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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也转世了》


第一章 《摸鱼儿·雁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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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缘起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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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拜师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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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师父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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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红丝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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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罗地网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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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逐出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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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古墓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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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欧阳锋

活死人墓前正有三人相斗,其中一个本领不济,被扫落在地,另外两个交手不断,拼斗激烈。

被扫落在地的那个是一个女子,女子明眸皓齿,肤白胜雪,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神情狼狈,却难掩天生丽质。然而奇怪的是,如此美艳的人却披着一身深青色道袍,年纪轻轻的,竟是个道姑,当真可惜了一副好相貌。不过,若是再细细瞧瞧,可以看出,那女子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子狠厉,全然没有出家之人该有的清心寡欲,慈眉善目的样子,气质与打扮大相径庭,怪异、矛盾。

这位俏道姑是谁呢?自是李莫愁了。然而,她早被被逐出师门,为何来到活死人墓,又为何在墓前与他人比斗呢?事情的原委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李莫愁被嘉兴陆家庄少主陆展元抛弃,身受情伤,在陆展元大婚之日闹场不成之后,终于看清了陆展元的面目,自知痴心错付,然而,李莫愁爱恋成痴,对陆展元是又爱又恨,既忘不了自己与陆展元的昔日情分又无法将世上其他男子看在眼里,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遁入空门,出家入道,自此,道袍加身,浮尘在手,从一个娇媚女子变成了俊俏道姑,孤身一人行走江湖。

话说,前些日子,李莫愁恰好游历到了沅江。她见沅江两侧货栈船行招牌上一个个“沅”字不禁被勾起往事,想起何沅君夺爱之仇,登时恼火,不管不顾一路沿着江岸杀了过去。因为一个通用的地方名字,六十三家货栈船行成了李莫愁的泄愤之处,被一一捣毁。可怜那些从不涉及江湖事的无辜百姓,白白遭殃,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任谁想得到,世上有一位叫李莫愁的女子对另一个叫“何沅君”的女子痛恨至此,到了连对方姓名中的三个字都不能容忍的地步呢。

李莫愁高站船桅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江边惨状,不禁心中过瘾,痛快。她望向茫茫江面,忽而悲从中来,只觉自己孤苦无依,随即又想到自己的惨状全是何沅君那个贱女人造成的,不由恨从心生,对天立誓道:“苍天在上,以后若有人在我李莫愁面前提到何沅君三个字,不管他是谁,我李莫愁定与其拼杀,不死不休。”,说罢,一甩手中拂尘的千万缕白丝,足尖轻点船桅就要离去。

岂料,枝节横生,突然从下方窜上了一人将她截下。

李莫愁于半空中打了个转儿,后撤三尺,翩然落地。她这一路轻功施展地巧妙,新奇,引得那拦截之人大赞道:“好俊俏的功夫!”李莫愁听那人称赞她的功夫,心中反而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方才空中交手,她已经知道对方武功不低,或许在她之上。李莫愁不知如何推敲来者意图,神色越发警惕,不敢放松,将冰魄银针暗扣在手,小心打量。

那人是个怪异老人,生得高鼻深目,满脸花白胡须,如银似铁,身材魁梧,衣衫破烂,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说话叽里咕噜的,行为有些疯癫,忽而拍手称快,忽而懊恼不已,忽而倒立行走,眼下正对着一棵大树唠唠叨叨,明明是他先出手将李莫愁拦下,现在又将李莫愁晾在一边了。

李莫愁见怪人不理会自己,只当自己遇上了疯子,不想多惹麻烦,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她才走出五步,那怪人不知怎的从后方窜到了她的面前,高声问道:“何沅君是谁?”

李莫愁听怪人在她面前提那贱人的名字,怒火再起,问道:“阁下,是诚心来找小妹我的晦气吗?”

怪人哪里知道李莫愁和何沅君的过节,只不过刚才隐约听到有人提到这个名字,当即记在了脑子里,又恰好看到李莫愁轻功漂亮追来查看。他脑袋昏蒙,行事没有章法,颠三倒四,却偏偏执拗,既然问了问题就非要得个答案方可罢休。他听李莫愁答非所问,心生不满,不耐烦道:“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你就告诉我,何沅君是谁?哪个何,哪个沅,哪个君?”

李莫愁听到怪人反反复复,拆开揉碎提那贱人的名字,分明不将她放在眼里,怒气攀升,杀心已起,哪里还管他疯不疯,当即出手,将手中的三枚银针打了出去,正中怪人手臂。李莫愁见自己一招得手,娇媚笑道:“我这就告诉你何沅君是谁,何沅君是个该死的贱人。”说罢,施展轻功离去,并不担心怪人不死,只因为自从入了江湖,她的冰魄银针未曾有过偏差,例无虚发,针针致命,从来无人生还。

然而,时常行夜路,哪有不遇鬼。 一般人中了冰魄银针之毒,若无解药,一时三刻便会毒发身亡,不过,李莫愁偏偏招惹了不一般的人,饶是她赤炼仙子的毒药多么厉害,还能毒得过“老毒物”吗?

原来,这疯颠颠的怪人正是四圣之一,有西毒之称的用毒高手欧阳锋。在他的面前玩弄毒药,正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只是西毒是何等的高手,怎会中了李莫愁这样一个小小后辈的暗算呢?

说起这原因来,也是有些微妙。

欧阳锋虽然疯癫,但是他对武学的热情却丝毫不减。今日他路过沅江,恰看李莫愁轻功高超起了探究的心思,然而他脑子有病,不知怎的,阴差阳错之下忘了来意,问来问去问到了何沅君的身上。欧阳锋身为武学宗师,哪怕是忘了自己是谁也是有自己的格调的,所谓长辈不欺晚辈,好男不跟女斗,他只是单纯地问问,想求个答案,根本未想过要跟李莫愁动手,大意之下,才被这“赤练蛇”咬了一口,这仇便结下了。

李莫愁被欧阳锋盯上之后,一路逃窜,她自知碰上了硬茬子,独自一人应对唯有死路一条,于是想出了一石二鸟之计,将欧阳锋引上终南山活死人墓,一为借助师父之力摆脱欧阳锋纠缠,二为趁着师父与欧阳锋两败俱伤之际夺取《玉女心经》,因而才有了古墓之前打斗一幕。

李莫愁佯装受伤动弹不得,既不去帮师父,也不去阻止怪人,看着扭转腾挪的两人暗暗心惊,后悔将这怪人招惹来。她行走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的江湖人见过不少,交过手的也不少,或许是她命好,遇上的都不是什么上乘货色,胜多败少,故而,李莫愁遇到过的武功最强的人不过自己的师父而已,万万没想到那怪人的武功更加厉害,只有叹一句见识短浅。

那边,妇人凭着灵活的身法并未被怪人所擒,却已显出疲态,渐落下风,且战且退,被欧阳锋从墓口逼进了墓道。

龙赶到之时,活死人墓前只剩下了李莫愁一人。

李莫愁见龙来到,一眼认出人来,笑道:“师弟,多年不见,见到师姐受伤,怎么不知道来扶一把?”龙不理会李莫愁的阴阳怪气,甩出金铃索,趁其不备,以迅雷之势点住李莫愁周身大穴,冷冷道:“师姐,师父仁慈,不愿取你性命,好自为之。”,掠身进入墓中。

李莫愁受到龙如此对待,瞬间变了脸色,一口气堵在胸口,无奈,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斥骂龙不懂规矩,埋怨师父偏心,将高妙功夫传授给了龙,否则的话自己怎么会栽在一个小儿手中。然而她不知,龙只是因为抢得先机才能将她点住,若是真打起来,如今的龙是斗不过她的。

龙才入墓道就听打斗声传来,想来应是欧阳锋不知内中环境,怀疑有诈,不敢深入,所以一直在外围缠斗。墓道黑暗,于龙是最好的掩护。他动作敏捷,无声,越过几道机关后,很快寻到了师父和欧阳锋所在。

眼看着欧阳锋一掌就要落在师父头顶,龙当机立断,右手投出金球击打欧阳锋后脑,左手轻扬,甩出白绸击打墓道两侧石壁,发出“钉”“钉”声响,扰乱欧阳锋心神。

果然,欧阳锋察觉后脑生风,只得躲避,听得墓中玎玎当当响声一片不知援手几个,分神之下,手掌一偏打在了妇人的肩头,重伤却不会立即毙命。龙见师父脱险,心中稍安,全神灌注应付欧阳锋来袭,白绸飞舞,交织横扫,金球叮铃,扰人心魄,虽然吃力,却勉强应下欧阳锋几招,将人引离了师父所在。

欧阳锋平生第一次接触如此古怪的兵刃,兴趣大起,道:“娃娃功夫不错,我与你多耍两下”。然而,他乃一代武学宗师,见多识广,玩闹一般同龙又拆解十几招后便找出了金铃索的破绽,欺身上前,大喝一声“娃娃看打”,虚晃一招,绕到了龙的身后,手掌一拨,将龙推了个趔趄,道:“远攻无力,近攻难守,白费功夫,趁早别练。”

龙自知金铃索弱点如此,不受欧阳锋影响,正要使出“前倨后恭”,发射玉蜂针,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欧阳锋用了什么功夫,手臂便被欧阳锋擒住,只听欧阳锋在他耳边道:“骨骼清奇,是个好苗子,可惜拜错了师父,良材蒙尘,娃娃不如叛出师门,拜???”。

语音戛然而止,说不下去了。

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能感受到欧阳锋情绪有变,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擒拿他的力气已经卸下。龙稍一挣脱,逃离了欧阳锋的钳制,跃到了墓口,静观其变。

第十章 白衣少年

欧阳锋见龙逃脱,紧随而去,距离龙半丈远处站立不动,看着龙,眼神痴醉,口中喃喃道:“克儿,是你吗?克儿???”

龙今年已有十三岁,虽然稚气未脱,但已现俊美模样,身材欣长,气质不俗,又因他性情冰冷,自有天生的威严,更添贵气,可以想见,龙长大之后该是怎样的潇洒,怎样的丰神隽美。他在一身白衣映衬之下竟与当年的欧阳克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欧阳克的倜傥风流。

欧阳锋一生痴迷武学,追求天下第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罪恶累累,是个十足的恶人,在这世上,除了至高武学之外,唯一能让他放在心间,难以割舍的便只有他名为侄子,实为亲子的欧阳克。

欧阳克对欧阳锋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从当年欧阳锋肯放低身段,不辞辛苦,赶至桃花岛向黄老邪为欧阳克求娶黄蓉一事中可见一斑。包括多年之后,他路遇杨过,为其驱毒,收为义子,传授武功,也是因为杨过样貌清秀,有几分欧阳克的影子,杨过几声情真意切的“爸爸”叫得他心中迷乱。

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欧阳克生性好色,腿断之后仍然死性不改,因为调戏穆念慈被杨康刺死,早早丧命,令欧阳锋白发人送黑发人,遗憾终身。

欧阳锋看着墓口光影中静立的白衣少年,只觉得如梦似幻,仿似昨日历历在目,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冲进脑子,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欢喜、激动、茫然、痛苦、悔恨???,种种情绪齐上心头,老泪纵横,难能自已。欧阳锋终是忍耐不住,眨眼间跳到了龙的面前,伸出污脏的双手想要碰一碰龙的面庞,却又不敢真正碰触,一眼不错地看着,颤抖着声音道:“克儿,克儿,我是叔叔啊,不对,克儿,我是爸爸,我是你爸爸啊,我的好儿子,爸爸想死你啦,想死你啦。”,声音呜咽。

龙见一双脏手近在眼前,眉头微皱,身体本能地后倾,心道:“欧阳锋犯了疯病,将自己当成了欧阳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怕一不小心激怒糊涂的欧阳锋,引得他大开杀戒,所以不敢立即躲开,手握玉蜂针时刻不敢放松。

欧阳锋的注意力一直在龙的身上,龙不自觉的后倾在他的眼中毫不意外地被理解为了躲避和嫌弃。欧阳锋好像被针扎了一样地收回自己的手掌,不住地在褴褛的衣衫上来回蹭,口中道:“克儿最喜欢整洁,我怎么忘了,真是不该,不该。马上就干净了,马上就干净了,克儿,克儿,爸爸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我早该告诉你???”,忽然不动了。

龙见欧阳锋状态,暗道一声“不好”。

欧阳锋猛地抬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龙,视线凌厉如刀,旋即又现迷茫,飘飘忽忽,时而看龙一眼,时而自言自语,如此反反复复,精明时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混沌时如同晕头转向的刺猬。

欧阳锋太不稳定了,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继续对峙下去还是趁着他糊涂空档先行脱身?龙正踌躇着,对面的欧阳锋突然又疯癫了起来,仰天嚎啕,“克儿,我苦命的克儿”,他双手握拳,拼命捶打自己的头,口鼻都溢出了血,又吼又叫道“我是谁?我是谁?”,发足狂奔出了古墓,将墓口的龙完全忽视了。

外面,李莫愁看怪人冲了出来,以为他已经解决了龙和师父回过头要来杀自己报银针之仇,心中大骇,又因为她被龙点了穴道不得动弹,毫无还手之力,只叹老天不公,暗暗斥责龙不顾同门情谊对她出手不给她活路,却没想到怪人理都不理她直接越过了她去,竟是虚惊一场。

孙婆婆也赶来了,她与欧阳锋打了个照面,还未来得及出手,欧阳锋已经窜进了林子里,激起一阵飞鸟。孙婆婆不明所以,认出了僵卧在地,一身道袍装扮的人是李莫愁,心道:“莫愁姑娘怎么出家了?”。她以为李莫愁是被怪人打伤的,暂时压下心头疑惑,赶紧跃了过去,解了李莫愁的穴道,将人扶起,问道:“莫愁姑娘,可还好吗?”

李莫愁轻咳两声,挣开孙婆婆的搀扶,狠狠看了一眼站在墓口的龙,捡起掉落在旁的拂尘,含恨离去。

孙婆婆问龙:“龙少爷,这是怎么了?”

龙摇摇头,没提李莫愁的所作所为,对孙婆婆道:“师父受伤了。”,转身走进了古墓。

孙婆婆一听妇人受伤,心中担忧,急急跟了进去。

龙将师父扶起,问道:“师父,伤得如何?如何医治?”

妇人深吸一口气道:“幸亏你来得及时,为师只是肩头受了一掌,导致气血翻腾,真气涌动,并无大碍,我刚才呕了几口血,已经觉得舒服多了,龙儿,不必担心。”妇人又看向孙婆婆,吩咐道:“婆婆,你去找些人参、田七、红花、当归之类的药物来,这些都是补气血的,我服了之后慢慢调养,再有寒玉床辅助,想来痊愈不是难事。”

孙婆婆道:“主子,这才开春,这些药山上找不到的,得去山下镇子买,我脚程不快,来回耗时太多,不如让龙少爷去吧,免得耽误了病情。”

妇人摇头道:“婆婆,难道你忘了,龙儿发过誓终身不下终南山,你是要他破了誓言,自逐出门吗?”

孙婆婆道:“可??,主子,人命关天,想来祖师不会怪罪的。”

妇人道:“婆婆,莫要让龙为难,还是你去吧,我的身体我知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孙婆婆无奈,嘱咐龙照顾好妇人,拄着拐杖去山下买药。

龙伺候师父喝下几杯玉蜂浆,见她脸色稍稍好转,静立床边等待孙婆婆归来。

妇人看着自己的这位冰雪般的徒儿,叹了口气,问道:“龙儿,既然知道师父活不了啦,还不赶紧趁着师父有气的时候陪师父多说几句话吗?以后想说都说不了啦。”

龙闻言跪地,垂目道:“师父!”

妇人轻轻抚了抚龙的头顶,笑道:“龙儿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的。那怪人武功甚高,掌中带毒,那毒厉害得很,发作很快,如今已经浸入了我的心脉,回天乏术,治是治不了了,师父也就两三天好活了,不过,这样也好,师父马上就能去见祖师婆婆了。”妇人顿了顿,又道:“龙儿,人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有些人早些死,有些人晚些死,到了要死的时候,谁也逃不了,师父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知足了,师父不怕死,也不在乎死不死,所以呀,你不准为师父伤心,不准为师父难过,更不要想着为师父去报仇,咱们古墓里的人不在乎江湖仇怨,谁也不恨,谁也不怨,知不知道?”

龙点点头,依旧垂目不语。他心知,师父是必死无疑了。原书之中,妇人也是这样,为欧阳锋所伤,药石无灵,为了不让小龙女心有仇恨,至死也没说出欧阳锋的身份。

妇人歇了一歇,对龙道:“龙儿,师父要死了,临死之前把《玉女心经》教给你,练与不练你自己定夺,只是千万莫要让你师姐知道了。”

龙道:“是,师父。”

妇人撑着力气,将《玉女心经》的心法口传给龙,一一讲解,盯着龙背熟之后才停下,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妇人已经气喘吁吁了。

龙道:“徒儿谨遵教诲,宁可死了,也不让师姐得到心经口诀。师父,言语劳累,您歇一歇吧。”

妇人摇头道“不,师父现在不能歇息,还有些事情得办完了才能安心。龙儿,你师姐今日为了《玉女心经》竟敢勾结外人前来攻打,心肠十分歹毒。她今日见了我用心经中武功迎敌,夺取心经之心定要更坚定了,绝不会善罢甘休。龙儿,你年纪还小,除非练成《心经》中武功,否则的话,若论单打独斗,非得借助寒玉床修炼不辍,最少五六年后才能是你师姐的对手。然而《玉女心经》修炼方式特殊,外功好成,内功不易,非要二人同练,咱们墓中没有其他人,你估计是没机会练了。可在这五六年里,你师姐的功夫进境到什么程度却又不得而知。所以,龙儿,以后对付你师姐,你需得靠智取不能硬拼,古墓中的机关师父已经全交给了你,你要善加利用,然后???,龙儿,你去隔壁拿纸笔来,师父有几句话要留给你师姐,也好让她心生忌惮,不敢妄下杀手。”

妇人做好了安排后,终是松了口气,最后对龙道:“师父再没有其他好教的了,不过为师还是要再提点你一遍,龙儿,你所练的功夫,乃是断七情、绝六欲的上乘功夫,日后你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动真情,如果你为人动了情,流了泪,不但武功大损且有性命之忧,切记,切记。”

两天后,妇人去世,活死人墓外挂起了白布灵幡。

重阳宫中正殿,三清像下,有六名须发皆白的道人,端坐蒲团之上。他们都是王重阳的弟子,号称全真七子,不过因为谭处端早丧,如今只剩下了六个,分别是丘处机,王处一,马钰,郝大通,刘处玄和唯一一位女道士,马钰的曾经的妻子孙不二。此时,他们正讨论教中出众之人,有意立尹志平为掌教。

第十一章 全真道士

尹志平是丘处机的弟子,故而他最了解。

丘处机道:“不管是论武功,还是论道理,志平都算是出众,办事能力也不错,该是个掌教的合适人选,不过???,他早就跟我提过,要潜心修法,不想为外物缠身,恐怕是不会接下这个位子的。”

王处一道:“既然志平不愿,咱们也不能强迫,可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刘处玄道:“三代弟子里,王师兄的徒儿赵志敬和丘师兄的徒儿甄志丙武功最为突出,能力相仿,可为人选,其中,志敬的武功更在志丙之上。”意思就是,如果单从武功论的话,赵志敬最为合适了。

郝大通是个急性,说来说去已经有些厌烦,干脆道:“那就志敬吧,他武功最高,选他出来别的弟子也信服,说不出别的话来。”

孙不二却摇头,道:“不妥,不妥,王师兄,莫怪我心直口快,志敬武功好是好,可惜他心胸不大,在弟子中的风评不好,服众怕是难啊。”

郝大通道:“那就志丙,志丙武功好,人品好,样样好,就他了。”

丘处机道:“郝师弟,你急什么,咱们今天就是先说说,咱们几个老不死的还能动呢,暂时用不到他们两个小辈。”

马钰道:“我看志丙和志敬各有所长,既然不急于一时,咱们再观察些时候,看看他们的能力如何。”

孙不二道:“我觉得这样也好,日久见人心嘛。”

王处一道:“好,那就再看看,没准儿过些时候,谁的门下中有更好的弟子也说不定。”

掌教弟子一事暂且搁下,六人正要探讨道法,这时有弟子前来。

来人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五官端正,正气凛然,穿着一身青色道袍,正是全真六子刚刚讨论的人之一,甄志丙。

甄志丙向各位师父,师伯,师叔行礼,奉上一封书信,对马钰道:“掌教,赤炼仙子李莫愁多方作恶,导致地方不宁,这是山西送来的求助信。”

马钰作为掌教,先将书信接过,读过内容后眉头紧蹙,面色不善,将信件递给几位师弟、师妹传阅。

孙不二道:“咱们那位芳邻真是教了个好徒弟出来,李莫愁才出山几年,名头就这般响亮,咱们全真中人真是不如啊。”

马钰抬抬头,止住孙不二的话头。古墓中人和重阳宫渊源甚深,有些话心知却不得多说。他看向师兄丘处机,问道:“师弟,你看,咱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啊?”

丘处机想了想,看了看各位师兄弟的脸色,摇头道:“不可直接出手,咱们和那活死人墓中人虽为邻居,但从没有来往,咱们没这个资格替人家管徒弟。”

刘处玄问道:“那咱们就任那赤炼仙子祸乱江湖吗?”

丘处机摆摆手,道:“那也不能,既然身在江湖,对这事情咱们就得尽几分力,若是李莫愁一意孤行惹得全江湖人声讨,到时咱们出手也算名正言顺,也不算与他们古墓过不去,这样吧,马师弟以掌教名义给古墓写封信过去,道明厉害,让她们自己人管自己人吧。”

其他五人点头称是。

甄志丙完成了任务不再逗留,向几人行礼后就要告退,他一只脚刚迈出殿门,迎面就碰上了同样前来拜见的赵志敬。自从尹志平放出话来不想当掌教弟子,如今门内,唯有甄志丙和赵志敬两人的呼声最高,他们之间的争斗已成水火之势,到了互相不待见的地步。甄志丙道了一声“师兄”便走了,不去关心赵志敬所来为何。

赵志敬和颜悦色应了一声“师弟”,恭恭敬敬进入殿中,同样向几人行过礼,说明来意。

郝大通问道:“志敬,可看清了,真是挂的灵幡,不是普通的白布?”

赵志敬道:“回禀师叔,我已亲自看过,活死人墓外确实高挂白布灵幡,就在荆棘林外,有人过世无疑。”

全真六子面面相觑,刚刚才要找人家,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该怎么办,若是贸然上门去,怕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啊。

孙不二道:“各位师兄,我看那李莫愁的师父武功高强,应该不会轻易过世,会不会过身的人是那仆妇?”

马钰道:“师妹说的有理。”

郝大通问道:“那咱们的信是送还是不送啊?”

丘处机道:“信就算了,趁此机会咱们师兄弟几个走上一遭,不管是谁过世,前去吊祭总是不失礼数的,顺便将李莫愁之事告知就是了。”

王重阳曾有遗训,全真门人不得踏入古墓半步。马钰带着师弟,师妹,一行六人到了墓外致祭。行礼完毕多时,却不见有人回应。 孙不二不耐烦道:“这里的人好不懂得规矩!”岂料,她话音才落,荆棘林里有了响动,走出了个少年来。

那少年模样极为俊美,面皮寡淡没有什么血色,只用一根木簪子别着发,装扮朴素,一身白衣干净整洁,似是孝服又似常服。他行步无声,就这样轻飘飘地出现在了六位道士眼前,足见其小小年纪功力深厚,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龙见了六位道士,规规矩矩回礼,答谢吊祭,道:“感谢各位道长高义,我替先师谢过了。”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丝毫哀愁伤痛之意。

素知活死人墓乃是个女子门派,马钰等人万万没想到会有个男弟子走出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接受不能,全都愣在了一处。

龙见几个道人神色便将他们心事猜了个大概,但是他不想多与重阳宫有过多的纠缠,是为了祖师遗训,也是为了以后的自己。

书中的小龙女命苦,一生受累都与重阳宫脱不开干系,龙是不想走上小龙女的那条路的,他宁可终生活在古墓里直到死亡,也不愿在未来的某一天碰上甄志丙,即使他清楚身为男子的自己多半是不会被甄志丙侵犯的,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想离重阳宫越远越好,甚至连杨过都不想见到,最好死生不复相见。

龙道:“各位道长,祖师遗命,我派与重阳宫不宜有过多牵扯,若无他事,各位请回吧。”说罢,转身就要回墓里。

丘处机最先反应过来,唤道:“小友且慢,我等有事相告。”

龙顿住脚步,转身道:“请讲。”

马钰上前一步,对龙道“我乃重阳宫掌教,马钰”,然后介绍了其他四位师弟和一位师妹,问道:“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龙道:“道长,姓名没什么所谓,尔等说明来意即可。”

孙不二见对面小小少年如此傲慢,不给马钰面子,不禁心中起火,斥道:“你一个晚辈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快报上名来,还是说你古墓中人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要么是不知礼数的毛头小子?”

龙抬眼看向孙不二,不言不语。

孙不二被龙凝着玄冰似的眼光扫到,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心道:“这墓里人太过古怪,真是人如其名,活死人也,声音冷,性子冷,连眼神都这般冷。”然而,她作为全真门下地位极高之人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震慑住,孙不二冷哼一声,又道:“快快报上名来,贫道念在你年幼无知,可不予追究。”

龙将视线移向马钰,问道:“各位道长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我师姐李莫愁的事情?”,将孙不二当做无物了。

孙不二哪里受过此等羞辱,咬牙切齿,若非旁边有师兄拽着,她拼着违背祖师遗训也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马钰先不理会曾经的婆娘,对龙点点头,道:“正是,李莫愁作恶多端,引发江湖恩怨重重,听闻她乃古墓门下,特来相告,希望你门中对她多加约束,管教,只是没想到,唉,;没想到竟遇上你的师父过世。”

龙道:“师父临终前曾有交待,李莫愁作恶多端,门中自有制她的办法,各位无须多虑。”不等马钰等人询问是何等办法,足尖一点,翩然离去。

丘处机捋了捋自己胡子,赞道:“好俊俏的功夫,难怪当年他们祖师能与咱们祖师难分上下了。”

马钰、刘处玄、郝大通也同意丘处机说法,点头称赞,唯独孙不二憋着一股子气,横眉竖目,不满道:“功夫好有什么用,只怕日后也是个危害武林的败类,不若趁早除了。”

马钰斥道:“师妹,修道中人怎可如此暴躁,喊打喊杀,丢失本心!”

孙不二受到昔日夫君责骂,心中更火,可也不敢在掌教面前放肆,只好作罢,扭头看向一边。全真教派,断绝七情六欲,出家就是斩断红尘,她能与马钰拜在同一门下成为师兄妹已经是侥幸了。

丘处机一旁打圆场,劝道:“师妹也是替你出头,那少年确实目中无人,性格高傲,不知礼数,该有此一说,不过他们古墓中人向来不问世事,性情孤僻,不懂规矩也情有可原,不用因为他一个孩子伤了咱们自家人的和气。”

郝大通道:“那少年也就十二三岁样子,轻功与我等都有一拼之力,可惜啊,这么好的材料落进了古墓里,要是落在咱们重阳宫就好了。”

刘处玄道:“好苗子到哪都有人抢,这不,人家连门规都不顾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修法研经,教导弟子吧,日后能有多大的成就可不能只看天资。”

孙不二接过刘处玄的话,续道:“刘师兄说的是,他埋在古墓中,无异井底之蛙,能有什么大作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让弟子们多加练习,赶超之日近在眼前。”

马钰听二人酸溜溜言语,不禁头疼,硬扯了个笑道:“好了,天色不早,咱们回吧。”

全真道士走后,密林之中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第十二章 同门相斗

回到古墓后,龙直接去了石棺所在的石室。在那里,一共有五口石棺,两口密封了,里面躺着林朝英和师父,还有三口半开着,是给李莫愁,龙,孙婆婆准备的。龙进到石室里的时候,孙婆婆正靠着棺材抹泪。孙婆婆看到龙来了,赶紧起身,抱歉道:“龙少爷,老婆子不中用,让您看笑话了。”古墓中不允许动情,她这样哭已经是犯了大忌。

龙跪在石棺前拜了三拜,对孙婆婆道:“婆婆,人非草木亦非土石,孰能无情,想哭就哭吧,不过,您要哭得去自己的屋里哭,我要在这里等师姐的。”他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娇媚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来。

李莫愁到了,站在龙的身后,浮尘搭在左臂上,白色的丝线在烛火映衬下黄橙橙的,忽明忽暗。李莫愁道:“师弟真是神机妙算,既然算准了师姐要来,想必师姐想要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吧,快快将《玉女心经》拿来,我念你年幼听话还能饶你一命。”

龙对李莫愁的威胁恍若不闻,不急不忙让出石棺前的蒲团,对李莫愁道:“师姐,师父死了,你磕三个头尽尽心意吧,师父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的。”

李莫愁听到“师父死了”几个字的时候,心中是伤痛的,又听到“保佑”两个字,想起龙得到了师父的衣钵,高妙的武功而自己却被逐出师门,只觉得那两个字充满了讽刺的味道,让李莫愁认为自己是在摇尾乞怜,对师父逝去的伤痛转瞬烟消云散,重聚在心中的是满满的怨毒和不甘心。李莫愁看向龙,冷笑道:“师弟,你当师姐是傻子吗?习武之人哪有将后背露在人前的,这岂不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上!你自知武功不如我,便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想要在我向师父跪拜的时候向我下手是不是,师弟啊师弟,你好缜密的心思啊!”

龙听到李莫愁的话大感意外,他真是没想到李莫愁竟然会多疑到如此地步,心道:“李莫愁估计是受了情伤之后心性大变,不信任世上任何一个人了,以至于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像她自己一样心思歹毒,不知该说她可笑还是说她可怜,不过???,这样也好,她有多疑这个弱点会更好利用些。”

孙婆婆听到李莫愁这样说,也觉得云里雾里,想不透李莫愁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然而,她知道妇人虽然将李莫愁逐出了师门,但是心里对李莫愁还是有一片爱护之心的,否则欧阳锋来袭时,妇人也不会舍命相救这个大弟子,于是劝道:“莫愁姑娘,好歹师徒一场,最后磕个头吧,龙少爷没有歹心的,你别多想。”

李莫愁嗤笑道:“婆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就别偏心为他遮掩了,今日我来这儿是为了《玉女心经》,不是来吊丧,你们一老一小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赶紧痛痛快快将《心经》给我,否则莫怪我李莫愁不顾念旧日情谊,翻脸不认人啦。”

龙轻叹一声,抬手示意,将想要争辩的孙婆婆拦下,对李莫愁道:“师姐,你当真不愿给师父磕头吗?”

李莫愁道:“当年我被逐出师门那一刻,我李莫愁就没了师父,我与尔等是敌非友,废话少说,将《玉女心经》拿来,否则的话,我就先送孙婆婆上路。”,说着,手中的拂尘甩了出去,就要将孙婆婆卷到身边作人质。龙左手轻扬,白绸忽地甩出,与李莫愁的拂尘纠缠在一起。他们用的都是金铃索的路数,功力竟不分轩轾。

龙道:“师姐,何必累及无辜,婆婆只是为咱们烧水做饭的仆役,算不得门派中人,你就算将她杀了又如何,世上知道《玉女心经》在哪的人只有我一个,只要我不开口,你就算是杀尽天下人也是无用。”

李莫愁听龙这样说,讽刺道:“婆婆,听到了吗,你从小偏爱的孩子竟不把你当自己人看呢,连你的生死都不管啦,你养出个白眼狼后悔不后悔?”然而,她嘴上厉害,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龙五岁开始练功至今不过八年,反观自己,修习武功时日已有十几年,然而两人才一交手竟能打平,实在太不可思议。寒玉床的功效她是知道的,可就算是将寒玉床磨粉兑上玉蜂浆也一定没可能让一个孩子有如此高深的功力,她不禁猜测,难道这就是《玉女心经》的威力吗?李莫愁心道:“师父果然偏心,将上乘的功夫全教给了龙。”嫉妒之下,李莫愁夺取《心经》之心更加坚定、狂热。

龙看李莫愁神色变化便知她已上套,将气愤的孙婆婆招到身后庇护,手一抖将白绸收了回来,道:“师姐,你虽然不认师父,但是师父临终前有信留给你,我这就带你去看。”又对孙婆婆道:“婆婆,你在这里陪着师父吧。”,言罢,抬步就走,与李莫愁擦肩而过,毫无惧色,于前方带路,转出了墓室。

墓室里只剩下孙婆婆和李莫愁两个人了。

李莫愁从龙冷清样子中看不出什么,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跟上还是在原地等待。

龙在漆黑的墓道中行了几步,听到后方无脚步声,心道:“李莫愁果然谨慎”,边走边唤道:“师姐,师父尸骨未寒,我断然不会做出同门相残之事,你安心跟着就是。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怕我下手的话,那就在师父棺前等着吧,东西不多,我给你拿来就是,想来师父也愿意多看看师姐的。”脚步不停。

墓道传声,虚虚实实,渐行渐远。

李莫愁听了龙的话后,冷哼一声,心道:“好小子,年纪轻轻心眼儿不少,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也罢,既然你非得跟师姐过不去,那师姐也只好奉陪了。”她掠到孙婆婆旁边,以浮尘木柄点了孙婆婆的穴道,对孙婆婆道:“婆婆,念在师父在前和您多年照顾我的份上,我今日不取你的性命,却也不能让你们一老一小联起手来与我作对,我的好师弟若是将《玉女心经》乖乖给我,我便放过你们,如果他不识抬举的话,我今日就拿他试试我的赤炼神掌。”浮尘再甩,循声追去。

不多时,龙听到身后脚步声近,知道是李莫愁赶了上来。他并不扭头查看,还是保持面向前方,背对李莫愁。

李莫愁看着龙的后背,心道:“若非为了《玉女心经》,早就一掌毙了你,故弄玄虚。”,跟在龙的身后,警惕打量、分辨行走的墓道,两次转弯后走进了师父生前的居住的屋子。

龙点了蜡烛,然后从柜子里将妇人留下的信取出,递给李莫愁,自己退到一旁不关心信件内容,关注着李莫愁的神色变化,只见李莫愁将信件拿在手里时有几丝伤感流露,待读过信件后,神情慢慢变得狠厉、恼火。

龙意图再添一把火,对李莫愁道:“师姐,虽然师父有命,但???我不想与你为难,你还是快些离开吧,你在外面威名赫赫,已有在江湖立足之力,有没有《玉女心经》都是一样的,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莫愁听龙明褒暗贬果然更怒,将手中的薄薄信纸攥成一团捏在手心,道:“师弟,哦,不,得称你掌门才对,掌门刚刚上任好大的口气,能不能与我为难还得看你的本事,《玉女心经》有没有用,师姐我自有定夺,不劳你费心思量。”手臂轻扬,纸屑纷飞,原来她已暗中催动掌力将信件震碎了。

龙道:“既然如此,师姐,动手吧!”,竟主动邀斗。

李莫愁道:“好啊,今天咱们就看谁能清理了谁。”率先出手,抢占先机,与龙斗在了一起。他们都是古墓弟子,轻功一路,石室虽然狭小,却更能显出他们功夫飘逸,轻灵,在这方寸之地,大显高妙。两人从轻功到拳法、掌法将古墓武功一一斗过。青袍白衣翻飞,浮尘绸带纠缠,呼呼喝喝,百招已过。

李莫愁隐隐占了上风,越打越稳,龙却有些不济了,招式尚且还能一一接下,出手却已不太顺畅。李莫愁现下已经看透,龙的武功是不及自己的,然而他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功力,若是长期以往下去,以后怕是难对付,思及此,李莫愁出手更为凌厉,心想,若是不能生擒,那便将其打死,一了百了。来日,她将古墓据为己有,不愁找不到《玉女心经》。不知为何,哪怕是在原书之中,李莫愁自始至终认为《玉女心经》乃是一部师门中相传的经书,居然从来没想过如此重要的功法是口传下来的。

龙有感李莫愁下手之重,知道她估计是没了耐性要杀人了,跟着也变了招数。方才,两人都用古墓武功乃是试探之法,如今双方情况明了,要打要杀只凭实力了。龙忌惮李莫愁赤炼神掌之毒,不敢轻易与其接触,手中白绸舞动得更急、更猛,从巧劲儿点穴之法换到了厚重击打之法,凡是金球碰触之地,皆砸出坑来,可见威力之大。

李莫愁见龙露了这一手,大感意外,她从未料到金铃索竟能有如此威力,心道:“师父果然偏心,好些精妙功夫都未曾传授。”,却不知道龙此时的功夫乃是自己为了克服本门武功阴柔之力琢磨出来的。

又是百十来招过后,龙和李莫愁分站石室两侧,地面上是一段段碎裂的白绸。

李莫愁将浮尘甩了甩,笑道:“师弟,你败了,将《玉女心经》交出来,师姐我给你个痛快。”

龙轻轻抹去嘴角的血,道:“师姐,能不能拿到《玉女心经》且再看我这招。”手掌轻拍石壁,开了道门出来。

第十三章 一段孽缘

石门甫开,李莫愁霎时变了脸色。

黑漆漆的石室里传出嗡嗡的声音,很快,一团团蜂子冲了出来。这些蜂子与平常看到的不同,通体白色,正是古墓中驯养的玉蜂。

龙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儿,拔掉瓶塞,顿时有一股香甜的味道飘散开来。他对李莫愁道:“师姐,这叫兵不厌诈,何来卑鄙之说,对了,《玉女心经》就在里面,有本事就拿吧。”嘴唇微动,发出细细声响,控制玉蜂围困李莫愁。

李莫愁知晓玉蜂毒性厉害,怒骂一声“卑鄙”,哪里还能顾及《玉女心经》,转身逃窜,一路奔出古墓,不敢靠近,远远地与龙对峙,秀眉竖起,又气又怒又憋屈。

龙站在墓口,站在玉蜂群中,扬声道:“师姐,师父心软,从来没想过要取你的性命,这回只是小惩大诫,我便放过你,不过,若是你继续在外作恶,我便按师父遗命,以掌门身份清理门户,绝不留情。”

李莫愁斥道:“你手段如此下作,哪里配得上掌门之位。师弟,你若还有羞耻之心,你我二人便单打独斗,用真本事一决胜负。”

龙道:“师姐,你无须用言语相激,我自知武功不如你,单打独斗无异自送性命于你宰割,古墓中人不懂江湖规矩,也不理江湖规矩。”

李莫愁笑道“好啊,好啊,好个不懂江湖规矩,好个不理江湖规矩,师弟,今日我栽在你手里,我认了,不过《玉女心经》我一定要拿到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说罢,浮尘摆动,翩然离去。

龙站在墓前好一会儿,确定李莫愁不会折返回来才驱散了玉蜂回到墓中,为孙婆婆解了穴道。

孙婆婆扶着石棺缓解身上的僵硬,不经意注意到了龙的衣袖,关切问道:“龙少爷,你这衣袖上怎么沾着血迹,可是受伤了?”

龙道:“婆婆无须挂心,师姐武功高过我不少,与之相斗唯有拼尽力气。我只是内力消耗过度,气血不畅才呕了些血来,并无大碍,稍稍调息便可。”他不想孙婆婆多问下去,于是道:“婆婆,天色不早,我腹中饥饿,你去准备饭食吧,我先去寒玉床上练功。”

孙婆婆道:“是老婆子疏忽了,龙少爷,你先喝些玉蜂浆垫垫,我这就去做饭,等做好了便去唤你。”

龙点点头,行走如风,看上去真的没什么大碍。孙婆婆见他如此,心中安定不少,赶着去厨房了。

寒玉床是练功的良助,十分珍贵,非林朝英传人不得使用。以前,妇人、李莫愁和龙都在墓中时,寒玉床按时分配,不独属于任何一个人。后来,李莫愁被逐出师门,妇人和龙各占一半时间,白日里龙在外练习外功,晚上借助寒玉床练习内功。如今,妇人已死,按照她临终前的吩咐和嘱托,龙直接搬进了寒玉床所在石室,一人独享至宝了。

龙走到寒玉床边,不急于疗伤,默默运转内功心法,手掌轻抚寒玉床,稍待片刻后将冻得发红的手掌抬起,走到一旁,拿了个蒲团放在地上,盘膝而坐,运功疗伤。

果然如书中所讲,寒玉床对古墓中人是练功时的良助却是疗伤时的禁物,此时半分碰不得的。龙暗自庆幸,幸亏他穿越而来,知晓寒玉利弊,否则的话,如果他就这样贸贸然上床疗伤,恐怕会伤上加伤。

半个时辰后,龙和孙婆婆一言不发地吃了晚饭。

孙婆婆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道:“龙少爷,石室里的蜂子可要放出去?”

龙想了想,摇头道:“先养着吧,师姐多半还是要再来的,有玉蜂在旁,咱们应对着也容易些。”

孙婆婆叹了口气,道:“莫愁姑娘越来越无理取闹了。师父才刚走,她就敢打上门来,当真凉薄。”

龙道:“婆婆,多说无益,忧思伤身,早些休息吧。”

孙婆婆道:“哎,龙少爷你也早些歇着吧,内伤可大可小,该细心调养着。”

龙道:“多谢婆婆提点,我去看看玉蜂。”

两日后,李莫愁再次来袭。龙不与她硬碰硬,借助墓中机关将其阻挡。李莫愁却还不死心,之后又闯过几次,次次吃亏,足足折腾了半月有余,直到有一次大意之下被龙用玉蜂针所伤,险些丧命,才压下了心中怒火,彻底离开。没有了李莫愁打扰,墓中生活再次恢复从前那般冷清。

日升月落,四季交替,转眼五年过去了。

这日,龙正要抚琴,弹的是林朝英根据《诗经?卫风》中赞美君子之美的《淇奥》篇改编的曲子。他才拨动琴弦,弹了两调,就见孙婆婆就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龙按下琴弦,问道:“婆婆,何事如此慌张?”

孙婆婆将一封信递给龙,道:“龙少爷,这信是重阳宫送来的,那送信的道士说情况紧急,请您务必给个答复。”

龙将信件内容扫过一遍,心中了然,心道:“真是难为李莫愁了。”,抬头对孙婆婆道:“婆婆,你去告诉那送信的道士,就说这事由古墓中人而起,自然由古墓中人解决,让他们无须插手。”手指轻动,再次拨动琴弦,吟咏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活死人墓荆棘林外,有两个青衫道士守候,他们都是中年样子,其中一个模样端正,正气凛然,手持长剑,站立有度,姿态潇洒,另外一个,模样也不丑,但是一双眼睛狭长,面相瘦削,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在一旁来回溜达,长剑松松垮垮地拿在手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们是谁呢?正是全真教门下的甄志丙和赵志敬。

前些日子,各路邪魔歪道异动,好像要齐上终南山。全真教以为群魔是冲着他们来的,然而,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是闹了个误会,原因竟叫人哭笑不得。

原来,当年李莫愁多番抢夺《玉女心经》受挫,一直对龙怀恨在心,为了给龙找麻烦,她放出流言,说是某年某月某日,她的师妹要在终南山活死人墓比武招亲,只要有谁能胜过她的师妹,不但能抱得美人归,还能得到古墓中的无数金银财宝,武功秘籍,生生将龙一个男子传成了一个嫁妆丰厚、富有的待嫁新娘。

李莫愁姿色出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邪魔道中人对她心生倾慕的人不在少数,然而李莫愁性情狠厉,洁身自好,凡是对她无礼之人,哪怕只是眼神稍作流连,她也绝不留情,银针一出,死伤无数,渐渐地,李莫愁徒有艳名在外,却再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真真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子”。如今,李莫愁发出话来,说她有一个师妹容貌更美。邪魔中人又看到了希望。这样既得美人又有其他好处的机会哪个会轻易放过呢?故而,群魔鼓动,约定好齐上终南山争抢美人。

全真六道见过龙,自然知道墓中的是美男而不是美人,对这帮蠢顿如猪的邪魔外道好是一番嘲笑。不过考虑到江湖道义和两派渊源,马钰还是写了书信提醒龙加以防备,更表示若有需要,全真教定尽力相帮,所以才派了二人前来送信。

赵志敬见丑妇久去不归,以为这次书信又要石沉大海,不禁恼怒,对甄志丙道:“咱们这位芳邻好大的本事,人还埋在墓里就能搅起腥风血雨,我还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是不是外界谣传那般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

甄志丙知道赵志敬心胸狭隘,为人无耻,对他背后讽刺之事不以为意,提醒道:“赵师兄,古墓前还是慎言吧,若是被听了去,人家找上门来问罪,咱们的师父恐怕要为难的。”然后继续望着古墓方向,不想理会赵志敬。

自从掌教之争开始,甄志丙和赵志敬作为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早就互相不睦,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其中一个消失才好。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们的师父,丘处机和王处一交情甚好,连带的,他们两个也得时常见面,不管是出门执行任务还是留在教中处理事务多半是被分在一起,“孽缘”一段一段,怎么也分不开。

赵志敬斜了一眼甄志丙,心道:“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装什么谦谦君子,要不是师命难为,谁稀罕与你同处一地。”赵志敬又踱了几步,看到甄志丙站立如松的稳重样子,心里老大不痛快,正要寻些不三不四的话讥讽,这时,荆棘林中有了动静,那个接应的丑妇回来了。

孙婆婆将龙的意思转告了两人,不待二人细问就又回到了墓中。

赵志敬和甄志丙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是要将人再次唤来询问还是就此回去复命。

赵志敬道:“走吧,人家神通广大,自有应对之法,咱们就别自作主张,给人家添乱了,若是坏了人家的姻缘,没准儿要反过来怪咱们没有眼力呢。”眼睛一转,不正经道:“还是说,甄师弟有意一睹佳人美貌,也想插上一脚,不舍的离去,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甄志丙听他口出秽语,污蔑自己,怒道:“师兄,我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这张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臭嘴,看剑!”抓着剑鞘打了过去。

赵志敬见他不禁逗儿,竟下了手,心里也气,嘴里更没什么顾忌,道:“哎呦,哎呦,恼羞成怒啦,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春天气暖,老猫儿思春喽!”轻功一展,往重阳宫方向奔去。甄志丙追在后头,气急败坏。

第十四章 赵志敬,你无耻

赵志敬和甄志丙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打打闹闹一直奔到了重阳宫大广场,在众多同门师兄弟的众目睽睽中才收了手,互相冷哼一声,各自整理了因为“切磋”而不整的衣袍,互相整理了头上的发髻,从头到脚整整齐齐后才向正殿走去,途中时不时有相互指责之声。

正殿中有五人,因为刘处玄和孙不二前去山西未归,全真六子剩下了四个,分别是马钰、丘处机、王处一和郝大通,另外那个是丘处机的徒弟尹志平。尹志平虽然放弃了掌教之争,但是他本身各方面素质上佳,更在赵志敬和甄志丙之上,故而被师父叫来一同出谋划策。

赵志敬和甄志丙向师父、师伯、师叔、师兄行过礼,由赵志敬这个首席大弟子传达了龙的意思,之后,两个人站在一旁等候其他的吩咐,以备群魔来犯。

群魔来犯终南山从根本上追究乃是古墓派内斗所致,与全真教并无瓜葛,再者,群魔来这儿的由头是“比武招亲”,此乃私事,虽然占了终南山这块地方,但若说是占了全真教的地方却也并非十分妥当,通往活死人墓的路并非一条,不一定非得走全真教,因此,若就事论事,全真教本与此事无关。况且,全真、古墓两派恩怨情仇纠结,根据两派祖师遗训,他们这些后辈弟子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因此,全真教在此事上哪怕是袖手旁观也是让人挑不出理来的。正所谓帮你是道义,不帮才是应当。

可话又说回来,全真教是天下第一大教,名门正派,来犯者乃是江湖上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邪,除恶正义,自然不能眼巴巴看着邻居受辱。“比武招亲”乃是李莫愁的计策,古墓里头,世间少有的美男倒是有一个,哪里有世间少有的美女呢!到时,群魔发现自己被骗必然恼怒,作出泄愤之事,大打出手。马钰等人本想,若是群魔做得过分了,他们就出手相帮,当个中间的调停人,解释缘由,祸水东引到李莫愁的身上,让她自作自受,让他们歪门邪道狗咬狗,彻底从此事抽身,岂料,那些个歪门邪道放出了话来,若是得闲,他们要顺便将全真教给挑了,简直欺人太甚,因此,全真教独善其身已是不可能,可谓大敌当前,十分凶险。

古墓中人素来孤僻,冷漠,行为做事与一般人不同。马钰等人与龙接触过,知道他性情冰冷,因此,龙的拒绝帮助对马钰等人来说是意料之中,不过,他们对龙妄图以一己之力抵挡群魔来犯一事有所考量。

马钰问道:“你们说,那龙姓少年是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有真才实学,能够力挽狂澜?咱们全真教不怕事,但也不愿因为这荒谬的比武招亲损伤人手,若那龙姓少年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迎敌之法,我还真想知道知道。”

王处一摇头道:“我是不信的,咱们重阳祖师武功天下第一,智慧非凡,都不敢放出如此话来,那少年今年才一十八岁,武功再高能高出你我吗?就算他天资聪颖,是个奇才,单打独斗或许能胜几个人,以一敌百,敌千定是不能的,约莫是长居古墓,自以为是,说大话罢了。”

郝大通也道:“我也不信,除非他练成了神仙,能撒豆成兵。”

一旁,赵志敬脸上也露出不认同之色,反观尹志平和甄志丙两人却还在思索。

马钰不置可否,看向丘处机,问道:“丘师弟,你以前常在外行走,见多识广,对此事可有什么高见?”

丘处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摇头道:“我倒觉得那少年不像个说大话的,或许真有应敌之策。”

马钰问道:“师弟,何出此言?”

丘处机解释道:“若是论武功,那少年还算个孩子,定然没这样的能力敢口出狂言,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若是论计谋,或许真能可行,一夫当关,借的是地势之利,师兄,师弟,你们别忘了,那少年住的地方,那是当年祖师抱着必死决心为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而留下的最后手段,里面机关重重,十分危险,莫说是这些魔头,就算是拉来兵马,只要安排妥当,也能一网打尽啊。”

马钰、王处一和郝大通同样作为王重阳的弟子也是听过有关古墓的事情的,不过???,马钰道:“师弟,古墓机关虽好,但是若那断龙石若是放下了,里面的人可就再也出不来了,那少年真的会用这个法子吗?”

丘处机想了片刻,笑道:“那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妙计良方了。”

马钰也笑道:“算了,咱们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不管他古墓作甚,咱们的天罡北斗阵也不是吃素的,也能叫那些魔头有来无回。”

王处一和郝大通点头道:“正是,正是。”

马钰看向等候多时的甄志丙和赵志敬,道:“志敬,志丙,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先下去吧,安排如旧,继续操练天罡北斗大阵。”

赵志敬和甄志丙行礼道:“弟子领名”,退出殿外。

马钰道:“这次志敬主持大阵,责任重大,若是办的好,就选他当掌教吧。”,其他几人并无异议。

赵志敬和甄志丙离开殿后,又恢复了互相针对的样子。赵志敬拽住要回房的甄志丙,咬牙道:“师弟,你下手下得痛快,帮忙擦个药不为过吧。”

全真教清规森严,赵志敬口无遮拦言说他对古墓中人心怀不轨,于他而言那就是大大的侮辱,甄志丙早就看赵志敬不顺眼,对他的行径有所不耻,因此一个没忍住出了手,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赵志敬该有此劫,甄志丙正好一剑打在了赵志敬的背上,幸亏用的是剑鞘,幸亏没用上内力,否则的话赵志敬怕是要交代在他手里了。

甄志丙道:“师兄,我手笨,没什么轻重,本来打了你就是不对,若是再让你伤上加伤,痛上加痛,岂不是罪过更大,你还是让你的徒儿鹿清笃来吧,他伺候的好。”

赵志敬冷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甄师弟如此伶牙俐齿,也罢”,松开了甄志丙的手腕子,等甄志丙走了两步后,轻飘飘道:“我这就去禀明掌教,说你不顾同门之情与我械斗,更将我打伤,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甄志丙停下脚步,奔了回来,扯住赵志敬的衣领道:“明明是你辱我在先,少来血口喷人。”

赵志敬笑道:“甄师弟,口说无凭,我背上可有你留下的证据,你说咱们谁的话更可信?”

甄志丙气急,怒道:“赵志敬,你无耻!”

赵志敬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无耻,赶紧跟我回房帮我擦药,我堂堂首席大弟子竟然着了你的道,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岂不是要成为教内笑柄,你以为我乐意让你给我擦药,跟我走。”将甄志丙往自己的院子拽。

院子里,鹿清笃正在晾衣服,看到师父和师叔拉拉扯扯进来了赶紧起身行礼,垂首看向地面。

赵志敬不愿他人知他受伤,于是道:“清笃,我和你甄师叔有要事要谈,你先出去溜达溜达,还有,今天我和你甄师叔在房里吃晚饭,到时候你给我们端来,去吧。”

鹿清笃恭敬应下,不再管自己的衣服,扭着胖胖的身子离去。

甄志丙看鹿清笃的狗腿样子,不屑道:“师兄的徒弟教得不错。”

赵志敬后背肿起的剑痕擦着衣服,火烧似的疼,懒得再跟甄志丙争口舌之快,不理会甄志丙的指桑骂槐,将人往屋里一拉,房门一关,拿出了金疮药,背对甄志丙宽衣解带,道:“甄师弟,有劳。”

甄志丙看着赵志敬背后尺长的红痕,暗道“活该”,将金疮药倒在手心,连出三掌盖在了上边,疼得赵志敬嗷嗷叫。

赵志敬弓着腰,手扶着后背,看向“公报私仇”的甄志丙,恨得牙痒痒,疼得说不出话来。

甄志丙笑道:“师兄,好好休息吧,对了,晚饭我就不麻烦你了,告辞。”将金疮药的空瓶子放在了桌上。

赵志敬将空瓶攥在手里,心疼自己上好的金疮药,倒吸一口气,将这笔帐记在了心里,忿忿道:“甄志丙,你等着,等我当上了掌教,我不玩死你,哎呦。”

甄志丙出了一口恶气,心情畅快,在路上碰上了鹿清笃。

鹿清笃恭敬道:“甄师叔!事情可是谈完了?”

甄志丙点点头道:“谈完了,你师父要休息,我就先离开了,对了,晚饭你给你师父送一份就够了,我就不过去了,师兄近些日子重任在肩,十分劳累,你要好好照顾着,多尽心尽力。”

鹿清笃连连应承道:“是,是,多谢甄师叔提点,我一定好好照顾师父。

甄志丙拍了拍鹿清笃的肩头,“嗯”了一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鹿清笃看着甄志丙的背影,有些不解,心道:“甄志丙是吃错药了吗?这是头一次对自己笑吧。”他心知自己的师父和甄志丙是对头,两人交恶已久,若非门规森严,指不定打过多少场了,怎么今天两人之间气氛不一样了,不但拉拉扯扯,还互相关心,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师父和甄师叔已经化敌为友了。鹿清笃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个结论十分正确,暗下决定以后要对甄志丙多恭敬,来讨师父的欢心。

两天后,赵志敬和甄志丙关系改善的传言传遍了全真教,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人十分欣慰。

半个月后,群魔来袭,攻上终南山。霍都王子不敌郭靖放弃攻打全真教的念头,带着一群邪魔外道众人穿越山林来到活死人墓的荆棘林前,扬言要求娶“小龙女”。龙并未现身,学着书中样子,以琴声应答,最后驱使玉蜂御敌,使得群魔落荒而逃,自此,无人再敢踏足古墓境内,龙和孙婆婆的生活再次重归平静。

又是冬日,几场雪后,山中更加的寂寥、萧索了。

龙放下碗筷,突然没什么胃口,向孙婆婆问道:“婆婆,今日是什么日子?”

孙婆婆掐着手指算了算,道:“今日是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龙听后,一直透着寒光的眸子微动,轻声道:“今日是除夕前三天?”似是为了确认再次询问。

孙婆婆见龙变化,大觉不解,同样轻声应道:“是啊,今日是除夕前三天,龙少爷,可有事吗?”

龙摇摇头,又是如雪如霜不近人情的样子,冷冷道:“婆婆,冬日寒冷,好好照顾玉蜂,时不时多看看,别让它们冻坏了。”

第十五章 命中注定

玉蜂不惧寒冷,每年都是一样照料,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孙婆婆不知道龙为什么突然对玉蜂如此关心,不过还是依照龙的意思在饭后去了蜂巢查看。玉蜂通体白色,比寻常的蜂子要小一些,毒性却是寻常蜂子的数倍,一旦被它蛰了,红肿、发热只是小意思,更痛苦的是一直到死都挣脱不掉的疼痛,那种犹如火烧,好似针刺的疼痛。

古墓中的玉蜂都是驯养的,颇通人性,在教导之下懂得简单的包抄之术,配合古墓中独有的御蜂之法,可为取人性命的利器,而平时的时候,这些蜂子可以作为古墓的守卫,警戒、惩治擅闯之人。 古墓中人因为每日服食玉蜂浆,身体上带有特殊的香气,并不会成为玉蜂攻击的对象,反而会被当成同类对待,同时玉蜂浆是玉蜂毒的解毒剂,长期服用下,身体会对蜂毒产生抵抗之力,因此,龙和孙婆婆可以任意与玉蜂相处,即便为玉蜂误伤也无所谓的。

孙婆婆简单打扫了一下,陪着嗡嗡的蜜蜂们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回去,忽然,蜂群攒动了起来。孙婆婆听到外面呼呼喝喝,喊打喊杀的,警觉了起来,心道:“难道有人闯墓?”,口中微动发出细细声响,御使玉蜂前去迎敌。不一会儿,林中传出了“哎呦”“哎呦”的声音,嘈杂的呼喊和脚步声都远了。她将玉蜂招呼了回来,就要回去,正在此时,林中滚落出来一个黑蒙蒙的人影,口呼“救命”,听声音像是个孩子。

地上的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满脸血污,在地上来回打滚,因为受到玉蜂叮咬,露在外面的皮肉已经肿了起来,口中呜咽不停,犹若猫叫,甚是可怜。孙婆婆赶紧奔了过去,将人抱起,往古墓里头走,关切道:“孩子,别怕,别怕啊,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孙婆婆将晕过去的孩子放在床上,急急忙忙给人灌玉蜂浆。

龙本在屋中出神,听到动静寻了过来,看到床上的小小少年不由心中一动,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神雕侠侣》中,除夕前三日,重阳宫较艺,杨过因为赵志敬故意陷害,好是受了一顿毒打、一番羞辱,危急之时,他为了保命使出了欧阳锋传授给他的蛤蟆功,险些将同门打死,由此叛逃出教,进入活死人墓。所以,龙知道,这少年就是杨过了。

龙轻轻走到床边,抬手拦下要说什么的孙婆婆,点了杨过的睡穴,对孙婆婆道:“婆婆不用担心,他是重阳宫的道士,却也只是个孩子,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蜂毒厉害,睡了会好过一些。”

孙婆婆道:“龙少爷,是老婆子我小人之心了。”

龙道:“婆婆无须如此,咱们古墓的规矩就是不让外人入内,重阳宫的道士就更不能,你担心我对他不利是情理之中。”

孙婆婆问道:“龙少爷,那??你想怎么安置他,我看他满身都是伤,多半在门派里受欺负了,刚才外面寻人的阵仗可大了,要死要活的,重阳宫里的道士都是黑心肠,我怕这孩子要是回去了,怕是要丧命啊。”

龙神色不动,问道:“婆婆,你想说什么?”

孙婆婆犹豫了一下,心道:“龙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什么都看得出来的。”终是道:“龙少爷,要不??,要不咱们把他留下吧。”

龙道:“留下?婆婆,你怎知这孩子愿意留下呢?”

想到古墓的规矩,孙婆婆一时语塞,是啊,留在活死人墓就意味着要将一辈子“埋”在这里,世上有多少人愿意呢?可不知道怎么的,孙婆婆就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不想让这孩子受委屈。

龙看孙婆婆拿不定主意,不忍老人家纠结,于是道:“婆婆,这样吧,今天先让他好好休息,等明日他醒了,你问问他,我看他年纪约莫十三四岁,该是有主意的了,要走,要留让他自己定夺吧。”

杨过既然来了,那么他一定会留在古墓,成为古墓弟子,这一点,龙已经确定无疑。只是???,如果按照书中安排那般发展,明日就是孙婆婆的死期了。书中,小龙女谨遵祖师遗训,不肯收留杨过,使得孙婆婆与杨过一同离去,而后才有了孙婆婆与全真教道士发生冲突,被郝大通打死一节。龙突然想试一试,如果他改变了一些剧情,这里的人物的命运会不会发生变化。孙婆婆照顾他多年,龙实在不忍看她惨死。

孙婆婆闻言一怔,看着龙,问道:“龙少爷,你???,你愿意留下他?”龙的意思清楚,只要这孩子愿意,他便允许这孩子留在古墓,然而,古墓规矩森严,不许外人入内,龙怎么会这样想?这可大大出乎了孙婆婆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孙婆婆本想多费唇舌劝导,请求,如今有了龙的同意在先,倒不用那样麻烦了,只需看这孩子的意思。

龙道:“婆婆,我看你喜欢他,古墓冷清,多一个人陪伴也没什么不好,至于规矩??”,浅浅一叹,道:“自从师父将我收入门中,已然坏了不少,再多坏一两条也没什么了,等死了以后,我再去跟师父赔罪就是,师父心软、仁慈,多半不会为难我的。”心中却是这样想:“或许死了以后,自己就能回去了,根本见不到师父。”

孙婆婆想起死去的妇人,不禁黯然,眼中泛泪道:“老婆子年纪大,估计去的早,到时候啊,我先去劝劝主子,不让她罚你。”

龙道:“那就多谢婆婆了,好了,不说死不死的了,婆婆,你照顾他吧,等人醒了以后先让他洗洗干净,将衣服换了,若还是这般脏乱、邋遢,泥猴子一样,我可不收他。”

孙婆婆抹了抹泪,丑陋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好,好,老婆子一定让他干干净净的。”

龙伸手探了探杨过的额头,提醒孙婆婆道:“婆婆,这孩子能在重阳宫惹出那样大的阵仗恐怕是犯了大错,那些道士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两日您就守着他,别到墓外去了,若是跟重阳宫的人起了冲突,论救人咱们是站理的,若论教训弟子,咱们没资格留他,明日我先去重阳宫送蜂毒解药,从中周旋一二,等事情彻底了结了再说其他。”

孙婆婆道:“龙少爷说的是,老婆子定不去生事。”

龙道:“我去练功了,婆婆也别担心,他没发热,想来应是玉蜂浆生了效,不会有大碍了,你也早些歇着吧。”,走了出去,有些事情他还得考虑考虑。

孙婆婆在龙走后,深深叹了口气。

龙打从婴孩儿起就是孙婆婆一手照料,因而,孙婆婆对他十分了解。龙虽然看上去冰冰冷冷,不近人情,性情比墓里的其他人都更孤僻,平时连话都很少,但孙婆婆清楚,龙的心肠却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的冷,正好相反,孙婆婆觉得龙只是太重感情,轻易不敢投放,宁可生生压着、藏在心里,让人误以为他冷漠无情,正好免去无用的羁绊。

不会付出也就不会奢望回报,这样,也就不会受伤。

然而本性重情的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是瞒不过他人的,重情的本性也不会因为克制而改变,真正变得冰冷,终有一天,遇到了相应的人,相应的事,龙的感情将会一并爆发出来,不可收拾。孙婆婆担心,龙将会走上林朝英和妇人的老路,一朝动情,受到内功反噬,命丧身伤。

孙婆婆眼前晃过龙刚刚离开的身影,微弱、晦暗的烛光中,白色的背影是那么的孤苦、可怜,让人放心不下。或许这就是古墓传人的命吧,孙婆婆不禁这样想,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她为床上熟睡的杨过盖了盖被子,对他轻轻道:“孩子,婆婆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了。你如果真跟古墓有缘,就答应留在这儿吧,帮婆婆守着你龙哥哥,你龙哥哥命苦,注定要在这里孤孤单单一辈子,要是有你陪着,跟他做个伴儿,婆婆走的时候也能安心些。”

熟睡中的杨过听不到孙婆婆的期望,今日,他死里逃生,疲乏不堪,好不容易摆脱了重阳宫受欺负的日子,正好梦正酣。

在他的梦里,跟现在一样,也是冬天,也是除夕将近的时候,他坐在自家的门口等着母亲回来。杨过看着外面飘飞的白雪,伸手接下一片握在手心里,等雪花化成了水就再接一片,兴致满满地重复着,手掌冻得通红也不在乎,笑声不断。

??????

活死人墓周围的荆棘林外,火把通明。

赵志敬因为追捕杨过,误入古墓范围内为玉蜂所伤,身中剧毒,此时正在重阳宫哀哀叫苦。甄志丙被郝大通派遣来此为赵志敬求解药,也为将杨过讨回,已经与几个弟子在这儿守了三四个时辰,无论怎么呼喊,古墓那边就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天色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低,不多时刮起了风来,几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弟子走到甄志丙身边,对他道:“甄师叔,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解药等不来,咱们要冻死了,赵师叔功力深厚,挨一晚上没事的。”

甄志丙也冷,不过他内功深厚,时刻运转着比这些弟子抗冻,他望了望黑漆漆的活死人墓,点头道:“把火把给我,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咱们是来求人,得摆出求人的态度。”

??????

活死人墓周围的荆棘林外,火把通明。

赵志敬因为追捕杨过,误入古墓范围内为玉蜂所伤,身中剧毒,此时正在重阳宫哀哀叫苦。甄志丙被郝大通派遣来此为赵志敬求解药,也为将杨过讨回,已经与几个弟子在这儿守了三四个时辰,无论怎么呼喊,古墓那边就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天色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低,不多时刮起了风来,几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弟子走到甄志丙身边,对他道:“甄师叔,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解药等不来,咱们要冻死了,赵师叔功力深厚,挨一晚上没事的。”

甄志丙也冷,不过他内功深厚,时刻运转着比这些弟子抗冻,他望了望黑漆漆的活死人墓,点头道:“把火把给我,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咱们是来求人,得摆出求人的态度。”其他道士听他这么说,虽然心中有愧,但还是离去了,只剩下了甄志丙一个。

古墓位于山阴,枯树枯藤众多,荆棘林攀枝错根在夜色里更显诡异,恐怖。

第十六章 男神降临

男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发及腰,容貌俊美,世间少有,只是面若寒霜,洁若冰雪,苍白无比,不似真人好似白玉雕琢,神色淡然冷漠,无喜无怒,难知愁乐,绝尘脱俗。

甄志丙为道教弟子,常在典籍中观、读神仙姿态,想象仙人神采如何,却一直不得具象,今日一见来人,他登时觉得,若世上真有仙人,那仙人姿态便该如来人一般,举世无双,遗世独立,分明是行于地上,却半分污浊不得浸染,让人忍不住向往、亲近、膜拜,但又不敢真正做什么,好像在他面前,动动手指头的行为都是一种不敬,一种轻薄、一种亵渎,只能远观、仰望。

龙已经走到了道人半尺之外,见他一动不动,神色有异,不禁疑惑。他少出古墓,见过的为数不多的道士就是全真六子,其他的一个不识,实在不知面前这位道士因何如此,竟然失掉了习武之人的警觉。然而,他今日出来乃是为了尽快解决杨过之事,并不想横生枝节,拖拖踏踏,等了片刻后,看这道士还没反应,于是轻甩衣袖,摇晃袖中金铃以作提醒。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清脆,在甄志丙的耳边响起。甄志丙还觉身处如梦似幻之境,心中惊讶,“难道是谁奏响了仙音神乐?”,不由自主地看向“仙乐”来处,迷蒙之中恰好与龙目光相对。那目光通透,澄净如冰,寒光内敛,甄志丙只觉得自己如堕入冰窟,通体发寒,霎时回神。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脸红心跳,诧异自己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竟然会被一个年轻后生的威严震慑,在心神不宁中行礼道:“全真门下弟子甄志丙,奉师命来此,拜见龙公子,还请公子赐蜂毒解药,归还本门逆徒。”古墓中只有两人居住,一个老妇,另一个就是龙姓男子,十分好分辨。

龙得知面前之人是甄志丙,心中警觉,看向他的时候多了几分打量,眼神更寒了几分同时也明白了刚才甄志丙愣怔的原因。龙突然想到,前世好像也有一个叫甄志丙的人,不过,这两个人的模样却大不相同,应该只是同名同姓,没有太多的干系。按下前世之事,龙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儿来,对甄志丙道:“这是玉蜂解药,内服外敷,三日之内毒性尽除。”,将瓶儿扔了过去。

甄志丙道:“龙公子,多谢赐药,还请将门中逆徒归还吧。”,同时手按长剑。他功力不不低,捕捉到了龙刚才一瞬的变化。甄志丙心想:“难道全真道士在古墓中人眼中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哪怕是初次见面也不掩嫌恶吗?”将龙对他复杂的忌惮之情理解成不满。

龙对甄志丙的反应不以为意,问道:“你可能决断全真教中事务?”

甄志丙看向龙,龙这一问没什么来由,答非所问,让他糊涂了。甄志丙猜测:“估计是杨过闯进了古墓,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将人得罪,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既然如此,这姓龙的人必然是不能将他一个普通弟子放在眼里了。”只好道:“龙公子,我教掌教马钰,马真人闭关清修,如今由郝真人暂代掌教一职,教中之事由他决断,龙公子若需要,我可代为通传。”

龙摇头道:“郝大通不行。”又问道:“丘处机可在教中?”丘处机曾是杨康的师父,与杨过有更深厚的联系,通过他解决杨过之事最为妥当。

甄志丙听龙直呼师父和师伯姓名,姿态傲慢,心中隐约升起了怒气,不过,他考虑到古墓和全真教的瓜葛,不愿再生事端,答道:“贵派弟子李莫愁在山西为乱,激起公愤,我师父前去助群雄一臂之力扫除奸邪尚未归来。”

龙道:“既然如此,你先走吧,杨过的事情等丘处机回来后再处理,对了,李莫愁早就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与我古墓没有任何关系,尔等能不能将她打杀只看能耐,古墓不在乎也不理会。”

甄志丙本想用李莫愁之事提醒龙莫要不知天高地厚,谁成想,此人竟如此冷漠无情,丝毫不顾及同门之情。他见龙要离开,上前一步,拦道:“龙公子,江湖规矩,自家徒弟自家管,你还是将杨过先还回来吧,小徒顽劣不堪,怕是会扰了公子清净。”

龙道:“杨过很好,并无越矩顽劣之事。”对杨过之事再没任何言语,不再理会甄志丙,径直回去了。

甄志丙不敢跟上,只好先返回重阳宫,先向郝大通说明情状,让他拿个主意,然后赶去给赵志敬解毒。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哎呦”“哎呦”,哭爹喊娘一样的叫喊之声,夹杂着什么“小兔崽子”一类辱骂杨过的言语。甄志丙心道:“苍天饶过谁,你有这一日也是活该。”,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他人伺候,应该是赵志敬不愿太多人“欣赏”他的丑态,将人赶了出去。

赵志敬的模样可谓十分狼狈。他的脸上红肿的大包堆叠,一个挨着一个,胸口处也是如此,连衣服都不能穿,只能松松垮垮披着。蜂毒发作起来又痒、又疼还有灼烧感,赵志敬又不能用手挠,只好强硬忍着,面皮抽动,身体扭动,两只手抬起、放下,放下、抬起,就是不敢狠狠抓一把,痛快痛快。

甄志丙瞟了一眼床上的赵志敬,转身关门的刹那忍不住勾起嘴角无声笑了一下,然后迅速调整好,一脸正经地走到床边。

赵志敬未等甄志丙开口,急急问道:“是不是把那个小杂种捉来了?”

甄志丙心道:“你都这副模样了,不想着赶紧解毒,还惦记着怎么教训杨过,还真是不怕死啊。”,无奈道:“师兄,杨过被古墓扣下了,轻易要不回来了。”

赵志敬道:“什么!扣下了?”

甄志丙道:“是啊,扣下了,人家不交人咱们也不能去墓里抢,祖师遗训不得不遵守。”将白瓷瓶儿拿出来,对赵志敬道:“师兄,杨过的事情先放在一旁,人肯定是跑不了的,这是求来的解药,你先将蜂毒解了吧,外敷内服。”

赵志敬一听解药来了,一把将瓷瓶抢了过去,喝了一口,然而蜂浆浓稠、甜腻,齁得他直呲牙咧嘴,挤眉弄眼,道:“哎呀,这什么解药?跟糖水似的,是不是糊弄人的。”

甄志丙道:“放心吧,错不了,古墓里姓龙的那小子亲手给我的,这是玉蜂浆,甜就对了。”

赵志敬舔舔嘴,感觉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挺有用的,我这胸口感觉凉飕飕的,不像刚才那么烫了,好像也不怎么痒了。”说着又喝了一口。

甄志丙道:“唉,师兄,别喝光了,就这一瓶,多了没有,还得外敷呢。”,将白瓶儿抢了回来,走到桌边拿茶碗,调水冲蜂浆。

玉蜂浆生效奇快,赵志敬一朝摆脱痒痛苦恼,只觉得通体畅快,精神恢复了不少,不再要死要活的了。赵志敬问道:“甄师弟,刚才你说这药是那姓龙的小子亲自给的,也就是说你见过他的模样了,跟我说说,能引得群魔大闹终南山的脸是什么样?”

甄志丙端着蜂浆水走了过来交给赵志敬,想了想道:“那姓龙的确实有一副人间少有的好相貌,堪称天人。”

赵志敬听他这么说,惊讶道:“真的!”

甄志丙点点头,想起龙的怪异性情不禁面露异色。

赵志敬问道:“怎么?还有隐情?”他与甄志丙相交多年,虽然因为首席弟子,掌教之争,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少,但作为师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互相多有了解。因此,他对甄志丙的神情变化了然于心。

甄志丙看向赵志敬,似是在想怎么表达,顿了一顿道:“长得好看是好看,不过???”再次斟酌道:“不过脾气太差,高傲无礼,目中无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连咱们郝师叔都不放在眼里,直呼姓名,对长辈没有一点儿尊敬,我看他扣下杨过分明是要跟咱们全真教过不去,我劝你,以后你见了他千万别满嘴胡说,小心他杀你灭口。”

赵志敬问道:“这话怎么说?他跟你动手了?能让咱们正气凛然的甄师弟背后说坏话,看来不是什么善茬啊!”

甄志丙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只能感觉出他武功不低,其他的说不清楚,等你以后亲眼看到了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赵志敬忙着涂玉蜂浆,也不多问了,在脸上拍了拍,又在胸口揉了揉,一阵折腾,弄得全身粘糊糊的,对甄志丙道:“扶我一把,我去洗个手。”心道:“能养出这么阴毒的东西,那姓龙的多半如甄志丙所言,不是什么好东西。”

甄志丙扶着赵志敬一步步走向屋中的水盆旁,讶异道:“能走了?”

昨日,赵志敬被几个蜂子蛰了之后,走了几步之后就动不了。今天,他才服下解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怎么就能下地了呢,这毒解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赵志敬道:“是啊,这毒甚是古怪,刚才还四肢无力,犹若千万蚂蚁在身上啃咬,现在几乎都没感觉了,要是不碰着,我都以为我没受过伤,古怪,古怪啊。”

甄志丙道:“这样也好,免得受罪,你好好歇着吧。”将赵志敬重新扶了回去,自己回去休息,熬了一夜,虽然没什么大碍,却也甚是乏累。

当夜,丘处机从山西赶了回来,得知了杨过叛逃一事之后,甚是气愤,将养病的赵志敬大骂了一通。

郝大通在一旁劝道:“师兄,差不多得了,杨过顽劣,该当教训,志敬虽然也有错,但受了蜂毒折磨也算是惩罚,别追究了。”

丘处机叹道:“靖儿将人托付给咱们,竟闹了这么一出”,摆摆手,“你说咱们怎么交待。”又转向赵志敬,斥责道:“你说你也是,跟个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打罚有度,哪有死磕的。”丘处机曾经是杨康的师父,杨康走上了歪路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在得知杨过为杨康之子之后,丘处机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这才选了三代弟子中武功最好的赵志敬当杨过的师父,他只想着严师出高徒,谁成想最后出了叛徒,心中大感惭愧。

赵志敬自知行为不妥,心中虽然不愿,却只能窝在床上挨骂,将一切的罪过记在杨过的头上。旁边,甄志丙看到赵志敬挨骂心中也痛快,在接收到赵志敬的求助之后,上前道:“师父,古墓里的那位龙公子说了,杨过之事只想与您商议,可要将人请来。”

丘处机疑惑,问道:“与我商议?他可说缘由了吗?”杨康十几年前就死了,丘处机当然想不到古墓中的一个十八岁少年会知道此段渊源,也就想不明白为何龙要找他商议杨过之事。

甄志丙道:“这个弟子不知。”看了看旁边的郝大通,如实道:“他只说要找教中能主事之人,非要等您回来。”

郝大通不满道:“是啊,人家说了‘郝大通不行’。”郝大通虽然武功不如马钰、丘处机和王处一,但他在全真教、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突然被一个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说“不行”,心中哪能不气呢。

丘处机劝道:“师弟,算了,古墓里的人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吩咐甄志丙前去请人,想要尽快将杨过要回来。

第十七章 一见误终身

别过甄志丙后,龙回到活死人墓,走过漆黑的墓道,来到一间石室前,停步静听,里面,杨过正与孙婆婆聊天。

“那位郭伯伯对你不好吗?难道他也打你、骂你,不给你好脸色?”

“郭伯伯对我也好,不打我,不骂我,除非我调皮了,否则不会给我脸色看,不过???,我知道他不是从心底里对我好。”

“这话怎么说?”

“郭伯伯对我好是因为他跟我死去的爸爸是义兄义弟,也认识我妈,要不是这样,他才不理会我这个野孩子呢,还有啊,他明知道郭伯母看我不顺眼,还什么都听郭伯母的,明明是我被武家兄弟还有他女儿欺负了,郭伯母偏心,不去罚他们,反过来觉得过错都在我身上,郭伯伯跟着就容不下我了,将我送到这儿,受这里的道士欺负。”

“这是他们不对了,你孤苦无依,该多多关照才对,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所以说啊,婆婆,自从我妈死了以后,你是待我最好的人啦,不认识我都对我这么好。”

“可怜的孩子哟,以后不怕了,有婆婆在,没人敢欺负你。”

“婆婆,你真好。”

“杨过啊,婆婆刚才问你愿不愿意留在活死人墓,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只是???,婆婆,你是好人我知道,我不知道那位龙哥哥好不好,我知道我不是听话的好孩子,我如果惹他生气了,他会不会看我不顺眼,跟郭伯伯似的,赶我出去。”

“怎么不是好孩子,婆婆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你别担心,那位龙哥哥心肠极好的,让你留在这儿就是他的主意,就等你点头了。”

“那??我愿意留在这儿,以后对婆婆好,对龙哥哥好。”

孙婆婆听杨过这样说,心里十分快慰,搂着杨过好是一阵夸赞。

杨过自从丧母之后,颠沛流离,虽然在桃花岛上有过几天吃饱穿暖的日子,但是因为不怎么受待见,一直心情不佳。被送上重阳宫后,又被赵志敬打压,日子更苦,突然碰上了待他真心好的孙婆婆,知道自己有了容身之所,往日酸楚委屈再次涌上心头,抱着孙婆婆“哇”“哇”哭了起来。

孙婆婆受杨过感染,眼中亦泛着泪水,拍着杨过的后背,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了,不哭了,要让龙哥哥看笑话了。”

杨过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孙婆婆这样说马上收住了泪水,疑惑道:“哪有龙哥哥?”

孙婆婆伸出褶皱的双手给他擦擦泪,指指他的身后,笑道:“你龙哥哥武功高深,行步无声,在外头看了半天了。”向着龙的方向喊道:“龙少爷,进来吧,杨过答应留在古墓啦。”

杨过顺着孙婆婆手指方向看去,见帷幕被撩起,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墓中昏暗,烛火无用,杨过泪眼模糊,初时看不清龙的面貌,只知道他穿着一身白衣,飘飘渺渺,如处轻烟薄雾中,似真似幻,果真如孙婆婆所说行步无声。杨过见识过郭靖武功高强,又从全真道士口中得知郭靖属于当世顶尖儿高手之流,却也知道郭靖不能做到行步无声,心中不禁猜测:“难道这位龙哥哥的武功比郭伯伯还要高吗?”古墓轻功可称天下第一,难怪他如此判断。然而,此时的杨过眼界狭小,不曾见世间门派众多,武功各异,各有长短,不懂得不能单从某一方面判断武功高低的道理。

龙越走越近,样子也越来越清晰。杨过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已经想不了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心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眼睛黏在龙的脸上,渐渐看得痴了,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在说:“神仙,神仙来了。”

龙看杨过盯着自己,只觉得这孩子有趣,嘴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孙婆婆与他不同,看到杨过这个样子被逗得呵呵笑了起来,拍拍杨过的肩膀,打趣道:“杨过啊,再看下去要把你龙哥哥看跑了,还不赶紧叫人。”

杨过被拍得一愣,本能地看向孙婆婆,一下子被孙婆婆鸡皮满布的丑脸吓得回了神,慌慌张张站起来,向龙行礼道:“弟子杨过,见过龙哥哥。”

龙淡淡“恩”了一声,伸手探向杨过的额头,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杨过感到额头一点冰凉,好像雪花飘落的感觉,眼前白影一晃,那道清凉就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听龙道:“蜂毒已去,没什么大碍了。”这声音真冷,平淡无调,在活死人墓这个特殊地方显得有些阴森,听得杨过心中发颤,忍不住抬头偷看,不相信如此漂亮的人会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话。

杨过一抬头正好与龙的目光相对,才知道龙也在看他。

近距离观看,龙的容貌更加惊人,杨过只瞄了一眼就垂首看地,莫名地感到面皮发热,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心道:“这位龙哥哥莫不是寒冰雕成的,声音冷,手冷,就连眼神也这样冷,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吓人。”杨过被龙的冷漠性情吓到了,心怀惴惴,不知道龙会不会像孙婆婆说的那样是个心肠极好的人。在龙的面前,杨过不自觉地有所收敛,规规矩矩地等着,不发一言,不敢有小动作,生怕冒犯了这个冰雪一样的人。

龙发现杨过在自己面前拘谨,又看他脸上伤痕未愈,也觉得这个孩子可怜,不愿与他为难,于是道:“杨过,你既然愿意留在古墓就要好好听话,等你伤好了,我再教你功夫,正式收你作弟子。”,说毕,不等杨过道谢回礼,对孙婆婆点了点头,轻飘飘离去了,悄然无声。

杨过松了口气,问孙婆婆:“婆婆,龙哥哥说要教我功夫,收我当弟子,是不是真的?”自从见识过武功高妙,杨过无时无刻不想得到一个好师父,学一身好本领。天知道,他对武功有多么的向往。

可惜的是,他命不好,处处被嫌弃。在桃花岛的时候,黄蓉忌惮杨过继承其父习性,怕他走上歪路,只教导四书五经,丝毫武艺没有传授。在重阳宫的时候,赵志敬认为杨过顽劣,难以管教,同样施为,只教口诀,不传修炼之法,杨过同样什么也没学到,要不是曾经遇到过欧阳锋,被他稀里糊涂传了蛤蟆功,杨过连个保命的法子都没有。因此,他一听龙要收他为弟子,传授武艺,欣喜若狂,生怕又被欺骗,赶紧向孙婆婆求证。

孙婆婆拂了拂杨过的头顶,笑道:“当然是真的,龙少爷从来不说假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过蹦跳,欢呼道:“太好了,我能学功夫了,我能学功夫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急急忙忙问孙婆婆:“婆婆,龙哥哥的武功跟那群臭道士的武功相比,哪个更厉害。”杨过在重阳宫中多番被打压、欺负,心中焉能不恨,他只想着要学武功就一定得学比赵志敬好的,等着日后去教训那帮牛鼻子,把仇报回来,出了胸中恶气。

孙婆婆道:“当然是咱们的武功厉害了。杨过,婆婆跟你说过,咱们住的地方叫活死人墓,你可知道这活死人墓是怎么得来的吗?”

杨过摇头,问道:“婆婆,是怎么得来的。”

孙婆婆不卖关子,骄傲道:“这活死人墓啊,是咱们祖师婆婆从那帮臭道士的祖师爷哪里比武赢过来的,你说咱们的武功高不高,好不好。”

杨过一听,手掌连拍,更加欢喜。

在来重阳宫的路上,郭靖曾对他讲过一些全真教的事情,因而,杨过知道曾经的武功天下第一人是王重阳,现下,他得知王重阳是古墓祖师的手下败将,心中大感痛快。是啊,这帮道士的武功再高能高过他们的祖师爷吗?自然不能。那么,若他将古墓功夫学好了,以后吊打牛鼻子道士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吗?他是越想越开心,心中早早演绎了如何折腾臭道士,激动地在石室里跳来跳去。

孙婆婆见他开心,自己也觉得开心,任杨过闹腾,不加阻拦。

半个时辰后,杨过才收了自己的兴奋劲儿,气喘吁吁坐到孙婆婆旁边,有些不好意思道:“婆婆,我今天太开心了,有些忘形,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孙婆婆掏出手帕给杨过擦汗,笑道:“没事,你啊,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越热闹越好,正好多添添人气。”

杨过道:“婆婆,那我要是太闹了,惹龙哥哥生气怎么办?”,想到龙的冷漠面庞,杨过不禁面露惧意。

孙婆婆见他如此,叹了口气,向杨过道:“杨过啊,听婆婆讲,你别怕你龙哥哥,也别怪你龙哥哥,他也是个苦命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一直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他练的武功非得断绝七情六欲,保持心如止水。喜、怒、哀、乐,搁在寻常人身上是没什么,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那都是要命的东西,若有一天他动了情,小则重伤,大则命丧。还有啊,为了继承祖师的衣钵,你龙哥哥发过重誓,长居古墓,终身不下终南山,要在这墓里过一辈子,你说,他哪敢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呢,十八年了,他就是这样一天天熬过来的,以后还得一个个十八年这般熬着,熬着,一直熬到死啊。”

杨过看孙婆婆难过,劝慰道:“婆婆,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龙哥哥的话,像对待亲哥哥一样对待他,不让他孤孤单单在这儿活着。”

孙婆婆点点头,觉得杨过甚是懂事,看了看周围确定龙没有过来,对杨过轻声道:“杨过,婆婆年纪大了,估计是活不了几年了,有件事想拜托你,不过,这事你得答应婆婆不跟你龙哥哥说,行不行?”

第十八章 非死不可

龙的打算很好,他想要丘处机放杨过退出全真教,名正言顺拜入古墓,摘了叛教、逆徒的名头,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丘处机因为杨康、郭靖的关系对杨过多有照顾、关怀之意不假,不过,这份照顾、关怀并不足以让丘处机原谅杨过的过错、不顾全真教的颜面,将人痛快放出。

龙再一次道:“丘道长,您该知道,经此一场,杨过以后在重阳宫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何必与他一个孩子为难呢?”

丘处机道:“龙公子,你关怀幼子可怜,这份善意贫道感念,不过,杨过乃我重阳宫弟子,如何管教由我重阳宫做主,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龙听丘处机这样讲就知道此事多半是成不了了。

是啊,杨过还是重阳宫弟子,赵志敬名下的徒儿。武林规矩,师长如父,赵志敬纵然人品不佳,对杨过多有打骂、陷害,可是单单凭借‘师父’这个身份,他所做一切都不容得龙这个教外之人置喙。

丘处机作为赵志敬长辈有资格指责赵志敬为师不端,而龙断然没有任何资格指摘全真教中事务。他明目张胆前来讨要弟子,已经是于理不合,若是碰上脾气蛮横之人,恐怕不等他说什么就要被赶出去了。

重阳宫正殿,三清像下,龙与丘处机面对而立,没有他人在旁,烛光辉映,昏黄压抑,谈判陷入僵局。

龙正一筹莫展,恰在此时,外头生了骚乱,哄哄闹闹,更有呼救之声。龙与丘处机对视一眼,一同冲出门去。

殿前广场上群道愣怔,郝大通站在原地手臂呈出掌状。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孙婆婆躺倒在地,口吐鲜血,杨过抱着孙婆婆痛哭不止。

丘处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龙已然到了孙婆婆旁边。

杨过指着郝大通,叫道:“龙哥哥,他把婆婆打伤啦。”又伏在孙婆婆身侧嚎啕。

龙扭头,寒冰一样的目光将群道一一扫过,在郝大通身上定格一瞬而后俯下身子,探了探孙婆婆的脉搏,摇了摇头,知道她生还无望了,平静道:“婆婆,你伤得太重,我救不了你。”

孙婆婆口齿动了动,胸口起伏,却说不出话来,用剩余的力气抓过杨过的手按在龙的手掌中,眼睛看着龙,尽是请求。龙知晓她的心意,点头道:“婆婆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杨过,决不让他被人欺负。”孙婆婆用力点点头,脸上现出笑来,一口气再也上不来,阖眼去了。杨过一旁哭得更加厉害。

龙心中固然难过,不过,他本就心性淡漠,又因为修习古墓武功,十八年来过的都是心如止水的日子,所以,哀痛之情只在心中闪过一瞬,便被压制了下去,脸上竟是不动声色,好似置身事外,如平常一样对杨过道:“过儿,婆婆死了就不能活过来了,你先别急着哭,哭也是没用的,把眼泪先收着,我先报了仇,了了债,等回了古墓,你再慢慢哭。”说着,缓缓站起,再次望向群道,对站在一处的郝大通和丘处机道:“丘道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请你让到一边去。”目色犹若寒刀,杀意凛然。

郝大通杀了孙婆婆,心中正慌乱,自责不已,听龙这样说,更觉后悔,竟难以反应不能作答。

丘处机问了旁边的弟子,知晓了前因后果,上前几步对着孙婆婆的尸身行礼道:“婆婆,我师弟失手伤你,实非本意,这番罪业落在他的身上也是折磨,也是你命中该有此劫,这样吧,”看向龙道:“龙公子,逝者已矣,纠缠无用,我便依照婆婆之言,将杨过交给你照顾,了其心愿,你们???,去吧。”

龙冷笑一声道:“丘道长真是好心思,我要你师弟偿命,你便要用杨过换命,你重阳宫人杀了人,不言自身罪过,反将害命之事归为劫数,生死有命,活下来是自己命大,活不了就是天理不容,好大的道理”从怀中取出一副白色手套戴上,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今日郝道长这劫数能否过得。”左手一扬,白色绸带骤然而出,夹携“钉玲玲”响动,在丘处机和郝大通之间倏忽而过,将人隔开,金铃触地,砸裂地上青砖,反弹而上,直打郝大通面门。

龙这一手先声夺人,出招极为突然,郝大通来不及分辨,忙使了个“铁板桥”,堪堪躲过,而他身后的弟子却为金铃威势所摄,跌倒一片,狼狈不堪。

丘处机也闪到了一旁,感叹龙出招迅捷,兵器怪异。金铃索是林朝英独创的功夫,自从她隐居古墓之后从未在世上展露过,轻飘飘的绸带乃是女子之物,重阳宫中除了一个孙不二之外尽皆男子,而且他们以长剑为武器不用鞭子等软兵器,哪能想得到绸带也能当武器呢。丘处机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同时却不觉得龙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有能力杀了郝大通,因此旁观,免得落下以大欺小,以众敌寡之嫌,对站稳的郝大通道:“师弟,既然龙公子要讨教,你便接招吧,正好开开眼界。”

郝大通被龙偷袭,心中亦有不满,只因自持身份不愿与小辈斤斤计较,所以才不反击,手下留情。眼下既然师兄有言在先,那么与龙切磋一番也无不可,恰如丘处机所言“开开眼界”,见识古墓武功,于是对龙道:“贫道讨教了”,执剑在手。

龙冷冷道:“是偿命,并非讨教,老道士莫要糊涂。”绸带犹若白色蛟龙,缠卷到郝大通身旁,金球玎玲,音律乱神,招招机巧,连环向郝大通身上的重要穴位攻去,若是中了,非伤不可,甚至毁骨断筋。

郝大通剑花几挽,躲过金球击打,银色剑光与金色光点来回碰撞、交织,才交手转瞬十几招过去了。郝大通好不容易跳出白绸纠缠,立足于广场上的石灯柱上,只觉得虎口发麻。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难挡风吹的白绸搭配金球居然会有如此威力,心道:“古墓武功果真高深新奇,这少年果真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才十八岁便有如此功力,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在武林中站得一席之地。”。然而,赞赏归赞赏,郝大通还是被龙的猖狂之语激起了胸中意气,不再留手,正视龙的进攻。

龙见郝大通脸色变化,淡淡道:“老道早该如此。”,手上功夫更加厉害,白衣,白绸乱成一团,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地上的砖石碎裂,尘土飞扬。看得全真弟子眼花缭乱,纷纷猜想,自己若是碰上了这样的招式该如何应对。

郝大通初时被龙奇特武器,怪异招式弄得一时难以招架,措手不及,不过,他毕竟也是重阳宫中武功排位三、四的高手,与长年在古墓中困居的龙不同,他的应敌经验丰富,见识不少,很快镇定了下来,手中的招式也稳了,渐渐与龙斗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只是被一个少年缠斗至此,郝大通脸面在众弟子面前已经掉了个干净。

终于,千招过后,郝大通得到了机会,穿过层层白绸阻挡,跃到龙身前,一剑刺出,要将龙一招拿下。

曾经,龙与欧阳峰过招时,欧阳峰说过金铃索弱点,正是“近攻难守,远攻无力”。因此,郝大通伺机近身制敌正是发现了金铃白绸弱处。然而,欧阳峰、郝大通能看出,甚至一旁观战的丘处机都能看出的破绽,当年武功远远超出他们的林朝英怎会不能料到?怎会没有补足完善之法?

眼见锐利剑尖将要抵上龙的喉头,白绸金铃回护不及,龙自救不得,命在旦夕。郝大通志道:“小友,认输吧!”

杨过从龙与臭道士开打之时就吓得收了眼泪,手掌紧握,担忧龙会在郝大通手下吃亏,如今他看龙要被一剑刺死,再也忍不住了,一旁哭喊:“狗道士,臭道士,你要是伤了他,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丘处机却大喊道:“师弟,小心。”,已来不及。

果然,龙不如郝大通所想般惊慌,竟不往后退反向前进了一步,徒手抓住颈前长剑,笑道:“过儿,莫怕,瞧我给你变个戏法。”生生将长剑折断,再一个侧转到了郝大通的身侧,半截剑身搭在了郝大通的脖子上,胜负已分。

原来,这双白金手套里有大名头,乃是一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奇物。手套戴在手上可以保护手掌不为他物所伤,正好可在金铃索破绽之时作为补充,解了近身之危,折剑抽刀。

龙道:“老道士,你技不如人,死了也不亏。”

郝大通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似有白刃割进,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上长剑的断面,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郝大通输了!群道无声。

丘处机高喊:“龙公子,手下留情。”佩剑已抽出。其他道士见了也依法炮制,严阵以待。

龙道:“丘道长,你也想与我讨教?”,手上又加力一点,猩红的血沿着银白的剑身滴答。

丘处机走向龙道:“龙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师弟伤了孙婆婆并非有意,还请饶他性命。”当着龙的面还剑如鞘,先一步放出善意,其他弟子唯首是瞻,通通收剑。

龙道:“丘道长,人死不能复生,我不与尔等追究,不过,你需得把杨过予我,让他正式退出全真教。”

丘处机道:“龙公子,将我师弟放了,将杨过带走吧。”,让弟子们让出一条路来。

龙道:“丘道长是欺我古墓中人不知武林规矩吗?”

第十九章 名正言顺

武林规矩,另投师父需要先师同意,才叫名正言顺。杨过之事有丘处机同意却没有赵志敬点头就是于理不合,日后若是翻起旧账,杨过还是摘不掉逆徒叛教的罪名。

如果是在原著中,小龙女确实不知此条规矩,因此只是带着杨过到重阳宫打了一声招呼,走了个过场就当杨过正式退出全真教,以致后头英雄大会时杨过因为这个被众道士为难一番。

然而,龙是不一样的,他穿越而来,虽然不能通晓江湖所有规矩,但是因为阅读过《神雕侠侣》内容,他是清楚与杨过相关的事情的,因此才多了这些过程,非要求个光明正大。在以前或者换一种说法,在前世,龙不懂自己为何会对《神雕侠侣》感兴趣,一遍遍阅读也不觉得厌烦,穿越来此之后,龙心中已有了猜想,或许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丘处机摇摇头,笑道:“是贫道糊涂了,贫道糊涂了”,招呼了一个小弟子前去唤赵志敬,又对龙道:“龙公子,可以放人了吧。”

龙摇头,将杨过唤到身边,冰凉的手擦过杨过挂泪的脸颊,问道:“过儿,全真教的人可信吗?”

杨过道:“龙哥哥,全真教的道士都是牛鼻子,说话不算话,你千万别信他,快杀了这个臭道士给孙婆婆报仇。”,想起孙婆婆又哭了起来。

龙看向丘处机,一双眼睛澄如寒冰,让一切小心思无处遁形,通通映照出来。

丘处机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却没说什么,郝大通反而发怒,梗着脖子道:“一命赔一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用不着你这小儿羞辱我全真教。”伤口又深了一些。他好歹也是名高手,如今在众弟子面前被个后生生擒,脸面尽失,不如死了算了。其实,他到现在还没看明白自己的败是败在一双世间罕有的手套上并非龙的武功上。

龙道:“郝道长,你若再动下去就真的没命啦,看在丘道长为你求情的面子上还是好好留着命吧,你的命我可不要。”再次看向丘处机。

丘处机无奈道:“大通,老实点儿。”

郝大通不怕死,但是他不敢违背师兄的命令,只好闭嘴,吹胡子瞪眼睛,一张马脸拉得更长。没有了郝大通搅和,场面再次安静下来,双方不语。

不一会儿后,赵志敬在甄志丙的搀扶下走来。两人才走上广场,就看到郝大通被龙架剑在脖,好像待宰的大公鸡。他们顿时不敢前进,露出吃惊表情,互相对看想要确认面前景象真伪。

赵志敬轻声问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郝师叔竟然会被擒了,姓龙的那小子能耐也太大了些。”此般情况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赵志敬顾不得赞叹龙的样貌惊人了。

甄志丙也不明白情况,因为赵志敬蜂毒没有好完全,所以他在将龙带到丘处机面前之后就去看赵志敬了,未曾看到事态发展,于是看向招呼他们前来的弟子,郝大通的二徒儿张志光。张志光一脸讳莫如深,不知从何说起,苦着脸道:“此事一言难尽,两位师兄等会儿自己端详吧。”,先行一步,前去丘处机面前复命。

赵志敬眼睛一眯,在张志光走远后攀着甄志丙的肩膀,附耳悄悄道:“甄师弟,我看此事跟张志光脱不了干系,你信不信。”

甄志丙斜眼看赵志敬,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志敬得意,捋了捋胡子,指了指自己道:“甄师弟,你跟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自问自答道:“你是正人君子,我是背后小人,别的不敢说,看人说事那是我的拿手好戏,要不是这回因为杨过,我被丘师伯抓了错处,就凭我的才干和手段,你呀,这辈子别想当首座弟子。”

甄志丙听赵志敬如此有自知之明不禁好笑,道:“赵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实在,有什么说什么,我还真不适应,难道你不想争首座之位,掌教之位了?”

赵志敬道:“争当然是要争的,不过??,暂时我先不争了,给你几天好日子过。”

甄志丙不懂赵志敬何意,道:“哦!这是为何?”

赵志敬道:“志方已经把你为了给我求解药在古墓外冻了一夜的事情说了,你算是对我有恩,我赵志敬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知恩图报还是懂的,所以先放过你一段时间,等以后有了机会,我还是要将你拉下马,抢了你的位子。”

甄志丙道:“那我可要小心了,多谢赵师兄提醒。”

赵志敬摆摆手,道:“好说,好说,哎,甄师弟,既然我要当一回好人,索性多给你些好处,你要不要?”

甄志丙拱手道:“听师兄教诲了。”

赵志敬道:“我跟你讲,张志光生性多疑,还随了咱们郝师伯脾气暴躁,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以后要是有事交代可别看走了眼,知不知道。”

甄志丙想了想张志光平日作风,点头道:“恩,好像是这样。”

赵志敬斩钉截铁道:“什么好像,我说是就是,听你赵师兄的没错。”

甄志丙道:“好,好,我听你的,赵师兄,你好人做到底,多提点我几个行不行。”甄志丙自认正直,但在看人一途上确实不如赵志敬,因此趁此机会从赵志敬嘴里多套些话来,也好让自己的首座之位坐得更为稳妥。

赵志敬见甄志丙松了语气求他也有些飘飘然,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大人大量,多教教你,我跟你讲,孙师叔手下的???”

赵、甄师兄弟两个互相咬耳朵,窃窃私语,暗自偷笑,旁若无人,竟然一时忘了来此为何。十几步之外的龙、丘处机、郝大通三人看着“相亲相爱”的师兄弟两个面色尴尬。他们内力不低,哪怕师兄弟两个压低了声音,他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郝大通听赵志敬编排自己和自己门下弟子时就已气得脸色铁青,脖子上的伤口血流快了不少。丘处机在赵志敬提到自己门下之人前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志敬、志丙,还不过来。”心中却想:“以后不能让志丙跟着赵志敬混了,否则好好一个弟子怕是要走上歪路,看来,以后还得跟王处一多商量商量管教弟子之事。”

赵志敬与甄志丙听到丘处机呼唤赶紧止住了话头,约定好晚上继续讲,一同来到丘处机面前,行过礼后不敢多说,多做。

丘处机深吸一口气,道:“志敬,今日杨过要退出本门,你意下如何?”

赵志敬眼睛一扫,将众人脸色收尽,心中有数,于是道:“丘师伯,弟子无能,管教不了杨过,为了不耽误了他广大前程,不如放他去吧,若是杨过遇到名师,未来能有一番造化,这样也不辜负咱们的期望,不辜负郭大侠嘱托。”

丘处机点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杨过你随龙公子去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全真教门下弟子,赵志敬也不再是你的师父。”

杨过一心想脱离全真教,如今心愿得偿自然开心,然而孙婆婆尸首还在一旁,他也能抱着一口怨气点头了,心中打算,等以后跟着龙学好武功之后,他要杀进重阳宫为孙婆婆报仇。他性子直来直去,什么都写在脸上,心中想着报仇雪恨,脸上就目露凶光,邪气无比,恶胆孤狼一般。

赵志敬教导他多时,对杨过的性情多有了解,对于一个小小少年能出现如此凶恶的表情不以为然。其他的道士见了杨过如此大多面露嫌恶,尤其是其中几个见过杨过如何不要命地与人比较样子的更心生余悸,认为杨过是个天生顽劣之人,难以管教。

丘处机的神情更为复杂,见到杨过就想起杨康,此时,他发现杨过凶狠模样竟与杨康如出一辙,心神难宁,忆起杨康种种恶毒行为黯然神伤,十分后悔、愧疚。

龙只为杨过能正式退出全真教,不理会丘处机和赵志敬装模作样的机巧话语,对在场人所思所想所表现浑然不在意。他伸出手掌在杨过眼前一抹,冷冷道:“过儿,去给赵志敬磕三个头,还了他几日的教导,咱们就带着孙婆婆走了。”

杨过先觉眼前一凉而后听到龙的话,赶紧收敛了狠厉心思,老老实实给赵志敬磕了头,说了几句不咸不淡却不失礼数的恭维话,之后规规矩矩站在龙的身旁,顺从听话如同绵羊。

龙道:“郝道长,得罪了”,将半截断剑仍在地上,一手抱着杨过,一手抱着孙婆婆的尸身施展轻功离去。

郝大通捂着自己还流血的脖子,看着飞远的三人,还在懊恼,泄气道:“几十年的功夫,我算是白练了,白练了。”

丘处机和赵志敬却不搭郝大通的茬,两人同时想着杨过的神情变化。

丘处机问道:“志敬,杨过当真那么顽劣吗?”

赵志敬皱眉,答道:“弟子无能。”

甄志丙解围道:“师父,所谓一物降一物,或许杨过本不该落在咱们重阳宫,无须介怀。”

丘处机长叹一声,拉着郝大通去治伤,其余弟子收拾了残局也纷纷散了。

第二十章 尊重与平等

回到古墓之后,龙将孙婆婆的尸首放进了石棺中。

杨过趴在石棺旁痛哭不止,求道:“龙哥哥,让我再多看几眼婆婆,我求你了,龙哥哥,让我再多看几眼婆婆吧。”阻止龙将石棺盖上。

龙将棺盖半掩,对杨过道:“你想哭就哭吧,哭不出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那时我再将石棺封上,婆婆终归是要安息的。”走到一旁坐下静静看着杨过。

杨过对着孙婆婆又是一阵哭泣,大约半个时辰后才收了声音。

龙走到杨过的身边,问道:“不哭了是不是?”

杨过抬头,本想说还要哭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摇摇头,哽咽道:“龙哥哥,你将石棺盖上吧,我??,我今日不哭了。”

龙点点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依旧冷冷的,手掌稍一推,沉重的棺盖与棺身合实再也打不开了。

杨过不舍地看着封闭的石棺,忆起孙婆婆对他的好,眼泪又落了下来。龙还是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面若寒霜,没有丝毫悲痛之感。

杨过心情再次平复收了眼泪,觉得自己说话不算话,明明才说过不哭转眼又哭,脸上一红,他随即又想到有人死的时候,亲人痛苦流泪才是正常的,抱着石棺又哭了,如此反反复复,一会儿哭,一会儿歇,闹腾了大半夜。

龙看杨过累了,劝道:“过儿,婆婆也要睡了,你别打扰她了,也去睡吧,从明天开始我要教你功夫了。”

杨过听到自己能学功夫,心中一阵欢喜,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悲伤再次袭上心头,不过他的泪哭干了,眼睛里再也流不出什么,哑着嗓子道:“龙哥哥,我想给婆婆守灵,不睡了。”

龙道:“好吧,你愿意守着就守着吧,我今日在重阳宫话说得多了,有些口渴,先去旁边的石室喝水。”将杨过一人留在墓室里,走了出去。

杨过听龙这样说,愣在了原地,心想:“这人真是无情无义,孙婆婆照顾他多年,他不伤心流泪就算了,还想着喝水解渴,太不是东西了。”心中顿觉凄凉,认为孙婆婆一片好心喂给了白眼狼,为她不值。杨过跪在孙婆婆棺前,学着以前看到过的办丧事人家的做法,口中唠唠叨叨的。

不知过了多久,龙再次回到墓室,发现杨过因为劳累已经靠着石棺睡着了。他走到杨过的身旁,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观看杨过的面貌。杨过今年约莫十三四岁,还是个少年,眉清目秀,或许是曾经多遭磨难,他的面颊有些瘦削反而线条分明,十分俊朗,有着超出同龄少年的成熟之感。他现在睡着,安安稳稳,不似白日时或是吵闹或是狠厉,透着江南人独有的灵秀,温润。

上辈子常听人说“一见杨过误终身”,龙想,杨过有这样一副容貌再配上独有的火热性情,潇洒、率真个性,能让整本书里的小姑娘倾心爱慕也是应该。书中的杨过就像是一团火,走到哪,烧到哪,撩到哪,不经意间几句玩笑话就能让姑娘们眉开眼笑,若非小龙女有绝世的美貌,能够艳压群芳,真不知道任其发展下去,杨过会和哪个情投意合。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在这里,他与杨过只会是师徒,绝不可能成为情侣甚或夫妻的。

将有的没的想法抛诸脑后,龙伸出手碰了碰杨过的额头要将人唤醒,古墓寒凉,杨过没有内功支撑,这样睡下去要生病的。

杨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乍看一团白色出现在眼前还以为碰上了鬼魂,“哇”地大叫一声,“有鬼,鬼啊”,身子后仰,跌倒在地。

龙伸手将杨过拉起,拍打他身上沾染的灰尘,问道:“摔疼了吗?”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却完全听不出关切的味道,冷冰冰的,平腔直调。

杨过摇摇头,随即垂头看地。杨过被龙吓了一跳,心生不快,然而,他不敢在龙面前放肆,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惹恼了龙,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栖身之所。

在杨过的眼里,龙是一个极为特殊,可称怪异的人。龙有顶好看的容貌,任谁看了都喜欢,同时,龙也有最冷的性情,任谁接触了之后都畏惧。虽然孙婆婆一再对杨过解释龙是因为修炼内功不得已压制性情以致如此冰冷,但杨过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不懂玄功奥妙的孩子,在龙的面前还是忍不住害怕。

重阳宫中,杨过见识到了龙的武功高深。孙婆婆死后,杨过更看到了龙的淡漠无情。因此,杨过不知道该怎么与龙相处,是相信孙婆婆说的,龙是个面冷心善的人,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龙纯粹是个不知喜怒哀乐,没有人之情感的冰人。

龙难知杨过心中所想,看他畏畏缩缩,以为他惊魂未定,伸出手抚了抚杨过的头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杨过在龙碰触他的刹那心里一紧,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心道:“打就打吧,反正也习惯了,总不会比在重阳宫中难过。”,然而,紧接着,杨过听到了龙给自己道歉,只觉得不可思议,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他的心底里,骨子里冒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龙,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龙不明白杨过神色为何突然变得认真,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以为他没听清楚自己的话,又重复道:“过儿,刚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你别怕。”

杨过听到龙再一次给他道歉,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的,是被人看在眼里的,不是个任人打骂,任人踩踏的下等人,心中一阵酸涩。

他想起母亲死后,自己孤身一人前往嘉兴,沦为乞儿,孤苦无依,为人鄙视;

他想起误打误撞被接入桃花岛,黄蓉对自己过分挑剔,没有好脸色;

他想起郭芙仗着父母身份对他的颐指气使;

他想起大小武为了讨好郭芙如何对自己拳打脚踢;

他想起重阳宫中,赵志敬如何一声声骂自己“小杂种”,其他的小道士怎么排挤。

??????

杨过再也忍不住,扑到龙的身上,抱着龙呜呜咽咽,一声声唤着:“龙哥哥。”极尽委屈。

感情一旦有倾泻的出口,释放必定是翻江倒海一般。杨过生来是个随性不羁之人,笑则笑,哭则哭,更是如此。他抱着龙,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直至嚎啕。

龙被杨过突如其来的感情爆发弄得不知所措,慢慢拍着杨过的背安慰,问道:“过儿,是不是刚才撞到了,哪里疼了?”

杨过断断续续道:“不是,不疼。”只答了一句,再次趴在龙的肩头哭个不停。

龙没办法只好纵着杨过,等他平静下来。

杨过抹了抹眼泪、鼻涕,对龙道:“龙哥哥,对不住,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后悔自己之前心中对龙产生不满。

龙道:“无事,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抓着袖子给杨过擦脸,问道:“过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伤心?又想孙婆婆了吗?”

杨过如实道:“不是,龙哥哥,我头一次被当成个人看待,心里头又苦又喜”,将自己为何痛哭流涕讲给龙听。

龙听了杨过解释,思及书中杨过经历,也觉得他可怜,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许多磨难,安慰道:“好啦,过儿,不难过啦,以后你我相依为命,我好好教你功夫,你好好学功夫,等以后成了大侠,闯出了名头,就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你啦,好不好?”书中,杨过成为神雕大侠,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击退蒙古来犯,解救襄阳之危,侠名赫赫,位列五绝之一,无一人不尊崇敬仰,这是他的命数。

杨过道:“好,我以后一定听龙哥哥的话,好好学功夫,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抬头挺胸,豪气渐生。

龙道:“好啦,既然如此,未来的大侠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要被人笑话的。”,牵起杨过的手,道:“过儿,夜深了,我给你准备了房间,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正式学功夫啦。”带着杨过离开墓室。

杨过抓紧龙的手掌,紧紧跟随。

墓内黑暗,通道曲折,难以辨清方向,地上坑坑洼洼的,踩着深一脚,浅一脚,潮湿的地方有水洼,水声滴滴答答,走过的时候有回声,好像有人跟在身后一样。

杨过想到这里是个大墓,孙婆婆才死去不久不知道魂魄离没离开,会不会变成鬼来找他,心生恐惧,然而,他刚刚才在龙面前放下豪言壮语,要当大侠,不好意思哭哭啼啼。他不愿龙瞧不起他,不愿意在龙面前表现得软弱、胆怯,硬着头皮跟着走,强装镇定与龙交谈。

墓内黑暗,通道曲折,难以辨清方向,地上坑坑洼洼的,踩着深一脚,浅一脚,潮湿的地方有水洼,水声滴滴答答,走过的时候有回声,好像有人跟在身后一样。

杨过想到这里是个大墓,孙婆婆才死去不久不知道魂魄离没离开,会不会变成鬼来找他,心生恐惧,然而,他刚刚才在龙面前放下豪言壮语,要当大侠,不好意思哭哭啼啼。他不愿龙瞧不起他,不愿意在龙面前表现得软弱、胆怯,硬着头皮跟着走,强装镇定与龙交谈。

杨过问道:“龙哥哥,路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

龙道:“我自小在这儿长大,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有没有光亮对我而言都一样。过儿,你别担心,等过些日子你的眼睛适应了,也能如此自在,对了,我得提醒你,古墓里机关重重,你千万别自己随便走动,若是把自己困在某个地方,我又找不到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过承诺道:“知道了,龙哥哥。我乖乖听你的话,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一定不乱跑。”接着问道:“龙哥哥,孙婆婆之前教过我认路,认机关,难道婆婆教得不对吗?”龙平时寡言,不会主动挑起话题,只知道问什么答什么,杨过只好尽量与他搭话。

因为龙给他的尊重和平等看待,杨过已经对龙有了改观。他想到自己一个没人疼、没人爱,处处受到鄙视、欺辱的野孩子能得到一个神仙一般好看的人当师父,跟他在一起居住,得到他的关心,感到欣喜,认为自己比外面那些凡夫俗子幸运得多,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杨过想多跟龙亲近,觉得龙冷冰冰的声音很好听,想要多听一听。

龙道:“不是不对,而是不全,婆婆并非古墓派传人,知道的机关只是皮毛,有很多她是不知道的,等以后,我慢慢教你。”

杨过道:“龙哥哥,你真好,我一定好好学。”大胆抱着龙的胳膊,与这位“神仙”贴得更近。

龙察觉不到杨过的想法,将杨过安顿好,看他睡了之后,再次回到墓室,走到孙婆婆石棺前。

第二十一章 过儿,放手

棺前的白蜡烛快燃尽了,灯芯一半泡在蜡油里,另一半尽力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芒。龙并不理会,他静立在石棺旁,看着烛火彻底熄灭,冒出一缕白烟,周遭彻底陷入黑暗。

龙伸出手掌扶着棺沿,轻声道:“婆婆,辜负您照顾我一场,你虽然被那恶道打死,但是为了杨过能顺利退出全真教,我不能取其性命为你报仇,对不住了。我会遵守承诺,好好照顾杨过,不让他受欺负,您放心去吧。”

孙婆婆的死是命中注定,避也避不了。

书中,小龙女恪守师父遗命,绝不将杨过留在墓里。孙婆婆心中不满,怨怼小龙女冷漠无情,一气之下与杨过一同离去,在给赵志敬送解药的时候被张志光疑心来者不善,出手打伤了张志光,引来郝大通维护徒儿,最后因为武功不济死在了郝大通的手里。

龙穿越而来,知道孙婆婆命中有此一劫,本想更改孙婆婆命数,好让她多活几年,因此,特意在去重阳宫与丘处机谈判之前嘱咐孙婆婆和杨过,让他们留在古墓不出,不让二人有与全真教道士碰面的机会。然而,龙哪里想到,命中注定之事难改,这般安排终究没成。

孙婆婆和杨过见龙久去不归,怕龙被道士为难,心中担忧,一老一小还是闯入了重阳宫,被郝大通的徒儿张志光误认为刺客,产生冲突,最后孙婆婆还是命丧郝大通之手。

龙在看到孙婆婆死的那一刻,忽而明白了为什么他与丘处机谈判难成,反观书中丘处机对杨过是否留在全真教一事并不执着。因为只有孙婆婆死了,全真教中人才会心怀愧疚,因为这场血债,丘处机才不敢理直气壮强留杨过。

龙要郝大通偿命,与他打斗不过是演一场戏,伤了郝大通的皮肉也是为了小惩大诫,从头到尾,他虽然有绝对的把握杀了郝大通,却从未打算真杀了他,一是为了杨过顺利退出,二是为了避免古墓派与重阳宫仇怨不断,难解难分。

一切与杨过有关的事情都按照书中安排发展着,过程虽然有细微的不同,却殊途同归。想到这儿,龙突然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在这里,该起着什么样的作用。龙正要借此机会好好想想自己该如何自处,忽地,一阵从墓道里传来的哭闹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墓中只有两个活人,不是龙自己发出的声音,那么就只有杨过了。置之不理是不行的,龙只好道:“婆婆,我去看看杨过,先走了。”将自己的事情暂放一旁。

石室里,杨过坐在床上,守着一根蜡烛,如同受惊的麻雀,哆哆嗦嗦。他看到龙走了进来,忙不迭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好,扑进龙的怀里,脑袋正好埋在龙的胸口处。

龙将冰凉的手掌盖在杨过后脑上,半搂着杨过,问道:“过儿,你怎么了?”

杨过委委屈屈道:“龙哥哥,我,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仍在古墓里,我怕极了。”

龙道:“我答应过孙婆婆要好好照顾你,自然就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离去,你不用担心。”将杨过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牵着他走到床边,指着石床道:“好啦,过儿,接着睡吧,再闹下去要天亮了。”

龙的语调平淡,似有寒意,反而让人心安。然而,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杨过自从到了古墓之后,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怕被赶走,一时不能从噩梦中完全脱离。杨过攥着龙的手,低头看着铺在床板上的草席就是不上去。

龙道:“过儿,你说过要听我的话的,现在我要你睡觉,你该怎么做?”

杨过怕惹龙生气,只好慢吞吞爬上去,自己盖好了被子,尸体一样平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龙。

龙道:“睡觉。”

杨过闭上眼睛。

龙也觉得累了,想要回房休息,转身才走出两步,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勾住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杨过佯装睡觉,在他转身的瞬间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摆。

龙被杨过的幼稚行为逗笑了,不过他习惯面无表情,笑意只是浅浅的在脸上闪过一瞬,假装严厉道:“过儿,放手。”

杨过似乎是被龙的语气吓到了,手指松了松,在衣角快要滑落的时候,决绝地又抓紧了。

龙沉声道:“过儿。”

杨过眼皮动了动,但是手指的力道却没什么变化,应该是铁了心不想让龙离开。

龙伸出手指戳了戳杨过的面颊,再次道:“过儿,你若不听话,我要罚你了。”

杨过不情不愿睁开眼睛,乞求道:“龙哥哥,别留我一个人,我害怕。”

龙问道:“害怕?有什么可怕的?”

杨过道:“我怕你不要我了。”

龙无奈道:“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难道你不信我?”

杨过道:“信,我信你”,爬起来抓着龙的胳膊,泛泪道:“我是没人愿意要的孩子,郭伯伯、郭伯母曾经说要收留我,要对我好,可最后还是不要我了,嫌弃我。我妈和孙婆婆真心待我好,可他们都死了,再也见不着了。我,我知道你不骗人,可是,可是我看不到你,我就害怕,龙哥哥,你别丢下我一人行不行?”,垂头看着床板,跟被丢弃的小狗一样。

杨过自幼孤苦,倍受欺凌,故而心思敏感,他初到古墓,又经历孙婆婆命丧,情绪起伏,心中难宁也是正常的。

龙不忍他难过,轻轻抬起杨过的头,对他道:“过儿,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以后要有话直说,我不会轻易怪你。这样吧,今天我先陪你睡,以后不能这样了。”

杨过点头,连忙为龙让出地方来,乖乖躺下,直挺挺的。龙躺在杨过的身侧,手臂为枕,轻声道:“睡吧。”闭上眼睛。

杨过偷瞧一眼,问道:“龙哥哥,你不盖被子吗?”

龙道:“我有内功,不惧寒冷。”

杨过听到功夫的事情,有些兴奋,问道:“龙哥哥,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龙道:“只要你好好学,就能像我一样,或许要比我更厉害。”

杨过听龙这般说,心中温暖,对未来产生了期许。至今为止,他拜过郭靖、黄蓉、欧阳锋和赵志敬四位师父,每一个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他严厉教导,没有好脸色。四人之中没有一个像龙一样,将他平等看待,多加赞许。杨过真切感受到了龙的善良,认定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下定决心要真心尊重,敬爱龙。

杨过道:“龙哥哥,我必定好好跟你学,绝不辜负你的教导。”

龙道:“如此最好,好啦,睡吧。”

杨过高兴,语调轻快“恩”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龙,看着龙好看的脸闭上眼睛,嘴角都是笑的。这一回,他的梦里没了阴冷、阴森的无边黑暗,没了拳打脚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亮、洁白的雪原,那里面玉树琼枝,暗香浮动。

第二天一早,杨过醒来时发现龙早就不在了,自己歪歪斜斜占据了整个床面。杨过挠了挠头,心想:“难道是自己把龙哥哥挤走了吗?”,想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起了床,将自己打理好,乖乖坐到桌边等待龙回来。

今天的石室与昨天不同,室内点了四根蜡烛,整个屋子都是亮亮的。杨过知道,这些蜡烛一定是龙放的,为了他放的,心里头又是一阵温暖。烛火橙黄,照在身上也是暖暖的。

不一会儿后,龙回来了,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两个碗和一个高高的白瓷瓶。

杨过奔过去,殷勤从龙手中接过托盘,笑道:“龙哥哥,早。”,鼻间嗅到一股甜腻的花香。杨过知道,这是玉蜂浆的味道。

龙道:“过儿,吃早饭吧。”

杨过问道:“龙哥哥,咱们就喝玉蜂浆吗?”

龙点头,倒水调浆,一人一碗。

杨过端着巴掌大的瓷碗,两三口喝了个精光,觉得肚腹还是空空。

龙道:“不够的话就多喝一些。”,自己又调了一碗。

杨过没办法,不敢抱怨,咕咚咕咚喝了四五碗,将自己灌了个水饱,稍微动一动,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吃过简单的早饭后,杨过揽过洗碗的活儿,借机到厨房里翻找其他的食物。

龙怕杨过迷路,也找了过来,正好看到杨过对着米缸叹气的样子。

杨过脸上一红,挠挠头,苦笑道:“龙哥哥,我就看看,没别的意思,我刚才吃得饱着呢,饱着呢。”揉着肚子,假装吃撑的样子。

龙不禁笑道:“过儿,你以后要是敢对我说假话,我就打你。”

杨过凑到龙的身边,举手保证道:“龙哥哥,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说真话,我要是骗你,我就不得好死。”心脏怦怦跳。龙刚才笑得明显,杨过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笑容,觉得新奇又喜欢,忍不住道:“龙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比画里的神仙还好看,你以后多笑笑吧。”

龙拍开越凑越近的杨过,神色重染寒霜,看着杨过严肃道:“以后不许这般油腔滑调,也不许说我好看,知不知道。”

杨过问道:“为什么啊?”

龙道:“我练得功夫讲究断七情,绝六欲,喜、怒、哀、乐是不该出现在我脸上的,否则的话,我可能会丧命。”

杨过听他这样讲,心里头一紧,也想起了孙婆婆的提点,正色道:“龙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害怕自己会害了龙。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龙出事的。

龙道:“过儿,你不用如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稍微有些情绪的变动是影响不大的,时常想着克制就好。”

杨过点头,还有些担心,想到自己也要跟着龙学功夫,于是问道:“龙哥哥,我以后也要像你这样冷冰冰的吗?”

龙想了想,道:“你若学我的功夫,就得这样。”随即问道:“过儿,你还愿意随我学吗?”

第二十二章 睡着了,就不饿了

杨过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学,龙哥哥,我跟你学,我就算练成了冰块,我也跟你学。”

龙道:“好吧,那你以后不许后悔。”

杨过抬头挺胸,朗声道:“绝不后悔。”

龙道:“走吧,跟我去见祖师婆婆和我师父,行过拜师礼后,我就正式教你功夫了。”走在杨过前头。

杨过已当龙是世上顶好的师父,打心底里愿意听他的话,恭恭敬敬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起走进走到挂有林朝英画像的石室,杨过一步一步按照龙的指示行过拜师礼,正式成为古墓弟子。

龙拦下还要对着王重阳吐口水的杨过,道:“过儿,够了,咱们要练功了,等闲下来的时候你想怎么吐他就怎么吐他。”

杨过从桌上跳下来,奔到龙的身旁,问道:“龙哥哥,你要教我什么功夫,比臭道士的厉害吗?”杨过恨极了重阳宫的人,心心念念要学好功夫,有朝一日要打上门去为孙婆婆报仇。

龙道:“咱们的功夫自是比那些道士的厉害,不过???,学武要看天分和努力,想要学得好,你的心里就不能总装着其他的事情。”转身对杨过道:“比如说,为孙婆婆报仇一事。”

杨过不理解,问道:“龙哥哥,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给孙婆婆报仇?”

龙道:“咱们的功夫是上乘玄功,需得断情绝爱,保持心如止水。咱们不喜欢谁,也不恨谁,不怨谁,所以,我不许你去报仇,我自己也不去报仇,过儿,你记住了吗?”

杨过闭口不答,显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龙冷冷道:“过儿,你才拜我为师,我的第一句吩咐你就不听了吗?”

杨过使劲皱着眉头,委屈道:“我,我听,可是??,可是??”

龙道:“过儿,没有可是,除非??,你不要我当你的师父,那么,你大可不听我的话。只是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孙婆婆要照顾你,不让你被人欺负,我就会好好教你功夫。如果有一天,你要出去报仇雪恨,只要你先把我杀死,我绝不拦你。”

杨过被龙的话吓得不轻,垂首看地,攥着拳头道:“龙哥哥,我听你的话,不去给孙婆婆报仇,我要你当我师父,什么都听你的。”

龙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严厉、不近人情,但是为了杨过好,他只能这么说。古墓功夫特殊,动情伤身,重则丧命。如果杨过一直抱着仇怨练功,早晚会走火入魔将自己害死。

龙挑起杨过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问道:“过儿,你在怨我,是不是?”

杨过脱口道:“我哪敢?”,语气执拗,眉目间透着几分邪性,显然是在发脾气了。

龙不以为意,淡淡道:“过儿,你还没开始练功,有些事情没有亲身体会,我即便说了其中厉害,你也不见得相信,所以你怨我,我不怪你,来日方长,你以后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讲了。现在,我只问你,你还认我当师父吗?”

杨过道:“认。”下巴一转躲开龙的手掌,身体却绷紧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龙道:“那好,跟我来,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我再带你去练功。”取了一根蜡烛拿在手里,先走一步,完全没将杨过不恭敬行为当成个事情看待。

杨过没等来料想中的毒打,只觉得新鲜。师长如父,对师父不敬是大大的过错。杨过在重阳宫中就因为这个多受辱骂欺凌,印象深刻。他松了口气,心道:“这人跟外面的人当真不同,自己总是猜不着他要干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人家不在乎,他也不会上赶着去讨打。

自从到了古墓,杨过早就将身上原来的道袍扯烂,扔了出去。他现在身上穿的是龙的旧衣,一尘不染的白袍。杨过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因此并不介意自己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反而因为有衣服穿而心满意足。

杨过追在龙的身后,借着微弱的烛光,拉扯着身上的衣服查看。除了袖口,衣摆处有一些污渍外,杨过并没有发现其他脏的地方。

他自幼孤苦,常年流离,吃饱穿暖的日子不多。尤其在当乞丐的那几年,根本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上总是脏兮兮的,什么脏乱的地方都走过、睡过。因此,在杨过的眼里,这件衣服只脏了这几处地方分明跟新的一样,实在不明白龙要他换衣服的用意为何。杨过看了看前头雪白的背影,心想:“这位龙哥哥八成是喜欢干净成了病吧,事儿真多。”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过怕龙反悔不当他的师父,不教功夫,再不敢在明面上违背龙的吩咐,只好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老老实实跟着龙,头一次进入了龙的房间。

屋里陈设简单,一桌、两椅摆放在中间,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通透的玉床,角落里有三个箱子并排陈列。

杨过才迈进一步,登时觉得寒气扑面,打了个哆嗦,不敢相信这是人住的地方。

龙将蜡烛安放在桌上,指着寒气的来源—寒玉床,讲道:“过儿,这是寒玉床,是祖师婆婆从极北苦寒之地数百仞坚冰之下挖出上古寒玉制成,冰冷无比,在这床上修习内功一年可顶得上旁人十年,乃是练功的良助,难得的至宝,等一会儿我就将内功心法传你,教你如何借助寒玉床练功。”

杨过小心翼翼来到寒玉床边,果然感到寒意逼人,冰冷刺骨,好奇得不得了,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然而,他刚刚才在龙面前发过脾气,这时候竟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好别别扭扭在床边晃悠,对着寒气纠结不已。

龙生性冰冷淡漠,不为外事萦绕心头。虽然因为杨过是个孩子,又因知晓杨过过往而对他多有怜悯,但是本性难改,所以对杨过种种情绪变化感知并不明显,给杨过解释了寒玉床的功效之后就不再多说,走到角落里拉出一个木箱,将里面比较厚重的衣服找出来递给杨过,要他换上以抵挡寒玉的寒气。

杨过抱着衣服,迟迟不动作。

龙道:“过儿,这些衣服都是洗干净了的,不脏,你安心换上就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也得忍忍,我现在找不到合适的新衣服给你。”

杨过听龙会错了意,赶忙解释道:“龙哥哥,我不是不喜欢这些衣服,也不是嫌脏,只要有衣服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

龙问道:“只是什么?”

杨过脸一红,请求道:“龙哥哥,你能背过去吗?有你看着,我不自在。”

龙点头,背过身去。

杨过不放心,又道:“龙哥哥,你别回头啊。”

龙道:“好,我不回头,你换好的时候再叫我。”走到了外面。

杨过搂着衣服探了探头,确定龙看不到自己,用上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手忙脚乱开始换衣服,一边蹬着腿,一边警惕着外头,生怕龙走进来看到他赤身裸体。若是在以前,杨过光着身子也是敢乱跑的,可不知怎么的,在龙的面前,他就是不敢放肆。

终于将衣服换好了,杨过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的样子,只觉得臊得慌,面皮发烧,后悔当年自己怎么那么不知羞耻,心道:“幸亏,龙哥哥不知道,否则自己还不如找条地缝钻进去。”下定决心一定不让龙看到自己的粗鲁模样。打定了主意,杨过心中稍安,又因为刚才几句对话,他知道龙对自己的不敬行为并不在意,思虑尽消,之前的别扭也没了,放心唤道:“龙哥哥,我穿好了,你进来吧。”

接下来,龙先教了杨过内功口诀,指点了他人体经脉走向,带着他在寒玉床上练习了一个时辰。

龙道:“过儿,咱们去吃饭了。”

杨过睁开眼睛,动了动胳膊腿儿,跳下寒玉床,问道:“龙哥哥,咱们吃什么?还是喝玉蜂浆吗?”

龙道:“是啊,还是玉蜂浆。”

杨过闻言面露苦相,问道:“龙哥哥,除了玉蜂浆之外没有其他的食物吗?”揉了揉自己瘪下去的肚皮,“我喝不饱。”

龙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过儿,你别担心,咱们不是只吃玉蜂浆,只是米、面恰好吃完了,孙婆婆死后还没来得及买,外面又下了雪,不能下山,只能先吃玉蜂浆。”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饿着你的。”

杨过听龙这样讲,心里又觉温暖,挠挠脸颊,趁机道歉:“龙哥哥,你待我真好,我刚才不该跟你发脾气,对不住。”

龙道:“我说过了,你不懂所以会怨我,等你明白了自然就不会怨我,没什么可道歉的。好啦,去吃饭吧。”

午间,杨过又喝了一肚子甜水,愁眉苦脸。

龙道:“过儿,你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杨过差点儿被龙逗笑了,抬头看到龙一本正经的脸才知道他并没有说笑,心里头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问道:“龙哥哥,那你呢?你也睡觉去吗?”他自己还是不太敢一个人在石室里待着,想拉着龙一起。

龙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等着吧。”

第二十三章 甄志丙

杨过将龙送到了墓口,看着那道白色身影融合在漫天大雪里。

外头是银白一片,鸟飞绝,人踪灭,墓里头是黑漆一片,阴森森,冷嗖嗖。杨过贴着冰凉的墓道向里面走了几步,忽而停步不前,转身又跑到了墓口,寻了个勉强能避风遮寒的光亮处蹲坐、蜷缩,秀气、有神的眼睛望着外面。龙没交待去哪里,杨过没来得及询问因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他一想到要自己独自待在古墓里,心里就发毛,所以他宁可在外冻着,没头没脑地等着龙回来。

日影西斜,光亮渐暗,临近傍晚了。

杨过双手抱膝,冻得难受,脖子紧紧缩进衣领里,咬着牙道:“怎么还不回来呀,要冻死了。”就在快要忍受不住,想“打道回府”的时候,杨过双手一拍,后悔道:“哎呀,我会功夫的,这么冷的地方跟寒玉床有什么分别,练功御寒就是了,我真是笨死了。”搓搓手掌,摆好盘膝的姿势,默念口诀修习内功。

古墓武功为林朝英独创,与他派功夫极为不同,走得本就是进境快速的路子,越练越快,再有奇物寒玉床相助,进展迅速是应该的。同时,杨过资质甚高,为人聪明,虽然年纪还小,但在武功上有自己独到的心得、体会,加之,以前他受过欧阳锋教导,修习过白驼山庄传奇内功,内功底子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如今,他有了正式、系统的功法学习,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成效便不足为奇,只是他自己不自知罢了。

天降瑞雪,造就冰寒之境,万物俱寂,生成静之意境,风吹发声,撩拨动之力量,天时正好合乎古墓武功要旨。杨过运功调息,内力在体内游走的感觉让他很舒服,不禁沉浸其中,头顶百会穴处冒出丝丝白气,他的脸上也挂上了薄汗。

不一会儿后,杨过果然不觉得冷了,心中奇道:“龙哥哥的功夫真是高妙,前前后后才练了一个多时辰,就有这么大的用处了。”对以后的生活和自己的武功有了极大的期许。

杨过只觉得全身暖呼呼的,吐出一口热气,兴奋地蹦跳了起来,迎风而立,仰望高空,豪气顿生,忍不住长啸一声,震起不远处林中无数鸟儿扑棱棱飞上天。杨过哈哈笑了起来,从没有这么开心过,撒腿冲进了纯白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跌下了就打个滚,滚够了就站起来接着跑。

杨过仰面躺在雪地里,伸出手掌迎接掉落的雪花。冰晶在手里融化,初时寒冷而后温暖,顺着指缝流下,在地面上留下小小的原形坑洞。手握白雪的感觉就像是握住了龙的手,很奇妙。杨过很喜欢这个游戏,一次次重复着,眼前一次次晃过龙好看的脸,心里头盼着龙赶紧回来。

天色又暗了一些。

杨过从地上爬起来,抖落沾染的白雪,身子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暖了,打算回到墓口再次运功。就在这时,杨过听到干枯的荆棘林外有脚步声,心中一喜,以为是龙回来了,赶紧奔了过去,喊道:“龙哥哥,是你吗?”,瞧清了来人的面目不禁大失所望,怒目相对,没有好脸色,冷冷问道:“你来干什么?”

甄志丙没想到会有人冷不丁窜出来,也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杨过后才放下了心中戒备。他将身后的竹篮提到前面,对杨过道:“我奉师命前来给你们送些米面,杨过,拿着吧。”语气不冷不淡。杨过叛教离去,乃是他重阳宫一大耻辱。甄志丙刚正,循规蹈矩,恪守礼法,因此对这个不尊敬师长的顽劣小子也摆不出太好的脸色,只想赶紧结束差事。

杨过对甄志丙没什么大的敌意,不过,他只要看到那身道袍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受苦受难的日子,就会想起孙婆婆命丧恶道之手,神色更加不善,变得狠厉,道:“臭道士,这些小恩小惠留给别人吧,你们杀了孙婆婆,跟我们古墓派是仇人,我跟龙哥哥就算饿死了也不要你们的东西,赶紧滚吧。”双手抱胸,扭头看向一旁,傲慢无礼。

甄志丙受辱,怒火中烧,但他还记得自己所来为何,自持身份不与杨过计较,沉声道:“杨过,大雪封山,下山无路,我劝你还是将这些东西留下吧。”

杨过看向甄志丙,怀疑他所言真假,思及重阳宫中弟子平日里如何赞赏甄志丙为人,相信了甄志丙没有说谎,并非故意恐吓,心道:“这雪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停下,山路被堵,古墓中粮食短缺,短时间内是不能购买了,难道要一直喝玉蜂浆吗?一天两天还好,四五天后怕是要手脚无力了吧,如果赶上倒霉,雪下个不停,一直下山无路,自己和龙哥哥岂不是要被饿死?大丈夫能屈能伸,要不就收下?”手指动了动,想要伸出,恰好一片雪花飘落,掠过杨过的指尖,带给他一点冰凉。

杨过心中一横,决心不吃嗟来之食,改变了主意,冷硬道:“臭道士,我龙哥哥武功高强,自有下山之法,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你还是留着这些东西喂自己吧,快走,快走。”摆手驱赶,自己转进了荆棘林进入古墓范围,懒得跟甄志丙多说话。

杨过动作细微,前后变化却也没逃过甄志丙的眼睛。甄志丙也是没有想到杨过心性竟然如此刚烈,宁可挨饿也不接受他们的好意,对他有几分高看,心想,若非赵志敬为人不善,对他多有打骂,凭着这份傲气和心性,杨过估计也是能在重阳宫中有一番作为的。不过???,刚才杨过离去时的眼神太过邪性,让甄志丙感觉不好,这几分高看也转瞬即消了。

甄志丙受到杨过冷遇,心中亦有不快,可是师父的交待不得不做,犹豫片刻后将竹篮放在地上,扬长而去。

杨过一直躲在荆棘林后,他听对面脚步声渐渐远去,料想甄志丙已经离开,又绕出了林子,走到竹篮跟前。杨过掀开竹篮上的白布,见里面米和面各有一包,摆放整齐,拿不定主意。

与此同时,龙已经回到了墓口,手中提着米、面和一些绿色青菜。

午时,龙看杨过喝玉蜂浆喝得痛苦,决定提前下山购买吃食。虽然大雪封山,山路不通,但是龙凭着轻功,来来回回不在话下,只是有些劳累。

龙将东西放好却一直没等来杨过,心道:“难道真的听话去睡觉了?”,前去石室查看,结果扑了个空,又想,或许杨过觉得无聊去跟孙婆婆聊天了,又转向墓室,结果又扑了个空。墓道纵横交错,复杂难辨,机关众多,杨过被困其中也是有可能的。

龙有些担心了,在墓道中呼唤:“过儿,过儿,你在哪?”

??????

龙找过了能找的墓道、石室,皆没发现杨过的身影,只好出外去寻。在终南山,与他古墓有仇怨的只有全真教,如果杨过出事,八成与那班道士脱不了干系。

龙奔到了墓口,张望之时才发现地上的痕迹—杨过留下的足印。大雪一直没有停过,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若非仔细查看,极容易忽略。他回来时行步匆匆,轻功不断,故而没有在一开始注意到。他见脚步蜿蜒一路通向荆棘林方向,雪地之中还有一片混乱,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只道重阳宫道士出尔反尔,趁他不在将杨过夺了回去。他脚步一点,踏雪而过,轻飘飘落到了荆棘林外,刚一落地,正好看到了蹲在地上,一身白衣邋遢、脏乱的杨过。

龙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杀进重阳宫,否则旧怨未消,新仇再添,古墓和全真教的纠葛真是没有尽头了。

杨过还在思考到底留不留下甄志丙的“好意”,没注意到身后来人,当然,其中也有龙轻功卓绝,行步无声所致。

龙站在杨过身后,故意道:“过儿,你在干什么?”

果然,杨过被龙吓到了,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惊疑不定道:“龙哥哥,是你啊,吓死我了。”连忙爬起来,笑嘻嘻道:“龙哥哥,你回来啦,我等了你好长时间,你干什么去啦。”

龙板着脸道:“过儿,你先回答我,你在这儿干什么?”看到了地上的竹篮。

杨过将甄志丙来过之事如实答了。

龙问道:“过儿,你确定来的人是甄志丙不是其他人?”

杨过不明白龙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严肃,点点头道:“是甄志丙,我认得他,他是赵志敬的师弟,与赵志敬感情很好,经常寻赵志敬商量这,商量那的,有的时候还会留宿在赵志敬那儿,我给他们送过饭,打过水,铺过床的,一定认不错。”

龙又问道:“过儿,这篮子里有纸条之类的东西吗?”

杨过被龙问得一头雾水,想不明白龙为何对甄志丙如此关注,心中隐约产生一种不痛快,如实道:“龙哥哥,我看过了,这篮子里只有一袋子米和一袋子面,没有纸条的。”

龙再问道:“篮子底下看过了吗?”

杨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我这就看看”,心中却想如果篮子地下真的有纸条,他一定要提前看一看,看看那个姓甄的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坏心思。

第二十四章 奖励

龙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从来不对外物上心、挂怀,他今天的表现很是不寻常,杨过已经有感觉了。

杨过将竹篮提起,仔细摸了摸,对龙道:“龙哥哥,没有纸条,什么都没有。”

龙道:“行了,把东西放下,咱们回去啦。”转身向古墓方向走去。

杨过追上去问道:“龙哥哥,那篮子怎么办?”

龙道:“过儿,你记着了,重阳宫的东西咱们是绝对不收的,哪怕他们送来稀世珍宝,也跟咱们没有关系。”

杨过道:“哦,龙哥哥,我知道了。”凑到龙的身边。

龙并未抗拒杨过的亲近,脚步放慢了一些。杨过偷瞧了龙一眼,放开胆子伸手牵住龙的手,笑嘻嘻道:“龙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你好长时间,身子都该冻僵了。”将苦水倒出后又道:“不过幸好我学了你的功夫,我想啊,外头这么冷,坐在地上就跟坐在寒玉床上是一样的,赶紧练功,待了一会儿之后果真不冷了,身子暖洋洋的,龙哥哥,咱们的功夫真厉害。”

龙歪头,双眸透亮,问道:“过儿,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要我夸奖你聪明吗?”

杨过被说中心思,也不扭捏,问道:“龙哥哥,那你说我聪明吗?”

龙道:“聪明,你很聪明,比我要聪明得多,我小时候就想不到借着冰雪练功呢。”

杨过欢喜,邀宠道:“龙哥哥,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奖励给我?”

龙道:“奖励?”

杨过放开了龙的手,跑到他的面前,倒着走,笑道:“是啊,龙哥哥,我听了你的话,好好练功,得一份奖励不为过吧。”

龙点头道:“确实不为过,可是???,我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没法子奖励你。”

杨过又回到龙的身边,想了想道:“龙哥哥,其实奖励也不一定是要给东西,别的也是行的。”

龙看他古灵精怪,顺着意思问下去:“哦,什么别的?”

杨过想了想道:“龙哥哥,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以后再跟你要,行不行?”

龙道:“好吧,你慢慢想,天黑了,咱们赶紧回去了。”

杨过追在龙的身侧,问道:“龙哥哥,那到时候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龙道:“自然不会。”

古墓里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杨过还没适应黑暗,紧紧抓着龙的手随他往里面走,到了厨房才放开。他还未来得及跟龙抱怨墓道难走,十分不便,就被桌上堆放的米面和青菜吸引了目光,兴奋地跑了过去,在袋子上拍拍打打,拿着一根青菜摇晃,问道:“龙哥哥,这是你买回来的吗?”紧接着道:“原来你今天是下山去了。”

龙道:“是啊,我看你喝玉蜂浆喝得难受,所以提前下山去买了。我说过,不会饿着你的。”走到桌旁,从杨过手中接过米袋,对他道:“过儿,你先回房等着吧,等饭熟了再过来。”

杨过感动龙对他的关照,不愿意离去,听到龙要下厨做饭,大感惊讶,实在想不出来这位如雪如冰,神仙一般的人物接触了烟火气息会是什么样子,不禁好奇,于是对龙道:“龙哥哥,我来帮忙吧。”

龙道:“也好,我头一回做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做熟。”说着,洗米下锅,盖好锅盖之后,对着灶膛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过儿,你会生火吗?”孙婆婆死后就没有开过灶,里面的火种早就凉透了。

杨过愣怔了一瞬,点头。

龙为杨过让开位置,看着他如何敲石生火,觉得新鲜,夸赞道:“过儿,今日多亏有你了。”

杨过笑道:“龙哥哥,这不算什么的,我还会很多呢。你去一旁歇着吧,别弄脏了衣服。”将做饭的事情主动揽在身上,完全不指望龙能做出什么好饭来了。

龙道:“好吧,过儿,我不给你添乱了。”坐到一旁,看着杨过忙活,彻底当了甩手掌柜。

杨过并不介意龙帮不上忙,反而觉得自己有强过龙的地方感到欣喜,更在因为生火做饭这等小事上得了龙的夸赞而干劲十足,心甘情愿。

杨过将炒好的青菜向龙的方向推了推,殷勤道:“龙哥哥,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将一双筷子奉上。

龙接过筷子,细心品尝,点头道:“很好吃,过儿,你真厉害。”

杨过再受夸赞,心里头有些飘然,骄傲道:“这不算什么,马马虎虎啦,龙哥哥,我跟你说,我会做的菜可多了,明天再炒一个更厉害的给你吃,保证你一辈子忘不了。”

龙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过儿,你也快吃吧。”

杨过早就饥肠辘辘,端起碗来狼吞虎咽。

吃过饭后,杨过将龙推到一边,刷锅洗碗,不让龙的手上沾到一丁点儿的水,劝道:“龙哥哥,你歇着吧,你对我好,我知道,我也想对你好的,所以不用在这种事情上分得太清楚,你愿意吃我做的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龙道:“好吧,过儿,辛苦了。”

杨过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动作麻利,将洗好的碗筷摆放整齐,保存了火种,端着蜡烛同龙走出厨房,边走边问道:“龙哥哥,我之前听孙婆婆讲,你发过重誓不能下终南山的,今天这样出去会不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啊。”

龙道:“过儿,你别担心,老天爷不会罚我的。当年,我师父临死之前已经允许我下山了,我的誓言早就没了用处,只是孙婆婆不知道罢了。”

杨过激动道:“龙哥哥,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是能随时下山的了。”

龙点头,道:“是啊,我师父人好心善,不愿意将我困在古墓里,早就给我解了禁。”想起妇人多年教导,心中闪过一丝忧伤,面上丝毫不显,依旧冰冷、平静、淡漠。

杨过道:“师祖真是个大好人。”

龙看出了杨过的心思,拍拍他的头道:“过儿,你别抱太大的期望,在你的功夫学好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带你下山的。”

杨过眼睛一转,得意道:“龙哥哥,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奖励呢?”

龙不禁笑道:“过儿,你的心眼儿不少啊,你要把下山的机会当做奖励吗?我可以答应。”

杨过搔了搔下巴,摇头道:“不,龙哥哥,我喜欢跟你在一块儿,山下没有对我好的人,我才不把这个当奖励,我知道你心软,我若求着你,你肯定会带我出去玩儿的。”

龙道:“人小鬼大,那你想要什么奖励,现在想好了吗?”

恰好,他们走到了杨过居住的石室前。

杨过挡在门口,对龙道:“龙哥哥,我想好要什么奖励了。”

龙问道:“是什么?”

杨过笑道:“龙哥哥,我想跟你在一个屋子住。”

龙道:“跟我一个屋子住?这有什么好的,过儿,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你还怕黑吗?”

杨过坦率道:“龙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害怕一个人待着,我见不到你心里头就不安稳,总觉得你会不要我,所以,你让我跟你一起住吧,我也好踏实些,行不行?”

龙问道:“你想好了,不改了?”

杨过坚决道:“恩,想好了,绝不改。”

龙道:“好吧,我答应你。”

杨过欢呼道:“龙哥哥你真好,我这就去抱被子。”转身就要往屋里冲。

龙眼疾手快,抓住了杨过的胳膊将人拦下。

杨过不解,问道:“龙哥哥,你还有事要说?”

龙道:“没有,不过,既然跟我一起住,你就不需要抱被子了,在寒玉床上睡觉有没有被子都是一样的。”

杨过惊讶道:“在寒玉床上睡!”,想起那块冒着寒气的床,心里有些后悔。

龙道:“是啊,我屋里只有那一张床,不睡寒玉床睡哪个?过儿,你不要不知好歹,寒玉床的好处我跟你讲过了,不知道多少武林中人做梦都想在寒玉床上呢,你得了天大的好处了。不过??,若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换个奖励。”

杨过道:“不用换了,我睡寒玉床。”心道:“冷就冷吧,大不了一直练着内功,只要能跟龙哥哥睡在一屋,别的不管了。”

龙问道:“定下了吗?”

杨过道:“定下了”,走在龙的前头,大步前进,以表心意坚定。

龙在寒玉床上撒了些水,让它的寒气更重,招呼道:“过儿,来吧。”

杨过挠挠头,心虚地看看龙,不想躺上去。

龙敲了敲寒玉床。

杨过又看看龙,见他面无表情,心生敬畏,道:“我这就上去,这就上去”,一咬牙,一跺脚,翻身跳了上去,哆哆嗦嗦为龙让出一块儿地方,邀请道:“龙哥哥,你也睡吧。”,头皮已经被冻得发麻了。

龙提醒道:“过儿,快些运功,否则会冻死的。”说罢,坐在床边,盘膝打坐。

杨过见龙平静样子只觉得更冷了,为了自己的小命同样为之。

寒玉床功效果真不凡,一夜之后,龙和杨过的内功各有精进。

食过早饭之后,龙带着杨过学习“柔网势”,在石室里面扑抓麻雀。半个月后,杨过已然将柔网势练成,能将九九八十一只麻雀尽数抓到,不伤分毫,可见其天分卓绝,更在龙之上。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

第二十五章 想吃肉

桌上整齐摆放着两碟青菜,两碗米饭,两双筷子。

杨过舔了舔嘴巴,拿起筷子又放下,委屈巴巴看着龙道:“龙哥哥,咱们吃得也太清淡了,你看这青是青,白是白的,我的嘴里都该淡出鸟来了。”

龙淡淡道:“过儿,不许说脏话。”,语气平缓,却有一种威严蕴含其中,让杨过不得不听从。

杨过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透露了顽劣性子,打哈哈道:“龙哥哥,我错了,以后不说了,可是???,咱们真的不能吃肉吗?天天吃菜没有力气啊。”

龙道:“吃肉就会有力气吗?十九年了,我天天吃素,也没觉得怎样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杨过叫苦道:“龙哥哥,你是吃习惯了,而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是属于无肉不欢的,吃不到荤腥就吃不饱,龙哥哥,我一直没跟你讲,我天天都是饿着的,没有一天吃饱过,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吃些荤腥吧。”

龙放下筷子,淡淡道:“你吃不饱是我的错了,我没照顾好你,辜负了孙婆婆的嘱托,我不好。”

杨过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是我不好,龙哥哥,我突然觉得吃素也挺好的,你看,清清淡淡,美味可口,还对身体好。”,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塞进嘴里,故意嚼出声来,差点儿噎着。

龙为杨过拍背,拿出手帕给杨过擦掉嘴边的菜汁,道:“过儿,你不是孩子了,吃个饭怎如此不老实。”

杨过故意傻笑,挤眉弄眼,仰着脸。

龙板着脸道:“坐好吃饭。”

杨过听话,脊背挺直,目视前方,安安静静一口一口吃饭,从头到尾再也没发出任何响声。饭后,如平时一样,杨过收拾桌面,清洗碗筷,打扫厨房,龙站在一旁等待,纤尘不染,远离凡间烟火。

杨过反复将手清洗,举到龙的面前,讨好道:“龙哥哥,你看,我洗得干净吧。”

龙道:“手是挺干净的,只是??,过儿,脸面也得要啊。”

杨过邋遢惯了,不想麻烦,对龙道:“龙哥哥,我等会儿还要去抓麻雀,跑跳翻腾的,肯定会滚一身的土,我现在洗了脸,等会儿还是会脏的,不如睡前再说吧。”自然地抓起龙的手往练功的石室方向走。

龙并不反感杨过的亲近,任他牵着,跟在杨过背后道:“好吧,既然你要练功,咱们就不出去了。”

‘出去’两字跐溜进了杨过的耳朵,杨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龙。古墓黑暗,杨过还没完全适应,不过也能勉强看清龙的样子。

龙继续道:“我算了算日子,今天好像是十五,山下有灯会。既然你不想去凑热闹,不洗脸也行的,反正古墓里就你我二人,我不会嫌弃你。唉,过儿,怎么不走了?”

杨过松了龙的手,努力睁大眼睛看龙的神情,冷静问道:“龙哥哥,你要带我下山去吗?”

龙道:“本来是???”话未说完,就被杨过的欢呼声打断了。

狭窄的墓道里,杨过在龙的面前蹦蹦跳跳,拍手不断,大声道:“能出去喽,能出去喽!”回声不绝。

龙提醒道:“过儿,还不快去洗脸。”

杨过正色道:“是,龙哥哥。”从龙的身旁跑过,冲进了厨房,扒着门框道:“龙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啊,等我啊。”

龙道:“过儿,我去墓口等你,记得换上厚衣服。”向外走去,身后传来悠远的应答声。

前些日子的雪还没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龙站在墓口,深吸一口冷气,感受冰雪的味道,不自觉地感慨时光匆匆和命运的无常。

十九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龙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从一个少年变成了羸弱的婴孩儿,躺在雪中动弹不得。襁褓中的他为了不被冻死竭力哭喊,幸运地被人救回到了古墓,从此扮演起了“小龙女”的角色。

多年来,龙一直在思索,自己为何来此,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隐约地认为他穿越原因与那首《雁丘词》和那节让他心痛不已,痛哭流涕的诗词鉴赏课脱不了干系。然而,随着他经历过一件件曾经在书中读到过的情节,尤其是在杨过来到他身边之后,龙已经彻底放弃了到外面去寻求因缘果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龙曾经试图尝试改变所谓的剧情,试探这个世界的运作,只是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师父因欧阳锋而死,孙婆婆为杨过而死,中间的过程虽然有些许的改变,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步步走上原本该走上的道路。

龙惧怕剧情的不可避免。

他走入了雪地之中,深陷洁白,仰望灰蒙天宇,只觉得前路渺茫。

雪,再次落下了,不知是今年的第几场。

大片的雪花从天幕飘落,如同无根的白色飘萍,飘飘摇摇,随风飞舞,打着旋儿地从龙的身边经过最后落在地上,再也分不清是今日的雪还是昨日的或是前日的雪。

龙忽觉内力有异,心口刺痛,微微蹙起了眉头,手掌捂在胸前,稍稍俯身,长发从耳侧,肩头落下,垂在脸侧,发尾随风轻轻摆动。

“龙哥哥,你怎么了!”

杨过焦急的声音从古墓出口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杨过来到了他的身边。

龙抬头,浅浅一笑,对杨过道:“过儿,你看到了,这就是咱们古墓武功的害处,只要心中生了七情六欲,不管是哪一样,轻则受伤,重则丧命,所以啊,你要好好控制你的性子,别像我一样早早地宿疾缠身,知不知道。”顿了顿,又道:“过儿,你功底还薄,回头不晚,还是别学了,我给你找个好门派,好师父,离了古墓吧。你天资聪颖,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只要努力,到哪里都不会差的,别害了自己。”

杨过抱住龙的臂膀,将人撑住,坚定道:“不,我就要你当我师父,别人,哪怕他是天下第一我也不稀罕,龙哥哥,我情愿练功练死了也不离开你。”

龙道:“过儿,你这是何苦呢?”

杨过看着龙,灵秀的眼睛充满了执拗和倔强,轻声道:“我就要你当我师父,就要你当我师父,就要你当我的师父???”眼泪却从眼角涌了出来,不过他怕影响到龙的情绪不敢放声大哭,将声音全都憋在了喉咙里。

龙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抹掉杨过的眼泪,道:“过儿,别哭了,是我不好,惹你难过了,我不让你走了,还当你的师父,行不行?”

杨过哑着嗓子道:“真的?”

龙点头,将杨过搂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道:“真的,我绝不骗你。过儿,别哭了,你答应过我要当大侠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杨过闷声道:“我信你了,龙哥哥,你别赶我走。”

龙道:“好,我不赶你走。”

杨过不放心,要求道:“龙哥哥,你得答应我永远不赶我走。”

龙犹豫了一刻,答应道:“好,我答应你,永远不赶你走,过儿,起来吧,趁着天没黑,咱们下山吧。”

杨过站起身来,扶着龙,抽了抽鼻子,道:“龙哥哥,今天别去了,回墓里休息吧。”

龙道:“无妨,我的伤从十五岁那年就有了,算不得严重,很快就好了,咱们慢些走就是。”牵着杨过下山。

杨过紧紧攥着龙的手,时不时偷瞧龙的脸色。龙还是那样冷冰冰的,面无血色,跟平时一样,看不出好也看不出不妥。

龙提醒道:“过儿,看路。”

杨过道:“知道了。”专心走了几步后又偷瞧。

龙道:“过儿,有话直说。”

杨过挠挠头,问道:“龙哥哥,你身上带银子了吗?到了山下干什么都要花银子的。”没有开口问出真正的问题—龙为何旧疾复发。

龙道:“当然带了,要不然的话,怎么给你买肉吃。”

杨过好奇,问道:“龙哥哥,你从哪弄来的银子?”

龙道:“过儿,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个活死人墓虽然名字是坟墓,但实际上是当年王重阳为了抗击金兵而建造的仓库,里面有很有值钱的东西,随便挑出一样变卖了,换来的银子就够咱们用上好多年的,所以,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咱们有好多呢。”

杨过顺着龙的话问下去,不再想着追问龙旧疾因何而发,龙顺着杨过的问题答下去,对自己为何情绪失控只字不提,就这样,一大一小揣着明白当糊涂,边聊边走,下了终南山。

半年多来,这是杨过第一次下终南山,哪怕街边的摊位还没有摆放完全,他也觉得很热闹,左看右看,没有停歇的时候,只是一直牵着龙的手不放,主动将自己放在了龙能控制的范围内。

龙道:“过儿,咱们先去吃饭,等天黑之后再出来吧。”

杨过看着一旁,连连点头,问道:“龙哥哥,今天晚上咱们回古墓吗?”

正值元宵佳节,灯市夜半后才会散,雪夜路滑,摸黑上山是很不安全的,若是碰上了林中野兽,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龙早就想好了安排,对杨过道:“今天咱们住客栈,明天天亮了再回去。”

杨过欢呼,拽着龙来到了一个捏泥人的摊位前,充满兴趣地看着老伯几下捏出了个红脸关羽。

龙问道:“过儿,你想要吗?”

第二十六章 藏起来,或许更好吧

杨过想了想,摇头道:“不要了,龙哥哥,我觉得这些泥人哪个都比不上你,我看着你就够了。”说着将龙拽离了人群。

龙的样貌出众,世所罕见,要不是他冷若冰霜,散出拒人千里的气质,怕是要引来好多人围观了。杨过不想龙别其他人看着,占有欲作祟,闷头将龙拉进了一家客栈。

杨过道:“龙哥哥,咱们在房里吃吧。”

龙不知杨过心思,自然地答应,跟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点了菜,与杨过一起跟着小二进了房间。

杨过挡在龙的面前,对小二道:“喂,差不多得了,再看下去我要收银子了。”

小二也是个油嘴滑舌惯了的,见杨过一个毛头小子行为幼稚,笑嘻嘻道:“小兄弟,你说吧,收多少钱,我尽数给你,让我看个够行不行。”

杨过气愤,神色狠厉了起来,对小二道:“一百两,你给不给。”,手上攥起了拳头。

小二被杨过眼神吓得心里一跳,紧张地看向了龙。

龙道:“过儿,不得无礼。”走到两人面前,对小二冷冷道:“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小兄弟,赶快去弄饭菜吧。”

小二唯唯诺诺“唉”“唉”两声,退出门去,靠着门板后怕,心道:“那人冰做的不成,连个表情都没有,太骇人了。”背后一片冷汗,再不敢生出其他冒犯的心思了。

龙伸出手掌在杨过眼前抹了一下,道:“过儿,来喝茶吧。”

杨过只觉得眼前一道冰凉,心里的怒火也灭了,乖乖坐到桌旁,与刚才判若两人,一口一口喝着茶。龙没有管他,走到窗口看着外面逐渐变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一盏盏亮起来的花灯,有些入神。

“咕噜”“咕噜”

龙看向杨过。

杨过“咕咚”咽进口中的茶水,呲牙笑道:“我好好喝,好好喝”,举起茶杯规矩地抿了一口,吊着眼睛偷瞧龙的脸色。

龙再次看向外面。

杨过撇撇嘴,咬着唇左顾右盼,觉得无聊。他正要起身凑到龙的身边找些话聊聊,恰在此时,送饭菜的伙计来了。这个小伙计不是刚才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奇心驱使下也难免多偷瞧龙几眼。

杨过拉着一张脸将人迎进来,将人送出去,自始至终冷着脸,自己狠狠看着小伙计忙碌一言不发。

杨过重新摆好了碗筷,唤道:“龙哥哥,吃饭吧。”

龙轻轻“嗯”了一声,行步无声,轻飘飘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道:“吃吧,大多都是荤菜,你应该喜欢。”自己挑了清淡的绿叶菜吃。

杨过早就馋肉馋得不行,跟饿坏了肚子的小狼崽子一样,眼冒绿光,十分急切,大口大口夹肉吞吃,完全不顾了自己在龙面前该有的乖巧形象。他吃了几口之后,顿觉胃口大开,恰好面前有一只油亮喷香的烧鸡,干脆地上了手,左手一只翅膀,右手一只鸡腿,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

龙提醒道:“过儿。”

杨过吐了口中的骨头,抹抹嘴,看着龙。

龙道:“慢些吃,我不会跟你抢。”

杨过这时才注意到,龙竟然一口荤腥未碰,饮食与在古墓中一样,一碗白饭,一碟青菜。最重要的是龙的举止得体,干干净净,与油乎乎的自己完全不同。

杨过觉得有些丢脸,习惯性地想挠挠头,突然想起手上满是油花,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杨过对龙一笑,将踩在长凳上的脚放下,端正了坐姿,吃相好多了。

龙素来少食,又因今天旧疾复发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从袖口中抽出一条白帕递给杨过,对他道:“过儿,我休息一会儿,你把自己收拾妥当,咱们再出去。”上床打坐。

杨过努力咽下口中的饭菜,点头道:“知道了,龙哥哥。”不敢吃出声响。

半个时辰后,龙与杨过到了街上。

龙道:“过儿,买个花灯提着吧。”带着杨过挑选。

杨过道:“龙哥哥,不用了,花灯都是纸糊的,没什么用处,我不要了。”

龙问道:“真不想要?”伸手将架子上一个猴子形状的彩灯拿了下来,放在杨过手里,道:“既然如此,我给我自己买一盏,过儿,你帮我拿着吧。”交了银钱给摊主,拉着杨过往前走。

杨过提着猴子灯,分外喜欢。

以前过节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杨过从来没有买过花灯,为了不让穆念慈心有愧疚,也从来不说自己想要花灯,从来不逛灯市,老老实实与母亲围在炭盆旁,看看天上免费的月亮,困了就睡了,没什么乐趣。

穆念慈死后,杨过流落嘉兴成了乞丐,日子苦楚。虽然自由自在,但是每逢佳节都是孤单单的,无人陪伴,只能守着铁枪庙外父母的坟堆,没有快活过。

而今年不一样了。

杨过不再是一个没人要,没人陪的野孩子,他与其他的孩子一样,能吃一顿美味的饱饭,得到一盏喜欢的花灯。杨过知道,龙喜欢素雅,不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这盏彩灯是买给他的。 想到这儿,杨过鼻头一酸,然而,想起龙不喜欢自己哭哭啼啼,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无论看过多少次,龙的脸还是好看得不像真人。

周围是五颜六色,缤纷灿烂的花灯,缭乱多彩的灯光中,龙本来过分苍白,若有病容的脸庞变得柔和了许多,冰霜化成了水雾,朦朦胧胧的,好像一个不愿意在凡人面前展露真容的仙人故意为之。

杨过心中突然生了一股冲动,他觉得龙理所应当身居古墓,永世不出,躲过人世间的污浊,永远这样纤尘不染,冰清玉洁。

藏起来,或许更好吧。

龙看杨过又不好好走路了,提醒道:“过儿,看路。”

杨过应了一声,扭头看向前方,觉得自己行为刻意,心道:“龙哥哥是自己的师父,当徒弟的看看师父怎么了?”,不甘心地又偷瞧,正好与龙来了个对视。

龙问道:“过儿,怎么了?”

杨过被“抓”了个正着,略觉尴尬,摇头道:“没,没事”,看向一旁,随便指了一盏高悬的灯笼,道:“龙哥哥,你看那个,挂得好高。”

龙道:“是啊,好高。”

杨过又道:“龙哥哥,你看,月亮出来了,真圆。”

龙道:“恩,真圆。”

??????

杨过挠挠头,苦恼:“这怎么聊下去?”搜寻着周围可以挑起话题的东西,注意到了周围人看到龙的反应,恍然大悟:“难怪感觉今天的灯市好像人不多,根本就不拥挤,原来是因为看到龙哥哥都退到一旁去了。”杨过觉得事情有些微妙,心想:“这样也好,龙哥哥冷冰冰的,表面上拒人千里,免得有人来抢,他的好自己知道就行了。”

杨过窃喜,然而总不能如愿的。

“李婶子,咱们镇上什么时候来了这般出众的人物,你可知道是哪家的?”

“兴许是新搬来的吧,以前没见过的。”

“哎呦,瞧瞧那模样,真叫人喜欢,你看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眼珠子都看直了。”

“是呢,唉,要不咱们上去问问,近些日子,周员外,刘大人家正挑女婿呢,若是能将人留下,咱们可就立下大功了。”

“我看行,只是???,看起来不像是好惹的,要是什么大人物,咱们冒然得罪了可就不好了。”

“别担心,没看到人家是牵着弟弟出来的嘛,能对兄弟这么好,人品能坏到哪去,咱们就是问问,又不是抢人。”

“那就这么办了,走着。”

“走”

杨过扫了一眼努力穿过人群前来的两个妇人,抬头看龙。他已经有些武功底子,耳目比以前灵敏了不少,他能听到的,龙自然也能听到。杨过庆幸,龙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杨过拽了拽龙的胳膊,对他道:“龙哥哥,我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龙问道:“不想看了?”

杨过生性活泼,怎么突然不喜欢热闹了。龙想不到,杨过小小年纪会对他有那么大的独占欲,也就不会将杨过有些反常的行为与两个妇人的话联系起来。

杨过道:“恩,龙哥哥,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来走去都一样,咱们回去吧,我看够了。”拉着龙折返,与两个妇人擦肩而过。

回到客栈之后,杨过松了口气,有些得意。

龙下山是为了让杨过开心,自己对做什么,看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完全是顺着杨过的意思,既然杨过愿意在屋里待着,他也就安然陪伴。

龙道:“过儿,你去床上睡吧。”说着,拿出一条两端带钢钉的绳索,看似轻巧地一甩,将绳索固定在了梁柱之间,躺了上去。

在古墓的时候,龙为了照顾杨过在寒玉床上练功,晚上也这般休息过,因此,杨过见了并不惊讶。其实,他也学会了这睡绳子的功夫,只是因为心浮气躁,还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有的时候睡着睡着会掉下来。

杨过提出回来休息是因为一时冲动,哪里是真的想休息,不过,他看龙已经睡了,自己也不好再折腾,只好吹了蜡烛,爬上床,大被一蒙。

半夜,杨过起来小解。他看到绳上没了龙的身影,心里有些慌,跑出去寻找。

杨过站在楼梯口,唤道:“龙哥哥。”

楼下大堂里,灯火通明,有不少人,龙就在其中。

第二十七章 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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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神仙

甄志丙到山下办事,才踏进镇子就见满地狼藉,混乱不堪,忙找了人打听,才知道发生的一切是蒙古兵入侵所致。

甄志丙问道:“老伯,可知道那个白衣人去哪里了?”

这个镇子地处终南山下,可以算作全真教管辖、看护之地,甄志丙作为首座弟子,未来的掌教,承担管理教务之责,有必要了解来往的江湖人,分清是敌是友,考虑是否有结交的必要。

老伯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就是扒着门缝看看,那个白衣人将人驱走之后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管,你看,那边几个被马踢断腿的还在地上躺着呢。”说着拍拍裤子,长叹一声道:“救人救到底么”,摆摆手让甄志丙离开,颤颤巍巍收拾门前散落的玉米棒子。

甄志丙眉头皱了一下,没多说什么,拱拱手别过老者,向前走了几步。这时,从一旁的巷子里跑出个男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将甄志丙叫住了。

甄志丙问:“孩子,何事?”

男孩道:“道长,你是不是想知道打走蒙古狗的那个人在哪?”

甄志丙道:“是啊。你知道?”

男孩道:“恩,他刚才救了我妹妹,我听妈妈说了他们去哪,我带你去。”

甄志丙点点头,跟在男孩身后。

男孩道:“道长,那个白衣人可厉害了,会飞的,他是不是神仙?”

甄志丙道:“那人会武功,所以能飞,并不是神仙。”

男孩道:“原来是这样啊。”心生向往,将白衣人的功夫讲得出神入化。

甄志丙无意纠正小孩子的见识,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到了书市那条街。

男孩激动道:“道长,就是他们。”

甄志丙顺着男孩手指方向望去,登时心中一愣,惊讶:“怎么会是他们?”

龙和杨过都是在重阳宫“大名鼎鼎”的人物,令人印象深刻。

男孩调门颇高,龙和杨过也注意到了。

杨过一看见甄志丙,立即在意了起来,握住了龙的手,小声道:“龙哥哥,是臭道士。”

龙道:“别担心,他不敢欺负你”。

龙不知道杨过因为自己对甄志丙表现出的在意而心生警惕,只以为他以前常在重阳宫受欺负,所以见了道士害怕。

杨过道:“龙哥哥,咱们走吧,我不想搭理他。”无比期待龙与甄志丙离得越远越好。

龙道:“我也不想搭理他。”

杨过听龙对甄志丙语气疏离,感觉良好,赶紧问道:“老板,我们这些书多少钱?”伸手探进龙的袖兜掏出银两结账,拉着人就要走。

龙道:“过儿,别急,咱们还有话要跟他说。”带着杨过走到甄志丙和男孩的面前。

杨过不满,攀着龙的肩膀故作亲密,拉着脸看着傻愣愣的一大一小。

龙看了看杨过。

杨过讨好一笑。

龙没说什么,对甄志丙道:“甄道长,可听说了蒙古兵作乱之事?”

甄志丙又听到龙冰冷语言,霎时清醒,拱手道:“龙公子,我正为此事而来,听闻是龙公子出手将蒙古兵驱走了。”

龙点头,道:“正是。”

甄志丙道:“龙公子高义。”

龙道:“我不过顺手而为,此处乃全真教地界,我本不该多管闲事,甄道长,既然你来了,这事就由你接手吧。蒙人狂妄,未免他们折返报复,全真教该有所防范。”

甄志丙道:“多谢龙公子提点。”

龙点点头,抬手抚了抚杨过的头顶,将人扶正,道:“过儿,走了。”

杨过瞥了一眼甄志丙和被龙容貌震惊的男孩,与龙牵手离去,炫耀的意味十足。

男孩羡慕,问道:“道长,那个真的不是神仙吗?”

甄志丙暗暗头疼,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道:“你觉得是就是吧,街上乱,赶紧回家去吧。”

掏出几文钱给男孩,当作他带路的报酬。

男孩拒绝反而问道:“道长,我能不能学武功。”

甄志丙没想到男孩会有此念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武功?”

男孩道:“我想打蒙古狗,这样的话,我妈妈和妹妹还有镇上的人就不会受欺负了。”

甄志丙听这孩子小小年纪颇有仁义,不禁赞赏,对他道:“学武功可以,不过,你得先跟你家里人商量好了,如果你爸爸、妈妈同意,你就来山上找我,对了,我姓甄,到时候你说找甄道长就行了。”有了收徒之意。

男孩一口答应,高高兴兴跑回家,期待着拜师之后再次看到“神仙”。

蒙兵入境是一件大事,甄志丙不敢耽搁,匆忙赶回重阳宫,禀告了现任掌教马钰,全真五子也在场。

孙不二愤恨道:“这蒙古鞑子也太过猖狂。”

刘处玄劝道:“孙师妹莫生气,蒙古人欺负咱们大宋子民也不是一时,一天了,奸/淫掳掠,烧杀抢夺,哪样不是正大光明在咱们宋土上干的,若非帝王无能,官员无力,他们哪敢放肆。你也别急着要去砍人,先听听掌教如何安排。”说着同时按住郝大通。

孙不二和郝大通都是点火就着的急性子,不同在于,一个暴躁,一个冲动。

马钰近年来身子不如以前,精力不济,很多事情做起来有力无心,于是对丘处机道:“师弟,蒙古人在咱们地界作乱,咱们不能不管,应对安排之事由你拿主意吧。”

丘处机道:“师兄,近些日子没听说蒙古人有什么大动作,估计那些人只是扰民的小队,不见得会回来报复。我看就让志丙和志敬二人带领十几个好手下山保护百姓就够了,咱们这些老骨头就别动了,多给年轻人些历练的机会。”

马钰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其他人道:“丘师兄安排甚妥。”

马钰道:“志丙,按你师父说的办吧,弟子由你挑选,无须再回禀了,出去吧。”

甄志丙拱手道:“是,掌教。”离开了。

王处一将马钰扶着坐下,担忧道:“师兄,你别劳累了自己,当心身子啊。”,其他五人也面露忧色。

马钰摆摆手道:“放心,一时半刻我死不了,还有几年好活的,生死有命,你们也无须挂怀,修了这么多年的道法,该看得通透了。”

五人道:“是,听师兄教诲。”

马钰道:“好了,咱们说说那个龙姓少年吧,你们觉得他的武功如何?”

孙不二还记得当年龙对马钰不敬之事,不屑道:“黄口小儿一个,能有何能耐,他们祖师都没能赢得咱们重阳祖师,他还能翻了天吗?”

郝大通面上有些挂不住,如实道:“师妹,你别这么说,上回若非那少年手下留情,你师兄我的脑袋早就搬了家了,唉。”又是长吁短叹。他在众弟子面前被个十八的少年打败,险些丧命,实在有够丢人的。这一遭怕是到死都放下不了了。

丘处机道:“师弟,我不是跟你说了,若论武功,那少年八成不如你,顶多跟你持平,他能胜你全在那双刀剑不伤的奇怪手套上,你怎么就非得钻牛角尖认定自己不行呢?”

王处一也道:“是啊,郝师弟,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你天天想着就能改变结果吗?看开些,祖师的教诲你都忘啦。”

郝大通接连被两个师兄开解,不好继续自责,只好点点头表示明白,沉默不语了。

龙与郝大通一战之时,王处一、孙不二、刘处玄三人还在山西解决李莫愁之事,近日才回来,而马钰当时在后山闭关清修,所以四人对具体的情况都不了解,他们怕郝大通再受刺激,不敢问郝大通,只能从丘处机和一些弟子口中了解些许战况,所以难以理解龙的武功中有何等玄机和高妙之处。

刘处玄问道:“丘师兄,你那天在场,觉得少年功夫如何?”

刘处玄问道:“丘师兄,你那天在场,觉得少年功夫如何?”

丘处机捋了捋胡子道:“那少年武功自成一路,轻功飘渺,白绸为兵器,招式新奇,有许多独到之处,不过???”说到这里一顿。

王处一问道:“不过什么?”

丘处机道:“不过这些都不足为惧,只是些迷惑眼神的虚招子,破解不难,其实,最令我百思不解的是那少年的内功实力,我敢说,他的内力可与我等任一一个老家伙对阵,不落下风。”

众道惊骇,面面相觑,郝大通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孙不二问道:“这可能吗?他才十八岁!”

刘处玄也不相信,内力修炼是一个累积的过程,非得消耗时日不能功成。他们师兄弟几个除了孙不二功力稍低,每个人最少也有三十几年的功力,一个少年怎么可能做到与他们抗衡呢?

然而丘处机绝不会妄下结论,那么???,五子同时看向马钰。

马钰是王重阳最心爱的弟子,或许他曾经从祖师口中听说过什么。

马钰见师弟、师妹们紧张,不禁莞尔道:“你们啊,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家或许有什么极品秘籍也说不定,何必如此,好似如临大敌一般,失了本心,失了本心啊。”

孙不二道:“马师兄,我们如此忌惮也是为了本教,那少年与咱们已经有了血债,咱们不得不防啊。”

刘处玄问道:“马师兄,你可能推断其中缘由吗?若是真有这样的修炼之法,咱们寻来也好造福弟子,兴许能助你疗伤也说不定。”

马钰摇头道:“惭愧,我不知道,祖师几乎不与我谈古墓中事。”

当年王重阳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对林朝英是个什么感情,在败给林朝英的计谋之后,因为心高气傲,对林朝英只字不提,心生怨恨。林朝英三个字已然成了某种忌讳。马钰即使再受王重阳偏爱,也不能随意打听祖师的风流韵事啊。

丘处机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咱们就是随便说说,谁的武功不是刻苦练出来的,无须纠缠于此。”

刘处玄道:“丘师兄说的是。”

孙不二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姓龙那小子就先算了,杨过怎么说?咱们几个怎么跟郭靖交待?”看向丘处机。

第二十九章 陈清和

全真教建教以来,叛徒全出在丘处机门下了,杨康认贼作父,叛国叛家,杨过稍微差点儿,伤害同门,逆师叛教,不愧是父子,都不是什么省心的好东西。

丘处机笑道:“贫道惭愧,给本教添麻烦了。”

王处一道:“丘师兄,杨过之事不能算在你头上,要算也得算在我头上,要不是我那个心胸狭窄的徒儿对杨过多番折磨,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孙不二又道:“你们倒是心心相惜起来了。”

马钰看了一眼曾经的婆娘,沉了口气道:“杨过之事是咱们全真教处置不当,既然他有了好归处,那么咱们也就顺水推舟成全了他,至于靖儿哪里”看向丘处机道:“丘师弟,写封信说明缘由,给他送过去,相信靖儿会理解的。”

丘处机道:“是,师兄。”

马钰道:“好啦,天色不早,各自散了吧。”

甄志丙领了掌教吩咐,决定先去寻赵志敬。

如今全真教家大业大,内部盘根错节,在下山立功这样的事情上,如果人员挑选不当,不但会在任务执行过程中麻烦不断,而且也有可能因为弟子安排的事情得罪其师长,十分不好办。

赵志敬于武功上造诣颇深,乃“志”字辈弟子中第一人,眼光不错,对各位师兄弟的实力有比较全面的了解。而且,彼时赵志敬一门心思想要争夺首座弟子之位,为了收拢人心,与教中各个派别弟子多有接触,对其中势力、弟子之间的关系看得透彻。因此,与他商议挑选弟子之事最为妥当。

想到这儿,甄志丙停下了脚步,感慨万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与赵志敬越走越近了。更诡异的是,眼下的自己碰到了事情,不是选择一人琢磨,不是找亲师兄弟商议,不是找师父指点,竟然直接就要往赵志敬哪里奔,要知道,他们曾经是势同水火的人啊,这???太没道理了。

甄志丙犹豫,望向赵志敬的居所,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走下去还是另寻他人?

恰在此时,赵志敬的徒儿鹿清笃迎面走了过来。鹿清笃最近又胖了不少,拖着肚子颠颠的,笑容满面,有些滑稽。他一看见甄志丙,二话不说就凑了过来,心道:“又有讨好师父的机会了。”

鹿清笃恭敬行礼,笑道:“甄师叔,可是去找我师父吗?”

甄志丙回神,脱口道:“是啊。”

鹿清笃更加欢喜,为甄志丙让出路来,道:“师叔,请。”

甄志丙暗中轻叹,点点头,继续走了下去。

鹿清笃跟在甄志丙的身后,暂时当个跟班,随时听候差遣。周围的弟子看到鹿清笃与甄志丙走在一起的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哪怕心里并不太清楚这样的情况为何发生。

赵志敬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帮甄志丙确定了人选。

甄志丙道:“辛苦赵师兄了。”

赵志敬摆摆手,无所谓道:“都是一起办事的,谈什么谢字。”

甄志丙道:“师兄说的是。”又与赵志敬谈到了杨过。

赵志敬嘲讽道:“那个小兔崽子倒是命好,还真教他碰上个好师父,古墓那小子居然为了杨过下山游玩,真是想不到啊。”

甄志丙道:“我也没想到,别看那位龙公子看上去跟块儿冰似的,对杨过是真心好,逛街都不带撒手的,买吃、买喝,跟照顾亲兄弟似的。”

赵志敬不屑道:“真心?真心也不见得换来真意,杨过那小子滑头的很,指不定给那个姓龙的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猜他如此装乖八成是为了尽得古墓武功。等到武功学好了,就要露出凶恶本性,反咬一口了。”说着将自己的右手食指亮给甄志丙看,卖惨道:“师弟,我这手指就是被杨过伤到的,当时骨头都断了,虽说已经长好,但是武功已然受损,出招,出力不如从前了。”

甄志丙摸了摸,果然感觉出赵志敬的指骨有异,惊讶道:“怎么会这样?杨过如何伤你的?”

赵志敬叹道:“说来也是我大意。当时他初入重阳宫,拜在我门下不出一日。那天你也听到了,丘师伯要我严加教导杨过,于是我就想提前立下规矩,让他有所忌惮,故而话说得有些重。可我哪里想到,杨过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一口将我的手指咬断,成了这个样子。否则的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人,若非杨过顽劣至此,我怎会与他过不去。”而事实上,赵志敬的手指被杨过咬断是因为他对杨过拳打脚踢,杨过被逼急了才作出如此狠事。

甄志丙心知赵志敬心胸狭隘,本性卑鄙,他的话自然不能完全相信,但也不反驳。在甄志丙的印象里,杨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时,杨过差点儿把鹿清笃烧死的情景还在眼前,甄志丙绝不会忘记。若论心肠狠毒,这对师徒算是彼此彼此。

甄志丙应付道:“算了,算了,左右杨过已经不是咱们重阳宫弟子,他以后如何,成龙还是成虫都与咱们无关了。”

赵志敬道:“师弟说的是,不提那个晦气的东西,来,喝茶。”

甄志丙道:“茶水就不多喝了,我先去把事情安排了,待出发的时候,我再派弟子来唤你。”饮了杯中水后离去,给了赵志敬面子。

甄志丙前脚刚走,鹿清笃后脚就走了进来,殷勤问道:“师父,您与甄师叔谈得如何?”

赵志敬揉了揉额角,眯着眼道:“还能怎么样,他是首座弟子,我能不尽心尽力出力,配合吗?”

鹿清笃很懂颜色,上前为赵志敬按摩放松,谄媚道:“师父,辛苦了。”

赵志敬笑道:“要想过得好,这点儿辛苦算什么,咱们师徒两个已经不受师父、师伯待见了,只能牢牢抱着甄志丙这根大树,只要能与他打好关系,咱们就还有好日子过。否则的话???,呵呵,教中人的口水就能淹死你我。”

鹿清笃严肃道:“谨记师父教诲。”

赵志敬动了动肩膀,让鹿清笃接着捏,提点道:“你也该在武功上多费些心思了,其他的不提,你师父我还是三代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你别丢了我的脸,长点儿志气。”

鹿清笃道:“哎,哎,师父,我从明天开始就好好练功。”

赵志敬点点头,双腿搭在茶几上,又与鹿清笃强调了一些日后如何应对甄志丙的要点,然后吩咐徒儿赶紧给他准备饭食。

傍晚时分,甄志丙和赵志敬带领弟子一起下山执行任务。

三天后,那日在镇上提出要拜甄志丙为师的男孩在父母的带领下来到重阳宫。

近些年来,全真教声势壮大,广收弟子,入门标准不高。因此,男孩资质虽然一般,但是拜师顺利,没经过什么考验就正式入教。

只是他的情况与杨过有所不同。

想当初,杨过入全真教是由郭靖引荐,专为学习武功而来,所以杨过的身份是俗家弟子,不存在出家一说,以后可以返家,可以谈及婚嫁,而男孩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其父母同意他来全真教学武的同时抱着为孩子在乱世中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的心思,所以男孩入教便是出家,他的身份是道士,需要脱离红尘俗世,以后刻苦清修,清心寡欲。

男孩本姓陈,名叫陈小顺,按着他父母的意思就是希望他一生顺遂,平安。因为甄志丙是第三代弟子,小顺作为他的徒儿便是第四代,与鹿清笃一般该是“清”字辈儿,所以,陈小顺出家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

甄志丙见男孩与杨过年纪相仿,不希望自己门下出了个不省心的劣徒,对他道:“为师希望你潜心苦修,心境平和,以后你就叫陈清和吧。”

陈小顺行礼,谢道:“清和多谢师父赐名。”

甄志丙点点头,并未让陈清和起身,一脸正色道:“清和,本教教规森严,日后你要牢牢学习记在心中,不可轻易触犯,为师身为首座弟子,该为表率,所以,如果你犯了错,我只会罚得更狠,绝不可能放过。”

陈清和身子一颤,更加恭敬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甄志丙道:“好了,起来吧,为师先带你认识认识重阳宫,免得你不识路犯了忌讳。”

首座弟子多半是未来的掌教,在全真教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仅次于全真六子。作为甄志丙唯一的徒儿,陈清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陈清和垂首跟在甄志丙的身后,眼睛偷瞧着周围,心里头希望与“神仙”偶遇。直至现在,陈清和还误以为龙与杨过是全真教弟子,没有意识到龙一身如雪的白衣和自己身上青色道袍是多么的不同。

甄志丙拍了拍战战兢兢的徒儿以作安抚,带着陈清和去了后山认识活死人墓。

重阳遗训,全真弟子不许踏入古墓地界,这是教内最严厉的规矩,因此,对每个全真弟子而言,古墓和古墓中人就是他们最大的忌讳,绝不可轻易接触、侵犯的存在。

第三十月章 心中的白月光

甄志丙拽住还要顺路走下去的陈清和,指着前方道:“清和,不能走下去了,活死人墓是咱们的禁地,本教弟子必须止步在荆棘林前,再往前一步就是越界了。”

陈清和紧张地后退一步,恭敬道:“是,师父。”谨慎地看向前方。

光秃枯瘦,枝节扭曲的荆棘林后,一方大墓坐落在积雪中,与世隔绝,幽深阴森。

陈清和不禁打了个寒颤。

甄志丙道:“此地位处山阴,十分阴寒,如若没有必要别到这来,免得扰人清静,给自己惹麻烦。”

扰人?

陈清和猛地看向甄志丙,问道:“师父,那??坟墓里有人?”心道:“活的还是死的?”

甄志丙道:“当然有人,要不然怎会叫活死人墓。你看,那里还有炊烟升起。”

陈清和顺着甄志丙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古墓后方处有一条淡淡的白烟,直直地升入空中消散不见。他问道:“师父,那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坟墓,是埋死人的地方。关于坟墓,世间没有多少吉利的说法,有什么人会喜欢住在坟墓里呢?住在坟墓里的人还能算是活人吗?

陈清和不懂。

甄志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对有些惶惑的徒儿道:“你见过的人。”

陈清和大感意外,瞪大了眼睛。

甄志丙却不再多说了,不轻不重道:“走吧,天快黑了。”

有些事情,陈清和在重阳宫混得日子久了必然会知道,无须他这个师父告诉,更何况,与这墓中人相关的事情对全真教弟子而言可不算光彩。在新进弟子面前,甄志丙无意自揭短处,抹黑本教。

陈清和怕冒犯师父,不敢追问,将疑惑留在心中,临走之时回头看了看那方孤凉的灰白大墓,心道:“难道是他们?不会吧。”期许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否则??,他来此一遭???

“师叔,甄师叔”

甄志丙和陈清和刚走进正殿广场前的台阶,正要绕道去食堂,就听身后一阵激动的呼喊。他们同时停步,回头。

那边,鹿清笃笑容满面,手托肚皮,蹬蹬蹬跑了过来,这一趟可着实累坏了他,“呼哧”“呼哧”猫着腰在甄志丙面前喘粗气。

甄志丙道:“清笃,你急忙赶来,可是出事了?”

鹿清笃摆摆手,咽了几口唾沫润喉,咳了咳道:“没事,没事,师叔不用担心”,眼睛瞟向了甄志丙身旁的陈清和,笑眯眯道:“我师父听说师叔收了个弟子,特地着我来看看,想必,这位就是小师弟吧。”

甄志丙点头,道:“确是,清和,这是你赵师伯的徒儿,鹿清笃,你以后要称他一声师兄。”

陈清和老实行礼,拱手道:“陈清和见过鹿师兄。”

鹿清笃稍微往前凑了凑,很友好地拍了拍陈清和的肩头,道:“师弟无须客气,哎呀,清和师弟小小年纪风采初露,以后在甄师叔的教导下定能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

陈清和往后退了退,恭敬道:“多谢鹿师兄夸赞。”

甄志丙不喜鹿清笃奉承,接过话道:“清笃,我和清和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了。”

鹿清笃笑道:“师叔,慢走。”让出路来,看着两人从视线中消失后赶紧颠颠回去向赵志敬回禀情况。

陈清和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热情夸赞只觉得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跟在甄志丙身旁,再不敢东张西望,怕再有第二个“鹿清笃”过来。

甄志丙见到徒儿拘谨,提醒道:“清和,鹿清笃为人油滑,见人下碟惯了,他的话听听就好,不可放进心里。要知道,修习一途当以勤奋刻苦为先。”

陈清和道:“是,师父,弟子谨遵教诲。”

甄志丙看陈清和温顺驯良,十分满意,心中肯定:“自己一定不会教出一个如杨过一般的逆徒来。”

晚食之后,甄志丙体谅陈清和初来乍到,没有布置功课学习,早早让他回房休息了。

还未出本月二十,天上的月亮虽然不圆了,残缺了一块儿,但依旧皎洁,肆无忌惮地倾洒清清冷冷的光芒。

陈清和平躺在床上,被透窗而入的月光笼罩着。

今天是他人生中的转折点,意义重大,让他难以安眠。

从今天起,陈小顺不再是陈小顺而是重阳宫中的四代弟子陈清和。陈清和是跳脱红尘俗世的道士,心中装着的是高高在上的三清尊者、师祖、师父、同门,脑中要牢记、日常要遵守的是清规戒律,不再有父母亲缘。

想到不能再回去的家,不能再相见的父母、妹妹,陈清和感到痛苦、不舍。泪水无声无息地模糊了他的双眼,月光在眼前如水一般晃动,调和了屋中的黑与白,光影斑斑,凌乱地让人眩晕。

陈清和在光影中茫然无措。

他想追寻什么,伸出了手掌却什么都抓不到,空落落的。他的父母穿着粗布衣服相携远去,头也不回;他的妹妹甜甜地对他笑了笑,挥挥手,追着父母离开;他的玩伴们聚在一起玩泥巴,却没有一个邀请他加入???,一个个熟悉的人从他的身边走过,没有一个牵起他的手共同前行。

陈清和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但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爸爸、妈妈、妹妹???,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陈清和竭力呼喊,奋起追逐,然而,他与爸爸、妈妈、妹妹等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

陈清和无力地瘫坐在地遥望远方。

他想找一个人问问,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道士,为什么会失去家人。

就在此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路的尽头。那个青年有着难以想象的绝世容貌,黑发披垂,白衣飘渺。

陈清和激动喊道:“神仙,神仙,我在这儿,我是陈小顺,不,不,清和,我是清和。”连滚带爬想要缩短自己与那人的距离。

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啊!

“神仙”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陈清和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和疲惫,卯足了力气前行,眼看着他就要接近“神仙”了,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神仙”的手指。

突然,他的耳边想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陈清和愣住了,伸出的手臂悬在半空。

在“神仙”的身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与陈清和一般年纪,身量相仿,笑嘻嘻地牵起了“神仙”的手。

“神仙”和少年一起离开了。

陈清和身子一颤,觉得寒风阵阵。他眨了眨眼,因为干涸的泪痕粘住了睫毛和眼角,有些轻微的刺痛。放下悬空的酸麻的手臂,陈清和坐了起来,盯着地面上被自己踹掉的被子良久,良久。

在他的耳边,梦里面那道冰冷的声音犹存。

“过儿”

陈清和面无表情道:“是过儿???”目光黯淡。

冬天的早晨很冷,继续睡下去是不可能了。

陈清和哆哆嗦嗦地换上青色的道袍,然后叠被子、洗漱、打扫屋里屋外,整理妥当了之后前往甄志丙处,伺候师父晨起,然后跟着师父上早课。

活死人墓里,杨过早早地醒了,坐在寒玉床上不肯下去,享受内力在体内流窜的舒服感觉。在他的对面,绳子床已经空荡荡的了。

龙的生活规律,作息时间严格,按照习惯,此时,他应该在蜂巢处投喂玉蜂。

杨过收了功夫,跳下寒玉床,动胳膊甩腿,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活络了筋骨之后,杨过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发现上面有几块污渍,不过还好,最大的一块儿才拳头大小,今日应该不需要换了。

杨过拿起湿帕子抹了抹脸,端着桌上的蜡烛,像平时一样,先到厨房去做饭。

黑漆、曲折的墓道对杨过而言已经不是麻烦,他再也不会因为怕黑、迷路而哭闹了。杨过的适应能力很强,才在墓中生活了二十多天,他的眼睛就能做到暗中视物了。不过,杨过喜欢光亮,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要点着蜡烛,随手拿着不嫌麻烦。

杨过喜欢同龙在一处儿,但是他不喜欢古墓。龙可以做到在幽暗阴冷的古墓中安然悠闲,他却不可以。他的心是火热的、不安分的,时刻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偶尔的外出并不能让他畅快。这一点烛光就是他的心中之火,那颗永远悬挂高空的太阳。

杨过早有打算,终有一天,他会完成孙婆婆遗愿,走出古墓,带着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他的龙哥哥,一起走山看水,共享天地繁华。

因为龙的厨艺堪忧,唯有刀工精湛,为了让自己吃得饱,也为了回报龙的照顾,杨过自觉地将一日三餐揽到自己身上。

厨房的砧板上,绿叶青菜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切好,还是跟平时一样。

杨过挑起一根细细的菜丝,舔了舔嘴角,口里一片寡淡无味。

自从上次外出之后,古墓里的饮食已经有了改善,桌面上可以看到肉的样子了,不过,龙还是保持着天外飞仙的习惯--喝蜂蜜水和吃素,看着杨过大口吃肉面不改色。

杨过很担心,自己的习惯和龙相差太大了,这令他觉得龙就像是山巅独自盛开、傲然绝尘的花,而自己还是山脚下逃不开泥泞的蚂蚁,与其他的万千蚂蚁一样只能永远匍匐地面,爬不到顶峰。

杨过对着青菜道:“龙哥哥,山上太冷,你还是跟我一起暖暖和和过吧。”

于是,今日的青菜粥里多了一把腊肉碎。

杨过将自己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端上了桌,恰好,龙出现在了门口。

“龙哥哥,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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