缓缓上扬。

就算李适之这一回没有上套,他们依旧有很多的办法。何况,李适之的近况实在算不上好。对于能够让圣上欢喜的事,李适之想必是绝不会错过的。

于是,李适之便兴冲冲的入宫请见李隆基,将金矿之事详细禀报了一番。

“圣上,天大的好消息啊!华郡太守上奏,言华山之内发掘出了一处巨大的金矿。”李适之表情夸张的说道。

“哦,当真?”李隆基顿时放下了手中正在批改的奏则,惊喜的道。

“华郡太守的奏书在此,圣上一看便知!”说着,李适之便将手中的那封奏书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连忙接过,细细的察看了多遍,方才朗声笑道:“哈哈,果真如此!快!速速拟旨,命华郡太守立kè

组织人手开采。哈哈,真是天保我大唐啊!”

但此时,李适之却缓缓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李隆基一见,遂出言问道:“适之这是怎么了?有此喜事难道不高兴吗?”

李适之立kè

诚惶诚恐的回道:“老臣不敢,老臣绝无此意!只是……”

李隆基见状,不耐烦的皱眉说道:“有事就直说,吞吞吐吐哪有点宰相的祥子?”

李适之只好回道:“启禀圣上,这华山出了金矿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以为切不可轻信华郡太守一面之词,还是得派人去实地勘察一番才好!”

李隆基听完,这才转怒为喜,赞道:“适之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也好,那就派个人去好好打探一番吧!”

“圣明无过于陛下!”李适之一个马屁跟上。

只凭区区数言便可看出李适之也是个老手,先用夸张的动作将皇帝的心思挑起来,乍一听闻如此好事,是个人都会高兴,皇帝也不会例外。然后再将自己的忧虑道出,先入为主之下,人皆会对好事有个美好的憧憬,只要圣上高兴了,李适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更别提后来将自己的疑虑道出后,不仅把事后的危险全部消除干净,还能让圣上觉得自己办事沉稳,简直就是一举数得的事。

只是,李适之不知dào

的是,李林甫也压根不在意华山是否有金矿,因为他的落脚点根本就不在金矿是否存zài

上。

后一日,李林甫入宫,李隆基就同样的事询问李林甫的看法。李林甫闻言,却长叹一声道:“陛下,华山发xiàn

金矿脉固然为一件喜事,然陛下万万不可开凿呀。”

李隆基随即惊问其故。

李林甫回禀道:“华郡之奏报来京之后,臣阅了一遍就将放在一边,却不知如何竟然被左相看到了,还来向陛下禀报。陛下,华山为陛下本命王气之所在,如何能妄动山石呢?”

李隆基于是恍然大悟。

李隆基生于乙酉年,属鸡,地支酉位居西方,五行属金。因李隆基降生于洛阳,则西岳华山就成为其本命和王气的所在。

李隆基现在虔信道法,对天命有极强的畏惧之感。华山就是整山为金,那也是不可妄动一块的。李隆基联想到此事,就对李林甫生出感激之意,相对就迁怒于李适之,呵斥道:“这个李适之,整日里只知将心思用于饮酒作乐。如此明眼之事,他为何视而不见呢?”

由此,在万德昭与李林甫的合zuò

施为之下,玄宗皇帝心中对李适之的恶感便又加重了一层。

只是,这种程度的恶感显然是不够的!

长安的阴云正在暗中飞快的积蓄着,而豫章城内的争斗却早已变的火热起来。

山谷一战之后,豫章本地豪门的五位宗师俱重伤而归,万家上一代的“万安”大战之中过度透支自己的生机,还未赶到万家祖宅,便撒手人寰。而万平重伤之下同样用秘术燃烧生机换来短暂的实力,便受了两重创伤,赶回祖宅后,已是气若游丝,昏迷不清,死活不知了。

至于罗黄两家的宗师以及那位无名青年身上也同样带着伤,无名青年在崔明冲的手上撑了许久,伤势最重,但好在年纪轻,身强体壮,在万家的医师急救之下,如今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而伤势不重的罗黄两家宗师却早已回到家中坐镇去了。

豫章本地豪门一方损伤惨重,七宗五姓一方更是凄惨无比。

荣阳郑氏老祖最终被罗家宗师拼着受伤,一掌击毙,而同战局的赵郡李氏老祖却重伤之后逃过一劫。

中间战局的崔瑞之四人,那被黄家宗师一腿重伤的太原王氏老祖也不知真伤还是假伤,总之在此后的战斗中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旁,昏死过去了一般。战斗中的六人也没空理会他,崔瑞之即使心中大恨,万家一方三人也绝不会让他前去“唤醒”昏睡的王家老祖,于是王家老祖便直到战斗结束,才伴随着痛苦的呻吟,挣扎的站了起来,看着崔瑞之一口鲜血喷出,伤势变的更重。

只是场中三人,陇西李氏的老祖只剩了一口气,范阳卢氏的老祖手中那根不凡的木棍断成了两截,同时身上还挂着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那是上一代的“万安”拼死之下用手中木杖留下来的。至于,主攻的崔瑞之就更别提了,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哪里还有半分飘逸的气质。就连身材壮硕的崔明冲,虽然没受什么重伤却已被那无名青年拖得近乎力竭。

于是,几乎完好无损的太原王氏老祖便成了场中唯一一个还保存着战力的宗师,为此,其余的人哪里还敢对他的装死行为说三道四。

最终,七宗五姓的七位宗师没有进入豫章城,而是向北而去,返回预先准bèi

好的联络点,而那陇西李氏的老祖最后也伤重不救而亡。

自此,七宗五姓一方,死了两人,重伤三人,早已失去了继xù

南下豫章的实力了,只好在这处联络点内,一边养伤,一边派人速回本家汇报,同时时刻注意着豫章城内的动静。

而此时,在豫章城内,地皮争夺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万世俊复出之后,便展示了高超的操作能力,利用手上大量的铜钱和地皮,不断精确地操控着地价的涨幅。

王源等一帮投向王冼的豫章本地中小世家,本只是想将手中的地皮投入市场过一遍手,却不料依旧被万世俊抓住了时机。

当他们用比较高的价格将地皮卖出之后,万世俊立kè

发动自家埋在这帮人家中的暗子,将地皮转到了他人的名下,使得王源等人自买自卖的计划落空。随后又展开精确控价,转瞬之间便使得王源等人出卖的那些地皮价格暴涨十几倍,并且在随后几日内越涨越高,丝毫没有降价的苗头,为了留住自家的基业,这帮人只好忍痛用超高的价格将那些地皮再次买回。可就在他们将地皮买回之后,这些地皮的价格竟然一夜之间跌进谷地,彻底断送了他们卖地换钱的打算。这么诡异的事情一出,豫章城内的外地投资者们哪里还不知这是有实力深厚的人在背后动手脚,于是乎便再也没有一人敢接手王源等人的地皮。王源等人手中的现钱便这样瞬间被一扫而空,为此也彻底失去了再次介入这场争斗的资格,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只能听天由命的看客。

豫章城,桃苑,徐番的小院内,许辰正捧着老师徐番递过来的一份情报细细的看着。

看完之后,这才望着徐番,斟酌的说道:“万德昭的动作真快啊!”

徐番沉重的点头,低声感慨道:“皇甫惟明是个好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许辰却只一听,便明白了。

于是,许辰接过话头,说道:“他也是个不错的将领!”

“你说,为师是不是做错了?”徐番迷离的看着许辰,心动动荡之下竟如此说道。

许辰叹了一口气,声调微微提高,说道:“老师,您痛恨的不是自己,而是如今这只为私利,善恶不明,黑白不分的朝堂。可您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掌握无上的权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到了如今,难道老师您还不明白吗?”

许辰说道后来,已近乎高声历喝。

徐番被这当头棒喝所惊醒,片刻之间收拾起一切软弱的情绪,目光再次变得坚毅,看着自己的大弟子,心中苦笑道:“真不知这小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是谁教出的这么一个妖孽,小小年纪竟然看的比我这老头子还要透彻!”

看着老师再次振作起来,许辰有些欣慰的笑道:“徒弟在这事先恭贺老师了!”

徐番无语的笑了笑,避而不谈。

随后,返家的路上,许辰望着远处的流云,低声叹道:“老师啊老师,我知dào

你心中有愧,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若不心狠,怕就没有我的活路了!”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许辰坚定地仰起头,心中念道。

随后,便大步向前走去……

话说皇甫惟明回京数日,每日间便只将时光打发在与好友饮酒取乐上了。

皇甫惟明的好友不多,如今够资格与之一同游玩的就更少了,李适之算一个,余下便只有韦坚一人了。

只是去年的时候,韦坚中了李林甫的离间之计,至今对李适之横眉冷对,恶语相向,任凭皇甫惟明怎样说和,也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皇甫惟明便只好一一相邀,绝不再将二人聚于一处,其中辛苦,自不必谈。

只是皇甫惟明的辛苦却没人理会,反而让有心之人寻到了由头,于是,在幕后之人的指挥下,御史台的御史们便火力全开,一本本弹章雪片般的飞往通政司,最后竟一份不落的全部落到了李隆基的御案之上。

李隆基接连看了数道御史台的奏书,心中顿时大怒,令人速速传诏李林甫入宫。李林甫见皇帝召唤甚急,自然知dào

发生了何事,遂疾驰而至。

入宫面圣之后,李隆基令李林甫先看了看那几道奏章,然后在殿中踱步,怒道:“这皇甫惟明意欲何为?与李适之、韦坚他们到底在商议些什么?”

李林甫自然已经知晓这些奏章的内容,只是依旧装作细细查看的模样来,只见其中多是写着李适之与皇甫惟明夜游曲江,数夜共宿一起,韦坚又在景龙观与皇甫惟明相会等等。

皇甫惟明与李适之夜游曲江,外人不过说他们不该如此亲密,尚无大错,但韦坚与皇甫惟明的交往就有大错了。韦坚为外戚身份,皇甫惟明为边将,此前李隆基早已下诏诫约贵戚不得与边将私自交往,此为其一也;另外二人相会的地点也不对,二人既然共入回龙观,便必然会与道士见面,如此就犯了李隆基的大忌,此为其二。

李林甫“看”完奏书后,说道:“陛下所言甚是,皇甫惟明回京献俘,得封赏无数,此为圣上的恩典,其事罢后应及早返回河西才是。他逗留京中不回,热衷于与朝廷重臣交往,确实有些不妥。”

“难道仅仅为不妥吗?”李隆基目光灼灼,显然对李林甫的答话很不满yì



“其行为不端,陛下可召之训诫一番,让他速速离京返回河西就是。”

李隆基闻言,锐利的目光就在李林甫身上凝视片刻,心里琢磨李林甫对此事的态度。奈何李林甫入宫之后脸上一直面无表情,一如往常的平和恭谨之态,李隆基若想在其面上探寻出真实心语,实在枉然也。

李林甫见皇帝不吭声,又说道:“若是陛下许可,臣召他们前来训诫一番,以让他们收敛言行。”

李隆基却阴沉着脸,说道:“朕召你前来,就是想让你主持此事。不过非是训诫,而是要你好好查勘一番。”

“查勘?陛下,他们为左相、边将、贵戚,臣如何能查勘他们呢?”李林甫惊讶道。

李隆基冷冷地说道:“先将此三人下在狱中,再由你主持,诏令三司会审,难道还会有妨碍吗?”

李林甫顿时大惊失色道:“陛下……陛下要将他们下在狱中?这个……这个……”

李林甫这回是真的惊讶万分,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一回虽然也是要将这三人一网打尽,但总还是有个先后之分的。例如皇甫惟明身为边将,远离自己的根基之地,先拿他动手最为稳妥,下狱之后,大刑之下,任他铁打的汉子也不得不听命将韦坚、李适之二人攀咬而出。

只是,没想到事态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虽然这也是李林甫想要的,但是不把事情问清楚,将失控的原因找出,李林甫是绝不敢妄自出手的。

于是李林甫便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问道:“圣上,此三人皆为有功之臣,这……这要是没有缘由便一同下狱,这……世人会说圣上您不教而诛的……”

“缘由?好好好,你要缘由是吧?朕就给你这个缘由!”说完,李隆基便冲袖中抽出一封蓝皮的奏章,重重的甩在李林甫的面前。

李林甫赶忙冲着李隆基躬身行礼,告了一声罪,弯腰将那奏章拾起,打开一看,只是聊聊数语,便已冷汗直流。

原来,这封奏章也是弹劾皇甫惟明的,只是和御史台的那一堆有些不同。首先,弹劾之人不是御史,而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再者,这该死的小官也不知从来听来的风声,瞧见御史台的人一同上述弹劾皇甫惟明,据说还是右相的主意,为了表功,便也上了一书,为了别出心裁,竟好死不活的将矛头对准了太子李亨,言皇甫惟明数日间竟时常密会太子李亨,不知密谈何事云云。

李隆基看着冷汗直流的李林甫,厉言道:“现在你知dào

缘由了吧?”

李林甫双腿一软,连忙下拜道:“圣上万莫听信小人之言,太子殿下恭顺有礼,绝怎会做出此等违逆之事!”

李林甫直到此刻才明白今日的李隆基为何会时常用搜寻的目光看着自己,原来竟是被这封该死的奏章引到了党争、谋逆的念头中了。虽说李林甫、万德昭他们计划中也准bèi

把太子李亨拉进来,但那都是要到最后万不得已时才会做的事。欲速则不达,在大势没有做足的前提下,擅自挑起事关国本的争斗,风险太大!

李林甫的应对也很迅速有效,没有置身事外,而是大赞太子李亨,先将这该死的念头从李隆基的脑中移除,否则要是真让李隆基陷了进去,不提这一次是否能将李适之扳倒,没准自己就会先被多疑之下的李隆基定为这一系列事件的谋后黑手,从而下狱处死!

果然,李林甫这么一番煞费苦心的对答过后,李隆基脸上的寒霜便少了许多,随后说道:“去吧!去把此事查个清楚。嗯,那个吉温办事还算不错,你就嘱他具体为之吧。”

李林甫爬了起来,躬身领旨,恭谨而退。

心中却已决定,回去之后便将这个该死的礼部小官发配到琼州去,他娘的,这也太会坑爹了!

第二百三十章 决战-口腹蜜剑(下)

李适之乃当朝左相,门生故吏遍天下,又执掌兵部多年,党羽甚重,而韦坚乃刑部堂官,皇甫惟明又是领兵多年的大将。可以预料的是,一旦将三人入狱必将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为此,便更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于是,李林甫一离开大内,便即刻动手,由于三人的特殊性,李林甫只能调用禁军进行抓捕。

如狼似虎的兵士同时抓捕李适之、皇甫惟明和韦坚,并将此三人投入京兆府牢狱之中。

三人被抓后,其家宅前后皆有兵士把守,家眷们见此惊变,多恐惧不已,一日之内三名大员同时被捕,也立马引得京师震动。

三人党羽亲朋,闻讯之后立kè

汇聚一堂,只是少了主事之人,慌乱之下也寻不出什么好的主意,便只能静观其变,并相约回去之后立kè

上书谏言,力保三人。

夜幕张起,吉温与罗希奭不约而同地进入李林甫宅中。由门房引道相府书房前,便见钱益正站在书房门前尚远处抬首望月,看得出神不已。

二人见状,连忙迎了上来。吉温顺着钱益的目光向那皎洁的月亮望去,月亮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明亮异常。吉温看不出什么,便只好冲着钱益好奇地问道:“先生果真好雅致,只是不知今日的月色有何不同之处吗?”

吉温问完后,罗希奭同样养着好奇并希冀的目光看着钱益,要巴结领导,自然要先学会从领导身边的人入手。

钱益一愣,看了一眼二人脸上的神色,才知二人想岔了,正准bèi

出言解释,却不料李林甫的书房内此刻正爆fā

出了高声的争吵。

书房内,万德昭正冲着李林甫大声抱怨道:“不是说好了,这一回只动皇甫惟明一人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dào

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吗?一次性动三个,弄不好会把我们自己搭进去的!”

“你以为我想吗?”李林甫同样没好气的回道,事出突然,李林甫同样没有做好现在就全面开战的准bèi



“你自己看看吧!”说着,李林甫便从案上抓起一本奏章,随手扔给了万德昭,却是那礼部小官弹章的抄本。

万德昭连忙捡起,飞快地看着,转眼间,眉头便深深皱起。

半响后,万德昭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冷静的说道:“事已至此,那我们唯有速战速决了!”

李林甫沉默的点头。

“那好,那我们便分头行动吧!”万德昭也不久留,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去,刚走几步,却又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声:“到了这一步,那么此次便决不可将太子李亨牵扯进来,否则,万事休矣!”

李林甫郁闷道:“我还晓得轻重!”

万德昭颔首,转身离去。

书房外面,吉温、罗希奭听见了书房内的争吵,同样看见了离去时的万德昭。

于是,罗希奭便好奇的问道:“开阳先生,不知恩相今日见的是何人?”

钱益闻言乜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道:“不该你知dào

的就别去问!”

罗希奭顿时汗如雨下,慌忙道歉。

万德昭走后,李林甫随即便接见了二人。

京兆府法曹吉温如今已被授为御史中丞,却是因为前不久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上书弹劾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杀良冒功。为此,李隆基便命李林甫着人前去查探,李林甫便向玄宗推荐吉温。

吉温一到安禄山的地盘,便被其认了出来。随后,贵为一镇节度使的安禄山折节下交,对吉温这小小的府衙法曹十分礼遇,大把的金钱美人砸下,本就不是正直中人的吉温便沦为了安禄山的“兄弟”。

在“好兄弟”的帮忙之下,一份颠倒黑白的调查结果便呈上了李隆基的御案,加上张守珪此人与李适之走得过近,李林甫索性默认了这个结果。

随即,范阳节度使张守珪被贬为括郡太守,安禄山顺势兼任范阳节度使,成为身兼两镇节度的封疆大吏。

而吉温也因办案有功被玄宗皇帝升为御史中丞,而自从吉温迁为御史中丞不久后,李林甫兑现前言,果然授罗希奭为京兆府法曹,则如今李适之、韦坚、皇甫惟明三人便归入罗希奭的辖下。

李林甫屏退左右,室内仅留下他们三人。罗希奭首先禀道:“恩相,那三人已拘入牢中。若得恩相允可,小人可连夜用刑,不怕他们不招。”

李林甫沉吟不语,吉温毕竟对此三人了解甚深,小心说道:“此事还要稳妥行之。此三人皆为大员,若对他们妄动大刑,面上不好kàn

,那李适之还为皇室之人,圣上知dào

肯定不喜。再者,三人中韦坚许是扛不住,而皇甫惟明、李适之,一个硬骨头,一个老狐狸,在如今这危急时刻必然会死咬不说,短期内怕是拿不下来的,而要让他们的党羽们缓过神来,那就有些不妥了。”

罗希奭得吉温引荐至今,可谓官运亨通,因而对吉温感恩万分,见状,急忙同意道:“吉兄所言甚是,就依吉兄所言。”

“我们听恩相的吩咐吧。”吉温却是知dào

表忠心的人。

李林甫观此二人,知dào

二人皆为心狠手辣之徒,这种人用起来很顺手,可万一哪天反噬一口,那也非同小可,心里就对此二人有了警惕之心。他觉得吉温的思路还算妥当,遂说道:“圣上虽让我主持此事,然具体审理就要看你们的手段了。吉温,圣上知你办事干练,特意诏令具体审理时由你主持。这二人现已收监入狱,至于下面如何审理,还是由你来拿主意吧。”

吉温也不推辞,禀道:“恩相,小可以为此案应先审外围,再证主犯。韦坚初到刑部,皇甫惟明又离河西军甚远,应将审理重点放在兵部这里。若从此有了突pò

,便可逐步扩大。”

李林甫见吉温所虑甚为缜密,心中满yì

,遂说道:“好吧,你们就抓紧时间办吧。圣上对此事催得急,你等须昼夜不停,务必尽快查出个水落石出。”

吉温自然知dào

此事的轻重,连忙说道:“请恩相放心。希奭近来又制出数种刑具,那些兵部之人若见了这些稀罕之物,怕是不用亲历,便早已招了。”

李林甫一听,冷冷地说道:“此时尚未审理,不可将话说得太满。另外,你们审理之时务必严谨,不得出一点差错。”

二人急忙躬身答yīng



兵部共有各级官员五十三人,其中就有韦坚的弟弟韦芝,现任兵部员外郎。第二日傍晚正是他们下衙的时候,罗希奭带领一帮手执兵器的衙役堵在兵部门前,然后将他们押入京兆府狱中的一间大厅里。

这些人不明所以,等入了牢狱之中,心中的无名恐惧顿生。他们畏畏缩缩,心中忐忑,此前有关牢狱之内凶残之事的传闻便瞬间涌上心头。

罗希奭入厅巡视一圈,脸色阴沉,不发一言,将冷峻的目光与诸人迷茫、畏惧的目光接触一遍,既而又背着手慢慢踱入侧室。

厅内之人早已风闻罗希奭的诸般折磨人的手段,现在见他仅入内走了一圈又退出,不明其意,人们一时便各有所思,厅内显得寂静万分。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此声显然从侧室传来。侧室之门露出一条缝儿,此后,接连的惨叫声愈来愈高,众人侧耳倾听,就听惨叫声中夹杂有皮鞭的抽打声。

片刻之后,又有不同嗓音的惨叫声加入其中,显然同时有两名受刑之人。这两种惨叫此起彼伏,皮鞭击打声音夹杂其间,声声入耳,令外厅之人听来顿觉毛骨悚然。

这时皮鞭声忽然止歇,一粗犷声音大声喝道:“招是不招?”

片刻之后,又有一人沉声说道:“换烙铁。”

侧室里由此沉静片刻,忽然两声凄厉惨叫声震周围,其声比刚才拖长许多,显是烙铁正在灼其肌肉。既而惨叫声戛然而止,想必是受刑之人已然昏死过去。

这时罗希奭方才施施然而出,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说道:“诸位兵部大人能够莅临鄙衙,实为下官的荣幸。只是鄙衙别无长物,唯刑具而已,大人们难得来此,这就请入室内观赏一番吧。”

此言名为相请,分明就是命令了。衙役们闻言,当即驱赶兵部之人进入侧室。他们入室之后,立马瞧见其中惨状,只见两名遍体鳞伤之人耷拉着头,显然还在昏死状态;室内弥漫着满室的焦臭之味,墙边的炉内炭火熊熊,其中数把烙铁被烧得通红。忽然人群中接连有呕吐之声,自是其中的胆小之人又惊又惧,呕吐中又瘫软在地。

罗希奭很满yì

这帮人的神情,得yì

地说道:“诸位瞧见了,这两人明明为贼盗,偏偏不肯承认,只好受些皮肉之苦了。你们听到他们的惨叫之声,定是以为这里的刑罚严酷吧?嘿嘿,我告sù

诸位,此等可以使人犯呼出声的刑罚,其实用的是最轻微的刑具。”罗希奭说到这里,呼唤左右道,“把铁笼子推过来。”

一阵声响之后,衙役们将墙脚的铁笼子推到众人面前。众人皆知曾听闻过这令人胆寒的铁笼子,此时一见,不禁毛骨悚然。

罗希奭走到铁笼子之前,伸手拽了一下红绳,就听笼顶的铁铃“当啷”一声。罗希奭得yì

扬扬地转过脸,笑对众人说道:“此刑具就不用人犯发声。诸位看到中间的圆孔了吗?人犯之头就套在那里,其嘴中还塞有麻团。待四周木橛逐步旋紧,人犯之头可以感受其压迫,他此时若回心转意,同意招供,手还是能动的,可拉铃一次,人也就被卸下来;否则木橛愈往里面深入,就可戳破人犯的脑壳咯!”

罗希奭说到这里,双手做放开状,口中夸张地说道:“只听‘嘭’的一声,这颗脑壳就开了花,其中有红色、白色,颜色煞是好kàn

。”

其话音未落,就听人群中“哇哇”之声相连,自是胆破之人大声呕吐。

罗希奭皱起眉头,说道:“诸位为兵部的上官,职掌天下兵马之事,怎能如此娇嫩呢?牢狱刑法不过为皮开肉绽而已,战场上真刀真枪,一场战事下来,死伤者何其多也!唉,诸位为兵部上官,如此心智,岂不是愧对了圣上的圣眷?”

罗希奭掌握着火候,知dào

这帮人观摩了此等场面,至少有小半魂儿不知了踪影,遂开始说正题:“诸位想是一直奇怪,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呵呵,我罗希奭不过一个小小的法曹,就是再胆大妄为,说什么也不敢忤逆上官招诸位来此。诸位想必应该知dào

了,李适之、皇甫惟明、韦坚因密谋犯上,已被捕入牢中,呵呵,他们与诸位不过一墙之隔罢了。哦,又扯远了,我想说的是,今日将诸位请来,非是希奭大胆,实为奉了圣上的旨意。”

下面便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罗希奭又厉声道:“李适之原为诸位的上官,你们或参与了他的密谋,或知dào

他的一些事儿,今日务须一一说个明白。若有人隐瞒不说,即为抗旨,到时这些刑具就有了用武之地。好了,这里血腥味太浓,诸位请返回大厅。你们须好好想一想,我自会一一与诸位叙话。”

众人如同躲避瘟神般逃出刑房,他们入了大厅,竟有一小半人瘫在当地。

罗希奭乐见此景,就入了另一间侧房,开始单独审讯。他问话的秩序为:你是否参与李适之的密谋?你是否知dào

李适之的图谋?李适之有何不轨的言行?

大多数人遇到这等处境,往往急于撇清自己,却对别人没有怜悯之心。兵部答话之人不敢承认自己与李适之有图谋之举,一大半人多说李适之平时即有不轨言行。这帮人的证言合在一起,李适之便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阴谋之人。

罗希奭大为满yì

,忙令他们在各自的伏辩上画押。此后罗希奭再仿此例,努力扩大李适之三人的熟识范围,并一一招来询问。如若遇到一些强硬之人,罗希奭少不了拿诸般刑具往其身上招呼。

经过多日来昼夜审讯,吉温与罗希奭终于将案件结清。李林甫翻动案卷和所附伏辩,发xiàn

果真证据确凿,又无犯忌讳的事,遂满yì

地说道:“不错!短短数日之间便能将此等大案结清,堪称神速。好了,我这就入宫向圣上禀报。”

李林甫入宫见到李隆基,即将所有案卷及伏辩奉上,李隆基看到案卷甚厚,随即便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一份份的看了下去。

许久之后李隆基方才合上手中卷宗,心中却无奈地感慨道:“终究还是让他办成了大案啊!”

却见那一堆卷宗之中竟是从皇甫惟明与韦坚在景龙观相会说起。上面说韦坚此前与回龙观观主相熟,此道士又善卜筮观相之事,据那道士交代,皇甫惟明向他问了自己面相及国运二事。

又说皇甫惟明武人本色,实则并无杂念,然韦坚却有所思虑了。细查之下,愈发察觉韦坚处心积虑,不经意间已布下了一张巨网。

韦坚自恃太子妃兄的身份,竭力拉拢太子之友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人,其又出身望族,与朝中各级官员交往甚多,此次便查出,朝中各级官吏中有四十余人陷入此事之中。

随后便细细的介shào

了一番:韦坚之弟韦兰任将作少匠,韦芝为兵部员外郎、韦冰为鄠县令,其子韦谅为河南府户曹,另韦坚又与殿中侍御史郑钦说、监察御史豆卢友相友善;李适之素与兵部仓部员外郎郑章、监察御史杨惠私谊甚密云云。

不知不觉之间,一张遍布朝野的大网便悄然张开。

其实玄宗皇帝实则知dào

李适之三人未必有反意,然而看完这份卷宗后,却惊觉其私下竟有如此众多的党羽。对于这些大臣们私下结党,李隆基心中也多少有数,内卫那边也时常有大臣们私下结交的情报传来,只是却没有这般详细。毕竟大臣结党多是私下间的事,内卫近年来又被压制到了极点,对于这些事的探查力度便小了很多,这一回要不是因为有李林甫这个朝中另外一党的魁首介入,玄宗皇帝恐怕也得不到这么详细的卷宗。

但结党营私之事,历朝历代皆有之,即使李隆基再英明,也无法杜绝此事,于是便只能默认,只要野心不太大即可。只是如今,李适之的党羽却是实实在在的超出了李隆基的底线。

而此前遇到这等事儿,李隆基向来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不将萌芽扼杀于出头之前,便会为日后的生乱凭添许多变数。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李隆基的心思,李林甫才会炮制出这么一份丰厚的卷宗来,不愁扳不倒李适之。

果然,李隆基闭着眼沉思许久,睁开双目后,便冲着李林甫说道:“就仿照前例,妥为处置吧!”

李林甫神色平静地接旨,并出声问道:“李适之既罢,不知圣上属意何人为左相呢?”

本来这种事李林甫压根就不该问出口,只是李林甫心知如今玄宗皇帝必然对自己生了忌惮之意,索性反其道行之,坦然将此问题问出,以示光明磊落之意。

政事堂如今去了李适之便只剩了林希烈,就算皇帝不把左相的位子给自己,这个没什么根基的林希烈在他李林甫面前也不过就是个传声筒罢了。

李隆基果然深深的看了李林甫一眼,带着满目的疑惑,缓缓的说道:“此事,让朕想一想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决战-风波难平

数日之后,朝廷便宣bù

了李适之、皇甫惟明、韦坚的案件的结果。

三人以结党营私的罪名,纷纷获罪。

朝廷制书颁下,贬李适之为宜春太守、皇甫惟明为播川太守、韦坚为缙云太守;郑章贬为南丰丞,郑钦说贬为夜郎尉,豆卢友贬为富水尉,杨惠贬为巴东尉;至于韦坚之弟韦兰、韦冰、韦芝及其子韦谅皆被流放;另有数十人也被连累。

李适之的左相之位为林希烈接任,皇甫惟明的河西节度使一职由王忠嗣兼任,韦坚的刑部尚书一职由李林甫兼知。

此案可谓牵连甚广,一时间长安朝堂内人心惶惶。

吉温与罗希奭自此名声大振,长安的百姓为其送上一个“吉网罗钳”的雅号。此号寓意甚明,自是说吉温善于罗织罪名,而罗希奭谙熟酷刑,二人相配,则可横行天下。

罗希奭生得黑矮粗壮,一张驴脸上爬着一只鹰钩鼻子,面目可怖,手段又狠,又被京城之人呼为“骡子”。京城妇人有时为使孩子停止哭闹,动辄呼道:“骡子来了。”说来也奇怪,孩子听到此声顿时惊恐不已,也就不敢再哭出声了。

东宫之中,三十七岁的太子李亨至始至终密切地关注着此事,多日来,每晚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李隆基推长立储,李亨由此大捡便宜才被立为太子。此时武惠妃已逝,李隆基新宠杨玉环,然杨玉环并无儿女,且少有野心,李亨的位置看似较为稳固。

李亨尚在母腹的时候,李隆基为避姑姑太平公主的中伤,差一点将李亨杀死于母亲腹中。待李亨出生及至慢慢长大,其母早被李隆基遗忘,且二哥李瑛早早被定为太子,则李亨实难引起外人注意,由此他也学会了以默默无闻来保全自己。

李亨突然间成为太子,其兴奋之余,又想起前太子李瑛的遭际:李瑛为太子二十余年,其间小心谨慎,不过多与二位弟弟说了一些话,由此遭遇横祸,被废后又被赐死。他举目四观:父皇心思难测,后宫又无可以倚仗之人,那权倾天下的李右相当初支持寿王为太子,自己实为孑然一身,无依无靠,除了加倍小心谨慎以外,李亨真不知dào

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李适之等三人骤然被捕入狱后,吉温与罗希奭又在城中大肆搜索。李亨与此三人颇有渊源,皇甫惟明为李亨之友,韦坚又是太子妃之兄,李亨从一开始便自认此事来势汹汹,其背后矛头定然指向自己。

李亨有此思虑,却又不敢与人述说,心中唯有暗自焦急。由此心火渐旺,竟然夜不能寐。李亨后来终于明白,不管外事纷纭,自己的太子之位是否能存续,只在父皇的一念之间。想通这点后,于是便决定入兴庆宫请见父皇。

李亨此前多在东宫读书,并不涉足政事,不过在朝会时能与李隆基见上一面。现在李隆基除大朝外,久不上朝,他又在宫中自得其乐,父子相见的机会实在太少。李亨今日主动请见,李隆基自然明白儿子的担忧,遂准其入见。

李亨见礼后,就躬身立在李隆基面前,禀道:“父皇,儿臣觉得韦氏不贤,就想将她贬退,不知能得父皇恩准否?”

李隆基心中恍然,却依旧出言问道:“朕听说韦氏自入东宫后还算贤惠,她出身于名门,应该会恪守妇道的,又如何不贤了?”

“儿臣以为韦氏一门素爱生事,其家族枝蔓甚繁,由此良莠不齐,儿臣因此忧心。”李亨回答道。

“呵呵,太子有些多虑了。昔中宗皇帝之韦庶人最爱生事,却与太子妃韦氏毫无干系。哦,莫非因韦坚案发,你由此忧心吗?”李隆基问道。

“父皇圣目如炽,儿臣正是因此忧心。”李亨连忙回道。

“唉,你有些多虑了。韦坚虽为太子妃之兄,他犯的事儿又非太子妃指使,你何必多心呢?”李隆基叹息道。

李亨却依旧躬身拜道:“父皇,所谓瓜田李下,难以释疑。儿臣向为胆怯之人,深恐招惹麻烦。故恳请贬斥韦氏,还请父皇为儿臣另择良人为妃。”

李隆基摇了摇头,叹道:“你为储君,终有一日会即位,若如此心怯多虑,将来如何杀伐决断呢?韦氏虽家族枝蔓甚繁,她本身并无过错,若一旦弃之,朕于心不忍啊。”

李亨又跪倒叩首道:“父皇春秋鼎盛,可延千秋功业,此为玄元皇帝诏示,儿臣坚信不疑。儿臣能居太子之位,实属圣眷甚隆,请父皇今后万万不可再出此语。至于韦氏之事,儿臣心意已决,乞请父皇垂怜。”

李隆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起来吧。韦氏的事儿,你自己瞧着办吧。念她终无过错,你若非要将她逐出东宫,须厚赠财货。”

李亨心中大喜,喜极而泣道:“父皇仁慈之心,实昭如日月,儿臣定将父皇的仁意,转述韦氏。”

李亨辞出之后,犹感到后背冷汗涔涔,然其心中却舒畅无比:将韦氏逐出东宫后,就彻底洗脱了与韦坚等人的干系,到时哪怕风云再起,说什么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了。

因为,李亨已然明白了父皇的真实态度。只要父皇不想废太子,那么自己的位子便能安如泰山。

按说事态到了如今这一步,这场来势凶猛的政潮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这也是朝野上下一致的想法。毕竟倒下去的三人,在朝堂中的势力不小,要真是一网打尽的话,难度大不说,也易引起反弹,要真的犯了众怒,李林甫这个宰相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也许是正是因为清楚的认识到了三人残存的势力依旧巨大,何况李林甫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再者,万德昭的目的也尚未达到……

自从李适之等人被贬斥出京后,李林甫便暗暗心想,这帮人虽遭贬斥,然他们心中肯定依然奉太子为倚靠,假以时日,他们定有翻身的机会。李林甫行事,向来不会拖泥带水,绝不会留下后患反噬自己,他将诸事思虑清楚之后,便再次入宫面见李隆基。

“陛下,这是刑部送来的公文,乃是押解李适之、韦坚、皇甫维明三人的官差回报来的一路上的见闻。”李林甫双手捧上一份奏疏,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后,随意翻看了一下,便略有不快的说道:“此等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好!”

李林甫连忙躬下身子,回答道:“陛下,此事,臣实在无法做主呀!”

“哦?”李隆基脸上挂上了一丝疑问的神色,于是便再一次认真看了一遍,依旧没什么收获,只好问道:“这上面也无不妥之处呀!”

李林甫只好指着奏书上的一段,为李隆基道明:“圣上请看此处!”

却见那奏疏之上写的乃是皇甫维明出了长安城后行到马嵬驿之时,忽而从西面来了数十位骑马的壮汉,并在驿中为皇甫维明摆宴践行。

这些本也算不得什么,哪怕寻常人家犯了事,流放外地的时候也会有三两亲朋前来送行,何况是皇甫维明这般的高官大员,有几位亲密的好友为其送行,自然算不得什么。

只是,那奏疏之上却多加了几句,言这数十位汉子虽系常人打扮,但互相之间的称呼,却多为军中之职。且这数十位汉子生的孔武有力,个个威武不凡,一看便知绝不是寻常之人,但是很有军旅之气。

“陛下,那皇甫惟明看来倒是交友甚广,此番被贬为播川(今贵州遵义)太守,讯息传开后,竟有如此多威武不凡的汉子前来送行。”李林甫看见李隆基果然被奏疏所引,陷入了沉思,于是便状若无意的说道。

李隆基顿生警觉,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着李林甫,只是李林甫说完话后便老神在在的垂手而立,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只好在心中叹道:“唉!看来朕的确老了呀,这个李哥奴儿如今真是越来越难以钳制了!”

眼见李林甫装傻充愣,李隆基便只好挑开话头,直接说道:“这些人不是寻常百姓!而定是军旅中人,妄离军中,即为大罪,此事当真吗?”

“臣只是听说皇甫惟明行到马嵬驿之时,忽然自西面来了数十人,这些人未穿军服,系常人装扮,他们就在驿中摆宴替皇甫惟明饯行。至于其他,倒是那驿卒言其在一旁倾听时,发觉这些人互相之间的称呼,多用军中的职事,那驿卒便由此断定,这帮人应为军中之人。”李林甫当仁不让的将责任推到了那一位莫须有的驿卒身上,反正不过就是一驿卒而已。

李隆基摇了摇头,对于李林甫的回答没有多少意wài

,却忽然叹道:“皇甫惟明久在军中,且待属下甚为亲爱,由此得属下爱戴。唉,他若无与韦坚私通之事,实为我大唐的一位良将。可惜了。”

李林甫闻言,察觉出了李隆基语气中的落寞,以及心中的那一丝不忍,便连忙说道:“陛下,如此正是微臣忧虑之所在。皇甫惟明善于治军,这帮人竟然不顾国家法度前来私会,着实令人堪忧啊!”

眼见李林甫依旧不肯放手,李隆基便蹙着眉头,语气不耐的说道:“嗯,王忠嗣即日入京,朕嘱他回河西后诫约一番即可。”

事已至此,开弓便无回头之箭,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林甫此刻也不再顾忌李隆基是否会对自己生出忌惮之心了,便破釜沉舟般的说道:“陛下,王大使虽执掌河西之军,毕竟初来乍到,又哪儿能知其中的幽微之处?微臣以为,此案由三司会审至今,须不留瑕疵之隙,须由三司访查到底,如此也为王大使执掌河西军杜绝了祸乱之源。”

“祸乱之源?李卿,你许是将事态看得过于严重了。”李隆基此时脸上竟带了一丝冷笑,阴沉沉的看着李林甫。

“陛下,此案具结之后,臣又想了许多。此案事发前绝无征兆,而变起骤然,何以如此呢?缘于各人渊源甚多,其暗里交往,人莫能知。以皇甫惟明为例,其历任侍御史、司农少卿、司农卿等职,因久在京中,他的那些人脉渊源又如何能详查呢?”既已豁出去了,李林甫便索性放开了手脚,正视着李隆基,一脸坦诚的回道。

自唐初以来,朝中大臣以能出将入相为荣,那么诸人一路走来,你又如何能知dào

他到底有多少人脉渊源呢?

李隆基沉默不语,心中想的却多是今后应如何制约这日渐势大的李林甫。

李林甫却不顾李隆基的想法,依旧我行我素的说道:“微臣之所以对皇甫惟明忧心,还在于他所历军职太过重yào

。自从兵制改革之后,边关士卒皆以募兵之法招募,遂使边关兵士相对固定,朝廷不用像此前那样提调,如此边将可以坐拥雄兵。如皇甫惟明在朝中人脉极广,又得属下爱戴,若他有怨怼之心,振臂一呼,极易生祸,乞陛下详查。”

许久之后,李隆基才无奈地叹息道:“若如李卿所言,这些边将须有忠心才是。万一某人起了异心,即为祸乱之源。像王忠嗣兼知陇右节度使与河西节度使,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与平卢节度使,他们若有异心,岂不是祸乱更大?”

不怕你说什么,就怕你沉默不语!

李林甫见李隆基开口,心中大定,微笑道:“臣之所以殚精竭虑,即是倾国家之力防范,不许他们坐大,又互为制衡。以皇甫惟明为例,须于其萌芽之时即予扼杀。”

李隆基闻言没有做声,他此时对边将祸乱没有一点忧心:心想自己英武绝伦,那些有觊觎之心之人恐怕尚未生出来。倒是在这朝堂之上,李隆基觉得有些孤立无援,无论是那些嚣张的世家豪门,还是眼前这已经尾大不掉的权臣,都让李隆基大感无力。

李林甫忙又加了一把火,说道:“陛下,其实王忠嗣与安禄山相较,二人稍有区别。王忠嗣毕竟为中土之人,就与朝中之人有了千丝万缕的干系;而安禄山系胡人,他除了效忠皇帝之外,与朝中之人难有什么隐秘的瓜葛。但也正因如此,如皇甫惟明一般的中土将领,一旦生了反心,那危害可就大了!”

李隆基无奈,知dào

自己如今已经无法阻止此人了,便只好同意了李林甫奏请清查皇甫惟明与军中之人来往的事。

李林甫得此圣旨,当然要尽情挥洒一回。他唤来吉温和罗希奭,对他们密密嘱咐了一番。

罗希奭带领一干人沿着皇甫惟明的足迹追赶,到了蜀州地面终于追到皇甫惟明一家。罗希奭就将驿所作为刑堂,对皇甫惟明用尽诸般酷刑,终于得知了到马嵬驿前来送行的军中之人人名。罗希奭如获至宝,看到皇甫惟明已然奄奄一息,就授意属下将皇甫惟明活活打死。

于是,皇甫惟明家财被籍没,其家人也成为流放之人继xù

前行。罗希奭又带领属下赶至河西,然后按图索骥将送行之人拿下,少不了又是一番严刑拷打。待罗希奭返回京城,那道皇甫惟明交结军中之人谋反的奏书早被李隆基和李林甫看过,此事也就真zhèng

尘埃落定了。

当罗希奭西行的时候,吉温也在京城开始行动。他又到处大肆搜捕与韦坚有交往之人,然后塞入牢中逼问韦坚的贪赃之举,那些凶狠的衙役远至洛阳、陕郡动辄拿人,沿途的牢房里竟然人满为患。

再过月余,李林甫又令罗希奭到李适之和韦坚等人的贬所巡视一圈。经过前案和皇甫惟明之死,罗希奭的大名早已流播天下,其如活阎罗一般的手段令天下人胆寒。韦坚闻听罗希奭到了自己的地面,不愿忍受其凌辱和酷刑,遂取一索挂在梁上,然后再将自己挂在上面;李适之的死法又与韦坚不同,他得知罗希奭即将到衙中,就取过案上早就备好的茶盏,将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罗希奭得知二人不见自己之面皆已自尽,遂嘟囔了一句:“呵,都是明白人啊!如此倒免了我一番手脚。”

李林甫向李隆基禀报二人的死讯之时,将其死因归于他们自愧有亏,以死相谢皇恩。李隆基心中无奈,感叹数句后,便只能就此丢开。

面对着已经再也无人制约的李林甫,李隆基沉思数日,环顾四周,发觉周遭竟无人可用。

李希烈虽然做了左相,排在李林甫的前面,可他不过是靠着自己提拔上去了,论起实力来,比之李林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至于长安之内另外的人,如今只怕大部分都已成了李林甫的党羽了,为此,李隆基只好将目光放到了长安之外。

随着通报李适之、韦坚、皇甫惟明案件结果的诏书传遍天下,李隆基亲自书写的一份诏书也经由内卫的暗线,飞快地向着豫章城而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决战-抢占先机

而当万德昭在长安掀起滔天巨浪时,豫章城内的争夺却再次升级。

却说万德昭离开豫章的消息传来,卢宗保便决心速战速决,一面命人加快了与豫章折冲府折冲都尉周刚的交涉,一面又利用各家老祖从本家运来的大量铜钱,加大了对地皮市场的投入。

面对着万世俊高超的操作能力,卢宗保索性放qì

了在技巧上胜过对方的打算,决心用压倒性的实力直接碾压对方,说到底他依旧不相信,万家的手中能有更多的地皮。

当卢宗保将大量的铜钱投入后,整个豫章郡的地皮市场顿时变得愈发的活跃起来。

在豫章城内,卢宗保选择了如扬州城地皮争夺战最后一阶段一样的方案,那便是集中全力展开对豫章城内主要地段的争夺。

倒不是因为卢宗保想不出别的法子,这才老调重弹,只是这么一场商业争夺战,史无前例,即使是许辰这个始作俑者,在如今这商业不发达的农业社会里,许多后市精彩的操控手法也用不出来,更何况卢宗保这个纯粹的拿来主义者。

借着那帮子中小世家在豫章城内的各处宅院、产业,以及王冼这些年来在豫章城内的布局,卢宗保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抢到了为数不少豫章城内各繁华路段的地皮。

外加从各地赶来的大量投资者的入市,豫章城内那几处繁华路段地皮的争夺变的空前火爆了起来。

除了那些一线世家的产业之外,其余实力弱一些的人家在这变得有些危险的地价之前,大多明智的选择将手中的地皮抛出,退出了这场已经变得愈发危险的争夺。

既有退出者,那便自然也有坚守者,无非就是胆子大了一些,欲望多了一些罢了。

相比之下,乡间的地皮市场却不如城里来的猛烈,大量的铜钱投入之后,耕地的价格虽也有不小的增长,但涨幅远远没有城内来的大。却是由于乡间愿意出卖自家耕地的人家越来越少了,不知发生了何事,那些有着大量耕地的村庄竟忽然间变的越发的排外起来,村庄内有些原本看见他人一夜暴富之下也动了心思的村民,竟仿佛在一夜之间没了身影。

耕地的输出少了,市场上的耕地价格便如无源之水,刚开始几天虽依旧在小幅度的上涨,但精明的投资者们却开始觉察到异样,有些动作快的人却也开始暗中缓缓地将手中的耕地抛出,如此一来,城外的耕地价格便更难再涨上去了。

当然,能够察觉到这些的人只在少数,为此城外耕地的价格至今依旧在原有的程度上浮动着。

也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豫章城的这场地皮争夺战到了如今,关键便在于城内这几处繁华地段的争夺。而更少一部分知dào

内情的人却明白决定豫章城内这一场争斗胜负的关键不在豫章,而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许辰此刻便在老师徐番这里等着消息,他知dào

,无论长安城内的结果如何,老师这里定然是第一个知dào

的。

许辰没有等太久,管家徐老伯忽然间出现在屋内,将一个大的牛皮袋子递给了徐番。

徐番迫不及待地挑开蜡封,将其中一叠卷宗取出,细细的查看着。

许辰坐在下首位子安静地等着,没去在意悄然退去的徐老伯,也没有寻思这么一个大牛皮袋子是从何而来,只是安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徐番将手中的一大份卷宗看完,颓然的叹息道:“李适之他们完了!”

此时,朝廷关于李适之三人的处理结果尚未出来,徐番手中拿的却是吉温、罗希奭二人炮制出来的详细卷宗。凭着这么一份毫无漏洞的卷宗,加上一个李林甫一个万德昭在背后运作,徐番已经无须知dào

朝廷的正式降罪的诏书了。

昨日下午李林甫刚将这么一份卷宗呈递于玄宗皇帝处,到了今日早晨它的副本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豫章城。

没时间去感慨老师身后那联络渠道的迅捷,许辰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立马站起身来,冲着老师徐番说道:“万家一方的宗师境高手除了一个万安,其余全部留在了豫章城,而万德昭此时尚在长安,万安必然不可能离去,而七宗五姓一方的宗师同样无法擅动,那么豫章城内的如今得到这一消息的便只有我们一方。”

当日众多宗师境高手在山谷的一战,知晓的人虽不多,但也恰巧让该知dào

的人都知dào

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再过几个时辰他们也能得到消息了!”许辰说道。

“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徐番自从想开后,对于许辰要做的事也没有抵制,倒是淡然了不少。

“好的,那我就去了!”许辰见了一礼,转身离去。

出了老师的小院,院外的一队少年便连忙迎了上来。

“我们去找万世俊!”

说完,许辰便带着一队少年向城内走去。

自从万德昭离开之后,万世俊便回到了豫章城内,就近指挥着在城内进行的一众操作。

此时的万世俊正在万家在城内的府邸内,低着头,对着桌上的一干情报思索着。

“如今,城外耕地的相争已经无关紧要了。倒是在城内,手上的地皮还有些不足呀!”万世俊低头自语道。

一旁的罗斌见状问道:“公子,前阵子我们收购的那些地皮不够用吗?”

“你是说当初我在小黑屋内让你去收购的那一批地皮吗?”万世俊想起往事,嘴角竟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罗斌飞快的点头。

“那么点地皮能起什么作用呢?”万世俊轻笑道。

当日的作为只是不甘心束手就擒,奋力做出的一丝挣扎罢了,可是没有家族的帮zhù

,以万世俊当初的实力,能够控zhì

的那点儿铜钱,哪怕占了时间上的优势,又能买到多少地皮呢?总之,对于应付如今的局势,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万世俊苦思如何获取更多地皮的时候,门房忽然近来通报:“公子,外面来了个名叫许辰的少年,说是公子的好友,今日特来拜访公子。”

见许辰气质不凡,加上许辰身后那一队明显不凡的护卫,门房不敢怠慢,连忙进来通禀。

“许辰?他来干什么?”罗斌自然也记得许辰是何人,对于这么一位平素与自家公子没有过多往来的少年,今日突然来访,心中有些惊奇。

万世俊却隐约间有些明了许辰此来的用意,只是心中却也在诧异着:“他手上的地皮不是应该已经全部抛售一空了吗?”

对于许辰这个背后的始作俑者,万世俊与卢宗保一样,许久之前便察觉到了他的存zài

,凭借着万家在豫章城内的势力,许辰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动作,万世俊事后皆了如指掌。

哪怕是东湖湖心岛上的那个圆形基地,万家的人也渗透进去不少,虽然依旧没有深入到最中心的那一层,但像琉璃以及烧酒这等存zài

,万世俊猜测一切都应出自于这个圆形基地。

所以,许辰这些天以来购买的地皮,万世俊大部分都清楚的查到了,也正因如此,在许辰前些天将大量地皮抛出后,万世俊才能确认对方手上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地皮了。也正是在排除了许辰这个不可控因素之后,万世俊这才放心大胆的进行接下来的一番精确操控。

这天来万世俊的操控没有一丁点的失误,也更加让他确信许辰的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地皮了,只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此人……

万世俊的沉思并未影响他做出反应的速度,仅仅片刻后他便示意门房将人引进府来。

半晌后,万家府邸的客厅内,许辰安然的饮着茶水,不一会儿,万世俊便出现在客厅内。

“不知许兄今日怎有闲暇光临寒舍?”万世俊没有绕圈子,一进门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许辰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茶盏,笑着说道:“多日不见万兄倒是心急了不少!”

“家中俗事缠身,手脚不麻利一些实在忙不过来呀!”万世俊没有笑,目光灼灼的直视着许辰,等待着对方的回道。

许辰见状,无奈的笑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了的白纸,递给了万世俊。

万世俊接过之后,缓缓展开,却见那白纸之上竟画着一副地图,万世俊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豫章城内各坊市的分布图!

只见这图纸之上有着许多用朱砂点出的密密麻麻的红点,细细一看,万世俊发xiàn

这些红点竟然都是沿着城中那几条主要街道分布,没有一处例外。

万世俊静静地看着,许辰同样安静的等待着,许辰知dào

,万世俊一定能看懂这图纸的意思。

果然,片刻后万世俊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神色瞬间温和起来,笑着冲许辰说道:“许兄果然好手段!没想到竟还隐藏了这么一手!”

许辰谦虚的笑笑,口中直说“不敢!”。

万世俊依旧温和的笑着,问道:“这些地皮想必许辰早在半年前就把他们弄到手了吧?许兄谋划之深远,倒是让在下佩服不已!但要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许兄的这些地皮似乎全部都是各坊市内破败的贫民窟吧?这种地皮似乎没什么价值呀!”

许辰同样笑了笑,随后却又神情凝重的说道:“在下不比二公子家大业大,手头上的每一枚铜板都是兄弟们拿血汗换回来的。手上没钱,自然只能买这些没人要的贫民窟了,那些豪宅咱也买不起不是?”

“至于,这些地皮的价值,其实很简单嘛!”许辰脸上恢复了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道:“只需简单的一步,便能让这些无人问津的地皮立kè

身价万倍!”

万世俊眼神一凝,沉默的看着许辰。

许辰直接忽视了万世俊眼神中那丝意味难明的精光,从容说道:“那便是将坊墙推到,或是在坊墙上开一个门,只要能方便人出行,有了人流,这些地皮自然能身价倍增!”

许辰当初选择的这些地皮便都是那些位于坊市最边缘的贫民聚集区,由于坊门只有一处,交通不便,这些于繁华的大街只有一墙之隔的地皮变的一文不值。

但这些对于许辰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既然有面墙拦着,推倒了便是,许辰手下如今便有着为数不少的工程队。

至于其余的人为何会忽视这一点,一则习惯使然,让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些盲点,另外则是因为,大唐初年各城市内有着严格的宵禁制度,入夜之后各坊坊门必须准时关闭,大街上不许有人闲逛,否则一并送监。

如此严厉的制度之下,城内百姓连晚上上街都不敢,更别提去毁坏这巍峨的坊墙了。只是这些对于许辰来说自然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障碍,何况如今在长安和洛阳这等商业繁华的城市里,早已有百姓借机将碍事的坊墙推到,或者变相在靠近繁华大街的坊墙上开一个小口子,兜售些货物。也只有在豫章这样商业算不上有多发达的城市里尚未出现这种情况。

但万世俊其实是知dào

这些的,只是今日的会面,万世俊处处不顺,心中便对许辰生了些难免的怨愤。

如今,见许辰将一切说开,万世俊也不好在装模作样下去,径直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许辰满yì

的笑了笑,说道:“洪州船厂一半的船工!”

万世俊闻言,神情一滞,脸上渐渐浮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火气:“你就不怕撑死吗?”

许辰依旧言笑晏晏:“我胃口一向不错!”

许辰说完后,客厅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万世俊初重的喘息声。许久之后,万世俊才重新平复下来,说道:“看来你对我们万家的了解倒是不少嘛!”

“还可以,不算多!也就刚好知dào

二公子有能力达成我的目的罢了!”许辰微微笑道。

万世俊闭上了眼,片刻后又睁开,随即便神态自若的说道:“好,我答yīng

你!”

许辰温言,笑着说道:“多谢!”

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知dào

对方既然开始了这一次谈判,那么那些讨价还价的事就有些多余了,心智坚韧的他们是绝不可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动摇的。

目的达成,许辰便站起身来,见礼过后便准bèi

告辞。

万世俊却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何要来找我?七宗五姓他们能够出的价码应该也不会小吧?”

许辰笑了笑,心中明白,这是万世俊在旁敲侧击自己讨要一半船工的目的所在,许辰自然不会说明,而只是回答道:“因为在下需yào

站到胜利者的一方!”

万世俊心中一动,脸上却不露分毫,状若无意的笑道:“许兄如何知dào

在下这方便一定能胜呢?”

许辰眼珠一转,忽而玩味的笑道:“因为在下知dào

,万兄已经胜了!”

此言一出,万世俊顿时惊立而起,失声道:“你说什么?”

许辰却只是平坦的笑笑,回道:“万兄莫急,想必过上几个时辰便能知晓了!”

“好了,在下告辞!”说完,许辰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惊容的万世俊站立在客厅之内。

“罗斌!”万世俊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公子!”罗斌片刻间便走了进来。

“快!去问问,父亲在长安的消息传回来没有?”万世俊急忙说道。

“是!”罗斌接令之后,便转身离开。

却不料,万世俊立kè

叫住了他:“等等!”

“不用了!这家伙想必也不会在这等大事上戏弄于我。快,去城外通知爷爷,就说父亲在长安的目的已经达到,让爷爷做好大典的准bèi

!”万世俊说道。

“好的,公子,我这就去!”罗斌接令之后,飞快的离去。

与此同时,离开了万家府邸的许辰却没有回家。如今这剩下几个时辰了,时间紧迫,许辰必须抢在长安的结果到来之前,尽量将自己要办的事全部办完。

如今他手上城内的地皮已经全部抛出,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剩下城外的那些耕地手上还有不少,也必须尽快抛出了!

主意已定,许辰便叫过一位少年,冲其言道:“去找下孙德胜孙师兄,让他速来城内最大的那家牙行找我!”

少年接令之后,小跑离去。

小半时辰之后,孙德胜在豫章城最大的那家牙行的二楼找到了雅间内的许辰。

“师弟,你这慌慌张张地找师兄来,所为何事啊?”这些日子以来孙德胜与许辰交往甚密,相互之间也没了之前的生疏,对于自己这个师兄的身份如今也坦然受之了。

许辰也没绕圈子,直接明说道:“长安那边来消息了,万德昭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恐怕再过几个时辰,豫章城的双方便能得知此事了!”

“当真?”孙德胜同样惊讶不已。

李适之三人的入狱的消息前几天便已经传到了豫章城,但是如同大多数人所想的那样,这三人之前的权势极重,党羽甚多,一般像这种朝堂内大佬级别的落马,定然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怎么可能才没几天就出了结果呢?

但孙德胜转念便想到了自家那位不凡的先生,随即便释然了,于是连忙问道:“那如今我们应到如何?”

许辰笑了笑说道:“既然现如今豫章的人都还不知dào

这个消息,那么我们自然应该好好利用一番了!”

许辰的笑,依旧是那么的真诚,如同往常许多次的笑容一样的真诚……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决战-真真假假

豫章城最大的牙行,最近这些天来几乎没有关门打烊的时候,而事实上城内各家牙行的情况相差无几。

在地皮交yì

空前火爆的时期,大量的投资者们早已把牙行当家,说吃喝拉撒全在牙行里有些夸张,但事实也偏离不到哪儿去。

而在牙行人满为患的时候,牙行周边的客栈、酒肆等行当同样大赚特赚,城内的货商、小贩干脆便将摊位转移到了牙行门口,卖些吃食日用。牙行里的豪客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每一次的打赏都能顶得上过去几天的收入,月余间下来,这些货商、小贩们一个个俱攒下来殷实的家财。

要说豫章城内最不愿结束这一切的自然就算他们了,只是凡事有始便有终,赚钱的日子虽然欢快,但终究有结束的那一刻。

“老板,来完肉丝米线!”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汉子向着街对角的一个小吃摊子走去,老远便大声冲那摊子的老板,一位六十多岁,两鬓花白的老翁喊道。

锦衣汉子刚从街对面的牙行内走出,身上的衣服只是一眼看去便知做工不凡,精美异常,想来价值不菲。只是如今的衣服上却沾满了红的、黄的污渍,一大片一大片的掩盖住了衣服上本来精美的花纹。汉子头顶的发髻同样邋遢不堪,发丝一团团的绞在一起,上面同样布满了一块块的固态污渍,也不知到底是何物事。走的近了,一股浓烈刺鼻的异味便随风传了过来。

“好嘞!您先坐着稍等片刻,马上就好!”那六旬左右的老板听见又有客人光临,连忙高声答了一句,头也不抬便乐呵呵的忙碌了起来。

锦衣汉子也不介yì

,独自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这小吃摊上的桌椅自然不可能是许辰家出品的红木家私,不过是老板自家用砍来的木头,照着那桌椅的形状自己打造出来的,自然谈不上做工精细,但老板做的不过是小本生意,结实耐用就好。

不一会儿后,老板端着个托盘,腿脚麻利的蹿到锦衣汉子桌前,右手熟练的握住一口粗瓷大碗,手腕轻抖间,一大碗米线便稳稳当当的落到了锦衣汉子面前,竟连一滴汤水也未溅出。

“客官您慢用!”说完,那老板轻巧的一转身,便继xù

托着那依然摆着几口粗瓷大碗的托盘向其余几张桌子走去。

锦衣大汉从桌上取过一双筷子,对着那一碗红白相间的米线深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汤气便钻进鼻孔里,瞬间让全身都变的暖洋洋的,锦衣汉子便觉得一身的疲惫也褪去了不少。

如今这年头大唐没有辣椒,便是花椒、胡椒等调料亦俱是稀罕物,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少见一回。而这小小的小吃摊上,老板竟然在每一碗米线中都撒上了几粒,倒是罕见的紧!

原来却是老板见客人们钟情此物,另外加上了这些辛辣之物的米线口感更佳,深受客人们喜爱。为此,这老板便狠下心来花巨资买下了不少香料,为的就是多留住些客人。

老板的苦心没有白费,加了香料的米线汤果真异常鲜美,让客人们流连忘返,虽说价格要比别家贵上数倍不止,但来这吃东西的人又岂会在乎这几个铜板?

于是,这小吃摊的生意便愈发的红火了起来。

米线,早先也被称作米条,却是从中原之地南迁的人们想念面条的滋味,便仿照面条的做法做出来的吃食。只是北方多种植麦子,南方却种的是水稻,用料不一样,外观和口感便相差甚远,但却各有各的滋味,说不上谁好谁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的本就是个乡音乡情。后来许是叫作米条不太顺口,便改作了米线,也有称作米粉的,名号不一,做法却相差不大。

本来,以锦衣汉子的身份自不会对这市井小吃过多的在意。只是牙行附近的酒肆、餐馆几乎全被人包下来了,锦衣汉子来豫章晚了些,又是孤身前来,身边没个相熟之人,也不好去与那些拉帮结伙的商人们争抢什么,便只好退而在这街边的小吃摊上打发一日三餐。吃过几回米线后,锦衣汉子便也好上了这一口,每日不来上一碗,口里总觉得淡出鸟来。

市井小吃虽不如钟鸣鼎食之家的宴肴来的精细美味,但其独到之处依旧让其传承千年而经久不衰。

三两下间,锦衣汉子便将一大碗米线吃了个精光,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长舒一口气,锦衣汉子便惬意的问老板要来一壶粗茶,饮着茶水便开始仔细的听着小吃摊上周边各位客人的谈话。

来这里吃东西的基本上全部是从外地赶来豫章城的投资者们,这帮人聚集在一起谈论的东西难免离不开豫章城如今的地皮行情。

虽说绝大部分谈论的情报都是毫无价值,或是道听途说来的,但能留到现在依旧没有被吓退的这帮投资者里面难免会有一两个精明的人,或者他们无意间道出的几句貌似道听途说的情报,在锦衣汉子看来却未必不实,加上他自己的一番推敲之后也能获得许多有用的信息,从未为自己的投资排除不少风险。

这样的事锦衣汉子做了快一个月了,期间的收获确实惊人,如今他手上的地皮数量早已是初来豫章城时的十倍,而且都是用较低的价格买入的,如今他的资产早已突pò

了五百万贯,同样也是他来豫章之前的十倍。

锦衣汉子悠闲地饮着茶水,没什么味道的粗茶却甘之若饴,心思却全部留在了附近的人群中。

“喂,你们听说了吗?”一位留着短须的青年果然不负锦衣汉子所望,一脸神mì

的开始了一个自认为惊世的话题。

“听说啥啊?”一位操着关中口音的魁梧大汉便实诚的接了上来。

那留着短须的青年眼见同桌的另外两位依旧埋着头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注意力压根没到他身上来,脸上的不喜转瞬即逝后,便故作惊人之语,道:“豫章城的地皮买卖估计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魁梧大汉愣了一下,诧异道:“啊?”

至于另外两位汉子却只是抬起头来乜了他一眼,其中一位似是不希望短须青年继xù

多言,打扰他吃东西,便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这消息十几天前就传的满城都是了!到如今,这地皮买卖还不是越来越红火?”

短须青年突遭质疑,上半身立马静坐而起,怒目道:“这一回可跟之前大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啊?”之前那人嘴角带着浅浅的嘲讽。

短须青年顿时气恼不已,急声道:“你们知dào

什么!豫章城如今这场地皮买卖可是不是凭空出来,那可是背后有世家大族的黑手在操控!”

“这个还要你说?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吧!”那人嘴角的嘲讽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

短须青年喘起了粗气,显然愤nù

不已,一时间头脑发热,便不顾一切地将家中长辈千叮咛万嘱咐交代过一定要严守的秘密脱口而出:“七宗五姓你们知dào

吗?那是中原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就在前几天,这七家人派出了大批的高手远来豫章,为的便是击溃豫章这边的本地豪门世家,前些天就在豫章城外的某处,甚至双方还大打出手了一番!而且,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也都行动了起来,听说有个重yào

人物早已远去长安运作。知dào

前左相李适之大人吗?前不久刚入狱的那位,听说这事的背后就有豫章豪门的影子!”

同桌的三人自然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豫章城本地的地皮买卖背后有世家豪门势力掺入,这一点几乎全豫章的外地投资者们心中都有数,这样大的一场买卖要是背后没有这些大势力的介入,那才真的稀罕呢!

但是如同短须青年这般有板有眼,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三人却着实是头一次听说。

被这惊天的秘闻一惊,三人都有些发愣,眼见终于震住了三人,短须青年顿时洋洋得yì

起来。

看着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刚才出言讽刺的那人心中便有些不快,嘴里便不由自主地嗤笑道:“听说!听说!你听谁说的啊?是街边卖胡饼的老头儿?还是隔壁卖花的大婶啊?我看,这些压根就是你杜撰出来的!当不得真的!”

“你,你放屁!这些可都是老子……老子的爹亲耳从七宗五姓里面卢家的一位管事的口中听来的,岂能有假?”短须青年立马跳将起来。

只是那人今日却打定主意不让短须青年好过,脸上依旧一副耐人寻味的淡笑,总之就是不肯相信。

“你!你等着!有本事别走!老子这就去找人!来给老子作证!”说完,短须青年便飞快地离去,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叮嘱三人别走开。

那三人自然不会傻到真在这等下去,结完账后便匆匆的离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锦衣汉子从那短须青年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却很快便陷入了沉思。

“难怪最近这几天来地皮的交yì

明显比之前火爆了许多,城内坊市和城外的耕地出现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姿态。而且,扬州城当日的最后一战好像也和如今的豫章城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在重点争夺城内的几处要地。难道,这场买卖真的要结束了吗?”

锦衣汉子沉默的思考着,忽然间却猛的抬起头来。

“不好!要是长安城内的变乱真的与豫章城的世家豪门有关的话,按照如今的局势,怕是长安那边也应该快要出结果了,一旦结果传来,无论谁胜胜负,豫章城的这场买卖也就真的要结束了!不行!我得赶紧开始去处理些地皮,完了就来不及了!”

锦衣汉子一想到这里便马上行动起来,丢下一块碎银后便快步朝着牙行内冲去。

与此同时,在豫章城各处牙行外的各个小吃摊上,相似的一幕正在频繁的上演着,有一些的确是无心之人的无心之失,但更多的有心之人的有的放矢。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消息已将传出去了!”豫章城最大的那家牙行的二楼的雅间内,朱大正在向着许辰躬身汇报着。

许辰闻言,满yì

的点头。

“师弟,你现在就把这消息传出去是何用意?不是说要抢占这唯一的一点儿时间吗?”同在屋内的孙德胜疑惑不解的问道。

许辰却笑着回答道:“师兄尽管放心,这个先机咱们早已占到了,如今把消息传开,自然为的是让这帮毫不知情、却又精明的家伙上钩了!”

孙德胜显然没有理解“上钩”的意思,依旧茫然的看着许尘。

许辰却不准bèi

向他解释了,而是冲着身后的一干伙计问道:“吩咐过你们的事都还记得吧?”

“东家放心,都记得呢!”众伙计齐声答道。

许辰点了点头,满yì

的说道:“那好,你们就按照吩咐去做吧!”

“是,东家!”说完众伙计便鱼贯而出。

而孙德胜注意到,方才还是统一着装的一干伙计们,现如今却风格迥异,打扮不一。

一众伙计相继离开雅间之后便迅速的分开,散入到楼下大厅中的人群中去。

片刻之后,牙行内有些眼尖的客人们便发xiàn

忽然间在牙行内多出了许多城外耕地的收购单子,价格竟高的吓人!足足有现如今的十倍!

一时间,牙行的大厅内议论之声骤然响起。

“怎么回事?为何耕地的价格竟会上涨的如此之快?”

“没错!这些天来耕地的价格明明波动不平,已经少有人在这上面费心思了,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竟敢挂出如此多的单子,价格也如此之高呢?”

“对呀!这可是整整十倍啊!都快赶上城内那几处繁华地段的地皮价格了!”

……

楼上,许辰所在的雅间内,孙德胜同样对着许辰不解的问道:“师弟这是为何?不是说过几个时辰长安的消息就会传来吗?如今咱们难道不是应该迅速将手中的地皮卖出吗?”

许辰闻言却只是神mì

的笑笑,一言不发,只有熟悉他的那帮兄弟们才知dào

,大哥只有在坑人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这种蔫坏儿的笑容。

不去理会疑惑的孙德胜,楼下大厅内的议论依旧在继xù

着,只是众人讨论了许久却依旧不得所获。

但是,有些反应灵敏的人却已经开始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锦衣汉子便是其中一位。

于是乎,他连忙跑到柜台前,掏出宽大衣袖中的一大堆地契,撂在了柜台之上,其中有城内的坊市地皮,也有城外的耕地。却是不为这暴涨的耕地价格所扰,一门心思的想着卖地脱身,也只有将手中的地契全部换成白花花的银钱,这样才能真zhèng

避开接下来可能遇见的风波。

像锦衣汉子一般的人虽然也有几个,但却是绝对的少数,大部分人面对着突然暴涨的地价却是在欣喜不已,尤其是那些之前已经将大量银钱投入到耕地当中的人,在经lì

了过去几日的煎熬后,这些人无不认为好景已经来临,耕地的价格必将暴涨不已。

随后,牙行吵杂的大厅内却突然响起一声惊叫:“不对!他们这是得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这位大声惊叫的人立马受到了多人的关注。

那人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脸上却露出难以抑制的焦急,连忙伸出手来,就要去剥开面前的人群。

哪知他的一声惊叫已经彻底引起了周遭之人的好奇,纷纷认定此人定是想到了什么,这才会如此焦急。于是,便愈发不远让开,纷纷拉着他问道:“别急着走!先说清楚啊!”

那人被多人拦着,前进不得,连忙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们干什么!快让我去买地!我要去买耕地!”

眼见众人依旧不肯想让,那人无奈,只好大声呵斥道:“你们这帮蠢货!如此明显的事竟然还没明白过来!如今城外的耕地能流通出来绝大部分都让七宗五姓的那帮人占着先机给收购一空了,如今耕地价格暴涨,显然是这帮人在长安城的争斗中已经胜了,这才会挟着胜势,意图一鼓作气的将豫章本地势力击溃呀!”

周围的人中也有不少知dào

内情的人,一听此人如此说道,在对比下自己得来的消息,一时间便想到,长安城的事应该已经结束了。而那些身后有门路知dào

更多内情的人想的却更多,他们如今便猜测,李适之的案子想来已经结束了,而这位大佬必然有惊无险的渡过了这次危机。想来也是,李适之、韦坚、皇甫惟明三人都是权倾朝野的重臣,豫章郡的这些土鳖世家们又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想通这一点后,那些人便再无怀疑,纷纷派人走到柜台前,抓住那些正在卖地的客人,纷纷出更高的价格,意图将他们手中的耕地买下,如今局势既然已经明朗,那么如今无论花多高的价钱,回头都是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的!

却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位惊叫出声的汉子此刻正在涌动的人群中,渐渐地失去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决战-图穷匕见

一时间,城外耕地的价格立马暴涨起来。

十倍!十五倍!二十倍!三十倍!

面对着自以为必胜的局势,疯狂之下的众人纷纷显示出了各自强悍的财力,一个个高价不要命似的报了出来。

二楼的雅间内,看见这一幕的孙德胜早已震撼的失神,许久之后才摇头冲着许辰叹气道:“师弟,师兄真是白活这几十年了!”

许辰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冲着身旁的一位传令的伙计说道:“去!现在就开始卖地吧!”

那伙计悄然退去,片刻后,一楼大厅拥挤的人群中便多出了几个不一样的身影,这些身影在人潮中左突右进,每一次都能准确的找出那些装扮各异的同伴们,一番耳语之后,双方便悄悄的向着柜台挤去。

大厅内的人很多,绝大部分如他们这般,为此,这些人虽然惹来了旁人的几声抱怨,但却丝毫不引人瞩目。

当这些人费劲千辛万苦赶到柜台之后,便分别靠近那些正在疯狂的争抢着那为数不多的耕地的商人们。但却只找那些站立在边缘的商人,一番耳语之后,在商人们略带疑惑的眼神下,这些人略微将怀中那满满的黄色纸张露出一角,商人们便喜笑颜开的跟着他们去到人少的地方去了。

一番简短的讨价还价之后,这些人以略低于如今最高价的价格将手中大量的耕地抛出。接手的那些商人中也有心思灵敏的人,未尝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用意,为何他们会在如今这大好的形势之下依旧选择抛出耕地,而且数量竟如此之大!只是每当商人们露出一丝迟疑之时,这帮人便会头也不回地的转身离去,态度决然。

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满脸歉意的追上前去,一番好言相求之后,这些人才会勉为其难的答yīng

下来,只是价格却要比刚才谈好的高出一些,但却依旧要比那些正在柜台前火爆争抢的耕地要低上不少,商人们无奈,唯恐再惹得卖家气恼,便只好迅速付款。

也只有将地契拿到手中,商人们才会觉得心中踏实,可惜这种踏实却维持不了多久……

却说正当许辰在牙行内大肆抛售地皮的时候,万世俊却也没有闲着。

罗斌出城后,只过了小半时辰便已回返,也带来了万世俊爷爷的口信。

“公子,老太爷让您立马回去,大典已经准bèi

妥当了!”罗斌躬身传信道。

万世俊闻言,缓缓地站起身来,动作轻缓,似双肩上有着无穷的重力一般,随即长叹一声:“这一刻终于到了!”

一辆马车,载着万世俊飞快地离开豫章城的府邸,向着城外万家的祖宅飞驰而去。

而一刻钟前,城内其余的一线世家豪门同样有一辆马车载着各自的家主以及各家家主指定好的接班之人,向着城外驶去。

黄宪、黄凯父子,罗政、罗兴父子,赫然在列,其余的人也全都是当日聚会商谈对策时在那间宽敞的大厅内出现过的人。

万世俊的马车很快,出了豫章城后往西只有几十里路,半个时辰之后,万世俊的马车便出现在那小镇一般的万家祖宅之前。

不像其他的乡间小镇,万家的祖宅前并没有一排排高大的牌坊,事实上,万家子弟从不出仕为官,即使少有一两个如万世俊大哥一般,难耐胸中所学,意图一展抱负的子弟,出仕为官后也得不到丝毫来自于家族的帮zhù

。在这门阀世家的影响依旧强dà

的中唐,寒门学子想要在官场之上出人头地实在太难了。

但,万家没有出现过高官的原因却不仅如此。

毕竟即使寒门学子再难出头,可也总有些例外,何况从万家走出去的那些子弟可都是接受过良好世家教育的青年俊秀,只要一有机会出现,万家的这些子弟显然要比寒门学子们更加容易脱颖而出。

可,长达千年的传承中,万家这些入仕的子弟却没有得到过一个合适的机会,或,即使曾抓住过,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失去。

这样的怪事只要是明眼之人大多能猜出缘由来,万家的这些俊秀子弟事后自然也一清二楚。

没有子弟入朝为高官,便不会引来同样身为高官大员的政敌的打压,家族便能安稳的传承下去。虽然,这样传承下来的家族也同样没有辉煌鼎盛的时刻。

为此,对于家族这种缩头乌龟般消极的传承方式,千年来几乎每一代的万家子弟中都有反感这种方式的人存zài

,然而,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努力,一切试图改变现状的动作最后都会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而逝。

总之,万家依旧在豫章郡内默默地传承着,而那些汉晋以来的豪门大族却换了一拨又一拨……

以前的万世俊同样不理解,同样试图对家族做出改变。但,经lì

过年前的那一次幽禁,最后又在爷爷的决定之下,让他提前知dào

了自家那些只有历代家主才能知晓的秘辛,万世俊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对自家历代的先主敬佩不已,心中那股身为万家之人的自豪难以言表。

其实,在得知一切的那一刻,万世俊心中竟对七宗五姓感激不已!如若不是这帮人的入侵,让爷爷做出了让自己提前一年接位的决定,恐怕在不甘的心绪下,他定会做出与大哥相同的决定。而若是那样,万世俊便将彻底失去执掌万家的资格!历代的万家家主也有许多不是出自家主嫡传一脉。不!万家从来就没有嫡庶之分!

万世俊在通往小镇的路口处下了马车,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

这条路,十九年来他走了多次,然而只有这一次,这条小路属于他,也只属于他一人!

望着脚下青石板的边缘处那深黑色的青苔,岁月的痕迹在青石板上清晰可见。万世俊嘴角含笑,似是回忆起了儿时的童趣,迈开步子,慢慢的向镇子内走去。

每一颗的树木,每一株花草,乃至于每一块砖石瓦砾,万世俊都是那么的熟悉,但却直到今天,他才真zhèng

的理解了这些事物的含义,以及高贵。

没错!这些路边的野草在万世俊看来要比七宗五姓那些千年大族宅院内的雕梁画栋高贵百倍、千倍不止!

因为,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zài



走进镇子里,青石小路的两旁来来往往的有着许多居民走动着。除了所有人都有意识的避开最中间的那条小路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差别!

万世俊依旧缓缓的向前走着,似在重新熟悉这条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路。或者……也可能是在让这条小路重新认识自己,以万家家主的身份重新认识自己!

万世俊开始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些来往的人们见到他后,纷纷驻足,朝着他躬身行礼,万世俊同样一一微笑回礼。

这条小路不长,半个时辰之后,万世俊终于踏上了小路的终点,来到万家祠堂的门前。

此刻,万家祠堂的大门如同往常一样敞开着,只是檐角多了两个精致的紫红灯笼,里面正在燃烧着不知名的香丸,四散的幽香融入空气之中,阳光照射之下竟然诡异的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何处。

台阶之上,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正笑着看向一路走来的万世俊,却是当日出现在西山山脚下那间小院中的老人。

“爷爷!”万世俊唤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走一遍?”老人家问道。

此刻的老者,双眼中没有慑人的精芒,也不是那种淡漠的沧桑,有的只是寻常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还行!没有什么异样,应该就是爷爷所说的已经融合了吧!”万世俊笑着说道。

“那就好!”老人家闻言,长舒了口气。

随即便赶忙将那两盏紫红色的灯笼取下,大为心痛地将那两颗燃烧的香丸扑灭,同时心中却又庆幸不已:“还好!小俊子只走了一遍,想当初德昭那臭小子可是走了三遍才通过的!剩下的这些省着点用,二十年后没准也就够了!”

“看来,小俊子这家伙的确很适合当这个家主啊!”老者细心的收起灯笼和燃剩的香丸后,便转身满yì

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好了!大家都在里面等着你呢!进来吧!”老人家侧过身,万世俊便向前几步,径直的从自家爷爷的身旁经过。进入祠堂之后,同样是万世俊走在前头,老人家落后一步。

祠堂的正厅内,此刻正满满的坐着两排人,老中青三代都有。

靠近上首主位的地方坐着的却是年纪与万世俊爷爷相仿的几位老者,老者往下才是各家中年的家主,至于那些随同长辈前来的各家青年便只能低眉顺目、垂手立于长辈的身后。

万世俊径直走上首位坐下,他的爷爷便立于其身侧。

“好了,人都到齐了,闲话也不多说了,这就开始吧!”万世俊的爷爷此刻便充当了一个司仪的角色。

老者话音刚落,祠堂大厅一侧的小门处便鱼贯而出一队下人,领头的竟是当日在山谷一战中首次献身的无名青年。

无名青年双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到万世俊的跟前,躬身行礼之后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万世俊,万世俊接过后,顺手放在一旁,随即便冲着无名青年说道:“既如此,以后你便叫做‘万平’吧!”

早已预料的事情发生后,依旧让无名青年激动不已,他双膝着地,拜倒在万世俊面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多谢家主赐名!”

万世俊笑着起身,双手将无名青年扶起,从此,万平这个称呼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万平退到一侧站好后,那一队万家最熟练、资格最老的下人们便相继上前,将手中的各色衣服、装饰一一佩戴到万世俊的身上。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下人们退了下去后,万世俊便整个的换了个样。

高冠、宽衣、敞袖,俱是古老的装扮,穿上之后,脸上尚有些稚嫩的万世俊顿时变得沉稳大气了不少。

万世俊穿戴整齐之后,便向前走了几步,在万家祠堂内摆放的一排排的灵牌下跪下,接过爷爷递来的一束香,恭敬的磕过几个头后,将手中的香插入案上那个青铜的香炉内。

拜祭过祖先之后,万世俊转过身来,双眼平视着场中众人。

众人见状,纷纷站起身来,随后竟一同朝着万世俊恭敬的跪拜下去,即使是万世俊身旁的爷爷在这一刻同样不能例外。

“拜见家主!”

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所有人都不例外,哪怕是黄宪、罗政这等在外面号称一家之主的人在此刻竟然也高呼万世俊为家主。

这一幕如若让外人见了,必将惊骇莫名!

然而,这一切却才是真实!

万家的家主便是豫章郡这些一线豪门共同的家主!

三拜之后,众人起身,万世俊躬身向众人回了一礼。

礼毕之后,万世俊接任的仪式便就此结束,接下来万世俊还要跟随爷爷一起去到这间祠堂的密室内,去接管那些只有历代家主才能掌控的东西。

而场中众人随即也将纷纷离去,赶回各自的家中,毕竟与七宗五姓的争斗依旧在继xù



整个接位仪式十分的简短,在那些千年豪门看来更算不上隆重,简直寒酸的要命!

然而却只有在场的众人才知dào

,这一次的仪式乃是当之无愧的大典!但其中滋味却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万世俊正在忙着接位,豫章城内的另一位少年俊秀,卢宗保却也没有闲着。

豫章折冲府折冲都尉周刚,这些天来一直在闭门不出,一心只在家中教导儿子练武,一副不理窗外风雨的架势。

然而,在暗地里,周刚的眼线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豫章城的每一处的风吹草动。

无欲则刚,只有毫无所求的人才能做到真zhèng

的淡然处世,周刚这般掩耳盗铃的做法便只能说明此人一直有心介入到豫章如今的乱局中去。只是,一直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罢了!

这一天,卢宗保见周刚多次交涉下依旧不肯松口,无奈之下便只能亲自上门拜访。

如今的豫章城内,七宗五姓能够负责的人除了他们兄弟外便只剩王冼一人了。

至于杨凡却在几日之前被家中长辈叫回,毕竟弘农杨氏虽然与他们七家走得很近,并且通过联姻大有融为一体的趋势。但,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弘农杨氏也不可能放任杨凡这个继承人在外为他人冲锋陷阵。

而山谷一战之后,前来支援的本家宗师自从折损了两名老祖后便一直在那处隐秘的据点修养着。

另外加上长安城内发生的变故,七宗五姓各本家的心态却有了明显的变化。毕竟比起南方这些千里之外的地盘,长安城才是各家的要害所在!

要是他们在朝堂上的子弟、代言人都在李适之的这场变乱中折损一空,那么就算得到了南方,又能有什么用呢?没有了政治上的庇护,再大的家业也只会凭白招惹他人的窥视。

为此,七宗五姓各本家对于当年放在南方的这些布置,在更大的危机之下,便显得有些不太上心了。尤其,七位宗师高手的受挫,两位老祖的折损,这一切都让本家的决策层心态大变。

清楚的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卢宗保气愤不已!只是气愤归气愤,如今本家的人能退,他们两兄弟却无路可退!

天大地大,却已没有他兄弟二人的容身之所了!

卢宗保便只能孤注一掷的走下去!

在去过王冼府上之后,卢宗保取得了同样无路可退的王冼的大力支持。为此,卢宗保此刻便独自来到了周刚府上。

“哈哈!二公子今日怎有空闲光临寒舍?倒是让在下欣喜不已呀!”周府的客厅门口,周刚人尚在外面,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进来。

卢宗保随即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行礼,道:“小侄今日前来,却是有事拜托周世叔相助!”

卢宗保一上来就套近乎倒让周刚一愣,脸上的表情短暂的失神后,随即却飞快地转换过来,依旧笑着说道:“二公子这是说哪的话!二公子有事尽管言语一声就好,凡是周某力所能及的事,定当竭尽全力!”

周刚没有理会卢宗保的套近乎,脸上虽然挂着热情的笑容,但是言语中却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周刚自然知dào

卢宗保此来的目的,只是如今长安城的消息尚未传来,对于周刚来说,局势尚未明朗,这种时候要是让他立kè

将手中筹码投下,周刚却是不愿意的!

虽说,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但是如今的豫章城内,周刚此人可谓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选择将有能力决定双方的成败,于是,周刚自然不想太快出手,待价而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决战-不争则死

卢宗保拿出的这块牌子与当初孔轲上门投递的那块,样式是一样的,正是被孔轲唤作玄铁令的存zài



看着那正在卢宗保手掌间上下翻飞的玄铁令,周刚的脸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听完卢宗保那近乎挑衅的言语后,周刚缓缓地将视线从玄铁令上移到了卢宗保的双眼。

卢宗保没有理会周刚吃人般的目光,依旧略带笑意的与之对视着,忽而轻声道:“小侄孤身前来,世叔想来也能看出小侄的诚意了。”

周刚闻言,双眼一眯,眼中的精芒却在渐渐消失。

“什么时候动手?”周刚忽然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

卢宗保自然听懂了,眼见周刚终于应了下来,心中自然长舒了口气,同时也对手中的这块玄铁令牌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这块玄铁令牌乃是早些时候卢宗保前去拜会王冼时,由王冼郑重地交到他手上的。在前来周府的一路上,卢宗保早已将这块黝黑的令牌查看了多遍,除了铁质坚硬一些外,卢宗保看不出丝毫不凡之处。

对于此物的作用,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只是看王冼那般郑重其实的模样,便也带了些期待前来一试,没曾想,此物一现,原本一直不肯松口的周刚竟在转瞬之间同意了他的要求。

对于这块神奇的小牌子,卢宗保自然好奇不已!

只是,周刚丝毫没有为其解惑的意思。二人约定好行动的时间后,周刚便彻底失去了会客的心思,卢宗保见状,匆匆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辞,周刚却只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以示相送之意,身子竟连站起来的意图也无,双眼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手上的玄铁令牌,愣愣的出神。

正在离去的卢宗保,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心中的疑惑便更加浓了。

卢宗保走后,周刚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玄铁令。

当日孔轲来访,周刚没有接下此物,乃是因为他如今已是官,而且还是执掌一郡府军的高官。对于孔轲这个江湖草莽也不如的匪寇,他有足够的底气拒绝,哪怕孔轲武艺高强,周刚依旧毫不在乎,要是光靠功夫就能达到目的的话,孔轲这帮人如今也不会四处躲藏了。

但是这块小小的令牌从卢宗保手上送出的话,一切便大不相同了!

不提七宗五姓这种庞然大物让周刚生不出丝毫对抗的念头,哪怕仅仅是豫章城内的卢宗保、王冼二人手中有了这么一块玄铁令牌,显然对方便已经对自己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有了不浅的了解了。

而王冼是官,而且是品级比他还要大的官,周刚所有赖以生存的力量在王冼这个出身七宗五姓的高官面前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尤其对方手上还有了自己这么一个要命的把柄……

王冼即使在豫章城的影响再弱,可他依旧是朝廷钦命的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是名正言顺的最高军政长官,大唐官场上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加上本家给予他的各种便利,王冼对于除豫章城以外的辖区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而孔轲这帮人的活动区域恰巧就在江南西道,想要得到一些关于这些不安份子的情报,对于王冼来说,虽不易,却也不难。

却说就在卢宗保离开周府的两个时辰之后,长安城内,朝廷关于李适之一案的定论也终于传到了豫章郡。

占着地利的优势,豫章城北边,七宗五姓尚存的五位宗师所在的联络点内,崔瑞之手中拿着那张薄薄的白纸,神情萧索,怅然若失道:“收拾一下吧!咱们该回去了!”

余下的四人闻言,同样一脸的凝重,崔明冲的脾气最为火爆,闻言后,大声反问道:“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崔瑞之乜了他一眼,问道:“不然呢?”

“哈哈!这算是什么?落荒而逃吗?”崔明冲双目圆瞪,怒极反笑道。

“这是家里的决定!”崔瑞之脸色不虞道。

“什么狗屁决定!咱们这么多人南下豫章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们不清楚吗?如今钱花了那么多,就连人也死了两个,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你们能甘心,老子还不甘心呢!”崔明冲依旧怒气冲天,似是觉得自己一人的分量有些不足,便又拉上了两个:“老李、老郑他们两个也绝不会甘心的!”

只是,死人显然不能为他的言行做备注,余下几人听完崔明冲的叫喊之后,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在静静等候着崔瑞之的决定。

“够了!”崔瑞之眼见崔明冲越说越放肆,便出言大喝道:“这都是各家一致决定!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回去找那帮老家伙们理论去,别在这给老子叫唤!”

“崔兄,还是少说两句吧!家里的规矩一向都是如此的,你又不是第一回遇上了!”崔明冲身旁,赵郡李氏的老祖连忙出言劝和道。

“狗屁的规矩!就是这该死的规矩,害死了我们多少儿郎!”崔明冲依旧在叫嚷着,只是语调却降了不少。

世家的传承自有他的一条法度,如同万家选择龟缩一般,七宗五姓等同样传承了千年的世家豪门一样有着他们自己的选择。

世家最是无情,尤其是这些传承已久的世家更是如此!

无论哪一次的行动,只要不是面临着破家灭族的危机,这些世家豪门便不可能将手中的全部力量投出,为的便是给自家留下一条后路,破釜沉舟的事在这些为了延续家族的传承不择手段的世家豪门里,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七宗五姓的这一次行动也是一样的,每家只是派出了一位宗师境高手,每家也只出了几百万贯铜钱,看上去很多,但是均分下来,对于这些千年大族来说,却只能算是一场失败的投资。

如今长安的局势已经明朗,万德昭正在长安城内大肆活动着,已有借机大肆打击他们在朝堂上势力的意图。比起长安这个重yào

的根基所在,千里之外的豫章便算不得什么了。何况七位宗师已死了两人,即使继xù

下去,在拿下豫章之前,他们依旧将要面临折损更多人手的风险,两方权衡之下,七宗五姓的决策层选择了退去。至于所谓的面子,自然更不在七宗五姓这些理智到不近人情的决策层的考lǜ

之中。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崔明冲却实在不想这么憋屈的回去,于是便四下劝说开来。

“老卢,你小子不是想要万家的秘术吗?这回不但没拿到东西,还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就没点想法吗?”崔明冲怂恿道。

“比起那些身外之物,小弟觉得还是性命更重yào

一些!”范阳卢氏的老祖谈谈的回了一句。

崔明冲不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转身冲着太原王氏的老祖说道:“老王,你们家王冼可就在豫章城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心中也有数,你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太原王氏的老祖当初大战的时候做了一回缩头乌龟,此刻回答崔明冲时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人各有命,王冼要是真折在了这里,也是他命中注定的!”

崔明冲表情一滞,深深地看了王家老祖一眼,这才大笑道:“哈哈!好好好!好一个命中注定!老王你可真够无情呀!”

面对着崔明冲的嘲讽,王家老祖依旧平淡的回道:“既然身为世家子弟,享shòu

了人上人的一生,就应该为家族做些什么,崔家子弟难道没有这个觉悟吗?”

“你!”崔明冲对于王家老祖这个无赖般的回答,一时气急,正准bèi

反击过去。

哪知,坐在上首位的崔瑞之早已厌烦了众人的争吵,便出言喝止道:“够了!立kè

去收拾东西,崔明冲,你要是想留下来出气,那就自己一个人留下!希望你能顶住万家的合击之术!”

望着崔瑞之嘴角的那抹嘲讽,崔明冲一时无言以对。

李家、郑家老祖的遗骸早就让人送回去了,此刻除了毁去一些机要书信之外,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只是片刻之后,五位宗师便收拾妥当,几辆马车便载着他们飞快地向北驰去,便如来时一样,这些人走的一样悄无声息。

就在五位老祖离开之时,一封书信便分别递到了王冼、卢宗保的桌上,却是长安传来的李适之一案的结果。

拿着这封聊聊数语的书信,卢宗保失神不已,许久许久之后才回转过来。

“没有想到啊!这个万德昭竟真的如此厉害!李适之一个堂堂左相竟然在数日间便被其扳倒,势若雷霆,竟让人连援手的时机也抓不到!……”

卢宗保一边叹着气,一边颓然的苦笑道。

一旁同样看过了书信的卢宗泰却只是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恢复了过来。看着弟弟颓废的模样,卢宗泰大声喝道:“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如今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接下来……”卢宗保双眼茫然的看着自家大哥,压倒性的失败让卢宗保一瞬间便失去了全部的斗志。

如今,本家的五位宗师已经返回,七宗五姓留在豫章的暗手也在逐渐龟缩,只余下他们兄弟二人加上一个势弱的王冼,面对着虎狼一般的豫章本地豪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卢宗保!你给我清醒清醒吧!”卢宗泰快步抢到弟弟身前,双手紧紧抓住卢宗保的衣领,冲着他大声吼叫道:“他们都有退路,可我们没有!我们本就是弃子,如今不能抗争的话,我们就得死!会死的呀!”

许是震耳的音浪给了卢宗保的大脑不小的冲击,卢宗保迷茫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口中呢喃道:“对哦!会死的啊!”

“没错!死无全尸!尸骨无存!你要是想死的话,就接着瘫在这好了!”卢宗泰大叫道。

“死?……”卢宗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让其万分恐惧的事情,那是在他黑暗童年里发生过的,使其至今想来依旧战栗不已的往事。

死亡,真的很可怕!所有坦然赴死、亲言无畏的人,都只是因为他们压根没有体会过那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巨大恐惧,那是足够摧毁人类一切强悍精神的巨大痛苦。

而这种痛苦,卢宗保兄弟二人曾经都经lì

过,哥哥卢宗泰从那种恐惧中真zhèng

的走来出来,所以他能在任何时候做到处乱不惊,而弟弟卢宗保许是当初年纪实在太小了,那种痛苦依旧伴随着他,直到如今,每每回忆起来,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便会席卷卢宗保的全身。

在这股寒冷下,卢宗保的精神彻底被激活过来!

“不!不要!我不要死!我绝不要再死一遍!”卢宗保如同疯魔一般的大声吼叫道。

看见这一幕的卢宗泰,欣慰的笑了起来。

“说得对!我们绝不能束手就擒!周刚不是已经答yīng

了我们吗?咱们手上依旧还有不小的筹码!大不了鱼死网破!”卢宗泰狰狞的说道。

“没错!鱼死网破!”卢宗保同样狰狞的叫道。

兄弟二人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同归于尽,经lì

过死亡后,两兄弟比任何人都要怕死,做出决然的姿态来只不过是想要让对手看到用他们的决心,从而使对手产生迟疑,从而为自家争取到一线生机。

而在兄弟二人看来,所有的世家豪门都是惜命的,没有一个会愿意同归于尽。

“我这就去!”卢宗保挣扎着从座椅上起身,冲着大哥说道:“哈哈!竟然是最后一搏了,那么索性玩把大的!”

卢宗泰疑惑的看着他。

卢宗保随即解释道:“本家带来的铜钱咱们手上依旧有着不少,如今长安的消息想必已经在豫章城内传开了,无论城内城外的地皮只怕会瞬间暴跌,到时候咱们就把所有的钱全部投进去,能吃进多少就吃多少,我倒要看看,万世俊手上到底能有多少的地皮!”

“好!我马上去变卖家中产业,所有换来的铜钱全部交给你!”卢宗泰也是个果决的人,眼见弟弟重新振作起来,便转瞬间一路既往的支持。

“好!这一次就是破釜沉舟的一站了!”卢宗保满脸坚毅的说道。

正如卢宗保预料的一样,长安城的消息传来,豫章城的各大牙行内便瞬间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才重新嘈杂起来。

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争抢、打斗随处可见……

地皮的价格降了,而且是骤然直降,几个时辰前尚且在为手中又买进了许多注定升值的耕地的那些人到了此时便彻底地失去了理智。

强烈的反差之下,已经将他们脆弱的神经彻底击碎,一个个变的如同只依靠本能行动、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而就在混乱将生的时刻,忽然间在豫章城的各处牙行内出现了一股数量不小的资金,却是正在大量的收购着各处地皮。

于是乎,便如嗅到了血腥的猛兽一般,这股数额不少的资金正在飞快地被众人手中大量的地皮所蚕食。

无论此时的地价有多么的低廉,如今的这些人早已不去在乎这些了。

一根稻草同样能唤起溺水之人全部的求生欲望!

几乎在片刻间,豫章城各处的牙行内,地皮的交yì

量便在迅速的增加!

少年人的小院内,许辰拿着朱大送来的情报,摇头笑道:“卢宗保这是在拼命了!”

“他这是在赌!依旧赌万世俊手上没有过多的地皮!”一旁的陆浩接话道。

“呵呵,可惜!这回我们的卢二公子是注定要一败涂地的了!”许辰笑道。

“那,我们要现在就去通知柴老准bèi

一下吗?”陆浩问道。

“不用了!柴老为这一天早已准bèi

了多年了!”许辰玩味的笑道。

“他不用准bèi

,倒是我,真的要好好准bèi

一番了!”许辰的这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内心中叹道。

豫章城的事到了今天这一步,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卢宗保注定了失败,临死前的反扑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已经无需介怀了。

而此次此刻,也终于到了他,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好好的准bèi

一番了!

虽说,从知dào

这一惊天的危机时起,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为此准bèi

着。但,这短暂的数月时间实在无法给许辰丝毫的信心!

可是,正如卢宗保毫无退路一般,如今的许辰也没有丝毫的退路!

不去抗争,便是死!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起身抗争!

哪怕比起那惊天的危机来自己渺小若蝼蚁一般,但蝼蚁亦有狰狞的一面!

就在城内另外两位少年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做无言的抗争之时,刚刚接任家主之位的万世俊倒是显得悠闲了不少。

“家主,如今这局面,我们应该这么做?还请家主示下!”罗斌似乎很快的就适应了万世俊身份的改变,同样迅速的进入了他父亲曾经的角色。

万世俊懒散的倚在豫章城万家府邸后花园池子中心小亭内的围栏上,一只手不时悠闲地洒下些许鱼料,舒缓的说道:“卢宗保想拼命,我们就跟他拼嘛!倒要看看,他们两兄弟的命到底够拼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决战-前夕

就在万世俊惬意的下达了命令的半个时辰之后,豫章城各处的牙行内便有数量巨大的地皮开始抛售。

大量的地皮开始出售,对于如今豫章城的地皮市场无异于雪上加霜。即使再乐观的投资者,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找不出丝毫停留下去的理由了。于是,更大规模的抛售随之出现……

“如今的地价是多少?”卢家的宅院内,卢宗保单手扶额,语气森然的冲着管家老卢问道。

自从做下破釜沉舟的决定之后,卢宗保兄弟二人已经数日未眠,大哥卢宗泰此时正在城里城外到处的忙碌着,只为以最快的速度将家中的产业变卖一空,换得铜钱后拿去支援弟弟的计划。

只是如今这光景下,城内有能力接手卢家产业的人几乎全是他的敌人,而那些从外地赶来豫章准bèi

大赚一笔的豪客们又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到除地皮买卖以外的地方。为此,卢宗泰只能远走异乡,用最低廉的价格将自家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产业处理掉。

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卢家兄弟却来不及感伤,二人十分明了,如今的情形之下,光靠他们兄弟两个加上一个王冼,奢求击垮豫章豪门已不可能,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看似做出了一副舍命一搏的架势,但真zhèng

的目的却是为了求和!

没错!卢家兄弟两在意识到事已不可为之后最先想到的便是为自家找好退路!变卖所有的家财大肆买入地皮,最好再将地皮拱手交出,豫章城毕竟是这些世家豪门的根基所在,对于这些地皮,他们要比卢家兄弟两个更加在意,这就是兄弟二人真zhèng

的希望所在!但,若此次失败,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对于这一点,历经过生死的卢家兄弟两比任何人理解的都要更加深刻些。

“城内坊市的地皮价格已经跌到了几十贯一亩了,城外的耕地更是跌到了几贯铜钱一亩,比荒年的地价都要低上数倍不止!”管家老卢神情凝重的说道。

卢宗保却恍若未闻,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咱们的现钱还有多少?”

“不多了!哪怕如今的地价已经低到了如此地步,但数量实在太多了!本家送来的铜钱早已用尽,如今大公子抢运回来的铜钱也不多了!而咱们能变卖的产业也没有多少了……”管家老卢满脸忧愁的说道。

“万家的地……可真多啊!”卢宗保在这一刻策底失去了争斗下去的想法。当初的猜测如今看来显然错的离谱!万家的手上竟然还有如此数量的地皮,一直藏着没用,万世俊的隐忍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管不了许多了!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卢宗保平复心情后随即平静地说道。

“唉……”管家老卢一脸的颓然。

“这件事务必要办好!这是我们如今唯一的生机了!这些地买下来了,那便是我们的了!有朝廷的法度在,豫章城的这帮世家是不敢乱来的,本家的那些人都还在,明面上的事做的太绝了就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而豫章的这些世家豪门在这一次的动荡中也伤了元气,想来是绝不愿多生事端的。这些地皮便是咱们的保命符,如今吃进去的越多,到时候和他们谈起来就有更多的筹码了!”卢宗保依旧单手托腮,低缓的述说道。

“还有谈判的可能吗?”管家老卢双眼中泛着异彩,问道。

“会有的!万世俊不是蠢人,如今的情形下再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咱们破财免灾,离开豫章,万世俊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毕竟我们对外依旧是卢家的人……”卢宗保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变化,放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

管家老卢听完二公子的猜测后,心中安定了不少,随即便躬身退去,继xù

忙着收购地皮去了。

看着管家老卢离去的背影,卢宗保一时沉默不已,心中却也在忐忑着。

方才的猜测中多少带着一点对老卢的安慰,虽说世家间的争斗少有毁家灭族的,但是这一回不一样啊!一切都是他们动手在先,万家是否会收手放他们一马,实在难以预料。

如今不得已下将家财散尽,到时再拱手将地皮全部交出,远离豫章,看上去他们的诚意已经足够了,可是这些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万世俊的回答,卢宗保心里面实在没底……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万世俊还不想放过我们的话,老子就给你们来一记大的!”卢宗保在心中恶狠狠的念道。

不到最后一步,他是绝不想动用周刚这个后手的!因为剑一出鞘便必要见血!鱼死网破之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谁也无法保证,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啊!

就在卢宗保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忧心忡忡的时候,那个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此刻却在自家的后花园中对之进行了最后的宣判。

“家主,我们把这些地抛出去,这不是给他们逃生的机会吗?”罗斌冲着万世俊疑惑的问道。

“逃?哪有那么容易?他们逃不了的!”万世俊轻笑道:“要是当初他们果duàn

的退出豫章,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我总不能派人满天下的追杀他们吧?要是我们真这么干了,七宗五姓的人也同样会对我们这么做的!”

“可是,这两家伙竟然自作聪明,想要拿到足够筹码之后与我们谈判,呵呵,真是自以为是!”万世俊嗤笑道。

“对哦!这些人要是前几天长安的消息一传来就果duàn

离开豫章的话,我们还真那他们没办法了!”罗斌庆幸说道,随即却又有些疑惑:“不过要说王冼是想走也走不了,但是卢家兄弟那么精明的两人为何不索性离去呢?看他们如今这善尽家财的模样,也不像贪恋这点产业的样子呀!”

“呵呵,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在没有真zhèng

临近生死的时候,就要抛弃一切,这般果决的人,世所罕见!何况豫章城的家业对于卢家兄弟两来说,意义大不一样!除了豫章,他们已经无处可去了!自家的骄傲加上本家对他们存有敌意的人依旧掌着权,他们是不可能北返范阳的!而去别处重头再来,又谈何容易?去北方是七宗五姓的势力范围,留在南方却又逃不开我们的影响,索性干脆继xù

留在豫章城,只需取得我们同意便可,何况除了手中这些地皮之外,他们手上不是还有一记后手嘛!”说到后面,万世俊的脸上便挂上了玩味的笑容。

“家主是说周刚吗?”罗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万世俊轻声笑道。

“那……家主的意思是?”罗斌眼瞅着万世俊,斟酌着说道。

万世俊知dào

罗斌这是在等自己的决定,对于如何处理卢家兄弟两,万世俊心中早已有了定计。

“卢宗泰是不是在变卖家产?”万世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间提了这么一句。

罗斌微微一愣,但却立马回过神来,回答道:“没错!城里没人接手,他便到周边的郡县四处找人,价钱很低。”

万世俊微微颔首,说道:“去找个人,把卢宗泰手上的产业全部接过来!”

“啊?”罗斌脸上露诧异,随即才忙点头不迭道:“哦,好的!我这就找人去!”

“不用急!买下他们的产业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罢了!”万世俊解释道。

然而罗斌自然不信行事一向大有深意的家主会做些无聊的事,却哪知这一次的万世俊真的只是突发了恶趣味,将卢家的产业接下,最后当着卢家兄弟的面,毁灭他们的一切,钱财、产业,还有,他们的性命!

“至于卢家兄弟两人,很简单嘛!既然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走,想来是深深地爱上了豫章着块红土地的,那不如就让他们长埋于此吧!”万世俊竟有些调皮的说道。

罗斌这一回没有意wài

,而是眼珠滴溜一转的问道:“怎么做?”

“起死回生很难,由生到死却简单得很!强盗、水匪,疾症、瘟疫,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万世俊嘴角上扬,浅笑道。

“那,王冼怎么处置?”罗斌随即问道,对这封疆大吏没有丝毫的敬畏。

“王冼嘛……毕竟是朝廷的脸面,就算了吧!要是他还不识相的话,那就加上他一个!不过是在奏折中多加一位阵亡的官员罢了!”万世俊同样霸气非常。

“我明白了!”罗斌躬身道。随后便请示道:“那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们?”

“去吧!”万世俊点头说道。

随后,罗斌便转身离去了。

出了府邸之后,罗斌先去了一趟万家在豫章城的一处产业,找到掌柜的将万世俊收买卢宗泰手上产业的事吩咐了下去,随后便孤身一人,骑着马独自向豫章城外奔去。

离了豫章城,罗斌便如一暗夜幽灵般神出鬼没着,乡间小路的两侧,抛荒的田地里长满了数尺长的杂草,为罗斌的身形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于是罗斌便在这杂草丛生间飞快地穿行着,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来到一处又一处的村庄内,直往村长的住所而去,没有惊动旁人,也没有停留多久,小小的村庄内,竟无一人发xiàn

他曾经来过。

半日之后,罗斌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豫章城,向万世俊复命。

“家主,都联系上了!”罗斌的声音竟略带些沙哑。

万世俊恍若未觉,问道:“没出什么意wài

吧?”

“家主放心,大家伙对您接任家主并没有多大意见!”罗斌回答道。

万世俊心知罗斌这一句说的有些轻描淡写,事实上的过程一定比这谈谈的一句话要困难许多。但,这些也都是万世俊必须要经lì

的一个过程,一个被众人接受的过程!

当日的接任大典,万世俊其实只能算是接任了一半,因为来贺的全是世家豪门的家主。曾经万世俊也一直猜测这些世家豪门便是万家隐藏的全部力量了,哪知当他真zhèng

的接任家主之位后,这才了解到他们万家隐藏在暗处的实力有多么的雄厚!

那些乡野之间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村庄,一个个的来头竟是那般的惊人!就如同万家祖宅前的那条青石小路一般,这些平淡无奇的小小村庄内却也隐藏着高贵的存zài



卢宗保当初的猜测其实是对的,万家的手上的确没有那么多地!这几天来万世俊投入到市场上的地压根就不是他们万家所有的,而是这些乡野间的小村庄所有的!当然,按照如今的说法,这些地也属于万家了!

每一代万家家主的接替,都必须得到许许多多的人与物的赞同!

世家豪门的家主们代表了万家明面上的势力接受了万世俊的领导,但是在接任家主之位后的这几天内,这些暗处的村庄却只是在万世俊号召之后才沉默地将手中的地皮交出,以示拥立之意,但是却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表示。

于此,万世俊心中自然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了解的东西多了,万世俊便更加能理解万家先祖所创立的这一套传承制度,对于如何得到这些村庄的真心拥护,万世俊只能慢慢的交涉着。

今日,罗斌的造访却是这么多天的交涉之下,双方达成的最后的合意!

所幸,一切都成功了!如今,万世俊这才算得上是真zhèng

的掌握了万家!

“好了!既然他们已经应下了,那便让他们到时候一同出手吧!”万世俊平淡的说道。

出手,自然是对卢家兄弟两出手,之所以要这么多人,却是为了对付周刚手上的府军,同时于这些村庄而言也是他接任家主之位后进行的第一次召集,说的直白一些,便是要让这些人在这一次交上一份投名状!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的味道……

就在万世俊为对付卢宗保秣马厉兵的时候,许辰却在城西的码头上,送别孙德胜一行人。

“师兄一路走好啊!”许辰拱手冲着船上的孙德胜拜别道。

孙德胜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将那白嫩异常的脸蛋映的通红通红,同行其余的人同样一脸的兴奋!

孙德胜他们不得不高兴!

前几天他们趁着长安的消息尚未传来,在那错开的几个时辰之内把城里的投资者们再度坑了一遍,手上当初买进来的耕地转瞬间卖出,获得的利润实在惊天动地!

得到具体数字的那一刻,孙德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他只是投了一百五十多万贯铜钱,听从许辰的安排,在城外耕地出现第一次大幅度下跌的时候强力买进,前几天再将其用异常高的价格卖出,孙德胜只知dào

那个价格高的吓人,心中对这一回的收益自然期待不已。却没想到,当最后的结果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了!

不是钱少了,而是钱多了!钱太多了!多到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徐番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让许辰为他们赚够一千万贯,孙德胜一直只把那当作一时的戏言,却没曾想最后的结果竟然远远超过了这个戏言!

整整两千两百万贯的铜钱!

这就是孙德胜当初投入的一百五十多万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换回来的!不是两倍,而是整整二十倍的利润!

由不得孙德胜不怕,如今这年月,大唐每年的岁入也不过只有一千来万贯的铜钱,而他们仅仅出来了一个来月就赚到了相当于大唐两年的赋税收入!

这……这让孙德胜怎么敢回京去向圣上禀报?又让户部的那些官员们如何自处?

孙德胜怕了!便拉着许辰反复的求证,是不是把账算错了?并且一再声明让许辰不要顾念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该是多少就给多少!他这个做师兄的决不能让他这个做师弟的亏钱不是?

许辰自然知dào

孙德胜的担忧,无奈之下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让孙德胜将这一次前来豫章的所有人全部召集到一间屋子内,无论是军官、士兵还是宫中的太监,全部按照人头、职位高低,来分钱!

许辰提议,干脆只留下个零头,剩下的两千万贯全部由众人平分掉,如此一来,孙德胜他们依旧赚了五十多万贯,在整个宫中派出来的所有队伍中依旧是盈利最多的!

既能交差又能拿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个提议被孙德胜坚决地否决掉了!开玩笑,要是让圣上知dào

他们这些人贪墨掉的数量是他老人家的四十多倍,孙德胜这有些老实的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陛下。

于是,许辰便反问了一句:“师兄觉得,送多少合适呢?”

一时间孙德胜又无言以对了!

最后在经lì

过痛苦的挣扎之后,孙德胜决定拿出整整……三百万贯!送给皇帝陛下!

余下的,所有人平分!

于是,在许辰小院的一间客房内,这几十位随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无论是汉子还是非汉子全部一瞬间瘫痪在地!

因为平均算下来,他们每个人都能最少分到几十万贯!那是他们这一辈子都不敢奢求的巨额财富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决战-宿命(一)(补更)

花了好久的时间众人才从瘫痪中清醒过来,面对着一脸肃穆的孙德胜,再看了看那紧闭着的木门,门口却是影影绰绰的人群。

金吾卫出身的护卫们心中有数,那定是许辰手下那帮恐怖的少年!猜到这点,护卫们无不大惊失色!尤其程昌胤更是面色苍白。

却是那日在徐番处落了面子后,程昌胤便暗中唤了几个好友一块前去寻许辰的不快。对付这几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许辰自然没花多大的功夫,在随行的几个少年里调了三人出来。装备齐全后,摆开阵势,只是短短的几个回合,程昌胤这帮子长安贵胄子弟便被揍得血肉翻飞、浑身是血,就这还是因为程昌胤早已筑基的原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许辰手下的少年们毕竟武艺不高,即使一直在练体,也不过是变得气力大了些、身子结实了些罢了。要论起技击之术来,自不是这帮从小就有名师教导的长安贵族子弟的对手,于是便只能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话说,少年们也只会这一种战斗方式。

如此,结果自然十分明显!程昌胤几人虽然受的都是皮肉之伤,敷了上好的金创药后一日便能结痂。可那种血肉被生生的撕扯开来的痛苦却依旧让这帮贵胄子第胆寒不已,心中对狠辣的许辰自此惊恐万分。

如今眼见孙德胜一副摊牌的模样,再看看门外那蓄势待发的少年,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孙德胜的目的。一边是巨额财富,一边是性命之忧,一时间,屋内众人的心思立kè

便活泛起来了!

那些随着孙德胜从宫中出来的太监宦官本就是孙德胜手下的老人了,在皇宫大内这种天下间勾心斗角最多的地方,这些无依无靠的阉人是绝不敢违逆孙德胜这个总管的!

于是,这帮宦官便不自觉地与那些金吾卫出身的护卫们拉开距离,而这帮金吾卫出身的护卫面临此时的危机心中自然也焦急不已。随后,屋内所有人的视线便集中到了程若水的身上,毕竟他是此次除孙德胜外,最重yào

的主事之人!

感觉到所有人投递过来的视线,孙德胜与宦官们的冰冷、金吾卫护卫们的忐忑和期待,俱让程若水大感无奈,最终只得长叹一声:“长安居大不易!我老程家也缺钱花啊!”

此言一出,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松,所有人无不长长的松了口气,孙德胜的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那好!咱们就将这些铜钱分了吧!”

刚在生死线上徘徊过一次的众人,此刻顿时变得兴奋起来,一松一弛之间,心中仅剩的那一丝对于皇帝陛下的畏惧也渐渐逝去,一个个都在憧憬着以后腰缠万贯的富裕生活。

“大家伙的铜钱太多了!这一回是必然运不回去的。不如便将这些铜钱存放于我师弟许辰这里吧!也算是在这投了一股,想来以我师弟做生意的本事,以后光是每年的红利必然也是惊人的,诸位以为如何?”孙德胜提议道,这也是许辰事先与之商议好的。

于此,众人自无意见,宦官们平日里常年呆在宫中,有钱也难使出去,多是存起来为年老之后做个准bèi

,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投资去处,自然心动不已。至于这些金吾卫出身的护卫们,虽多是贵胄子弟,然程若水手下的这些却是与程家一样的开国功勋之后,百年下来,这帮曾经风光一时的大家族如今大多只是勉力维持着,能有这么个源源不断地赚钱法子,哪里会反对呢?

至于许辰的信誉与赚钱的能力他们自更不会怀疑,毕竟这一次他们能得了这么多铜钱可全部是许辰的功劳!于是便纷纷同意了孙德胜的提议。

众人做出决定之后,门外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门外,陆浩再次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许辰,问道:“大哥,这帮人以后可就全是你的人了呀!”

“怎么?”许辰转过头来反问道。

陆浩继xù

用一样的眼神看着许辰,许久后才不太确定的低声问道:“大哥你真的不准bèi

造反吗?”

“你很想造反吗?”许辰没好气的反问道。

“当然不了!可是大哥你做的这些事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些了啊……”陆浩说道。

许辰无语地看着他,说道:“你想的太多了!”

“那大哥你到底要干些什么嘛!”陆浩适时追问道。

许辰自然没有回答他……

即使只是带回去了三百万贯铜钱,加上带来的本金一百五十万贯,依旧装了满满十几条洪州船厂出产的双层大船。

东南海商集团虽然也在长安城内开设了柜坊的分号,但是长安的贵人们对于这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却明显不足。毕竟是白花花的银钱,要是换成各种奇珍异玩,贵人们自是一掷千金好爽不已,可是只换回来那么一张轻飘飘的纸张,贵人们难免心中嘀咕。

加上对于南方的这些海商的了解不足,于对方的信誉也难免怀疑,另外海商们在北方的势力不足,除长安外压根没在其他的地方开设分号,使得柜坊对那些常年只在北方行走的商人们毫无作用,所以生意自然冷清,最终只能沦为海商们前往长安买卖货物时的结算之地,影响力远没有南方这么大。

这一回孙德胜自然也不愿通过柜坊转账,不说那高额的手续费,孙德胜的心中也存了一点显摆的心思。

试想当他领着这满满十几船的铜钱运到皇城脚下的广运潭时,其盛况必将比前几年韦坚于广运潭竣工之时办的那场珍宝会要更加的震撼人心!

毕竟珍宝虽然稀奇,然而哪里有这满船满船的银山来的实在!何况对于皇帝陛下如今的心思,孙德胜也心中有数。

为此,孙德胜便领着船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船队出发之前,程若水却忽然来到许辰的身旁,耳语了一句:“当心周刚此人!”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走了。

许辰闻言,心中一动,程若水此举想来是为了传达交好之意。至于周刚此人,许辰了解的当真不多!只是听说周刚同样出身金吾卫,想来以往必然与程若水有过瓜葛,而且过程必然不怎么友好,如今程若水特意出言提醒,看来这位折冲都尉也定然不像他如今表现的这般简单!

算了!如今自己的麻烦事早就够多了!哪还有功夫去理会这个周刚?

从码头回来,许辰便径直回了城,进了崇仁坊后,却将身后跟随的那一队少年潜了回去,然后便孤身一人走进了皇城寺。

自上一回,许辰已有近半年没有踏足皇城寺了,看着那熟悉的大殿,熟悉的竹苑,许辰哑然失笑,似乎自己每一次来皇城寺都是有事相求,且遇到的麻烦一次比一次大。

方丈慧能大师依旧在竹苑内打坐,许辰静静的走近,慧能大师缓缓地睁开双眼,许辰便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竹楼,许辰在慧能大师面前坐定,静静的看着对方,许久之后方才神情萧索的问道:“为什么是我?”

慧能方丈谈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很特别!不是吗?”

距离上一次约定的两年时限,如今才过了四分之一,许辰自然没有现在就履行承诺,在见识过慧能方丈的非同一般之后,许辰便知dào

这一次的危机只能靠齐才能渡过,何况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一次的危机,怕是与此人也脱不开关系。可要换取对方出手相救,许辰自忖如今自家身上能够被其看上的怕也只有自己那个最大的秘密了!

许辰并未将自己的秘密说出,但是这不凡的慧能方丈,却明显已经有些察觉到了。

许辰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停留,既然如今尚未到到约定的时间,许辰自然也没有提前履约的意思,筹码只有留在手上的时候才有最大的价值。

看着许辰依旧没有告知的意思,慧能方丈会心一笑,开口问道:“你想知dào

什么?”

“他们是谁?为什么找上我?他们什么时候来?我该怎么办?”

“你的问题有点多啊!”慧能方丈哂笑道。

许辰却正视着他,一本肃穆的说道:“我的能给的东西只有一个!但,我想全天下也只有我能给!”

许辰的话说地霸气四射,但慧能方丈却点了点头,竟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看来这老和尚对我的了解要比想象中的多啊!”许辰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满脸期翼的看着对方。

慧能方丈也没有再卖关子,缓缓的说道:“第一个问题,他们是谁,我不知dào

!因为我也不知此次来的会是哪一域的人。”

“域?”许辰期翼的脸上,眉头随着慧能方丈的叙述慢慢的紧锁,随即却又染上了更深的疑惑,待听完之后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他们的划分方式吗?是以什么标准做的划分?族群?种群?政权?家族?还是宗门?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找不到一点关于他们的讯息?还有,我刚刚听见你将他们依旧称之为人!他们还算人吗?”

许辰连珠炮似的不断发问,使得慧能方丈连继xù

述说的机会也没有,便只好停下来静静地听着。许辰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表示,问完后便直勾勾的盯着慧能方丈,犹如一好学的孩童般,这一幕若被老师徐番看到了,想必定会气愤不已!

慧能方丈听完许辰的讯问后,玩味的看着他,轻笑道:“看来你对他们很了解嘛!问的全是关键之处!”

许辰此刻哪还有玩笑的心思,一脸凝重的说道:“我如若知dào

便不会来请教方丈了,方才给出的这些可能不过是文明生物聚居时几种常见的形式罢了!”

慧能方丈会心一笑,接着说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至于具体的时间,我也不清楚,但想必你已有所感受!”

慧能方丈竟是没有理会许辰后面问出的东西,却依旧只是对许辰最初的问题进行着解答,而且给出的答案听起来竟是那般的敷衍了事。

但许辰却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便用今日最为期待的眼神看着慧能方丈。

慧能方丈嘴角微动,旋即说道:“这最后一件事我这倒正好知dào

一些。”

在许辰异彩涟涟的注视下,慧能方丈缓缓的开口,说道:“以如今的你想要对抗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若只是暂时避开他们的话,我倒能教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许辰连忙问道。

“万家的祖祠里有样东西,乃是历代万家家主的信物!”慧能方丈说道。

“是一块玉佩?”许辰猛然间惊醒道。

慧能方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道:“你知dào

的果然很多啊!”

许辰此时却依旧沉浸在震惊中,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些事,记起曾经问过柴七,当初为何要往万家的祖祠一行?当日许辰也只是随口一提,心中其实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但是柴七只是想了想便说了出来:“师傅让我去偷一块玉佩!”

对于这个回答,许辰当时也没有多做留意,毕竟只是一块玉佩而已,哪怕再名贵也不过是件玩物,最多只是对于万家有些非同一般的意义罢了,想来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件稀罕点的装饰品罢了。

没曾想如今这件玩物竟然有可能影响到自家的性命,许辰又哪里敢大意?至于此物是否能起到作用,许辰却不担心,慧能这个老和尚明显还想从自己这里得到那个秘密,想来是不会以虚言相欺的。

“那,我该怎么得到这块玉佩呢?去偷?”许辰说完便立kè

沉思起来,却没有再将希望寄托在慧能身上。

果然,慧能闻言,随即便说道:“这就是你的事!”

许辰继xù

低着头思索着,一边在脑海中过滤掉一个又一个的注意,一边不由自主的低声嘀咕着:“该怎么做呢?难道用偷的?不行!听柴七说,这玉佩常年放在万家的祖祠内供奉着,且听他说万家的这座祖宅有着古怪。柴七的潜行功夫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的了,但只是刚探了个头便被人发觉了,那么就算找别人,估计作用也不大!何况这东西竟然能够帮到自己,那么必然是与那些神mì

的家伙同级别的存zài

,如此看来这个万家怕是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啊!那么,这就不是江湖中人能够做到的事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许辰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将底牌交出去了!没准能跟万世俊换换呢!反正我也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又不是不还!”

气急败坏之下,许辰越说越起劲,竟显出了些赖皮的模样来,只是说归说,许辰心中却知dào

,这种世家家主的信物哪可能随意借出呢!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依我看,万家估计会亲自将东西送到你手上的!”慧能大师许是被许辰和尚念经般念叨的烦了,便乜了他一眼,如此说道。

“什么?当真?”许辰一听,立马双目泛光的看着慧能方丈。

慧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闭目说道:“这也是万家历代的规矩了!万世俊前几天刚刚接任万家家主,最近这段时间必然会将这玉佩送出去的!”

“什么?真的?”许辰先是惊讶,随即惊喜道。

惊讶于万世俊竟然接任了家主之位!万世俊如今这才多大啊!怎么可能就接任家主之位呢?万德昭明明正当壮年呀!就算临危受命,也应该找万德昭兄弟之类呀!怎么可能轮到万世俊这个小字辈呢?这个万家究竟怎么想的!

惊喜自然是因为慧能方丈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定然不会有错!看来自己还是有机会得到这东西的!

只是,该如何得到呢?

许辰再次将期翼的眼神望着慧能方丈,却见对方已经双眼紧闭,重新打坐起来,看样子是定然不会再回答自己的疑问了。

“唉!算了,今天能问出这么多来也算不错!凡是不能强求啊!”许辰低声叹道。

然而以慧能方丈的不凡,又岂能听不见?

许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慧能方丈,却见对方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躬身退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辰却再次觉得周遭的一切竟是那么的不真实!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世界,并且开始习惯了每晚天空中那洁白无瑕的月亮,渐渐的学着融入这个世界……

可突然间,在一个午夜中惊醒!

不顾浑身的颤抖,许辰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刚才梦中的那一切,那一个个血红色的身影不断地在双眼前晃悠着。一幕幕奇异的画面不断地在脑海中重现,画面中有着外观奇怪的建筑,还有造型不一的生物,一切竟是那么的真实!

突然间,一个身影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然后,竟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能够洞穿人心的眼,在这双眼的面前,许辰惊骇莫名,感觉自己全部的秘密都被看穿了!

那身影看着他的同时,嘴唇微张,仿佛在说着什么。

那是许辰听不懂的语言,但是许辰却依旧瞬间在脑海中多出了一个信息,那是那个身影说出的话!

“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决战-宿命(二)

人的梦境是一个十分神奇同时又非常神mì

的存zài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才智卓绝的人物想要对其作出解释,角度不一、观点迥异,然而却至今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答案出来。

对于梦境,许辰一贯是不怎么理会的,尤其是这些噩梦,最多不过是在醒来后大骂一声,然后自然是转个身,接着睡觉去了。

可是这一次的噩梦却显然是不一样的!

你见过有哪个噩梦会一连几个月,每过七天准时到来,来的比女人的月事还要准时不说,每一次的内容同时又都不一样,画面、场景连起来就跟一幕戏剧似的。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月里,这个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梦境里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那些血红色的身影纷纷褪去浑身上下笼罩着的那层血雾,变的越发凝实起来。

到了这一步,许辰哪里还会察觉不出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对方似乎对他所在的位置也逐渐精确了,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近!这也是为何当初许辰不离开豫章前往扬州主事的原因所在,既然对方没有直接找来,而是在不断地精确着自己的位置,那便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无法直接确认自己的所在,那么便很有可能正在四处寻找着,不断地排除自己可能存zài

的位置。为此,许辰便决定“一动不如一静”,索性依旧在豫章城等着,同时想方设法增强自家实力,虽不知是否能起到作用,但要许辰束手就擒,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般守株待兔的作法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对于这些神mì

的人物,许辰实在没有半点头绪。

而要不是那一日见识到了慧能方丈那超乎寻常的能力后,从而让许辰了解到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的另一面。许辰即使对这些梦境有所怀疑,却压根不会、同时也不敢往这方面想,毕竟这东西实在过于玄幻了些。

可如今,却容不得他再去怀疑了,危机真的离他很近了……

却说万世俊当日派出罗斌做了一番联络之后,豫章城各处的牙行内抛售耕地的单子便越来越多了。

卢宗保手中的现钱却越来越少了,前些日子,大哥卢宗泰遇到了个豪爽的客商,用还算不错的价格将卢家所有的产业全部接手了过去。当然,这所谓的不错只是相较于卢家兄弟两个如今走投无路的境遇而言的。

可尽管如此,换来的那些钱如今也渐渐告罄。

终于,一日午时,管家老卢失魂落魄的跑去见卢宗保,用颤抖的声音宣bù

了那个早已心照不宣、必会出现的结果:“公子,咱们……咱们没钱了!”

卢宗保久久无言,脸色变得愈发的苍白,许久后,方才凄厉的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好好好!既然你想赶尽杀绝,那就别怨我鱼死网破了!”

管家老卢被自家公子那若重伤野兽般的疯狂模样惊的连退几步,口中惊慌的吱唔道:“公……公子,你……”

卢宗保此时哪还会理会此人,伴着凄惨又疯狂的笑声,大步出门,扬长而去。

“周刚!”卢宗保尚未跨入周府的大门便大声吼道。

周家的门房见过卢宗保,知晓他的身份。为此见了其状若疯魔般的模样也只是让府门前护卫的兵士静候,却没有直接上前驱赶。

“不知卢公子找家主有何要事?”门房淡淡的问道,身子却顺势拦在了大门的中央,隐然间却自有一股沉渊静岳般的气势散出,没曾想,这个周府门前平凡的门房竟是一位高手。

只是,此时的卢宗保却完全失了往日的敏锐,没有察觉出来,只顾气急败坏的吼道:“滚!快去叫周刚出来!”

门房微微皱眉,正在犹豫着该如何处置,片刻后,身后的大门却敞开了。

却是周府的管家听闻了门口的变乱,赶了过来。

管家朝着那门房点头示意,门房便退到一旁。于是,管家便直面卢宗保,说道:“不知二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过了这么久依旧没见到周刚,卢宗保心中焦愤,大声斥道:“少罗嗦!快带我去见周刚!他应下来的事,如今是时候了!”

周府的管家明显知dào

的更多一些,闻言,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这才侧过身,让出道来,伸手接引道:“二公子请!”

卢宗保夺路而走,快步向前走去,周府的管家在后紧紧地随着。

周府的书房内,周刚正抓着粗大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挥洒着,周刚的字自然谈不上有多好,然却自有一股独特的气势在其中。

“周将军可真是好雅致啊!”卢宗保没待管家通禀便夺门而入,一眼看见周刚这五大三粗的军汉竟在学那文人骚客挥毫洒墨,那怪异的样子使得卢宗保大觉好笑,心中的那股子气愤忽而一滞,于是便没好气的脱口而出道。

周刚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写完最后几笔,悠悠然停了下来,抓起书桌旁的一条洁巾,擦了擦手,这才绕过书桌,在主位上坐定。

紧随而来的管家微微躬身告了声罪,见周刚坐定后连忙上前换下已经凉了的茶盏,自然也为卢宗保准bèi

了一份。

周刚抬手示意,卢宗保见状,轻哼了一声,在其下首位坐好,周刚拿起茶盏,冲着卢宗保说道:“庄子里刚摘下的新茶,二公子不妨试试。”

说完便自顾自的饮了起来,如今在豫章城内,这种源自许辰的“清饮”方式渐渐在上流社会流传开来,比起那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的饮茶方式,这种淡淡的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方式却更加能让茶叶的清香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许是被周刚淡定的表现所感染,卢宗保也渐渐地平复下来,抓起桌上的茶盏,静静的饮了起来。

许久之后,卢宗保放下手中茶盏,嘴角上扬,轻声笑道:“茶不错!”

借着喝茶的这段时间,卢宗保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找回了往日的自信,生死危机之下,焦急、气愤等多余的情绪于事无补。

周刚看着卢宗保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微微一笑。

周刚方才的确在书房中写字,然而却自然没有这般做作,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平复卢宗保的心绪。周刚是个果决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站在卢宗保一方,又找不到推却、反制的手段,便只会坦然接受。同时,他也是个不错的将领!既然已经准bèi

出手,那么战前的气势便至关重yào

,士气如虹自然能一鼓作气、勇往直前。而若是连卢宗保这个关键人物都处于一种焦躁、愤愤的情绪中,那么他们这一战又哪里会有胜算?说起来,对于卢宗保,周刚倒的确是高看一眼。

“什么时候动手?”眼见卢宗保平静下来,周刚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卢宗保如此气急败坏的找来自然是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周刚是个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贯彻了他的全部。

“三日之后!”卢宗保回道。

周刚微微皱眉,似有些不满,说道:“这么晚?”

卢宗保笑了笑,说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在下也懂,只是三日之后洪州船厂会有一批新造的海船下水,届时吴越镇内群商汇集,有这么多肉票在,咱们手上的筹码不就更多了吗?”

周刚没有意wài

,对于卢宗保的目标也早有一番猜测,吴越镇这个豫章郡内独特的存zài

自然是一个最为合适的进攻目标。

“具体如何去做,自由将军全权决断,如需在下协助,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卢宗保表态道。

周刚缓缓点头,说道:“师出有名,我需yào

一个名头!”

卢宗保了然的笑笑,说道:“这个自然!鄱阳湖上的水匪也不止长山岛这一处,总会有那见钱眼开的人在,到时吴越镇有难,自然需yào

将军出兵援救。”

“好!那就看二公子的了!”周刚说道。

既然卢宗保应了下来,那么便是他的事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将一群流寇引到吴越镇去,对于卢家两兄弟来说,想必不是难事。

二人接着再商议了些具体的事项,卢宗保便起身离去。

方才,卢宗保愤nù

之下走的急切,却是一人骑马前来,如今心绪平复后,回去的路自然没有走的太急。

等卢宗保慢悠悠驾马回到家时,却见管家老卢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府门口焦急的左顾右盼着。

“二公子!二公子回来了!”管家老卢身旁一个眼尖的家丁兴奋的喊道。

老卢连忙回头一看,却正是卢宗保打马而来。

“二公子!您去哪里了啊!可把老奴急死了!”管家老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如今卢家已到了危难时刻,全靠着卢宗保、卢宗泰兄弟二人支撑着。老管家不比其他下人,那是自范阳一路跟随兄弟俩前来豫章的老人,除了卢家外也无路可去,自然忠心不二。

卢宗保歉意的笑笑,说道:“方才心绪不宁,故去城外绕了一圈,如今倒是觉得好了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您刚才可是吓死老奴了!”管家闻言,大松口气道。

卢宗保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下人,笑容温和的同管家老卢一道朝着大门走去。一路上,风采依旧,倒是让近日风闻了些消息的一干下人们轻松了不少,毕竟主家倒了对他们而言总不是件好事。

“找!都他娘的给老子出去找!不把二公子找回来!就都别回来了!”离得尚远,卢宗保便听见大厅的方向正传来大哥卢宗泰异常愤nù

的喊叫之声。

卢宗保心中一暖,快步向大厅走去。

“大哥!”

伴着声音,卢宗保走了进来。

“宗保!”卢宗泰见弟弟安然归来,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抓住了弟弟的双臂,焦急地问道:“你去哪了?你要急死大哥吗?”

“抱歉!是小弟的不是!”卢宗保郑重地作揖道歉。

“唉!算了!”卢宗泰见状,摇头叹息道。

“准bèi

一下,随我出去一趟!”卢宗泰随即说道。

“去哪?”

“王伯父那!”

卢宗保顿了一下,方才应道:“好!”

兄弟二人出了门,乘了辆马车,便往太守的府邸驶去。

小半时辰之后,二人进了王冼府上。

书房内,卢家兄弟两人与王冼静静的坐着,相顾无言。

许久后,王冼方才叹息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本家那边做出如此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的!毕竟长安是我们几家的根基所在,若不回防,任由万德昭闹下去,损失之大,是我们无法承shòu的!”

“呵呵,伯父倒是挺爱家的嘛!”卢宗保挪喻道。

“宗保闭嘴!王伯父要是不在意我等生死,又岂会将周刚的短处交到我们手上!”卢宗泰呵斥道,然言语中却也有着对王冼近日以来无所作为的不满。

王冼苦笑几声,说道:“老夫这个太守大人在豫章城里的能量有多大,你们也是知dào

的,如今这局面,又哪是我这个空头太守能够左右的了的?”

眼见王冼到了此时言语中依旧存了推诿,卢宗保没好气的说道:“伯父莫非忘了,本家那些人可是连您这个太原王氏的嫡长子都给放qì

了的!或者,难不成伯父以为只要您什么也不做,凭着朝廷的大义名分,万家那帮人便不会对您做些什么吧?”

话说到了这一步,就连卢宗泰也失了遮掩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王冼的回答。

王冼看了看屋内的两兄弟,许久之后才无奈的问道:“你们想干什么?想让我做些什么?”

第一问问的是如今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卢家兄弟两人还能有什么挽回的办法,第二问却是王冼想要明确二人需yào

自己在其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做官做到王冼这副田地,也是凄凉不已。本来凭着自家的才学能力,加上太原王氏的底蕴,王冼无论去何处做这个封疆大吏,必将风光不已。可在这豫章城内却偏偏有着一个底蕴实力不逊于七宗五姓任何一家的万家,对豫章城的掌控又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极大的限制了王冼这个太守的权力,以至于到了如今,竟势弱到连反击的能力也没有。

可是,王冼已人到中年,早已过了热血青春的岁月,自不可能为了这渺茫的希望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何况,正如卢宗保所言,他是朝廷钦命的豫章太守、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只要他不去过度撩拨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冒着被朝廷追查的风险势要置自己于死地。说句不负责任的话,王冼如今才不到六十,就算在豫章任上没有丝毫的建树,凭借着王家的底蕴,大不了也就是个平调他地,王冼依旧能继xù

做他的封疆大吏。

有了这样的想法,王冼其实便相当于抛弃了卢家兄弟二人,此等作为,与当初七宗五姓本家决定放qì

他们所有人是一样的。

世家无情,这些经年的老吏也好不到哪去!

听完王冼的问话,卢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卢宗保便开口说道:“伯父只需为周刚周将军开具一份协防吴越镇的调令即可!”

“你们要对吴越镇下手?”王冼惊讶道,旋即想了想却也释然,到了如今,卢家兄弟二人能够有的选择也不多了。吴越镇无疑是最好的一个。

王冼也不去询问二人的具体计划,拿出纸笔,便伏案写了起来,片刻后,一纸公文便写了出来,加盖了王冼的那枚大印之后,这张公文便具备了正式的效力,合法合理的效力。

王冼此次唤二人前来,实则为的是劝慰二人,看看是否有收手的可能,心中未尝没有试图为二人与万家说和,至少保住兄弟二人性命的想法,毕竟王冼虽然做了大多官僚必然会做的选择,然而其实他对卢家兄弟二人倒确实是颇为看重的。

可如今看来,万家那边竟没有放过二人的意思,而卢家兄弟两个也同样没有收手的想法。如此,王冼也没了多言的心思,草草说了几声:“保重”。之后,便让管家送客了。

二人离了王冼府上,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却说就在争斗的双方为了最后的命运做着最后的抗争之时,许辰却也在等着拯救自己希望的到来。

然,万家那边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倒是离家多日的少年们竟在这一两日间全部从外地赶了回来。

一时间,少年们的小院内欢声笑语不断。

“三哥、四哥,你们回来了啊!”最开心的莫过于小石头,因为无论是老三王铁牛,还是老四周康,再带回来巨额的银钱时,自然也为所有人都准bèi

了一份别具特色的礼物。

为此,礼物拿到手软的小石头自然兴奋不已。

“石头,你可就知dào

铁牛、周康他们,难道把我忘了不成!”一旁的郑泰笑骂道。

“哪有!怎么会呢?”石磊傻笑着。

“三哥、四哥,还有泰哥哥!滢滢的礼物呢?”陆滢的嘴巴显然要比小石头机灵许多,一个也没落掉。

“有有有!都在后面给你装着呢!那几车里面全都是!”三人见了可爱的陆滢,自然大方不已!

何况,如今少年们真的不差钱!

“大哥,大家都回来了!”陆浩意有所指的问道。

“是啊!都回来了!”许辰脸上的笑容却是喜悦中带着丝丝的落寞,还有浓浓的伤感……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决战-宿命(三)

少年们久别重逢,欣喜自不必提!通宵的狂欢中,各种珍馐密密麻麻的摆在圆桌之上,大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总之好吃就行!至于酒,天底下又有何处能比得上自家酿的?

只是夜宴上的少年们,经了这么一次的历练后,早已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眼。大哥虽然整晚喜笑颜开,但眼神中的那抹惆怅、伤感、不舍的情绪却没能逃过少年们的眼。

于是,欢声笑语继xù

,少年们是真的长大了!

酒宴散去之后,王铁牛、周康、郑泰几人便拉住了陆浩,肚皮撑得浑圆的石磊见后也跟了过来。

“二哥,出什么事了吗?”王铁牛率先问道。

“对呀!大哥这是怎么了?”周康随即接着说道。

陆浩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我也不知dào

,大哥不肯说!”

“是不是柴老头那毒药的事?”郑泰估摸着说道,但转瞬间却又哑然失笑,道:“如今的我们又岂会在意这么个连宗师也不是的人呢?”

话说的很霸气,但少年们却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们现在真的很有钱了!

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光有钱却没有相应的实力的话,自然只会沦为他人窥探的目标,可少年们不同!许辰逐渐将自己脑海中的知识转化为了少年们手中实实在在的力量,这股力量将借着这笔数之不尽的钱财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强dà



所以少年们十分疑惑:“凭着我们现在的实力,应付天下间任何一股势力也不过就是一些时间罢了!即使对战整个天下,我看也就是准bèi

的久一些罢了!”

少年们相信,在大哥的带领下,他们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看来,大哥必是认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陆浩说出了思虑许久的这个可能,在少年们看来也只能是这个可能。

“逃不掉吗?”王铁牛蹙着眉头问道。

其余几人同样期翼的看着陆浩。

“看大哥那副托孤的样子,想来是逃不了!”陆浩叹道。

“那我们,总要做些什么吧!”郑泰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可是,该从何处着手呢?”周康问道。

是啊!要是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又该从何处开始呢?

“那就去问大哥!求也要求到他开口!”郑泰有些烦躁,声音便大了些。

“唉!没有用的!以大哥的心性,既然决定了独自去面对就不会给我们说服他的可能,反而我们显得越在意,大哥那里便越不舍,也就会越坚决!”陆浩对许辰的了解显然要比其余几人多一些。

陆浩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众人却都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要看着大哥一个人去面对那未知的危险吗?”郑泰心中烦躁,大声吼道。

其余几人沉默不语,一个个低着头,苦思冥想着。

“要不……我去试试?”一直没有说话,甚至直到如今才从哥哥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到大哥竟是将要面对一个可怕的敌人的信息,尽管满脑子里都是疑惑,但是石磊还是开了口。

郑泰眼前一亮,说道:“没错!我们可以让小石头去试试!”

石磊眨巴着一双大眼,带着满脸纯真,期待的看着望过来的哥哥们。

陆浩看了看如今已快要长到自己肩膀的石磊,那壮硕的身子已经让小石头原本的呆萌渐渐的失去原有的威力。

随即,陆浩摇了摇头,叹道:“等吧!等大哥亲口说出来!我们要是轻易出手,怕只会成了大哥的负担,给大哥凭添许多危险。”

郑泰还想说,可看了看其余几人,脸上虽然平静,但双眼中却满是焦急、懊恼以及不甘。

郑泰于是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着脑袋,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远处的屋檐下,许辰远远的望着这一幕,会心的笑道:“终于都长大了啊!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成长,有的时候伴随着残忍,但却是必须要经lì

的过程。

却说就在许辰忐忑的等待着将到的命运之时,一群命运已经被改变的落魄江湖中人正在吴越镇中集结。

吴越镇,东南部。

整个吴越镇的城墙如同一个圆环,将这个南方海商的源头牢牢的护在其中。但,却留出了三个缺口。

东北边乃是赣水支流汇入鄱阳湖的地方,也是海船往来的唯一码头。码头足够的大,河口位置本就是天然的良港,加上豫章本地豪门有意识的修筑,如今早已成了天下间有数的大港,几乎将鄱阳湖西南沿岸全占了去。

西北边却是洪州船厂所在,从南边大山里运来的巨大木料便汇集于此,经过匠人们的巧手最终成了纵横四海的巨舰。

这两处却是吴越镇城墙明面上的缺口,但两处却都有着精悍的水师护卫,从防护力量来说,在这江南水乡之地,到要比那坚固的城墙更让人安心。

然而,在吴越镇的东南部却有着一处空白地带,空白指的是豫章豪门对这块区域掌控的空白。

此处便是吴越镇的黑市所在,也称鬼市。

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处地方,却是豫章本地豪门与外地豪门势力之间的妥协产物。

洪州船厂属于豫章城,但却不仅仅属于豫章城。不说豫章郡其余的世家,乃至整个江南西道的众多家族势力都在吴越镇中分了一杯羹。

豫章城本地的豪门占了地利,然而与之相对的却是一大片外地豪门势力以及整个东南海商集团。海上贸易的巨额利润使得所有参与进来的势力都有着足够多的争斗的决心,万家再强也不可能与整个南方为敌。何况,洪州船厂的原材料控zhì

在南方大山中的那一片势力手上,而海船的需求量又是由东南海商集团所决定的。

上游、下游都没在自己手中,豫章城的豪门虽然控zhì

着全部的技术和工匠,却也无法独自吞下这么一大块肉去。

为此,妥协与退让便是必然的!一番交涉之后,豫章本地的豪门推翻了另外两方三分吴越镇的提议,最终只将吴越镇的一半让了出去,为此也得到了两方百年内在原材料与成品出卖上的巨大价格优势。

如此,吴越镇便由三大势力共同掌管着,三方在此都派驻了不少人手。

然而人一多起来,骚乱便会随之而来。南来北往的客商,三教九流都有,江湖好汉之间出了麻烦总不会往那官府衙门中击鼓鸣冤,一言不合,血溅七尺的事时有发生。

既是开门做生意便不可能限制客商的出入,以如今这年代的技术也无法做到对那些江湖好汉们的实时监控,最终不得已之下,三方势力一合意便各自拿出了一块地盘,在这吴越镇的东南部划出了一块鬼市来。

三方势力约定将护卫的力量全部撤出鬼市,并在鬼市与其余地方之间建了一堵高高的坊墙,同时派出大量人手遏制住坊墙上的几处坊门,将鬼市与其余地方隔离开来。

至此后,鬼市便成了吴越镇中一处特殊的存zài

,其内毫无法度规矩可言,一切全凭拳头说话,甚合江湖好汉们的胃口。

天道若缺,阴阳互补,在每一处繁华的所在总会有这么一处灰色的地带。在这无法无天的地方,所有人都能借此地做一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事,非常方便!

有了这么一处鬼市后,吴越镇竟变得愈发繁华起来。三大势力虽然明面上退出了鬼市,然而却在暗处纷纷将手伸入了鬼市之中,鬼市内但凡能量大、路子宽的店铺背后无不有着世家豪门的影子。对此,所有人无不心照不宣。

原本鬼市的出口只有那堵坊墙上的几处坊门,然而历经数十年的变迁,鬼市东南边一条穿过吴越镇城墙的小溪,如今已成了一条舟船不息的河流,城墙上那处原本预留出来的阀门更是被鬼市内的势力拓展成了一处实实在在的水门,通过这条小河与吴越镇外的众多河流交汇,彻底打通了鬼市与外界的联系。

这么一处明显违逆吴越镇三大势力的存zài

,围绕着它的产生与发展自然不知流了多少的鲜血,那条不大的河流内流淌着的哪里是水?分明就是猩红的血液!

多年的争斗下来,鬼市内自发产生的非世家势力靠着悍不畏死的勇猛终于从世家豪门的手中把这一处通往外界的出口彻底控zhì

在了手中。

如今,在这条小河的水面之上,一叶扁舟载着卢宗保缓缓的前行着。

吴越镇,卢宗保不是第一次来了,鬼市也去过几次,然而这条属于鬼市的水道,卢宗保却是第一次走。

卢宗保的身旁坐着一位留着一把长须的中年文士,文士见卢宗保好奇的视线左顾右盼着,便开口问道:“二公子是第一回走这水道吗?”

“没错!”卢宗保坦然道。

中年文士双眼微微一动,随即笑道:“也好,那就让在下为二公子当一回向导如何?”

“那就有劳项先生了!”卢宗保微微颔首示意道。

中年文士笑了笑,便随即伸出手去,指着沿岸各处,开始为卢宗保解说着。

“这条小河本是赣水的一处分流,水量不大,但也稳定,只要不是干旱异常的年头,总能行船于上,但当年争夺的时候那些个世家豪门无所不用其极,曾派人在上游断了小河的水源,又恶毒的往水中投入了病死的牲畜,使得小河一度无法通航,甚至连整个鬼市内的饮水也出了短缺,后来还是在师傅他老人家的带领之下,鬼市众人齐心协力这才打退了世家豪门的进攻,为我们这帮人闯下了这处生养栖息的地界。”中年文士的脸上现出了追忆的神色,带着对自家师傅满脸的崇拜。

卢宗保却心中好笑:“这姓项的莫非以为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不成?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倒是能挣得不少便利。”

心里这样想着,卢宗保的脸上便适当的露出了一些崇拜的神色。

中年文士一瞧,心中便似了然,随后的言语中便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处随意。

“二公子,我们到了!”小舟靠岸,中年文士随即说道。

卢宗保便跟着中年文士走了下去,其身后还伴着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身子微躬,神色恭谨的跟在卢宗保身后。

三人下了小舟,上了码头,便往岸上行去,不多时便见一座阔占地颇广的宅子出现在眼前。

“二公子,这里便是铁枪门的总舵了!”中年文士指着远处那少说有六进的宅子,傲然的冲着卢宗保介shào

道。

卢宗保微笑点头,心中倒是真对这铁枪门高看不少。一处六进的宅子在卢宗保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比这大十倍的宅子卢宗保也曾住过。然而,此处不比外头,鬼市的地盘总共就那么大,差不多也只相当于豫章城内一个坊的大小。在这寸土寸金,又龙蛇混杂的地盘上,铁枪门能够占了这么一处大宅子,可见其势力倒真是不弱。

“看来今日算是来对了!”卢宗保心中想道。

进了宅子,中年文士便将二人引到了正厅之中。铁枪门的宅子原本便是以吴越镇原有的宅子为基础演变而来,宅子内少了许多原有的花谢亭台,俱推平之后建了演武场,以供铁枪门门人平时操练之用,而原本的客厅也被改成了聚义厅的模样。

卢宗保一走进大厅,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把虎皮大椅,虎皮乃是罕见的白虎皮,虽说罕见,但在这汇集全天下奇珍异宝的吴越镇鬼市之中,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白虎皮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然而那把座椅却是崭新的,却是豫章城刘进家出产,最名贵的红木家具!比起原来那低矮的卧榻来,这把高挑的靠椅显然更能展现一门之主的威严气势。

卢宗保在那两排对应的座椅上坐好,等了没多久,便见一位身长七尺,体态均匀,剑眉星目的中年汉子从一旁走了进来,径直往那虎皮大椅而去。

中年汉子在椅子上坐好,一股霸道刚烈的气势便喷涌而出。

“不知卢家二公子此来我铁枪门有何贵干?”中年汉子淡淡的开口说道。

“郭门主莫急!等人都到齐了,咱们再谈!”卢宗保淡淡的说道。

铁枪门主一听,虎目圆瞪,怒视着卢宗保,喝道:“你这是何意?”

卢宗保自顾自的喝着茶,铁枪门主见状,只好将视线转到一边,疑惑的看着那项姓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也是满头的雾水,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准bèi

详细查问。

哪知此刻大厅之外却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伴随着铁枪门人的痛苦哀嚎,一声爽朗的大笑含着内劲从大门处飞速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哈哈哈哈!郭威!你铁枪门手下的这帮小崽子们可没多少长进啊!”

声音刚刚传完,大厅的门口处便出现了三位神态相似的大汉,当中一位大汉脸上的笑容尚未消失。

“童猛!童健!童达!”郭威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凌厉,手掌一曲,虎皮大椅旁插着的一杆银枪便抓在其手中。

“擅闯我铁枪门总坛,还打伤我门人,真当我铁枪门无人吗?”郭威猛然喝道。

缓缓起身,气势越来越盛,虎视眈眈的看着三人,看样子竟是随时准bèi

出手。

“哟呵!郭威,你以为我怕你不成!你要想较量,回头有的是时间,老子今天来可不是为和你打架的!”童猛说道。

随即,童猛错开郭威那怒气冲天的双眼,喜笑颜开的冲着卢宗保说道:“二公子今天这事办的不地道啊!您有什么差遣尽管来找我老童呀!咱三合会的兄弟个个都是好手,保管将您交代的事办的妥妥帖帖!”

童猛的笑容中竟带上了一丝谄媚,看的郭威与项姓中年人惊讶不已,他们可是深知这童猛的难缠的,功夫高不说,外加手段凶残,在这鬼市之中也是一个难惹的角色,没想到却对卢宗保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此模样,着实让人惊讶不已!

其实,童猛的谄媚却不是对卢宗保本人,而是对卢宗保手上的钱财!

三合会乃是童式三兄弟创的,然而时日尚浅,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比起铁枪门这种自鬼市开张之时便延传至今的势力来,底蕴浅薄。

说白了,就是缺钱!

混黑社会的哪有不缺钱的?召集小弟要钱!拓展势力要钱!平时没事吃吃喝喝也是要钱的!

但是鬼市原本的势力早已将鬼市经营的铁板一块,对一个新兴帮派来说更是需yào

大量的银钱来发展壮大。

卢宗保此前曾找过三合会,与其合zuò

过几次,对于卢宗保的阔绰与豪爽,童猛可是记忆犹新的啊!

为此,童猛今日收到卢宗保的传信后才会火速赶来,同时知晓汇面的地点竟是在铁枪门总坛,更是心焦不已,连忙带上了自家两位兄弟,强行闯了进来,一进来之后更是谄媚的与卢宗保套着近乎儿。

一切只是因为,童猛无法确定双方在自己来之前是否已经谈过些什么,有没有将利益瓜分干净,为此才会在郭威面前点出自己与卢宗保曾经的关系,好让其心中有数,吃相别太难看!

第二百四十章 决战-宿命(四)

三合会是鬼市内近些年来新兴的一股势力,时日虽浅,但仗着童家三兄弟这三个筑基高手的存zài

,多年打拼之下,已成了鬼市内的三大帮派之一。

中年文士方才对卢宗保的解说并没有错,铁枪门当年的确是鬼市内最大的一股势力,其开创者也就是铁枪门的上一代门主凭着手中一杆银枪领着鬼市内一帮江湖中人从世家势力手中把鬼市的出入口抢了回来。

那时的铁枪门风头自然一时无二,只是,自从上一代的门主过世之后,铁枪门便现了颓势,青黄不接。到了如今,除了郭威之外,门内的筑基高手就只剩了一位年长的护法,高手数量在鬼市三大帮派里倒排倒了最后。如今只能靠着昔日老门主留下的余威勉力支撑着,在这动乱的鬼市内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郭威抓着枪杆的手背上青筋直冒,然而最终却没有出手。

卢宗保注意到后,这才起身打了个圆场:“在下今日相邀,乃有要事与诸位相商,诸位难道不准bèi

先听一听吗?”

“要事?哈哈!二公子的要事那肯定是桩大买卖了!这事怎么能少了我老童呢?”童猛自来熟的走到卢宗保身旁,一把抢过下首的一把椅子,顺势就坐在了卢宗保的身侧。

卢宗保微微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郭威放下了枪,与中年文士对视一眼,中年文士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曾探出卢宗保此来的目的。

中年文士名为项充,乃是铁枪帮的军师,不通武艺,平时只负责出谋划策,然而也正因有了项充的计谋,才使得铁枪门在这四处虎狼的鬼市内,只凭着两个筑基高手支撑了下去。

郭威重新回到虎皮大椅上坐好,项充却上前一步,冲着卢宗保问道:“不知二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卢宗保没有回答,却笑着问道:“据我所知,三合会、铁枪门的手上似乎也有不少地皮被套牢了吧?”

童猛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讪讪地笑道:“二公子别提这事了!咱老童眼见人家赚的盆满钵满,就忍不住也投了些钱下去,刚开始的时候倒是涨了不少,谁承想后来涨涨跌跌的,害的咱这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想抛吧,又舍不得,到最后可不就全坏在手里了吗!”

铁枪门的情况也差不多,地皮买卖在豫章城一兴起,这些手上有些闲钱的江湖帮派同样按耐不住赚钱的诱惑,纷纷投入资金,准bèi

大赚一笔。但是这么高技术含量的买卖又岂是人人都能玩得转的?事实上除了极少数见好就收的人在这上面赚了钱外,绝大部分都是上赶着去给人送钱的。铁枪门、三合会这样的江湖堂口又哪来那么高的水平呢?

童猛在那大倒着苦水,项充却一句话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卢宗保,等待着他的后话。

卢宗保于是便欲言又止地说道:“其实要想让地价再涨上去却也不难……”

“真的?二公子你可别骗我啊!”童猛惊讶道。

卢宗保冲着童猛笑了笑,随即便将视线转到项充身上,说道:“项先生想必对这次的买卖知之甚详!”

项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于是,卢宗保紧接着再说了一句:“七宗五姓一方的具体操手便是我!”

项充闻言,双眼微微一眯,神色中首次对卢宗保现出了凝重。如卢宗保所言,项充的确对豫章城这一次的地皮争夺了解甚多,也深深为双方的手法所叹服。项充相信,卢宗保没有说谎的必要,那么身为七宗五姓一方操手的卢宗保自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简单,自己刚才倒是小觑了他。

“二公子有什么好办法倒是直说呀!”童猛着急道。

童猛才不在乎争斗的都有谁,他们三合会底子薄,本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大赚一笔,哪知竟将大半钱财全部亏损了进去,童猛哪能不急?

卢宗保没再卖关子,笑着说道:“想让地价再涨上去我这倒有上中下三策,这下策最为简单,只要投入足够多的铜线便可,投入一多,地价迟早会涨上来的。”

“唉!这我们都快穷的叮当响了!哪来的钱再投进去?”童猛一脸愁苦的说道。

“二公子另外两策呢?”项充开口问道。

卢宗保见项充果然动了心,于是便有条不紊地说道:“另外两策倒都与豫章本地的这帮世家有关,中策便是做些事,手上多存些筹码,然后与之和谈,让他们把地价升上去,好歹也能换来个不赚不赔的结果。”

“那上策呢?”项充还在沉思,童猛却等不及的问道。

哪怕在昨日,要是有办法换来个不赚不赔的结果,童猛都会兴奋不已,然而如今有了希望后,心中的贪念便再一次起了作用。

卢宗保心中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上策自然是最好的,然而却也是最难的!”

“这个我等自然晓得,二公子还是直说吧!”童猛等的已有些不耐。

卢宗保说道:“这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豫章豪门的势力彻底从这地皮买卖中剔除出去,到时地价是涨是跌还不是有我们说了算的!”

闻言后,同盟脸上的焦急渐渐消失,低着头开始思索起来,他尚且如此,项充自然早就思量开了。

大厅内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项充先开口问道:“不知二公子具体准bèi

做些什么?”

童猛同样疑惑的看着卢宗保,刚才他没有说话,却是他知晓自家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上反应没有项充来得快,于是便索性等项充开口。

“抱歉!具体怎么做必须等诸位同意之后,在下才会实情相告!”卢宗保说道。

项充玩味的笑笑,说道:“二公子这么说话,似乎没什么诚意啊!”

卢宗保笑了笑,伸手朝身后静立于此的中年随从晃了晃。那中年随从便微微躬身,绕到前面,将背上背着的一个大袋子取下,抓在手上,手腕一抖之后,那一个大袋子便朝着大厅中间的那张长桌飞去。

麻布袋子堪堪触碰到桌面,便猛地炸裂而开,里面装着的一堆地契,便如雪花般四处飞散,那中年随从见状,双掌平举朝着空中正在飞舞的地契缓缓一推,似有微风拂过,凌乱的地契竟忽然安稳了下来,整整齐齐的落在了长桌之上,一张张铺满了整张桌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中年随从便如来时一样,沉默的立回卢宗保身后。

这一手一出,果然镇住了全场,大厅内的五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垂手而立的中年随从。

“没想到二公子身旁竟有如此高手!”童猛轻笑道。

卢宗保只是笑了笑,随即伸手指着长桌上的地契,说道:“这些地契便是我的诚意!”

项充回头看了看郭威,后者微微点头,随即便向着长桌走去。童猛身后的一位兄弟同样走了出来。

二人来到长桌旁,拿起桌上的地契仔细的查看起来,不多时便纷纷朝着各自的老大点头示意。

“桌上的地契有城内的也有城外的,数量算不上多,但想来也能低得上诸位手上的那些!”卢宗保见双方都在沉默着,便接着说道:“只要诸位应下了我的提议,桌上这些地契便全部都是你们的了!而且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相同的一份!”

童猛的眼珠缓缓的转动着,依旧没有开口,却将目光投到了项充身上。

项充片刻后却笑着说道:“二公子难不成想凭着这些不值钱的地契就差使我等去做那危险之事吗?”

卢宗保同样笑道:“如今这地契的确不值钱,然而事成之后呢?不光这些地契,你们手上的那些也同样能涨回原有的高价!到那时这些地契还会不值钱么?”

“呵呵,二公子手上既然能拿出如此多的地契,想必被套住的地皮只会比我等更多些吧!既如此,二公子又怎敢妄言必胜呢?”项充玩味的看着卢宗保。

卢宗保坦然与之对视,笑着说道:“没错!我的确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必定成功,然而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赢了便是数千万贯的银钱,输了就是自家的性命,这种事不是诸位常干的吗?”

卢宗保的话说的很坦诚,倒让怀疑他有其他目的的项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这帮人过的虽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可也不会傻到去干那明知必死的勾当!”项充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拒绝。

然而童猛却依旧没有表态。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卢宗保说完便直接站了起来,招呼身后的随从准bèi

收拾好地契,立马走人。

卢宗保的果决倒让项充双眼一眯。

卢宗保雷厉风行的大步向外走去,正要跨出大厅时,童猛的声音在后响起。

“二公子的买卖老童我接了!不知可否详细说明一番?”

卢宗保会心一笑,转过身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换个对方去谈吧!”

“没问题!”童猛笑道,同样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项充看着正要离去的两人,心中一时摇摆不定,只好回头看向郭威,只见郭威点了点头后便也从虎皮大椅上站起身来,冲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说道:“二公子不妨慢走两步,于老郭好好说道说道你的计划!”

卢宗保,笑了笑,说道:“好!”

……

三方人马重新坐定之后,卢宗保便向其余两方详细的介shào

了一番自己的计划。

“什么?你要拿下吴越镇?怎么可能!就凭我们这些人?”项充听到一半,便忍不住惊叫出声。

“自然不止你们!豫章折冲府的周将军也会一同行动的!”卢宗保解释道。

项充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就算如此也依旧不够!吴越镇的守军可都是三大势力留在这里私军,武艺高强不说,装备更是精良,就凭军府的那帮老爷兵怎么可能打得下来?何况还有那两支护卫的水师,朝廷的水师根本及不上分毫!”

“项先生了解的果然很多!没错,光靠咱们与府军是的确拿不下吴越镇的!但是,我有说过咱们要攻打吴越镇吗?”卢宗保反问道。

望着其余众人疑惑的目光,卢宗保解释道:“拿下吴越镇不一定要用强攻的办法!我如今已经拿到王太守签发的让周将军协防吴越镇的手令,只需吴越镇内出现一些小的骚乱,周将军便可借机名正言顺的入防吴越镇。府军们打起仗来虽说没什么用处,然而有了大义名分之后,祸害起吴越镇来却是他们的专长,到那时是走是留便全由我们说了算了!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想要解除府军对吴越镇的协防便只能来与我们谈判了!那时,我们便可顺势提出我们的要求了!”

“另外,过几日后,洪州船厂会有一批海船下水,那时大量的海商涌入吴越镇内,这些人的身上可都是有着大把银钱的,吴越镇既然掌控在我们手里,那这些人的钱,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吗!”

卢宗保后面加上的这一句显然更合童猛的胃口,只见童猛听完后,双眼中精光大盛。

“他娘的!干了!早就受够这帮子世家豪门的鸟气了!这次非得好好教xùn

他们一番不可!”童猛气势汹汹的说道。

项充却不像他这般冒失,而是担忧的问道:“二公子是想让我们出面去制造些骚乱吗?”

“没错!”卢宗保回道。

“呵呵,不是我项某人不相信二公子,只是由我们出面做了恶人,要是到时府军入城后反戈一击,把我们这帮江湖草莽全抓了去,难不成二公子还会出来为我等喊冤吗?”项充直言不讳的说道。

童猛听完后,脸上的兴奋也淡去不少,双眼灼灼的看着卢宗保。

卢宗保依旧平静的笑笑,说道:“项先生的担忧的确有理,不如这样,到时候我让周将军约束麾下兵马,保证不踏入鬼市一步,你看如何?”

“呵呵,二公子的保证似乎有些苍白无力啊!”项充笑道。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卢宗保双手平摊,耸耸肩,无奈的说道。

场上的气氛沉默了片刻,稍后,项充才说道:“也罢!凡事总需yào

冒些风险的,二公子的这单我们铁枪门接了!”

卢宗保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看项充,却见对方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同样这么干了的还有童猛,只是卢宗保尚且看不出项充的想法,何况是他呢?便只好说道:“二公子放心!我们三合会自然也不会退缩!”

接下来,三方一起商议了一番具体的行动细节,卢宗保便起身离去。

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却状若无意的说了一句:“对了!巨剑盟的盟主乃是万家的人,今日所议之事要是传了出去,后果会如何,诸位想来比我清楚!”

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童猛为卢宗保最后的一句话沉思了片刻,随即也起身离去。

两方人马全部退去后,郭威冲着项充问道:“卢家这小子显然没安好心,为何?”

“门主放心!这家伙没安好心我自然知晓,但这一次的变局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呀!”项充笑着说道。

“何意?”郭威问道。

“骚乱一起,不提咱们能趁乱取得多少好处,同时也能借机吞并一些鬼市内的势力,尤其是三合会,乱象一生,我们能做的事就多了!”项充解释道。

郭威点了点头,这些计谋上的事他早已习惯了听凭项充做主,自己只负责震慑宵小。

对卢宗保的意图有所怀疑的不光铁枪门一方,三合会的童家三兄弟,在回去的路上同样在议论着。

“大哥,这个卢宗保恐怕只是想利用我们呀!”老二童健说道。

“没错!这个卢宗保也是世家子弟,这帮子世家中人一个比一个心黑,可别是想要卸磨杀驴吧?”老三童达一样疑惑道。

“嘿嘿!利用?卢宗保想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他呢?”童猛笑道,脸上露出与其刚猛性格完全不符的狡黠,看着两位兄弟依旧面带疑惑,便解释道:“咱们三合会创立至今已经快十个年头了!这十年来我们兄弟三个一刀一枪的拼杀,不知流过多少血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可是吴越镇不比其他地方,这鬼市内看似无法无天,然而背后其实一直都在世家豪门势力的影响下。咱们底子本就薄弱,要是再不趁机扩张一番,恐怕要不了多久,这鬼市内就没有我们兄弟三人的立足之地了!”

童健、童达二人听完后,沉默地点头。

卢宗保回去的时候,走的依旧是来时的那条小河。

一叶扁舟之上,那位一直不曾言语的中年随从,此刻却脸带忧色的冲着卢宗保问道:“二公子今日如此直白,只怕这帮人会看出什么啊!”

卢宗保却轻松的笑道:“我本就没打算瞒他们呀!今夜一行,咱们只需为周刚入驻吴越镇寻到个由头便可!如今这帮家伙已然动心,便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只要他们在吴越镇内一乱起来,周刚那边便可名正言顺的进驻吴越镇了,至于事后这帮家伙是死是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中年随从微微点头,却再次问道:“那二公子为何要将巨剑盟的来历说出呢?”

卢宗保回道:“你以为鬼市真的是世家豪门的空白之地吗?呵呵,不说别的,就是这所谓的三大帮派,又有哪一个背后没有吴越镇内那三大势力的影子呢?”

“不过都是些打手罢了!”

卢宗保说完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决战-宿命(五)

豫章城西门外的码头,几日里许辰再次来此,却是为老师徐番送行,玄宗皇帝通过内卫送来的书信已经到了。

“老师,您看我是不是该去掰根柳条下来?”许辰似乎有意不想让老师察觉出掩藏已深的忧愁,玩笑道。

但徐番又哪是好糊弄的?只是他了解自家的这个学生,一旦许辰决定不说的事,即使是他也不能让其开口。

“唉!自己当心吧!”

徐番也很疑惑,自己这次被召入京所为何事,许辰自然心中有数,凭着自己即将掌握的权利,加上许辰手上的巨额银钱,能做的事就很多了,可即便如此,许辰依旧没有开口。徐番对这个学生将要面对的事真的很好奇,也很疑惑。

“老师,放心吧!我这人很怕死的,要是能活下来,绝不会让自己死了的!”

这是许辰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将生死挂在了嘴边,望着学生坦然的笑容,徐番只能无奈苦笑。

“对了,老师,去了长安之后可千万要心平气和呀!火气可别再像以前那么大,要是忍不住想要出头的时候,多想想那乌龟大法!千万别混的太惨了,到时还要做学生的我跑去长安救你,那多不好kàn

呀!”许辰眼见气氛低沉,遂与老师开起了玩笑。

徐番双眉一竖,没好气地斥道:“老师的事还用不着你小子来操心!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吧!”

“哦,对了!你的那个‘千里共婵娟’好像也在长安吧?要不要老师我帮着照看一二?”徐番平淡地做着犀利的反击。

果然,许辰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变,带着一丝腼腆,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还是算了吧!人家还没见过我呢!”

“大哥,你害羞了!你竟然害羞了!”小石头一颗大脑袋从许辰身侧凑了过来,歪着头惊奇道。但随即却发xiàn

大哥的眼神变的有些阴森森的,便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大哥果然是性情中人啊!”

许辰甜甜的笑了笑,笑容让身旁的兄弟们浑身一颤,随后便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石磊。

果然,片刻之后许辰便对老师说道:“老师这次虽然走了,可我们以后的学业也不能落下呀!这样吧,就由我这做师兄的担起来!小石头,回去之后呢先给我把‘四书’背完,背不出来就抄一遍,加深记忆嘛!一遍不行就多抄几遍!总有背出来的时候。”

小石头哀嚎道:“不要啊……”

许辰脸上的笑容依旧,丝毫不去理会小石头的哀嚎。

便在这嬉笑声中,徐番的船队渐行渐远,许辰立于岸边久久望着,心中叹道:“但愿还能相见吧!”

江面上已经彻底看不清船队的影子,许辰这才回过身来,冲着众少年说道:“回去吧!”

许辰从码头上走下,来到老三铁牛的身旁,说道:“铁牛啊,以后你接触的可都是高层次的人了,再用原来的名字就显得有些土气了,不如换一个吧?”

铁牛一愣,随即便含笑道:“也好!那不如大哥帮着给取一个吧!”

“大哥这人不太擅长取名字,你看就叫‘王策’如何?”许辰想了想,说道。

“王策?也好!那就叫王策了!”铁牛,哦,如今叫做王策的少年开心的说道。

兄弟二人尽量将这本应庄重些的过程缩短了许多,也尽量表现的自然从容,只是其间那股浓郁的别愁,却连小石头都变的更加沉默了……

众人刚走到西城门口,便见单人独骑向着他们奔来,身后随着一辆宽敞的马车。

那骑士跑进后,一拉缰绳,座下的马儿便灵巧的减速,稳稳的停在少年们面前。

骑士下马,冲着许辰抱拳说道:“罗斌见过许公子!”

来人却正是万家家主万世俊的护卫队长罗斌!

“不知罗兄此来?”许辰面无表情,心中却着实大松了口气。

“家主相邀许公子、陆公子、王公子、周公子还有这位小石公子一道往家中一叙!特命小人来此相迎!”罗斌说道。

“大哥,万世俊这是要干嘛?一网打尽吗?”王策不知万世俊的意图便只能低声猜测道。

“就是!这招数也未免太土了些!”寡言的周康也纳闷道。

“管他呢!想知dào

的话去看看不就好了!”许辰倒是十分从容。

“郑泰,把大家带回去!”既然对方只是点明要见他们五人,许辰也不想横生枝节,毕竟他此行的目的也很明显,在东西没到手之前还是先顺着人家一点才好。

郑泰明白了许辰眼神中传递过来的意思,郑重的点头,随后便领着一帮少年回家去了。

许辰五人于是便坐上了罗斌带来的那辆马车,随着罗斌往西而行,却是万家祖宅的方向。

小半时辰之后,马车在小镇前的那条青石板路前停下,许辰五人下了车,走在青石板路上,渐渐向着小镇走去。

不远处,青石板路的尽头,万家祖祠大门前的台阶上,万家祖孙两个此刻正在远远的望着青石板路上的许辰等人。

“奇怪!怎么没反应呀?”万世俊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

“会不会是……”万世俊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家爷爷。

老人家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这条路上千年来从未出过错!”

“那……难道是我想多了?这个人没什么特殊之处!”万世俊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很难说!也许他真的是我们万家要等的那个人也说不定。”老人家说道。

“那……就让他试试?”万世俊不确定的问道。

“人既然来了自然要试试!你离二十岁也只剩下一年了,虽说时间上比你爹、你爷爷我要宽裕不少,但是该做的事还是提前先做完吧!”老人家说道。

“那好,就让他试试吧!”万世俊闻言后说道。

青石板路不长,许辰也无需如当日的万世俊一般完成某项仪式,走的自然要快不少,盏茶功夫之后,许辰五人便来到了万家祖祠的大门之前。

便见如今的万家家主万世俊与一位满鬓斑白的老人立于门前候着。

“晚辈等姗姗来迟,倒让老先生久等,实在抱歉!”许辰恭敬的行礼说道。

身后的四人不知大哥的用意,但见老人家上了年纪便也真诚的行了一礼。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呀!来的不晚,不晚!”老人家见五人非常懂事,便也欢喜的说道。

“都别站在外头了,进屋说话吧!”

“老先生先请!”许辰谦让道。

“好好!”

无论如何,老人家总是对那些聪明又守礼的少年人关爱有加,聪明自不必谈,这守礼懂事自然要从最开始做起,才能给人一个好印象,从而为之后的事做好铺垫。

只是许辰却不知dào

,他此次想要达成的目的却要由万世俊这个家主才有拍板决定的权利。

众人进了屋,寒暄几句之后,万家祖孙二人便借故退去,偌大的万家祖祠内便只剩下了许辰等五个外人。

看着远去的万家祖孙,陆浩再也忍耐不住,出言向许辰问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许辰摇了摇头,说道:“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吧!”

于是众人便真的左顾右盼起来。

万家的祖祠很普通、真的很普通,普通的摆设、普通的布局,普通到甚至有些简陋。不提那些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的殿宇,就连世家大族中常见的那份低调的奢华竟然也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但渐渐的,兄弟几人还是看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地方。

“大哥,快来看这鼎!”王策似乎发xiàn

了什么,连忙唤道。

“怎么了?”许辰走了过来,问道。

“这鼎很普通呀!造型上一点也不大气,一看便知只是寻常人家用的样式。”周康这些日子在外头,各色人等也见过不少,对一些珠宝古玩之类的也有了一些粗浅的造诣。

但显然,王策的眼光更加毒辣。

“没错!看这鼎的样式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你们来看这鼎上的纹理,这确确实实是上了年纪的东西!”王策说道。

“上了年纪也没用啊!古玩这东西讲究个品相,以这鼎的造型就算有些年头,也注定值不了什么钱的!”周康说道。

“呵呵,我可没说它值钱!”王策笑道。

“那三哥你……”周康也反应了过来。

“老四你既然对古玩有了些了解,那就应该知dào

,上了年纪的青铜器在器物身上都会有一些淡淡的铜锈,用大哥教的化学来说,便是铜渐渐氧化的过程。然而通常的青铜器身上的铜锈却带着一些别的颜色,那是因为这些青铜器大多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但是万家的这个却没有那些多余的颜色!”王策侃侃而谈道。

“三哥你是说万家的这铜鼎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周康似乎也意识到了王策想要表达的意思,脸上的惊讶便难以掩藏了。

“没错!非但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就连一点埋入过泥土的痕迹也没有。而且看这铜鼎上竟有很明显的烟熏痕迹,想来万家的这口铜鼎已经作为香炉用了很长时间了!长到能让铜鼎身上出现如此明显的铜锈痕迹,这些可都是岁月的痕迹呀!”王策目光灼灼的看着兄弟几人。

其余几人同样被他的话震撼的无以言表。

“那这些家具……”老二陆浩抚摸着一张案几,欲言又止的说道。

“恐怕也是与这铜鼎一个档次的东西!”王策非常肯定的说道。

“那怎么没生虫呀?”小石头的思维总是要特别一些。

“他娘的!这也忒低调、忒奢华了吧!”周康震惊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的吐出一句话来。

许辰见兄弟们三言两语将这万家祖祠内异常道出,心中感慨道:“看来这个万家的历史要比之前想象的长呀!”

但心中却也对那块玉佩更加期待起来。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万世俊似乎是计算好了时间,正好赶在众人查看完,重新落座之后,方才走了进来。

“许兄定然在心中疑惑,今日在下邀请诸位前来的目的。”万世俊出去一趟回来后竟变得直接了许多,一进来便开门见山道:“其实,此次在下邀请许兄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哦?不知万兄有何事需yào

在下帮忙?”许辰心中慢慢思量,口上却平淡的回道。

万世俊随即取下腰间的那块自继任家主之位以来便从未离身的玉佩取下,递到许辰的手上。

许辰强自镇定的接过,平静地查看着,脸露疑惑的问道:“不知,这是……”

“这块玉佩乃是我万家历代家主的随身之物,也算是万家传承的一件信物吧!”万世俊回道。

“那不知万兄想让在下做些什么呢?”许辰问道。

“许兄有所不知,你手上的这块玉佩其实只是件仿制品罢了!”万世俊淡淡的开口。

许辰一听这话,心中猛地一突,双瞳微微一缩,这么大的反应自然无法逃过万世俊的双眼,片刻之间,许辰便顺势露出一丝不岔,出言问道:“不知万兄这是何意?”

万世俊微微一笑,竟将许辰的遮掩挑开:“许兄莫急!在下可不是有意戏耍许兄,实则乃是在下手上便只有这块唯一的仿制品。不仅在下,就连在下的父亲、祖父当年接任家主之位的时候手中也只有这块仿制品!”

“那真的那块现在何处?”事到如今,许辰也不去掩饰自己对万家这块玉佩的窥视之心。

万世俊回道:“就在这祠堂之内!”

许辰问道:“那为何……”

万世俊苦笑摇头,说道:“为何不将其取出?唉!许兄有所不知呀!这块玉佩虽然存zài

我万家,然而我万家之人却是无法将其取出的!”

许辰问道:“这是为何?”

万世俊答道:“此事在下也不清楚,只知乃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历代万家人用无数次的失败证明了的规矩!”

许辰微微一思量,说道:“万兄难不成想让在下去试试?”

万世俊笑道:“没错!”

许辰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万世俊明白,便继xù

为许辰解释道:“每一代的万家家主在继任前后,都会寻来一位特殊的有缘之人帮忙前去试着取出这块玉佩,而且还必须在继任家主的二十周岁之前,晚上一刻都不行!在下的父亲、祖父当年也曾寻来之人有缘的人,但却无一人能将这块玉佩取出。”

“这么说,万兄是认为在下便是那特殊的有缘之人了?”许辰玩味的笑道。

“是否有缘现在还言之尚早,但是特殊倒是一定的!”万世俊同样笑着对许辰说道。

随即,许辰沉默了许久,方才再次问道:“不知万家上一回将这玉佩取出乃是何时的事?玉佩取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万世俊回道:“据万家的记载,上一回将玉佩取出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前了!至于取出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个乃是在下家族的秘辛,请恕在下不能坦言相告!”

许辰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对于未知的事物,未知的风险,许辰在做好准bèi

之前总是不愿轻易的去触碰的。然而在面临巨大危机的如今,许辰却实在没有过多的选择了。

见许辰尚在犹豫,万世俊随即说道:“许兄放心!每过二十年便会有一位有缘人前来万家帮忙取玉佩,在下可以向许兄保证,此事绝无风险!二十年前帮zhù

家父取玉佩的那人也在豫章郡中,许兄随时都可去探听一番。另外,据历代的记载,这些被万家请来帮忙取玉佩的人,在之后的一生中无病无灾,安然长逝,绝无一位例外!”

万世俊竟将好处一次性说了个遍,听得许辰等五人震惊不已,尤其除许辰外的四人,事先完全全不知这玉佩为何物,一听万世俊这么玄乎的话,心中的第一反应便觉万世俊乃是在说谎!怎么可能这么神奇嘛!难不成只要摸一摸那玉佩,就能让人百病全消、一生好运了?那万家自己干嘛不去摸?再说万家要是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还不得引得天下大乱呀!

似乎感受到了几人心中的疑惑,万世俊只好继xù

解释道:“此玉佩我万家之人在没有取出之时即使触碰到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并且即使取出之后,除了万家家主之外,对其余人等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至于万家之外的人,除非是历代万家家主心甘情愿请回来的有缘之人,其余人是不可能将其取出的,触碰后自然也不会有丝毫作用。另外,最为重yào

的是,没有历代万家家主事先准bèi

好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见到这块玉佩的!而这种准bèi

耗费巨大,即使倾万家全族之力,做好准bèi

,每一次也要花上二十年的时间!”

万世俊越说越玄乎,少年们便只感觉如同是在听一个传奇故事般,但看见大哥许辰一脸的沉思,仿佛有些相信后,心中虽说疑惑,却也没有出声嗤笑。

“好!在下答yīng

了!”许辰没有考lǜ

很久,便坦然道。

万世俊笑着看了看许辰,说道:“多谢许兄成全!不知我们何时动身呢?”

“宜早不宜迟,就现在吧!”许辰回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决战-宿命(六)

“许兄果然痛快!”万世俊大喜道。

“不知那玉佩现存于何处?”许辰问道。

“喏,就在那!”万世俊伸手指了指那一排排牌位前,摆放着铜鼎的那张贡案,回道。

少年们疑惑的看看那张方才他们已经查探了多遍的贡案,随后互视一眼,依旧一无所获,只好将视线移回万世俊的身上。

万世俊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贡案前,伸手将铜鼎内几支正在燃烧的香拔去。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之后将锦盒内的一支不过三寸长短的细香取出,小心翼翼的点燃后插入铜鼎内,最后再恭敬的行了几个跪礼。

这才站起来,伸手在铜鼎前的贡案面上摸索着,很快便从那细小的裂缝中寻出一个小小的铜环,随即用力一拉,“咔嗒”一声轻响后,贡案之上便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内放着一个木盒。

“许兄,快!”万世俊的手依旧抓在那铜环之上,神色焦急的冲着许辰大声催促道。

许辰闻言,也没有迟疑,快步上前。

“大哥!”陆浩实在忍不住,开口唤道。

今日之事未免太过诡异了些,他们和万世俊的关系也算不上好,万世俊之前那玄乎的言词倒更像是引人入瓮的噱头。

“大哥,不然先让我试试吧!”老三王策说道。

“不用!我相信万兄,他要是想对付我们也不会用这孩童般的手段!”许辰说道。

“大哥,不一定呀!没准他反其道为之呢?”老四周康说道。

周康的意思乃是,万世俊知dào

许辰同样是个聪明人,如此,那些繁杂的手法反倒不如这看上去有些儿戏的法子来的有效。

许辰明白兄弟们的担心,然而他心中有着其他的事,自然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放心吧!”

许辰安抚了众人,随即走到万世俊的身旁,问道:“我该怎么做?”

万世俊的心中也松了口气,若是许辰此次没有同意,那么他这回的准bèi

就算白费了。

“许兄请看!玉佩就在此处,只需许兄将其取出便可!”万世俊说道。

许辰走进之后,这才发xiàn

,在那木盒之中,放着一块与刚才万世俊拿出的仿制品模样相同的玉佩。玉佩就那样平淡无奇的放着,木盒内除了玉佩外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物。

许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那玉佩,心中忐忑。万世俊同样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许辰为这凝重的气氛所感,深深地吸了口气,手上略微一用力,然后……

然后,那平凡的玉佩便被许辰轻巧地拿了出来!

许辰眨巴眨巴双眼,带着一丝惊讶、一丝疑惑望着身旁早已满脸震惊的万世俊。

“这……就算好了吗?”许辰不太确定的问道。

万世俊双目瞪得浑圆,嘴巴张开,许久也不曾说出一言,只是呆呆地看着许辰。

“万兄!万兄!”许辰右手拿着那块玉佩不断在万世俊眼前晃着。

万世俊艰难地将嘴巴合上,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这才回过神来,心中顿时为狂喜所淹没。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终于成了!”万世俊笑的有些峥嵘,看的许辰没由来的心中一颤。

“万兄这是……”许辰平静地看着狂喜中的万世俊,微笑道。

“抱歉!抱歉!在下失礼了!”万世俊大笑道。

万世俊微微躬身,即使在道歉时,那只握着细小铜环手依旧不曾松开分毫。

许辰身后的陆浩随即看了身旁的王策一眼,王策微微点头,于是便上前一步,从大哥手中抢过玉佩,立于万世俊与许辰之间,冲着万世俊朗声笑道:“这玉佩有那么神奇吗?我看也没什么嘛!不过一块普通的玉佩、一个樟木盒子罢了!四百年来无人取出?我不信!让我来试试吧!”

于是便见王策动作飞快地将玉佩重新放回了那木盒之中。

“老三,别……”许辰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你!”万世俊刚想松开铜环冲上来,却见王策已然将玉佩放回,遂赶忙将前倾的身子缩回,那根尚未脱离铜环的手指,用力再次插了进去,尤觉不太保险,万世俊的另一只手也猛地搭了过来,牢牢抓住之后,这才大声叫骂道:“你他娘的在干吗!”

祠堂外面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似乎没有任何护卫存zài

,万世俊如此气急败坏的叫骂声竟没有引来一位护卫、家丁。也不知是万世俊确实坦诚,还是因为在这祖祠内,身为万家家主的他有恃无恐。

“你他娘的知不知dào

这个暗格开启一次有多难!”万世俊显然不怎么会骂人,用来用去也就那个几个词汇,只是高亢的声调依旧能准确的反映出他此时怒火冲天般的心情。

“是吗?能有多难呀?不就一破烂樟木盒子嘛!我才不信呢!”王策用身子将许辰挡在后面,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朝着大哥做了一个手势。

许辰见后,心中苦笑数声,此时不仅万世俊,许辰眼见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心中同样着急不已!

正准bèi

拨开老三上前,却哪知万世俊竟然大气道:“大言不惭!你要是有本事就来拿,若是真能取出,这玉佩我便送你又何妨?”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啊!”王策大笑道,颇有些奸计得逞的样子。

许辰一听万世俊的气言,心中一动,便止住了脚步。

许辰刚才取玉佩的时候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困难,心中对于万世俊之前的说法难免有些怀疑,如今老三既然激出了万世俊的这句话来,让他试试也好,大不了到时候他再试一次就好,总之,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他却不知,万世俊话一出口便已后悔不已,再看了看铜鼎内那正在飞快燃烧着的细香,心中更是大急,可是话已出口,万世俊却也不好食言而肥,于是便只能催促道:“要试就快点!”

王策笑了笑,也没有拖延,伸出手去,抓住玉佩,微微一用力,然后……

然后,那玉佩竟纹丝不动!

王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只是那玉佩依旧纹丝不动!

“咦!”王策顿时惊讶出声。

“一只手不够,可以两只一起用嘛!”万世俊冷笑道。

王策没有理会万世俊的嘲讽,坦然将双手放入木盒中,一手握着一半的玉佩,吐气出声,竟用上了平常练体用的施力法门。

“呔!”王策猛地一用力,随即却踉跄一步,身子一时间竟失去了平衡,一头向身侧栽去。

“老三!”许辰忙上前一步将其扶住。

“大哥,这东西用古怪!”王策脸上的惊讶不少反增,瞪大了双眼看着许辰说道。

“看出来了!”许辰没好气的说道。

“这么邪门啊?那我来试试吧!”老四周康摩拳擦掌的走了上来,也不听万世俊的答复,一上来便用上了双手,同样大喝一声,同样踉跄一步,只是有了王策的前车之鉴,周康迅速的单腿上前一步,保住了身体的平衡。

“乖乖!这东西还真是有古怪啊!”老四周康摩挲着光滑的下巴自然自语道。

“二哥,要不你也来试试?没道理只有大哥能行呀!”周康唤道。

“好!”陆浩随即也上前试了一次。

……

“石头,这里就你力qì

最大!挣点气啊!”陆浩失败后,瞪着双眼冲着石磊说道。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小石头反应也不慢,脸上露出那种每次演戏时都会出现的表情。

“哎呀!这东西还真重!”石头试了一次,没成功,随即加大了力qì

,手臂青筋直冒,可惜,依旧没有成功……

“二哥,对不起!没拿出来……”小石头试了多遍,每一次成功,只好低着头在陆浩面前“忏悔”着。

看着几人做作的表演,万世俊的脸色越来越黑了,最后实在忍不住,爆fā

道:“够了!”

“哎呀!那香要烧完了!”老三王策似乎突然发xiàn

一般,惊讶道。

到了这一步,少年们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玉佩的不凡,对于万世俊方才所说的那些玄乎的东西也已信了不少,如此自然也就意识到了这支细香怕就是那能让万家准bèi

二十年才能筹齐的关键所在。

万世俊今天的行为很诡异,少年们在不能明确对方目的之前,岂能轻易的让他达成所愿?于是,这才有了上面的一幕。

万世俊猛地一惊,转头一看,却见那支细香果然已经渐渐的烧至尾部,为此便大急道:“许兄,你还不快再取一次!”

许辰看着在身前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兄弟几人,心中温暖,然而却不得不伸出手拨开几人,走了出去,回头对着几人苦笑说道:“行了!别闹了!这东西对我有用!”

“啊?”兄弟四人明显一愣。

许辰却没有解释,连忙转身,只见那铜鼎内的细香如今已经燃到了底,那微弱的火光时隐时现,而万世俊的脸上却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双手死死拽着那细小的铜环,屏息凝神,似在使着浑身的气力,竟连说话的功夫也没有了。

当即也不用万世俊再做催促,许辰快步向前,伸出手飞快地向玉佩而去。或许是受了方才兄弟几人经lì

的影响,许辰抓住玉佩后,便也同样用力一拉,身子于是便因用力过猛而向后倒去,被一旁的几位兄弟见状扶住。

只是,许辰的手却成功将玉佩再次取了出来。

见状,万世俊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抓在铜环上的双手也随之松开。

接下来,少年们便见识到了此生中让他们最为惊讶,乃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俱感毛骨悚然。虽然在之后的人生中,少年们会遇到比这场景宏大无数倍的景象,然而少年们却依旧无法忘怀这一幕……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世界观被改变的第一次!

只见万世俊的双手松开之后,那块被掀开的木板便迅猛无比的再次合上,然而如此猛烈的冲击竟然没有引起丝毫的声响。接着,当铜鼎内的细香完全燃烧殆尽的时候、当那最后一缕青烟消散一空的时候,木板上的那个小铜环竟在诡异的、迅速的融入木板之中,随后便消失不见。最后,案几之上竟然连那细小的缝隙也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张完好无损的案几便出现在少年们眼前,哪里还有半点暗格的痕迹!

除了许辰因之前见过比这更神奇的场景,为此并不惊讶之外,其余四人此刻的表情便与方才万世俊见许辰真的将玉佩取出时的那副表情如出一辙。

“我眼花了?”陆浩问道,随即揉了揉双眼。

“我没看错吧?”王策问道,随即揉了揉双眼。

“真的假的?”周康问道,随即揉了揉双眼。

“哎呀!哥哥呀!是我昨天没睡好吗?”石磊问道,随即揉了揉双眼。

四人揉了一遍之后发xiàn

案几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痕迹,随即相互对视一眼,接着便猛地向那案几扑去,四双大手便在案几之上不停地摩挲着。

“怎么没了呢?”老二摸了好几遍,确定找不到一点痕迹后,纳闷的问道。

“不可能吧!”老三同样观察了好几遍。

“奇了怪了!这刚才那铜环跑哪去了呀?”周康左顾右盼着。

四人中还是小石头干的最彻底,伸手在案几上不停地敲打着,竟是在听着声音,左右敲了一遍无果后,遂又钻到案几底下,从下面再次将整张案几敲了个遍,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死心的将脑袋探出,疑惑道:“怎么没了呀?暗格呢?”

不去理会那边正在孜孜不倦地做着科学实验的兄弟几人,许辰将手中的玉佩交到了万世俊的手上,虽然眼瞳深处带着火热的欲望。

万世俊恍若未觉,拿着玉佩仔细的查看着,这块玉佩已经数百年没有面世了,万世俊自然也没有见过,难免有些好奇。

许辰看着万世俊,看了许久,这下下定决心的说道:“万兄的事,在下已经尽lì

了!”

“哈哈!多谢!多谢许兄出手相助,在下,不,整个万家都将感谢许兄大恩!”万世俊喜笑颜开的说道。

许辰同样的笑了笑,随即再次开口道:“其实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需yào

万兄援手一二,不知……”

万世俊心情愉悦,于是便豪爽的说道:“许兄但说无妨!只要是我万家能做到的,却不会做任何的推辞!否则又怎能回报许兄如此大恩呢?”

许辰谦逊的笑了笑,接着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万兄,在下想向万兄暂借一物!”

“哦?何物?许兄尽管说就是!只要我们万家有的,决不推辞!”万世俊满口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欲借之物便是万兄手中的这块玉佩!要真品!”许辰眼见万世俊把话说得这么满,哪里能不好好利用一番。道出目的之后,许辰望着那笑容渐渐消失的万世俊,于是便接着说道:“万兄放心,此物在下最多只借用一月!一月之后定会归还!”

“这个……”万世俊出现了迟疑,要是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可是这块四百年才出一次的传承玉佩,万世俊哪敢轻易答yīng

,可是方才自己又把话说的太死了。

万世俊脸上的纠结看的许辰七上八下的,可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手上还有什么筹码能够打动万世俊,总不可能花钱买吧?

何况这么神奇的东西,傻子才会拿他换钱呢!再说万家也不缺钱呀!

许辰忐忑的等待着。

万世俊思量了许久,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出言道:“唉!许兄这个忙可真是不好帮呀!”

“在下也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还望万兄成全!”许辰双手抱拳,冲着万世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唉!既如此……那好吧!这玉佩本就是许兄取出的,可见确实与许兄有缘,那便借与许兄吧!”万世俊艰难地做着决定。

“多谢万兄成全!”许辰此刻却早已心花怒放了!希望终于到手了!

“不过……”万世俊看着喜上眉梢的许辰却又欲言又止道。

许辰也是个聪明人,立kè

反应过来,问道:“万兄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万世俊人家方才那么大气,许辰自觉也不能小气了。

“呵呵,这个嘛!倒也不是在下的要求,只是家中有一老人乃是从洪州船厂退下来的一位老船匠,一次在赣水上游船时竟发xiàn

了几艘十分有意思的船只,回来后便念念不忘,并嘱咐在下一定要想办法帮他弄几艘回来,也好赏玩一番。许兄想必也知dào

,老人嘛!临到老了,倒似个孩童般,玩心大起,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哪能不想办法去满足呢?”万世俊笑着说道。

“万兄所说可是在下的那些龟船?”许辰玩味的笑道。

“龟船?额……想来是叫这个名字吧!”万世俊不去理会许辰笑容中的情绪,坦然说道。

“呵呵!”许辰笑了笑,随即便直接回答道:“可以!明日我便让人送两艘龟船来!”

“哈哈!许兄果然痛快!”万世俊笑道。

“大哥,不成呀!这鬼船怎么能送人呢?”陆浩探索完案几后,便向着许辰这边走来,哪知刚刚走进便听到了这么几句,当即大惊失色道。

“对呀!这鬼船怎么能送人呢?”

随后而来的老三、老四同样大加反对。

“我意已决!不必说了!”许辰沉声说道。

……

随后,许辰便从万世俊的手中接过了那梦寐以求的玉佩。

万家祠堂的大门处,万世俊望着渐行渐远的许辰等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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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决战-宿命(七)

许辰等人离了万家的祖祠,走在来时的青石板路上,不知为何,许辰老是觉得有一道窥视的目光缠绕在自身周围,久久不肯离去。

许辰心有所觉,转动脑袋,四下察看着,却一无所获。

不远处的稻田里,万世俊的爷爷此刻换了一身粗布短衫,立于田间,遥望着此处。

许辰四顾时正巧碰上了老人家的目光,老人家便微微一笑。

许辰见后,心中一动,随后便朝着此间径直的走了过来,陆浩等人相视一眼,不明其意,遂只好也跟了过来。

万家祖宅所在的小镇内,除了镇子中心处有着不少屋舍外,其余的地方都是耕地。整个万家祖宅看上去哪有半点世家豪门的气派,与那乡野之间的寻常小镇没有丝毫的区别。

许辰走到田边,身前便是蓄了浅水的稻田,眼见万世俊的爷爷就那样挽着裤脚,满腿泥渍的立于田地中,许辰微笑示意,随即便褪去鞋袜,卷起裤脚,旁若无人的踏入水田内,拿起土埂上扎好的一捆秧苗,随后便弯腰插起秧来。

许辰的动作很有节奏,动作不大,速度却不慢,一捆秧苗没过多久便没了,插好的秧苗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这活计一看就知dào

是学过的。

紧随而来的陆浩几人一见,心中困惑不已,然而大哥已经动手了,他们也不好干看着,于是便也纷纷除去鞋袜,下到地里。

少年们除了陆浩外都是苦出身,年纪虽小,这田地里的活计却也没少干过。即使陆浩身为县尊公子,然而其父却是贫寒人家子弟,自小也没忘了让陆浩去乡野体验农活,虽说技术不怎样,但那架势还是会的。

万世俊的爷爷眼见少年们埋着头干起农活来,微微一笑后便也再次低头忙活起来。

日头渐渐偏西,金黄色的余辉洒落在田野之间,当最后一株秧苗进入泥土中后,少年们伸展了下已经有些酸痛的腰部,要不是一直有在练体,这一下午的劳作就不只是腰酸了。

万世俊的爷爷也收了工,踏上田埂之后,向着少年们唤道:“娃子们,都过来吧!”

许辰领个头,带着兄弟们走了过来。老人家的身子骨很硬朗,干了一下午的农活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田边的一颗树下坐下,拿起身旁的瓦罐取来几个瓷碗,为少年们都倒了一碗清水。

许辰等人接过后,急吼吼地一干而净,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慢点喝,这样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来。”老人家坐在地上,笑着冲少年们说道。

“清水也会有有味道吗?”陆浩问道。

“自然!世间万物皆有其味,清水为何不能有?”老人家笑着回道。

“也到了吃饭的时候,过来吃些东西吧!”老人家唤道,说完便从身后递过一个竹篮,掀开白布,露出里面一篮子绿绿的米饼子来。

许辰笑着点头,走了过去,净手之后便从篮子里取出几块米饼一一递给兄弟几人,随后自己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味道很好!”许辰咬了一口,赞道。

“那就多吃些!”老人家开怀笑道。

许是米饼子的味道的确不错!甜甜的、糯糯的。又或者只是少年们干了一下午,肚子已经空了。总之,一篮子米饼没过多久便被消灭殆尽。

小石头习惯性伸出手,朝着竹篮内最后一块米饼而去,但手才刚刚触及米饼,转头一看,哥哥们早已结束了用餐,再看了看对面的老人家,随即便飞快地把手缩回,讪讪地笑了笑。

老人家见后,不由得笑道:“倒是老头子疏忽了,少年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该多吃些肉食才好!”

“来啊!去拿些肉来!”老人家头只微侧,静立于树边的一位老者便飞快地朝着小镇走去,动作轻缓,速度却很快。

不一会儿,此人再次返回,手中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食盒有好几层,鸡鸭鱼肉等等装了满满一盒。

食盒打开之后,香味飘来,小石头便大口地咽着口水,只是却不敢擅动,而是双眼期待的望着大哥。

许辰笑了笑,冲老人家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老人家一起吧!”

“不用了,年纪大了,消化不了!还是清淡些好!”老人家笑着说道。

随即少年们便开动起来,一番风卷残云之后,少年们心满yì

足的打了个饱嗝。

“干完活,饱餐一顿的感觉的确不错!”许辰说道。

“是啊!有时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一箪食、一瓢羹就已足矣。”老人家手中换上了一个茶盏,饮着茶,看向不远处的小镇,农人们正在结束田间的劳作,迎着袅袅的炊烟,朝着家中走去。

许辰于是也看向远处,许是心事了了不少,乡野之间的那份宁静安详忽然间竟让他那颗最近一直动乱不已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简单一些的生活其实也不错,要的多了也不一定幸福!”许辰的言语中竟对这份宁静安详生出了向往。

对于许辰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出世想法,老人家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意wài

,只是淡淡地回道:“知dào

这道理的人很多,但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大多都无法克制心中的欲望,而即使能够自制了,有时环境又逼得他不得不去争抢一番。”

“没有办法嘛!东西只有那么多,你不去争就会饿死,可一旦去争去抢了,矛盾就出来了,争斗也有了,接下来便又是一长串的动乱,痛苦、悲伤,却又无可奈何!”许辰的这句话又似是在对自己说。

老人家会心一笑,出言道:“你想问些什么?都问出来吧!”

许辰同样抱之以微笑,接着便真的开口问道:“万家似乎与别的世家有些不一样呀!”

老人家微笑问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许辰低头想了想,随即说道:“哪里都不太一样!”

“呵呵,无妨,想到一处便说一处!”老人家爽朗的笑着。

“首先,从传承上来讲,万家比之七宗五姓那些千年豪门的历史丝毫不差,然而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如今,万家似乎显得有些低调了。不!是非常低调!”许辰问道。

老人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也问了许辰一个问题:“那你觉得对于一个世家大族最重yào

的该是什么?”

许辰不是世家子弟,即使是,如此深层次的问题怕是没个大半辈子的经lì

也不可能说得出来。

“荣誉?精神?”许辰知dào

这样一个问题的答案绝不应该是土地、钱财这等俗物,于是便只往形而上的层面上找。

老人家摇头笑了笑,解说道:“是传承!”

许辰思考了片刻,带着满头的雾水问道:“传承?为了活着而活着?”

“没错!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老人家笑着点头。

“那……这不是太没意思了吗?”许辰问道。

“呵呵,活着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能够活好一生已很难得了,何苦要求那么高呢?”老人家说道。

“可是,如此,他们怎能甘心呢?”许辰问道。

年轻人又不是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腔热血,无处释发,怎么可能甘愿龟缩一地,一生只追求那简简单单的目标?

“这就得从世家的产生开始说起了!”老人家抿了一口茶水,酝酿着言辞。

“上古年代,先辈们茹毛饮血,那时候是没有家族之分的。但人毕竟是喜好群居的,面对着恶劣的环境,也只有团结众人的力量才能寻到更多的食物让自己活得更长一些。从最开始的几个人聚集一处,到后来几十人、几百人,渐渐地就出现了部落,一个个的部落便成了区分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标准。”

“部落算是家族的一个开端,但远远算不上家族。那时节是真zhèng

的天下为公,部落内的人一起劳动,平均分配食物,自然没有矛盾,也没有争斗。到了后来,有的人强壮一些,找到的食物便多了,吃饱之后尚余留了不少,而弱小的人却会吃不饱饭。于是部落酋长便会将身体强壮的人手中多余的食物分给那些身子瘦弱的人。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次数多了,身强体壮的人心中便有了想法,加上他们身子强壮,有不满的心思,又有改变的力量,这种不争的年代便迟早要结束!”

“到了后来,先辈们学会了种植、学会了驯养,食物来源更多了,虽然聚集的人数变多,但是结余依旧时常出现。于是那些结余多的人便成了相对的‘富人’,而那些身无余财的人自然成了‘穷人’。穷富的差别一出,那种人人为公的心思自然也就荡然无存,而随着人数的增多,身边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就多了起来,于是怀疑与不信任也就随之而来。到了这个时候,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自家人’自然要比外人可信的多。”

“至此,以血缘为基础的新的聚居方式便出现了。而贫富的分化却也导致部落的消失,一部分部落酋长顺势改变了治理模式,接着国家、朝廷也就一一出现了。而那些在原来的部落中就已经占了优势的‘家’也就成了新式国家中的元老,他们手中掌握着部落时期的大量资源,在新式的国家中自然也依旧属于统治者。因为此时的国家更像是一个个部落的联盟,而每个部落又是这一个个‘家’组成的,所以他们自然能领先普通人一步。”

“以家治家,管理好每一个‘家’便等同管好了一国,这就是三代时期的‘宗法制’。随后,在宗法制之下,每一个宗族开始传承繁衍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壮大着,时间一长就成了世家,世代的豪门!”

“再后来,秦皇一统天下,废分封、行县制,三代时期的那种一宗就是一小国的世家格局逐渐被打破,而随后各家各族开始分散各地,在地方上繁衍传承着,没有了君临一地的威望,但却让家族传承的更久远。”

除了许辰之外,其余几个少年显然对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之间是如何转型的这个重大的史学问题没有多少了解,只能在那如听天书般的听着。

但是许辰以前就是学这个的,老人家的话语在他看来反倒有些粗糙,比之许辰以前课本上所讲诉的要简陋许多。

“所以万家的低调完全为的是能让万家一直传承下去,舍去短暂的辉煌,换取家族一直绵延下去,对吗?”许辰问道。

老人家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那不跟缩头乌龟一样嘛!把头缩进去,沉睡起来只为了活得更久!”许辰没有嗤笑的意思,完全只是单纯的做了一个比方,然而相信任谁听了这话也会心中不喜。

但老人家却没有介yì

,反而坦然笑道:“没错!就是乌龟一样!乌龟活得长嘛!”

“活着?只为了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这……”许辰无法评价这个选择的对错,事实上这样的选择显然也没有对错之分。

“万家到底想要什么?”许辰依旧无法接受这个只为活着而活着的说法。

“万家的选择永远都是为了传承下去,至于每一代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在没有危及传承的时候,这些自我的想法也会融入万家的作为中去,成为当代万家的一部分。”老人家回道。

“那么这一代的万家到底想做什么?”许辰随即问道,接着又迫不及待的加了一句:“还有,这块玉佩到底什么?有什么用处?”

“想要做些什么,那是当代家主的事,老头子可管不了!至于这玉佩是为何物?有何作用?老头子也不甚了解!四百年前玉佩也曾出世,然而却不曾发生过什么,这玉佩的作用更是无人知晓。你既与其有缘,或许在你这里能够解开玉佩的秘密!”

老人家的话听上去十分不靠谱,然而许辰听完之后却没有说什么,竟是相信了他。

“老爷爷今年也不大吧!为何现在就将家主之位传与自己的孙儿呢?而据我所知,似乎万家每过二十年便会传承一次家主之位,这又是为何?长安皇城内的天子如今也快有老爷爷这么大了,可人压根没有退位的意思,更别提那些已经七老八十的官员们却依旧占着位置不肯退下。万家历代家主都是壮年退位,却将家族交予一位刚刚及冠的青年,这未免……”许辰接着问道。

老人家“哈哈”一笑,说道:“未免太儿戏了?我们万家的儿郎还没有那么赢弱,这么多年了,家族不都是靠着这些年轻人撑起来的吗?至今不照样好好的传承着?”

“呵呵,您这似乎已经超过了对年轻人培养的范畴了吧?”许辰笑道,万家的作为分明是将权力全部转移完成了,压根就不是只对青年子弟的培养那么简单。

“而且万家总不可能每一次都找到如万兄与其父亲这般了得的人物吧?若是只有个纨绔子弟,那该如何是好?一样传位于他吗?”许辰一直在问万家的事,问的还都是最为关键的几处,一点身为外人的自觉也没有。

而奇怪的是,老人家竟也没有丝毫的不喜,依旧耐心的为其解释着:“不会的!万家每一代的家主,其能力虽有高低之分,然而他的能力却足以胜任万家的家主之位。而你说的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万家一个也没有!”

“没有纨绔?这怎么可能?”许辰惊骇莫名。

没有纨绔的世家?那简直就是没有妓女的青楼好吧!怎么可能存zài

呢?

老人家颇为自豪的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宅子,对着许辰说道:“看见那里了吗?”

许辰问道:“那里是?”

老人家回答道:“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额……我能去看看吗?”许辰仿佛不知dào

自己的提议有多么的冒昧,而只是一心想要探个清楚明白。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老人家说完后,站起身来,领着少年们向那幢宅子走去。

宅子很大,非常大!

方才许辰看到的只是宅子的一堵围墙,如今走进正门的时候方才发xiàn

这宅院的宽敞。

一进门便见整幢院子被分隔成好几个部分。

“喏!这一边乃是婴儿刚刚出生时住的地方!万家的孩子,在生产之前,其父母都将入住此处。里面自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稳婆。当然,这些都没什么!凡是个像样的世家都有这些。但,当孩子出生之后,在他长到三岁之前,他的父母必须一直住在此处带孩子,而且是亲自带孩子!一个下人也没有!即使是家主也不能免,白天可以去忙活,到了晚上必须回来!”

“接着,在孩子三岁之后,会有家里统一安排老师一起教导他们。课程很多,就不细说了!关键是要让他们明白一点,他们都是万家人,都是一家人!”老人家不断地述说着。

“呵呵,这有用吗?在权力、财富、欲望的面前,手足相残的事还会少吗?”许辰质疑道。

老人家笑了笑,回道:“具体的效果是由教授的课程决定的,这些就不多说了!总之这么多年下来,这些方法教出来的孩子们还都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至于家主之位的传承,在万家从来就没有嫡庶之分,任何万家的适龄子弟都有可能。另外,家主之位从来就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沉重的责任,每一代的这帮臭小子们,一个个被教的心都野了,宁愿出去见见世面也不愿踏踏实实的留在家里守家!”老人家笑骂道,脸上洋溢的却是喜悦之情。

……

当夜幕整个降临的时候,许辰等人出了小镇,回头望向那万家灯火,兄弟几人久久不能平静……

而此时,在吴越镇的鬼市内,几道黑影正在夜幕中蹿动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决战-宿命(八)

夜黑风高,厚重的云层将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日。而此刻正在夜幕中潜行的几人,自然也不会负了这天赐的良机。

“他们来了!”说话的这人一声黑色劲装,身形伟岸,手中一杆银枪,即使是在这了无月光的夜色中依旧熠熠生辉,散发着森然的寒光。

其身旁那人闻言一惊,忙左右四顾着,身后几位劲装护卫连忙上前几步将二人护在身后。

“哈哈,郭门主倒是准时的很!”身随声出,却是三位同样满身黑色劲装的大汉,当先一人坦然从小巷那阴暗的拐角处迈出,笑声中没有丝毫被道破行踪的尴尬,只是从其身后两人的眼神中依旧能捕捉到一缕忌惮之意。

手持银枪的汉子自然就是铁枪门门主郭威,而其身旁之人便是军师项充。

来的三人却是童猛、童健、童达三兄弟。

却说前几日卢宗保来鬼市找过双方之后,项充很快便将一切计划妥当。卢宗保只是要求他们在吴越镇内搞出点骚乱来,具体怎样实施却依旧由他们自己做主。所以,他们今晚来到了这里。

这条简陋的小巷子靠近巨剑盟老巢所在的宅院,而双方今夜自是冲着巨剑盟来的。

巨剑盟背后是不是站着万家,他们不在乎,就如同卢宗保猜测的那般,鬼市内所谓的三大势力也许在最初的时候尚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可这么多年下来,早已被世家势力渗透的面目全非,到了现在,三大帮派的主事之人几乎早已默认了这种两者间的接触,只差掀开那块遮羞布了。

也正是因为与世家势力之间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所以,郭威、童猛二人一点也不担心骚乱之后会被卢宗保卸磨杀驴。这里是鬼市,存zài

了几十年,其带给吴越镇的利益早已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形成了一张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益网。

这张网牢不可破!世家势力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着黑市中的帮派大肆倒卖各种违禁物品,其中的利润高的吓人!而且还很十分安全,即使出了事,自有这些江湖中人去挡着,如此世家豪门自然乐得将鬼市延续下去。同时鬼市内的江湖中人也可凭着这种暗处的买卖壮大自身,并形成一股制约世家豪门的势力。一旦世家豪门试图改变鬼市的现有秩序,这些江湖势力便会摒弃前嫌、一同对外。而对外而言,这种只要你花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的好地方,自然也深受各处豪客们的喜爱。

鬼市这样的存zài

当然是件犯忌讳的事,可是在吴越镇内,犯忌讳的事海了去了!官府?这种东西在吴越镇内实在没什么存zài

感。

正是有着相互之间的这种默契使得任何破坏鬼市现有秩序的举动都会受到所有人的抵制,无一例外!

只要鬼市的存zài

不会受到根本性的冲击,那么无论最后是谁胜了,想要继xù

维持鬼市的秩序便必须依靠他们这些江湖中人。

而对于郭威、童猛这种已经站在鬼市势力顶峰的人来说,如何借着这场骚乱壮大己身才是真zhèng

关乎他们存亡的大事!

可以预见,骚乱之后鬼市内的势力必然会重新洗牌,争抢地盘这种事本就是如逆水行舟般不进则退的。鬼市就那么大,要想在这方寸之地存活下去就只能踩在他人的身上,不断地往上爬,因为一旦停下,便是死!

这个道理郭威、童猛都懂!所以,在卢宗保走后不久,项充便登门拜会童家三兄弟,没花多大的功夫便与对方结成了同盟。

三合会、铁枪门之间事先的确有些仇怨,而且还不小!但对于他们这些为了生存可以出卖一切的人来说,怨恨实在是一种奢侈的情绪。

既然他们这一次站到了卢宗保一方那么会对巨剑盟有想法就很容易理解了。当然最重yào

的却是他们已经对巨剑盟有了想法,而对方却压根不知dào

!这一点先机在之后的争斗中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优势!

“童老大倾巢而出,倒是很放心嘛!”

郭威没有去说破方才童家三兄弟表现出来的恶意,在没有将巨剑盟重创之前,他们三大帮派的势力相差不大。不要说童家兄弟,就是郭威一方,如若抓住了机会也定然会给童家兄弟来一下狠的!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争夺地盘壮大自己,至于这地盘是谁的,一点儿也不重yào



何况他们两帮合zuò

对付巨剑盟即使赢了也不过各分一半的地盘,而要是能趁机将对方灭了,趁着巨剑盟反应过来之前,他们能得到的好处显然要比合zuò

剿灭巨剑盟来得多。并且一旦胜的那方消化了这些好处,之后便能在与巨剑盟的对峙中占据绝对的优势,甚至借机再灭掉巨剑盟,从而一统鬼市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同伴的诱惑真的要比敌人来的大!

只是童家三兄弟被郭威一语道破行踪,郭威有了防备之后,他们的机会也就彻底没了!那一杆银枪可不是件摆设,正是凭着手中的银枪,郭威在铁枪门势弱的情形下,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维持着铁枪门如今的威势。

单打独斗,童家三兄弟没有一人是郭威的对手,即使三人一同出手想要拿下郭威也要费好大的功夫才成,而此时此地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哈哈!与郭门主合zuò

自然要爽快些嘛!会里那些小角色,来了也没用!还是在家里留守好了!再说,郭门主和军师都是磊落的豪杰,怎么会去与那帮小喽啰们计较呢?”童猛若有所指的笑道。

铁枪门只来了郭威一人,门中尚留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筑基高手,不管项充之前做了什么样的安排,如今听了童猛这话也不得不放qì

那些不好的想法。

如果说铁枪门靠的是郭威一人的话,那么童家三兄弟便是三合会的一切,只要有这三人在,那么不管杀了多少三合会的小喽啰,抢了他们多少地盘,事后童家都能还回来!而在这种大乱将生的时刻,一些不恰当的举措只会将童家兄弟推到巨剑盟一方去,这样的后果,是铁枪门无法承担的!

所以,就在这短暂的寒暄中,三合会、铁枪门两方再一次坚定了合zuò

的想法。

“项先生,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现在可以给我兄弟几个一个准信了吧?”童猛笑着对项充问道。

项充平静的开口说道:“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直接冲杀过去,可是元彪手上的那柄铁剑也不是好惹的,要想拿下他,我们这里少不了要赔上一两个!这样的损失,我们这没人愿意!”

童猛听完后不言不语,项充也不介yì

。童家三兄弟功夫要比郭威弱,在这样的混斗中最可能损伤的便是他们兄弟,童猛自然不可能同意,好在项充也不可能真的做这样的准bèi



“不能直接杀过去,那便只能用计了!”项充问道。

“计将安出?”童猛掉了回书袋。

项充神mì

的笑了笑,说道:“不用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

仿佛为了凸显项充的神机妙算一般,就在项充说完后不久,不远处的一处宅院内顿时火光冲天,接着便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

“这……”站在大哥身后的童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明显是巨剑盟总坛所在宅院的冲天火光,一时间惊骇莫名!

童猛却深深地看了项充一样,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项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项充笑而不语。

“好了,军师就在此等着吧!剩下的事我们来做!”郭威说完后便抓起银枪,朝着火光处冲去,身后还跟着两个劲装汉子,想来也是铁枪门里的好手。

童猛见郭威竟敢率先离去,看了看郭威离此的距离,再看了看围着项充的剩余几位铁枪门好手,心中一动。

只是,当童猛对上项充那玩味的目光时,心中的杂念便消散一空了!

天知dào

这家伙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这个风险不值得去冒!

“咱们也走!”童猛唤了一声,身后两位兄弟便紧随而去。

当郭威、童猛两方人马赶到巨剑盟的宅院边时,已能清晰地听见院内的叫喊。

“啊……罗……罗兄弟,你……”

“罗天成,你他娘的在干吗?”

院子内一声凄惨的哀嚎声直冲云霄,却飞快的变弱。随后便有另一声怒喝响起。

“哈哈,大当家莫非是眼神不济了吗?罗某在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紧接着又传来一人的大笑声。

院子外的童猛、郭威相视一眼,随后便纵身一跃跳上墙头,翻进了院子内,身后之人紧随其后。

二人一进院子,便见院内所有木制的房屋俱在飞快的燃烧着,滚滚浓烟中到处是厮打的人群。

靠近正厅的门前,火光最盛,只见一位身着绿袍的方脸汉子此刻正无力的瘫倒在地,只是手中依旧紧紧地抓着一柄宽口的巨剑,郭威、童猛二人认出,此人便是巨剑盟盟主元彪。

就在离元彪不远处的地方,一位华发中夹着银丝的汉子此刻正面朝泥土的倒在了地上,胸腹间流出的猩红血液正飞快地染红着黝黑的泥土,看此人的装扮应该是巨剑盟的二当家了!

而就在倒地之人的身侧,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长了一张马脸的大汉,此刻手中抓着一柄匕首,正在仰天长笑着,匕首上未干的鲜血依旧在不停地向下滴落着。

“罗天成!为什么?为什么?”元彪挣扎着站起身,虎目圆瞪,大声的嘶吼道。

那名为罗天成的马脸大汉眼见元彪竟手执巨剑站了起来,连忙吓的后退几步,却被倒地的二当家绊倒,仰面摔了下去,手中的匕首也落到了一旁。

罗天成手脚并用,从二当家的尸体上爬开,慌忙的将失落的匕首重新捡了回来,翻过身后,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握着,遥遥对着元彪,口中颤抖的叫道:“你……你想干嘛?你……你别过来!”

元彪看着罗天成这副怂包的样子,心中不由的一阵气苦!自己一世英雄,到头来竟着了这么个软蛋的招!

随后脑中一阵眩晕,没走两步便踉跄一下,重新跌坐在地。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就说嘛!以‘迷魂散’的威力怎么可能搞不定你元彪!这可是号称连宗师境高手遇到了也要中招的秘药啊!”罗天成眼见元彪再次摔倒,遂大笑几声,身子飞快地爬了起来,手中匕首轻巧地翻动着,一步步的向元彪靠去。

“为什么?为什么?……”元彪吃力的翻过身,躺在地上,口中依旧喃喃的问道。

“哈哈!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人家出的价更高了!”罗天成依旧没有贸然走上前去,保持在元彪三尺开外,大笑着回道。

“是谁?”躺在地上的元彪眼瞳凸起怒斥道。

“哈哈,在这鬼市之中还能是谁?”罗天成笑道。

“铁枪门还是三合会?”元彪问道。

“这个嘛……原本这事是项先生一手策划的,但是如今元大当家要是把我老童算进去也是可以的!”罗天成尚未答话,身后的烟雾中便传来一道声音。

却是童家三兄弟、郭威等人走了过来。

“郭威、童猛,果然是你们!”元彪躺在地上,脸朝此处,四肢不断地抽动着,试图站起身来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气力,只能用吃人般的眼神望着来人。

“呀!元大当家这是在练什么绝世武功呀?这姿势怎的如此独特呢?”童猛听见了罗天成所说的“迷魂散”,眼见元彪的症状确实很像传说中中了“迷魂散”的模样,只是生性谨慎的他同样没有靠的太近,只在远处出言调笑道。

“哈哈!罗天成!你个猪脑子,就算今天你卖了巨剑盟,他日这鬼市内又哪有你的位置?”元彪没有理会童猛的戏言,只是冲着罗天成嘲讽道。

“这个嘛,元大当家大可放心!我童某人最好结交天下英雄,只要罗兄弟点头,立kè

便是我三合会的四当家!一应待遇与我兄弟三人无异!元大当家就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好罗兄弟的!”童猛笑道。

“我铁枪门左护法的位置便留给罗兄弟了!无论罗兄弟带多少人过来,我老郭保证绝不调动一人,依旧由罗兄弟支使!”郭威同样说道。

“看吧!我们这些人还是很热心肠的!元大当家你就放心吧!你这帮兄弟我们会帮你照看好的!”童猛满脸凝重的说道,那神态简直就像在等着托孤的孝子贤孙一般。

“怎么样?大当家!哈哈……”罗天成一脸得yì

的笑着。

地上的元彪双目死死的盯着罗天成,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浓:“此一时彼一时,他们用你的时候自然说的天花乱坠,等真到了时候动手起来又怎可能轻饶了你!”

“唉!大当家,你这就不厚道了!咱们敬你重你这才留你一时,想着也让你留下几句遗言才好。可你倒好!竟耍起了离间之计,大当家这不是伤害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嘛!唉!真叫人心痛啊!”童猛满脸痛惜的说道。

“好了,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郭威制止了童猛的调笑,抓着银枪,向着元彪走去,童猛见状紧随其后。

郭威也观察了许久,那“迷魂散”乃是经他的手由项充送到罗天成手中的,对于这秘药的症状,郭威最为熟悉,观察这么久,发xiàn

元彪的反应与中了“迷魂散”的症状一模一样。

所以,郭威这才下定决心走上前来!

“够了!”郭威浑身戒备的走进了元彪的三尺之内,在这个范围里,元彪的铁剑绝不可能比他手中的银枪快!

一道亮光闪过,郭威手中的长枪便如一条银色的蛟龙,雷霆般的朝着地上的元彪刺去!

“罗天成,我在地下等着你!”元彪面对着郭威这风雷般的一击,竟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罗天成,怨恨地叫喊道。

郭威一见,本只用了五成力道的一招瞬间全力使出,本就迅猛的银枪变得更快了!

“啊……”

一道惨叫声传来……

吴越镇,城门处。

满身戎装的周刚领着儿子周宾,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府军兵士,此刻正在吴越镇的城门前与城门楼上的守军对峙着。

南方多山水,大唐的马匹本就不多,南方的就更少了!为此,周刚的麾下只有一百多的骑兵,还都是单骑单马。但是这一次,周刚却将他们全部带了出来。

百多匹高头大马,立于吴越镇的城门前,气势十足!身后是披坚执锐的步兵,一个个站的笔挺,沉默不言的样子倒也对吴越镇城楼上的守兵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在步兵军阵的中间竟然还摆放着几辆装车,还有那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也不知其中装了些什么。

“呔!豫章折冲府折冲都尉周将军在此!守门官何在?还不速速前来参拜!”

周刚的军阵之前,一位先锋官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长槊,冲着城楼之上大声叫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决战-宿命(九)

吴越镇的守门官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汉子,身材壮硕,一身狰狞的银甲裹在身上.将那杀伐的气势烘托的愈发浓烈。

此刻,守门官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城墙之下。

“大哥,周刚这家伙来者不善啊!”身旁的副官说道。

副官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没有称守门官为“大人”,只因他们本就不是官府中人。

他们是吴越镇的私军,三大势力共同的私军!在官府的文案中,他们只是吴越镇这座小镇的民壮、乡团,就连县里的捕快、兵丁地位也要比他们高一些,他们的直接领导乃是县里的巡检,一个最末流的武官,其品级比之城门楼下那骑马的先锋官,不知要低上多少。

当然,这些都是官面上的东西,就连场上那牵马执蹬的小兵也不会将这些东西当真。

“瞎子都看出来了!连撞车都带上了,你指望他周刚还能有什么好心思吗?”守门官粗狂的声音响起。

“怕他个俅俅!他周刚就算真敢胆大攻城,咱们吴越镇又岂是那么容易打下的!不是我瞧不起他,就凭他手上那帮子老爷兵,给他打上一年,都摸不上这城墙垛!”副官豪气冲天的说道。

副官的豪言没有半点虚假,吴越镇的城墙本就是花了重金请高手匠人造出来的,哪怕十几万大军围困,也能坚守许久。而有东北、西北两处码头的存zài

便能为吴越镇输送源源不断的物资和兵员,保证吴越镇一直都能坚守下去。除非天下大乱,否则以三大势力的财力,这种物资和人员的输送绝对是无穷无尽的,至少天下间没有一股势力能够耗得起!

所以想要拿下吴越镇就必须先拿下这两处码头!只是天下间又有哪一支水军能够击溃吴越镇的护卫队呢?也许同时期的大食海军能够与之媲美,可他们还在万里之外……

可以说只要大唐一天不乱,或者只需yào

南方不乱,那么吴越镇这个海上贸易的源头便一天不可能被拿下!因为吴越镇的背后,是整个南方!

周刚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自然更不可能完成这壮举!

当然,周刚也没有傻到真用武力攻城,大张旗鼓的过来,不过是为了给吴越镇的守军造成一些压力罢了!

毕竟就算将官不怕死,那些普通的兵士还是很惜命的!虽然吴越镇三大势力给战死的士兵开出了巨额的抚恤金,而且是那种只要你一死,全家就能富贵一生的数量!可,命只有一条!在吴越镇这繁花似锦的地方呆久了,谁还想去死呀?抚恤金虽多,可他们平时的俸禄也不少啊!更别提时常还能接点私活……

总之一句话,吴越镇这么好的地方,他们是绝不想失去的!有人想打吴越镇的注意,这帮人自然会无情地粉碎一切敌人,但一旦有了生死危机,他们也会迟疑……如若有更好的选择,这些人自然不可能真的下定决心决一死战。

而卢宗保之前的作为便是为给这些人一个更好的选择!

“呔!守门官何在?”

城门楼下的那位先锋官已经在城门前绕了好几圈了,楼上那身材壮硕的守门官这才慢悠悠的走出城门楼,来到城墙边缘处,一双大手揉搓着眼皮,打了个哈欠,瓮声道:“这是谁呀?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楼下的先锋官看着守门官身上那披挂整齐的甲胄,一时无语,难不成你他娘的睡觉也穿甲啊!

似乎感受到了先锋官那异样的眼神,守门官笑着回道:“哈哈!别见怪!家里穷,就这么一件能见人的衣服了,某家又不好光着身子睡觉,只好穿着了!还别说,这玩意儿可真结实,夜里不小心滚下榻,也不怕磕着碰着,要不你也试试?”

“你!”楼下的先锋官眼见这个没品没级的江湖草莽竟敢取笑自己,顿时怒火中烧。

将长槊挂在鞍上,随手取下另一旁挂着的长弓,张弓搭箭,就要射出。

“住手!”周刚威严的声音及时响起。

先锋官这才想起将军大人事先的交代,只好忿忿不平的将手中长弓放下。

周刚随即让先锋官回来,换了身旁一人打马上前。

“你可是镇上的守门官?”那新来的一人有了前车之鉴也不好过于盛气凌人,只好闻言问道。

“哈哈!这位大人言重了,小人就是一乡团首领,当不得一个‘官’字!”守门官笑道。

新来的那人笑笑,说道:“折冲都尉周将军到此,还望兄台能把这城门开开!”

守门官闻言,一颗大脑袋波浪般的摇着,说道:“不不不!这可就为难某家了!天这么黑,你们这么多人,又都带着兵器,这要是强人假扮,使诈piàn

开了城门,那某家的罪过可就大了!毕竟守土有责嘛!”

“那不知兄台要如何才能相信?”新来的那人笑着问道。

“额……这个嘛……怎么着也该有个信物啥的吧?”守门官挠头说道。

新来的那人不敢答话,只好转身看向周刚。

“爹!和这人啰嗦啥!看我一箭射了他!”周宾骑马待在父亲身边,这是他第一次真zhèng

意义上的出征,周宾十分亢奋,恨不得立kè

冲上前去,大开杀戒,这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在他看来自然烦躁不已。

周刚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而是侧向另一边,冲着一位亲卫打扮的士兵,问道:“二公子以为如何?”

那亲卫抬起了头,暗淡的火光中竟是一张青年的脸,却是卢家二公子卢宗保!

世家子弟多少都学过些武艺,即使不求沙场斩将,也能强健体魄。卢宗保看上去如文弱书生一般,然而却也能拉的开弓、舞的了槊,虽然功夫不怎样,但是那架势还是有的。

这一次乃是最终的决战,不仅卢宗保亲身到场,就连大哥卢宗泰也早已到了事先预定的位置静候着此间的消息。

卢宗保思虑片刻,回答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

周刚点了点头,回答道:“的确如此!那……”

卢宗保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周将军认为自己拿得下吴越镇吗?而且还要在增援到来之前!”

周刚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吴越镇我来了不知有多少次了,对它的城防布局早已了如指掌,可正因如此,才对它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的水师太烂了!”

卢宗保没有丝毫以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等了!”

周刚问道:“等到何时?”

卢宗保遥望着吴越镇东南部,那是鬼市的方位,说道:“应该快了!”

周刚蹙着眉头,神情凝重的问道:“二公子这是要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那帮江湖草莽身上吗?”

卢宗保苦笑道:“事到如今,你我手中还能有别的筹码吗?”

周刚沉默不语。

卢宗保接着说道:“就算那边失败了,周将军大可借口外出操练,从容而退!只要没有真zhèng

动手,什么事都能圆的过来!”

周刚沉默的点头,虽不知卢宗保此言的虚实,但是在没有真zhèng

动手之前,周刚就是安全的!虽然自家的把柄抓在卢宗保手上,并且碍着范阳卢氏的存zài

,周刚不敢对卢宗保下狠手,但是周刚之所以痛快的应下今日之事,心中未必没有自己的考量。

卢宗保的确不能死在自己手上,但若是在乱斗中死于贼手,即使范阳卢氏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三道四。何况卢家兄弟只是范阳卢氏的弃子,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落了卢氏的面子,卢家的那些人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弃子来与自己计较。

为此,周刚痛快的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却是折冲都尉的信物,递给身旁的一位亲卫。

那亲卫接过之后,策马上前,将令牌交到了那正在阵前等待的人手上。

那人接过之后,高举令牌,冲着城门楼上大声唤道:“折冲都尉令牌在此!”

“啥?什么东西?天太黑了!看不清呀!”守门官伸长了脖子冲着城楼下满脸无奈的叫道。

阵前那人清晰地看着守门官那圆润的面庞上,一颗痦子正随着守门官脸部肌肉的抽动而上下摇摆着,于是便笑了笑,同样伸手取下长弓,飞快地将令牌绑在箭杆上,张弓搭箭。

这一回,周刚没有再出声制止,一道流光闪过。“哚”的一声响起,这支箭便擦着守门官的脑门直射而过,深深的扎进了门楼上的木窗上。

守门官脸上的笑容消失,挥手止住了正要上前还击的弓箭手,深深地瞅了阵前那人一眼,随即便向身侧伸出手去。

紧接着,副官便将那支弓箭取下,连带着那块令牌一同交到了守门官的手中。

守门官取下一看,果真是折冲都尉的令牌!

“这个周刚胆子可真大啊!把这东西送来,就不怕被我们留下当做证据吗?”副官问道。

“什么证据?他带兵来吴越镇城门下转了一圈的证据吗?他是府军之首,在这豫章郡内,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攻城,他的兵哪里都可以去!”守门官回道。

“可是他带了撞车呀!难道我们不能让东家们去朝廷告他一状?”副官问道。

守门官乜了这年轻天真的副官一眼,心中却在感叹:“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他可以说是在运送物资,路过吴越镇,咱们不仅不能关门,按规矩还得尽可能的提供帮zhù

!”守门官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还真让他进来不成?”副官问道。

“本来倒还可以装聋作哑,如今这周刚如此果duàn

将信物送出,我们就不好什么都不做了!”

守门官说完之后,便冲着城楼下喊道:“哈哈!没想到还真是周将军大驾光临,周将军不在军营中操练士兵,三更半夜来吴越镇,不知所为何事?”

周刚刚想回答,却发xiàn

如今骚乱未起,若此时就拿出王冼的手令,未免也太有先见之明了!

于是便上前几步,朗声回道:“本帅正在押运军资,路过吴越镇,如今天色已深,赶不回营房了!想在吴越镇内借宿一宿,也好让麾下的儿郎有口热饭吃。”

“这个嘛……”守门官没想到周刚竟然真的这么说,一时间倒无言以对了!

按规矩,他们的确应该为周刚的部队提供一些帮zhù

,可朝廷也有规定,成建次的军队没有调令是不能随意进入城市的,更别提全副武装了。

可是,吴越镇它不是一座城市呀!在官方的资料里,吴越镇不过是一座人口只有几十户的小镇罢了!根本就算不上城市!

守门官没有时间多做考lǜ

,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周将军为国操劳,确让某家佩服,只是朝廷有过规定,军队无调令不可进入城区,何况将军的士兵又都是披甲执锐,让将士们进城,有些不妥吧……”

“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可是本帅没有记错的话,吴越镇似乎算不得城市吧?”周刚玩味的笑道。

守门官眼见周刚果真如此答复,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在,城门官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几乎就在周刚准bèi

再次开口的时候。

一到冲天的火光在吴越镇东南部升起,伴随着滚滚的浓烟,顿时,那边的天空被这火光染的通红,随后便是一阵阵的喊杀声传来。

“怎么回事!”守门官大惊失色道。

“不知dào

!”副官同样疑惑的摇头。

“看那方向,是鬼市!”副官接着说道。

“没错!”守门官点头说道,眉头深深皱起,神情凝重的说道:“山雨欲来啊!今晚怕是不好过了!”

那道火光传出去老远,城门外的卢宗保自然也看了个清楚,顿时心中大松口气:“终于来了!”

不管郭威、童猛他们的下场如何,只要这场骚乱起来了,那么他们的借口也就有了!

周刚看了那冲天火光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却变化为满脸的疑惑,冲着城楼之上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火光?”

按照明面上的说法,吴越镇的这帮乡团守卫也是要听从周刚这位军副长官的号令的,因为县里的巡检也属于武官系统。虽然江南西道的最高军政长官是王冼,可如今王冼不是不在嘛!

所以在彻底撕破脸之前,守门官是不能忽视周刚的存zài

的!

见周刚询问,守门官只好回答道:“回禀周将军,某家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刚随即说道:“无妨!那你就先将城门打开,让我等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相助一二。”

“这个……吴越镇似乎不隶属周将军管辖吧?”守门官说道。

“本帅是豫章军府之首,这豫章郡都是本帅的辖区!”周刚正色道。

“但此前可没有这个惯例,军队无令不可调动,请恕某家无法从命!”守门官回道。

周刚却没有发怒,平静的问道:“你要调令?谁的调令?”

守门官一听,心中一紧:“糟糕!王冼那家伙是七宗五姓的人,这些日子他们和豫章的世家斗的你死我活的,这周刚今日如此反常,难不成竟是站到了七宗五姓一方去了?”

吴越镇守军最初的来源很复杂,基本上分属三大势力。可是这种山头林立的状况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实在是件要命的事!

来源不同,各有各的心思,打起仗来怎么可能做到令行禁止?又让将领如何去指挥?同时为了争夺对军队的控zhì

权,三方人马又在不停地明争暗斗着。为此,最初的几年里,吴越镇守军的战斗力一直差强人意!

鉴于如此现状,三大势力不得不聚在一处讨论守军的出路,最后经过艰难的谈判,才得出了统一的意见。

三大势力共同决定,三方只出钱财物资,重金延请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将领练兵,兵员的来源也与三大势力无关。即使有那三大势力的族中子弟进了守军,也只能充当个小兵,决不能独掌大权,守军的统领更是必须绝对的中立。三大势力之间相互监督、制约这才缔造了吴越镇守军的不凡战力。

由此,守门官不属于三大势力任何一方,而只是个平民出身,为此对于七宗五姓与豫章本地豪门之间的争斗也只知dào

个大概,所以才对周刚的来意反应不及。

如今想通之后,更是心急不已!虽然他不是豫章豪门的人,可是三大势力之间的平衡早已根深蒂固,其维持的秩序便是吴越镇所有利益的来源,也是守门官的饭碗所在。若是让七宗五姓的人打败了豫章豪门,在吴越镇内插上一腿,天知dào

换了个老板之后,他还能不能有如今的身家地位?

于是,守门官连忙向冲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靠近后,便低声对其耳语道:“快!快去向东家们汇报,就说周刚已经站到七宗五姓一方了!让东家们早做准bèi

!”

刚才,守门官也派了一人前去汇报,但那时尚不能明确周刚的来意,此刻有了重大发xiàn

后,自然必须重新汇报一遍。

副官见守门官神色凝重,也知出了大事,随后便飞快离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决战-宿命(十)

副官走了,可周刚还在等着他答话,守门官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自然是王太守的手令!”

周刚不出意wài

的笑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公文,同样绑在箭上射了上去。

守门官取下之后,只看了匆匆几行便知dào

自己的猜测果然中了!这的确是王冼的手令!一旦吴越镇有事便让周刚协防吴越镇的手令!

再看了看鬼市那冲天的火光,周刚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如何?可看清楚了?”城楼下,周刚笑着问道。

守门官眼珠一转,便回复道:“这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看的不怎么清楚。来人啊!取火把来!”

随即便有军士取来火把。

“太远了,看不清!靠近些!”

于是那手执的军士只好上前几步。

“着令豫章折冲府折冲都尉周刚协防吴……”守门官一边将眼睛贴在那手令上,一边向着那火把靠去。

然后,果不其然,一道火光大盛,那纸手令,烧着了!

“哎呀!烫烫烫!……”守门官飞快的将手中那张被点燃的手令扔掉,一边不停地朝手指吹着气。

“啊!糟了!手令!”守门官这才如刚想起来一般,慌忙朝那手令望去,火焰只剩了一缕,转瞬间这仅剩的一缕火光也随风而逝,只剩了一摊焦炭般的灰烬。

“这……这……周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呀!”守门官无奈的看着城楼下的周刚,脸带悲痛的问道。

望着守门官那拙劣的表演,周刚却没发火,而是非常淡定的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手令,再次张弓搭箭,朝着守门官射了过去,这一箭较之上一箭,离城门官的脑门更近了!

“无妨!手令本帅这里还有很多,你大可慢慢的看!只是本帅年纪也大了,手劲大不如前,这准头只怕会越来越差,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才成!”周刚幽幽道。

守门官望着周刚那冰冷的视线,一阵无语。

周刚如今就在城下望着他,守门官自忖以自己的速度绝不可能避开周刚的一箭。虽然周刚此言多半是虚张声势,可守门官却不敢去赌,更别提让己方的弓箭手反击了!

场上的气氛一时间变的无比凝重。

就在这时,副官去而复返。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守门官疑惑道。

那副官径直走到守门官身旁,低声耳语几句。

“什么?这是谁的命令?”守门官惊讶出声,随后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

副官继xù

低声几句,有了前车之鉴,这一回守门官虽然心中惊骇莫名,但脸上却看不出分毫来。

随后,守门官便冲着城楼下的周刚喊道:“周将军既然有此手令,那便进来吧!”

“开门!”

随着守门官一声令下,吴越镇的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之后,吴越镇内那静谧的街道便映入周刚眼帘。

方才城楼之上,那守门官的惊讶,周刚看得很清楚,如今见对方如此痛快的打开了城门,心中难免惊疑。

于是,周刚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身后的卢宗保见状,知dào

周刚这是在等自己的答复,便打马上前,来到周刚身侧,低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恐怕有诈啊!”周刚眉头紧锁。

“那要不,咱们现在打道回府?”卢宗保轻声笑道。

周刚闻言,沉默不言!

打道回府?已经不可能了!事先为了鼓舞士兵们的士气,已经许下了太多的承诺了。这帮府兵,承平日久,早已没了军人的血气,也就比拿起刀枪的农人多了一些操练,却又没有农人的朴实,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要是事先不说好,临阵命令他们向吴越镇守军出手,还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

若是方才城门紧闭时,士兵们看不到任何希望,还有收手的可能,可如今这财富就在眼前,这帮子老爷兵怎么可能回头?

果然,眼见吴越镇大门张开,周刚带来的那帮兵士,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那份沉稳,一个个双目通红的看着那道城门,幻想着城内那滔天的富贵,竟连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唉!”周刚见此,只能叹息一声。

“先进一半的人,余下的一个时辰之后再进!”虽然迫不得已,但是周刚依旧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对策。

“什么?一个时辰之后?那好东西不都全没了!”兵士们闻言,顿时大乱,好在也知dào

轻重,没有大声嚷出来,只是低声叫唤道。

“违令者,就地正法!”

周刚冰冷的声音随后传来,士兵们这才安静了下来。

于是,随后将领们挑出了一半的军士,全部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手。没办法,争抢的太激烈!将领们也只有挑选这些人才能让剩下的这帮家伙们无话可说。

周刚留下了一位亲卫看管剩下的军士,随即便领着挑选出来的军士们朝着吴越镇的城门走去。

进入吴越镇后,原本兴奋的军士们也变得沉默起来,他们不是笨蛋,自然知dào

如今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一个个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于是乎,寂静的街道,沉默的士兵紧紧的行走着,气氛愈发的诡异了!

既然打着平乱的旗号,周刚等人自然是朝着鬼市来的。越是靠近鬼市,便越是安静异常,到最后似乎连虫鸣之声也消失了,只剩下了那“哒哒”的马蹄声。

“不对劲!”

“不好!”

周刚、卢宗保相视一眼,俱察觉到了异样。

队伍随即停了下来,士兵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按照操练时候的阵型站好,一个个左顾右盼着。

就在周刚他们草木皆惊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内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当先一人走了出来,此人手持银枪却是铁枪门的门主郭威!旁边还跟着一位马脸汉子,二人身后是一队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一行人,浑身浴血,看上去似乎是杀出来的!

“郭门主!”卢宗保一见,连忙出声唤道。

郭威转头一看,竟满眼是密密麻麻的兵士,披甲执锐,寒光四射。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将手中长枪打横,身后随即便向后飘去。

待声音传来,郭威听仔细之后,这才疑惑的看向声音的源头,却只见一位骑在马上身着铠甲的士兵,就连脸上也被铁制的面罩遮住,只剩一双眼珠子,哪能辨认的出来?

卢宗保于是将面罩取下,郭威见了,这才大松口气,没好气的说道:“二公子可把老郭我吓死了!”

卢宗保歉意的笑笑,连忙问道:“郭门主为何在此?这位是?”

说着便看向那马脸汉子。

郭威于是回道:“哦,这是罗天成罗兄弟,乃是巨剑盟的三当家,如今已经是我铁枪门的左护法了!我等来此,自然是为了迎接二公子。”

卢宗保一听,便知项充定然是用了反间之计,心中大为满yì

,笑道:“看郭门主的样子,此番必然是大获全胜了?”

郭威笑道:“哈哈!托二公子的福,这次行动很顺利,巨剑盟从此已然除名了!”

“好!”卢宗保大喜道。

虽然卢宗保只在乎鬼市的动乱是否被挑起,而不介yì

他们的胜败生死,然而想到万家的势力被拔除,依旧让这些天来饱受挫折的卢宗保顺了口气,尽管这所谓的巨剑盟对于万家来说,不值一提。

“如此,那就请郭门主领路吧!余下的事还需门主多多配合才行!”卢宗保笑道。

“那是自然!”郭威笑着回道,说完便转过身,背对着卢宗保,向前走去。

哪知卢宗保却突然间问道:“为何只有郭门主一人前来?童家兄弟呢?”

郭威若无其事的回道:“童氏兄弟此刻正在收拾巨剑盟的残局,老郭我怕二公子无人接引,这才先行一步。”

卢宗保本也是随口一问,见郭威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也就没去在意。至于周刚,对于鬼市里的这帮江湖中人更是没有多少了解,也就不好说些什么,眼看卢宗保与之接应上了,便一句话也没说。

于是,郭威便在前方引着路,转过几条街道后,便来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上。

这是鬼市所在坊市坊门边的大街,是吴越镇中的主干道。吴越镇早在建造之处,便提前为兵马调动预留了足够的位置,城中的几条主干道,足足有十丈宽,十几匹马并排而行完全不成问题。

豫章军府编制上共有一万两千余人,除去空饷和老弱,也有近万人,留了一半的人在城外,城里也还有将近五千人。

宽阔的大街被这五千人一挤也略显拥挤,队伍渐渐向前,当队伍行进到一处前后都有一条巷子的地方时,郭威停了下来。

转过身,郭威面无表情的看向卢宗保。

“不好!”卢宗保心中一突。

周刚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快!

“列阵!”

随着一声大喝,五千人迅速的整合队形。只是,步调实在算不上有多整齐……

随后,一前一后两处小巷内,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两队同样披甲执锐的汉子们便将周刚等人堵了起来,神情冰冷的盯着周刚这边的军士们,估算下人数,每队竟有千余人!

两队人马一出,周刚麾下的军士们便纷纷不安起来。

周刚一抬手,那些一直跟随他的老兄弟门便飞快地散开,安抚受惊的士兵。

“为什么?”卢宗保死死地盯着郭威问道。

郭威苦涩的笑笑,说道:“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问了!巧的是,就连回答也是惊人的相似!”

郭威顿了顿,接着说道:“因为他们出的价比你的高!”

卢宗保深吸了口气,冷冷的笑着,一言不发了。

“不过,你的反应倒是和之前的那人不一样呀!”郭威笑道。

脑海中却回想起不久前在巨剑盟老巢内发生的一切……

当那雷霆般的一枪向着倒地的元彪刺去的时候,郭威仿佛已经见到了血肉纷飞的场面。

只是,横空出现的一只手,却将郭威预想的一切全部粉碎!

那只是一只平淡无奇的手,看上去竟显得有些瘦弱,然而却正是这只瘦弱的手,似乎只是随意的一握,便将郭威全力出手的一招给拦了下来。

顺着这只手,郭威将视线上移,便见一位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青年正微笑的看着他。

“他是宗师!”这是郭威第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么年轻?”这是第二个!

“刚才的惨叫是怎么回事?糟糕!”这是第三个!

郭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头一看。

大敌当前,郭威竟敢弃宗师高手于不顾,分神回头,可见郭威此刻的心确实已经乱了!

郭威回头一看,果不其然!

罗天成的匕首深深的捅进了童猛的胸膛,随后那倒在血泊中的巨剑盟二当家,不出意wài

地迅速跃起,手中两柄短剑,迅敏异常,顺势便结果了尚处震惊中的童健、童达二人。

然后,元彪也重新站了起来,手中抓着那柄宽口的巨剑。于是,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你是谁?”郭威问道。

“在下万平!”来人自然是万家的新任宗师,万平。

郭威摇着头,苦笑问道:“为什么选我?”

童家兄弟全死了!对方身为宗师,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将自己除去,那自然是要用自己了!

“既然你一人便能抵他们三个,那自然是留你了!毕竟,人多了,既不好养,也不好用!”万平笑着回道。

郭威笑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万平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没有!”

没用多久,郭威便放开了手中的银枪……

视线再次转回到卢宗保身上,郭威却见对方的目光根本没有望向自己,而是在四下查看着。

“万世俊呢?他为何没来?”卢宗保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家中事务繁忙,家主走不开!”一个声音传来,算是回答了卢宗保的问话,声音不大,但是却传出去老远。

一袭青衫自巷子内缓缓踱步而出,微笑的看向卢宗保。

“哈哈……哈哈……好好好!他这是已经不将我放在心上了!”卢宗保先是惨笑两声,随即才落寞的说道。

“二公子这话可需讲清楚些,不然会让外人觉得我家家主辜负了你的!”万平挪揄道。

卢宗保却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量一般,瘫坐在马背上。

万平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转头看向周刚,微微点头见礼,笑着说道:“我不明白,周将军为何要带这么多马来呢?”

周刚却不理会对方的调笑,而是满脸凝重的看着他,问道:“为何?”

万平回道:“因为这些马待会儿必定会发狂的!”

周刚左右看了一眼,宽敞的大街被五千人一挤本就略显拥堵,如今见了那支千人队后,其麾下的军士更是慌乱间不断地后退着,这下便将这空间压缩的更加狭窄了!

周刚满脸的阴沉,开口问道:“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万平也问道:“周将军是说在那些狭窄的小巷内?”

周刚沉默地点头。

万平笑了笑,回道:“因为一旦有了漏网之鱼,回头上交朝廷的奏折就不好写了!”

“那不知我周某人在那奏折中是个怎样的下场?”周刚问道。

“战死沙场乃是军人的归属,不知周将军满yì

否?”万平笑着问道。

周刚沉重的喘着气,许久之后,方才出声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万平缓缓的摇头。

“爹……”周宾这一回也跟了进来,预料中的大战尚未开始,死亡的阴影却让周宾方寸全失。

周刚静静的看着儿子,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好吧!”周刚仿佛认命一般,颓然道。随后却突然抬起手,飞快的朝着卢宗保的脑袋拍去。

颓然中的卢宗保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卢宗保的脑袋便朝着一侧歪去,幅度很大!片刻后,卢宗保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可惜……还差一个!”周刚心中如是想到。

接下来,周宾伸出手轻柔地将儿子的面罩放下,同时也放下了自己得面罩,随后便抓起挂在马鞍两侧的双锏,将其高高举起,大喝一声:“随我冲!”

身后那帮子老兄弟见状,也一同高举兵器,朝着前方冲去!

此战,周刚自知生路已绝,但却依旧要为儿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卢宗保已死,自己的那段过去便也将随着自己的身死,随风而散,只是可惜,留了卢宗泰一人!但愿万家的人效率能高些。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宾儿能活下去,以后隐姓埋名的活着也不错!

一场厮杀随即展开……

当城内的厮杀声传到吴越镇外时,之前的那位守门官,已经在进行着战后的清理。

守门官抬起手中的巨斧,巨斧之下却是之前那位射了他一箭的喊话之人。

守门官活动了下手脚,吐了口唾沫,抱怨道:“他娘的!杀的忒不过瘾了!周刚那家伙是不是把像样的人全部带走了啊!”

不远处,在吴越镇那鼓鼓囊囊的城墙上,果然开出了许许多多的暗门,一队队的守军们正在进进出出着,打扫着凌乱的战场。

就在吴越镇这边喊杀声四起的时候,波光粼粼的鄱阳湖上,却有两人正在行走着!

没错!确确实实是在行走着!脚下无舟无木,却如履平地般的行走着……

“这帮野人又在闹了!”其中一人,如是说道。

二百四十七章 两个人

“闹便闹吧!理会这些野人作甚?”另外一人不耐烦的说道,俊美的脸上满是倨傲的神色。

先前那人笑了笑,没说什么。

二人看似闲庭落步,速度却极快!刚才尚在鄱阳湖中心,片刻间便已来到了岸边。

“前面就是落难原了!”最先出声的那人是个看上去约莫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英武不凡的脸庞上,一双眼瞳中似有星光流转。

“看上去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呀?”另外一人却是位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体型修长,剑眉星目,一副绝美的容颜竟比那倾国倾城的佳人还要美上三分!

“这落难原就连老祖们尚且讳莫如深,你我还是小心些才好!”看上去年长些的那人如是说道。

俊美的青年不置可否的应下。

随即二人便踏上了豫章郡的土地……

就在这神mì

的二人组离开没多久,一艘快船出现在鄱阳湖上,甲板上立着一位男子,此刻正满脸担忧的眺望着西边。

男子便是卢家大公子,卢宗泰!

一声轻响传来,船舱内走出一位六旬上下的老者,正是柴老!

柴老静静地朝着卢宗泰走去。

“老陈呢?”卢宗泰问道。

“睡着了!”柴老平静的回道。

卢宗泰脸上无喜无悲,平淡的问道:“还醒的过来吗?”

柴老却笑了笑,回答道:“估计,很难!”

卢宗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wài

,更看不到愤nù

,仿佛已然麻木了。

“这么多年,等急了吧?”卢宗泰问道。

“有一些!”柴老回道。

卢宗泰问完后便转过身去,望着西边,那是吴越镇的方向。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卢宗保没有回来,看来也回不来了。现在想起来,当初真该让老陈跟着一起去的,好歹也能多杀几个人,就算死也能多些价值。

“为何还不动手?”卢宗泰侧过头,向身后的柴老问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柴老坦然答道。

卢宗泰闻言,微微颔首,说道:“谨慎的确是你的优点,也正是这份谨慎让我对你一直狠不下心来。”

“公子这是在后悔吗?”柴老笑道。

“有一些!”卢宗泰同样坦然的回答道。

随后,船上便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卢宗泰才出声道:“动手吧!这么久也能让你看出我不会武功了!”

柴老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公子走好!”

片刻之后,寂静的鄱阳湖上,一艘船,燃起了熊熊大火……

告别,不止一处在进行着。

少年们的院子内,酒宴已经开始很久了。只是……喝酒的仅有许辰一人。

没有用碗,用的是一个老旧的葫芦,葫芦内传出来的酒香,远远比不上少年们自家酿的酒,只是那种街边十几文一斤,兑了水的劣酒。

这样的酒,许辰已经灌了好几葫芦了,却只得了个水饱,一点儿醉意也无。

“唉!原来酒量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啊!”许辰自嘲道。

然而,屋内一桌桌的少年却依旧一言不发。

“辰哥哥,你要走了吗?”

本来陆滢是被劝回房了的,只是今晚家里的气氛实在不对,陆滢便跑了回来,然后便死活也不肯走了。

“哥哥出去办些事。”

“那还会回来吗?”

望着陆滢双眼中强忍的泪水,许辰笑了笑,说道:“当然要回来呀!不然我去哪呢?”

“哦……”陆滢的脸上没有喜色,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于陆滢而言,伤感已不是第一回了……

“好了!都别呆着了,喝酒吧!”陆浩率先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王策、周康等人也纷纷动了起来,接着屋内的少年们便同样喝了起来,就连陆滢也不例外。

静静的,只是喝酒!喝着喝着,泪水便无声地落下,和着酒水一杯杯下肚,心中有事,没用多久,便有人趴倒在桌上,接着,倒下的人的越来越多……

陆浩几人睁着迷离的双眼,望着大哥。

许辰笑笑,举起手中葫芦,冲兄弟们示意。

最后一杯酒下肚,屋内便再无一个清醒的人了!

许辰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为每一人盖上了事先备好的毯子,然后走出屋子,在院子内停了一会儿,左右看着,流连片刻之后,走出了大门,回身将大门带上后,便一摇一晃的向着皇城寺走去……

今日的皇城寺依旧如往常一般安静,僧人们做完晚课之后早已沉沉的睡下,大门口那看门的老者也趴在门房内的木桌上打着盹儿。

接着,一阵清风过后,院子内便凭空出现了两个人,正是那在鄱阳湖上行走的两人。

“天机盘的反应在这里断了!”那年长一些的男子眉头微皱,疑惑的嘟喃道。

“这不过是间普通的寺庙罢了!这帮野人弱如蝼蚁,也只能靠这些东西自欺欺人了!”俊美的青年人一脸鄙夷的说道。

那年长的人却没有理会青年人的鄙视,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一个圆盘,圆盘看上去像是陶器,且应该是有些年头的物事了!但,暗淡的表面上刻画着类似八卦的图案,图文上偶有流光闪动,十分神奇。

就在二人进入皇城寺的那一刻,寺内的僧人们却若有所觉的齐齐睁开了双眼,然后爬了起来。随后,厢房的门被一一打开,僧人们走了出来,沿着每日间的脚印向着前院走去。

就在僧人们起身的那一刻,来人中年长的那人,猛地抬起了头,满脸惊奇的看向后院,紧接着手腕上的一个精致玉镯顿时便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身旁的青年人一见,同样心惊不已,虽然疑惑,手上一个相同样式的镯子却也同样发起光来。

只是,醒来的僧人们却放佛没有看见他们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向着方丈大师的竹苑走去,行动间竟有些麻木。

“尸人?”青年人见后,疑惑道。

年长的那人却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后双目圆瞪,嘴巴微张,用惊骇莫名的语调说道:“寻道者!竟然全是寻道者!”

“什么?什么寻道者?”青年人连忙问道。

“每过数百年才能出一位得道者,寻道者也不过区区一手之数,这里竟然有数十位!”年长的那人依旧处于震惊之中。

“什么?得道者?就凭这些野人也妄想得道?怎么可能?”青年人此刻方才醒悟过来,随即便大声质疑道。

“野人又如何?这数千年间,得道的野人不知凡几!”年长的那人脸带不喜的乜了青年人一眼。

“不!不……”青年人还想反对,毕竟“得道”二字实在太过沉重了!青年人自认天资聪颖,然而“得道”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目标。如今听见以往他视作蝼蚁的野人竟然也有得道者,岂能不让他惊疑、气愤!

只是年长那人的脾性他也了解,加上对方曾多次外出历练,见识广博,想来也不会在这般重大的事情上诓骗于他,质疑的声音便渐渐没了。

“就算得道又如何?没有灵气,不能修行,没有修为的支撑,哪怕得道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百年之后还不是一堆黄土!”青年人酸酸的说道。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到厅中小聚如何?”竹苑内传来了慧能大师淡淡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是二人却听得清楚明白!

二人相视一眼,最后年长的人点了点头,二人便向着竹苑走去。

慧能大师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此刻正在竹苑的厅中盘腿而坐。

二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慧能大师睁开了双眼,看了看二人手中的玉镯,开口说道:“昆仑域?果然,你们的反应还是最快的!”

青年人一听,惊骇莫名,手中的玉镯再次亮起,一身长衫无风自动。

年长的那人却伸手拦住了他,随后满脸凝重的看着慧能大师。

“敢问这位大师名讳?”年长的那人问道。

“贫僧法号慧能!”慧能大师答道。

“这是大师出家之后的名字吧?那不知出家前的名字又是什么?”年长的那人接着问道。

慧能大师笑了笑,说道:“隔的太久了!记不清了!”

年长的那人同样笑了笑,说道:“记不清了?呵呵,我看,是不愿记起那不堪的往事吧?”

慧能大师止住了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不到那几个老古董的还能调教出你这么个机灵的人出来,倒是难得的很啊!”

“不敢!前辈谬赞了!在下不过门中一劣徒罢了,比在下优秀的师兄弟们还有很多!”年长的那人接着说道,称呼却换成敬称。

“你们是来找人的?”慧能大师问道。

“正是!”年长的那人点头回道。

“如你们所见,你们来晚了一步!”慧能大师淡淡的说道。

年长那人看了慧能大师一眼,没有说话。

其身后的年轻人却顾不得那么多,跳将出来,冲着他眼中的这个糟老和尚喊道:“你说来晚就来晚吗?我们要搜过才行!”

慧能大师笑了笑,竟闭上了双眼,淡淡的说道:“要搜就搜去吧!”

青年人闻言一愣,随即心中却一喜,暗道:“这老和尚原来是个银(qiang)蜡头呀!”

青年人这就准bèi

动手,哪知突然间自己却被人向后拉扯,却正是那年长的男子拉着他,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在干嘛?”青年人疑惑道。

“闭嘴!”年长的那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青年人心中不喜,但却也不敢顶撞对方,只得被他拉出门去。

年长的那人一直将青年人拉出了皇城寺,这才松开了手。

“为什么?”一出皇城寺,青年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带着满脸的不满。

“打不过!”年长那人坦然回道。

青年人看着年长那人平静的脸,疑惑的问道:“打不过?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后期,加上四个灵气镯,也打不过吗?”

“再多百倍也打不过!”年长那人看着他,如是说道。

“不要想着去尝试!我不会去救你的!也救不了你!”年长那人捕捉到青年人双眼中的那一丝不信,便加了一句。

“他是谁?”青年人惊讶道。

他也不笨,自然知dào

年长的那人如此慎重必然有着他的道理,联想到刚才他称呼那老和尚为“前辈”,便知这老和尚只怕来历不凡。

果然,年长的那人随后回答道:“他是个英雄,也是个罪人!”

“什么意思?”青年人问道。

“他是天地剧变之后唯一一个元婴大圆满!只差最后那一步!”年长那人说起这话来依旧满脸的凝重。

“为了追寻离开的人的脚步,也为了踏出那一步,他走出了这牢笼,代价就是整整一域之地为他做了陪葬!其后数百年了无音讯。百年前,他回来了!他失败了!随后,各域便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了!没想到竟然跑到外界污秽之地,藏身于这落难原上!”年长那人述说着这一件久远的秘辛,心情竟无法平静下来。

“元婴大圆满?”青年人的张开的嘴大到能够装下好几个鸡蛋。

“不可能!我们整个昆仑域也不过传闻有一位元婴期的老祖罢了!还只是元婴初期!天地剧变之后怎么可能出现元婴大圆满的人?不可能!绝不可能!”青年人使劲的摇头,似乎想要发泄一些心中的惊骇。

年长的那人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竟似懒得回答一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青年人见状,强忍心中震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天机盘已没了反应,如今又发xiàn

了这么一个老怪物,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回宗门,向老祖们禀报吧!”年长那人说道。

“什么?难道不找那人了?这可是老祖亲自交代的事啊!为了这件事,门中动用了那么多资源,就连天机盘都赐了下来,这要是我们空手而归,门中那些人会怎么看待你我?”青年人一听对方的决定,立kè

从惊骇中反应过来,激烈的反对道。

开什么玩笑!为了争取到此次的差事,青年人与其身后的家族不知花了多大的代价!

这本只是一件寻常的任务,不过是来污秽之地找个人罢了!却又深受老祖的重视,开出的奖励更是丰厚异常!

青年人此前从未外出过,作为他的第一次任务,这种难度不大,又引人瞩目的任务,实乃最佳的选择!

只好将此次的任务漂亮的完成了,不仅能得到那丰厚的奖赏,还能在老祖面前大大的露脸,加上他不凡的天资,此后的前途必将青云直上。

如此重yào

的一次任务,你让青年人岂能就这么轻易放qì

呢?

不行!绝对不行!

“那你想怎样?天机盘已经没了反应,外界的野人这么多,就是这座城市也有十数万,难道你想一个个找过去不成?你的灵气镯撑的了那么久吗?”年长那人面露不喜,冷笑道。

“不行!绝不能回去!实在不行,那就……那就……”眼看唾手可得的前程就要毁于一旦,巨大的挫折下,青年人如同魔怔了一般,不停地自语道。

“那就如何?呵呵!难道你还想把这十数万野人杀个干净不成?”年长那人放佛见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看着青年人。

青年人本也没敢把这话说出,一听对方说开,猛地抬起头,双目中泛着疯狂的光彩。

年长那人一见,略微一愣,随后却嘲讽道:“哈哈!你有那么大本事吗?且不说这里面的那个老怪物,就是这十数万的野人束手就擒等你来杀,光靠两个镯子的灵气储量,你又能杀的了几个!”

“别忘了!要是你真敢这么做,你还有你身后的家族必将会为你的愚蠢陪葬的!”

年长那人的冷笑让青年人疯狂的大脑清醒了过来,青年人呆呆的看着对方,双眼中的神采越来越少……

年长那人见状,轻“哼”了一声,随后便动身向前走出。

青年人颓然的在后面跟着。

二人没走两步,却发xiàn

迎面走来一位衣着褴褛的醉汉!

醉汉浑身上下全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衣服上随处可见黑乎乎的污渍,散发出浓浓的酸臭味,夹杂着劣酒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醉汉看不出年纪,一张脸早已被各种厚厚的污渍掩盖,只见其一手拿着一个破旧的酒葫芦,一步三摇的向着二人走来。

二人向前走着,与那醉汉相向而行。

片刻后,双方擦肩而过!

再向前走了几步,年长的那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身旁的青年人见后,捂着鼻子,没好气的问道:“又怎么了?”

年长那人却没有理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那醉汉,愣愣的出神。

那醉汉堪堪走到皇城寺的大门前,便顺势向台阶上一倒,随后打了个酒嗝,大声嚷嚷道:“老头!快开门!开门!开门……”

然后,就仰面躺在石阶上,没有拿酒葫芦的那只手,随意的摆动着,似乎在招唤,似乎在驱赶,其实不过就是寻常醉汉醉后的手舞足蹈罢了!

年长的那人却一直在看着醉汉,双眼中渐渐有了些光彩,然后,便再一次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天机盘……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些事

【这两章写的有些难!毕竟是全书的一个理论建设,我想写的是像凡尔纳科幻小说那样的,虽然带着想象,但是却是富含逻辑,最好还是能够实现的东西!】

“没反应?”年长的那人盯着手中的天机盘看了许久,困惑道。

“又怎么了?”青年人心中烦躁,完成任务的希望已然渺茫,他自不愿在这外界污秽之地多待片刻。

青年人回过头,看到年长那人手执天机盘,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皇城寺门口台阶上瘫坐的一个醉汉,心中不忿,遂出言嘲讽道:“你该不是以为这么个醉汉就是老祖要找寻的身具天机之人吧?”

“为何不能?天机玄妙莫测,修为浅薄之人又岂能看透?”年长的那人冷笑着回击。

“修为浅薄?你修行一甲子如今不过也才筑基后期,我用的时间还不到你一半,却只比你低了一个小境界,不用十年必定超越你!”想到这,青年人心中却愈发的不甘心,若此次任务顺利完成,超越对方必然会更早!

“可这天机盘有反应吗?没有吧?既然没反应那还在肮脏之地待下去干嘛?难道你还要怀疑老祖的宝物不成?”青年人大声笑道。

这也是年长那人困惑的地方,之所以会对这么个醉汉起疑,说起来只是一时兴起,这个醉汉出现的巧了些,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哪怕只是心血来潮也已足够了!

但,天机盘真的没有反应!

“是我错了吗?”年长的那人蹙着眉头,轻声道。

“算了!我们走吧!”年长那人回身说道。

青年人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说着,二人便走了,留下空荡冷清的街道,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却不知,此时此刻,那醉汉的心中却在狂喊:“快睡着啊!一定要睡着啊!不然会没命的啊!许辰!”

醉汉自然是许辰装扮的!

既然被人盯上了,而且还是这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敌人,无论如何,不亲自前来看一遍,许辰是不会甘心的!

另外,慧能和尚话语的真假,万家那块玉佩到底能否起到作用,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这些事不亲自查验一遍,许辰是不会放心的!

归根结底,对于外人做出的承诺,许辰始终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任何人答yīng

你的事都不能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才能算数!”这便是许辰面对未知危险时做出的选择!

何况,如今的许辰早已不是孤身一人,这种时候与兄弟们待在一起,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来的那两人,许辰已经看见了,虽然没有见过他们出手,但是回想起慧能和尚那神奇的力量,许辰不觉得自己如今直面他们能有丝毫的胜算,这一次冒险来此,不过是为了见上一面罢了。

“咦?”就在皇城寺大门对面的不远处,忽然间竟凭空传出了一个声音,只是声音的源处分明空无一人!

“哈哈!都说云师兄家境贫寒,我看也不尽然嘛!为了个蝼蚁般的乞丐、醉汉竟然用上了两张‘隐身符’!我这世家子弟与师兄相比可真是大大的不如啊!”

明明已然走远的青年人的声音竟忽然间出现在此处,紧接着,在那声音的源头处,光线出现一阵扭动,那本应已走远的二人竟然又再次出现!而且还是如此近的距离!

“竟然睡着了!”年长那人愤然道。

“哼!云师兄若还想在这种地方待下去,请恕师弟不愿奉陪了!”说完,青年人便大步离去。

年长的那人依旧愤愤的盯着许辰假扮的醉汉,鼾声如雷,乃是确确实实的睡着了!

随即,年长那人嘴角微微上扬,右手一抖,一架精巧的弩.弓便出现在其手中。

“老和尚在这,动用灵气的话只怕老和尚必然会干预!如今我只用这野人的武器,倒要看看这个醉汉会不会引来老和尚的注意,要是会,我的猜测也就能被验证了!”

年长那人如是想到,右手却已抬起。一道乌光闪现,一支铁箭便朝着许辰飞来……

没有期望中的枯瘦手掌将这铁箭拦住,铁箭毫不费力的扎进了许辰的胸膛!是正中心脏的位置!

许辰只来得及嚎叫一声,身子一抽搐,便立即昏死过去!

刚才是真睡,如今也是真昏!

对面那人的眉头紧紧皱起,片刻后才重重的将手中弩.弓丢弃,收起左手上一张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符纸,转身离去……

二人走了有些时候了,皇城寺的大门方才缓缓的打开,方丈慧能大师出现在门口,看着台阶上那已经昏死过去的许辰,低声嘟嚷道:“聪明人多见,一点儿不怕死的聪明人就少了!对自己也能这么狠的聪明人就更少了!身具天机,又能得到玉佩的认可,行事又如此老到、狠辣,呵呵,真想知dào

这小子能走到哪一步……”

片刻之后,皇城寺的竹苑内,许辰悠悠醒来。

“准bèi

的够充分的嘛!”打坐中的慧能大师睁开了双眼,瞥了一眼许辰身旁那堆方才从许尘身上接下来的软甲,丝绸等物事儿,如是笑道。

许辰立kè

摸了摸胸口位置,却发xiàn

竟连一个伤口也没有,这才长舒了口气。许辰来之前自然做好了充足的准bèi

,全身上下重yào

部位,全部套上了金丝软甲,外加垫了多层脏兮兮的丝绸,就是为了让沉睡中的自己多几分自保的能力!所幸,刚才那人射的不是脑袋……

“多谢方丈大师!”许辰站起身来,冲着慧能方丈深深的行了一礼。自己如今能毫发未损,自然定是这神奇的方丈大师的功劳。

“少跟我来这套!”慧能方丈乜了许辰一眼,说道。

“嘿嘿!毕竟是救命之恩,这谢谢还是应该说的!”许辰笑道。

“然后呢?”慧能方丈微笑的看着许辰。

许辰自然对方的意思,笑着说道:“方丈放心!答yīng

过的事我自然会做到!”

慧能大师看着许辰,沉默的等待着。

哪知许辰却笑着说道:“不过在兑现承诺之前,小子这尚有些疑惑,还望方丈大师能够一并解答!”

慧能大师看着许辰,说道:“你这是要得寸进尺吗?”

许辰非常光棍的答道:“对呀!若是之前,我还无法确认自己在方丈大师心中的价值,是否足够让方丈大师出手相救,这才独自冒险前来!如今,敌人已退,并且想必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会再找上我了!没了生死危机,我的选择自然也就多了!如今该着急的又不是我!方丈您说对吧?”

慧能大师没有生气,只是笑笑,随后竟真的开始为许辰解说起来:“你想知dào

他们是谁?他们不过是一群被遗弃的人罢了!大变之后,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没能力走的便只能圈了块地盘,如同老鼠般躲藏了起来。反倒是他们看不起的蛮荒野人活的比他们自在许多!”

“大变?什么样的大变?人都走了?什么人走了?”许辰知dào

所谓的野人指的就是像自己一般的普通人,也就没问。

慧能方丈摇了摇头,说道:“离的太久,各域的档案典籍中对这场大变也是语焉不详,万年前的那场剧变是因何引起,又改变了什么,如今早已无人知晓!”

“万年前?”许辰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多少怀疑。文明周期论这种论调在后世的史学届也不是丝毫没有市场,上学的时候对这些略带着道家天道循环思想,且有些被人神化的理论,许辰还是看过不少的。

许辰随即问道:“他们藏在哪里?”

慧能大师轻笑道:“天晓得!在大地这个球体上,只怕到处都有人躲藏,当初大变后,能够逃走的必然只有那些达官显贵,绝大多数的人都被遗弃了!虽然活下来的希望渺茫,但人数众多,终归还是有不少的!如今已知的域,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就已经有近百个了!还不包括那些藏的深,至今未被发xiàn

的。毕竟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人早已发xiàn

,与外界联系越多的域,生存环境只会越来越差,就如同被这外界传染了一般,曾经也有几个小域便是这样消失的!”

“方丈竟然知dào

我们所在的大地是个球?”许辰瞪大了双眼看着慧能大师,虽然对方已经很神奇了,可是这种后世的地理常识却是需yào

数百年的积累和实践才能得出的结论!而对方刚才明明说他们这帮人是被遗弃之人,生活在一种封闭的环境下,又怎敢大规模的出来探索自然呢?看来应该是那上一个文明留下来的见识了!

许辰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料慧能方丈回道:“不是从前人那得来的!万年的时间,那些离去的人留下来的典籍早已毁损殆尽,就算有留下一些,不认字又怎么可能懂得了?”

许辰眨巴眨巴双眼,看着自嘲中的慧能方丈,接着问道:“那方丈大师是如何知晓的呢?”

慧能方丈笑了笑,回道:“很简单!我出去看了一眼!”

许辰呆立原地,双眼瞪得浑圆,许久后,深深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出……出去……看了一眼?我的天啊!方丈您居然出过地球?飞出去的?这么厉害!”

想要脱离地心引力,需yào

的能量不是一点半点,慧能大师竟然只靠着一己之力就做到了,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吧!

望着许辰震惊的模样,慧能方丈却自嘲的笑道:“厉害?厉害个屁!就算出了这个球又能如何?当初以为自己待在牢笼中,千方百计的想出来,可出来后却发xiàn

不过是到了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方丈您出去干嘛?是要找前人离开的路吗?那找到了没有?”对于浩瀚的星空,人类总是有着无限的遐想,以前只能通过书本得到一些他人转述的东西,如今竟有个活化石在此,自然要好好的问个清楚了!

“找到个屁!在那黑暗中飘荡百年,好不容易来到了星空的边缘,竟然发xiàn

自己迷路了!那是一处长年被云雾笼罩的地方,进去之后才发xiàn

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方向都分辨不清了!最后,存储的灵气镯消耗过半,眼看就要死在里面了,没办法,只好凭着重伤、修为下降,才总算逃出了那个鬼地方!”

“那您出了太阳系没?太阳系外究竟有什么?”许辰就像个好奇的学童,双眼有神的看着慧能方丈。后世对于太阳系外的了解也只是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的影像,具体外面有什么,其实无人得知!

“什么太阳系?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在那该死的地方,无论身处何处,都能见到一个大火球或明或暗的闪着,与我事先看见过的太阳是一样的!”慧能方丈回答道。

“啊……”许辰失望的喊道。

“诶!对了!刚才您说的灵气镯是个什么东西?”许辰的失望只停留了片刻,随后便再次亢奋起来,毕竟今日学到的新知识实在太多了!这种兴奋的感觉,许辰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自然是储存灵气的东西!方才的那两人手上也带着这东西!外界被称为污秽之地,是没有丝毫的灵气的,为此外界的人无法开始修行之路,而那些躲藏起来在各域的人也不能随意出来,外界不但没有灵气,相反还有一种致命的毒素,只要各域中人一旦没有灵气却接触到这毒素,片刻之间便会暴毙而亡!也只有筑基期以上的人才能抗衡片刻,但也只是短短的片刻!”慧能大师说道。

“毒素?什么毒素?有毒的话,为何我们能够生存?方丈大师身上似乎也没有这所谓的灵气镯吧?”许辰盯着慧能大师的手腕看了看,说道。

“是何毒素我不清楚!至今也未有发xiàn

,我猜当初的天地大变便十有八九是因这毒素引起的!至于外界之人,当初便是生存于灵气稀少的蛮荒之地,这么多年下来想必是习惯了吧!毕竟就连我自己这些年下来也习惯了外界的环境,即使没有灵气镯也无大碍,只是一身修为施展不开,加上当初重伤之后,境界早已大不如前了!”慧能方丈接着解释道。

许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就是生物进化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适应了新环境才能生存再来!”

“怪不得方丈方才不敢出手,原来是怕打不过啊!”许辰听完后笑着说道。

“没错!”慧能方丈坦然道。

“对了!方才您说的这境界修为又是个什么东西?是仙术吗?学好了能像您这般飞去外太空吗?”许辰的双眼再一次亮闪闪的问道。

慧能大师冷笑道:“这所谓的修行、境界不过就是一种能量的利用手法罢了!与外界的这些武林高手呼吸吐纳一般,将自然的能量储存于自身,用的时候再释fàng

出来罢了!”

许辰惊喜道:“既然原理都是一样的,那您看我能不能学啊?”

对于力量的追求可以说是每个男人天生的欲望,当初在东湖的小船上听见柴七说自己早已错过了筑基的年级后,表面上虽然淡定,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如今竟然发xiàn

了一个威力更大的,岂有不好好问清楚的道理呢?

慧能大师冷冷的看着许辰,轻哼一声,说道:“这狗屁的修行之路根本就是一条不归路!且不说如今这天地间压根就没剩下多少灵气,根本无法做到让哪怕一个修行者跨出‘化神’的那一步,就算真的进入了化神期,最终能不能穿过那处迷雾地带也还是两说的事!”

“就算能,你就愿意一个人独自上路去追索那所谓的天道,抛下亲人、朋友,斩断一切尘缘,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狗屁神仙吗?”

许辰眼珠子滴溜儿的一转,这才轻声说道:“要是真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不是不可以考lǜ

啊!”

“哼!别做梦了!江湖人士练武尚且讲究个天资好坏,这修行一途,没有灵根休想开始!”慧能大师冷笑道。

许辰心中一突,期翼的看向慧能大师,支支吾吾的问道:“那我……有没有这灵根啊?”

“呵呵!”慧能大师的笑容让许辰心中发毛,真要再问,却听慧能大师的宣判依然下来了:“没有!帮你检查好几遍了!连最劣等的四灵根也没有!就是泡在昆仑山的灵气内也休想有任何反应!”

“什么?”许辰脸色惊变,着急的喊道:“要不您在帮我看看呗!不可能啊!怎么说我好歹也是那啥身具天机的人啊!这神mì

的万家玉佩不也认可我了吗?怎么连最差的灵根也没有啊!”

慧能大师却轻笑道:“身具天机那是因为你来历非凡!也是只是机缘巧合,可这灵根确实天注定的!有就是有、无便是无!”

“啊……要不要这么倒霉啊!练武练不成,修行也不行,能别这么玩人吗?”许辰抱怨道,此时的心中的确是有着极大的失望的。

“有什么好倒霉的!没有灵根说不定就是你的福缘,方才已经说了,修行一途根本走不下去,而且我觉得如今的这修行本就是一条错误的路,万年前的修行我不清楚,可如今的修行之路很多却是留下来的人自行创出来的,本来水平就不怎样,天地剧变后资源稀缺,又能创出什么好的功法来呢?”慧能大师语带宽慰的说道。

“而且,万家的这玉佩来历神mì

,没准你想要的东西就要应在这上面了!”

慧能大师的话语,顿时让许辰暗淡的双眼再次亮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善后

许辰默默地将佩戴在脖子上一个小布袋解开,取出那块看上去寻常的玉佩,出声问道:“这东西除了能掩盖我身上那所谓的天机外到底还有什么作用?”

慧能方丈回道:“不知dào

!”

对于方丈的坦然,许辰微微颔首,随即却又再次出言问道:“看这玉佩内的花纹似乎像是断裂了一般?”

慧能方丈点头回道:“玉佩不止一块!”

许辰惊讶出声:“什么?不止一块?那一共有几块?”

慧能方丈回道:“五块!”

许辰神色一动,说道:“您集齐过?”

慧能方丈言:“没错!”

许辰接着问道:“依旧没能解开?”

慧能大师默然颔首。

许辰再次问道:“那剩下的几块在哪?”

慧能大师摇头说道:“不知!”

许辰眉头紧锁,疑惑道:“这是为何?”

既然曾经集齐过,这么神mì

的东西断然没有再让其失去的道理!可为何……

慧能方丈看了许辰一样,解释道:“万家的这块玉佩当年我也曾取出过,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将余下的四块全部集齐,只是一直不曾解开玉佩的秘密,二十年一过,五块玉佩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去万家一看,才发xiàn

,那块玉佩已然回到了万家祖祠!”

“什么?您是说这玉佩有自我意识?”许辰听得惊骇莫名。

“这有何稀奇?宝物有灵,一些至宝甚至有着不输于人的灵性!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拥有灵性的宝物早已不多见了!”慧能方丈说道。

“那就是说万家是故yì

将玉佩放出的?”许辰问道。

“没错!既然二十年后东西会自动回来,万家又怎会担心玉佩丢失呢?”慧能大师回道。

“靠!竟然被他耍了!”回想起万世俊当初那满脸不舍的表情,许辰一时间郁闷不已!

许辰的郁闷没有持续多久,便再次开问:“这么说,这些年您一直在豫章城等着?”

慧能方丈点头回道:“没错!既然修行一途走不通,自然要换个别的办法!”

“为什么?”许辰问了一句。

“因为自由!”慧能方丈毫不犹豫的回道,随即又说道:“一只蝼蚁从未见识过天空的高远,也就只能低着头劳碌着,可千百年来总会有那么几只抬起头看向天空的蝼蚁心中会生出冲上云霄的想法,虽然极少,但总会有!而我便是这么一只蝼蚁!”

许辰听完后,沉默许久方才轻笑道:“那您这只蚂蚁可真够大的!”

慧能方丈却没有笑,而是望着他,幽幽道:“你又将何处何从?”

“呵呵”,许辰自嘲的笑笑,说道:“我有别选择吗?”

慧能方丈笑了,双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我该如何去做?”许辰问道。

“如何由弱变强,这些,如今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慧能方丈说道。

“这么说接下来我要一边躲避这帮人的追杀,一边收集剩余的四块玉佩了?”许辰笑道。

慧能方丈微微颔首,说道:“或者你也可以主动杀上门去,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实力!”

“呵呵,这个任务可真够艰巨的啊!”许辰苦笑道。

“你还有要问的吗?”慧能方丈看向许辰如是问道。

许辰会意的笑笑,说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不属于这个时空!”

慧能方丈闻言一愣,许久之后方才叹息道:“原来如此!”

谈话到了这一地步,许辰已有归意,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去,只余下慧能方丈望着空荡的大厅愣愣的出神。

“局外之人吗?难怪!难怪!……”

也许是酒太烈,或许是心太痛,当许辰回到小院的时候,满屋子的少年依旧没有醒来。

许辰会心一笑,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握着手中的那块玉佩静静地看着。

快要天亮的时候,同桌的陆浩几人陆续醒了过来。

“大哥,你回来了啊!”小石头嗓门最大,惊喜之下更是声动寰宇,惊的屋内少年们纷纷醒来,一个个激动不已的看向许辰。

闹的许辰苦笑不已,只好放下了手,那肃静的手势也做不出来了。

“瞎咋呼什么!大哥今日本就未离开过!”还是陆浩反应最快,就在兴奋的小石头还想询问的时候,便大声喝止了他。

见少年们纷纷反应过来,陆浩随即下令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晨练过后到后院厢房集合,大哥有话要说!”

说完便看向许辰,许辰摸了摸鼻头,悻悻的笑笑。

少年们晨练之后,在后院的厢房内,许辰将一切的事全盘向少年们说了一遍。

只是,大部分的少年听得云里雾里,压根没听懂!但,管他呢!在少年们想来,既然想找大哥的麻烦,那就是敌人了!对待敌人少年们的对策一直很简单,等到实力足够的时候,把敌人都灭了也就行了!如今打不赢,不代表以后打不赢!反正有大哥在,自家的实力迟早能上去的!

然而陆浩等大致懂了一些的几人,听完后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哥一直也不肯说,对手竟然是这等存zài

!”几位少年心中如是想道。

“有胜算吗?”沉默许久之后,陆浩这才出声问道。

“现在谈胜败太早了些,慢慢来吧!关键是自己不能乱,总会找到办法的!”许辰回道。

陆浩歉意的笑笑,骤闻此巨变,即使陆浩的心也乱了。

“大哥,柴老来了!”一位少年进来通报道。

“看来柴老的事也完了!让他过来见我吧!”许辰回道。

片刻之后,一身黑衣的柴老便出现在厢房内。

柴老一进屋便冲着许辰大礼拜道:“多谢公子!”

许辰笑道:“起来吧!”

柴老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捧到许辰面前,说道:“公子见谅!之前老奴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此乃蛊毒的解药!”

许辰平静的接过,看也不看就搁置一旁,笑着说道:“这东西我用不上了!”

柴老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更加谦卑的说道:“公子果然非同一般!”

许辰笑而不语的看着他,忽觉今日的柴老与往日相比在气质上有了些变化,心中隐约间猜到了什么,随即便出声问道:“柴老如今已是宗师境了吧?”

柴老脸露惊讶,看向许辰,随后坦然道:“公子果真好眼力!老奴大仇得报,心念通达,一朝顿悟,于昨夜刚刚破境!”

一听柴老此言,许辰倒没什么,陆浩却微微向少年们使了一个眼神,于是,少年们便开始戒备起来。

后院的厢房乃是许辰最终要的机要房,平时少有人进。今日,少年们来此商议要事自不可能随身带着兵刃。许辰在这等紧要之地面见柴老也是为了传递出招揽信任之意。但如今柴老已成宗师,招揽的难度加大,也让少年们对其不得不生出一些防备来。

但也仅仅只是防备而已,面对宗师少年们已没了畏惧,虽然身上没有兵刃在手,但只要挡住一招,在门外守卫的少年们便会冲进来,那时,摆开阵型的少年们就是宗师也奈何不得!

柴老没有理会戒备中的少年们,许辰也没有!

“耿燕秋是柴老的孙女吧?”许辰忽而问道,思维十分跳跃。

然而,柴老显然跟得上,坦然回道:“没错!彭泽便是老奴安排在长山岛的一处后路。”

“他们如今,是我的人了!”许辰笑道。

“能为公子办事是他们的福气!”柴老谦逊的说道。

许辰微微点头,忽而笑着问道:“柴老惯用哪只手?”

柴老脸色一变,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老奴惯用右手,这只左手留之无用,便还予公子,以赎当日冒犯之罪!”

说着,便抽出腰间软件,就要往左臂砍去!

“慢着!一只手倒不用了,留下两根指头吧,不然,武力大降的宗师可没多大的用处!”许辰笑道。

柴老感激的一笑,寒光一闪,左手的小指、无名指便应声而落,柴老却仿佛没事人般,平静的包扎好伤口,随后便躬身立于许辰身旁,一副下人的姿态。

收服柴老之后,许辰冲着少年们说道:“去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一下,过几日我们便离开豫章,去升州!他们虽然走了,但是这一回在豫章城没找到人,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回来的!”

众少年自然知dào

大哥口中的“他们”是何人,闻言纷纷点头。

“老三,待会儿你去万家一趟,送两艘龟船过去!另外再把万世俊许下的洪州船厂一半的工匠接收下来,记住,尽量挑那些年纪轻、牵绊少、技术过硬的船工,那些自命清高的老家伙们就别要了!”许辰说道。

“可是,年纪轻的船工只懂施工,不会设计的话,我们依旧造不出船来呀!”王策疑惑道,直到此时少年们才明白过来大哥为何一直好用孤儿、破落户等家世简单的人,原来竟真的是为了方便转移呀!

“不会设计怕什么?他们不会我会啊!你们也别觉得把龟船送出去了可惜,龟船不过是个过渡罢了,比龟船先进的多的船只我这里还有很多,只要有船工有材料,再多的海船都造的出来!”许辰笑道。

“真的啊?那敢情好啊!”郑泰两眼泛光的看着许辰,随后便自告奋勇的跟着王策一块前去洪州船厂挑选船工。

第二百五十章 那一抹微笑

二人走后,许辰再对着老四周康说道:“目前我们手上已有三百多人了,除了彭泽那边的乡民,大部分都是孤儿,但恐怕也有不少如陈宇这般的人,对这些人要区别处理,那些愿意真心跟我们走的就把他们带上,至于陈宇这样拖家带口又来历不清的人,还是算了吧!当初地皮争夺的时候万世俊的手中突然多出了大量的耕地,昨日吴越镇一战中,传回来的消息说万家动用了两千多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这些人恐怕就是如陈家村这样的村庄之人了!”

周康回道:“好的!大哥放心,我会把队伍里的沙子剔除干净的!”

许辰点头示意,老四出去后,便对着陆浩说道:“豫章的产业能卖就卖,不能卖的就留给那些不愿走的伙计掌柜们吧!”

“还有东湖的那个基地也要尽快拆除,事先做的那些布置如今可以用上了!这一回万世俊把周刚灭了,我料想他必然会在这几日导演一出好戏演给朝廷看的,我们正好接着他的这出戏把自己的痕迹抹去!”

陆浩点头回道:“好的!我马上去办!”

陆浩也走后,许辰冲着身旁的柴老说道:“彭泽那边还是柴老去一趟吧!把那些愿意走的乡民聚集起来,至于那些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分发一些银两给他们安家吧!”

“好的,公子,老奴这就去办!”柴老恭敬的说道。

许辰的命令下达之后,少年们便纷纷行动起来。

身为孤儿的少年们自然没有家人需yào

告别,只需收拾一些私人用品,静待离去的日子便可。而那些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不受家中重视的少年自然也没有多少犹豫,毕竟比起家里勉强果腹的日子,在大哥这里天天吃好的喝好的,还能读书认字,简直就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又怎么会放qì

呢!而他们的家人在看到少年们带回去的巨额银钱、听到少年们在此的待遇之后,无不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替东家干活,免得失了这么好的差事!

少年们也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索性也懒得解释了!想着等到安定下来之后,再回来把家里人接去就是。

倒是周康那里的清理行动进展缓慢,毕竟都是在一起待了小半年的兄弟了,如今却要放qì

他们,周康多少有些不舍,可一想起大哥将要面临的敌人,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将队伍中的不安定因素清理干净。

经过艰难的过程之后,周康终于在少年们离开之前将清理行动完成。

望着陈宇离开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周康板着脸久久无言。

“宋清哥,为什么要赶小宇子走啊!能不能别让他走呀?要不您去跟四哥说说,求他把小宇子留下了吧!”

毕竟都还是少年人,上回与陈宇一同回家探亲的那位队友,不明白四哥为何要将陈宇赶回去,在一起呆久了,相互间的情谊已然很深了,此刻见陈宇痛苦的别离自然忍不住想要挽留。

只是宋清是去过后院厢房的人,自然明白大哥的用意,心中虽然不忍,但为了大局却不得不将陈宇舍去。

“好了,四哥这么做自然有四哥的原因,陈宇也不和我们一样是孤儿,他有父母亲人在家中需yào

他尽孝,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嘛!要是他走了,谁来替他尽孝呢?”宋清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不管离别有多么伤痛,该走的终究要走!

少年们虽说大多是浪迹天涯的孤儿,然而毕竟在豫章城呆久了,难免对这座城市有些感情。这些天内,许辰给所有人都放了半天假,让大家伙儿能有时间去于自己的过去告别,因为今日一旦离去,他们将要走上的便是一条前途莫测的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当然,少年们在豫章城中流连的时候,也不忘与所有的熟识之人说道:“我们家大哥的老师在京城做了大官了!如今我们都要去长安投奔他老人家了!”

可怜远在长安的徐番又被他这个无良的徒弟利用了一把!

告别之后,少年们选择在一个深夜里悄然离去。

有些拖家带口,但人数不多的伙计、水兵早已随着大部队先行一步前往长山岛聚集了。如今流连在豫章城外秋水广场上的便只剩下许辰身边的十余人,在这个许辰一手操办出来的广场上静静地逛着。

“喂!那谁!你说的那什么轮子建好了没?本姑娘今天可是特意来看的!”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

许辰回头一看,便见一位衣带飘然的少女正向此走来,却是上元灯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紫菀!

许辰笑着看向她,说道:“你来得有些晚啊!”

杨紫菀走到许辰跟前,说道:“家里有些事,这才来晚了!怎么样?那轮子建好了吗?”

许辰笑道:“是摩天轮!你倒是来得巧了,前几日刚刚建好,今夜你是第一位客人!”

“是吗?”少女嫣然一笑,若黑夜中一粒明珠般耀眼,看的许辰微微出神。

“当然!”许辰回过神来,微笑道:“去,启动摩天轮!我们大家都上去试试!”

随即便有几人跑上前操作,这年代没有电力,转动摩天轮只能依靠水力,好在就在赣水边上,水力充足。其实所谓的摩天轮,不过就是个大些的水车,只是更结实了点。

“请!”许辰拉开客室的木门,非常绅士的冲着少女说道。

少女微笑点头,当先走了进去,随后许辰也走了进去。

巨大的轮子开始缓缓的转动,木制的客室缓缓升空,摩天轮的主杆上绚丽的琉璃彩灯正在黑夜中散发着明亮的光,五光十色,犹如梦幻一般。

客室不大,一左一右两个人坐下后便没有多少空间了,少男少女相向而坐,彼此间的距离离的很近。

“你要走了?”少女率先打破了沉寂。

“是啊!”许辰淡淡的回道。

少女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视线转向客室之外。此时的客室已经渐渐上升,将近十丈高的摩天轮上,少女眺望着远处朦胧的夜色,神情恬淡的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许辰看着少女那恬淡的侧脸,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正在滋生,只好用笑容来遮掩,说道:“看一场戏!你呢?”

少女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找一个人!”

许辰双眼直视着她,笑了笑,忽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豫章城墙,说道:“戏开始了!”

今日的秋水广场上空无一人!不!应该说,今日的豫章城早已城门紧闭,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

万世俊排演的这出戏终于上演了!

数千名身着杂乱衣物的健壮汉子,纷纷做水匪打扮,操着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已经把豫章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与城墙上那数千名身着府军军服的大汉静静的对峙着。

奇怪的是这些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城墙边这散发着绚丽光芒的巨轮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对峙着。

万世俊派来指挥的人乃是罗斌,对于许辰这帮少年们,罗斌自然熟识,今夜他们只是奉命前来演一出戏而已,为的只是给豫章城的百姓和远在长安的朝廷一个交代,为此自然不宜多生事端。

太守府那边早在数日前便得到了今夜将有大批水匪前来攻城的消息,然后便一纸书令命折冲都尉“周刚”调兵入城防守。

豫章城也早在两日之前便四门紧闭,不容任何人进出了!

当然,许辰不算!有着万世俊的命令,守门的“军士”见到许辰哪有不开门的?这也是许辰选择深夜离去的原因,毕竟如今与万家的关系还算不错,明目张胆的破坏对方计划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忽然间,沉默对峙的双方人马开始行动了!

只见城墙上的“军士”开始擂起战鼓,城墙外的“水匪”也配合着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好一副热闹非凡的攻城场面!

随后,双方纷纷左手持刀右手拿枪,左右开弓,使劲的碰撞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然后,城墙上下开始出现悲痛的哀嚎,伴随着哀嚎之声,一具具早已死去多时、面目全非的尸体开始从城墙上坠下,随后一支支燃火的箭雨便朝着这些尸身射来,“嘭”的一声,火焰飞快燃起,尸身很容易的燃烧起来。

紧接着便是更大规模的火箭朝着城墙上射来,城墙上那些事先准bèi

好的火油被飞快地点燃,熊熊大火中,“军士”们在火焰中奋勇的“厮杀”着。

远处豫章城那些躲藏在家中的百姓,透过窗子上的缝隙,清晰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记到了心里!

火焰一起,许辰也笑了笑,随后,豫章城东面,东湖的方向上也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原来水匪们不仅从西边攻来呀!”这是豫章百姓心中的想法。

少女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开口问道:“你做的?”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留了一些尾巴,如今处理干净了!”

“那这个摩天轮呢?”少女问道。

“等下也会被水匪们烧干净的!”许辰回道。

少女沉默了,登高远眺的感觉让她有些留恋,心中强烈地希望这种感觉能够持续下去,只是这种感觉又让她本能的感到害pà

,害pà

一些东西会随之而改变!

却不知,有些事早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经悄然改变了!

少女郑重其事的对着许辰说道:“我叫杨紫菀!”

许辰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同样郑重的说道:“我叫许辰!”

相视一笑间,一些朦胧的东西在少男少女的心中扎下了根……

第一卷卷末语

历经近一年,坎坎坷坷、断断续续,终于将这本书的第一卷写完了,与预想中的自然有些差距,只是实在是碍于水平有限,无法做到真zhèng

的合心意!好在终于将这个故事的轮廓彻底立了起来,接下来的写作也能轻松不少!

书友们,如果你看到这里,还一直陪伴着我,那么请你再多给我一些信心!我将努力带给各位一个全新的故事,一个不同于其他的故事!

《唐冢》第一卷卷末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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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京郊论势

长安城外数十里,只见官道上尘头大起,一队官军自东面疾驰而来,甲胄鲜明,人强马壮。道上的行人,躲闪不及,为军马所伤者不在少数。

却见当前两骑,各自挥着一面大旗,左边的大旗上用金线绣着斗大的一个“安”字,迎风飞舞,右边那面上绣的却是官衔,上书“平卢节度使”。

“节度使”乃是唐朝的方面重镇,在他所管辖的地方内,军事民政,都归他一人掌管,就等如一个小王国一般,威赫无比。

两骑之后却是一位如肥猪般的大胖子,身穿锁子黄金甲,威风凛凛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在前呼后拥中扬鞭喝道:“儿郎们,不必管路上那些猴崽子,踏死了就算数,快马疾驰,咱家今晚要在长安最好的楼子请将士们饮酒!”

“将军威武!”身后的将士无不高声大呼。

军列前方,一位白袍银甲的小将见状微微蹙眉,随即策马上前,向那肥胖将军说道:“安伯伯,如今长安近在眼前,咱们倒也无需急于一时!”

另一位文士打扮中年人也适时上前说道:“朝英公子说的不错!主公,这里毕竟是长安近郊,天子脚下,咱们还需多加注意为好!”

肥胖将军一听这话,顿时拉长了脸,不耐烦的说道:“怕他作甚?难道还有那不开眼的小官敢去圣上那告某家的刁状不成?就算有又如何?有某家那吉温兄弟掌着御史台,有谁能告的倒我?”

“唉……伯父莫非忘了?吉温大人如今也不是御史中丞了呀!”白袍小将以手扶额,轻叹道。

“什么?他这么快就丢官罢职了?那这些天某家在他身上的投入岂不白费了!”肥胖将军大惊道。

白袍小将知其说的乃是大半年前,吉温奉皇命前往平卢复查张守珪弹劾对方一事。

而这位肥胖将军自然就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了!

当日吉温一到平卢便被安禄山请到了府上,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便与对方成了兄弟。于是,吉温便在节度使的宅院内完成了耗时大半月的“调查”,走的时候还不忘捎上些兄弟相赠的“土特产”。

结果可想而知,张守珪非但没告到安禄山反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丢了去。

而吉温又因随后的李适之一案大为李林甫赏识,接连加官之下,短短一年间便从一京兆府的法曹蹿到了执掌天宪的御史中丞。对于这么个官运亨通的兄弟,安禄山自然关怀备至,几乎每月都要从平卢送一批土特产入京。长安居,大不易嘛!何况他这兄弟又是骤然加官,府上的家伙什儿定然没有备齐,这做兄弟的岂能没有些表示呢?

哪知,这才几天啊!既然丢官了?

白袍小将赶忙回道:“吉温大人没有丢官,说上去他倒是又升官了!”

“什么?又升官了?哈哈!某家这兄弟没有白认呀!这才几天又升官了!怕是用不着多久就能拿个宰相当当了!”安禄山大笑起来。

白袍小将见了无奈的摇头,只好将视线转向身旁的文士。

那中年文士会意,忙出声道:“主公先莫欣喜,这吉温大人虽说明面是升官了,但实则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什么?”安禄山的笑声戛然而止,看向欲言又止的文士,烦躁地摆了摆手,说道:“都别停在这里了!咱们边走边说!”

“严先生,这些弯弯绕绕某家听的头都大了!你捡些要紧的说与某家听听!”

安禄山打马在前,那姓严的文士紧随其后,却不见就在这队官军的身后一里地,有个佝偻着身子的叫花子正不紧不慢的跟着,偶然抬头间,一双大眼中满是仇恨的目光……

安禄山此人虽然貌似粗狂,然则心细如发,胸中自有城府,这从他当初刻意折节下交吉温这一小小的法曹便可见一斑!

这严姓文士姓严明庄,平时不好诗词歌赋,就爱看些鬼谷阴阳之学,也算小有所得,在安禄山身边多年,伴随着他从一小小的边将成长为如今的一镇节度,深受安禄山信服。

这安禄山也是个愿意听人建议的主儿,深谙不懂的事就交给懂行的人去做的道理。如此作风也让严庄大受感动,以之为明主!

严庄整理了下言语,说道:“主公许是那日多饮了几杯,忘了此事。一月前在下曾与主公汇报过此事,如今吉温大人已不再执掌御史台,而是转任户部郎中了!”

“这御史台掌印堂官在秦汉的时候本为御史大夫,然则本朝御史大夫却多为授予高官的虚衔,御史中丞便成了御史台的首长,而户部郎中往上只有尚书一职,再往上便是那政事堂中的宰相了!吉温大人在品级上确实是上升了,然而御史台执掌天宪、纠察百官,权力之大可想而知,而户部郎中虽说是个肥缺,但比起御史中丞的超然地位来是远远不如的!”

“吉温不是右相李林甫的人吗?小弟被人整了,右相难道就没点反应吗?”安禄山问道。

“吉温大人的确是右相安插到御史台中的,本打算靠其替右相好好掌着御史台这把刀,没曾想却在一月之间便被人踢开了!”严庄回道。

“哦?这是为何?”安禄山问道。

“因为那从不轻易授人的御史大夫一职如今有人了!”严庄回道。

“哦?那如今的御史大夫乃是何人?这手明升暗降怕也是此人的手笔吧?”安禄山的反应倒是不慢。

“不错!此人姓徐名番,吉温大人之所以调任户部郎中就是因为此人就任御史大夫的原因!”严庄回答道。

“徐番?没听说过啊!”安禄山回想了下这几年朝堂之上有名的大臣,却发xiàn

并无此人名号。

“主公有所不知,徐番此人数年前乃是御史台台院侍御史,因上书弹劾右相而被贬豫章郡,两月前这才刚刚起复!”身为安禄山首席幕僚,对于朝堂动向,严庄自然视若观掌。

“先生不是说御史大夫是个虚职吗?他一刚刚起复的虚衔,怎么能将一实权要职调开呢?”安禄山对官场上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主公所言没错!然则这徐番不仅加封了御史大夫,在他刚到长安脚下的时候,圣上又给他加了八个字!”严庄说道。

安禄山便问:“哪八个字?”

严庄答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安禄山面色微变:“那就是宰相了!”

严庄说道:“不错!正是宰相!本朝无宰相一职,设立政事堂,里面的几位行的都是宰相的实权,一旦加了这八个字便是当之无愧的宰相了!”

“这么个被贬的官吏,一起复便登阁拜相,朝堂上的那些个大官能答yīng

吗?”安禄山疑惑道。

“这也是在下想不明白的!虽说数月前右相将李适之、韦坚一党消灭殆尽,已有尾大不掉之势,圣上必然会找人前来制衡,然而找来的人能否有这个实力,又能否得到满朝文武的认可,实在是一个未知之数。”

“然而这个徐番,在接下皇命之后,第二天朝会的廷推上竟然以绝对的多数通过了宰相的任命,实在有些骇人!”

严庄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徐番什么来头?”安禄山立kè

反应过来。

“回禀主公,在下一接到消息便已派人分往长安、豫章查探,如今派去豫章的人还未返回,长安传来的消息也不多,只说此人乃是开元初年的进士,一直在地方为官,累迁至台院侍御史,做御史的时候倒是战功赫赫,弹倒过不少王公贵胄,当初弹劾右相之后,听说右相对其起了杀心,然而最终却不了了之。”严庄汇报着如今收集到了一些消息。

“查不到东西?要么此人无甚可查,要么就是此人来历惊人,咱们的人压根够不着!先生以为此人是哪一种?”安禄山问道。

“必是后者无疑!”严庄斩钉截铁的说道。

安禄山动了动那满是肥肉的脖子,说道:“没错!能让圣上第一时间想起,在骤然入相之后,却能得到满朝朱紫的认同,可见此人绝不一般!”

“可不是嘛!此人刚到长安前一月倒是无声无息,一月之后的朝会上便骤然发动,户部郎中上书乞辞,圣上恩准之后,便不动声色的将吉温大人调去了户部,同时还兼任了御史中丞一职,成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实权御史大夫。最为精妙的是,在当初政事堂三位宰相划分六部的会议上,还是右相亲自将户部分归此人管辖的!”严庄抚掌赞道。

“不动神色间便将右相的一支臂膀斩落,这个徐番倒是不容小觑啊!”安禄山神情凝重的说道。

“不错!如今的政事堂中,右相掌着吏部和刑部,依旧高高在上,其次便要数这个掌着户部、工部,来历神mì

的徐番了!至于那个林希烈空有一个左相的名头,手上虽也掌着兵部和礼部,然而林希烈一介书生,林家又不是豪门望族,在军中几无势力,凭他一个空头宰相,哪里能指使的了这些骄兵悍将!”严庄借机对安禄山分析着朝堂的局势。

“那么说,此次咱们进京应该把重点放在右相和这个徐番身上了?”安禄山询问道。

“右相自然是最重yào

的!然而右相此人不贪财,以往咱们也不敢送,而林希烈身为左相,又分管兵部,乃是主公的顶头上司,不去拜会一番也不行。而徐番此人一来便与右相对立,咱们要是与之过于亲密,只怕右相那里说不过去,毕竟二者之间也没能决出个胜负来,咱们怠慢了哪一边都不好?”严庄回道。

“先生是说,咱们两边都要下.注喽?”

“不错!”

“那这个徐相他收礼吗?”

“收!而且收的还挺狠!”

第二章 大唐新相

“东主,如今既已亮出爪牙,再用自污之策恐有些不合时宜了!”

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银白长儒衫,头戴镂银翡翠冠,面容消瘦,双眼却幽如深潭,此刻正盘腿而坐,微微倾身,冲着主坐上的一人说道。

“不错!东主如今骤登相位,坐等寻东主晦气的人不在少数,再这般大张旗鼓地收礼,实在有碍东主清誉呀!”

对坐那人,身姿挺拔,风姿俊秀,一身月白色僧衣,光秃秃的头顶上烙着九个戒痕,竟是一青年僧人。

主座上的那人听见座下两位谋士皆出言劝说,遂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正是大唐王朝新进的宰相徐番。

徐番依旧一身藏青色的布衫,神情较之在豫章时却有了些憔悴。他扫了座下二人一眼,说道:“你们以为我是为了麻痹李林甫才收礼的吗?”

坐下二人对视一眼,疑惑的看向徐番:“难道不是吗?”

徐番微微摇头,从案上取过一册文书,眉头紧锁,冲着二人示意道:“这是户部送上来的账册,都看看吧!”

年轻的僧人起身上前,接过后便翻看起来,匆匆几页之后,脸上便布满了震惊的神色:“这……这……这怎么可能?国库的铜钱怎会这么少?”

那中年儒生见了,也连忙站起来,快步上前,从僧人手中接过账册,飞快的翻看着,片刻后便同样震撼不已道:“太仓的粮食怎么才剩三百万石,这岂不是只够数月之用了!”

“东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二人草草看过账册后,连忙冲着徐番追问道。

徐番叹息道:“今年南方的春税没有收上来!”

“为何?”中年儒生问道。

“可是地方官吏推诿?东主,您初登相位,御下切不可一味待之以宽,该行雷霆之道时切莫心慈手软!”年轻僧人急切道。

“明玄!”那中年儒生一见,连忙从年轻僧人使了个眼色。

年轻僧人会意,赶忙向徐番拜道:“东主恕罪,明玄失礼了!”

徐番微微摆手,说道:“无妨,既是幕僚、谋士,为主分忧便是本分,徐番若无容人之量也不会延请二位来此了!”

“东主自有宰相的气量!”二人笑着拍了个马屁。

徐番笑笑,随即回道:“南方的春税收不上来不是地方官员不愿,实乃有心无力!”

“为何?”二人依旧疑惑。

徐番叹了口气道:“自正月以来,南方的耕地便大面积的抛荒了!春种时节,农人们却忙于他事,哪还有种田的心思啊!”

“什么?这是为何?”中年儒生惊讶道。

“此事,在下倒是知晓!”年轻僧人接话道。

中年儒生随即便看向对方。

年轻僧人知中年儒生一心钻研学问,怕是对这些商贾之事不甚了了,遂回道:“想必都是受市舶司一事闹的!正月以来的几个月里,南方各地都在忙着炒作地皮,耕地的价格更是一夕之间暴涨数十倍,许多农人借此一夜之间身家百万贯,有这等收入又怎会安心去侍弄那几亩薄田呢?”

“什么?”中年儒生确实对南方上半年的火爆知之甚少,此刻骤然听闻,惊讶不已,连忙望向徐番,目露询问之色。

徐番微微点头,说道:“大致的情形便如明玄所言,南方的几道,几乎全有市舶司的预设点,受这几座大城的影响,各地渐渐都兴起了地皮买卖,耕地抛荒的状况在南方数道已经十分普遍了!”

当初七宗五姓在捣弄市舶司的新增分部时,本就是为了减轻通过朝议的阻力,本着利益均沾的原则,在南方数道都找了一处沿海、沿江的城市作为市舶司新增网点。为此,原本局限于扬州一地的地皮交yì

,便随之在南方大地上传播开来,造成的影响自然惊人!

“糟糕!春种没有赶上,那么秋种呢?若是连秋税也没了,那……那……”年轻僧人立kè

问道,额头上的冷汗已然悄然落下。

自从东晋以来,五胡乱华,导致大量汉人南迁,加快了对南方的开发,耕地数量大大增加,农田水利设施不断地修建,南方大地上早已开始大面积种植产量大的水稻,长江以南地区已经实现了一年两熟,甚至在岭南、琼州等地还有惊人的一年三熟。

而随着关中平原、华北平原土地的退化,大唐王朝的粮食重心也开始渐渐南移。为此,大唐中期的赋税制度也随着均田制的破坏,逐渐转为两税法,一年开征春秋两税,多以实物结算。

如今,南方的耕地误了春种,春税收不上来,大唐王朝的中央财政一下子便捉襟见肘了!

更可怕的是,南方的春种误了,一旦影响到了秋种,只怕今年的秋税也悬了,若是连秋税也收不上来,大唐王朝今年便等于少收了一大半的赋税,只靠着北方那小半的赋税,怎能支撑起这庞大国家的正常运转?

中年儒生一听,同样吓得亡魂直冒,望着徐番,用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道:“东……东主,秋……秋税……”

“我已急令各地郡守抢种稻谷,希望还能来得及……”徐番低沉道。

“不够!远远不够!除了南方,还需急令北边的几处产粮区务必守住手中的粮食,如今看来,今年的粮食必然出现短缺,那么粮价定然会上涨!一旦让那些奸商得了这消息,只怕又是一场如地皮炒作一样的滔天之祸了!”年轻僧人急声说道。

“东主,如今这消息还有谁知dào

?”中年儒生也连忙反应过来。

“这是户部刚送来的账本,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户部的尚书还有吉温这个郎中了!”徐番回道。

“那还好,户部尚书李晨是个老油条了,此等大事没有恩相的指示,他是不敢大肆声张的!至于这个吉温只是个酷吏,摆弄律法倒是一把好手,于这商贾之事只怕反应没那么灵敏!咱们还有时间!”年轻僧人庆幸说道。

“那么东主这些日子以来可是已经开始暗中收购粮食了?”中年儒生与徐番已是多年的好友了,对其了解甚多,既已知晓了这等大事,于徐番之前大肆收受礼物的作为也就有了新的解释了。

哪知徐番却摇了摇头说道:“尚不曾开始!之前收礼却有小部分的原因是为了麻痹李林甫,实则却是为了劝谏圣上!”

徐番对于南方春税一事其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预料的,徒弟许辰也曾经对其分说一二,只是当初心中记挂着京中李适之案子引发的动乱,没有多做注意。却不曾想过现状竟会是如此的惨烈!

“劝谏?”年轻僧人疑惑道。

“唉!东主真是一片苦心啊!”年轻僧人没能理解,中年儒士却转瞬间明白了过来。

年轻僧人望向中年儒士,对方随即解说道:“圣上近年来渐喜豪奢,尤其是去年册封贵妃之后,更是日日歌舞不休,那一场场歌舞,场面何其宏大,花费岂止万金!加上宫人从中渔利,更是所耗甚重!圣上的内库只怕比之国库还要干净,若是圣上花完了内库的钱,岂能不打国库的主意?”

“数月之前,内宫大太监孙德胜不是从南方运了三百万贯银钱入宫吗?难道这么快就花完了?”年轻僧人高声道。

当日孙德胜于广济潭的作为可是让全长安的百姓大大的开了一回眼!

前两年韦坚在广济潭竣工之日所举行的万宝大会虽说也曾轰动一时,然而当日韦坚运来的毕竟都是些名贵珍宝,普通老百姓们顶多瞧个热闹,对于那些名画古玩、玉石瓷器等物的价值实在难以有个切身的体会。

但孙德胜送来的一船船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让百姓们开了回眼啊!

那满船满船的白银,在光与水的映照下,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可是晃瞎了长安城所有人的大眼!

小民百姓自不必说,就连那些贵胄豪绅,虽说家中余财不止这些,然而却也少见如此多的铜钱,大多已经投入到各项产业中去了。

北方不比南方,尤其东南,近年来海贸盛行,大宗交yì

多要大笔的现金交yì

,银钱多在流通,大户们只要想还是挺容易折现大笔银钱的。而北方的大户家中虽也有钱,但一时间想要变现如此数量的银钱还是很有困难的,毕竟各种产业牵连甚广,不是一家一户想变现就能变现的。

为此,虽说这些大户们见了孙德胜的行为,口中多是鄙夷,但心中还是很震惊的!

至于玄宗皇帝见了更是龙颜大悦!

派出去十几支队伍,其他的人几乎全赔了个一干二净,后来还是仗着宫中之人的身份强令各地大户将手中已经一文不值的地皮原价买了回去,这才换了些钱财回来,数量少不说,还惹得各地的豪绅纷纷寻了朝中相熟的官员上书弹劾,最终不得已下杀了几个闹得凶的宦官这才平息了朝臣们的怒火。

与这帮蠢物比起来,孙德胜可谓能干之极,龙颜大悦的玄宗皇帝随之大大封赏孙德胜,借此机会,孙德胜彻底墓定了大内第二宦官的宝座,第一位乃是与玄宗皇帝患难与共的高力士,比不得的!

那日的盛况,年轻僧人也曾亲眼目睹,那十几船的银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了呢?这才几个月啊!皇帝花钱有那么快吗?

第三章 大唐新相(续)

“以圣上如今的作为,实在难以预料啊!”中年儒生摇摇头,叹息道。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将眼下的事做好罢!”徐番出声道。

“南庭,有件事还需你去办!”徐番唤道。

“东主请吩咐!”中年儒士姓施名南庭,乃是徐番多年的好友,学识渊博,更通人情世故,能力不凡。只是科道不顺,多年来一直不曾考取功名。如今徐番拜相,身边无可用之人,便修书一封将其请了过来,施南庭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指望着能通过徐番这位老友举荐个一官半职的,为此对于徐番的任务自然上心。如今一听徐番有令,连忙微微躬身应道。

“如今国库的钱粮所剩不多,一旦有事,只怕还需从长安周边的郡县调度,我要你去周边各地跑一趟,清点一番各地府库中现存的钱粮,以便做到心中有数。”徐番说道。

“只怕结果不容乐观啊!”中年儒士忧心忡忡的说道。

“唉!先尽人事吧!”徐番自然明白对方的担忧,国库尚且如此,地方的府库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应承下来,接着便问道:“那么我以什么名义去呢?”

徐番不假思索的说道:“待会儿你拿着我的条.子,去户部找李晨开一张清查京兆各地府库的公.文,你拿着公.文,再带上户部的兵丁,便下去巡查吧!”

“东主高明!新官上任三把火,东主新管户部,对各地府库巡查一番也是应有之义,想来他人也瞧不出什么!”中年文士奉承了一句。

徐番笑笑,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中年文士接过徐番手书的条.子后便躬身退下了。

“明玄!”徐番再次唤道。

“小僧在此!”年轻僧人连忙站直了身子,做侧耳倾听状。

徐番为对方突然的恭谨所感,笑了笑,说道:“你年纪轻,腿脚利索,这远一点的路就让你走了吧!”

“东主尽管吩咐,总不能日日在相府白吃白住吧!外人见了,会说闲话的!”年轻僧人玩笑道。

“哈哈,也好!就劳烦你去河北等地跑一趟,详细了解下各地今年的粮食产量,还有各地的粮价,户部这些官面上的东西可信度不高!你是出家人,行走各地也方便些。只是,还须注意安全!”徐番说道。

“东主放心!明玄可不是一无是处的酒肉和尚,也学过几年拳脚,等闲几个大汉,小僧还不放在眼里!”明玄和尚傲然道。

徐番笑了笑,说道:“不错!你是有本事的酒肉和尚嘛!”

“哈哈!还是东主知我!”明玄和尚大笑一声,作揖拜别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二人走后,徐番低头将那未曾批阅完的奏疏看毕,便抬起头来,伸展了下手脚,身子向后,倚在卧榻的靠背上。

管家老徐一见,连忙端来一杯浓茶,同时取下肩上搭着的一块湿巾,见徐番抿了两口浓茶后,便将湿巾敷在徐番的额头上。

顿时一股清凉之意便直渗入徐番的心脾,一时间满身的劳累也似乎少了不少!

“里面加了什么?”徐番双眼微闭,开口问道。

“加了薄荷!”老徐回答道。

“又是那臭小子淘来的海货吧?”徐番嘴角带笑,脸上全无斥责的神色。

“的确是大公.子从升州送来的!不过大公.子说这薄荷可不是什么新鲜物,早在百余年前便已传入大唐了,显庆年间学士苏敬所著《唐本草》中便已有此物的记载。不过番商们远来大唐,为了保持药力多是将其制成香丸,如安息香、龙脑香等,这等做法虽说也留了些薄荷的功效,然而烟火熏烤之下,染了火气,其清凉的原效便大不如前了!至于这新鲜的薄荷叶更是少见,听说也只有皇宫大内的御花园中栽种了几颗薄荷树,被圣上如宝贝般的侍弄着。但按大公.子的说法,那也只是薄荷树中的劣品,毕竟时令、地域不同,长安本就不太适应薄荷树的生长,那些好一些的薄荷树番商们即便带来了也种不活,怎敢献给圣上呢?”

“至于大公.子送来的这些可是薄荷树中最名贵的品种,也是药效最好的!上个月大公.子从升州送来的一批物事中便有几颗薄荷树,全部都是用特制的箱车连着土壤一并送来的!”

“大公.子还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送几颗新鲜的来,让老爷您别省着,尽管用就是!”

老徐说着说着便带上了满脸的笑意。他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不是徐番的两个儿子,而是在豫章收下的弟子许辰。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等思想在古代可是深入人心的,尤其在官场之上,师徒关系远比父子关系还要牢靠得多!何况许辰等人全是孤儿,对徐番这个老师,自是以父视之的,徐番自然也就把这帮有出息的少年人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

为此,连带着陆浩等人也被老徐称作“二公.子”、“三公.子”……至于徐番原本的两个儿子,则被称呼为“大少爷”、“二少爷”,以示区分。

徐番一听,嘴角含笑,说出来的却是斥责的话:“这个臭小子!就知dào

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让他尽快进京,便死活不肯!要是他来了,我身边好歹也有个帮衬的人,何至于如今身为堂堂宰相,手下能用的人都没几个,还得我这一把年纪事事亲力亲为!”

管家老徐双手正在徐番额头上按照许辰书信上传授的按摩手法,给徐番做着按摩,闻言,便也笑着说道:“大公.子不也说了,这是要在升州好好进学嘛!等到来年朝廷大考之时再进京赶考,免得让人说他们是靠了老爷您宰相的名号考中的进士!”

“听他瞎扯吧!这帮臭小子们一天能花一个时辰看书,我这就要烧高香了!就这还指望考进士?”徐番轻笑道。

“那老爷以为公.子们每日间要花上多少个时辰看书才能考中进士呢?”老徐笑着问道。

“怎么着也得三四个时辰才行!”徐番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

也不知让那些天天皓首穷经却依旧屡试不第的文人们听了,会作如何感想?

管家老徐,笑了笑,依旧轻柔地为徐番按摩着。

过了一会儿后,徐番挥手示意老徐停下,随即站起身来,说道:“更衣,换朝服,我要进宫面圣!”

老徐于是便赶忙向外走去,却听见身后的徐番起身时,扶着腰间说道:“老徐啊!回头让臭小子多送几套桌椅来!这新宅子太大了,不够用!用惯了桌椅,再用这案几实在有些受罪啊!”

老徐笑了笑,点头称是。

就在徐番这边与谋士商讨的时候,安禄山一行人也进了长安,在驿馆歇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新任户部郎中吉温便前来探望。

“哎呀呀!吉大哥这是要折煞小弟我了!怎么能让大哥您来找我呢?该是小弟亲自上门拜访才对啊!该死!该死!小弟这刚到长安,东西还没备齐,本打算等下便去大哥府上拜访的,却没想到大哥竟然亲自来了!”安禄山一见吉温进屋,连忙从那张大号的卧榻上爬起,只是体型实在过于臃肿,挣扎数次,依旧没能爬起来。

吉温一见,连忙上前,伸手止住了安禄山的动作,说道:“兄弟言重了!你我二人,讲那些虚礼干啥?”

说着,吉温便顺势坐到了安禄山身前案几的对面,与之相对而坐。

换在大半年前,吉温前往平卢查案时,在安禄山的府上,虽说二人也相谈甚欢,然而吉温却绝不敢在安禄山面前如此随意的。毕竟当初安禄山贵为一镇节度,而他吉温不过是京兆府的一个小小法曹,二者身份相差悬殊,吉温自然对安禄山保持着敬畏。

然而如今,吉温已然贵为户部郎中,是实打实的高级官吏,又是在户部这等要害部门,品级上虽说依旧差了安禄山一点,然而实权之大却是能遍及整个大唐,进一步便是九卿之一,他日登阁拜相也非不可能,比起安禄山这个地方上的土皇帝来实在要高贵不少!

为此,在安禄山面前吉温已自问高出对方一头,言语中也随了对方的敬称,俨然以大哥自居:“今日前来拜会兄弟,实是因大哥近日有些苦闷,又找不到人叙说,只好来找你了!”

安禄山对于吉温的变化恍若未闻,依旧爽朗的笑道:“大哥进来加官进爵,如今可是咱大唐实打实的财神爷啊!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吗?”

吉温一听,脸色骤变,嗤笑道:“狗屁的财神爷!”

安禄山一见,便知吉温心中确实有心事,便小意问道:“大哥这是有何心事?”

吉温正要开口,却又想起顶头上司户部尚书李晨的告诫:“徐相有令,此事没有他的指令,决不可传扬开去!”

这本是李晨假借徐番的名义说出的一番严厉之语,想着这毕竟是件大事,徐番定然也不希望他们传杨开来。然而他却不想独自面对吉温这个右相身前的红人,便只好将徐番这张虎皮扯了出来。

哪知吉温如今明白了户部的现状,早没了当日升官的喜悦,只把这一切全部归于徐番的谋划,暗自认为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中了徐番的诡计,对于徐番自然是痛恨不已!李晨要是不用徐番的名义还好,如今一用却让吉温心中生出了一股怨气。

怨气一生,便口无遮拦的将这件大事说了出来:“狗屁的财神爷!你见过身无分文的财神爷吗?”

“大哥此话何意?”安禄山问道。

“今年南方的春税压根没收上来,而且恐怕秋税也收不上分文了!”既已说出,吉温便索性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一听此言,安禄山这个武夫尚且没什么反应,然而其身旁的谋士严庄,却忽然眼前一亮,嘴角慢慢的扬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便蔓延开来……

第四章 禄山之心

吉温一走,严庄便兴奋的冲着安禄山说道:“主公,一场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主公取是不取?”

安禄山迷茫的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严庄神mì

的笑笑,解说道:“便是方才吉大人所说之事!”

安禄山回忆了下,问道:“可是国库空虚,南方的春税没有收上来?”

严庄点头道:“不错!”

安禄山想了想,不明所以道:“此间有何富贵?”

严庄自信的笑笑,说道:“自是一场滔天的富贵!”

安禄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的说道:“先生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严庄见安禄山脸上的神情,心中一突,暗道:“糟糕!得yì

忘形了!主公虽说能听人言,但也绝不会希望在下属面前显得过于迟钝的!”

于是,严庄便赶忙放低了姿态,为安禄山细心的解说起来:“数月前,南方因为市舶司的设立一事,曾经兴起了一场火爆异常的地皮买卖,原本几十上百贯一亩的地皮被人炒到了上千甚至数万、数十万贯一亩!”

安禄山诧异道:“市舶司一事某家倒是在朝廷的邸报上见过,只是这地价果真炒的如此之高吗?”

严庄知dào

自家主公是个粗人,平时舞刀弄枪还成,对这些商贾之事定然没什么兴趣,何况还是发生在千里之外南方的事。

“自然是真的!平卢城中也有不少南北客商,其中大部分都亲身参与过这桩买卖,更有少许人赚得了百万贯的家财,一跃成为平卢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商巨贾!”严庄满脸肯定的回道。

“那这和国库空虚、春税未征有何关系?”安禄山问道。

严庄笑着回道:“东主有所不知,这南方的春税收不上来,恐怕就是因为地价暴涨之后,农人醉心炒地、无心农事,这才导致田地抛荒,误了农时,压根就无粮可交!”

安禄山点点头,说道:“若有那一夜暴富的机会,这帮泥腿子自然不愿老老实实的种地了!”

严庄吹捧了一句:“主公明鉴!若真是如此,那么如今南方想必还有许多耕地尚未播种,即使有人预见到了,开始抢种,只怕今年的秋税也成问题,毕竟南方的千万百姓也是要吃粮的!”

“如此一来,今年整个大唐的粮食供应都将出现巨大的缺口,一旦粮食紧缺,粮价必然暴涨!若主公现在开始囤积粮食,到时自可大赚一笔!”严庄双目灼灼的看向安禄山道。

“至于吉温大人所说消息的真假,主公倒不必怀疑!吉大人骤登高位,以往又名声不佳,想必如今身边并无知心好友,心中有了苦闷,无人可说,这才会一听主公来京,便上赶着前来拜会。如此便大大地排除了吉温此人是受人指使的可能,这个消息自然也就不是引人入瓮的套儿了!而南方的具体实情,只需派人南下打探一番便可!哪怕城里的官吏不说实话,那地里长的庄稼是生是熟,一看便知,是瞒不住的!”

说完好处之后便紧接着分析风险,严庄倒是深谙谋士之道,做起事来也尽职尽责。

安禄山听完后大为意动,平卢地处边塞,人丁缺乏、物产不丰,光靠着转卖一些皮草、药材,所获利润远远不够安禄山的花销,如今能有个大赚一笔的机会,自然不愿放过!

“只是咱们该从何处屯粮?预计又要花上多少铜钱呢?平卢一地可产不了多少粮食!”安禄山也是个精明的人,一下子便抓住了关键之处。

严庄想了想说道:“如今消息尚未传开,粮价依旧稳定,可一旦咱们去各大产粮之地大肆收购的话,这消息只怕是瞒不住的!到时以咱们的财力自然无法与那帮子世家豪门相争!”

“那你说个什么劲啊!”安禄山气闷的说道。

“主公莫急!”严庄笑笑,随即问道:“主公可知此次圣上诏您进京有何深意吗?”

安禄山低头沉思片刻,说道:“莫非是为了范阳节度使一职?”

“主公明鉴!张守珪一死,如今范阳节度使一职空缺,圣上却迟迟不肯授人,这便是主公的机会啊!”严庄赞道。

“可某家已是平卢节度使,一人身兼两镇,整个大唐也不曾有过吧?”安禄山有些不可想象的说道。

“事在人为!只要肯下功夫,不愁有那办不到的事!”严庄用充满诱惑的语调说道。

“关键在于主公是否有此雄心!”

安禄山一听,双眼中的疑惑渐渐褪去,转而变成强烈的渴望。

严庄见了,心中大喜,随即说道:“范阳乃是产粮之地,只要主公拿下范阳何愁手中没有粮食呢?”

“应该找谁?”安禄山双眼中迸发出渗人的欲望之光,下定决心之后,便问计道。

“杨钊,杨国忠!”严庄不假思索的说道。

“他?能行吗?”安禄山脸带不信,问道。

严庄应声回道:“主公放心!此人定能成事!”

又怕安禄山不能明了,严庄便接着解说道:“朝中能够影响到一镇节度使任命的只有三位宰相,林相身为左相又分管兵部,他的提名圣上定会重视,然而若是李相反对,便一切皆休,以林相如今的形势是绝不敢与李相正面相争的,至于徐相大位初定,又刚摆了李相一道,如今想必不愿多生事端,无论林相提名何人只怕都不会反对,何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徐相于此事也没有多少底气。”

“为此,咱们只需获得林相的提名,再保证李相不会反对便可!”

“怎么做?”安禄山急切地问道。

“李相那边可以让吉大人前往分说一二,如今大唐的将领自成一脉,除了世家出身之外,与寒门文官联系不大,李相虽说身为皇亲贵胄,然而早年混迹市井,一向不被皇亲国戚们接纳,手中几无亲信将领,咱们只需让吉大人传递一丝投靠李相的意图,想必李相也不会拒绝。”

“至于林相,如今势弱,在提名一事上想必定会处处以圣上的意思为准,以便不受人置喙。所以,想要成就此事,关键还在圣上身上!”

“而圣上如今好用胡将,主公的胡人身份定能增色不少,只要让圣上心中属意主公,大事可成矣!”

“圣上此次诏主公进京,只怕心中已有了让主公接任范阳节度使的想法,然而却同时又招了王忠嗣前来,具体如何还需争取一番才好!圣上近来日渐宠爱贵妃杨氏,若是杨贵妃能在枕边向圣上吹吹风,提一提主公,那么主公接任一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严庄抽丝剥茧一般将这事细细的与安禄山分说了一遍,听得安禄山满yì

不已!

“先生真乃某家的子房啊!”

严庄闻言,双目一亮,看向言笑晏晏的安禄山,心中一动,便脱口而出道:“主公若是拿下了范阳节度使,到时身兼两镇,麾下数十万强兵,有钱又有粮,只待天下有变……”

“住口!这话某家便当从未听说过!圣上待某恩重如山,某家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安禄山一听,脸色剧变,忙急声历喝,打断了严庄的蛊惑的言语,然而瞳孔深处那丝耐人寻味的精光却没能逃过严庄的双眼。

严庄心中一笑,嘴上却忙诚惶诚恐的说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方才多喝了几杯,说胡话呢!”

安禄山这才云销雨霁般正色道:“知dào

便好!这种话以后切莫再提!”

“是是是!属下知dào

!”严庄躬身答道,嘴角却微微扬起。

野心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天生就有的,没有野心只是因为没有相应的实力罢了!一旦有了那等实力,心中的那丝欲望便会焕发成强烈的野心!

“伯父,圣上相招,传信的宫人已到驿站了!”屋子外面,那白袍小将换了一身常服,轻叩房门冲着屋里喊道。

片刻后房门打开,安禄山、严庄二人走了出来。

“人在哪?”安禄山问道。

“在大厅候着呢!”白袍小将答道。

“主公您先入宫面圣,方才所议之事,属下还需与朝英公子好好协商一二!”严庄说道。

安禄山微微点头,随即便与护卫一道朝大厅走去。

“不知先生有何吩咐?”那白袍小将方才一听,遂恭谨的问道。

白袍小将姓史名朝英,乃是平卢兵马使史思明的幺子,自幼聪慧,文武俱佳,行事老练,深受史思明的宠爱。安禄山与史思明乃是同乡好友,相交莫逆,对史思明这个聪明乖巧的小儿子也是喜爱异常。

此次安禄山进京,没有带自家的儿子却带上了史朝英,实乃是膝下数子中没有一个成器的,比起史朝英来相差甚远,带来了也是个惹祸的祸胎,更别提为安禄山做些事了!

严庄也知dào

史朝英在主公心中的位置,在其面前也不敢托大,遂回道:“主公这里有件要事,还需朝英公子跑一趟!”

“先生尽管吩咐便是!”史朝英也是个伶俐人,知dào

严庄在安禄山身前的地位,完全是以长辈的态势相待。

史朝英的恭谨,让严庄大为受用:“烦请朝英公子去找一个人!”

“何人?”史朝英问道。

“一个叫汤文博的人,他是杨国忠府上的食客!”严庄答道。

第五章 禄山之心(续)

四匹神俊异常,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大食宝马拉着一辆楠木制成的箱车,在朱雀大街上奔驰着,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皇城朱雀门前,马车停了下来,守门的将领见了连忙迎了上来:“拜见徐相!”

帘子掀开,走出一身着紫袍的官员,正是徐番。

徐番下车后,随即便有四个健壮的宫人抬着一顶肩舆小跑而来。

朱雀门乃是皇城正门,共有大小九门,正中间的门只在皇帝出巡时才会开启,徐番走的却是紧靠中门的一扇侧门。

进了皇城,一个宫内的管事太监便立马迎了上来。

“圣上现在何处?”徐番开口便问。

“回徐相,圣上如今正在含元殿宴客!”那管事的太监一路小跑跟在徐番所乘的肩舆之后,恭敬的回答道。

“宴客?何人?”徐番问道。

“平卢节度使安禄山!”管事太监回道。

徐番回忆了片刻,这才想起此人来:“也罢,送老夫去含元殿吧!”

于是,肩舆的速度便加快了不少。

片刻后,徐番便到了含元殿前。

含元殿内,安禄山伏地叩拜,李隆基眼见面前好大一坨肉,脸上就浮出微笑,起身行至安禄山面前搀起其胳膊,笑道:“哈哈,数年未见,不料安卿增肥许多。”

以李隆基之力,那是决计扯不动安禄山的,然安禄山身体虽肥,行动还算迅捷,他哪儿敢让皇帝使力?急忙顺势而起,起身后又躬身言道:“微臣托陛下洪福,由此心宽体胖,足证国富民强,臣实为幸甚。”

李隆基见安禄山挺会说话,就觉得有趣,遂打趣道:“只怕安卿体态愈肥,就疏于战阵,朕边关之事还能安稳吗?”

“请陛下放心,臣体态虽肥,依然能跨马征战,不敢让外人侵唐土一寸。”安禄山立kè

满脸坚毅的回道。

“安卿姗姗来迟,朕听说缘于安卿乘马时不敢疾行,又如何能上阵了?”李隆基笑道。

“禀陛下,微臣乘驿马之时,确实不敢疾行。然臣在营中所备战马,皆有特制的鞍子,马背上固定有一囊,可将臣腹肉收束,如此一来不碍事,就可以疾驰拼杀了。”安禄山赶忙答道。

安禄山虽知皇帝此言多为玩笑,然而伴君如伴虎,况安禄山如今心中有求,在皇帝面前自不敢马虎。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昔张九龄创出笏囊,今安卿又有肉囊,实在有趣。高将军,你吩咐下去,今后安卿入京沿途的驿所里,须专为安卿配置有肉囊的鞍子,使安卿再来京时不要再误了行程。”

安禄山闻言,当即跪倒谢道:“陛下待臣恩情无微不至,臣感激涕零。”

李隆基唤其平身,又予赐座,温言道:“安卿,张守珪贪功瞒报已获惩罚,则今后东北境军事就由卿主持。朕唤你来京,就是想当面问询,契丹人、奚人近来还算安生吗?”

安禄山正待答话,却听殿外走入一宫人,冲着皇帝躬身道:“启禀圣上,徐相求见,此刻已在殿外候旨。”

“哦?致远来了?快!快让他进来!”李隆基喜道。

安禄山低下的头颅上一双眼睛依旧将皇帝脸上的欣喜看了个干净,心中着实诧异不已:“看来这个徐相在圣上心中分量不轻啊!”

“臣徐番,拜见圣上!”徐番一进殿便俯身拜道。

“行了行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来这套!”李隆基同样快步走到徐番面前将其扶了起来,然而一旁的安禄山看得清楚,比之刚才扶自己时的虚扶,皇帝此次分明用心许多。

“末将拜见徐相爷!”安禄山行了个军礼。

徐番笑了笑,点头示意。

“致远啊!你来得正好,方才正和安卿家说到东北边事,你如今也是宰相了,一起来听听吧!”李隆基笑道。

安禄山心中有了欲望,对于兼任范阳节度使一职自然也做了些准bèi

,虽说时间仓促,但安禄山也不是无能之辈,对边关之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此次若是能拿下范阳节度使一职,集范阳与平卢两军,便有数十万人马,大唐国力今非昔比,一应粮草、战具丰富,可以长期支撑战事。以此兵力来对付那些若散兵游勇的契丹人与奚人,实为绰绰有余。契丹人与奚人倚仗马骑灵活及熟悉地势,往往设伏讨些便宜,这些法儿若今后想用在安禄山身上,却是打错了主意。安禄山此时胜券在握,根本未将敌人瞧在眼中。他自认若上任后便采取摧枯拉朽之势大肆讨伐敌军,不出一年,东北境就可再无战事。

一个边将若想取得朝廷注意,务必将面临之敌描绘得穷凶极恶,朝廷方会拨钱拨物拨人予以强援;若想得到朝廷封赏,务必常有胜仗,且不能完胜,如此方能细水长流。当然,若想达到这种境界,必须有将对方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耐。

安禄山就有这种能耐。

皇帝现有此问,安禄山遂滔滔不绝地讲述敌方大势。言语中极力渲染敌方之强、山川之险,当然,同时也要流露出自己有着掌控大势的能力。

李隆基听言后觉得很满yì

,心中又想起往事,认为自己当初未听张九龄之言杀掉安禄山,实为大唐保留了一位能办大事的良将。

李隆基于是说道:“张守珪瞒报军情,已被贬斥,如今范阳节度使一职空缺,安卿久在边疆,心中可有什么合适人选吗?”

安禄山心头狂跳,是真想脱口而出:“就由末将兼领吧!”

然而安禄山不是皇甫惟明那般的粗人,心念电转后,便开口说道:“末将乃是武人,圣上若是问些军阵上的事,末将尚能回答一二,节度使乃一镇之首,封疆大吏,此等高官的任命圣上当与诸位宰相一同商定才是,若问末将这一介武夫,实乃问道于盲了!”

李隆基一听安禄山这文绉绉的话,当即笑了起来:“哈哈!安卿这一番话说得可真不像是个粗人啊!”

“惭愧惭愧,末将来之前特意请先生们补了几天课,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安禄山憨憨的笑笑。

“也好!那就不问你了!”李隆基笑道,随即便转头看向徐番,问道:“致远啊,你是宰相,这范阳节度使该有何人接任,心里可有计较吗?”

徐番双眼微眯,盯着安禄山看了一眼,却见安禄山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神情,沉思片刻后方才说道:“臣初登相位,于行伍之事也不甚了解,圣上还是将林相、李相招来相商一番才好!”

“果然让严先生说对了,这个徐番如今不愿沾惹是非了!”安禄山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喜过望。

三个宰相里面,其实安禄山最没有把握的便是这个新进的徐番,对此人了解过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应对之策,如今见徐番不愿插手此事,心中自然大松口气。

“你呀你!唉!也好!那就先不说这事儿了!”李隆基伸出手指点了点徐番,叹道。

正在此时,杨玉环已换好了一身舞衣,领着一队舞女走进殿中。

“哈哈!致远,你来的正巧!今日有幸一睹爱妃的舞姿!”李隆基指着杨玉环冲着徐番笑道。

徐番虽心中不喜,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点了点头。

“爱妃今日要跳何种舞?”李隆基笑着问道。

“臣妾今日所跳乃是胡旋舞!”杨玉环柔声答道。

“胡旋舞?好!好!快快舞来!”李隆基见杨玉环那曼妙的身子上只着一袭轻纱,一抹雪白若隐若现,心中大动,忙催促道。

管弦之声响起,一队舞女便在杨玉环身旁围成了一圈,将正中间的杨玉环衬的愈发的娇媚。

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杨玉环旋转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到最后便只见一抹红光在场中飞快的旋转着。

真乃“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又如“奔车轮缓旋风迟”,让人分不清舞美还是人美。

音乐已毕,杨玉环旋转的身子渐渐停了下来,娇.喘道:“臣妾此舞,圣上可还满yì

吗?”

娇媚的容颜配上那额头间的点点香汗,诱惑的声调让李隆基腹下一热,恨不得将其拥入环中,好生怜惜一番。好歹尚知左右有人,只好强自将那欲念压了下去,出声道:“好好好!爱妃此舞惊若天人啊!”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呀?”李隆基此刻倒如得了好玩具在伙伴们面前炫耀的小孩一般。

徐番看完后,心中叹道:“无怪乎圣上千方百计的要从自家儿子手中把此女抢来,果真是一倾国的祸水啊!”

心中虽如此想着,嘴上却赞美道:“今日见贵妃一舞,臣只怕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哈哈哈!”李隆基听了,开怀大笑道。

“徐相爷谬赞了!”杨玉环盈盈一福道。

“安卿!”李隆基转头看向安禄山,却见安禄山的双眼早已呆滞,直勾勾的盯着杨玉环,双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欲望,遂面露不喜,出声道。

一听皇帝的声音,心中一颤,心念电转之下,连忙脱口而出道:“贵妃娘娘舞步之妙冠绝天下!末将以前还觉自己也算是个跳胡旋舞的高手,今日见了,才知以往竟是坐井观天了!”

李隆基看着他,玩味的笑道:“哦?安卿也能跳这胡旋舞?”

说着便将视线投到了安禄山那肥厚的肚腩上,讥诮的神情一览无遗。

第六章 吃大户

“末将岂敢欺瞒圣上!如蒙圣上不弃,末将愿为圣上而舞!”安禄山连忙俯首叩拜道。

李隆基望着他,忽而笑道:“好!”

安禄山赶忙抬起头,两支粗肥的胳膊用力一撑,肥硕的身子便灵敏的站了起来。

弦乐再起,安禄山便在殿内独舞起来。

别看安禄山四肢粗短、大腹便便,当舞步一起,肥硕的身子却也迅敏的旋转起来。只见安禄山踮着一只脚,身体高速的旋转,肥大的肚腩便随着旋转向外甩出,偏生脸上还拼命做出一副滑稽的表情,只求逗得皇帝一笑。

李隆基见了,果然开怀大笑道:“没想到安卿竟还有如此绝活呀!”

一曲终了,安禄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恭敬的回道:“只需圣上高兴,末将愿天天舞给圣上观看!”

“哈哈!若是那样,又有谁替朕驻守边疆呢?”李隆基大笑道,方才的那丝不喜仿佛也烟消云散了一般。

酒宴便在这舞乐之中缓缓的进行着。

尽管徐番心中焦急,然而如今的他早已磨平了当年的棱角,依旧脸带微笑的推杯换盏着。

好容易等到酒宴结束,安禄山退去,徐番赶忙拦住了依然有了醉意的李隆基:“圣上,臣有要事启奏!”

“有事明日早朝再议吧!”李隆基大着舌头说道,说完便要绕过徐番离去。

“圣上,事关重大,等不到明日了!”徐番只好伸手拉住李隆基急道。

李隆基无奈道:“好好好!说!有什么事快说!”

徐番随即正色道:“还请圣上屏退左右!”

李隆基脸上的不耐越来越重,正准bèi

训斥几句,却见徐番一脸的凝重,只好叹息的摆了摆手。

身旁的杨玉环见了,连忙出声道:“臣妾先行告退!”

片刻后含元殿内便只剩下了李隆基、徐番二人。

“现在没人了,有什么可以说了吧!”李隆基重新坐回位子上,板着脸冲徐番说道。

“圣上,南方的春税没有收上来,如今国库快要空虚了!”时间紧迫,徐番一上来便语出惊人道。

“什么?”李隆基一听,酒意便褪了大半。

徐番赶忙将户部送来的账本递给李隆基,李隆基赶忙接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那几个单薄的数字后,浑身一颤,哪还有半分醉意!

“怎会如此?你这个计相是怎么当的?”李隆基厉声喝道。

“臣无能,请圣上恕罪!”徐番坦然拜道。

李隆基再次看了看那账本,摆手道:“罢了罢了!户部到你手上才几天啊!这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南方的春税为何收不上来?是地方郡守不用心吗?”李隆基问道。

“回禀圣上,此事无关各地郡守,实是因为南方的农人们误了农时,导致田地荒芜,这才无粮可交!”徐番回道。

“误了农时?耕地种田乃是农人的本分,他们怎会误了时候?难不成他们不用吃饭了吗?若是一城一地还好说,整个南方的农人,难道都不种地了吗?”

“说!南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出了天灾还是人祸?农人不种地,这帮郡守是干什么吃的?劝课农桑难道不是他们的职责吗?”

李隆基越说越气愤,说到后面,所幸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账本,大声的咆哮着。

徐番抬起头来,直视着李隆基,坦然道:“因为他们都忙着炒地去了!”

“什么?干什么去了?”李隆基追问道。

“正月以来,南方地价疯涨,一夜之间涨到数万、数十万贯,不少人因此获利,农人见利后也纷纷投入其中,有了一夜暴富的机会,试问还有谁愿意踏踏实实的种地?不仅农人,士绅大户更是乐其不疲,就连北地之人闻听之后也欣然前往,这么多人深入其中,那些手中有地的农人又怎能耐得住诱惑?”

徐番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李隆基。

李隆基明白徐番的话外之意,心中顿时便没了底气,也就不在追究下去,只得颓然道:“说吧!到底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能先令南方各地郡守抢种粮食,确保秋税无忧,然后再暗中遣人前往各地购粮。今年的粮食显然是不够的了,如此一来,边境的几处战事便必须停了,省下粮食自用!关键是必须封锁消息!决不能泄露分毫,否则让那些大户、粮商们得知了,囤积居奇之事便定然会发生,到那时粮价将会高到一个骇人的地步。百姓们吃不到粮食,民心就会乱,一旦民心乱了,这天下……”

徐番的话没有说完,但李隆基的反应还没迟钝到这种地步。

“恍”的一声响起,却是李隆基头脑眩晕,身子站立不稳,跌坐在案几之上,酒宴用的杯盘便洒落满地。

“快……快想办法!你……你是计相,这事你逃不掉!”李隆基伸出手指着徐番,用颤抖的音调说道。

“臣责无旁贷!”徐番正色道。

李隆基见徐番应了下来,心中似乎也松了一下,点头道:“去做!尽管去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除了钱粮给不了,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圣上言重了,为君分忧本事臣子的责任!再说,三十年前臣便拒了圣上的爵位,圣上的赏赐,臣还不放在心上!”徐番嘴角上扬,轻声笑道。

李隆基似乎是响起了曾经的往事,看着徐番那张已然皱纹满布,眼神却依旧清澈的脸,沉重的说道:“致远啊!这一次的危机还需咱们共同渡过呀!”

徐番笑着说道:“圣上放心,臣定会竭尽全力!一如当年!”

李隆基看着这位曾经算得上自己好友的臣子,心中那份久远的情谊似乎又回到了身上,继而展颜笑道:“不错!一如当年!只要咱们联手,就没有打不倒的敌人!”

徐番见李隆基重新振作,也欣喜道:“只要有圣上在,大唐便跨不了!”

“嗯!”李隆基重重的点头,说道:“下去拟个折子,该怎么做都写清楚,回头呈上来给朕看看!”

“臣,遵旨!”徐番躬身道。

徐番随即出了含元殿,见到了在殿外等候的焦急的高力士,高力士方才只听见皇帝在大殿内大声的咆哮,以及那杯盘落地的清脆响声,对大殿内的事却一无所知。若不是他与徐番也是相识多年,深知其绝不可能对皇帝有害,怕是早就提剑冲进去了。

如今一见徐番出来,便赶忙迎了上来:“徐相,这是怎么了?”

徐番正想说几句,却听见含元殿内,李隆基正大声唤道:“高将军何在!”

高力士只好匆匆拜别徐番,走进殿去。

高力士走后,徐番便径直朝余下的宫人走去,却在一人身前停下,正是孙德胜!

“奴才讲过相爷!”皇宫大内,孙德胜也不好坦承自己与徐番的关系。

徐番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尽快来我府上一趟!”

说完,徐番便转身离去。

余下的宫人早已转过了身子,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孙德胜看了徐番的背影一眼,心中不得其意,正好此时殿内传来李隆基的召唤,孙德胜只好压下心中疑惑,走进殿去。

几个时辰之后,孙德胜换了一身便服,嘴唇上贴了假须,受了许辰指点后,也在那白嫩的脸上抹了许多颜料,枯黄枯黄的,与寻常的老汉没有多大的差别。

孙德胜从侧门进了徐番的府邸,在书房中见到了徐番。

“不知先生找我何事?”孙德胜一进门便直接问道。

徐番看着他,微微一笑,问道:“几个月前去豫章,那臭小子帮你赚了多少钱啊?”

“啊?”孙德胜诧异的看向徐番,心中却在思量对方这话的深意。

“实话实说就成!”徐番深邃的双眼放佛能将孙德胜的心思全部看穿一般。

孙德胜想了片刻,先生有此一问,便定然也知dào

自己决计不可能只赚了那带回宫来的区区三百万贯。然而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全部报出来,心中却着实寻思了一会儿,毕竟这事说起来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一旦事发,圣上岂能饶了他们。

“行了!别动歪脑筋了!那臭小子的本事我还是知dào

的,你们这回到底拿了多少我也不管,毕竟你身为宫人,老了也没个养老之人,多留些钱财也好!”

“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不为你,我也得为那臭小子想想不是?你们手上的钱应该还在那臭小子手上吧?那么多现钱,你怎么可能带的回来?”

徐番笑着宽慰道。

到了这一步,孙德胜也只好苦笑一声,说道:“不是存心想要期满先生,实在是这一回我们……”

“拿的有些多?”徐番笑着问道。

“没关系,尽管说!铜钱,我在臭小子那见得多了!”

孙德胜无奈,只好说道:“此次共赚了两千多万贯,拿回来的只是零头!”

徐番没有意wài

,听完后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如今朝廷有难,你”

第七章 升州的许辰

公元589年,隋灭陈。隋文帝遂下令荡平建康城,以石头城为蒋州治所,隋炀帝时改为丹阳郡。

此后隋、唐两朝相继采取抑制南京的策略,将扬州治所自金陵迁至广陵,曾一度取消南京州一级的建制。唐初,杜伏威、辅公祏义军占据丹阳郡,归顺唐廷,唐改丹阳为归化。杜伏威入朝被扣不返,辅公祏起兵反抗,建立宋政权。其后唐平江南,置升州。

玄宗年间的升州尚无六朝古都的底蕴,风头为扬州所掩,空有虎踞龙盘的地势,却无冠绝天下的繁华。

龙藏浦,又被笼统的称为淮水,诗人杜牧的《泊秦淮》还要等上近百年,那令人迷醉的十里秦淮如今却只是升州城外一条依城而过的护城河。

没有画舫、没有佳人,有的只是岸边长长的水草和那在水中、空中,嬉戏翻转的水鸟,虽也有一番别样的野趣,然而在许辰看来确是满目的荒凉和无尽的失落……

“唉!怎么就没给穿回明朝去呢?我的秦淮啊!……”

升州城外,龙藏浦边,一座巨大的农庄在数月间拔地而起,此刻,农庄内各种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而庄子外,那宽敞的码头上,许辰正独自坐在木板桥边沿,双腿晃悠着,随手扯下一根水草,对着空荡荡的龙藏浦作感慨叹息状。

许辰身上,两个守卫的少年听见了大哥的叹息声,迷茫的对视一眼。

“大哥刚才说什么呢?情怀?什么情怀?”一个少年望着同伴,不解问道。

另一个同伴作低头苦思状,片刻后抬起头来,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说道:“当然是作诗的情怀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大哥可是才子啊!”

“是吗?什么诗啊?”先头那人眨巴眨巴眼睛追问道。

同伴伸手挠了挠后脑,努力回忆道:“好像是烟什么水什么,情怀什么酒家,后面两句好像还有亡国和女人什么的!哎呀!大哥做的诗那都是顶好的,我哪能记得清啊!”

却见先前那人瞥了他一眼,满脸不信的说道:“你就吹吧!什么亡国呀!这离前朝都过去上百年了,亡的哪门子国啊!”

同伴见其不信,连忙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知dào

什么啊!大哥这叫做追忆!”

“追忆?追忆什么啊?”先前那人问道。

说到此处,同伴左右看了看,虽知dào

这附近压根没有外人,然而却依旧放低了声调,一脸神mì

的问道:“你看大哥像是个普通人吗?”

“哪能啊!要是大哥都算是普通人的话,那我们还算人吗?”先前那人连忙说道。

“这不就对了嘛!”同伴傲然道。

“对什么?”先前那人问道。

同伴忙又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大哥一看就不是凡人,现在作的这首诗,估计就是在追忆过去!”

“什么过去?”先前那人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同伴那神mì

的眼神下,却猛然间想起,连忙惊叫出声:“亡国的过去?”

“你小点声啊!”同伴连忙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低声告诫道:“知dào

就行了!别瞎传啊!”

先前那人嘴巴被同伴捂住,说不出话来,只好使劲的点头,伴随着频繁的眨眼。

“你们俩搞什么鬼!”就在二人抱在一起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声呵斥。

二人慌忙分开,见了来人,赶忙躬身见礼道:“二哥!”

“你们刚才在干嘛?”来人便是陆浩。

“我们在说……”先前那人正准bèi

大声说出来,却感觉到同伴正在一旁使劲的拉扯他的衣角,只好回头问道:“你拉我干吗?”

同伴白眼一翻,直接无视对方,随后又赶忙冲着陆浩回答道:“二哥,刚才他背后钻进去一只虫子,我正帮他抓呢!”

陆浩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摇摇头,板着脸训道:“站岗就要好好站,虫子来了也不能动,队列怎么站的!”

“是是是!二哥教xùn

的是!”二人忙点头哈腰道。

陆浩来此本有急事,说了两句之后,便也就不去理会了,快步走到许辰身旁,弯腰唤道:“大哥!大哥!”

唤了好几声,许辰都没有反应,却听见大哥正在低声嘟囔道:“这河上怎么就没姑娘呢?”

“姑娘?”一听大哥的疑问,陆浩竟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姑娘,青楼酒肆里多得是啊!”

哪知许辰听了,脸上突现浓浓的鄙夷,说道:“那里的姑娘能跟船上的比吗?”

“啊?船上?”陆浩一听,顿时脑洞大开,心中却恍然道:“怪不得大哥从来不找姑娘呢!原来口味这么独特啊!”

于是,陆浩本着为大哥分忧的精神,脱口而出道:“那还不容易!找几个姑娘放船上去不就行了!咱家要什么船就有什么船!”

许辰这回可算是回过神来了,转过头来,看着陆浩,意味深长的笑道:“行啊!我这才只说了姑娘,你就马上能想到酒肆、青楼里去。说吧!去过几回了?”

陆浩听了,老脸难得一红,连忙咳嗽两声,随即便一脸严肃的说道:“说到船,咱们的新船出问题了!”

“什么?”许辰听了,也顾不得调侃,连忙站起身来追问道:“出了什么问题?烘干室不是已经建好了吗?难道没效果?”

陆浩答道:“不是烘干室的问题,运来的木料已大多烘干完毕,桐油也刷了好几遍了!”

“既然木料好了,那就开工啊!”许辰脸色不虞的喊道。

自从来了升州以后,许辰便忙的脚不沾地,没有一天得空。

当初随着少年们一起离开豫章的人,有少数是少年们的家眷,还有彭泽的一干乡民除了年迈实在不能远行的外,绝大部分都选择跟随,再加上洪州船厂一半的船工以及跟随的家眷,林林总总算下来竟有了五千余人。

人一多,麻烦事就多!许辰虽然脑子里装着很多管理的经验,可是理论和实践之间还需yào

时间去磨合。他尚且如此,更别提剩下的一帮少年了。

在刚开始的时候,三百多少年几乎放下了一切的操练,全部动员起来。

现实平整土地,然后规划各功能区,再是建房、建厂、建码头。好在当初买地的时候,这一片本就是一处现成的农庄,屋舍齐全,不然这五千号人怕是连个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在经过艰难的开头后,如今的农庄总算有了个样子,一旦安定之后,许辰便立马将造船厂的事提上了日程,毕竟这直接关系到自身实力的提升,许辰哪敢马虎。

可是造船厂又哪是轻易间能够设立的起来的?尽管手上有了洪州船厂一半的工匠,但造船的工序繁多,光是木料的问题便困恼了许辰多时。

江南东道多时平原丘陵,缺少深山老林,适合建造海船的木料就近难寻,许辰只好花大价钱从别地运来。

可是木料运来之后,接下来的处理又是个难题。能够用以建造海船的木料无不需yào

年余时间的自然风干,同时经过多道工序的处理才行。

别的倒没什么,只要花钱,什么用料弄不到?可是这木料风干一事本就是耗费时间的活计,再加上正好遇上了江淮的雨季,十天里倒有九天见不到太阳,哪有功夫让这木料风干啊!

无奈之下,许辰只好花费巨资在船厂附近又建了个巨大的室内烘干场所,地下铺着一溜的火炕,昼夜不已的燃烧,光是耗费的煤炭每天就得一整船,至于这些煤炭自然也是许辰让彭泽手中的货栈商行给找来的。

没想到,好不容易解决了木料风干的问题,此刻竟然又出了麻烦!

“这回又怎么了?”即使以许辰的沉稳,这连着两个多月来的麻烦事也够让他头大的了。

“江工头……罢工了!”陆浩看了一眼许辰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果然又是他!”许辰咬牙切齿的说道。

“也不知dào

老三和郑泰怎么招的人,把这么个祖宗请回来,这是要老子供起来当菩萨吗?”许辰气急败坏的叫道。

能让许辰如此大失方寸的人自然也不是个一般人,这个工头姓江名流,在洪州船厂的时候便是分管一个船坞的老人,论资历就连船厂里那些个地位超然的老匠人也要唤他一声“师兄”。

只是这个江流中年丧子,从此性情大变,与洪州船厂的一干同僚间相处的越来越差,手上的技术虽然有,也能设计出不错的船只来,然而却越发的不愿动手,整日间只愿在他人身旁念叨,摆出一副老资历来指点小辈。

这么个人自然不受同僚待见,没过多久便惹得匠人们怨声载道,纷纷向船厂东家反应。东家们无奈之下只好将其调离,又念其上了年纪,曾对船厂立下过不少功劳,不忍看他老无所依,流落街头,便打发他到船坞上做了个工头,监督一干工人施工,设计的事更是想也别想了,从此之后,江流便愈发的消极,整日间借酒消愁,也不怎么理会船坞上的事。

那一日,王策和郑泰前往洪州船厂挑人,二人牢记大哥的教诲,只选那些个年纪轻轻的熟练工人,至于那些上了年纪、有设计才能的匠人一个也没要,随同而去的万家人见了自然也乐意如此,毕竟比起那些熟练工人来,这些能够设计图纸的匠人才是船厂真zhèng

的宝贝。

最后,轮到江流的时候,王策、郑泰二人看了他的年纪本是不愿要的,哪知那帮子工人们听说要二人要把他们带走,一个个心中难免不定,想着,这一旦出了些事,他们就连一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那还不得被东家欺负死?

于是乎,众人便扬言必须带上江流,王策、郑泰见了,再听万家人说了江流的遭遇后,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将其带了回来。

哪知却带回来一位大爷儿!

许辰随即厌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走!去船厂!”

第八章 船厂之争

沿着龙藏浦往下游走数十里地,在其汇入长江的一片开阔地带上,十几个新建的巨大船坞上,上千名工人正在忙碌着。

由于水文状况与后世相差甚大,以如今的技术水平想要准确的勘探沿海水文地貌几乎不可能,加上沿海风浪对船厂施工影响巨大。为此,许辰只好放qì

了在海边建船厂的预想,将其放到了龙藏浦与长江交汇的地方,如此,离着农庄也近,护卫起来也要方便许多。

一辆宽大的马车拉着许辰赶了过来,一直驶到了船厂之内。

许辰一下马车便听见船厂中央的空地上一群人围在那里,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姓刘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木匠,仗着补过几条破渔船就想来这装高手匠人了呀?我呸!赶紧给老子一边呆着去!”

“你!”刘进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看着骂他的那人。

自从跟了许辰之后,刘进身价倍增,那真可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刘进自觉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这般泼妇似的骂战已经很久没有经lì

过了,如今一时间见了,竟不能迅速的做出反击。

那人见刘进哑口无言,便乘胜追击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那就趁早走人,这船厂不是木匠能呆的地方,你还是赶紧回作坊锯木头去吧!”

那人身后的一帮工人们见了刘进窘迫的样子,也哄堂大笑了起来。

而刘进这边也不是他一人,所谓主忧臣辱,一见掌柜的受了欺负,那帮从家具作坊调来船厂的伙计,一个个犹如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一个个跳出来回击道:“老东西,你他娘嘴巴放干净点!”

“就是!敢欺负我们掌柜的,找打是吧!”

此言一出,立kè

如水入沸油一般。

“小子!你说谁呢!”老人身后的工人们立马加入战团。

“没错!敢欺负江头儿,丫的就是欠抽!”

“兄弟们,上!”

船厂的工人们身处异乡,格外的齐心,加上人多势众,自然不怕打架,话才刚说完,便卷起袖子准bèi

动手。

马车边,许辰冷眼看着这一幕。与之并排站着的陆浩见了,忙伸手捅了捅他,说道:“大哥,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说什么?”许辰目不斜视的问道。

“喊一声住手呀!一般在这种时候,老大出场前不都得这么嚎上一嗓子吗?”陆浩理所当然的说道。

许辰敷衍的应了一声:“哦!”

随即冲身后摆摆手,一位护卫的少年走上前来。

许辰说道:“你嗓门大,嚎两声!”

那少年愣了一声,心想二哥不都说了这是老大该干的活吗?

许辰见其半天没反应,侧过头看着他,说道:“愣着干嘛,快啊!没见他们都要打起来了嘛!”

那少年听完,满头的黑线,不过却也没闲着,赶忙上前几步,大声叫道:“都干嘛呢!大东家来了!”

这一嗓子果然管用,本来已经纠缠在一起的两方人马听了,顷刻间分开,齐齐看向许辰,泾渭分明。

许辰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疲懒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

“东家,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他们不但先骂人,而且还出手打人,都有好几个弟兄受伤了!”刘进身后的伙计仗着他们是跟了东家许久的老人了,便连忙告状道。

许辰听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撇过头去,冲着江流身后的那帮工人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明明是他们先说要揍我们的!”江流身后的工人听了自然矢口否认。

“不错!明明就是他们仗着自己是跟了东家多时的老人,便处处刁难我们,我们迫不得已,这才只好反击。”

“对!就是这样的!”

工人们一见有人领头了,便纷纷跟上,闹将起来。

“你们放屁!根本就是你们先动手的!”

“就是!明明自己动手打人了,还想血口喷人嘛!”

“当着东家的面还敢说瞎话,当东家是傻了,分辨不出来吗?”

刘进身后的伙计们也不甘示弱。

然而相比之下,伙计们年纪较轻,又多上过几个月的学,读书识字了,便自觉是个文化人了,不愿出口成脏了。论起骂人的水平来自然比不得这帮常年在船厂里厮混的船工。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到头来只能想到把许辰扯出来,想让东家为他们的做主。哪里比得上鬼精鬼精的船工们,一口咬定是伙计们仗着资历欺负新人,自始至终不拉上许辰一句。如此一来,伙计们叫的越厉害,便越是印证了船工们的话语。

刘进好歹也是个历练过的人了,一见自己这帮手下这么瞎折腾,顿时头大如斗。看了对面江流一眼,只见对方老神在在的立在那里,双眼朝天,嘴角却挂着抹不去的嘲讽。再看东家也是一脸的冰冷,心中立马凉了一大截,连忙出声制止伙计们:“够了!都听东家说!”

刘进这一嗓子立kè

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吵够了吧?”许辰脸色阴沉的问了一句。

场上的伙计们见东家发火,心中难免惴惴,但船工一方的多数人却显然满不在意,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请你们来,是让你们造船的,不是让你们来着给我捣乱的!不想干可以,我立马让人送你们回去!”许辰冷着脸训斥道。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都给我好好去干活,要是还有下一次,直接给我滚蛋!”

许辰的话一说完,刘进身后的伙计们立kè

急了,一个个就准bèi

冲出来找东家理论,好在刘进连忙使眼色止住了他们。

至于江流一方的船工们,心中却在暗自窃喜:“果然东家还是离不开我们!说来也是,离了我们这帮人,谁帮他造船呀!”

而领头的江流更是对许辰这轻轻放下的做法暗喜不已,心中也就越发认定对方不能没有自己,这老资历一下子便摆了出来:“罢了!罢了!既然东家都发话了,咱们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都散了吧!回去干活去!”

说完,其身后的大帮工人便应声离去,越发凸显了江流的一呼百应。

“哦,对了!东家,老江这里还有件事,需yào

东家来拿个主意!”江流说道。

许辰忙微笑闻言问道:“江师傅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江流对许辰这番平等相待的态度很是受用,便越发的飘飘然,说道:“不瞒东家,这造船一事,可不是随便找几块木头搭在一起就能完事的!尤其是海船,容不得半点马虎儿!要想造出一艘能用的海船,事先的设计是绝对缺不了的!不是我小看刘掌柜,这设计海船图纸的活没个几十年的功夫,哪里能成事嘛!这要是按照那随手涂鸦的东西乱来一气,浪费材料不说,东家这宝贵的时间不也就全给耽误了吗?”

江流越说越起劲,那副老子是行家的姿态,隔了老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刘进听了,却不说话,只是冷眼的看着他。

许辰随即便问道:“江师傅可是嫌刘掌柜的海船图纸过于简陋?”

江流一听,立马笑了:“哪有?刘掌柜那图纸可当真算不上简陋,光是一块甲板就花了几十页的白纸,一艘船下来,图纸怕是比那状元公的藏书都要多些吧!”

“图纸详细一些难道不好吗?”许辰接着笑眯眯的问道。

“详细些自然是好的!但也要能用不是!东家有所不知呀!这海船的图纸都是咱们这些匠人们几代传下来的,一点点的改.进之下,才有了现如今的海船。那些光凭脑子一想,就画出来的图纸能造出船来吗?就算是造出来了,恐怕下水之后,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得被撞个粉碎了!”

“再说了,刘掌柜送来的那些个图纸,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线条那么多,绕来绕去跟个麻团一样,那能叫图纸吗?”

江流侃侃而谈,片刻间便将刘进的图纸批的体无完肤。他却不知,就在他宏篇大论的时候,刘进的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骂吧!骂吧!竟然敢说东家的图纸一无是处,有你老小子好受的!”

许辰听了江流的话,明白对方这是仗着自己的本事,看不起他人的设计,何况许辰的图纸都是用立体几何画出来,江流又没上过许辰的课,自然看不明白,在他眼里,那一张张三维立体图像,可不就是一团乱麻嘛!

于是,许辰便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依江师傅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唉!既然东家问起,那老江也就直说了吧!造船的事是个技术活,这外行人呢,是干不来的!我看东家不如就让刘掌柜回去,这船厂老江会帮东家好好kàn

着的!”江流打蛇随尾上,趁机要将船厂的主导权彻底拿下。

许辰平静地看着江流,江流也坦然与之对视。

第九章 船厂之争(续)

看着江流那有恃无恐的模样,许辰忽而笑了起来,随即问道:“依我看不如这样办吧,让刘掌柜与江师傅您比一场,胜者留下执掌船厂,败者听凭胜者处置。”

江流沉默片刻,问道:“比什么?”

许辰接着说道:“刘掌柜和江师傅都是手艺人,那自然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了!不比别的,既是在船厂,那自然比的就是造船的功夫了!”

江流听了心中一喜,忙问道:“怎么比?”

许辰笑着说道:“江师傅认为刘掌柜设计的图纸不堪一用,想必刘掌柜心中也是大为不服的。”

说着许辰便看向刘进,刘进自然配合的点了点头,依旧满脸的严霜。

于是,许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两位索性就比上一场!两位各自带着手下的人,刘掌柜带着那帮伙计,江师傅领着一干船工,双方以十日为限,按照各自的图纸,造一艘中意的海船出来,造好之后,选个时日来比试一番,最终按照海船的航速、载重、灵活度、坚固度等等来具体比较一下各自海船的性能。至于如何鉴别海船的性能,江师傅是行家,一眼便知。”

江流听完之后,心里便寻思开了:“看来这刘进在东家心中的分量不轻呀!为了让其留在船厂竟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哼!想再多的法子又能如何?没本事终究是没本事,我倒要看看,你个木匠能造出什么样的船来!”

心中想着,江流便冲着许辰回答道:“没问题!另外,为了公平起见,老夫会调拨一半的船工让刘掌柜差遣,毕竟论起造船的功夫来,那帮伙计怎么可能比得上这帮熟练的船工?”

说着,江流便回过头去冲着不远处一位正在忙碌着的船工喊道:“马小子,过来下!”

那船工一听叫唤,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头儿,您找俺啥事啊?”

江流于是命令道:“去!挑一半的船工出来,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刘掌柜干了!”

那姓马的船工听了,立kè

急了起来:“啥?头儿!您可不能不要我们啊!俺不走!坚决不走!”

姓马的船工梗着脖子,昂着头,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江流见了,伸出老手,叉开五指,一巴掌便拍了过去,同时呵斥道:“滚你娘的,瞎咋呼什么!老子只是让你跟着刘掌柜干几天活,等到比试完了,自然是要回来的!”

“啥比试啊?”姓马的船工问道。

于是,江流便将比试的事与他分说了一遍。

“哈哈!”姓马的船工听了立kè

捧腹大笑起来,说道:“头儿,俺没听错吧?要跟您比试造船?哈哈,真是好笑!难道他们不知dào

您老可是咱们洪州船厂最顶尖儿的匠人吗?这要论起造船的本事来,当今天下怕也没几个敢说胜得了你您!这是谁说要让您比试来着?这也太可笑了吧!”

江流听了这话,心中大为受用,但也知dào

许辰就在身旁,便连忙出声训斥道:“住嘴!此事乃是东家提出的!当着东家的面,还敢乱嚼舌头,皮痒了是吧!”

说完后,江流连忙回转身来冲着许辰道歉道:“东家恕罪!这小子就是嘴欠抽,不是有意的!东家放心,过后老夫定会替东家好好管教管教的!”

“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还叫说什么呢?”见江流明显的袒护,许辰心中自然不喜,但他也知dào

,这帮船工背井离乡、不远千里随他从豫章来到升州,心中对他这个陌生的东家自然存了轻视之心,想要收服这帮人,一味用强定然达不到效果。

为此,许辰只好笑笑,说道:“没关系!不知者不怪嘛!”

江流得了预料之中的答复,也就乐得装了回大度,指着姓马的船工说道:“还不滚过来给东家陪个不是!”

那姓马的船工别看人老实,心眼儿也灵活的紧,见状连忙就坡下驴,躬着身跑过来,向许辰赔罪道:“多谢东家!”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待会儿就去船坞上挑选一般精干的船工,然后去刘掌柜那报道。给老子记住了!在这些天里,要向对待我一样对待刘掌柜,老老实实的干活,要是敢有一点儿的偷懒!老子打断你的腿!听明白了没?”江流随即冲着姓马的船工厉声道。

那姓马的船工当着东家的面,自然连忙点头哈腰道:“记住了!头儿,您就放心吧!小的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江流听了,连忙满yì

的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便回过神来向许辰问道:“东家您看?”

许辰笑道:“江师傅高风亮节,在下敬仰万分啊!”

江流连忙谦虚两句:“哪里哪里!”

事情交代清楚之后,许辰等人便离开了船厂。

望着许辰离去的身影,那姓马的船工便问江流:“头儿,您刚才说的是反话吧?”

看着姓马的船工自作聪明的样子,江流摇了摇头,说道:“你小子觉得老子去跟那姓刘的比试造船,会输吗?”

姓马的船工一听,立马急声说道:“怎么可能?您的手艺咱们大伙儿都是见过的!怎么可能输呢?”

“那不就结了!既然老子稳赢,那干嘛还要使这些小伎俩?咱们这个东家也不是个蠢人,何况只有堂堂正正的将姓刘的击败,才能让东家彻底把船厂交给我,否则只怕他们又会找些其他的理由出来,那样的话,一直拖下去,误了船厂的活计,只怕东家会绝了造船的念头,那时,咱们这帮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唉!毕竟咱们身处异乡,凡事总要忍让些才好!”

江流叹息着说道,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

“东家,这帮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嘛!什么叫作不能当着面说东家的不是,感情背地里就能说个痛快了?”回去的路上,刘进忍不住向许辰抱怨道。

一旁的陆浩也同样忧心道:“大哥,这些船工很抱团啊!尤其又有了江流这个领头的人,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不让外人染指船厂了!”

“二东家说的不错!这个江流摆明了就是仗着手上掌握了图纸,就像以此来要挟东家。可恨的是,这帮子船工也跟姓江的一个鼻孔出气,压根就不肯听我的话!东家交代下来的图纸,到现在也没见开工!”刘进想着这些天来在江流那里受的排挤便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当着东家的面全部发泄出来。

“说完了吧?”许辰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刘进缓气的时候才冷冷地问了一句。

刘进察觉出东家的不快,哪还敢接着抱怨,连忙悻悻的点头。

许辰乜了他一眼,便不去看他,只是安静的想着事。

陆浩等了一阵子,这才开口问道:“大哥,你准bèi

怎么办?”

许辰望着车船外的景色,缓缓的说道:“其实我并不在乎船厂由谁来管着,毕竟我不可能亲自来,要是这个江流真有本事,又能完美的执行我的设想,就是把船厂交给他又如何?但是,这帮人非但不好好干活,还一味守着老旧的那一套,这就触犯我的底线了!所以必须做点什么,我的时间可不多!”

“这个江流在洪州船厂的时候就是个老油条了!如今来了我们这,身边又没个同样资历匠人制衡着,难免会有恃无恐。至于船工们远来外地,面对着陌生的环境内心难免忧虑不安,恰巧身边只有江流这么个熟悉的人,又是曾经的领导,自然会以之为首。”许辰的习惯,遇到问题必定会将问题透彻的分析一遍,然后再从中寻求解决的办法。

“对待他们,应该分而化之!江流此人,老而弥坚,又自视过高,一般的拉拢打压只怕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我才会提议让他与老刘你比试一场。他最大的筹码不过就是手中的图纸罢了,要是让他明白,他手上的那些东西在我们眼里一文不值,这人自然也就没了底气,他是个好脸的人,一旦输了,自然不会耍赖。”

“而要想让他明白这件事,就只能通过一场比试,让他真切的体会到双方设计上的差距才行,不然只靠嘴皮子,是绝不可能说服这种老顽固的。”

许辰抽丝剥茧般的说道。

陆浩听了连连点头,接话道:“大哥说过,理念之争最没意思,因为注定谁也说不过谁!那些所谓的舌战群雄,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试想一个连自己的理念都不能坚守,只凭着对方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从而放qì

自己的理念去信仰他人的思想,这般不坚定的人又能有什么好的理念呢?那些胜者,赢了这么一些人,又有什么好得yì

的呢?”

许辰微微颔首,接着刚才的事说道:“只要在比试中正大光明的击败了江流,不但江流的底气没了,就连他在工人心目中的形象也会顷刻间坍塌。工人们总是最实在的,尤其是船厂的工人,谁的本是好,就会听谁的。所以,对于这些船工,我们不能来硬的,先晾着他们,集中力量赢得于江流的比试,待他们群龙无首的时候,再出手处理他们,也就容易的多了。”

第十章 许辰的船厂

“刘掌柜,人俺带来了,江头儿说了,凡事听您的,有事您尽管吩咐!”

姓马的船工领着船厂一半也就是近五百名船工,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船厂东头的一间大院外,扯开嗓子便冲着院子里大声喊叫道。

许辰的船厂位于龙藏浦与长江的交汇口,龙藏浦由北向南汇入长江,从上游携带来的泥沙滚滚而来,日积月累下正好在汇入长江的河口处形成了一个方圆数里的沙洲。

许辰在勘察地形时一眼便看上了这块沙洲,并充分利用了起来。沿着龙藏浦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排船坞,而在靠近长江的一侧,东西两边又各有一个比寻常船坞大上数倍的巨大船坞,那是许辰留来建造大型海船的地方。

而那块沙洲上除了驻扎着全部的水兵时刻拱卫着船厂外,许辰还将整个船厂最为紧要的一些机密作坊放在沙洲之上,有水兵们护卫着,遭遇强敌即使不敌,也能迅速转移。

东西两侧的船坞之间则用木制的浮桥相连,便于船工们往来。

整个船厂水路面积算在一块儿,占地竟达两千余亩。陆地上有着高达十丈的围墙将船厂与外界隔离开来,围墙被设计成了星型,每隔数里地便向外延伸出一个三角,乃是借鉴中世纪欧洲星型城邦的外型,确保来犯之敌会受到至少三面的火力围剿。围墙之上宽达三丈有余,较之寻常的大城大埠也不逊多让。

船厂只有一处可供进出的大门,宽约十丈,两侧的门板乃是精钢灌铸的实心铁门,一侧便重达数千斤,若不是许辰请了能工巧匠,加上后世的一些机械知识,设计了一套机关,借助流水之力,只怕这大门即使装上去了,也无法开关。

这么一处船厂俨然已被许辰打造成了一个战争堡垒,只要大门一关,即使十余万人马围攻,只要水路不失,船厂内的工人们依旧可以安然的施工,不受一点的影响。

按理说如今天下承平,法度井然,许辰这明目张胆的圈地行为是必然会受到官府苛难的。然而如今乃是盛唐,门阀世家的势力虽说受到了一些压制,但却依旧强dà

。各地豪门的家宅亦俱是按照战争堡垒的样式来建造的,只要在式样上不逾越违制,各地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这些世家豪门多有子弟在朝中为官,地方官又岂会用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而升州,自隋以来一直被朝廷有意识的压制着,政治地位不高的结果便是经济颓唐,商旅往来稀缺。比起扬州来,升州这个地理位置更加优越的临海城市却少见商船的影子,龙藏浦上除了偶尔一见的几艘小渔船外,大船几近绝迹。

龙藏浦上无船只往来,为此,及时许辰将龙藏浦的一段圈进了自家的产业内,也不会闹的民怨沸腾。

加之,许辰以来一来升州便前去拜会了升州太守,几大箱子银饼子,加上当朝徐相的一封书信,那小小的升州太守又岂敢忤逆许辰的意思,反而在得知许辰宰相学生的身份之后,百般推辞许辰所送的礼物,义正言辞的高喊:“为徐相办事乃是下官的本分!”。最后还是在许辰强力要求之下,这升州太守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那几箱子“礼物”。

此后,太守大人更是时常殷勤的跑到许辰的农庄做客,亲力亲为,替许辰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同时双眼又似乎失明了一般,对许辰这座杀气凛然的船厂视而不见,全心全意为许辰服wù

着。

也难怪升州太守会如此的殷勤,唐代的州郡分为上中下三等,首官的品级也相差悬殊,升州自唐以来俱是下州,升州太守的品级比那上县的县令也就高了个半级,然而晋升空间和捞钱的法子比那富得流油的上县县令可是差得远了!

太守大人在这个位子上苦苦熬了十余年,一直不得晋升或者调离,哪怕他想犯个错,让朝廷贬他的官,借此离开升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实乃升州早已被朝廷有意识的遗忘掉了。

如今好不容易能和当朝宰相搭上线,升州太守又岂有不热心的道理?管他许辰把船厂修成什么样呢!就算出了事,不还有宰相爷顶着嘛!哪里算得到他这个小小太守身上?

这些升州的现状,许辰在来之前便托王策打听清楚了,为此也做了充足的准bèi



升州的世家势力早在数次的叛乱、平乱中被朝廷绞杀一空,后来的人眼见朝廷对升州大肆打压,也就不敢选择此地作为家族的根基之地,是以,这么些年来,升州竟成了世家势力的空白,升州一地多是自耕的农民和不多的中小地主,成规模的家族一个也没有。为此,许辰在升州几乎受不到一点儿的恶意,为许辰实力的积累创造了宝贵的时机。

说回船厂,姓马的船工叫喊一声之后,便在吊儿郎当的在院外等候着,其身后的那一帮船工们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大声谈笑着。

在此之前,许辰对东西两侧的船坞并未作出明确的规划,只是船厂的工人们来源单一,除了刘进手下的一般伙计外就只剩了江流手下的船工们,双方泾渭分明,又隐隐有着竞争和排挤。

于是乎,双方便自觉的各占了一侧的船坞,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回比试为了公平起见,许辰下令在船工过了龙藏浦之后,便将河上的浮桥拆除,河上还有水兵的船只日夜巡逻。这十日内,双方人马不得有半点的交流,也就断了船工们串通一气的可能。

“龙哥,咱们这十天难道真要听那木匠的差遣啊?”姓马的船工身后,一位身材精瘦的年轻船工悄声问道。

姓马的船工头也不回,双目正视前方,嘴唇微张:“不然还能怎样?这可是江头儿的命令啊!”

那精瘦的船工听了,心里老大的不痛快,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想到要被这么个木匠吆五喝六的,心里就不痛快!”

“要不这样吧!咱们偷偷的将这木匠造的船记录下来,然后给江头儿送过去!那话怎么说的?哦,对了!知己知彼百战不败嘛!”精瘦的船工挠着脑袋笑道。

“干嘛要用这种小伎俩?你小子难不成以为江头儿会输吗?”姓马的船工斥道。

那精瘦的船工悻悻的笑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江头儿的本事咱们自然晓得,但是这个木匠身后站着东家,万一东家给他开小灶儿呢!那对江头儿也太不利了!”

姓马的船工听了,心中一阵意动,然而片刻间却又摇摇头说道:“不行!河上的浮桥已经断了,就算咱们拿到了东西,也送不过去。”

“那还不简单!咱们兄弟里面水性好的可是大有人在啊!泅水过河轻而易举!”精瘦的船工连忙说道。

姓马的船工想了想,依旧摇头说道:“你没瞧见河上那些来回巡视的兵船吗?要是派出去的人被抓住了,且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怎么会被抓住呢!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只要小心一些,总能成功的!”那精瘦的船工依旧不死心的说道。

姓马的船工不耐的斥道:“够了!江头儿来之前就叮嘱过咱们,让咱们他是干活就好!江头儿的本事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比得上江头的船匠也就洪州船厂还有几个,这里?哼!怎么可能!”

那精瘦的船工还想再说,却见院子的大门轰然打开,一个伙计出门迎接众人入院。见状,姓马的船工连忙轻拍对方的后脑,说道:“行了!别瞎想了!好好的干活吧!”

那精瘦的船工一见失了说服马龙大哥的机会,脸色不喜的朝院子内走来,心中却暗自想着:“哼!不送就不送!就算小爷我不送东西,难道小爷我就不能偷懒儿嘛!”

一想到这,精瘦的船工便重新高兴了起来,迈着欢快的步子进了大院。

大院围墙的一角有间阁楼,阁楼内,刘进正冷眼旁观着这帮明显带着疲懒心态的船工们走进大院,却一声也不吭。

刘进身后,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也瞧见了这帮吊儿郎当的船工们,遂忧心的说道:“掌柜的,这帮人看上去不像会老实干活的样啊!而且,万一这帮家伙贼心不死,想要往河西边传东西咋办?”

刘进冷冷地看着楼下的船工们,嘴角却渐渐浮上一抹诡笑:“哼!进了这个院门,可就由不得他们了!至于私通对岸?呵呵,怎么可能?就是放开了让他们看,他们也看不懂的!”

身后的伙计一想这大院内的东西,也就释然笑道:“掌柜的说的不错!有东家教授的那一套做工流程在,不是知dào

全部细节的人,光凭那一个个零件,怎么可能还原整艘海船呢?”

说完后,二人便悠然地看向已然全部走进大院的船工们。

此刻,院子的大门再次轰然关闭,就在船工们迷茫之时,一个个伙计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十一章 流水化作业

【历史是天下人的历史,小说却是一个人的小说,但我依旧愿意努力写出一个纷繁的世界来,不是有多少厉害的人物,不是有多么精彩的画面,而是要让每个平凡的人在各自扮演的角色上都能发挥出自己的才智。我的书中没有主角!他,只是出场早了些罢了!】

“接下来大家伙儿将被分为十组,相互间独立做工,下面开始为大家分配……”一个领头的伙计冲着院内的数百名船工说道。

“你说什么?分开?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马龙身后的那位精瘦一听立马跳出大声叫唤道。

“不错!不是来做工的吗?干嘛要把我们分开!”

“就是!当初可是我们江头儿不想占你们便宜,这才好心让我们来的。现在却要把我们分开,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难道是想把咱们分开之后,再来对付咱们吗?”

“就知dào

这帮家伙贼心不死!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咱们拆开!”

“不错!要是不想让我们干了,那我们就回去!”

……

随后院内的数百名船工们便闹了起来,死活不也不肯被分开。船工们身在“敌营”岂能不多留个心眼,伙计们这般直截了当的作法,自然让船工们心中犯疑。

那领头的伙计见了却不惊慌,依旧面色温和的说道:“诸位兄弟误会了!大家都是来替东家干活的,与你们做对,到时耽误了东家交代下来的事,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对江工头此番的相助,我家掌柜也是十分感激的!更是常在我们面前称赞江工头是个心胸宽广,处处以大局为重的人。”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天知dào

你们背地里怎么骂咱们江头儿!刘进呢?叫他出来!今天这事,必须给个说法,不然,大爷我还不干了!”精瘦的船工又闹将开了。

领头的那个伙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马龙,马龙回看了一眼,随后挥手止住了精瘦汉子的声音,但却又冲着那领头的伙计说道:“为何要把俺们这帮人分开,这事还是请刘掌柜出来说个明白吧!不然,兄弟们也没法踏实的干活不是?”

马龙说完后,院子内的一干船工们俱安静了下来,看向这领头的伙计。

“这……”那领头的伙计见状,犹豫了起来。

片刻之后,院子里的众人便听见角门后面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哈哈!你们可算来了!”

随后,刘进便从角门走进了大院。

“你就是马龙吧?”刘进径直走到马龙身前问道。

马龙微微躬身道:“马龙见过刘掌柜!”

刘进笑着点头,说道:“不错!你们来了就好!”

“敢问刘掌柜,为啥要将俺们分开呢?”马龙问道。

刘进笑了笑,真诚的说道:“哈哈,不用担心!之所以把大家分开,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做工罢了!大家伙儿原来在船厂做工的时候不也要时常分开来做不同的活计嘛!一堆人挤在一起,干起活来也没效率不是?”

马龙听了刘进的解释,微微颔首,遂接着说道:“那好!还请刘掌柜带俺们去船坞上吧!”

刘进听了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大家伙儿就在这大院里干活就成!”

“什么?姓刘的,你耍我们不成!我们是来帮忙造船的,在这么个小院子里造个屁船啊!哦,我明白了!感情这木匠还以为锯几块木头,钉在一起就能下水当船用呢!”那精瘦的船工反头看向身后的同伴,大声怪笑着。

“哈哈!不错!不错!他还以为是在打家具呢!”

“照这个样子,估计拿块床板就能下水了!”

“哈哈哈哈,木匠就是木匠!”

……

“你们……”

刘进身后的伙计们正要发火,刘进却摆手止住了他们,依旧平静的笑道:“诸位先别笑,随我来!”

说完便转身向来时的角门走去。

马龙沉默了一阵子,随后招呼众位船工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说着,便领着船工们浩浩荡荡的向角门走去。

绕过角门,豁然开朗。

原来,除了前院那宽大的院子外,后院的面积却更大!

整整上百亩的后院搭建起了十几个长形的大木棚子,有三十多丈长,十几丈宽,高四丈有余。

一眼望去,十几个大木棚子犹如十几条巨大的蛟龙般,张开了大口,静静地注视着船工们。

那五百的船工,自从拐过了角门后便被眼前的这幕深深的震撼住了。

“龙哥,这是啥东西啊!”那精瘦的船工见了这些巨大的木棚,此刻心中也没了玩笑的心思,余下的便是一丝对未知的恐慌。

马龙摇头回道:“俺也不知dào

!”

看见刘进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大木棚子的门口朝此处望来,马龙于是对众人打气道:“怕什么!都到这里了,还怕他们吃了咱们吗?”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个俅!”精瘦的船工色厉内敛的喊道。

随后,马龙当先一步,朝刘进走去。

接着,刘进便迎马龙等人走进了大木棚子。

船工们进去一看,便见偌大空间的两侧分别摆了一排木架子,木架上满满的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还有一堆堆的零件。

木棚的正中间却有一个环形的大木桌子,桌子很大,几乎占了整个木棚,桌子边是一排环绕的长凳,船工们只看了一眼,便看出,这长凳和环形桌子都用铁钉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这里就是大家伙做工的地方了!”刘进伸手指着那张环形的大桌子,冲着船工们介shào

道。

“来!为大家伙儿示范下!”刘进指着一个伙计说道。

那伙计得令后,连忙跑到木棚最里头的一面墙边,伸出双手用力地将墙上一个木把子拉了下来。

顿时,一阵连续的机括声响起,船工们便惊讶的发xiàn

,在那张木桌的内侧竟然有一条皮带子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同时桌子上一些奇怪的东西也开始远转起来。

有那满是锯齿的钢轮开始旋转,有那粗重的铁锤子一上一下的敲击着,还有那尖锐的钢钻不停地转动着……

“这条牛皮带子叫做传送带,用水力驱动,能将大家做好的零件传到下一个人手上。以后,大家伙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每个人独立的造好一个部件了!在这里,大伙儿每个人只需yào

简单的做一件事就好!也许是锯一块木头,也许只是敲一个铁钉,很简单的!而这些桌上的工具也能大大的减轻大伙儿的负担,不用再费力拉锯子,也不用使劲抡锤子,多方便呀!”刘进温和的笑着,弥勒佛一般看向众位船工。

“你们来演示一遍!”刘进随即招来一帮伙计。

那十几位伙计于是便从身后的木架上熟练的挑出自己的工具,坐到木桌前开始干起活来。

只见那第一个人飞快的将一根粗大的木料放置在那旋转的前面,轻轻的一推,粗大的木料便被切割成两半,随后,这人便低下头去重新拿起另一根木料。

而那根被锯成两半的目标便被牛皮带子送到了第二人的手上,只见那第二人抓住那两半的木料飞快的在身前的几个小一号的钢锯上操作着,短短数息间,那原本粗大的一整根木料便被分割成了数块小的木料。

然后这些小木料再次被传送到下一个人手上进行精度的加工,去皮、打磨、刀劈斧凿之下,最后便成了一个个精致的零件。

从最初的木料到最后的成品零件,所耗费的时间不过盏茶的功夫。

“东家!东西做好了!”最后一位伙计,将几个成品零件送到了刘进的手上。

刘进笑着冲其点了点头,接过后,便将成品的零件递给身旁的马龙。

马龙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马龙便认出这是海船的风帆上必不可少的一个重yào

零件。接着,马龙便异常仔细地查看起来,却见手上得小零件表面非常的光滑,比他们之前做出来的要精致的多。

马龙身旁的船工都是老手,这个零件他们曾经做过不知有多少遍,那精瘦的汉子看到刘进拿来的零件后,心中也很惊讶,但嘴上却不服气的说道:“切!好kàn

有啥用!装在海船上的东西,好用才行,又不是家具,要那么好kàn

干啥!”

刘进笑而不语,示意他们多看几个。

马龙一手拿着一个零件,盯着两个零件,认真的比对起来,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这……这……这也太……太合适了吧!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马龙在船厂干了那么多年,早已将这个零件最合适的尺寸摸索出来了,同时在平常制造这个零件的时候,出现最佳尺寸的次数也是整个船坞的船工中最高的!

然而即使如此,马龙也根本无法保证每次都能出现最佳尺寸,更别提让做出来的每个零件一模一样,找不到丝毫的误差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就是洪州船厂那些年纪最老,手艺最好的船工也做不到没有误差!”精瘦的船工也是个熟练工,自然知dào

每个零件不存zài

什么误差,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些零件明明都是他们刚刚做出来的啊!”另一个船工同样惊讶莫名,若不是刚才他们这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船工们绝对要怀疑这是伙计们在作弊了!

刘进对他们的惊讶很满yì

,但却似乎嫌给他们的震惊还不够似的,于是便又给加上了一句:“忘记说了,这些伙计都是新招来的,才做了十天不到的时间。”

“你说什么?”马龙猛地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向刘进。

第十二章 刘进的手段

“这些伙计都是新来的,在这干了不到十天。”看着马龙那震惊莫名的表情,刘进笑着重复了一遍。

“这不可能!想要做出这般精准的零件,没有几年的功夫是绝不可能的!”马龙大声反驳道。

刘进笑笑,说道:“没什么不可能!若是让他们独立完成一个零件,要有此等水平没个几年的时间的确不可能。但在这里,他们每人只需yào

做好手头上的一道工序即可,有了桌上这些工具花上几天时间就能熟练的做工了。”

马龙却依旧摇头道:“那也不可能!没有亲手做过,他们是怎么知dào

这些零件的最佳尺寸的呢?就算给他们一个上好的成品做参考,只用十天也琢磨不出来!”

刘进微笑如故,从身旁的木架上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马龙:“识字吗?”

“认识一些!”马龙点头接过。

翻开一看,只见这薄薄的小册子上却图文并茂的将制造这个零件的某道工序详细的分说了一遍,上面标注的尺寸无一不是最准确的!

“这只是其中之一,每个木架上都有关于每道工序的详细图解。”刘进说道。

“这……”马龙看到这些小册子后,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但只是片刻间便将这个答案否决掉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上面有些字连我都看不懂,这帮年纪轻轻的伙计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多的字,要真的认识这么多字还来做苦力干啥?直接去考进士啊!”马龙大声的质疑道。

刘进笑而不语,冲着身后挥手示意。

身后便走出几名伙计,同样从木架上取下一本小册子,径直翻开,便大声念了起来:“图例一,先将木料切割为三尺五寸的木条,再用车床加工……”

只见那伙计滔滔不绝的念着,马龙飞快的从同一个木架上取下一本相同的小册,迅速与那伙计念的比对着,却见那伙计竟然念得丝毫不差!

随后,又一个伙计从另外的木架上取下一本小册,开始念了起来,马龙发xiàn

,依旧分毫不差!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马龙已经失去了比对的心思,瞪大了双眼,呆滞的看向刘进身后的这帮伙计。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在东家办的学堂里上了三个月的学了,如今普通的读写计算已不成问题了!”刘进笑着说道。

“说说吧,你们现在都认识多少字了?”刘进示意伙计们道。

那当先一位伙计腼腆的笑笑,说道:“加上昨天记住的二十三个字,我已经认识五百六十三个字了!”

“我好一些,认识六百多了。”另一个伙计笑着说道。

“我……我才记住了四百多,都没脸见人了……”第三个年纪小一些的伙计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五百名船工异常安静的看着这几个伙计,一时间心绪难平……

“没脸见你妹啊!认识四百多字还说没脸见人,那我这个除了自家大号,不认识第四个字的人还不得一头撞死!”精瘦的船工心中愤愤不平。

马龙此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恍然间他感到了一丝危险,江头儿会输的危险!

“不行!必须把消息传回去!”顷刻间,马龙的心中便做出了决定。

“好了,大家要是没有问题了,那就开始分工吧!大伙儿先在这些工棚里将零件做好,然后便会有人将零件运道船坞上进行组装。大家只需yào

把自己手头上的一道工序做好就行!”刘进说道。

“刘掌柜这是啥意思?不让俺们上船坞组装,这是不相信俺们这帮兄弟吗?”马龙立kè

察觉到了关键的地方。

刘进坚决的摇头,满脸诚恳的说道:“怎么会呢?大伙儿看了这么久想必也看明白了,这种法子固然又省时又省力,但要是上线的工人们不干活,下线的工人便无活可干,所以这上线的活计乃是整个环节上最为重yào

的!自然要交给熟练的大伙来干了!”

“那这样岂不是偷不了懒了!”精瘦的船工也是个伶俐的人,刘进一说,便明白了过来。

仿佛是在印证精瘦船工的心中所想,刘进接着又说道:“把大家伙分组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每天我们都会按照成品零件的数量给每个小组记功,功劳最大的那个小组本日的工钱将会翻上十倍,至于最差的那组非但没有工钱,每日的饭菜也会减半供应。”

“什么?开什么玩笑!”

“就是,老子只是来帮忙的!”

“没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干活不给钱竟然连饭菜都不管够!”

……

刘进任他们闹着,等到船工们歇口气的时候便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些规矩都是东家定下来的!东家还说了,要是有人不服从,那就直接逐出船厂,永不录用!”

客气了这么久,刘进的獠牙终于现了出来。

听说是东家的决定之后,船工们果然安静了下来。别看他们之前闹的凶,但不过是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利益罢了,一旦东家不愿妥协,他们连一点的办法也没有!何况,工人们不守规矩,不愿做工干活,这种事不管拿到哪去说,都是他们的不是。

“好了,别灰心!刚才说的那十倍的工钱可不是你们之前工钱的十倍,而是在这些公棚里做工的工人,所得工钱的十倍。这些工棚都是东家刚建的,工钱也是东家新定的。在这工棚里做工,每日只需工作五个时辰,工钱每日一结,按照你们做出的成品来算,一个十文钱,他们几个刚来前几天还有些生疏,到了后来,每天已经能造出一万多个零件了!”刘进深谙宽柔并济的道理,打了一巴掌后,立马塞了颗甜枣。

“另外,若是晚上加班的话,每干一个时辰便多付两倍的工钱,大伙请看上面,这些工棚的房梁上都安装了吊灯,确保大伙晚上加班,工棚内依旧灯火通明。”

此刻的刘进,活像一个黑心的资本家,压榨着工人们每一分的剩余价值。

“你们快看!看这些吊灯!”忽然,却有一个眼尖的船工抬头时发xiàn

了头顶吊灯的异常。

“那是……”有眼熟的船工们似乎认出来了,但想到的答案实在过于骇然,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是琉璃!”终于有那忍不住的船工叫出声来。

“不可能!琉璃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怎么可能用来做吊灯?还是这简陋公棚里的吊灯!”立马就有人反驳道。

“可是……可那真的是琉璃啊!我见过的!”那人不死心的说道。

“你小子见过个屁!琉璃是怎样的宝贝,你觉得可能吗?”反驳的人也不肯松口。

马龙也觉得那吊灯眼熟,却也不敢认定那就是琉璃,只好探寻的看向刘进。

刘进笑着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琉璃!这些琉璃都是东家花了大价钱特意为大伙置办的!为的就是让大伙夜里做工的时候别伤了眼睛。”

此话一出,船工们心中那尚未平复的心绪再次波澜迭起。

虽不知刘进此言的真假,但这些价值连城的琉璃却实实在在的挂在他们头顶,工人们总是最为朴实,东家真心待他们,他们心中的那丝抵触之心也就渐渐的融化了。

于是,工人们的关注焦点也就转到了他们在意的地方,便有人兴奋的问道:“一天一万个,也就是一百贯铜钱,要是晚上再多干三个时辰,那就能拿到近三百贯,要是再拿了第一名那就是三千贯,一天三千贯,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要有九万贯了!刘掌柜,你可别瞎说啊!”

刘进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东家定的,我又怎敢乱说呢?”

“哈哈,那岂不是说,咱们只要干上一个月就能成腰缠十万贯的大富豪了!”那人兴奋异常的笑道。

“想什么呢!没听刘掌柜说嘛,只有第一名才能拿十倍的奖励,你能保证一个月天天都拿第一名吗?”便有人笑骂道。

“那又怎样?老子的手艺可是顶尖的!就算不天天拿,一个月里面拿个十几天也是很容易的!”那人傲然道。

“你就吹吧!”有人嘲笑道。

“想拿第一名,还得问问我们兄弟答不答yīng

!”也有人站出来示威道。

“哟!听你小子这意思,是想比一比了!”先头那人怒视着示威的几人。

“比就比!难道怕你啊!”那几人自然不甘势弱。

……

船工们虽然都来自洪州船厂,但彼此之间也有着自己的小团体,之前的抱团不过是因为一致对外的需yào

。如今在刘进又打又拉的攻势下,船工们对外的敌意消失,内部的一些小矛盾也就纷纷浮现了出来。

马龙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感悲凉:“江头儿啊!江头!可不是俺没本事,实在是这姓刘的手段太高明了啊!”

“这……这才多久啊!怎么就成了这样呢?”马龙身后的精瘦船工,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而挑起这一切的刘进,却依旧淡然的在一旁看着,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掌柜,他们这样会不会闹起来啊!”刘进身后的那青年伙计看着如今这些激动不已的船工们,有些担忧的问道。

刘进满不在意的说道:“不用担心!良性的竞争才能让他们干的更卖力嘛!”

第一十三章 海船大比

十日转瞬即过,在船工们心中,一场决定着船厂命运走向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此次的比赛,双方在十日内各自独立造船,互相间没有往来,保密工作许辰做的非常到位,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比赛的公平。

长江虽宽,然而许辰要的是海船,想要试出海船的性能来,自然只有到大海中去。唐代的升州离着大海尚有一段距离。若是让双方一同将船只开到大海去,途中难免会被对方瞧了去。对于水平高的船匠来说,只看外观也能看出许多东西来,那时对方一旦有了应对之策,比赛便失了公平。

为了将这种公平延续下去,许辰决定十日一过,便让双方停下做工,然后等到深夜之时,再让双方错开时间将船开到指定的比赛场地掩藏好,只待比赛的那一刻。

于此,刘进、江流二人自然欣然同意。

此次比赛的地点,许辰选在了距离长江出海口数百里外的一座小岛上。

日上三竿,许辰乘坐着郑泰护卫的龟船来到了这座小岛上。

在农庄里待了快三个月,虽然如今有了许多同龄的玩伴,但相同的景致对顽童来说,自然无聊的紧。所以听说这一回有热闹可看,陆滢便死活吵着要来,许辰无奈只好将小女孩一同带了过来。

“辰哥哥,听说今天有大船比赛赛跑对吗?”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许辰笑着点头道:“对呀!”

陆滢欢呼雀跃道:“太好了!整天呆在农庄里都快闷死了,今天终于有热闹看了!”

小女孩光着洁白的脚丫在细软的沙滩上纵情的跑着、跳着。冷不防却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含糊不清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胜负已定的比赛有啥热闹可看的!”

小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过身来,瞪大了一双明瞳凶凶的看着身后那一手抓着一个肥大鸡腿正在奋力征战的石磊,一双小手叉在腰间,提气吐声道:“你个就知dào

吃的臭石头!你看看你,都要成大肥猪了!”

“本来就是嘛!等到老刘把大哥设计的船一开出来,那江老头就得吓得尿裤子,还比个什么呀……”石磊专心致志的啃着手上的鸡腿,自顾自的说着,却仿佛突然间听到了一个非常刺耳的词语。

“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什么?”石磊抬起头来,怒视着陆滢。

小女孩哪会在意这个“小屁孩”,依旧傲然的说道:“还能是什么?肥猪啊!”

“你!你!……”石磊最近体重急剧上升,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了,然而小石头对于每一次的“挑衅”都会坚决的反击。

这家伙随着体重的上涨,气力也越来越惊人,如今三百多水兵里已经没有一个能扛得住他的了,就连柴老这个宗师境的高手,在力qì

上也要逊色一筹。

对待几个哥哥,他不敢动手,便以沉默不说话应对,一旦许辰几个人说了他一句,他便会整天整天的不理人,闹的许辰几人头大如斗,只好愤愤表示歉意。

而应对其他的人,自然比较简单、粗暴了……

于是,几次强力的“镇压”之后,如今已无人敢当面在他面前说出这个词语了,然而,陆滢是个例外!

“我?我怎么了?”陆滢伸出嫩葱般的手指指着自己,像个高傲的小孔雀一般,质问着石磊。

看见石磊依旧一副要吃人的目光,小女孩的脸色立kè

苦涩起来,同时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抽泣着大声对许辰说道:“辰哥哥,小石头欺负我!呜呜~”

正在前面走着的许辰闻言,回过头来,看了陆滢一眼,随即便目光冷冷的看向石磊。

石磊早已愣在原地,手上的鸡腿落进了沙子里也没去理会,然而转瞬间,石磊便反应过来,抬起粗壮的大腿,面目狰狞,恶狠狠的踩在那肥大的鸡腿上,一边踩踏还一边怒斥道:“该死的鸡腿,竟敢擅自掉了,害得我们家滢滢吃不着!看我不打死你!”

踩了许久之后,小石头昂然向着陆滢走来,近前后这才说道:“滢滢别哭,回家后,石头哥给你买十个大鸡腿!让你一回吃个饱!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说完后,小石头便背负双手,大摇大摆的向着岛上走去。

留下已被其行为、言语震惊到失神的陆滢,以及那用异样眼光看着陆滢那瘦小肚皮的许辰。

“十个大鸡腿啊!吃得下吗?”

陆滢觉得,他的辰哥哥此刻心中想的一定是这件事!

“臭石头!你个大肥猪!大混蛋!”

此刻的陆滢可不再去理会辰哥哥是否觉得她不淑女了,大声一吼之后,便迈起洁白的双脚,宛如一只小鹿般朝着已经走远的石磊冲去,还是一只发狂的小鹿!

而石磊,早在小女孩动作之前便撒开步子,跑远了……

这座小岛不大,来之前,许辰便派人彻底排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危险。为此,他也就不去管这两顽童了。

“东家!”见许辰上了岛,昨晚已先行一步到来的刘进、江流二人连忙迎了上来。

许辰点头示意,说道:“人都到了,那就开始吧!”

“没问题!”江流自信满满的说道,说完后,还用转头乜了刘进一眼,满脸的傲然。

刘进面无表情,心中却早已静如止水,面对江流的轻视,刘进只觉有些好笑,如果之前刘进尚只是出于对许辰的信任而自信的话,那么如今的他,经lì

了昨晚的试航后,他的心中早已没有了今日的比赛。

因为,一切,都没这个必要了!

“那就请江师傅先来吧!”刘进微笑道。

江流看了他一眼,爽快的应道:“好!”心里却在冷笑着:“哼!先来就先来,到时候怕是让你这木匠连出场的机会都没了!”

随后,江流朝身后一个船工摆了摆手,那船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海螺,深吸一口气,吹了起来。

随着螺声传开,片刻后,便从小岛的正东方开来一艘高大海船,粗略一看,竟有足足四层!

“这就是老夫设计的海船了!前后总长十八丈九尺,宽三丈三尺,高……足足有十丈!”江流满脸自得的向许辰等人解说道。

“这艘船可是老夫花费了毕生的心血才设计出来的,跟她比起来,洪州船厂的那些双层船简直就是废物!这艘船可以装满整整六千石的货物,即使是在满载货物的情况下依然能有每个时辰八十里的速度,要是空船而行,日行千里,小菜一碟!”

江流的确算是个出色的船匠,即使是在洪州船厂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设计出来的这艘海船,摒弃了洪州船厂一直以来沿袭的元宝形结构,大胆创新,将船头收缩,船尾用的却是方形。

同时将原本位于船只中心位置的船楼,整个搬迁到了船尾,让整首船的重心向后移动,但船帆的位子却相应前移,同时采用了三桅船帆的设计,使得船只动力更足,速度更快。

另外,还舍弃了之前浆帆并用的动力模式,将原本船底层的动力室全部改成了货舱,自然使载重量大大争加。

更别提整个船身的流线型更加完美了!

总而言之,江流的这艘船可谓是划时代的作品,这艘船的造型与七百年后大明宝船的造型已相差不大,能在这个时代出现,足以看出江流的造船水准!

然而……

许辰看完之后,却只是笑着点点头。

江流却以为东家不甚满yì

,心中大气,于是便大声对身后的船工说道:“船上的沙土装满了没?装满了的话就让他们赶紧升帆,跑起来!好让东家看看咱们的船到底怎么样!”

“好嘞!”身后的那船工得令后,连忙再次吹响了海螺,长短不一的螺声之后,远处海面上的那艘船便动了起来。

先是灵活的转身,只花了不到片刻功夫,比洪州船厂的海船快了足足一倍有余!

之后便是三面巨大的风帆升起,海船迎风而动,破浪前行。

“东家,给!您可得好好kàn

清楚了!”江流递过来一个望远镜,没好气的对许辰说道。

许辰无奈的摇头,心知对方误会了自己,却也懒得解释了,接过望远镜后便朝远处看去。

只见江流设计的那船果真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远处飞驰而去,不一会儿,望远镜中的海船便越来越小,只能看见那船尾溅起的白色涟漪久久不能消失。

为了此次比赛,许辰除了选择了脚下这座小岛作为起点之外,在距离此岛百里之外还有着另外一座小岛,作为终点。起点小岛前则停泊着两艘龟船,以两船之间形成的直线到那终点的小岛,便正好是整整一百里。

这场比赛便以来回两百里所费的时间来计算海船的速度,当海船驶到终点的小岛时,便会有水兵用弩.弓将一支事先做好了标记的铁箭射到海船的船身之上,海船只需将这根铁箭带回起点,便能证明其确实跑完了全程。

而为了保证公平,在终点的小岛上除了水兵外还有刘进、江流各自派遣的一名手下,那支做了标记的铁箭也由这两人掌管着,而那铁箭上的标记也是由双方分别为对方特制的,繁琐之极,在那空无一物的终点小岛上,是绝不可能复制、造假的!

“刘掌柜,看看吧!这铁箭上的标记可是你做的?”海船回来了,江流让人取下船身上的那支铁箭后,便给刘进送了过来。

第一十四章 飞剪式帆船

【这一章借鉴了猫跳大神的一些专业介shào

,特在此说明一番!】

“没错!”刘进点头答道。

“既然没错,那就请东家宣bù

比赛结果吧!”江流双目望天,傲然道。

闻言,许辰看了他一眼,刘进同样也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至于其余的人,陆浩几人自是不动声色,柴老只是个护卫,刘进身后的伙计早已见识过掌柜造出的船,心中波澜不起,也就自然没有跳出来为自家老大抱不平,倒让对面那些正在等着反唇相讥的船工们,一时间手足无措。

场上为之一静,江流眼见期待的效果没有达到,只能自己收尾。先是“哈哈”大笑一声,随后便自圆其说道:“唉!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刘掌柜还没出场呢!哈哈,不急!东家,还是先让刘掌柜试过之后,再来宣bù

结果吧!”

从头到尾,只有江流一人在表演着,场上众人中竟连一个接话的都没有,沐猴而冠一般,好生的无趣!

“哼!给老子装吧!等到你那破船一出来,到要看你怎么再装下去!”江流心中狠狠的想道。

“老刘,到你了!”许辰唤道。

刘进微微躬身,随后也朝身后的伙计挥了挥手,同样是海螺,但吹出来的声音却有细微的不同,这种通过声音传递信息的法子是他们向海边的渔民们学来的。

片刻之后,一片黑影从小岛的西面驶出。白船、白帆,只是那巨大的身影隔断了阳光,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长长的桅杆上,洁白的风帆被吹的浑圆,巨大的动力透过桅杆传递到流线型的船身上;干舷低矮,较少的上层建筑,使的船只具有了极好的稳定性,同时较低的重心,便于桅杆高度做到船身长度的四分之三,船帆的面积也就特别的大。

这艘船采用了一比六的大长宽比,船身显得特别的修长、优美,而且有足够的空间布置三根超高的桅杆;船首尖锐,像鲨鱼的头部那样向前伸出,水线面微微内凹,航行时能上抬,把波浪劈开;船身后部逐渐变窄的具有倾度的水线,十分协调地过渡到狭窄的圆尾,和船首、船身中部共同构成了一个最小阻力体。

沿着前伸的船首,向船正前方偏上的方向伸出一根支桅,支桅与前桅之间拉起四根帆索,加挂着三角帆;前桅、主桅、后桅挂着全帆装,帆面的宽度大大超过了船身宽度,横桅伸到了船身以外,各桅杆除了使用主帆、顶桅帆等大小方帆以外,还有支索帆、翼帆等三角帆。齐全的帆装能够接受各个方向吹来的风,又不像欧洲某些大型帆船那样复杂的天幕吊顶索系结构,这些帆的索系经过优化处理,最多二十个水手就能非常好的操作。

对,这就是人类利用风帆船历史上的巅峰之作……飞剪式帆船,这个名字来源于它劈波剪浪的空心船首,人们普遍认为它的航速已经达到了大型帆船的极限,每小时十三海里。

这种船型本应在十九世纪中叶才出现,但现在,它提前了一千多年便诞生了。

“终于造出来了!”看着这首帆船史上的巅峰之作真zhèng

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许辰情难自抑,激动出声。

美国于1853年建造的“大共和国”号,长93米,宽16.2米,深9.1米,排水量3400吨,主桅高61米,全船帆面积3760平方米,航速每小时12~14海里,横越大西洋只需13天。

许辰眼前的这一艘便是“大共和国”号的仿制品,长约三十丈,宽五丈有余,自龙骨线起垂直于甲板的距离共为三丈,主桅杆高约有二十丈,船帆面积更是与原品相差不大。

但要是说它就是一艘血统纯正的剪式帆船,似乎又不太公允。许多中国古代造船技术在它身上得到了体现:

中国领先欧洲六个世纪的水密隔舱。这艘船分隔了七个隔舱,如果其中一个进水,船只仍能继xù

航行;如果两个隔舱进水,这艘船还能排水自救;即使运气坏到极处,有更多隔舱进水,也能减缓船只的下沉,给船员足够的逃生时间。

北宋时期发明,而英国却要等到十九世纪前后才会使用的可收放平衡舵。风向稳定、长距离航行时,舵板升起,不产生水下阻力;需yào

快速转向时放下舵板,平衡舵的舵压中心至舵杆轴线的距离小,所以转舵力矩小,能够非常轻松的操控航向。这样的舵,既能适应远洋航行,又能在风急浪高多险滩的复杂海情下灵活自如。

穿在大毛竹筒子里的绳索和滑轮组,让船长可以站在船头视线开阔的地方,转动舵盘控zhì

船尾的舵板。

飞剪式帆船作为最优越的风动力船只,其兴起之迅猛,没落之突然,使得其短暂又辉煌的一生让众多帆船爱好者叹息不已。为此,尽管在气燃机轮船大行其道的年代里,依旧有许多发烧友或环保爱好者自行将飞剪式帆船的设计图放在互联网上讨论,同时不断做着改进,更有许多资金雄厚的土豪们自发设计、建造能够用于航行的帆船。

为此,想要得到这样一份详细的图纸,对于当年的许辰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将记忆中的东西再次默记下来。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后,许辰便时刻有一种危机感,为此,对于飞剪式帆船这样的利器自然是最为重视的。

绞尽脑汁之下终于将大概的图纸重复了出来,但细节之处却有许多模糊的地方,于此,许辰只好一边自行琢磨一边重金聘请洪州船厂的老船匠作为顾问。好在许辰每一次只是旁敲侧击,这才没有被万家察觉到。

不多从设计图到船下水,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水车、圆锯床、滑轮组、缝纫机、车床,要实现这些其实并不难。

公元前八世纪,中国就出现了滑轮;公元前五世纪,中国出现四十齿的青铜棘轮,不久后又出现了铁质棘轮;公元前后的汉朝,中国有了精确到毫米的钢铁加工技术,如果给工匠足够的时间进行手工研磨,精度还能进一步提高……甚至可以说,只需提出创意、画出草图,工匠们就能自己造出来,反正用于木器加工的机床,精度强度要求都很低。

只有缝纫机比较复杂,幸好只是用粗大的针去缝船帆,构件无需做的那么精细,结构越简单越好,只要能用就行。设计的踏板通过皮带传递动力到机身,利用偏心轮把旋转运动转化为往复运动,于是针就能上下刺了。

除了工具,生产组织形式也是决定劳动生产率的重yào

因素。在秦朝武器制造业就实现了流水线作业,中国造船业至少在孙权造海船“长安”时就实现了专业细分,但不知dào

为什么,也许是战争的摧残也许是文字记载的失传,后代的手工业中却没有搞流水作业。

但这一切对于许辰这个“外来者”完全不是问题!专门化的公棚一建好,事先经过数月培训的伙计们很快就能上手,生产效率自然大幅度提高。

加上良性的竞争机制,多劳多得的工资报酬,充分调动了工人们的劳动积极性,五百多人不眠不休,抢工十日,终于将这艘梦幻般的帆船造了出来。

当然,着这一场比赛中,许辰的确为刘进开了小灶,一应所需零件,早在之前便已经经lì

了不少的工序,这才能让刘进他们在短短的十天将帆船造出来。

此船一出,江流果真如石磊先头所说的一般,震惊当场!

江流虽然性子变的偏激,但本事还在,真真只看了一眼,便瞧出这艘船的优越之处,毕竟相同的手艺之间总有许多相同之处,触类旁通之下,一些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光看这船的大小,便可见一斑,毕竟就像江流自己说的那样,造船可不是简单的将几块木板嫁接在一块,能够造出这等体型的船只来,没有些本事是决计做不到的!

但仅此,江流自不会俯首认输!

“快!快试试!”此刻的许辰,心中早已将比赛的事抛开,如今帆船已出,若是试验过后,性能与原品相差不大,那么有了此物的许辰,自家的实力又将得到一个质的飞跃!保命的机会也就越大!

“好的!”刘进微笑点头,随后便向帆船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只见那洁白的帆船宛如一只灵巧的海豚一般,只是轻轻的一个侧身,动作不大,船身便进行了九十度的拐弯,速度奇快无比!

螺声响起,飞剪式帆船便破浪而出,片刻间便没了踪影,不愧其“飞”字的名号。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帆船便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报gào

!江师傅的船来回共用两个半时辰,船速为八十里一时辰,刘掌柜的船,来回正好一个时辰,船速为两百里一时辰!”一位专门做着统计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来到许辰面前,大声的宣bù

道。

“好好好!果然能达到这个速度!哈哈!成功了!成功了!”许辰这一刻,宛如一孩童般,大笑了起来。

……

“东家,还没计算载货量呢!我就不信这船转满了还能有这个速度,那船一定是空的!”

江流没有言语,满脸土色,倒是他身后的一位船工站出来质疑道。

第十五章 船厂归属

“敢问这支铁箭可是江师傅的?”面对着质疑之声,刘进用与方才江流相同的话语回击着。

“至于船上是否载货,江师傅大可差人上船查验一番!”刘进笑言。

“去就去!”俗话说输人不能输阵,刚才站出来质疑的那个船工听了这话,忙迈步向前、跃跃欲试。

却不料江流伸手拦住了他:“不用了!”

“可是……江头!”那船工焦急说道。

江流瞪了他一眼:“教给你的东西难道都忘干净了吗?连空船和满船都分不清了?”

训斥完后,江流走到许辰跟前,大礼拜下:“东家,这一场是我老江头输了,按照之前说的,任凭刘掌柜处置!”

许辰静静的望着弯下腰去的江流,沉默着,场上的众人也都屏息凝神,等候着江流的命运。

江流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番气氛一般,再次开口说道:“在东家处置老江头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望东家能够应允!”

“说!”许辰不动声色的道。

“恳请东家能让我到刘掌柜的船上去观摩一番!那样,老头子即便死也瞑目了!”江流说这话的时候,抬着头,双眼直视许辰。

许辰与之对视片刻,忽而笑道:“若你没说这句话,今日我是断不会再留你的!”

江流闻言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叩拜道:“多谢东家仁慈!”

江流的那一帮船工们也同样回过味来,纷纷行礼道谢。

许辰笑了笑,说道:“去看看!”

“好嘞!”

江流迅速爬了起来,身子也仿佛轻快了许多,片刻后便跑到海边,搭了一艘小艇,便往海面上帆船而去……

许久之后,帆船再次开动,却是江流正在试船。帆船再一次飞快的消失在众人眼前,小半时辰之后才返航归来。

“快!太他娘快了!跟飞一样!”

江流上了岸,一瘸一拐的向众人跑来,竟有些站立不住,待到走得近了,船工们便惊讶的发xiàn

,与海船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江头儿,竟然晕船了!

“哈哈!东家,刘掌柜真是大才啊!这船简直无dí

于天下!”江流跑到许辰面前,早已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却依旧忘情的手舞足蹈道。

刘进上前一步,冲着江流笑道:“江师傅误会了!这船可不是老刘这个木匠能捣鼓的出来的!这艘船,从设计到施工,无一不是东家的功劳!刘某人可不敢居功啊!”

“啊?”江流显然呆了一下,随后便探询的望向许辰,只见许辰却只是微笑不语。

灵光一闪,江流锤头道:“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啊!哈哈!那么说来我就不是输给你刘掌柜了?哈哈!输给东家,不丢人!”

许辰笑过之后,出声道:“老江,船都看完了吧?”

江流忙点头不迭,道:“都看完了!”

“那找出什么问题来没?”许辰再次问道。

江流一听,立马拼了命的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这艘船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哪能有问题啊!”

哪知,他的话却让许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的说道:“世上那可能有没有缺点的东西!你再好好想想!”

江流听完后,迷茫地看向许辰,见东家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心里默念片刻,忽而一动:“东家这是在考我啊!要是自己什么建议都提不出来,那东家要我有何用呢?”

想到此处,江流便低下头,细细的思索起来。

许辰没有催促,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

这一艘船完全是仗着自己的记忆凭空造出来的,虽说有些问题也请教过专业的船匠,但那时成品未出,许多问题只能停留在纸上,与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而江流能够独立造出一艘领先他人数百年的海船,摸索出许多未知的东西,可见其在造船上有着很高的天分和专业素养,比许辰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还要强上不少。让他带着挑剔的目光再审视一便这艘船,才能让许辰真zhèng

放下心投产。

江流想了足足一刻钟,这才抬起头来,望着许辰,带着一丝迟疑,竟连声音也低了不少:“敢问东家,造这艘船的目的是什么?是作商船?还是作……战船?”

许辰会心的一笑,问道:“商船如何?战船又如何?”

江流回道:“若是做商船,那么眼前这艘船便足以应付了!方才小的商船查看过了,这艘船的载货量竟然高达整整三万石,比洪州船厂目前最高的三千石船高了整整十倍!另外这艘船用了样式繁多的风帆,加上平衡舵,足以应付各种环境下的海上航行,加上竟还设有起隔水作用的密封舱,小的可以担保,这艘船用作商船的话绝不会有问题!一趟远航下来,只要水手们不是笨蛋,船只损毁只怕连一成都不到!远远低于目前普遍的八成损毁。”

“然后呢?”许辰依旧淡淡的笑着。

江流再次看了许辰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这才说道:“然而作为战船来说,却还有许多不足!”

“哪里的不足?”许辰问道。

“首先,船速实在太快!有这种速度,只怕风帆一起,片刻间便能落下敌人一大截,逃跑倒是好用,但想要败敌却有些不适合。若是利用高速进行冲撞,空心的船首只怕一下就会塌陷,而若是想要靠近敌船进行攻击,太快的速度便不利于水手们操控船只,以至于贻误战机。”

“另外,这艘船上没有安装任何攻击用的武器,拍板、投石机、床弩等全部没有!而东家若是想把这些东西安装上去,不管是安装在船头的甲板,还是中层的侧舱内,船身上所用的木板都过于薄弱,怕是经不起这些重型远程武器反震下的巨大气力。”

“另外还有……”

江流一点一点的说着,许辰越听越满yì

,频频的点头。

这个江流的确本事不小啊!

飞剪式帆船的出现本就是由于后世美国人与亚洲间贸易兴起的需yào

,为了更快的往来太平洋,将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运往美国西部,商人们才会加大对帆船技术革新的投入,这才有了帆船史上的辉煌奇迹——飞剪式帆船。

然而,飞剪式帆船却显然不是作为战船的首选。正如江流所说的那样,速度太快与为追求高速而选择的轻薄船身,都不适合海上作战。

江流身为一介古人,只看了一次便能将这些问题指出,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老江,你很懂水战嘛!”许辰笑道。

江流矜持的笑笑:“洪州船厂又不是只造商船,再说,小老儿只懂造船,水战那是水兵的事!”

许辰满yì

的点头,问道:“那要是让你动手,刚才你说的那些问题都能解决吗?”

江流不假思索的说道:“只要给小的时间,小的保证能造出东家想要的船!”

“好!”许辰大笑道:“哈哈!以后船厂就交给你了!其他的事我不管,只要你能造出我想要的船就行!”

“另外,我可不光只要在海上的船,江河湖泊乃至沼泽湿地,各种环境下能够通行的船只我都要!”

“天啊!东家这是想干什么啊?这分明就是要造出一整支水师来嘛!”

经过这几十年来海上贸易的发展,水战技术也随着造船技术的发展而有了重大性的突pò

,水师早已不是运送兵马的工具了!至少在南方海商们的眼中早已成了保驾护航必不可少的力量。

为此,水师内便相应的会出现用于不同环境下的船只,各种船只分工合zuò

,才能大大的加强水师的战斗力。这与陆军中个兵种的分工是一个道理。

得到了东家的想法,江流自然心中大惊!按东家这样的搞法,根本就是想要组建一支水师嘛!

虽然这种事在南方的海商中,早已心照不宣,但在见识过飞剪式帆船的高性能之后,江流可以预计这样的一支水师组建成功后,其战斗力必将冠绝天下!

不!应该说,即使把天下间其余的水上力量全部加在一起,也绝不可能比得上这支水师!

是的!江流就是这么认为的!

江流在此之前早已对洪州船厂与吴越镇的护卫水师知之甚详,而今回看一番,那号称当世第一的水军只怕也要完败在东家面前。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东家没事捣鼓出这么一支强dà

的水师来,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江流不是那几十个少年,那一天也没有参与到小黑屋的谈论中去,对于许辰面临的威胁一无所知,所以难免心中会产生出如当初陆浩一般的想法。

东家只怕所图甚大呀!

“老江!老江!做的到吗?”许辰眼看江流一直在发呆,连忙出声唤道。

“啊?什么?”江流上一刻还沉浸在遐想中,突然被许辰叫醒,一时间有些迷糊。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听见了东家的问话,忙点头回道:“没问题!那些船都是小意思!小的我又不是没造过,吴越镇那支护卫队的船大半都出自我手!”

看着江流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许辰非常满yì

:“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哦哦哦!”江流傻傻的点头,心中却在想道:“这算不算是承诺呢?难道我老江头也有封侯拜相的一天?”

对于江流心中的想法,许辰自然没去理会,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让他去考lǜ

这些事了!

“报!大哥,长安急信!”

一位少年正火速朝着许辰奔来……

第十六章 对策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许辰阅完手中书信,感慨道。

“大哥,出什么事了?”身旁的陆浩随即问道。

“老师的信,粮食危机要来了!”许辰一边将书信递给陆浩,一边说道。

陆浩接过书信后,匆匆看完,说道:“信上说消息尚未传开,应该还有些时间吧!”

“没用的!这种消息根本瞒不住,钱财是替代品,一时间短缺了还能从他处流通一些来,可粮食是消耗品,地里出产了多少就是多少,会越吃越少的!”

“况且收税这种大事,户部上下不知要经多少人的手,如今之所以没有,只怕是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毕竟这年头收的是实物税,转运上耽误一些时日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这种事根本藏不住多久的!如今已然入夏,最多再过上一月,长安城只怕就要沸反盈天了!”

“还有那些个大粮商,哪一个的身后没点背.景,户部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要打听一下,就不难得到消息,一旦让他们得到了这消息,囤积居奇,这场粮食危机就会愈演愈烈……”

“到那时本就被地皮交yì

折腾的元气大伤的南方,只怕就要祸乱将起了!”陆浩沉声道。

若不是已经知dào

大哥的事,只怕陆浩心中又要对大哥的动机产生怀疑了。

“该怎么办?”陆浩问道。

“关口是粮食,现如今大唐的粮食是铁定大缺了!这个缺口补不上,一切都是妄谈!到时候粮商们再趁机捞一把,只怕真的会天下大乱的!”许辰忧心道。

“各地的存粮呢?承平仓内不是应该都有一些陈年的粮食以备荒年之用吗?”陆浩问道。

许辰摇了摇头:“不够!远远不够!这部分粮食原本就只是用来应对各地局部的灾荒的,数量本就不多。到时候半个大唐都缺粮,所有的存粮加在一起都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这部分粮食是否还存zài

尚还是两说的事,就算有,粮商们只怕也会盯上这些粮食!”

“若是整个大唐都找不到粮食,那该怎么办?”陆浩彻底没办法了,但他相信神通广大的大哥一定能找出办法来的!

果然,许辰笑笑,说道:“不要讲眼光直盯着大唐!这个天下很大,不止有大唐一个国家!”

“若是之前,还麻烦些,现如今飞剪式帆船一出,去别的国家找些粮食来,还是很容易的!”

“郑泰!”许辰刚说完,便大声冲着不远处的郑泰喊道。

比赛的时候,郑泰一直在岛上做观众。没办法,按大哥说的,自己现如今好歹也是个领导了,要学会矜持,不能毛毛躁躁的。

所以郑泰便一直矜持的站在岸上看着。好家伙!今天比赛的两艘船正是一艘比一艘霸气!跟这两艘船比起来,龟船简直就是只兔子!这让立志成为纵横四海的豪杰,但却只开过小渔船的郑大官人情何以堪啊!

别看刚才郑泰一副淡漠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跟被几百只猫爪挠过了一般,痒的要命!

这不,比赛结果刚出来,郑泰便逮了个间隙,撒开双腿就往海边跑去!这可倒好!一只脚刚刚迈上岸边的小艇,正准bèi

把另一只也搭上去来着,大哥的叫唤声竟好死不活的响起了!

郑泰两眼发直的看着不远处海面上停泊的那洁白的身影,她是那样的美丽!郑泰发誓,她绝对要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漂亮千倍、万倍!虽然,郑大官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女人。

“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该死的声音再次响起。

郑泰迷恋的看着他心目中的“女神”,心中恨不得立马飞扑过去。然而,你懂的!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些“恶人”站出来拆散那一对“可怜人”。

咫尺天涯啊!

曾经学到过的这个词语,直到今日,郑泰才真切的理解了它的意思!

那是一种直透灵魂深处的痛啊!

“别了!我的爱人!”

带着满腹的委屈,郑泰一步三回头的挪回许辰的身边:“大哥……”

短短时间内,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许辰身为一个外人自然无法理解,于是便有些不喜的问道:“咋回事?摔到腿了啊!走这么慢!”

郑泰满腹的牢骚,又不敢冲大哥发,只好低着头,看向脚尖,用沉默对抗着“暴.政”!

“行了!没时间跟你瞎扯了!”许辰见了郑泰的表情,一肚子疑问,却也没时间深究,开门见山的说道:“叫你来,是有件事让你去办!”

“看吧!果然来了吧!我的船儿啊!别了!下一次相见,还不知要到哪一天呢?……”郑泰低着头,心里的苦闷更深了。

许辰也不管郑泰毫无反应,接着自顾自的说道:“尽快出海一趟!先去占城、真腊等国,尽可能多的把他们国内的粮食弄回来!这艘帆船本来是准bèi

用来让船厂做研究的,如今事情紧急,只好先交给你用了!另外……”

“天啊!还要出海?什么?占城?真腊?那可是离着十万八千里啊!这要一来一回,不得小半年了!船儿啊船儿,看来我是等不到你了,你还是去找个好人家吧!……”

“不对!”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郑泰猛的抬起头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许辰,大声问道:“大哥,你刚才说啥?用哪条船出海?”

郑泰的声音真的很大,震得许辰耳膜生痛,随即便大声呵斥道:“瞎咋呼什么呢!”

郑泰傻傻的笑笑,却依旧没忘问道:“大哥,船!哪条船啊?”

许辰皱着眉头,指了指海面上的飞剪式帆船,说道:“当然是这艘快船了!”

“太好了!大哥,还是你最懂我啊!”郑泰简直要兴奋的蹦起来了!

“什么跟什么呀?莫名其妙!”许辰对郑泰突如其来的喜悦感到有些疑惑,但他真的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了,忙再次说道:“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的出海事关重大,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放心吧,大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绝对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郑泰满口答道。

许辰见了自信满满的郑泰,心里有些担忧,便连忙出言劝诫道:“你小子可别不当回事!这一回可是真zhèng

的远航,比你之前在江河湖泊里划船可完全不一样!海上风云突变,一个不留神,全船人的性命可就得交代了!”

“怕什么!有大哥写的航海手册在,海上那些事还能难倒我们?开玩笑!那些东西可要比那出海多年的水手们经lì

的还要全面,一册在手,天下我有啊!”一想到能够和心爱的船儿在大海上航行数月,郑泰便止不住的兴奋。别说自从被大哥调教后,能够难住郑泰的东西本就不多了,就算真有些苦难又如何呢?那也是在和船儿一起同甘共苦呀!

许辰实在不明白郑泰的兴奋来源于何处,只好无奈的强调着:“别以为拍了我的马屁就能没事!告sù

你,这艘船可以只用十三天就横跨大西洋!大西洋知dào

吧?就是地图上西边的那片大洋!现在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中南半岛上转一圈,然后给我把满船的粮食带回来!”

“人家从广州划着木板都能到南阳群岛,你手上有海图、有洋流图、还有六分定位仪,要是这样还把事情搞砸了……哼哼!你小子知dào

是什么下场!”

面对着大哥的“威严耸听”,郑泰笑嘻嘻的回应道:“大哥,你就放心吧!要着这样还能给迷了路,也不用大哥来收拾我,我就直接跳进海里喂鲨鱼得了!”

“哼!知dào

就好!”

眼见大哥把事情都交代完了,郑泰忙问道:“大哥,那个……现在我能去看看船了吗?”

许辰默然点头。

“哦耶!船儿,船儿,我来了!”郑泰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大声呼唤着。

听见郑泰那一声声饱含深情的呼唤,许辰突然间感到一阵恶寒,心想:“这小子该不是恋物癖吧?”

却说就在许辰将船厂的事搞定的时候,长安城内,可能出现的粮荒还只是在有限的几人心中徜徉着,然而一股实实在在的暗流却正在缓缓的蠕动着。

当今右相,李林甫的府上。

此刻,新任的户部郎中吉温正恭敬的坐在下首等候着。

虽然骤登高位,但吉温是个聪明人,知dào

自己的一切都是右相给的,人前的高官不过就是右相手中牵着的一条狗罢了!

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吉温都不会对李林甫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因为吉温知dào

,那些想法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既是一条狗,那么出了解决不了的麻烦,自然只能跑回来求助于主人了!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上座的李林甫阴沉着脸,冲着吉温冷冷的问道。

吉温连忙摇头,回道:“除了徐相和李晨,就只有经手的下官知晓!”

李林甫冷冷的看着他,再次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吉温闻言一惊,眼神躲闪,刚想开口辩解,却无意间与李林甫的视线一对,心中震惊:“莫不是我去驿站面见安禄山的事被恩相知dào

了?定是如此了,否则恩相也不至有此一问!”

想着李林甫身为右相,权倾朝野,在长安城内还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他呢?吉温于是便赶忙实话实说道:“还……还有安禄山,安大使!”

“混账东西!”李林甫冷哼一声,厉声斥道。

第十七章 夺职(一)

“恩相恕罪!下官那日也是叫鬼迷了心窍,这才会私自与安禄山会面,下官与那安禄山不过数面之交罢了!相爷待下官恩重如山,下官绝不敢有二心呀!”吉温见李林甫发怒,连忙手足并用的爬到李林甫跟前,叩头如捣蒜般辩解道。

“数面之交?哼!每月送往你府上的一车车东西也是算数面之交吗?”李林甫怒道。

“那个……那个……”吉温想要辩解,然而却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最初收礼的时候吉温还知dào

遮掩一二,近日升官后却明目张胆了许多。本以为恩相日理万机本不会注意这些小事,没想到竟一一记了下来。

“哼!当初便与你说过,千万别伸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就要替人办事,你这官为圣上做,为我李林甫做还嫌不够,难道还要为他安禄山做吗?”李林甫接着训斥道。

“恩相恕罪!恩相恕罪!小的一时犯了贪欲,犯了恩相的规矩,但小的对恩相这颗心还是忠的啊!”吉温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心里却大松口气。

若是李林甫放qì

他了,今日便不会与之说这么多,吉温深谙李林甫的脾气,既然肯对你发火,那便还有的救!

果然,敲打一番后,李林甫随后说道:“罢了!收些钱财倒也无伤大雅,但为何要将户部春税未收之事泄露出去?”

吉温依旧跪着,低着头,听到李林甫这一问后,心里便活泛起来,暗自猜想相爷的用意。

“下官……下官……恩相,你是不知dào

呀!那徐番貌似忠厚,实则一肚子坏水,他久在南方,当初将下官从御史台调出之时,只怕早就预料到今日之事了!”

吉温思索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心中苦闷无人诉说,这才跑去与安禄山“谈心”的吧?为此,只好将矛头引到了徐番身上。

吉温的这一瞎扯,效果竟然异常的好!

李林甫听了这话后,便沉默了。许久后方才说道:“春税的事,徐番的确很可能早已知晓!”

“那是必然的!否则他徐番当初怎会如此痛快的给下官升职呢?”吉温眼见矛头成功转移,立kè

抬起头来,非常肯定的说道。

“一码归一码,被徐番设计了,今后找机会还回去便是,可你为何要将朝中的机密告之他安禄山一边将?”李林甫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另外,对于这些边将,尤其是其中的胡将,李林甫心中实则存了防备之心。

“这……这……”吉温急的额头冒汗,眼看躲不过去了,索性光棍一把:“下官那时也只是想着恶心那徐番一把,没去考lǜ

太多……”

李林甫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如今南方的春税到底收上来了多少?”教xùn

完人后,李林甫又开始关心起朝廷大事来了。

李林甫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只是独独喜好这“权力”二字。十余年来,不断揽权,为此除去了朝中大部分与之政见不合的大臣。

然而自从李适之走后,李林甫便深刻的感受到了圣上对其的猜忌之心,无论是将资历不够的林希烈拔擢为首相也好,还是启用雪藏多年的徐番也好,无一不是在削弱自己手中的事权。

李林甫不是蠢人,既然已经明白了圣上的心思,李林甫便飞快的做着改变。为此,才会在政事堂划分六部的时候,将兵部、户部这两个要紧的衙门分出去,自己只留了吏部。

准确的把握皇帝的心思,并且做皇帝希望做的事,这是李林甫十余年来长盛不衰的秘诀。

这不,在李林甫分权之后,圣上对其的防备和猜忌大大减少了!毕竟他李林甫只是个文臣,与武将之间又不曾有过多的瓜葛,虽说贪权一些,但能把事情办好,也在皇帝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私底下,他这颗“忧国忧民”的心却不曾减弱分毫。如今一听户部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宰执重臣的他立kè

便操心起来……

“没有!一点也没有!南方几道,没有一地缴纳了春税,就算有些地方真的收了些粮食上来,眼见相邻的郡县毫无动作,只怕也不愿把粮食交上来了!”吉温这时可不会再有什么需yào

保密的想法,李林甫一问,便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南边这些地方到底是无粮可交还是有粮不愿交?”李林甫问到了关键。

“压根就无粮可交!”吉温不假思索的回道。

“为何?”李林甫诧异道。

“恩相有所不知,前些时候,南方各地为了市舶司的事,地皮曾经一度暴涨,农人卖了手中田地便可一夜暴富,哪还有心思去种地呀!错过了春种,又拿什么缴税呢?”吉温解说道。

李林甫一听,脸色便阴沉了起来:“那就是说,今年大唐的粮食将要少上一小半了?”

“何止呀!最近几十年来,北方的地力逐年下降,关中、山东两大产量区的粮食越收越少,如今朝廷的粮食一多半都是来自于南方了!”吉温虽然只到户部两月,但是相应的部务却也没有落下,对一些数据知之甚详。

“你的意思是说,今年大唐会有缺粮之险了?”李林甫心中大急,高声质问道。

吉温不知相爷为何再次发火,只好悻悻的点头:“是……是的……”

“那你为何还要将此事泄露出去!”李林甫的质问声早已转变成了怒斥。

“下官……下官……”吉温之前不过是一小小的京兆府法曹,哪能对商贾之道了解深刻,直到如今,依旧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相爷大发雷霆。

李林甫见他到现在还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顿时大气:“蠢货!粮食稀缺,粮价必定大涨,一旦传扬出去,那些个富商巨贾还不立马囤积粮食,意图牟利呀!你把此等要事泄露出去,难道还当他安禄山是个清心寡欲的圣贤不成!”

“啊?”直到此时,吉温这才明白过来,立kè

便想辩解:“安大使他……他应当不会……”

“不会个娘俅!”李林甫气急,竟连多年未说过的脏话也飚了出来。

“来人,备马!”李林甫随即站起身来,冲着厅外大声唤道。

“恩相要去何处?下官这……”吉温眼见李林甫就要出门,便想起安禄山事前拜托的事还未向李林甫提起,虽说今日李林甫对安禄山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收了人钱,要是一句话也不说,那以后……谁还敢给他送钱啊!

李林甫摆摆手,压根没工夫搭理他,一出厅门便冲下人喊道:“去徐相府上!”

总的来说,李林甫还是个愿意办事的人,虽然碍于曾经的市井经lì

和文化程度限制,想出来的办法往往不受正统文人的待见。但是身为宰相,能够将一头乱麻的国事理出个头绪来,并逐一解决,又不尸位素餐,逃避麻烦,这种本事、这种工作态度,已算的上一个合格的宰执了,至于道德上,那是圣贤门徒才需yào

标榜的事了!

为此,一知晓户部的大事,李林甫便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向徐番府上赶去。

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圣上最后势必还是要将这事交到他们头上来的,逃也逃不掉。

然而,就在李林甫火急火燎的朝徐番府上赶去的时候,大唐新任的国舅爷杨国忠也朝皇城赶去……

安禄山自从下定了争取范阳节度使一职的心思后,严庄便依照计划开始在长安活动起来。

早在几日前,史朝英便得了严庄指示前去接触杨国忠府上的食客汤文博。

汤文博不过是个落魄的文人,虽然有些小聪明,然而到底敌不过酒色财气。史朝英年纪虽小,但老于世故,酒肆、青楼、赌场等销金窟里走上一遭,史朝英便俨然成了汤文博的忘年之交了!

却说有一日,史朝英与汤文博正在酒肆中搂着酥胸半裸的胡姬,喝的酣畅淋漓。

史朝英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一把推开怀中丽人,放下酒盏,唉声叹气道:“唉……”

汤文博就在他身旁,虽然喝了些酒,但是反应还算机警,一见史朝英这般,便连忙出声问道:“朝英老弟可是嫌这酒不够香醇,胡姬不够动人?没关系!明日老哥带你换一家便是!”

史朝英把握住机会,也没拖延,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汤老哥误会了!小弟这是心中有些难事,故而心中烦闷。”

“啊?有事?有何事呀?说来给老哥我听听,不瞒你说,老哥我可是国舅爷跟前的红人,就连杨国舅也得称一声“先生”的人,你有何事尽管说来!老哥帮你解决!”

汤文博自认算是个豪气的人,这些日子来,外出玩乐都是史朝英花钱,他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心中难免惴惴。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史朝英在自己身上投入这么多,要说没什么要求,汤文博是决计不相信的!

然而史朝英不说,汤文博也不好主动问询,一直拖着也耽误事不是?

要知dào

自从杨国忠封为国舅之后,他这个幕僚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些天来,他汤文博可不知做了多少人的“老哥”了!

你史朝英老是兜着,这不是耽误我汤老哥下一单买卖嘛!虽说你出手阔绰,但也不能坏了规矩,绝了他人的路子不是?

第十八章 夺职(二)

汤文博这么豪气万千的一说,史朝英也就顺杆而上:“实不相瞒,小弟这倒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望老哥能帮衬一二。”

汤文博心中一笑,面上却依旧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弟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老哥我能办到的,绝不多言一句!”

史朝英于是便坦言相告:“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使乃是小弟的世伯,乃是边疆一员虎将,镇守平卢十余年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此来长安,骤闻范阳节度使一职空缺,便有心为朝廷将这范阳的边防操持起来,届时范阳、平卢两地,连成一线,互为犄角,我大唐东北边疆便能愈发的安稳了!”

“原来是个跑官的呀!”汤文博一听,心中大松口气。托人办事儿,分等级也分价位。一般来说,搭救犯官一档子事,最危险也最难办,虽说一般得的钱也最多,然而风险却也不小,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家牵连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为此,汤文博这些天来,对于这一类事是能躲便躲的。

而替人跑官就大不一样了!非但捞的钱一点也不少,风险还小上许多。毕竟,一般人跑官,为了增加希望,少有只求一人的,而到时自家拿了钱,只需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替他多说几句好话,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成了,那自然全是自家的功劳,到时拿尾款也拿的理直气壮。即使一不小心失败了,那也可以说自家已经尽lì

了!尾款虽然没了,但已经收的钱也断没有退还的道理。

而实jì

上,失败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些跑官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万不敢到处去宣扬。毕竟,那人还想在官场上混,就必须得守官场的规矩!

如此一来,替人跑官这种事,收益巨大,风险又小,实在是来钱最快的买卖了!

杨国忠新近国舅,最近这些日子里,前来跑官的人络绎不绝,汤文博也早已历练出来了。

一听对方的要求,立kè

低头沉思起来,装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这个……老弟啊!不是老哥不愿帮你,实在是这节度使一职乃是事关边境安危的要职,封疆大吏,哪里是老哥这么一小小的门客能够左右的了的呢?”

史朝英丝毫不介yì

对方前后判若两人的说法,依旧笑着说道:“对于范阳节度使一职,世伯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院子里停了三驾马车,马车上装的特产便是小弟送与老哥的一点心意了!”

汤文博一听,双眼立kè

亮了起来!

方才上楼的时候,汤文博曾特意问过那几架马车上装的东西,毕竟史朝英请他出来喝酒,随身却还领着十余名壮士,拉着几架不坐人的马车,这般行径未免太古怪了些。

那时史朝英的答复便是“一些边关的特产”,对于这些所谓的“特产”,汤文博可是半点也不信的。看那车轴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咯吱”声,汤文博便知dào

那马车上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如今一听对方的要求,汤文博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些“特产”价值。

“看这史朝英也是个伶俐人,办事老道,那车上的东西多半应是金银,就是不知具体是什么,哪怕全是银子,一车估摸着也得有个上千两吧?一共三车,两车归大人,自己留一车,嘿嘿,只是说几句好话罢了,就能白得千两白银,这买卖划算啊!”汤文博心中得yì

,但面上却依旧板着一张苦瓜脸。

“这个……老弟说你那世伯乃是平卢节度使,却又想兼领范阳节度使一职,据老哥所知,如今朝中似乎未有身兼两镇节度的将领吧?”汤文博本是习惯性的想多捞一些,说着说着却发xiàn

对方这事貌似还真不好办,为此,脸上的神情便真的有些凝重了。

史朝英早有所料,面色不改的接着说道:“老哥莫急,待我把话说完嘛!楼下的那几车东西都是送给老哥的!至于国舅爷那里,小弟这还有一份薄礼,好让老哥回去交差!”

说完后,随即拍拍手,身后不远处一位健壮的力士便走上前来,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裹,递给史朝英。

史朝英接过后,当着汤文博的面解开,包裹里面却是一个半尺来长的锦盒,锦盒一开,顿时满堂生彩!

“这……”看着那锦盒里密密麻麻摆放着的一颗颗散发着迷人光芒的东西,汤文博双目发直,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渤海国上好的东珠一盒,这可是世伯千辛万苦,费了好大的劲才收集到的!”史朝英面对着锦盒内那一颗颗有婴儿拳头般大的东珠,双眼中竟无一丝的迷恋之色,清明的双目一直盯着汤文博,时刻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汤文博“这”了半天,实在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东珠,在长安市面上,一颗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锦盒内怕不是得有十几颗了!其价值难以估量啊!

“这个安禄山可真够下血本的呀!”汤文博心中感叹道。

“咦?安禄山?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还有那范阳节度使,似乎在哪听过一般……可是,到底是在哪呢?想不起来了!”汤文博忽然间回想起什么,然而却一时间捕捉不住。

“老哥以为如何?”史朝英见汤文博迷茫之后,竟又开始沉思起来,心中有些忐忑。此次世伯的计划中,杨国忠这边乃是关键的一环,绝不容有失,为此,才会下如此血本。

如今见本来一切尽在掌控的汤文博竟突然沉默起来,哪怕史朝英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一时间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啊?”史朝英这一出声,彻底将汤文博的思绪打断,于是,汤文博只好放下思索抬起头来。

“老哥觉得,小弟世伯这事能办吗?”史朝英笑着问道,期盼的看着汤文博。

“这个……这个嘛!节度使一职事关重大,老哥我还得回去与国舅爷商讨一番才好!”跑官这种事,任谁都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但,只要你把钱收下了,那么至少就得为人说上几句话。否则,拿了钱不办事,这种破坏规矩的行为除了会受到同行的鄙视外,一旦名声臭了,这项生意也就别想再做下去了。

何况,你要是为人说了话,事情没成,那托你办事的人也不好说你的不是,只会自认倒霉,不敢宣扬开来,毕竟破坏规矩的人是绝计没有好下场的!

但要是你没帮人说话,却凭白黑了人家的钱,那么破坏规矩的人便是你了!那托你办事的人,不但有了把事情闹大的决心,也有了把事情闹大的道理。

要真到了这一步,事情就很麻烦了!

所以,只要汤文博收了礼物,应承下来,史朝英便一点儿也不担心!

汤文博这老东西是绝不敢独吞礼物的,而那杨国忠若是不想接,也自然会把礼物退回来,而要是杨国忠一旦接了,那么就必定会入宫去替安禄山美言几句。

而安禄山的目的,也只需对方做到这一步便可。

“这是自然!”史朝英笑着说道。

正事一谈完,刚刚退下去的胡姬再次鱼贯而入,丝竹管弦再次响起,觥筹交错,酒宴照旧。

却说,汤文博离了酒宴,送走史朝英后,便迫不及待的冲到那三架马车上,打开车厢内载着的大木箱子,顿时金光闪闪!

“我的天啊!竟然不是银子,竟然全是金子!”突如其来的狂喜瞬间将汤文博笼罩。

然而,狂喜没有维持太久……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许是受了身边金光的刺激,方才在酒肆里没有抓住的思绪,一下子便再次清晰起来。

“安禄山……范阳节度使……”

“哦!我记起来了!范阳节度使不就是前不久被贬之后莫名其妙死掉的张守珪吗?我记得好像说是张守珪诬告了谁……”

“是谁呢?”

“哦!记起来了!”汤文博双掌一击,说道:“那张守珪诬告的不就是这个安禄山嘛!”

“后来听说是圣上让吉温跑了一趟平卢,这才翻案的!”

想到这里,汤文博脑中的头绪顿时理顺了,同样是阴谋论者,汤文博一想到这里,心中立kè

便下了个结论:“呵呵,诬告?这个吉温只怕是在平卢让他安禄山喂饱了,这才炮制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当初张守珪的事就是这安禄山一手操办的了!那如今,他又如此急迫的想要拿下范阳节度使一职……”

“这个安禄山所图非小啊!”

联想起安禄山这一回的大手笔,汤文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方才骤得大笔富贵的激动心情也开始渐渐平静下来。

“这件事……不好办啊!”

汤文博的直觉告sù

他,这件事只怕不像他预料的那般轻松。

然而转头一看,满车的黄金,汤文博一时间又实在做不出断然拒绝的决定。

“唉!操心这些干啥!接不接,那还不得国舅爷说了算呀!到时回去之后,把一切如实告知国舅爷,让他去拿主意便是!”

汤文博心知,以那杨国忠那见钱眼开的脾性,一旦见了这么一大笔钱财,哪还会拒绝!

这番话,不过是他实在不忍割舍,从而掩耳盗铃罢了……

第十九章 夺职(三)

【立政殿乃是太宗时期长孙皇后的寝宫,玄宗王皇后的寝宫没找到……姑且牵强一下了~至于长生殿的建成时间应该早于李白的《清平调》,不然也写不出来,《清平调》虽然据说是在兴庆宫沉香亭附近所作,但兴庆宫乃是一处宫殿群,唐代皇宫主体有三大宫殿群,具体位置,小的实在考究不出来……各位大大,饶了我吧~】

汤文博预料的果然没错,市井出身的杨国忠一见了那锦盒里的东珠,眼中便无他物。

汤文博也有些小聪明,见杨国忠这般模样,便趁机将自己猜测到的一些事告之杨国忠,将风险提前讲出,如此一来,今后万一出了事,杨国忠也不好说他什么。

如此,钱到手了,风险又被摊薄了,在汤文博看来,实在是两全其美的秒招了!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杨国忠既然收下了礼物,便要为人办事。

故此,第二日,杨国忠便往皇宫赶去。

话说去年中秋,杨玉环被封为贵妃,杨氏一门,鸡犬升天,当时尚叫杨钊的杨国忠一跃成为朝廷新贵。那时的杨钊也趁机为玄宗皇帝办了几件称心的事,龙颜大悦之下,杨钊被御赐改名为杨国忠,至此,圣眷更甚从前。

马车在朱雀门前停下,虽然没有如徐番一般的专用肩辇,但我们的国舅爷出入禁宫也是无需通传的。

入宫之后,杨国忠径直向后宫走去。

杨玉环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然毕竟不是皇后,当初王皇后居住的立政殿也就没资格入住。好在李隆基又为其专门兴建了一处长生殿,富丽堂皇,尤盛于立政殿。

“外臣杨国忠,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杨国忠一进长生殿便大礼拜下。

“起来吧!三哥,你又来这套,此间又没外人!”看见杨国忠那副一本正经参拜的模样,杨玉环便觉好笑。

朱颜轻展,满堂生彩。

“好一个绝代的尤物!”杨国忠并不是杨玉环的亲哥哥,只能算个表哥,对这个倾国倾城的表妹,杨国忠心里未尝没有些别的想法。

然而,杨国忠也不是当初蜀中的那个无赖少年了,只失神片刻,便恢复过来,遂一本正经的说道:“君臣有别,礼不可废!娘娘不忘家人,那是外臣之幸,外臣又岂敢挟恩侍上呢?”

此时的杨国忠空有一个国舅爷的名号,实权却不大,只是御史台内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圣眷虽不错,然而多止于一些宫闱小事。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人本不应被安禄山寄予厚望,然而,官场之上,一个人的能量与其职位、品级,往往关系不大。

杨国忠深知他的一切都源自于他这个当贵妃的妹妹,为此,对这个妹妹又岂敢不重视?

这一回杨国忠之所以接下安禄山的请托,一方面是安禄山出的价的确很高,另一方面也是杨国忠想要借机增强自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让朝中大臣们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能量,还有什么比帮安禄山拿下范阳节度使一职更有说服力呢?

杨玉环的权威终归是她的,杨国忠虽然出身市井,却也知dào

只有握在自家手里的东西才最实在!为此,他急于拓展自己的政治力量,好让这个国舅爷的称号名副其实,毕竟,朝中的国舅爷不止他一个,杨玉环还有两个亲哥哥呢!

“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三哥今日来此,可有事吗?”杨玉环莲步轻移,懒散的靠在卧榻之上,轻启朱唇,如是问道。

对自家这个三哥的脾性,杨玉环也了解通透,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日特意来此,必定有事相求。

杨玉环虽说对这些事也有些厌倦,然而既已成妃,有些事便身不由己了。自己孤身一人在这皇宫中,虽说有着皇帝的宠爱,但这皇宫大内,百年来,又有多少曾经得宠不弱于己的妃嫔,死的不明不白。杨玉环早就不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了,宫闱中的这些事也早在寿王府上便有所了解。

为此,自从受封以来,杨玉环也在慢慢的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不求其他,唯自保耳!

但宫中早被太监、女官们经营的铁桶一片,她杨玉环又不是正统的妃嫔,为此,在宫中的进展十分缓慢。

如此,杨玉环也就需yào

一个外援,能时刻帮衬一下自己。但,自家那两个亲哥哥,一个性格懦弱,一个嚣张跋扈,没一个能成事的。于是她便看上了这个行事沉稳的三哥。

为此,对于杨国忠的请求,杨玉环绝大多数都会照办,毕竟杨国忠实力强dà

了,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也就越发的稳固。

见杨玉环开门见山,杨国忠也就不再拖延,直截了当的说道:“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想要兼领范阳节度使一职,不知圣上属意何人?”

杨玉环一听,便立马皱起了眉头:“安禄山?你怎么和他搅合在一起了?”

想起前几日在含元殿酒宴上,那安禄山色眯眯的眼神,杨玉环便心中不喜。

“啊?”杨国忠诧异的看向杨玉环,对自家妹妹会认识安禄山并似乎对其还有不小的成见一事有些奇怪。

杨玉环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于是便回答道:“节度使乃是朝中重职,任免皆需通过政事堂,由几位宰相共同商议才行,凭我一个妇道人家,恐怕拿不来下吧?”

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杨玉环对朝廷里的事能了解到这个程度,已经很让杨国忠吃惊了!看来皇宫大内果真是个大熔炉,不管多单纯的人进去了,用不了多久都会变的精明的!

因为,不肯改变的人,只怕早就不在了……

“虽说要经过政事堂,然而宰相只有提名的权力,最终决定用谁,还是由圣上说了算的!”顾不得惊讶,杨国忠赶忙解释道。

眼见杨玉环开始沉思,杨国忠随后又说道:“要是帮安禄山拿下了这个位子,今后三哥我在朝上能做的事也就更多了,那……”

杨国忠的话没有说完,但杨玉环又岂会不知?

“好吧!那我便试一试吧!”想着可能得到的政治上的好处,杨玉环没有犹豫太久,便答yīng

了下来。

见状,杨国忠大松口气,随即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递给杨玉环,说道:“刚从渤海国运来的东珠,想着娘娘的项链上还少了一颗像样的珍珠,便给娘娘送来了。”

谈完了正事,自然要讲报酬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

人家杨玉环冒着被人说成后宫干政的风险去为你办事,总不能用些虚无缥缈的将来利益就给打发了吧?虽然,相比安禄山给出的数量,杨国忠的确是在打发杨玉环……

看着锦盒内那颗硕大的东珠,杨玉环满yì

的笑笑,女人对于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总是毫无抵抗力的。

于是就在李林甫秉着“为国为民”之心与徐番上演了一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戏码之时,杨玉环却跑到李隆基身旁大吹枕头风……

转天,正是朝会的日子。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今年上半年,大唐海晏河清,边关又无大的战事,至于那些小打小闹,臣工们早已习以为常。

粮食危机的事,如今又只有有限的几人知晓。为此,整个早朝的气氛十分的融洽,议事效率自然也就很高。

眼见今日的气氛不错,加上昨日安禄山送来的消息也说万事俱备。为此,首相林希烈也就乐得送安禄山一个人情,毕竟安禄山出手还是很阔绰的。

“圣上,前些日子,河西节度使皇甫维明、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相继犯事离职,如今河西、范阳两镇节度使空缺,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还望圣上早做定夺呀!”林希烈也是个老手,知dào

如果单独只提范阳节度使的事,那未免过于明显,正巧自从皇甫维明出事以来,河西节度使一职同样空缺,林希烈瞅准机会,正好在这一次朝会上一同提了出来。

如此,有了一个伴后,安禄山的事就不那么明显了。

果然,林希烈一提这事,金殿之上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毕竟边关军情紧急,首将之位老是空缺也不是个事儿。

“左相所言极是,河西、范阳二地皆是我大唐屏障,万万不可有失,望圣上早择良将才好!”

“不错!如今东北的希人,西北的吐蕃时有异动,河西、范阳两镇若是长时间无人统领,恐怕这帮番人又要闹起来了!”

……

文官这边由林希烈开了个头,于是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武将那边却比文官还要激动,毕竟一镇节度这样的封疆大吏,可要比在长安当个赏花遛鸟的将军痛快的多。

然而,这种事哪有毛遂自荐的道理,还不得由各自的老大前去分说呀!

于是,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纷纷将脖子伸的老长,盯着队伍前面那几位上了年纪的硕果老将,期盼他们能够适时站出来说几句话,好将这两个肥差拿下。

第二十章 夺职(四)

武将们不说话,文官们也无非说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大多只为在皇帝和上官面前露个脸。

御座上的李隆基,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许是前一夜贵妃娘娘的舞姿过于妩媚。好在今日早朝并无大事,半梦半醒之间的李隆基也成功应付过去了。

眼看就要下朝了,没想到宰相又抛出了这么个议题。眼见群臣马上就要讨论完毕,该轮到圣上发言了,一旁侍立的高力士见了,赶忙端了杯茶,假意走到李隆基身旁,趁着弯腰的功夫将其唤醒。

李隆基配合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座下百官,百官也看向他。

金殿之上,为之一静。

“糟糕!忘了向圣上说什么事了!”已经回到原位站好的高力士顿时大急,然而此刻,高力士与李隆基离了近丈远,即使再送一杯水也来不及了!

好在李隆基反应也很快,面对着百官们带着期待的眼神,李隆基淡定的问道:“宰相,你怎么看?”

李隆基问的乃是徐番,此前,这种帮自己打掩护的事,李隆基找的都是李林甫。但,自从徐番来了后,这种事便由徐番代劳了。

另外,此前李隆基称呼几位宰相一般都是“左相”、“右相”、“林相”……

可自从徐番来了后,私下一点的地方都是以表字相称,在朝会上,却直接以“宰相”相称。如此明显的厚待,但凡长了眼的人,没有瞧不出来的。

皇帝的举动等于将徐番置于风口浪尖,但无奈李林甫柄国十余年,根深蒂固,徐番初来乍到,虽说有一些当年的人脉在,但想要和李林甫相争,也只能默认皇帝给予的种种厚遇。用这种潜移默化的办法,逐渐改变朝臣对其实力的看法,好让徐番在以后可能出现的决战中,聚拢到足够的力量。

徐番听见问询,便非常体贴的说道:“左相提议早日将范阳、河西两镇节度使定下,好使边关无忧。臣初登相位,对行伍之事不甚了解,圣上还是征询左相、右相吧!”

李隆基一听淡淡的点头,徐番果然还是之前的态度。随后便向林希烈问道:“左相可有合适的人选吗?”

林希烈分管兵部,提名权自然要以他为首,想起昨日安禄山传来的消息,再看今日徐番果真一言不发,林希烈便抽空瞅了李林甫一眼,却见李林甫同样毫无表情。

林希烈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这安禄山的功夫做的很足啊!”

到了他们这个位子的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考lǜ

风险。安禄山出的价钱虽然足以打动林希烈,但若是毫无把握,林希烈自然也不会去做。如今见现状果真像安禄山所说的一般,林希烈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一把。

“臣以为,如今河西、范阳两镇虽说表面平静,然边境却时有异动,若是从别处调人,仓促间怕难以成事,不如就让就近的节度使兼领了吧!他们对边境之事已有了解,也省去了磨合的时间,做生不如做熟嘛!”

林希烈这么句粗言俚语一出,顿时满堂哗然。

方才不敢出声的武将们一个个纷纷跳了出来……开玩笑嘛!好不容易等到两个肥缺,你倒好,一个也不给我们留下,吃独食也不能这样吃啊!

“哈哈,可笑!要照左相这个意思,以后朝廷也就不要遴选新官了,都让老官给兼任了去就好,省得麻烦!”

“左相此言莫不是以为我大唐已无可用之将了吗?竟要让一个人全顶了去!”

这些都是直肠子,撸起袖子就上的那种。当然也有那看似“好心”劝架的……

“左相一介书生,兵部的事又是刚接手,恐怕还在磨合,咱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不能求全苛责嘛!”

这个人骂人还是很有水平的,看上去委婉,其实更加直接,而且彻底!这话一说出来,那不等于在骂林希烈不是男人嘛!

这年头,除了男人外,还有女人和不男不女的人,对于这年头的男人而言,被人说成是另外两种,实在是奇耻大辱啊!

林希烈虽然是好脾气,但被这么一骂,也被涨的满脸通红。但良好的修养又让他实在无法开口和这些“大头兵”们对骂,只能用手愤愤的指了指,而那些刚才出声骂人的武将,此刻自然一个个全部把头缩了回去。

林希烈乃是玄宗李隆基推出来制衡李林甫的,虽然效果不咋样,但好歹能在政事堂里占个位子,牵制李林甫一二。

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武将们在金殿之上,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林希烈,李隆基的脸上也不好kàn



那几个坐在武将前排的老将,眼见皇帝面色不善,其中一位为首的便站出来斥责道:“都在干嘛?把这金殿当成菜场了吗?有话可以好好说嘛!嗓门大就有理了吗?”

都说李隆基好用胡人将领,实则也是无奈之举!

大唐武将的来源有些复杂,唐初的时候,军队几乎被跟随李世民打天下的一帮老兄弟把持,那时候战乱未定,也只有这帮老将才能驾驭的了这批百战雄狮,才能形成唐军冠绝天下的战斗力。

到了后来,多年的政变之下,这帮开国功勋大半凋零。军队重新被关拢贵族的将门把持。再后来,则天皇帝在位的时候,极力打压关拢贵族,提升山东豪门的地位,军方中多是武家和山东豪门的人。

等到李隆基继位之时,由于李隆基早年算得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纨绔”,早期基本上全混迹在宫廷内斗中,政治.斗争的水平自然不错,但军事上却只能说是一般。

更重yào

的是,李隆基没有亲自掌过军!这也是自然的,武则天在的时候,李隆基年纪不够,等到武则天死后,李旦复位,又遇上韦后专权,太平乱政,忙着开展政治.斗争的李隆基更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跑去执掌军队。

这种现状带来的后果是十分严峻的,以至于在平定韦后、太平之乱的时候,李隆基不得不再次借助将门世家的力量。否则,在唐代这个皇子天天造反的年代,又恰好是在经lì

过“则天乱唐”的特殊时期,李隆基这个所谓的“太子”身份实则并不能给他带来诸如“天命所归”的继位优势。

想要顺利坐稳皇帝宝座依旧需yào

强dà

的武力作为后盾,而“军中无人”的李隆基也就只能借助将门世家的力量才能压服地方上那些虎视眈眈的郡守们。

这么一来,在李隆基登基的时候出了莫大力qì

的将门世家也就换来了在新朝的超然地位。

虽然之后李隆基通过抬高文官地位,意图压制将门世家,但传承千年的门阀,相互间错综复杂,光靠文官从外围压制,并不能取得很好的效果。于是,李隆基便想出了重用胡将从军中釜底抽薪的办法,利用与将门世家毫无关联的胡人重兵屯守边疆,不断削弱将门世家在军中的力量。而这帮胡人将领,在朝廷上无牵无挂,除了效忠他李隆基外别无选择,所以,自然用的舒心,也放心!

此招一出,收效显著啊!至少,李隆基是这么认为的……

这显然又是一次,皇帝在感到力不从心后,利用帝王心术,搞出来的制衡把戏。与之后晚唐时期利用宦官制约藩镇,其后两宋利用文臣压制武将等等,手法迥异,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通过杨玉环便可看出,玄宗李隆基的取向毫无疑问是正常的,那么又怎能说他毫无理由的只偏好粗狂的胡人呢?

这种选择与那些肤浅的喜好无关,到头来终究还是政治上的考量。

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将门世家在玄宗朝前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尽管李隆基百般作为,也只能将胡人将领用在边关,想要让他们入朝执掌中枢军事,千难万难!

所以,如今在长安城内,兵部上下,依旧被将门世家所把持,将领的升迁调动,到底还是离不开兵部。

但这一回事关一镇节度使,这一品级高级将领的任免,兵部也没有权力,只能由政事堂提议,再由皇帝敲板。

金殿之上的武将多是将门世家出身,除了那些在禁军中任职的将领外,大多空有高的军衔,但手上却不能实jì

掌兵。

这一回见了这个好机会自然不愿放过,虽说他们也知dào

皇帝对他们的压制之心,但在脑中把那些有名的胡人将领过滤一遍后,发xiàn

竟无一位是闲置的。如此一来,皇帝除了从他们之间选,还能用谁呢?

哪晓得,这该死林希烈竟然提出要让人兼任,这不是在砸他们饭碗嘛!武将们没有直接抄家伙儿上,已经很给皇帝面子了!

所以,自觉已经仁至义尽的那位武将头子,也就只是呵斥了几句,算是对皇帝和首相的交代。

说完之后,那老将又接着说道:“圣上,本朝尚未有一人兼领两镇节度使的先例,若是此例一开,恐怕容易酿成大祸呀!”

老实说,除掉那一丝小小的私心外,这位老将说的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奈何受了气的首相林希烈,大感脸上无光。本来只是为了帮安禄山一把,成与败并不在意的林希烈一时间竟下定决心要把此事敲定,否则他首相的威严何在?

于是,林希烈马上把自己推荐的人选说出:“圣上,老臣举荐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兼领河西节度使一职、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领范阳节度使一职,此二人皆是经年的宿将,又在边关多年,熟悉边关军情,实是最佳的人选了!”

“什么?”

“啥子?”

两句截然不同的话语,传达的却是相同的惊讶,然而惊讶的缘由和所处的立场,却是大不一样的!

第二十一章 夺职(五)

“严先生,为何要让左相提名王忠嗣兼领河西节度使一职?”

就在大朝会被林希烈的议题搅得风云突变的时候,驿馆中的安禄山也在忐忑中等待着。

严庄听见问询,便笑道:“本朝至今未有一人身兼两镇节度的前例,若是只提主公一人,目标过于突出,百官多有不平之言,想要成功通过,难度很大。”

“但如今把王忠嗣也扯进来,无疑能为主公分散许多压力,另外,王忠嗣是太子一系的人。”

说完后严庄神mì

的笑笑,颇有自得之色,显然这条妙计乃是他想出来的。

“什么?”安禄山大惊。

王忠嗣和如今的太子,当初的忠王李亨之间的关系早已尽人皆知,那真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铁哥们。但王忠嗣人如其名,对朝廷、对玄宗皇帝当得起一个“忠”字,自从入军以后便少与李亨往来。故此,才大受玄宗信任,兼具将才,屡立战功,升迁的也就特别快。

严庄既然说了这句话,安禄山便知dào

王忠嗣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如此一来对于这位一直沉默,乃至低调到让人忽视的太子,安禄山也就兴起了很大的兴趣:“不是说我们这位太子有些懦弱吗?”

严庄笑了,回道:“在我大唐,能把太子当上十年还让包括圣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受不到他的威胁,主公觉得这样一个人会是个庸庸碌碌的人吗?”

许是阴谋家的眼中都是阴谋,或者现实真如严庄所预料的一般,总之安禄山是信了严庄的话。

见安禄山听进去了,严庄便接着说道:“圣上刚登基那些年,将门世家把持军队,如今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不复当年盛况。于是这帮人便把注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太子能安安稳稳坐上十年,也让将门世家们看到了他的能力,以及他日登顶的可能。”

“但是与圣上当年一样,太子同样不曾掌过军,在军方几无影响力,这就让将门世家们看到了合zuò

的可能。我们的太子若是真没有登基为帝的想法,又怎会赖在太子之位上那么多年呢?要知dào

圣上可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何况前些年李林甫大力支持寿王夺位,可太子却一直有惊无险,要说这都是因为圣上的爱hù

,这种鬼话,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既然太子有执掌神器的想法,那么军方的支持也就必不可少了!正巧将门世家凑了上来,一拍即合也就不难理解了!”

“至于王忠嗣也许刚开始是想和太子拉开距离的,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少年时期与忠王一同长大的王忠嗣,在忠王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朝臣们归为太子一系了。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手握重兵的将领更是如此,王忠嗣这些年来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朝堂之上却少见对他的责难,恐怕圣上自己都在怀疑王忠嗣的上头除了自己外,会不会还有别人?”

严庄用玩笑般的话语将王忠嗣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剖析的一清二楚,虽说都是他的一家之言,但安禄山却认为事实只怕与严庄说的相差不大。

“够不够?”安禄山沉思良久却突然毫无征兆的问了这么一句。

严庄却心领神会,回道:“既然是王忠嗣,那么应该就够了!投向太子的将门世家也许不多,但级别应该不小,这种老家伙哪怕只有一个,拿下河西节度使一职,应该够了!至少武将方面不会针对王忠嗣。至于太子一系的文官们,应该也会站出来,推波助澜一番。再加上左相的提名,徐相的默认,通过的可能就很大了!”

“关键是与太子有隙的右相因为主公还在提名之列,必定不会站出来反对,那么在朝臣意见一致的情况下,圣上驳回的可能就很小了!”

“而只要王忠嗣一通过,那么百官也就没有理由再用‘先例未开’来阻挡主公兼领一事。”

“如此,在我们之前的布置下,大事可成矣!”严庄非常自信的说道。

事实上严庄的计划还是很有可行性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吉温压根就没向李林甫提安禄山的事!

那一日,吉温上门拜访李林甫,本来是打算将安禄山拜托的事向李林甫说一遍的。然而说这种事之前,总是要先寒暄一二的,于是吉温便先向老大汇报了下近日来的工作状况。没曾想,一件吉温原本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竟然引得李林甫大惊失色,二话不说,立马出门跑去找徐番了。害得吉温压根没时间把安禄山的事说出口。

而当安禄山派人去找吉温打探结果的时候,吉温竟然又好死不活的贪恋起安禄山送的大笔钱财来,想着只要当日再找时间去向李林甫分说一番便可,反正只要能赶上次日的朝会就行。

所以,吉温便给了安禄山的人一个肯定的答复。

哪知那一日李林甫和徐番相谈甚欢,竟然留在徐番府上用宴,面对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客人,徐番自然要用最高的规格来接待了。所以,宴会上的酒乃是徐府特产,全是从升州转运来的,是许辰家的高度烈酒!

这年头,哪有不好酒的!李林甫一尝到这酒,顿时涕泪直流,真觉这些年喝的酒全他娘的是猫尿了!

于是纵情之下,李林甫毫无疑问的醉倒了!好在徐番的新宅子乃是皇帝御赐的,房间足够多。为此,李林甫便夜宿在徐番府上,第二天从徐番府上直接来的皇城。

可怜我们的吉大人在相府空等一夜,都没有等到李林甫,等到朝会的时候,眼见李林甫与徐番站在队伍前列,相谈甚欢,也就一直没机会上前说这事。

这么一来,我们的安大使可就彻底悲剧了!

当林希烈把两个提名一说出来,金殿之上除了那两声惊呼外,真可谓满堂皆惊静啊!

不是百官们不惊讶,实在是出声的那两人,地位太高,其他的人压根不敢接话了!

“啥子?”说这话的乃是坐在武将前排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

一听林希烈竟然提名王忠嗣兼领河西军镇,这位刚才一直在跟周公下棋的老将军立马虎目园瞪,看了林希烈一眼,随即那老而弥坚的脑袋便立马寻思开来。

一番利益取舍之后,便无意间朝身后的一位中年将领做了个小动作,那中年将领明白之后,立kè

用独有的方式将老大的信号传递给他们这一系的武将。

顷刻间,武将群中的议论声便小了一片,其余的武将们见状也就熄了声,纷纷将目光移到自家老大身上。

而前排的其他几位老将,自然也在刚才那位出声的老将做着无声的交流,其中必然有着复杂的利益交换,但最终这帮老家伙们还是统一了意见,很快武将们便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实则比江湖高手间的对决还要快!也就眨眼的功夫,这帮官场老手们便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看上去不可思议,其实无非就是熟能生巧罢了,任谁在官场上呆个几十年,并且爬到这个位子,都能有这水准。

武将们这边的反应与严庄预料的一模一样,但是李林甫这边却彻底让严庄手足无措了!

“什么?”

发出这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右相,权倾朝野的李林甫。

话说对于近日林希烈的议题,其实李林甫并不在意。这几个月来,由于察觉到了圣上对自己的防备之心,李林甫早已决定要低调一阵子。兵部本就是划给了林希烈,那么人家在自己的分内之事里提意见,他要是去反驳,那韬光养晦的策略岂不是白做了?

更何况,刚才还在午门前与徐番来了一出“将相和”,这转眼间就要恢复自己“事必躬亲”的姿态,那让朝臣们怎么看他呀!

为此,对于林希烈说的事,李林甫只是抱着旁观者的心态去听的,也暗自决定,到时无论林希烈提名何人,他李林甫都会赞成。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希烈竟然提名安禄山!

倒不是说李林甫与安禄山有什么过节,话说他安禄山一个小小的边疆节度使也不配与他右相大人有什么过节。与右相大人有过节的也早就死干净了!

李林甫之所以惊讶,甚至心生反对,却是因为昨日吉温所说的,安禄山已经得知了户部缺粮的消息。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当他跑去和徐番商议对策的时候,徐番也真心诚意的为李林甫分说了一番这件事里面的风险。

对于可能出现的囤积居奇之事更是向李林甫说的很透彻,这么一来,李林甫便立马意识到这个消息保密的重yào

性。在心中也就对安禄山起了防备之心,倒不是别的,只是不能让安禄山有囤积粮食的可能。

可如今倒好,林希烈竟然要把范阳节度使的位子送给安禄山,那么一旦安禄山得了这个职位,范阳那个产粮大区,不久落到安禄山手上了吗?那么一来,有了情报优势的安禄山怎么可能不去囤积粮食呢?

李林甫可不会觉得安禄山是个拾金不昧的好孩子!

所以,这么一来,李林甫哪敢让安禄山得到这位子!说到底,李林甫终究还是个称职的宰相。

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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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夺职(六)

徐番一见李林甫的反应,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从昨日李林甫的表现,徐番能清楚的得出对方希望暂停争斗的意图,今日二人又特意在百官面前演了一出“合好”的戏码,那么无论真假,无论李林甫这么做是否还有其余的目的,在这还没过去一个时辰的朝会上,也不该有如今这近似“毁诺”的举动。

因为这……不科学!

感受到徐番的目光,李林甫心中十分的纠结,你让李林甫说些什么?

难道说……不能把范阳节度使给安禄山呀!因为我的小弟刚把户部缺粮的事泄露给他了,一旦让他得了这个位子,那么粮食危机就在眼前了!

这种话李林甫想都不会去想,更妄论将其说出口了。

“右相有何意见?”御座上的李隆基也少见李林甫如此失态的表现。

皇帝问话,李林甫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同样也找不出充实的理由反对,只好老调重弹:“边关藩镇乃是我大唐藩篱,节度使一职更是事关重大,若是一人身兼两职,统领两镇军事,只怕难以应对自如。臣以为,还是从别处调人为好。”

李林甫的意见分量很重,武将一方,那满头花白的老将军听完后随即陷入了沉思,而其余的将领们脸上却有遮掩不住的喜悦。

林希烈最为震惊,实乃眼前的一切和事先的预想完全不符,一时间除了不知所措外甚至有些恐慌,毕竟林希烈从来没有做好与李林甫唱反调的准bèi

,若是事先知dào

李林甫会有如此反应,他又岂会做出这种选择来!

至于徐番,早就打定主意冷眼旁观,无论两镇节度花落谁家,与他徐番都没有太大的干系。当然,若是让他知dào

安禄山已经知晓粮荒之事,恐怕定会是如李林甫一般的反应。

然而,生活没有如果……

玄宗李隆基听了李林甫的意见,同样沉默了起来,昨日杨玉环的枕头风还是很有一番作用的。

杨玉环虽然漂亮,却也不是个一无所知的花瓶,相反能够独享皇帝恩宠多年,甚至于让李隆基父夺子妻。若是只凭着一张姣好的面皮,只怕还做不到这些。

杨玉环知dào

后宫干政的忌讳,所以昨晚压根没有提节度使空缺的事,而只是对李隆基夸了安禄山几句。

李隆基是个聪明人,杨玉环也是,所以杨玉环知dào

,若是她说得太多了,定然会被李隆基察觉。而那看似轻飘飘的几句好话,实则已经在李隆基心中形成了一个对安禄山先入为主的印象,不要小看这种印象,在关键的时候,左右人们决定的正是这种最初的好感。

杨玉环用一个女人的细腻,帮安禄山奠定了最为基础、同样也最为关键的一环。

为此,当林希烈说出安禄山这个名字时,李隆基心中实则已然偏向安禄山了。毕竟任命胡将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也是李隆基一贯的做法。

可当李林甫的反对声一出,李隆基却不得不止住了呼之欲出的对于安禄山的任命。

权倾朝野的右相大人的意见,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重视!

“其他人呢?都怎么看?”李隆基想了片刻,抬起头来,冲着金殿上的众臣说道。

既然有了不同意见,那么自然是要向百官们征询一番的。

刚才只是提出议题,大佬们压根没有反应,百官自然畅所欲言。可如今风云突变,左相与右相的意见相左,百官哪敢在这种时候乱说话。

武将们虽然跃跃欲试,但前排的几位老将军一直没有反应,他们哪敢绕过老大,自己跳出去?要知dào

在政斗中,最讲究的就是“团队配合”,谁主谁辅,谁打前阵,谁来殿后,一切的一切都有着详细的计划。一个不尊号令的家伙,即使为老大取得了优势,也会被老大渐渐疏离,而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若是说错了话,乱了老大的安排,只会遭到无情的遗弃!

徐番虽说是骤登相位,然而其当年与皇帝“共同创业”的经lì

还是为他留下了许多人脉的,而且这帮人大多都已成了功勋贵胄,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但实力却不可小觑。他的人秉承老大的精神,一个个老神在在的双眼紧盯靴子,视图从上面的花纹中找出别样的美感来。

而林希烈一路走来自然也有些能用之人,加上几个月前被皇帝钦命为当朝左相,位子一下子比李林甫还高了一些,顿时让许多投机者或不明.真相的中下级官吏看到了希望,短时间内也让他聚集到了为数不少的一帮“马仔”。

然而这帮家伙大多是见风使舵的高手,方才林希烈提出议题时,没有任何的风险,这帮家伙自然大力支持。如今,见右相当庭反对,这帮人又岂敢当着李林甫的面驳斥对方?

投机可不等于送命啊!

所以这帮人同样低下头去,寻找着地面上那并不存zài

的灰迹……

至于李林甫的人倒是有几个站了出来,但也只说了一堆没有营养的东西,最后再将决定权扔给了李隆基。毕竟前些日子刚得到了老大要韬光养晦的命令,这帮人又岂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活动,坏了老大的大局。

而其余那些没门没户的孤家寡人,以及剩下来的一些小团体,与这件事没有利害关系,自然不会牵扯进来。

李隆基看了一圈,最后一无所获,只好沉声说道:“既如此,退朝吧!此事,朕要好好思量思量。”

随即,李隆基离位,百官退朝……

不多时,驿馆中的安禄山便接到了朝会上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吉温不是说右相那边已然妥了吗?”

收到消息后,严庄自然同样惊讶莫名,但他知dào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乱,否则还不知dào

安禄山这个武夫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主公莫急!为今之计,当首先派人去向吉温大人问清楚!”

人一惊慌,最怕的就是毫无头绪的慌乱,如今安禄山一得了办法,有了方向,人也渐渐镇定下来。

“快!快让人去!”

……

大半时辰之后,派出的人便回来了。

吉温一下朝便已预料到安禄山定然会派人来询问,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并且将安禄山送的礼物悉数退了回来。虽然心痛,但吉温也不敢不守规矩。

看着那一车车被吉温退回来的礼物,安禄山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自打严庄向其建言后,安禄山的心中对范阳节度使一职便有了深深的念想,挥之不去。人一旦有了欲念,便会想方设法的达成,何况安禄山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想要放qì

,谈何容易?

安禄山在此刻,终于显现出他将来一代枭雄的一丝气质,纵然面对着权倾朝野的李林甫,安禄山的心中却被激出了一股反抗的念头。

“该怎么办?”

听出了安禄山这句话中的那股气势,严庄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好不容易平复心绪后,便连忙说道:“主公莫慌!此事的成败全赖圣上的决断,就算右相反对,但在徐相不说话,左相又站在咱们这边的情况下,咱们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为今之计,首先要强化左相心中的信念,若是他屈服了,撤回提名,那就万事皆休了!”

“另外,圣上那里还需yào

下更大的功夫!杨家那两兄妹,还需yào

咱们多下血本才成!”

“还有,王忠嗣一方也需策动一二才好,虽然太子一系的人马直到如今依旧隐于幕后,但是其实力却不可小觑,让王忠嗣拿下河西节度使只怕也是这帮人想要的,而他们想要让王忠嗣通过,就只能支持左相,就此而言,咱们和他们其实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由此,咱们更需yào

尽快和他们达成共识,否则一旦右相大人改变策略,只针对咱们来,那咱们的压力就大了!”

李林甫今早在朝堂上的回话,其实有些仓促,当然,那么短的时间里,又是大惊之下,既是李林甫这样的老奸巨猾之辈,也难免出些差错。

李林甫仓促间只用了“不能让一人身兼两镇”为由驳斥了林希烈的意见。但这么一来就把王忠嗣也给一棍子敲死了,太子一系的人马自然也就有了如安禄山一般的处境,为二者形成同盟提供了可能。

但若是李林甫反应过来,只将矛头对准安禄山,那么安禄山的压力无疑会增加一倍。

毕竟从吉温的回话中,安禄山和严庄已然知晓了李林甫反对他们的真zhèng

原因,这个缘由,即使安禄山上门解释也绝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

而斗争经验丰富的李林甫,在这一次的事上与王忠嗣并没有过多的矛盾。那么,放开王忠嗣,集中全力对付安禄山,这几乎是李林甫必然会选择的策略。

为此,严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太子一系的人马达成共识才行!

“怎么让他们同样感受到李林甫的压力,怎么让他们答yīng

与咱们合zuò

,一切就拜托先生了!”安禄山郑重其事的冲严庄作了一揖。

严庄既然能得知王忠嗣与太子间的深刻关系,那么定然有与太子一系的人马交流的渠道。

“定不负主公所望!”

严庄同样郑重的行礼,随后便脚步匆忙的往驿馆外走去……

第二十三掌 夺职(七)

王忠嗣,太原祁人,家住华州郑县。其父王海宾,为太子右卫率、丰安军使、太谷男,在陇上以骁勇闻名。开元二年七月,吐蕃入侵,朝廷任薛讷辅助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史,率领杜宾客、郭知运、王睃、安思顺抵御,以王海宾为先锋。吐蕃军过渭州西界武阶驿,历苦战得胜,杀死俘获敌兵极多。

此役后,吐蕃发大军进攻王海滨所部,然而各将领妒嫉其功绩,按兵不动,王海宾寡不敌众,战死疆场。

等到王海滨本部将吐蕃大军消耗过半后,其余将领这才率大军乘势出击,斩敌首一万七千级,获战马七万五千匹、羊牛十四万头。

玄宗闻王海滨死讯后十分痛惜,下令追封其为左金吾大将军。

王忠嗣原名王训,九岁时,由于父亲为朝廷战死,授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赐名忠嗣,在禁宫中供养多年。肃宗李亨少年时时常到王忠嗣的家中,与他游玩。

等到长大后,雄毅而少言,且颇具武略,玄宗因其为兵家子弟,便与之讨论兵法,应对纵横,皆出意料。玄宗对他说:“尔后必为良将!”开元十八年,玄宗又授予其父安西大都护之职。

之后,忠嗣跟随河西节度、兵部尚书萧嵩,并推荐王忠嗣为兵马使。二十一年,再升为左领军卫郎将、河西讨击副使、左威卫将军、赐紫金鱼袋、清源男,兼检校代州都督。

曾经议论皇甫惟明的义弟王昱,于是被人所诬陷,贬为东阳府左果毅。

后来,河西节度使杜希望谋划占领新城,有人说以忠嗣的才能足以完成,若要取胜,非他不可。希望随即上奏请求,皇上诏令忠嗣赴河西。攻下新城,忠嗣功绩显著,授予左威卫郎将,专管行军兵马。

这年秋天,吐蕃大兵南下,以报复新城被占,敌军逼近官军,官军寡不敌众,兵士们都感到害pà

。王忠嗣于是率领所部策马前进,左右冲杀,阻挡者无不躲开,冲出又折返,杀死数百人,贼兵开始混乱。三军从两翼攻击,吐蕃大败。

由于战功显赫,皇上下诏授予左金吾卫将军同正员,不多久又兼左羽林军上.将军、河东节度副使、兼大同军使。二十八年,以本官又兼代州都督、兼充河东节度,又加云麾将军。二十九年,替代韦光乘为朔方的节度使,多次加权知河东节度使。

天宝元年,兼灵州都督。这年北伐,与奚怒皆在桑干河作战,三次将他打败,俘获其大量人马,耀武漠北,凯旋而归。此时突厥叶护新有内难,忠嗣率强盛军队以威震慑,乌苏米施可汗害pà

,请求投降,却变化拖延不到。忠嗣于是在拔悉密与逻禄、回纥三个部落之间使用反间计策,攻打米施可汗使之败逃。王忠嗣于是出兵讨伐,夺取其右厢而归,其西叶护及毗伽可敦、男西杀死葛腊哆,率领其部落一千余帐进京朝拜,于是授予左武卫大将军。第二年,又击败怒皆及突厥的军队。从此塞外安定,虏人不敢来犯。天宝三年,突厥拔悉密等九家姓叶护联合攻打乌苏米施可汗,将其首级传到京师。四年,忠嗣被授予河东节度采访使。五月,被封为清源县公。

回想自己的一生,小院中的王忠嗣有些出神的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将军,有客来访!”一位身材挺拔的健硕汉子从角门走入,冲着王忠嗣抱拳行礼道。

“唉……”王忠嗣突然叹了口气:“请他进来吧!”

“是,将军!”汉子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位身披玄色连帽大衣的人便走进院来,身后两位气势内敛的护卫却在那人进院后,守在角门之外。

“忠嗣,好久不见了!”来人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儒雅的脸,四旬左右的年纪,蓄着三寸短须,双目中泛着明显的喜悦。

“太子殿下,您不该来的!”王忠嗣叹息之后,向来人行了一礼。

“放心吧!有阿大阿二在,内卫那帮人还摸不清我的行踪!”此刻的李亨,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强烈的自信,那天潢贵胄的身份带来的威势,摄人心魂,任谁看了,也绝无法与平时木讷寡言的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

看着这个自儿时起的好友,王忠嗣久久无言,只好摇头苦笑。

“行了,别板着一张脸了!今天来找你可是为了一桩好事!”李亨伸出手勾住王忠嗣的脖子,就像儿时那般,用力拍着王忠嗣的肩膀,笑着说道。

王忠嗣那张钢铁般的脸上,此刻也浮上了一丝微笑:“让我兼任河西节度使的事?”

“呀!你都知dào

了啊!”李亨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也是,这点尽人皆知的消息,又怎能逃得过咱们王大将军的斥候呢?”

王忠嗣是傍晚时分才赶到长安的,得知其一到,李亨便花费了好大的功夫,避开内卫的眼线,跑来与之相见。本想亲自将这好消息告sù

他,没曾想王忠嗣虽然刚到长安,但却也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既然你已经知dào

了,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我会派人全力运作,确保你能把河西节度使一职拿下!”李亨接着说道。

眼见王忠嗣正要说话,李亨接着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河西乃是重镇,麾下兵马十余万,且多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交到你手上,我才放心!另外,这帮子将门世家如今是越来越难掌控了,一方面这帮家伙因为父皇的大力压制,急于寻找新的出路,一方面却又抱着他们该死的傲气,不断在拒绝我的改编,如今我算看清楚了,这帮人根本就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主儿,想靠他们,是绝无可能的!”

“如今我的手上除了你之外,在军方中便只剩了些大头兵,他们想要成长起来,还需yào

时间。为此,你更需yào

为他们撑起一片天来!”

“还有……”

看着李亨滔滔不绝,指点江山的气势,王忠嗣仿佛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位好友了。

或许是隔了太久,记忆有些偏颇……或许是因为对方成了太子,身份上的差距带来了强烈的反差……或许在小的时候,在家中后院的池塘边,那位挥舞着小木棍,鞭笞天下的少年模样,已然在王忠嗣的心中渐渐模糊……

感受到好友的出神,李亨停下了他对的局势分析,出声问道:“怎么了?”

王忠嗣闻言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艰难的问出了一句:“你就那么想当皇帝吗?”

李亨听完也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王忠嗣,很久后才叹息道:“既然已经当了太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又哪有想当一辈子太子的人?”

“可是圣上依旧健在,对你也没有贬谪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圣上西去之后,皇位迟早是你的啊!”

王忠嗣不能理解,为什么李亨会如此心急。

王忠嗣不能理解,是因为他没有当过太子!

李亨当过,当了快十年,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他感受了快十年。这将近十年来,李亨无时无刻不活在这种兴奋、忐忑、期待、恐惧当中,这种感觉简直就要把他逼疯了!

要是不做些什么,李亨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一旦忍受不住后,会不会步了李承乾、李泰等几位前辈的后路。

“你知dào

吗?乡下的农人们赶驴的时候,有时候会只在驴的面前吊上一根萝卜,然后那只驴子便会不断的伸头想去咬那根萝卜,不断的朝前迈步,于是农人们什么也不用做,就让驴子跑了起来。”

李亨笑着将这个故事讲完,然后看着王忠嗣,满脸坚毅的说道:“我就是那只驴子!”

“可是没有人跟你抢啊!”王忠嗣依旧不能理会。

“哈哈!没人抢?”李亨大笑一声,随即盯着王忠嗣道:“你错了!皇帝的位子本就是抢来的!开国之君从天下群雄中抢来了皇帝的宝座,皇子们又得从兄弟手中抢到太子的宝座,哪怕坐上太子之位,他还要防着其他的兄弟们,就算没有皇子抢了,他还要跟皇帝去抢!抢什么?抢大臣!抢军队!只有手上有人有军的太子才能真zhèng

的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不被皇帝一言罢黜!只有如此,你才有命等到时机到来的那一天!”

“因为通往皇帝的路只有一条,而皇帝的宝座也只有一个!”

李亨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说。

王忠嗣看着李亨,儿时的记忆有部分清晰,又有部分模糊……

“我快不认识你了!”

这是王忠嗣对李亨如今的感觉。

“没关系,等到那一天到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到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到时我们两个定要做一对青史留名的君臣!”李亨豪气万千的说道。

王忠嗣苦笑良久,心中叹道:“到了那时,只怕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李亨只将那股霸气保留了片刻,随即又轻松地笑了起来:“咱们多年不见,还是聊些别的吧!对了,小震呢?怎么没看到他,我们家豫儿可是老吵着要跟他比箭呢!”

王.震乃是王忠嗣的独子,刚过二十,而李亨长子李豫,如今才十九,由于父辈的交情,二人同样有着不浅的情谊。

说起儿子来,王忠嗣总算放下了冷冰冰的一张脸。

“臭小子文不成武不就的,都快把老子愁死了!”

“哈哈!你才一个就发愁啊?我这一堆儿女加起来都快能组成一支马球队了!一天到晚吵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谁让你没事生那么多!”

“这是我要生的吗?被逼的好吧!为了国本,必须得开枝散叶呀!”

“嘁!被逼的?难不成那些宫女还会主动爬到你床上?”

“咦?你怎么知dào

?还真有几个是主动爬上来的!”

……

就在李亨与王忠嗣老友重逢的时候,一块黑色的布料正从小院的墙头,渐渐向下方的黑影中隐去。

那是一个身影,有些修长的身影,此人一下墙便立马沿着来路向远处跑去……

身影一直向北,绕过崇仁坊,来到永兴坊的花宅门前。

没走正门,只是轻轻一跃,待力竭后,再轻踏一下坊墙,人影便若飞鸟般轻盈的越到了花宅院内。

这一回,他没有用剑!

来到后院,大厅内,几人已经在等着了。

“大伯、二伯、八叔、九叔,我回来了!”人影一进厅内便掀开头上的黑色布套,笑着打着招呼。

那俊朗的面孔比十个月前多出了几分风霜,显得更加成熟了!

“哈哈,小焱回来了啊!我就说嘛!那几个什么阿大阿二之类的家伙,一听名字就知dào

是杂鱼,怎么可能发xiàn

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呢?”老八灌了一大口酒,掩盖住脸上之前一直存zài

的担忧,爽朗的大笑道。

“放屁!轻身功夫明明是我教的好吧!就你那块头,只会摆弄几块破铁片,跟踪这种事,你哪回做好过?”老九立马抢说道。

“呸!没我天天打熬小焱的筋骨,能让他的功夫长进这么快吗?”老八反击道。

“我……”

老九还想再说,上首的花老大立kè

出声阻止:“够了!先让小焱汇报下结果吧!”

老八、老九一听大哥发话,立kè

停了下来。

那个修长的身影自然就是少年肖焱了!十个月眨眼而过,少年的身高也涨了不少。

听见大伯问话,肖焱连忙说道:“那人去了城南的一处小院,见了一个人!”

“见了谁?”花大的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

“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听他的手下称呼,此人应该是个将军,另外后来那个大伯让我跟踪的人曾说这个将军的儿子单名一个震字。”

肖焱只受领了任务,对于跟踪对象却丝毫不知。

“震?王.震?王忠嗣!”

花大的大眼立kè

瞪了起来,心中大惊!

“你没听错?”花大不是不愿相信,只是事关重大,必须得到准确的消息。

“大伯放心吧!那人的两个护卫,水平一般,我离得很近,绝不可能听错的!”肖焱颇为自傲的说道。

花大陷入了沉思……

厅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臭小子大言不惭!没有你老子我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你小子早就见阎王了!”

第二十四章 夺职(八)

听见这声音,肖焱顿时大惊,脖子一缩,双眼四处扫射,寻找适合躲藏的地方。

身形方动,厅外那人便走了进来,同时从鼻孔中发出一声:“想跑哪去?来得及吗?”

肖焱顿时便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硬的转过身来,悻悻的唤道:“爹……”

“哟!还认识你爹呀!难得!难得!”来人自然就是肖逸。

不顾父亲的冷嘲热讽,肖焱笑嘻嘻的跑上去,抱住肖逸的手臂,晃悠的说道:“爹,你怎么来了啊?”

这个动作一定是肖焱从某个少女那边学过来的,但他显然忘了一个大前提:他不是少女,更不是个可爱的少女!

所以效果当然不明显!

肖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呵斥道:“滚回家去!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哦……”肖焱不敢反驳,只能耷拉着脑袋向外走去。

肖焱走后,大厅内顿时针落可闻。

沉寂的气氛保持了许久,肖逸方才开口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老八、老九自从肖逸进来之后便早已低下头去。老二看了肖逸一眼,叹了口气,同样低头不语。

花大知dào

,肖逸是在跟自己说话。

“理由?呵呵,既然他爹娘是内卫,他自然也是内卫的人!”花大轻笑一声,理所当然的说道。

肖逸看着他,嘴角逐渐上扬,幅度越来越大:“哈哈哈哈!说得好!狗的儿子除了当狗还能当什么?”

望着肖逸那张因为气愤,有些变形的脸,花大平静地笑笑:“当狗有什么不好?管吃管住的,这年头,找碗饭吃,可不容易!”

“呵呵呵呵……”肖逸的大笑,声调渐渐降低,成了低沉的冷笑:“说得好!有吃有住,的确够了!”

花大:“你逃了十多年,最后不还是回来了!既然逃不掉,那就该把交代下来的事做好!”

肖逸:“有意思吗?”

花大:“什么?”

肖逸:“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花大:“能活着,并且活下去,这才是最大的意思!这点,你应该比我懂!”

肖逸:“当初我宁愿死的是我!”

花大:“可你依然活着!”

肖逸:“呵呵,是啊!还活着!跟你一样,不人不鬼的活着!还有他们,一个赌鬼,一个酒鬼,一个色鬼!好!就让我们这群鬼继xù

活下去吧!”

“但我决不允许你把我儿子牵扯进来!”肖逸低沉之后,随即狠狠的盯着花大,如是说道。

花大笑笑:“来不及了!圣上已经御赐肖焱牡丹花牌了,数字‘十一’,江湖人称‘肖十一郎’。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当年咱们这年纪可闯不出这么大的名堂来!”

“你说什么?”肖逸犹如一只护犊的公狮子般,浑身的剑意倾泻而出,厅内凭空刮起一阵微风,花大身前的案几上,几张已经写满了字的白纸悄然碎开……

“张守珪的事难道是肖焱做的?”肖逸双目通红,紧紧地盯着花大。

花大依旧坐在远处,毫无动作,只是笑着点头,随后说道:“你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嘛!看来这一次的任务应该没有问题了!”

说完后,一把抓过那几张破碎的纸,揉成一团,丢进身后的一个火盆,火舌一卷,一切成灰。

随后,花大抓过大笔,笔走龙蛇,一张白纸再次布满黑色的墨迹。

“这是你这次的目标!”

花大将写好的白纸伸手递向肖逸。

肖逸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花大,许久后方才上前接过白纸,只看了数眼,便同样揉成一团丢入火盆之中。

随即,肖逸转身离去……

却说十个月前,就在唐远的案子了结后不久,肖逸便回到了长安城。事隔十余年,肖逸的回归倒是让内卫几人真心高兴了一阵子。

接下来的流程自然就简单多了,肖逸先是和花大一起进宫面见了李隆基。看着这个当初最得力的手下,李隆基沉默一阵后,选择了遗忘,没有追究当年的事。同时恢复了肖逸的职事,依旧在内卫中任职,倒成了内卫中唯一一个没有离职便恢复了本名的人。

就像花大说的,这年头找碗饭吃不容易,长安城更是如此。肖逸既然回到了长安城,便早已知dào

自己逃脱不了这种命运。而教育孩子,给儿子一个有希望的选择,不让其重走自己的老路同样需yào

付出巨大的代价。

肖逸只能重操旧业!

只是没想到,儿子肖焱依旧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肖逸在长安的宅子位于永兴坊东南的胜业坊,胜业坊西边便是达官显贵云集的崇仁坊,南面毗邻东市。地理位置的优越性,注定了胜业坊的地价绝不会低。

若是没有内卫这个身份,肖逸一介武夫,又怎能在这寸土寸金的胜业坊内置办下一片偌大的宅子呢?

站在宅院门口,看着里面影影绰绰的屋檐,肖逸无声的笑了起来,只是多少有些苦涩在其中……

肖焱早些时候回到了家,此刻正在自己的院落内翻箱倒柜的寻找着。

“你爹可快回来了啊!”肖焱的卧室内,一个少年双脚伸开的坐在案几旁,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的一个木盒子。

少年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一股挥之不散的愁苦之气。

“我知dào

!”肖焱久寻无果,不免有些着急。

“你会被揍的!”那少年看着肖焱忙碌的背影,非常肯定的陈述道。

“那又怎样?被揍的还少吗?”肖焱颇为光棍,手脚依旧没有停歇,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自言自语:“奇怪了!我的东西呢?跑哪去了?”

“喂,天意!看见我的东西没?”肖焱头也没回,直接问道。

“什么东西?”那被叫做天意的少年好整以暇的问道。

“就是一个盒子,木盒子!形状……”肖焱有些烦躁的转过身来,忽然间目光被少年手中的东西吸引住了:“我的盒子!你拿我东西干吗?”

“快还我!”说完后,肖焱便电射而出,一只手便朝着少年手中的木盒身去。

哪知那少年的反应却也不慢,眼见肖焱冲来,少年的上半身转瞬间向后倒去,片刻后,空出了的一只左手便用力在地上一撑,整个身子便如水蛇般向后滑去。

肖焱扑了个空,左脚微微向左一点,身子便顺势倾转,随后再次发力,肖焱便朝着后退的少年饿虎般扑了过去。

危险临身,只见那少年的身子竟恍若无骨一般,腰肢扭动间竟生出了莫大的力道,将少年的整个身子支撑而起,少年身子一待立起,双腿微曲,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冲而来,将少年送到了三尺开外。

肖焱再次扑空,遂放qì

了追击,懊恼的以手拂额道:“该死!还是抓不到你!”

三尺之外的少年得yì

洋洋的晃动着手上的木盒,笑着说道:“来呀!这回我不用手!”

“你他娘的浑身上下都能使力,不用手有个屁用!”肖焱没好气的说道。

少年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些不公平,便满脸认真的说道:“那我脚也不用!”

肖焱选择了直接无视,冲着少年喊道:“快把东西还我!”

少年见肖焱不再动手,有些失望,旋即却又被手上的东西吸引过去:“话说你要泡妞的话,也该弄点好东西啊!这盒子里的胭脂水粉,一闻就知dào

不是什么好货!该不是你从哪个乡下妇人的床头摸回来的吧!”

肖焱气冲冲的跑过去,一把将少年手中的木盒夺回,这一次,少年没有躲闪,而是接着笑道:“看你家这么大的一间宅子,也不像没钱的主啊!怎么泡起妞来这么小家子气呀!”

眼见其越说越过火,肖焱气愤的回击道:“你懂什么!小玢是个念旧的人,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是我托人特意从浮梁县捎回来的,是小玢以前经常用的东西!”

“哦……”少年一听,顿时态度大变,笑嘻嘻的说道:“原来是走以诚动人的路子呀!嗯嗯!不错!有进步嘛!看来还是我这个师傅教的好啊!”

少年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来,惹得肖焱没好气的斥道:“有你什么事,你才来几天啊!”

“这更能说明我的影响力大啊!”少年仿佛完全不知dào

自己的脸皮厚度,一只手伸出,勾住肖焱的肩膀,理所当然的说道。

“滚!”肖焱拍开少年伸过来的爪子,却不料少年这一手又使上内劲,一时间二位少年又闹成一片。

此少年名叫张天意,乃是前些天肖焱在东市遇到的。那一天肖焱去东市找唐雪玢,在路上正好遇见张天意出手“欺负”几个人,而唐雪玢正好站在一旁,面带忧色。

肖焱刚刚完成任务,头脑还有模糊,一眼瞧见那几个身穿伙计衣服的人正被张天意大的满地找牙,而那伙计身上的衣服样式乍眼看过去,竟和唐雪玢家中铺子里的伙计穿的一样。再看唐雪玢满脸忧色,顿时把张天意当成了欺负唐雪玢的“流氓”、“地痞”。

这还得了!肖焱立马像见了风车的堂吉诃德般,火力全开,冲了过去……

之后的戏码就老套了许多,原来那帮伙计竟然是一家紧挨着唐雪玢家瓷器铺的瓷器店的人,受了掌柜的指示,特意来找唐雪玢麻烦的,而张天意自然就是那“英雄救美”的少年侠客了!

误会解除,不打不相识,两位少年同样的年轻、英俊,又都是武功高手,为此很快便成了好友。

听说张天意初到长安,无处可去,肖焱便请他住到了自家的宅院里。

如此一来,两位少年朝夕相处,那感情……真是急剧升温啊!

第二十五章 夺职(九)

【张守珪的命运在这里有些改变,包括死亡时间,还有子女等,剧情需yào

,望谅解!】

“肖焱!”站在儿子卧室的门前,肖逸的脸上没有微笑,但却也没有意料中的愤nù

,反而多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痛惜。

“啊?爹!”

“肖叔叔!”

房间内,两个少年停下了关于剑术的“探讨”。

“跟我出来!”肖逸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哦……”肖焱耷拉着脑袋,无力的跟了上去。张天意则在身后冲他做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肖府后院,一片空旷的演武场上,肖逸长身而立,仰首望月。

听见了儿子的脚步声后,肖逸开口道:“知dào

为什么让你来这里吗?”

肖焱心中郁闷:“还能为什么?不就要揍我一顿嘛!这里地方大,施展的开,十八般兵器,工具齐全!”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肖焱自没有傻到将其说出来,只好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因为这里空旷,一望无际……”就在肖焱疑惑不解的时候,肖逸转过身来看着他,郑重的补充道:“所以,不会被人偷听!”

“什么!”肖焱惊讶莫名,双眼直视着父亲。

肖逸看着儿子:“那个少年叫张天意?”

在内卫里训liàn

了这么久,又出过几次任务,肖焱的反应也不慢:“难道他用了假名?他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肖逸看着自家的儿子,就那么心如止水的看着,没有欣喜,也没有哀伤,到了此时,哀伤已毫无作用。

“若是假名倒好了,一剑杀了便是。若是真名,你还下得去手吗?”

肖焱没花多久便明白了过来:“他是谁?”

肖逸依旧平淡的回道:“张天意,张守珪的儿子。”

肖焱一听,大惊:“不可能!张守珪的儿子张献诚早就死了!”

“你杀的?”肖逸的眼神突然间凌厉起来。

“怎么可能?”肖焱连忙摇头,辩解道:“二伯说过,我们内卫的刀是握在圣上手中的,行的是君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人那是杀手才干的事!”

肖逸不置可否的笑笑:“那你是怎么知dào

的?”

肖焱回道:“张守珪自尽后,我发xiàn

外面又来了几个人,几个杀手!”

“后来张献诚也莫名其秒的死了,可我们没有接到清除张献诚的命令。二伯说,既然张守珪已死,那么圣上绝不会再处死他儿子,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呵呵,那是自然!张守珪的罪状不能公开,明面上的刀就用不了了,只好用我们这把脏了的刀。可他儿子却不知情,圣上毕竟还是圣上,自己创建出来的规则,破坏一次也就够了,张献诚这个一无所知的家伙,还不值得圣上去破坏一次规则。”肖逸口中没有敬语,语气更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

“那张天意……”肖焱此刻的心中有些复杂,虽只是短短几天,但他已和张天意成了好友。

其实也不能怪肖焱感情太丰富,从小到大,肖焱便陪着父亲一直在浮梁县长大,每日除了读书习武,就没见过几个生人,小伙伴也只有隔壁的唐雪玢一人。到了长安之后,又很快陷入了惨无人道的特训中,后来又是一次次孤独的任务。这一回好不容易遇到个年龄相仿,气味相投的少年,自然很容易便成了好友。

可若是父亲所说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害死张天意父亲的凶手了!虽然阎王不是自己,但牛头马面的角色却是怎么也甩不掉的。

“张守珪的儿子不止一个,他还有一个叫张天意的小儿子!十几年前张守珪便悄悄将其送出,对外却说早夭。”肖逸回答道。

肖焱没有怀疑,父亲在内卫这么多年,自然有着自己的情报来源。就是自己这个刚入门的新手,特训中很重yào

的一项便是如何构建自己的情报网。就如父亲所说的一样,他们是圣上手中的刀,但却是把脏了的刀!这把刀握在圣上手上,但又不握在圣上手上,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惜一切保卫圣上,包括圣上的人身安全,还有……名誉上的安全!各自独立的情报网无疑能确保圣上的形象更加的光辉!

每一个内卫都有一个数字,这个数字便是他们的全部,也只有从内卫中脱离的时候,才可以恢复他们本来的名字,才可以选择在朝中在军中继xù

为圣上效力。虽然朝中的百官们几乎都知dào

他们的来历,他们也毫不避讳自己的来历。但,只要在吏部或兵部的花名册上他们填上的是真名而不是数字,这,也就够了!

对政治家而言,亲眼看到和听别人说,是截然相反的待遇!

从这里也能看出唐代皇帝和明代皇帝的不同,君权和相权的制约使得唐代的皇帝不得不需yào

这么一块遮羞布。而在明代,能决定锦衣卫命运的只有一个人,朱重八!

肖焱有自己的数字,而肖逸,曾经也有!

这也就意味着,肖逸至此断了洗白的可能,为了给儿子换一条出路,他只能拿起手中的剑,只是没想到,终究晚了一步……

“为什么?”就在肖焱抱着微弱的希望,祈祷此张天意非彼张天意,同时又思考如何在真相大白时与张天意相处,从而陷入这样矛盾而又痛苦的纠结中时,他的父亲头一回带着哀伤的目光问了他一句话。

肖焱停止了纠结,迎上了父亲的目光,沉默片刻,低沉的开口:“我想做些事……”

“做些事……为了证明自己长大了?”也许是知子莫若父,也许是自己当年有过相似的经lì

,肖逸收回了哀伤,带着苦涩,笑道:“为了证明给小玢看?”

肖焱沉默的点头。

肖逸看着儿子,摇了摇头:“呵呵,男人最初的梦想,果然都离不开女人。”

肖逸深吸口气,继xù

说道:“好吧!既然你选择做一条狗,那么我就得教你最重yào

的一条!”

“一条狗,一条好狗,第一条便是忠诚!任何时候都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

肖焱用力的点头,随后鼓起勇气,便趁机问出了一个已然问了多年却一无所获的问题:“爹,娘……是怎么死的?”

对于一个单亲孩子而言,这种问题定然伴随着他全部的成长。

以前,肖焱什么都不知dào

,但这几个月来,他似乎知dào

了些什么,或者摸到了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中的蛛丝马迹。

肖逸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我还是不能告sù

你!因为那样,你就无法无法做到第一条了!”

肖焱望着父亲的脸,渐渐低下头去:“可你已经说了……”

“所以,我把第一条先告sù

了你!”肖逸忽而笑了起来。

肖焱低着头很久没有说话:“……没有希望吗?”

似乎听出了儿子的不甘,肖逸伸出手去,摸着儿子的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了一句:“只有皇帝才能杀死皇帝!”

肖焱不懂,但依旧用力的点头……

父子间的对话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几天里,肖焱与张天意相处的时间很短,且总是心事重重的,好在张天意的心情也不轻松,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他此来长安的目标,竟然将本属于他父亲的东西夺了过去!

没错!张天意的确就是张守珪当年送出去的那个小儿子!

这些年来,张天意一直跟随师傅在深山中习武,前几个月,师傅才将其惨遭灭门的事告sù

了他。

张天意是个天才!但只局限于习武的天分上!对于皇帝利用内卫行的一些制衡之策,这山里长大的少年自然没可能知晓。

当他得知朝廷对父亲的处置只是贬官,而父亲却死在了赴任的路上,其后大哥、母亲等家人相继莫名其妙的死去时,聪明的张天意便意识到这是个阴谋!天大的阴谋!

后来,本着谁获利谁嫌疑最大这种朴素的逻辑观念,张天意远赴平卢。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查到了很多东西!

也是安禄山倒霉,谁能想到张守珪十多年前会来这一手呢?自以为斩草除根的安禄山自然没有太多的警觉,很快便让张天意找到了马脚。

于是,追杀便开始了!只是张天意一直没有机会……

而现在,那个杀了父亲,杀了他大哥的罪魁祸首,平卢节度使安禄山竟然兼领了本属于他父亲的范阳节度使!

自朝会之后,安禄山便忙开了,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几乎挥霍一空,安禄山便像个赌徒一般,既然已经下了那么大本钱,他又岂敢放qì



加大投入的好处显而易见,至少在很多人那里,金银珠宝还是很有用的!不动心?只是不够多罢了!

于是,李隆基竟然没有等到下一次朝会,而是直接出中旨任命安禄山兼领范阳节度使一职,中旨上再附上了左相林希烈和次相徐番的印章,那么无论从圣意还是法理上,这个任命都是无可挑剔的!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河西节度使一职却没有落入王忠嗣的囊中,而是让被王忠嗣一手提拔上来的胡将哥舒翰夺了去。

任命一出,满朝哗然!

安禄山夺得范阳节度使还能让百官接受,毕竟人家出手大方,除了右相一派的人之外,几乎在金殿上有些话语权的官员们或多或少的都拿到了些好处。

而这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哥舒翰竟然将自己上司中意的职位夺了去,这一点就有些引人遐想了。

然而除了内卫中的几人能够清楚的明白这道任命背后的意思外,朝堂上其余的人大多只是雾里看花。瞎猜无果后便只能将其归结为:圣上的确喜欢用胡将啊!

第二十六章 夺职(十)

【抱歉抱歉!一直以为唐代六部没有侍郎,没想到有……还有就是御史中丞一职,个人觉得应该不止一人,因为从所查到的资料上看,同一个时间段里,有好多个人都加封了御史中丞。前面的已改!】

“老爷,王中丞到了!”

李林甫的管家将一锦衣中年引到主人的书房外,便转身退下了。

只见那人小跑至门前,然后立定稍整衣衫,方才敛步入内。其在门外本来为直直的身体,入内后身子即前倾成萎缩之状,他小步疾趋至李林甫案前,身子弯下与脚面平行,头仰起时,就见面上皆为媚笑之态,言道:“下官王鉷闻召前来,请相爷吩咐。”

王鉷,太原祁县人,因其父王晋与杨慎矜乃表兄弟,由杨慎矜引荐入御史台,后与杨慎矜不合,转投李林甫。天宝年间充京和市和籴使、户口色役使,每年搜括大量财物入内库,以供玄宗挥霍,深受玄宗信任。

而如今的王鉷又被授为户部侍郎,同时兼领河北道、京畿道、关内道采访处置使,早已成了李林甫头号手下。

李林甫靠在卧榻上,眉头紧锁,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的消息传来后,李林甫也有些措手不及,然而他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反对安禄山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免出现一种最坏的可能,而这种可能又带着高度的不确定性,是绝对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在安禄山已然下了血本的情况下,冒着得罪百官的风险去反对,就有些不智了,不是畏惧,只是不值得!

为此,李林甫只好从他处入手,试图降低最坏结果发生的可能性。

“我记得,去年朝廷好像还欠了张守珪一笔军费吧?”李林甫一只手扶在卧榻上,一只手轻揉额头,轻声问道。

自王鉷进来后,便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动作,李林甫沉思了很久,但王鉷的脸上却不敢有半分的不耐:“回相爷的话,户部去年确实拖欠了范阳军镇一笔军费,乃是那张守珪对外作战前向朝廷申领的,但后来圣上下旨调查张守珪案,户部便给压了下来,直到今年年初张守珪降职,后来便索性一直没有发下去了。”

李林甫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别发了!”

王鉷微微一愣,张守珪虽然死了,但去年那场仗还是由副将领着打完了,按理说这笔钱今年怎么着也该发下去的呀!虽说,各军镇的赋税都是由节度使自行收取,再充抵军费的,可是按例在每次大战前后朝廷都应该再拨一笔钱粮参战部队,用以激励和嘉奖的。可……

王鉷没能想通,也无需想通,转念间便点头答道:“下官知dào

了!”

李林甫的问题却还没有完:“你是户部侍郎,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今年范阳军镇的赋税收上来?”

“呀?”如果说李林甫刚才的问题还能让王鉷有些模糊的话,那么这一次简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安禄山的不喜了!

联想起朝会之上李林甫对安禄山的态度,王鉷便自觉心中有数了:“各藩镇中的赋税通常都是由节度使自行收取的,只需事后向户部报备一番便可,想要名正言顺的让节度使纳粮,就得说服朝廷改制,然而……”

王鉷没有说下去,但是李林甫自然明白,改革这种事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于是李林甫的眉头更紧了……

“我是让你想个别的办法!”李林甫有些烦躁了。

王鉷见了,刚忙说道:“别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咱们可以以户部缺粮为由,将每次作战时下拨的那批钱粮拖延下来,从而……”

王鉷没有说完,李林甫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太慢了!这样做根本来不急!我要安禄山的手上立kè

缺粮!”

“什么?”王鉷大惊,难不成右相和安禄山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

“罢了!罢了!”看见王鉷疑惑不解的模样,李林甫干脆坦言道:“你知dào

今年南方的春税没有收上来吧?”

王鉷点头:“部里今年确实没收到南方几道的春税,但不是说……”

李林甫摆了摆手手:“那都是徐番和李晨放出去的假消息!真实情况是今年南方几道全部误了春耕,所以根本无粮可交!”

“什么?”王鉷这一回的惊讶比刚才要强烈的多!

“这件事目前朝中只有数人知晓,其中就有这个安禄山!”李林甫有些头痛的补充道。

王鉷能在财税方面深得李隆基喜爱,自然不是全靠着溜须拍马、横征暴敛,基本的一些知识还是懂的!李林甫才一说,王鉷便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相爷放心!下官定会竭尽全力让安禄山拿不到一颗粮食的!”

“呵呵,那倒也不用!他如今手上十几万兵马,要是没了粮饷,还指不定做出什么来呢!基本的军饷还是给他留着吧!”李林甫听见王鉷表态,难得的笑了笑。

谈话到此结束,王鉷一离开相府便匆忙往户部赶去。才刚进衙门,衙门里的一个书办便马上迎了上来:“大人,新任范阳节度使、平路节度使的掌书记严庄已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来的倒挺快啊!”王鉷心中想道,脚下却向客厅走去。

一进客厅,王鉷便径直走到上座坐下,严庄早在他进来之前便已起身。

“下官严庄,拜见王大人!”严庄的礼很足,跳不出一丝毛病来。

王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说道:“严书记此来何事?”

严庄依旧躬身:“回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替安大使讨要军费来的!”

“哦?军费?什么军费?”王鉷问道。

“回大人,去年范阳军镇曾向朝廷申请了一笔作战军费,但直到如今依旧未曾下拨。”严庄回道。

“哦!你说的是这个呀!”王鉷“恍然”,笑笑之后,接着说道:“这笔军费本官记得乃是罪臣张守珪申领的,可如今张守珪畏罪自杀,这笔军费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

“可是军费乃是下拨给范阳军镇作战用的,况且去年那场大仗,范阳军镇已然胜了,若是如今朝廷好无表示,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严庄有些焦急。

这一次为了拿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可谓倾其所有,使得当初定下来的购粮计划面临着搁浅的风险,严庄花了好久时间这才在一大堆文案中得知了这笔军费的存zài

。只要拿到了这笔军费,就等于有了启动资金,要不了多久就能翻好几倍,也就只是让范阳的将士多等一阵子罢了,反正他们也已经等了大半年了。

“大胜?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当初张守珪案的起因就是他上本弹劾你家安大使杀良冒功,这才有了之后的事……你说范阳军镇大胜了,可有证据吗?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又是一次……”王鉷看着严庄,轻笑着。

然而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让严庄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如今安禄山等于和右相闹翻了,而吉温又是右相的人,当初在平卢的时候,便是由他去与吉温接触的,当时的吉温似乎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如此,就难保现在吉温不会讲那些东西交给右相,而这位王鉷也是右相的人……

严庄不敢想下去了,王鉷既然没把话说透,那么便意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严庄反应很快,转念间便回答道:“既然没有,那下官也就不久留了!”

说完,严庄便准bèi

拜别。然而王鉷却出声唤住了他:“先别急着走!”

眼见严庄如此识趣,王鉷颇为满yì

。其实吉温并没有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告sù

任何人,王鉷只是出于自己的判断做出的一个试探罢了。他了解吉温,知dào

吉温的手段以及性格,张守珪的案子出现了颠覆的结果,要说里面没有一丝猫腻,王鉷是不信的!

没曾想一试探,倒还得到了些东西,如此一来,对于接下来的要求,王鉷也就更有把握了!

“大人还有何事?”严庄止住了步子。

“是这样的!今年南方的春税还在转运中,可扬州段的运河却又给堵住了,以至于如今户部缺粮。而范阳乃是产粮大镇,本官想要替朝廷向安大使买一些粮食。放心,都是以市价买的!”王鉷说完后便笑眯眯的看着严庄。

“可是……”严庄这一回可是真的着急了!他想的很快,通过今天王鉷的反应,严庄马上明白了过来,对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他们想要屯粮的意图,想的再深入些,只怕这一回右相态度大变恐怕也与此有关。可是这种要求你让严庄哪敢答yīng

呀!

王鉷见严庄许久没有答话,便有些不喜的说道:“这些天常听同僚说起,安大使乃是个急公好义的豪杰,如今朝廷有难,若安大使连这点帮也不肯帮的话,只怕会让那些支持安大使的官员们心寒啊!尤其是御史台的人……”

严庄的额头已然冒汗,王鉷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不答yīng

,只怕要不了多久,安禄山这个新任的两镇节度就要倒在御史台那帮御史无休止的弹劾下了!要知dào

眼前这个王鉷除了是户部侍郎外,还顶着个御史中丞的名号。虽说如今御史台已经彻底沦为了徐番的禁脔,可要让徐番知dào

了安禄山已经得知了户部缺粮一事,只怕到时安禄山的下场会更惨!

“不知大人您要买多少?”经过痛苦的挣扎,严庄终于答yīng

了下来。

“不多!也就三十万石!除掉这些,剩下的粮食也足够范阳大军人吃马嚼的了!至于作战嘛……前几天政事堂已然下令,停止今年边境的所有大规模战役,小的战役也要先行禀告朝廷再做决断。”王鉷笑着说道。

这一回,严庄没有惊呼。尽管这个数字是范阳军镇年产粮食的一大半……

严庄有气无力的回到了驿站,将此行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sù

了安禄山,包括王鉷的威胁,以及他对右相李林甫的一些猜测。

安禄山刚开始有些气愤,但等到严庄说出李林甫可能已经知dào

了安禄山在张守珪一案中的作为后,整个人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安禄山沉默了许久,这才阴沉似水的说了一句:“今日之辱,他日定要百倍偿还!”

看着安禄山将愤nù

压制的模样,严庄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主公,那咱们屯粮的计划……”

“做!为什么不做?”安禄山抬起头来,一双眼中透着骇人的目光。

“可是……咱们手中无粮啊!”严庄不敢直视安禄山的目光,只好低下头去:“王鉷显然已经觉察了咱们的目的,卖掉三十万石粮食之后,范阳便留不下多少了,何况咱们现在手上几乎多了一倍的兵马,平卢以往的粮草也要靠着向外地采买,今年可以预料,粮价必然高涨,咱们手上的钱也不够啊……”

没有理会严庄的诉苦,安禄山只是狰狞的笑笑:“他王鉷只说要卖粮,咱们也只是答yīng

了卖给他,可是具体什么时候运到,那就很难说了!既然南边的运河都能出问题,那么北边的驰道为什么就不能出些问题呢?”

严庄抬起头来,双目泛光的看向安禄山:“主公高明!”

“可是,就算如此,咱们手上粮食依旧有些不够,加上原本准bèi

用来买粮的钱这一回都给花干净了,囤积不到足够的粮食,那么能起到的作用就很小了!”

“咱们手上没粮,可奚人手上却有粮,关外的土地可要关内肥沃的多……”

安禄山没有说下去,但严庄已经明白了安禄山的决心。

安禄山此次来京的事已然办完,次日便要赶回边镇走马上任去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安禄山并严庄、史朝英等人,带着十几个军士,便向城外走去。

安禄山来的时候带了一队,整整五百名精锐士兵。但是这五百名士兵自然不可能入城,只能在成为的军营驻扎。

为此,此刻安禄山身旁的防护力量乃是最薄弱的,对于某人来说,从驿馆到城门口这段距离也是他最好、最后的机会了!

第二十七章 刺杀

明德门乃是长安南门,正对朱雀大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安禄山一行人天一亮便从驿馆动身,走到明德门前也到了辰时一刻,正是入城人最多的时候。长安近郊的农人们纷纷将自家产的农副产品运到城里,期盼卖个好的价钱。

明德门虽宽,然而人流涌动间还是将个偌大的城门洞塞了个严严实实。长安城门并不设卡,守门的几个兵丁只负责维持一下基本的秩序。当然,若是有城中的显贵想要出城,自有军士净街,但安禄山显然没有这个待遇。

“主公,人太多了,要不咱们还是去附近的酒肆等一阵子吧?”严庄询问道。

安禄山坐于马上,看着城门洞里熙熙攘攘的人流,想了片刻后说道:“不了!还是尽早出城为好!”

不知为何,许是因为常年生死历练中养成的一种直觉,让安禄山感到了一丝危险,使其迫不及待的想要立kè

与城外的军队汇合。

其他人得令后自然没有异议,后面的几人打马上前几步,将安禄山三人围在当中,簇拥着三人向城门洞行去。

安禄山等人逆人流而行,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原本安禄山等人靠右前行,但走到城门洞中心位置的时候,却被无孔不入的行人挤到了中间。

安禄山等人的坐骑都是边地最为彪悍的战马,高大异常,足有常人个头一般高。虽说早已被驯服多年,上了战场也丝毫不惧,又有精良的骑手安抚,原本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此刻城门洞里的人群实在过于密集,那些鸡鸭鹅等家禽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庞然大物,战马那粗重的鼻息让它们本能的感觉恐惧,于是一个个便扯着嗓子叫唤开来,顿时城门洞里嘈杂一片,加上又是个半封闭的环境,噪音无法分散,只能来回的穿梭着,魔音灌脑一般,凭空让城门洞里的人群躁动了许多。

忽然间,一位农人手中用秸秆做成的绳子断裂开来,那一只英勇的母鸡于是便奋力挣脱束缚,扑腾着双翅飞了起来,同时也不忘鸣叫几声,当做自由的宣言。

“鸡!俺的鸡!”那跑了鸡的农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扭动着粗壮的身子在人流中艰难的前行着,而那只英勇的鸡充分发挥了它的制空优势,利用人的脑门作为落脚点,在空中蹿来蹿去。

至此,城门中的人流已然便的更加拥堵,接下来,仿佛受了感染一般,越来越多的鸡鸭鹅投入到争取解放的战斗中,一时间,城门洞中鸡飞鸭跳,好不热闹!

安禄山一行人已然走不动了,那些家禽有的甚至钻到了战马的腹下,而那焦急的农人自然也跟来进来,这下子,即使再淡定的战马也变得焦躁起来,任凭主人怎样安抚,依旧有一匹抬起前腿,直立而起,嘶鸣中就要将那大胆的农人踏个血肉横飞,一瞬间,人群中仿佛寂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锐利的劲风朝着安禄山袭来!

脑中的那一丝不安在这一刻拯救了安禄山,劲风刚起,安禄山便拿出来胡旋舞时的矫捷,身子朝一侧倒去。

原本直扑面门的一道暗器,钉在了安禄山那肥硕的肩膀上,顿时剧痛传来,安禄山却强忍着痛大声叫道:“有刺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安禄山受伤的这一刻,那匹人立而起的战马依旧没有将双蹄塔下。

但战马下面的那位农人此刻却早已呆滞了!痴痴的看着那一双在瞳孔中逐渐放大的铁蹄,压根不知dào

该如何反应。

然而,就在人们纷纷闭上眼躲避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之时,战马旁却闪过一道灰色的影子,那人一手抓住痴呆的农人,只是一转动,农人便向后平移了数尺,战马落蹄,敲打在坚硬的青石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

直到此时,城门洞中的人群才反应过来:

“杀人了!”

“保护主公!”

一时间,人群变的更加拥挤,在死亡的阴影下,朴素的人们爆fā

出来惊人的力量来,人群中,张天意的身子也有些不稳了……

“白痴!会不会暗杀啊!”明德门附近的一处酒肆二楼,肖焱看着张天意的作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叹息过后,便从窗口翻出,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不见。

而此刻城门洞中的张天意,眼见那十几个护卫就要将因侧身而重心失衡的安禄山扶正,一旦安禄山重新坐好,只怕这些人就会不惜伤人也要策马扬鞭了!

机会不会再有第二遍!

张天意愤然抽出竹筒中的一把长剑,拨开慌乱的人群,纵身一跃便朝着安禄山扑了过去。此刻,他这一侧的护卫正好背对着他,瞅准了一个空隙,三尺青锋,只片刻间便要将安禄山刺个对穿!

然而就在张天意将要得手的时候,眼角却闪过一道银光,一柄银色长枪,后发先至,枪头顶住了青锋剑,一股大力顺着枪杆传来,于是张天意的剑便偏了数寸,锋利的剑刃将一位护卫的腰部破开,鲜血瀑布般的喷涌而出。

张天意一击不中,招式已老,力道已消,身子便要朝下坠去,而张天意此刻已然跨越了数尺,身下便是一片白地,周遭又无丝毫可借力的地方。

那杆银枪的主人便是史朝英,眼见刺客身处半空,招式已尽,方才被荡飞的银枪再次电射而回,目标正是刺客下坠后的胸膛。

然而就在此时,张天意的腰部却诡异的扭动起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动,竟让上半身的坠势止住了几分,由此避开了史朝英那雷霆般的一枪,相反,张天意的青锋剑猛地在银色枪杆上一碰,划出朵朵火花,史朝英顿时虎口生痛,银抢险些脱手而出。

张天意竟是将全身下坠的力量全部传导到这一剑上,得到这个反作用力后,张天意又将其传回自身,身子再次借机跃起,随后朝着安禄山再次刺去。

然而此刻的安禄山却已然重新坐稳,左肩忧伤,安禄山便用右手抓起马鞍上挂着的一把断斧,迅速回防,钢铁撞击声响起,张天意这夺命的一剑再次被挡了下来。

同时,安禄山身旁的几位护卫,纷纷取出兵器,朝着张天意攻来,刀枪剑戟,寒光慑人。

张天意人在半空,但却依旧挽了个剑花,将几位护卫的合击一招破去。但这一次,张天意却没能再伤一人!

城门洞中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完,但此中发生的巨变却早让守城的士兵们察觉到了。

顿时,城里城外分别有几位军士朝着城门洞中赶去,然而逃难的人群实在太多,这几位军士一时间无法破开人群,赶到事发地。

就在这时,安禄山的护卫中,有一人却突然间取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立kè

吹响了它。

一旁的严庄看的目瞪口呆,“住手!”这一句还没喊完,那尖锐的哨声早已传出去老远!

那是安禄山这一队护卫军相约的求救信号!得到这信号后,早已在城外等候的五百军士便会赶来相救。

这个护卫的出发点显然是好的!救主心切,可以理解!然而,你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啊!

长安城门虽然不射卡,但是守城的士兵一个也没少!还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城外的那五百军士要是得令后,只好立马就会策马来援,只是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只怕会第一时间引起守城士兵的警觉,到时只要一个来不急,守城的士兵便会将这五百军士判断成攻城的敌人,到时城墙上的那一排床弩,就会把这五百骑士射成筛子!

严庄的预感还是很准的!就在城外不远处等着的五百军士,听到同伴求援的信号后,哪里还会理会其他,一个个策马奔腾,顿时明德门外蹄声大作!

城楼上的守城士兵,反应也和严庄预料的一样,一时间警铃大作,一排排长弓手便将箭镞对准了城下的军士们。

“呔!来者何人!这里乃是长安城!”守门的将领乃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声大喝,声穿数里!

骑士中立kè

冲出一人,冲着城楼上拱手道:“这位将军,我家安大使正在城门洞里遇袭,恳请将军允我等前去救援!”

“这里是长安城,有人遇袭自有守门的军士负责,你等若是擅自行动,视为攻城!”守门官也是沙场宿将,无论来者何人,所言真假,这种时候岂敢怠慢?

那骑士也是个领过军的人,知dào

守门将领的担忧,要是他们再上前一步,守军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一时间骑士进退两难!

城门洞中,安禄山也发xiàn

了城外发生的事,再次躲开张天意的攻击之后,强忍着痛,大声下令道:“不惜一切,冲出去!”

顿时,安禄山等人纷纷用兵器狠狠的在战马屁股上刺了一下,战马吃痛,四蹄重踏青石,朝着城外冲去,丝毫不顾城门洞中依旧拥挤的人流。

一番冲刺后,只有不到十人冲到城外,留下一条染血的道路,遍地都是哀嚎的人群。

站在那几个已然身受重伤的护卫身边,张天意手提长剑,鲜血顺着锋刃滴下,望着城外的安禄山,安禄山同样适时回头,看了这个险些将其终结的人一眼,只是一眼,随后便汇合五百骑士,扬长而去。

城门洞已然空荡,张天意一间倘然若失的站在原地,而守门的军士已然朝这赶来。

忽然间,一道人影冲来,一把抢过张天意手中的长剑,将其扔掉,然后拉着少年,混入还未走散的人群,在守门军士赶来之前,消失无踪……

第二十八章 不经意间的开始

“功夫不错嘛!本来还以为要出手帮你一把的,没想到,你一个人就把他们十几个人杀退,还留下了几条性命!啧啧啧,真没看出来呀!”

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自然是肖焱,此刻,在明德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肖焱正嬉笑着对张天意说道。

张天意却没有玩笑的心情,依旧沉浸在复仇失败的痛苦中:“哪又怎样,安禄山不是还没死嘛!”

“呵呵!”肖焱笑了笑:“我算看出来了,你刚才的招式,招招狠辣,但又不繁杂,全是简单至极的手法,应该是战场上用的吧?”

张天意沉默的点头。

“呵呵!”这一回肖焱的笑容彻底变成了冷笑:“你是要暗杀他,又不是跟他决战沙场,还讲究堂堂正正干嘛?”

“还有刚才,明明暗器之后你还有一击必杀他的机会,可你居然同情心泛滥,跑去救人,你到底是不是杀手啊!”

张天意乜了他一眼:“我本来就不是杀手!”

“好好好!”肖焱高举双手,一副“败给你了”的模样,然后再次问道:“你那暗器上没有放毒吧?”

“没有!”张天意依旧冷漠。

“服你了!”这一回,肖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不远处的明德门早已乱成了一片,一队队的守门士兵将明德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长安城门也在这一刻被士兵堵住,断了通行。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守门的将领自然要封锁现场,上报朝廷。

小巷内,少年的谈话很快结束,肖焱看着死气沉沉的张天意说道:“走吧!再不走等士兵过来排查,你可就走不了了!”

“去哪?”张天意抬起头来,看着肖焱。

“自然是去我家了!”肖焱答道。

张天意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干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还留在你家,恐怕会给你家惹麻烦的!”

“哟!现在知dào

麻烦了!早干嘛去了?一声不吭的就干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肖焱略带些夸张的说道。

“行了行了!除了圣上下令,还没有人敢来我家搜查,你就安心的住下去吧!”

张天意看着肖焱,好一阵子后才出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肖焱被他看的心中一虚,只好摆摆手,用不耐烦的模样来掩饰:“谁让你这家伙是我好朋友呢!我不帮你谁帮你啊!”

张天意没有再问,点点头,便跟着肖焱走了。

回去的路上,肖焱一阵无语,这一回算是彻底确定张天意的身份了,正因如此,肖焱更加不知dào

该怎样面对这个人生中的第一个好友……

安禄山遇刺的消息很快便在朝廷上传开,李隆基即刻下令有司严查!

然而奇怪的是,安禄山一待离京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范阳赶,等到朝廷派出去传旨的人追出长安百里后,只遇见了安禄山留下来的一名护卫。

那护卫向传旨的人传达了安禄山的意思,安禄山表示自己并未受伤,同时边关军情告急,正要他火速赶回,遇刺一案任凭朝廷处理便好。

如此一来,苦主没了,那查案的刑部官员自然也就没有上心。而朝中百官却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因为,就在安禄山遇刺的同一天,长安城中,有一个人被抓了!一个大人物,一个朝堂之上的大佬级人物!

杨慎矜被抓了!

这个消息显然要比安禄山遇刺更能引动长安百官的心弦,因为,这可能意味着,又一场政潮即将来临!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要从肖逸接过花大那一纸书文说起……

杨慎矜自从领了韦坚差事之后,一跃成为朝堂上又一大佬,虽不曾入政事堂,但却举足轻重、不容小觑。

然而自从升职以来,杨慎矜却异常的低调,无论是在“市舶司”一事还是前不久的李适之案上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诉求,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似乎有意淡化自己的存zài



当然,对于这些肖逸并不在乎,在这一次的目标到达目的地之前,肖逸也决计想不到杨慎矜与自己这次的任务,会有什么交集。

肖逸这一回的目标便是此刻在他身前十丈处行走的三人。

中间那人虽然穿着粗麻布衣,然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又怎能逃过肖逸专业的目光。

此人身旁的两个护卫,天庭饱满,太阳穴高鼓,行走间手足起落皆按着一个特定的频率,一看就知dào

不是普通人。

许是三人对街上这熙熙攘攘的人流没有多少的警觉,所以尽管做了一副外表上的修饰,但下意识间依旧将自身的不凡泄露了出来。

至少在肖逸的心中,这个理由是目前最为合适的!因为肖逸知dào

,能让花大郑重其事交给自己的任务目标绝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一点表面上的修饰可瞒不了内卫里的任何一人。

杨慎矜的宅院在崇义坊正北,那三人就这样径直的走了过去,光明正大地送上了拜帖,然后就想正常的客人一般,被杨府的家丁迎了进去。

肖逸自然没有走正门,杨府很大,但竟然目标是以客人的身份进来的,那么无非就是在书房或是客厅,视与主人关系的亲疏而定,并不难找。

“看样子这伙人与杨慎矜关系不浅啊!”肖逸隐藏在一个角落里,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心中如是想到。

身为内卫,旁门左道的东西,多少都要知dào

一些,风水、建筑也不例外,对于杨府的布局哪怕之前没有了解,但在里面转了一会儿后,肖逸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书房所在。

望着书房里那影影绰绰的人头,肖逸蜷缩在书房外的一颗大树上,屏息凝神,集中精力,倾听着书房内的谈话。

偷听也是一门技术活!内卫里的人更是将这门技术系统化、规范化了。加上肖逸那超绝的武功,一句句开始微弱,随后清晰的对话便传了过来……

“你不该来!”主位上的杨慎矜盯着来人,神色凝重的说道。

来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一双丹凤眼,两条卧蚕眉,再配上三寸短须,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显得威严十足。

正视着杨慎矜略带些抱怨的目光,来人笑着回道:“可是我已经来了!”

杨慎矜沉默了,望着对方,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来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星目中透着慑人的光芒。

杨慎矜见了,失神的笑笑:“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啊!”

“哪又如何?仇恨只会随着时间变得厚重!他李家抢了咱们的江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早该行动了!”来人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上有些激动。

杨慎矜却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么多年来,你们试过几回了?有一回成功过吗?”

来人却慢慢平复了心情,轻笑道:“请注意,是他们!不包括我!”

“呵呵!你?你又能怎样?”杨慎矜笑了起来。

来人却没有生气,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我准bèi

了这么久,如今出来,自然是有把握了!”

杨慎矜心中一惊,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对反,但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你来找我,想干嘛?”杨慎矜谨慎的问道。

来人放下了茶盏,看着杨慎矜,忽而笑笑:“放心!不会把你牵扯进来!你竟然愿意做他李家的狗,我也不强求,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向李家透露什么,这份情,我会记得的!”

杨慎矜依旧冷漠的看着他,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这一回来长安,主要是为了跟你确认一件事!”来人说道。

“什么事?”杨慎矜问道。

“我想知dào

户部是否收到了今年南方数道的春税,当然,若是能知dào

户部如今的存粮,那就更好了!”来人眼角含笑,望着杨慎矜。

“春税?你关心这个干吗?”杨慎矜惊奇道。

“我自有我的用处!”来人淡淡的回道。

“可我又不是户部的人!”杨慎矜接着说道。

“但你手上掌握着江淮各道的粮草转运,南方有没有把春税运送来京,你比谁都清楚!”来人显然做足了准bèi



杨慎矜望着他,心中却在思量对方的目的,但在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面前,却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来人见了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哈哈,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跟我一起干吗?”

杨慎矜坚定的摇头。

“那好!你就在长安等着我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光明正大的回来!回来取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后,来人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仍旧一脸疑惑不解的杨慎矜。当经过书房门前的那棵树时,中年人的嘴角却微微扬起……

等到三人走后,杨慎矜书房门外的那颗树上,树叶轻轻摇动,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

永兴坊,花宅。

肖逸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花大,没过多久,花大便出现在李隆基面前。

“这帮杨家的地老鼠还没清干净啊!抓!把杨慎矜抓起来!让御史台去审!”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战战兢兢、低调为人的杨慎矜,依旧没能逃脱注定的宿命……

第二十九章 他们来了!

“没想到,长安城发生了这么多事。”读完老师刚送来的信后,许辰感慨道。

安禄山依旧按照原定的轨迹当上了他的两镇节度使,杨慎矜也没能逃脱“谋逆”的罪名,历史在他们身上依旧显现出了强dà

的惯性。而自己这只小蝴蝶,同样也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带来了一些变数……

“大哥,老师信中说前去密会杨慎矜的这伙人,竟然是前朝皇室,杨家的人?”陆浩同样飞快的看完了信。

“怎么?”许辰望着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过去一百多年了,现在跑出来,又有什么用呢?”陆浩微微摇头。

“找着了机会呗!”许辰平淡的说道。

“是啊!这机会说起来还是我们给他创造的呢!”陆浩自嘲的笑笑,随即望着大哥。

面对兄弟灼灼的目光,许辰偏过头去,无言以对。

“大哥,老师让我们尽快入京,户部缺粮的消息如今已然泄露,老师让我们设法应对,你说呢?”陆浩轻抖手中信件,问道。

许辰望向他处,许久后方才将视线转回,看着陆浩,问道:“你知dào

我为什么不愿进京吗?”

陆浩想了想,回道:“为了躲避那帮神mì

人?”

许辰摇了摇头:“是因为畏惧!畏惧这个世界的改变,我最大的底牌便是知dào

这个世界的走向,虽然,这个世界依旧有许多让我觉得陌生的东西……”

“若是我去了长安,就必然会陷入纷争中,而我做得越多,对这个世界影响也就越大,所以我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慢慢的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可你已经影响到了它了,不是吗?”陆浩直视着许辰的双眼,视图给大哥更多一些的勇气。

有时候,畏惧并不是因为胆小和懦弱,而只是背负的太多……

“是啊!”许辰自嘲的笑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又能逃到哪去呢?”

“那我去准bèi

船!”陆浩轻快的笑了起来,随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门外已然成型的农庄,一条主干道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忙碌了几个月的人们总算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安定下来。

将视线上移,数十里外屹立的船厂仿佛近在眼前,许辰的嘴角微微扬起,努力了这么久,他也算有了自己的一份基业。

后方安定后,也是时候该出发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了!

抚摸着胸口锦袋中的两块玉佩,对于未来的路,许辰依旧有些迷茫。

慧能大师说的那帮被遗弃之人,显然拥有着让他畏惧的力量,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在他们面前恐怕不值一提。

从目前来看,对方似乎只是对自己的身份感兴趣,或者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这一点,从自己连续数月的梦境以及慧能大师的讲述中都不难得出。也许自从自己突然的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便已经被他们察觉到了,那两人口中所谓的“天机”很可能指的就是自己!

如此看来,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可也正因如此,自己更加不能被对方抓住。

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然,难道还应该幻想着被抓住后可以依靠言语上的辩驳保命?或者等到危险的时候,会出现一两个“心地善良”的贵人,说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从而让自己免于一死?

许辰从不认为自己有这种运气!也绝不会将成败得失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运气上!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是一个异类!这一点许辰心中清楚的很!

智慧生物在对待异类上的态度,与对待牲畜又有何分别呢?

但是要抗争,却也不能盲目!

对于敌人,许辰一无所知!该如何去抗争,许辰也只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既然对方同样是一个拥有着文明的智慧生物集体,那么无论他们以何种形式存zài

,两个文明的碰撞总是逃不开战争的!

历史系出身的许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并不困难。

如此一来,倒也简单许多了!让一个不熟悉的问题变的熟悉起来,再用常用的套路来解决,效果虽然不一定好,但总比毫无头绪要好得多!

既然是战争,那么无非就是力量的对比,这种力量表现在方方面面,人口、资源、技术等等。从目前的情报来看,对方显然拥有着一种许辰并不熟悉的力量,而且似乎还十分的强dà

……

但,许辰也清楚自己的优势,那便是多出千年的知识!而这些知识,只需yào

花费些时间便能转化成力量,所以时间对于许辰来说,十分重yào



这也是当初许辰不愿意去长安的原因,去了长安之后,就必然会陷入纷争中,而这种无意义的纷争,对于力量积蓄阶段的许辰来说,没有丝毫的帮zhù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基础已经打下,剩下的便是时间上的积累。而除了自己多出来的知识外,胸前的这两块玉佩也是许辰手中另外的底牌。

万家显然是不凡的!估计也和万年前那个消逝的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何况还有慧能大师的备注,大师口中“另外的路”也许就藏在这几块玉佩中了!

想要搜寻玉佩,自己就只能走出去!何况政权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掌握了权力也能加快自己力量的积蓄,为接下来的对抗做好准bèi



……

陆浩很快就回来了,然而几乎与其同一时间出现的,却还有两位少年,带来了两个不同的消息……

“大哥,好消息啊!泰哥的船已经到崇明岛了!”

“大哥,豫章城传来消息!”

正因郑泰归来而感到高兴的许辰,转瞬间便被另一个消息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你说什么?”许辰几乎跑到那位少年面前,焦急的问道。

“大哥,信!刚从豫章用飞鸽传来的!”那少年连忙将一个细铁筒递给许辰。

许辰接过后转身便跑进屋内,一旁的陆浩自然也跟了进去,并且飞快的找出那一套解密用的药水,等到许辰小心的将信件取出后,陆浩手上的软毛笔已然蘸满了药水……

“大哥,信上说什么?”

许辰这一回没有等陆浩查找母本,待字迹显现出来后便夺了过去。母本都是大哥亲手做成的,陆浩丝毫不担心大哥解密不了。

“元婴初期一人……金丹后期一人……筑基期二十人……倾巢而出……筑基期百里一天……”

许辰一边解密一边缓缓的念出。

“什么意思啊?”虽然许辰已经将对方的基本信息告知了兄弟们,但陆浩对于这些陌生的词汇依旧无法敏感起来。

“上面说的都是人!来人的级别!上一回他们派了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寻找无果后,这一回想必是加大投入了!”许辰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

“很厉害吗?”陆浩问出了关键。

许辰点点头,说道:“慧能大师原本是元婴大圆满,应该比这个元婴初期高两个多级别,但慧能大师受过伤,估计要是打起来很难说,所以他传来的情报才会这样断断续续,估计宋清也是在慧能大师抽空下才接到的情报。”

当初在离开豫章城的时候,许辰留下了几个少年,由宋清领着,专门负责传递慧能大师送出的情报。

既然自己对那帮人价值极大,那么对方便不可能轻易放qì

,而慧能大师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依旧不愿离开豫章城。许辰便索性留下几人,隐藏下来,看看是否能打探出一些宝贵的情报,没曾想,没过多久,他们果真回来了!

“刚开始的是人数,‘倾巢而出’很好理解,但这最后的‘百里一天’是什么意思?”陆浩接着问道。

“应该是速度!筑基期的速度!”许辰回道。

“这么慢?”陆浩有些疑惑,这帮明显掌握着非凡力量的人怎么可能行动速度这么慢?

“不是赶路的速度!”许辰摇头道:“当初来的两人也是筑基期,这才多久就已经回来了,他们的域名叫做‘昆仑’,不知dào

和昆仑山有没有关系,但想必离豫章也不近,再加上那两人回去之后还要上报,另外再加上组织动员的时间,一天一百里可来不及!何况能让慧能大师冒险传出来的情报绝对不应该只有这点价值!”

“那是……?”陆浩疑惑道。

“应该是搜索速度!慧能大师估算的搜索速度!虽然不知dào

大师是怎样计算出来的,依据又是什么,但既然大师给出来了,那想必是对的!”许辰大胆猜测着。

“搜索?”陆浩依旧困惑。

许辰点头肯定的说道:“没错!搜索!搜索我!这一次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应该是准bèi

用笨办法了!”

“那为什么只有筑基期的?按理说那个更高级别的元婴期、金丹期不是应该更快吗?”陆浩问道。

许辰想了想,回答道:“那个元婴期应该被慧能大师拖住了!慧能大师以前也是这个级别的,那么和这人八成还认识,老友重逢,总是有很多话说的嘛!”

陆浩并没有为大哥的冷笑话捧场,依旧肃然道:“那个元婴期的来人绝对是忌惮慧能大师,所以才不敢贸然出手。”

“那个金丹期呢?”陆浩再次问道。

许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dào

,不过既然慧能大师没有提及,想必应该也被绊住了……”

“绊住了?还有什么人能绊住他们的手脚吗?”陆浩惊讶道。

“谁说没有?豫章城内不是还有个深藏不漏的万家嘛!”

许辰说完后,视线移出,遥望着西南方,那是豫章城的方向……

第三十章 老前辈的告诫

“师叔,前面便是落难原了!”

依旧是在鄱阳湖上,依旧是差不多的话语,只是上一回那位姓云的中年此刻却恭恭敬敬的站在后排。

在他前面有两个人,当先一位白发童颜,身高八尺,胸膛上一块块似铁铸般的肌肉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撑开,双手交叉,摆于胸前,凝神打量着前方的土地。

开后说话的是他身后半步的一位中年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开外,眼角间的皱纹不多,似乎岁月只是刚开始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配上一副俊美的脸庞,更能彰显男人成熟的魅力。

虽站在前人身后,却无半分谄媚。

“师叔,这落难原……”中年人欲言又止。

白发童颜的那人偏过头来:“你要想问这落难原有何玄机?”

中年人点头:“为何师傅和您都会告诫我们,要尽量远离这里呢?”

那人微微摇头:“不知dào

!”

“啊?”中年人明显一愣。

“我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但对藏书阁角落里那些生虫的旧书可没有太大的兴趣!”白发童颜的那人笑了笑:“你如果真感兴趣,可以去问问你的师弟,他在这上面花的时间多!”

中年人闻言,神色一暗,叹息道:“当初我就该多劝劝师弟的,不然他也不会把时间都放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以至于卡在突pò

筑基后期多年,最后还是师傅耗费莫大功力强行将其提升至金丹初期,伤了根基,再无精进的可能。”

白发童颜的那人望着面色沉重的中年人,玩味的笑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如今,既然你已是掌门,一些事也该知dào

了!”

“师叔请赐教!”中年人恭敬行礼。

“你知dào

你师父为何不惜损耗功力也要把你师弟提到金丹期吗?”

中年人摇头。

“那你知dào

为何门中一旦练出寿元丹,要让你师弟先用吗?”

中年人依旧摇头。

对于这些,此前的中年人心中一直将其归结为师傅对师弟的偏爱。

“你师弟又不是你师父的私生子,再说就算是,门里也不是你师父一人说了算的。”白发童颜的那人似乎看穿了中年人心中所想,宛若开导一般。

“那为什么?”中年人也想要一个答案。

白发童颜的那人笑笑:“因为传承!”

中年人眉头皱起,满脸的疑惑:“传承?”

“没错!只有暴发户才不需yào

传承,因为他们无物可传!在那帮暴发户眼中,力量便是一切!”

“对我们修行的人来说,不正是如此吗?”中年人心中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不是!”白发童颜的那人断然道:“修行是为了什么?”

没等中年人回答,便接着说道:“为了力量!可是力量又是哪来的呢?”

看见中年人陷入沉思,白发童颜那人满yì

的点头:“我们是谁?是万年前遗留下来的一些弃民!如今所谓的修行,不过是我们从前人手上传下来的一种认知世界的方法罢了!”

“可如今世界早已大变!灵气枯竭,修行的路走不通了!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么坐着等死,要么只能去找别的路!所以,我们这些遗民里面,一些万年前剧变时传承的知识多一些的域,早就开始寻找别的路了。也组织了专门的人手,试图从流传下来的典籍中,找到一些现如今能用的技术,多多少少也都找到了一些,但是限于认知,却全部将这些知识转化成了有助于修行的东西,比如阵法、炼丹、炼器之类的。”

“虽不一定是错的,但绝对是片面的!并经我们不是全方面系统的接收,而只是根据自己的需yào

,片面的理解、转化,一些精髓只怕早已流失了!”

“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已经是掌门了!既是掌门就得肩负起这副重担,找到让我们走出去的路!而不是成天学那帮暴发户,叫嚣力量便是一切。鼠目寸光、一帮蠢货!连力量是什么都没搞懂,就在那装出一副傲视天下的高人模样,他们崇拜的不是力量,而是拳头!是手脚!却唯独不是脑子!”

“想想看,当我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四肢着地的爬行,最先用到必然是手脚,可是长大后就学会了用脑子,现如今却连脑子也不愿用了,回过头去,迷信拳脚,何等的白痴!”

“人不用脑子,那跟牲畜有何区别!”

望着健壮的师叔大谈“不要迷信拳脚”,再回想一下,师叔当年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经lì

,中年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觉得不协调?”白发童颜的师叔,观察力还是很敏锐的!

中年人老实的点头。

“哈哈!”师叔大笑一声,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师叔早已看穿力量的本质!对待白痴,而且是比我弱的白痴,那还啰嗦个屁啊!一拳过去就解决了!要知dào

,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而对付比我强的白痴,就得用些脑子了!至于又比我强又有些聪明的家伙,那就得多动些脑子!”

“那要是又比师叔强,又比师叔聪明呢?”中年人问了一句。

“你猪脑子啊!这样人还跑去跟他作对干嘛?找死吗?面对这样的人,哪怕一丁点的恶意都不能透露出来,不然你以为他们会每次都派一个只要你拼点命就恰好能打败的敌人来给你练手吗?他们又不是你爹!干嘛对你这么好?”师叔说到这里,有些激动。

“那这也……太窝囊了吧!”这一回中年人没开口,倒是他身后的一位青年忍不住说道。

“窝囊?”师叔冷笑一声:“死人不需yào

窝囊这种情绪!”

青年低下头去,他身旁一些本有着同样想法的年轻人也低下头去。

“唉!”师叔摇头叹息:“我当年,像你们一般大的时候,师傅跟我说这些,我同样很反感,可是当我最心爱的人死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些话分量……”

“那是因为师叔祖当年不够强!要是师叔祖当年有现在的实力,那师叔祖的爱人又怎么可能死呢?”一位年轻人忍不住将心中的话吐露出来,引得身旁数人暗自点头。

哪知白发童颜的那人却只是笑笑:“是啊!现在的我,的确很强!那你们说,当年那个杀死我心爱之人的凶手在他挥刀的那一刻难不成还会突然停下,然后把她带回去,等到数百年后的今天,再把她带回我的面前,再挥刀杀一遍,好让我能及时救下,再一掌毙了他?而且他还得时刻注意我功力的增长,保证自己的增长速度要比我慢一些,好让我到时候能确定的把他杀死?”

白发童颜的师叔讲了个笑话,但年轻人们却无一人笑得出来。

“力量的强dà

不是一句话的事,他需yào

时间的积累,在你力量弱小的时候,就得学会隐忍,确保自己有成长起来的可能!”

白发童颜的师叔祖用这一句话总结了之前的言论。

“你们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师叔接着说道:“因为你其中绝大部分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你们一定觉得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外面这块荒废之地上又都只有些野人,你们不过是出来游玩一趟,透透气罢了!”

白发童颜的师叔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锐利的眼珠紧紧的盯着队伍后排一位灵动的少女看着,直到少女将左顾右盼的双眼移了回来。

“我要跟你们说的是,外面的世界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危机四伏!除了无处不在的毒素外,那些在你们眼中如同蝼蚁一般的野人说不定也会要了你们的命!每一回各域外出历练的人当中都会有为数不少的人再也回不来!不然这帮野人当中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所谓的武学宗师!”师叔祖依旧在告诫着。

“师叔祖,怎么可能嘛?难道这帮野人还能杀了我们不成?咱们一个法术过去,这帮野人就能死上一大片了!”那灵动的少女被老前辈絮絮叨叨的教导说的有些烦躁了。

“因为他们用了脑子!而你们有脑却不用!”师叔祖肃然道。

“力量便是一切,那帮暴发户的想法倒也没错!可惜却过时了!万年前,天地不曾剧变,灵气充足,足够我们修行,那些兵器外物,专注修行的人自然能够走得很远。可是如今呢?修行之路早已被那人证明走不通了!”

“哦,对了!天河,那人现在是个和尚了?法号叫什么来着?”师叔祖突然停下,冲着云姓中年人问道。

云天河得老祖问询,赶忙恭敬道:“回师叔祖,前辈法号‘慧能’。”

师叔祖点头道:“既然出家了,那还是叫他法号吧!”

“师叔祖,干嘛对这家伙这么礼貌啊?”先前那灵动的少女脆声问道。

“因为他是个英雄!”师叔祖肃然道。

“英雄?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死一整域的人,这也叫英雄?”少女嘲讽道。

“没错!”师叔祖依旧肃然:“不管你们怎么看,在我们这帮老家伙眼里,他都是英雄!他走出了我们不敢走的那一步!为我们排除了一条错误的路,这就够了!”

“好了,走吧!”说到这里,师叔祖似乎不愿说下去了,摆了摆手,便带头踏上了豫章郡的土地……

第三十一章 豫章(六千大章求尾票!)

皇城寺的竹苑中,慧能大师睁开了眼,白发童颜的师叔、面容俊美的中年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秋玄!”慧能大师唤道。

“哈哈!”秋玄爽朗的笑了一声,随即便自顾自的走到案几前坐下,依旧笑道:“老曹!哦,不!应该叫慧能大师!”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随意吧!”慧能大师淡然道。

“这位是?”慧能大师将视线转向中年人。

中年人随即见礼:“晚辈西门京,见过前辈!”

慧能大师淡淡的点头。

“这是我们昆仑的新任掌门!”秋玄在一旁接话道。

慧能多看了一眼,说道:“离金丹大圆满也只一线之隔了,两百五十年能有水平,天资倒是不错!”

此话一出,西门京脸上难掩惊讶的神色,而秋玄却若有所思的看向慧能。

“这一次,你们来了不少人吗!”慧能望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空,轻笑道。

“那是!师兄对那身具天机之人可是感兴趣的很!听我那晚辈说,慧能兄曾经与那人见过,不知可看出些什么没?”秋玄望着慧能,笑眯眯的双眼中却透着精光。

“无尘那老家伙反应还是那么快!”慧能感叹道。

“还好!比起慧能兄来,师兄已然慢了很多了!”秋玄笑着说道。

“你想知dào

什么?”慧能望着秋玄,望了很久方才问道。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秋玄脸上的玩笑消失无踪,肃然的问道。

“你最想知dào

的恐怕是他对我们是否有用吧?”慧能撇过头来,看着秋玄,冷冷的问道。

秋玄莞尔一笑:“这个自然是最重yào

的,不过前面的要是也能一块知dào

,自然更好了!”

慧能却摇摇头,回道:“他是谁,我不清楚,因为我不知dào

他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名。他从哪来我也不知dào

,因为,他没说。至于是否有用,这个要看对谁……对我倒是有些用处。”

秋玄没有动气,而只是笑笑:“那他现在在哪?”

慧能大师依旧摇头。

“慧能兄是否不放心我们?秋玄在此发下道誓,绝不会对其有半分加害,只要他告sù

我们一些东西,我便保证将其完完整整的送回来!”秋玄坦然说道。

“这个,你得亲自去跟他说了。毕竟腿长在他身上,愿不愿开口,也是他说了算。”慧能想着许辰那小子谨慎过头的性情,眉宇间爬上了一抹笑意。

这抹笑意却显然让西门京有些不快,于是他同样笑了起来:“恐怕不一定哦!”

慧能大师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西门京同样认真的回答:“我实在威胁他!而且我也相信,前辈一定能将我的威胁传递给他!”

慧能大师只是看着他,一会儿后,笑着对秋玄道:“后生可畏啊!”

秋玄却是哈哈一笑:“毕竟是个掌门嘛!总该有个掌门的样子才是!”

看见慧能再度沉默,气氛再次僵硬,秋玄只好叹息道:“其实我们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既然修行的路走不通,总要找条别的路不是?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转机,你让我们怎能错过呢?人你不愿交也行,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不是?”

哪知慧能大师却忽然变了脸色,嘲讽道:“当年我去昆仑问你们借灵气镯的时候,你们可没跟我提过什么交代!”

秋玄面色一滞,略显尴尬的说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提他干嘛?再说我们这些人能用的灵气镯,整个天下也没剩下几只了,师兄当年也有他的难处!”

“是啊!他有他的难处,所以到头来,我只好炼化了整个域的灵气,以至数十万人死于非命。当年你们不愿相助,如今却来谈什么交代,当我是圣人吗?”慧能嗤笑道。

“所以说,到头来还得看谁的拳头大才行!”西门京适时插话道。

“年轻人果然够坦率嘛!”慧能喜怒不明的说道。

“还望前辈不吝赐教!”说完西门京便直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慧能。

慧能偏过头看了秋玄一眼:“你也是这个意思?”

秋玄不置可否的说道:“年轻人不懂事,慧能兄随意打发一下就好!”

慧能忽而笑道:“也好!”

“前辈请!”西门京话毕,一股雄浑的气势便缠绕在他身上,左腕上一个镯子散发出比云天河当初浩瀚数十倍的光芒,一闪即逝。

旋即,一抹金光便从西门京右手的袖中蹿出,漂浮在其身前,竟是一口精致的小剑,微微颤动之下竟发出刺耳的嗡鸣。

西门京伸出双指,在那小剑之上轻轻一抹,小剑便如得了莫大的养料一般,恍然间散发出锐利的剑芒来,只片刻剑芒便涨到了数尺长短,横在西门京胸前,宛若金色的蛟龙一般。

西门京随即双手飞快的掐着剑诀,那金色的蛟龙便开始舞动起来,一时间金光闪耀,充斥整间屋子。

“去!”

西门京右手朝着前方的慧能一指,金色的蛟龙便恍若脱困一般,朝着慧能飞快的扑了过去!

西门京一整串的施法,其实只在眨眼之间完成,然而在慧能看来,缺如顽童的嬉戏一般,不堪入目。

慧能轻轻摇头,也不见多余的动作,抬起那只不握念珠的手,只是微微向前一指。

一道无形的气浪便随即冲着西门京袭去!

这道气浪只片刻间便将那气势汹汹的蛟龙斩个粉碎,并且气势丝毫不减,依旧向着西门京的面门刺去。

西门京在蛟龙散去,还原成哀鸣的小剑之时,脸色便被涨的通红,随即立kè

强忍着口中鲜血,猛抖衣袖,一块银色的小方盾便瞬间射出,滴溜一转后便转化成一面一尺见方的方盾,盾面上刻画着伏羲八卦图,但较之世上流传的却要精密许多。

“方天盾!难得!无尘那个老东西这回倒是很大方嘛!”慧能一指过后便不去挂念结果,看向无动于衷的秋玄,面无表情的说道。

“呵呵,好歹也是昆仑掌门嘛!手上当然得要有件像样的东西才行!”秋玄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

慧能不置可否:“以他如今的水平,只怕激发不出几层防御来!”

秋玄回道:“防住这道剑qì

倒是足够了!”

秋玄话音刚落,西门京那边便响起一声“哐当”的脆响,那道无形的气浪果真消失不见,那所谓方天盾的盾面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拇指的印记!

只是盾面上随即便有一道流光按着那伏羲八卦图的线路游走,只是一瞬间,盾面上那道印记便渐渐的消失,最终无影无踪!

“好了!现在知dào

天高地厚了吧?慧能兄这是不愿与你计较,不然哪只伤了本命法宝能了事的!”秋玄随即冲着西门京斥骂道。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西门京运气将那口气血咽下,战战兢兢的冲着慧能见礼。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了?”慧能望着秋玄,淡然开口。

“哈哈!”秋玄却大笑三声,连连摆手道:“动手打架那是野蛮人才干的事,不符合咱们的身份!咱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今日正好手痒,想邀慧能兄手谈一局如何?”

“好!”慧能只看了秋玄一眼,便爽快的答yīng

下来。

“哈哈!那我就先来了!”

手谈,下得却不是围棋!

秋玄说完后,右手在二人面前的虚空中一抹,手掌所过,顿时一片混沌,随即黑白两色自混沌中生成,并逐渐分离,形成两团,漂浮在二人面前。

“慧能兄棋力过人,那小弟就执黑先行了!”秋玄说完后,也不待慧能回答,自顾自的向空中的那团黑色伸出手去。

两根手指一夹,一小团黑色便出现在双手之间。

而就在二人瓜分黑白之时,那虚空中却出现了一团团的绚丽的星云,星云之间,满是砂砾般的星球,色彩斑斓,甚是好kàn



秋玄双指一曲,指尖那团黑色便冲着星云飞射而去,随后便落入其间的一颗砂砾般的星球之上,并且转瞬间消失不见。

“到你了!”

慧能同样伸出手去,一团白色同样烙印在另外一颗星球之上。

……

一团团黑白两色的印记不停地在二人手中射出,落在星球之上,而那些被烙印上同一颜色的星球,相互之间竟开始改变自己原有的运行轨迹,凑在一起,开始依照独特的轨迹运行着,宛如排成阵势的士兵一般。

有了士兵,星际作为战场,自然会有交锋!

几乎就在阵势一成的瞬间,激烈的交锋便开始了!

两队数量几乎相同的星球,呼啸间向着对方冲去,碰撞之下,迸发出烟火般华丽的色彩。虽无声,但却要比世间再名贵的烟火绚丽无数倍不止!

“你小子还站在这里干啥?不是受伤了吗?下去疗伤去!”秋玄似乎进攻受挫,便将火气发到了西门京身上。

西门京便悻悻地退了下去。

慧能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将心思转到了棋局之上。

竹苑外的黑暗中,西门京指挥着随行的晚辈,分散开来,前往豫章城各处排查。

此刻正是亥时三刻,但如今的豫章城却不像年前一般繁华热闹,大街之上,冷冷清清,曾经夜夜笙歌的亭台楼阁,此刻黑漆漆的一片。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弥漫着烟熏火燎的痕迹,虽过去了数月,但豫章城竟仿佛伤了元气一般,依旧未能从万家自导自演的那场动乱里缓过气来。

“马师兄,这落难原上的野人城市当真是满目荒凉啊!一点都不好玩!这回出来,可算是亏大了!”

前些时候,在鄱阳湖上与秋玄顶嘴的那位灵动的少女,此刻正耷拉着脑袋,走在一位俊秀的青年身旁。

那位被其唤作“马师兄”的青年,温和的笑笑,说道:“外面的城市也不都是这样的,看这城市如今的模样,应该是不久前刚经lì

过一场战争。云师兄不也说了嘛,他上次来的时候便正好瞧见了一场战乱!”

“咦?战乱?”马师兄却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停下了脚步,开始思索起来。

这位马师兄与那云天河一样,乃是经常在外行走的人,思维敏锐,反应迅速,不然也不会被西门京特意指派前来看着灵动少女这位“姑奶奶”。

灵动的少女自顾自的朝前走着,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嚷道:“真没劲!本来还以为能好好出来玩一趟,透透气的!在那昆仑山里面,闷也闷死了!唉!谁曾想,竟来了这么个鬼地方!对了,马师兄……”

少女习惯性的撇过头去,却发xiàn

身旁空无一人!

“马师兄!”少女有些焦急,左顾右盼的寻找着,转过身来,才发xiàn

马师兄竟站在后方,低头冥想着什么。

“喂!师兄!掌门让你看着我,你就这样看着我的吗?就不怕我趁机跑了呀!”少女小跑两步,回道马师兄身前,见其依旧只顾低头苦想,便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马师兄肩头。

这一拍便将马师兄脑中一道刚刚闪现的灵光拍散!

马师兄抬起头来,苦笑的看着少女。

少女撅着嘴巴,双眼望天,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般,娇蛮的样子却更显活泼、靓丽,看的马师兄双眼一呆。

“喂!流口水咯!”少女提醒道。

马师兄竟真的伸出手去,在嘴边抹了一把。

“天啊!这都能被骗到?”少女一副彻底败给你了的模样。

马师兄却依旧只是温和的笑笑,接过刚才少女的话题,说道:“灵儿你从来没出过门,能跑到哪里去呢?”

“你少瞧不起人!要不你让我试试!”少女若激怒的雄鸡一般,挑衅道。

马师兄笑着回道:“反正我会一直跟着的!”

“嘁!没劲!”少女说完后,转头便走。

马师兄思考被打断,一时间也没了头绪,便只好跟了上去。

“对了!马师兄,你经常出来,可曾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没?”少女接着问出了刚才想问的问题。

马师兄回答道:“有啊!外面的地方很大的!差不多有昆仑百倍大小,但是绝大部分被大海覆盖……”

“谁问你这些了!我是问你哪里人多?哪里热闹?哪里有好玩的东西!”少女没听几句便不耐烦的摆手道。

“这个嘛……”马师兄想了片刻,便说道:“这个自然要数北面千里外的一座叫‘长安’的城市了!那是这个野人王朝的国都。十年前我曾去过一次,城里竟然汇聚着整个天下的人种,形形色色的共有上百万人呢!”

“什么?上百万人?”少女显然被惊倒了!

“那岂不是有咱们昆仑域两倍多?”

马师兄平静的点头,说道:“野人比咱们更适合外面的世界,咱们炼气期的人压根不能出来,筑基期的要是离开了手上的灵气镯,片刻间便会被无处不在的毒素毒死,而野人却能在外面的世界生存。我们昆仑虽然地方不小,可灵气却无法支撑更多的人口生存,加上宗门修liàn

的需yào

,如今昆仑里面,一些无法修liàn

的普通人都被渐渐赶到了灵气稀薄的边缘地带了!不管咱们昆仑如此,其余的域也是一样的,自从万年间天地大变以来,当初遗留下来的多如牛毛的域,经过这么些年,早就消失不见了许多……”

这是头一次!有史以来的头一次!当马师兄在灵儿面前将这些大道理的时候,灵儿没有打断,没有插嘴,而是面色凝重的沉思着。

马师兄感到心中有些骄傲,觉得灵儿出来一趟后,对自己的生存状况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所以已然开始悄悄长大了!

当马师兄正准bèi

乘胜追击,巩固战果的时候,少女灵儿却再次活泼起来:“那个长安城里有那么多人,那一定很热闹吧!咱们昆仑总共才几十万人,宗门里的还不到五万,平时又都在自己的洞府修liàn

,我这一辈子才跟不到一百个人说过话!简直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啊!不行!我要去长安城!马上去!”

马师兄满腔悲天悯人的情怀还没有酝酿好,便被少女突然的激愤冲刷的粉碎。

“灵儿!你去哪?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马师兄手忙脚乱的朝着少女灵儿追去。

……

西门京回来了!竹苑内的棋局也到了热火朝天的地步,虚空之中,一片片巍峨的星系不停地碰撞着,一幕幕仿佛宇宙初生时的壮烈景象不断的上演。

焰火晚会,一直在继xù



“师叔!”西门京冲着秋玄唤了一声。

“干嘛!”秋玄随即不耐烦的转过头来,一双牛眼中透着密密麻麻的血丝。

西门京也知dào

这时候打断秋玄不妥,但却不得不如此。

“没找到!”西门京硬着头皮说道。

“没找到,那就再去找啊!别来烦我!”秋玄说完后便准bèi

再次投入到激烈的棋局中去。

“整座城市都被翻遍了,别说人了,就连一点那人留下的痕迹都没有!”西门京语速加快,试图减少让师叔焦躁的时间:“这城市前不久刚经lì

过一场战乱,到处都是废墟,一些原本有的痕迹只怕也被战火抹除干净了!而且战乱之后,许多人迁居他处,人员散乱,去哪的都有,时间上又过去了数月,只怕这帮人早就在新的地方定居了!如此一来,留给我们的线索就更少了!”

一个一个坏消息传来,秋玄本就烦躁的心变得有些狂暴了!

于是乎,在那虚空中的棋局上,秋玄一方的星系便的愈发的暴.动!

“慧能兄果然好手段啊!”

慧能大师却依旧面无表情,棋局上的白色一方,阵势依旧严谨,无论黑色一方的攻势如何的汹涌,白色一方便如海边的礁石一般,屹立不倒。

“我可没功夫放在这野人的战乱上!”

秋玄银牙直响。

西门京却欲言又止道:“师叔……其实城外倒是有一处地方还没有……搜寻过……”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去找啊!”秋玄狂暴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朝着西门京大吼道。

“可是……我……我进不去!”虽然耻于开口,但西门京却知dào

那处重大的发xiàn

必须告之师叔。

“没用的东西!一处蝼蚁的洞穴也进不去吗?你这掌门还要不要当了?”秋玄尽情的将怒火洒在西门京身上。

骂了几句后,秋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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