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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菜也疯狂》


再苦也要笑一笑

岁月如海,友情如歌。

请把这篇好文推荐给你的朋友,让他们也听见你的笑声。

第1章 青山空向人

深山中沉重的响声,碰撞在四野长着酸枣树的山崖上,山崖蓦然变成牛皮鼓面,激荡起隆隆的回声。

惊鸟乍起,崖壁上碎石扑簌簌地落下。

半空中盘旋着一只饿鹰,挥舞双翅,向山坡下的一个人当头抓下。

这人盘腿端坐在水坑边的一块青石上,双眼凝视着肮脏的积水,竟似浑然不觉。

饿鹰带起的疾风已经扑到脸上,一阵“嗖嗖”的凉意,镫亮的利爪眼见撕开这人的头皮,这人却巍然不动。

倏地,斜刺里百十片树叶向饿鹰激射过来,如同一片片锋利的刀片,将饿鹰割得遍体麟伤,脱落的羽毛如柳絮般飘浮在水坑边那人的头顶上,饿鹰偏离目标,撞在岩石地上,止不住惯性,翻滚出好远,荡起一地尘雾。

一个人从旁边走过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树叶送入口中,站在观察水坑的那人身边,嘴里慢慢嚼动着。

饿鹰挣扎而起,声声鹰唳,扑腾翅膀,沿着山坡逐渐上升,山坡上一个人纵跃而下,疾如闪电,人与鹰交错的一瞬间,那人将手一挥,在落日的余辉照耀下,他的手中竟握着一把透明的长剑,利剑重重地划过饿鹰的胸腹,一道长长的血痕将鹰的身体均匀地分成两半。

饿鹰兀自不知,依旧振翼高飞,空中现出一条血花的轨迹,胸腹的创伤在高空的压力下骤然爆开,肠开肚裂,饿鹰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声无息地栽向远方。

那人将透明利剑随手扔在石地上,利剑在阳光的照晒下,竟渐渐融化,分解成岩石上的几颗水珠,再过一会儿,蒸发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化剑者大踏步上前,踩在脚下的碎石“咔嗒”作响,水坑边那人见他过来,只微微颔首。淡淡的血腥味随风飘来,一根落下的羽毛已飘浮在他的脸颊边,他随手抓住,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头,握在手心,用羽毛一划,坚石竟应声裂开两块。

化剑者欲言又止,立在一旁的飞叶者抢先说:

“他已经不在了,于公于私,你都应该站出来!”

断石者默然不语,用手指捏起较小的一块碎石,投入水坑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水面随即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远处山中又是一声闷响,大地随之摇晃,水坑中荡起飘溅的朵朵水花,细雨般纷纷散落,每个人心头震荡,心跳为之加速。

化剑者喝道:

“生死存亡悬于一线,你还犹豫什么!”

这话如当头棒喝,断石者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碎石抛弃:

“我们先回去,看看她怎么说。”

断石者背向深山而行,化剑者和飞叶者一左一右跟在身后。夕阳西下,将三人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渐行渐远,山那边厚重的轰响由强到弱,逐渐远逝。

暮色开始降临,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树林中的一座城堡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

城堡的闸门缓缓升起,护城河的吊桥渐渐放下,断石者、化剑者和飞叶者依次进入城堡,吊桥随即升起来,闸门在身后轰然落下。

城堡的中央,是一株巨大的古榕树,遮天蔽日,宛如巨伞,树身山嵌建着一栋精致的小屋,树屋前一道狭窄的木梯延伸到地面。

三人慢慢走向木梯,步履沉重,断石者的一只脚已踏上木梯。突然,一条鬼魅般的身影挡在面前,无声无息,没人看得清他施展的身法,犹如夜幕分离出的人形阴影。

鬼影者站在树屋的木梯上,两眼望天,一语不发。

断石者慢慢把踏在木梯上的脚收了回来,飞叶者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叫道:

“人死不能复生,就像落下的太阳永远不会从西边升起!”

在场的人为之动容,鬼影者正要答话,树屋的木门“吱”的一声推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条被血浸透的围巾。断石者、化剑者和飞叶者见了,不约而同地倒退一步。

夜风吹拂,女孩站在树屋前的走廊上,将带血的围巾轻轻地环绕在颈间,犹如情人在风中温柔地为她御寒。

鬼影者仰望着她,目光中充满无尽的忧伤。

“我曾经对他说过……”

“‘当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阳光还会照到这条围巾上,但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

“……如果时光真的倒流,我会陪他看最后一次日出,即便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

女孩哽住了,没有再说下去。断石者长叹一声,缓缓地背转身,面向西方寂寥的夜空。

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凭蚊子的嗡嗡声都能听出它在什么地方飞。城堡中一片漆黑,五个人贮立着,漫漫长夜里,他们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在期盼什么。

天的西边渐渐地亮起来,好像谁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难道是真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见证这不可思异的奇迹在眼前发生。忽然间仿佛起了一阵响声似的,粉红色的云片被冲开了,天空顿时开展起来。

一轮红日冉冉从西边升起!如幻,如真!红日的下面有一片红光承着它,它升高,红光也跟着伸长。它愈往上升,它的光芒也愈大。霎时间霞光布满了半个天,维护着这一轮金光灿烂的西方的朝日。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站在树屋走廊上的女孩噙着泪微笑着,朝霞将她的身体照耀成金红色,在她面前的扶手栏杆上,一滩晶莹的泪水泛起道道金光。

红日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树屋亮堂起来,阳光透过竹窗,洒在小小的房间里,女孩的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双目紧闭,依旧沉睡不起。

女孩在门外转过头望着他,目光温柔似水:“懒猪!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屋里没有声息,树屋下的断石者重重摇头,用手捂住耳朵,不愿再听下去。化剑者和飞叶者黯然神伤,鬼影者仰起脸,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女孩自顾自地还在说:“好!你想玩,我就陪你玩,我数到三,你就坐起来……我很好玩的,不信你试试……”

“一……”

“二……”

这个城堡里只有六个人,却有五个人在流泪。

另位一位年轻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第5章 风云再起

风和日丽的海滩上,几个人的头上青筋毕露。

“好了,别闹了。”凭谛拍拍融雪的膝头,说:“我们回到正题。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知道。”融雪抢着回答:“首先要找东西吃。”

凭谛苦笑:“要是能找到吃的,我们现在也不用愁眉苦脸地商量了。”

“所以才要找到吃的呀!”

“问题是怎么才能找到吃的。”

“找到了不就不是问题了吗?”

“咳,咳,”柴灞在一旁有些不耐地插嘴:“这话说得很对,能找到吃的问题就解决了。不如我们分头再找找。”

柴灞边说边站起身来,融雪起了疑心,笑着问:“你那么着急走,莫非已经找到有东西吃的地方了?”

柴灞说:“当然不是了,有东西吃又不说,难道故意害你们不成?”

“那就是你身上藏着好吃的,想支开我们自己偷吃。”

柴灞涨红了脸:“天地良心!我柴灞的为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不信,尽管搜我身上好了。”

柴灞边说边拍打自己的身子,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一袋装着牛肉干的塑料包装袋从怀里跌下来,人人看得清清楚楚。

柴灞慌忙俯身拾起来,刚抬头,一道道凌厉的眼神已经扫到他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六个人对峙着,十二只眼睛滴溜溜地围着牛肉干打转。

柴灞刚想把塑料袋放进衣袋,蒙缅劈手来夺:“给我拿过来!”

两人相互拉扯,都是脸红脖子粗的,塑料袋“沙沙”作响,争执不下。忽然,塑料袋脱手弹向半空,龙旷见状,呲牙裂嘴的冲上前去,凭谛在边上伸腿一绊,龙旷跌了个狗啃地,全身上下都是沙子。

饥饿的狼冷酷无情,饥饿的人也是一样。蒙缅斜刺里杀出,伸手在空中只一捞一掷:“接住——”融雪刚一扭头:“什么?!”只见一物呼啸而来,连忙躲闪,塑料袋撞在肩头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甩落在一旁。

颜骏、龙旷和凭谛见状,同时扑上前去,三颗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嘭”的一声,三个人各自蹲在地上捂着包叫唤。

柴灞捡起塑料袋,顾不得同伴,转身便逃,刚跑出三、五步,蒙缅从后赶上,奋力一跃,拦腰抱住柴灞,两人滚倒在海滩上。

三个人起不了身,蹲在地上互骂:

“卑鄙无耻的家伙……”

“你不卑鄙!不卑鄙你抢什么?”

“人做到你这份上不如死掉算了……”

柴灞和蒙缅还在沙滩上翻翻滚滚,融雪轮起手上的算盘,狠狠向柴灞后背打去,正值蒙缅翻身把柴灞压倒,算盘砸到正中背心,蒙缅“嗷”的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算盘经过多番折腾,嵌边的木条早已松动,再经过这么大力碰撞,算珠登时飞迸出来,散落在海滩上到处都是。

柴灞趁势起身,一手抓着塑料袋,纵声长笑而走,颜骏和龙旷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三个人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凭谛、融雪和蒙缅垂头丧气,坐在海滩上,凭谛双手抱着脑袋,头痛欲裂,为失去的脑细胞和牛肉干黯然神伤。

一颗算珠滚到他的脚边,凭谛喃喃而语:“这一下,拿什么还给徐老师……”

融雪用手轻抚蒙缅后背,低声安慰着。蒙缅这时就算有一分痛,也要装成十分痛。

海浪涌到面前又退下,周而复始,就象刚才的牛肉干,快到手了,却吃不到嘴里。

融雪忽然“扑哧”一笑,凭谛和蒙缅正莫名其妙,融雪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

“塑料袋被我撕开过一个口,被海水泡过,不能吃的了,哈哈,”融雪手捂着肚子,边笑边说:“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哈哈,以前我吃过一块过期的牛肉干,肚子疼上老半天,柴灞他们这回全抢了去吃,这一下肯定……哈哈……”

凭谛和蒙缅被融雪的情绪感染,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身后的密林中,忽然传出一声野兽的嚎叫,既像狼嚎,又像虎啸,声音绵长,三个人止住笑,静下来倾听。

“这里居然还有野兽!”融雪有些惊慌,“我们正找东西吃呢,不要野兽找了来,把我们吃了。”

“应该是个好消息。”蒙缅说。

融雪看着他,蒙缅觉得该自己露脸了:“你想啊,水清则无鱼,既然有野兽,说明这里不是荒岛,肯定会有吃的。”

海滩后面有一大片树林,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凭谛站起身来:“走!我们打野兽去!”

融雪笑着打了他一下,他们的情绪重新高涨起来,两人又笑又闹地往树林里走,蒙缅跟在后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深入林中,袅袅的雾气,从绿树中缭绕而出,举目望去,绿林中交错纵横、高低有致,色彩层次分明。三人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细细搜索着可以入口的东西。

凭谛走在前面,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循着声音走过去,果真找到了一条小溪,三个人兴奋地跑过去,用手捧起清凉甘冽的溪水,送进嘴里,润泽着干渴的喉咙,说不出的畅爽惬意。

融雪见溪水的上流有一块大石头,过去坐在石头上,脱掉鞋子,把双脚泡在溪水里,一阵清凉从脚底传遍全身,舒服极了。

凭谛还在下游捧着溪水牛饮,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你这么自私的吗!”

融雪双擘撑在身后,还沉浸在快意中,笑着说:“凉水喝多了肚子疼!”

“喝你洗脚的脏水才会肚子疼!”凭谛的声音高起来。

融雪见他认真了,慢慢地把脚收起来。蒙缅在一旁劝解:“没关系的,我们走上一点喝就是了。”

融雪抱着双膝坐在石头上,看样子是生气了。光着的双脚沿着石边滴着水,凭谛瞪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走吧!”

蒙缅招呼融雪一起走,用力甩着手上的水珠。融雪把头扭过一边,咬着嘴唇不做声。

蒙缅一把拉住凭谛的胳膊,凭谛回过头:“干嘛?拿我衣服擦手啊?”

蒙缅朝融雪的方向递递眼神,凭谛呵呵笑起来:“大小姐又发脾气了?”

融雪双眼望天:“哼!”

凭谛走回来,在溪边蹲下,用手舀水“哗哗”地泼向融雪:“你走不走?你走不走……”

水花四溅,融雪惊叫着站起身,光着脚在大石头上乱跳,叫蒙缅:“替我修理他!”

蒙缅答应一声,装模作样地大喝:“看招!”运掌成刀,慢动作一点一点地向凭谛后颈劈下来。

凭谛心领神会,同样慢动作举起手臂招架,双臂相接,凭谛夸张地大声叫:

“哎——呀——”

融雪穿上鞋子,冲过来对着两位男生又踢又打,三个人笑闹作一团,一场小风波消散无形。

玩闹够了,三个人重新上路,广袤的绿海中,显露出一丛丛形态奇特而秀丽的树冠。在蓝天的背景衬托下,更是显得婀娜婆娑,风光旖旎。

景色美妙,走着也不觉累,七转八弯之后,林中现出一栋小木屋来。

这岛上居然有人居住,三个人欢叫着跑起来。

第2章 祸从天降

三个月前的一天早上,海滨城市的一间中学里人声鼎沸,正是上学的时候,高二二班的教室里熙熙攘攘。

凭谛走到座位上坐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铁片镶边的算盘,反扣在在课桌上,一只手按住来回滚动着,“骨碌碌”地响。

同桌的赵融雪两手伸在书桌的抽屉里,悄悄顺着缺口撕开一袋番薯干,脸上却若无其事,凭谛听见塑料包装袋的响声,伸长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一只手摊开在融雪面前,眼睛都不往这边望一下。

“至少一根,谢谢!”

融雪只好把薯干袋拿出来,抽出一根薯条,看看太长,又推回去,悉悉索索地找到一根短的,给了凭谛。

凭谛把薯条塞进嘴里,入口香甜,很有嚼头。

“再来一根,谢谢!”

凭谛的手又递在面前,融雪皱起眉头,把一根薯条用指甲从中间掐断,半根送进嘴里,半根放在凭谛的手掌心。

“零食不能多吃,”融雪一本正经地说:“会使肠胃得不到充分休息,消化液的分泌减少,引起肠胃功能失调。”

“管它呢,吃完再说吧。”凭谛把薯条叼在嘴上,像衔着根香烟,一动一动地往嘴里送,手上还在滚动着铁皮算盘,一阵急一阵慢的。

“你这么喜欢吃,不会自己去买呀!”融雪恨恨地盯着他。

“嘿嘿!我就喜欢吃你的。”

融雪撇撇嘴:“我上初中的时候,同班有一个同学,天天吃零食,吃着吃着,过了三个月就死了。”

“不会吧?”凭谛丢开算盘,忙不迭地把嘴里的薯条吐出来。

“我怎么会骗你!”

“真的喔!那他怎么死的?”

“这个嘛……去买零食的路上遇到车祸……”

凭谛大声笑起来,引得班里的同学纷纷望过来,融雪的脸微微红了,连忙转换话题:“你的算盘还不还给徐老师?她等着给辅导班上珠算课呢!”

“我没见着她呀!”

“她一大早来问过了,叫你赶快送过去给她。”

“哎,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呀!”融雪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

凭谛赶忙站起来,抓起算盘就往外走,算盘的珠子“哒哒”作响,他还不忘回头扔下一句:

“我同桌是个小气鬼!”

“你同桌才是小气鬼!”融雪冲着他的背影回骂。

高二二班在这幢教学大楼的四楼上,凭谛刚出教室门,就被隔壁高二一班的蒙缅一把扯住,凭谛急着问“怎么了”,蒙缅鬼鬼祟祟地背转身,从裤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朝融雪的方向努努嘴,满脸陪笑:“兄弟,帮个忙!今晚打机我的……”

凭谛一手给他推了回去:“现在没空理你,明年再说吧!”

凭谛扭头要走,蒙缅偏偏不放,冷不防从他手里抢过算盘,退后几步,倚在走廊栏杆边,一脸坏笑。

算盘被蒙缅背在身后,凭谛着急地说:“别闹!我赶时间!”

“先帮我送信,”蒙缅把算盘伸出栏杆外,“不要威胁我哦,我的手会发抖的。”

走廊上人来人往,凭谛正要上前抢夺,一个同学穿着滑轮鞋,从两人中间疾驰而过,蒙缅只顾看着凭谛,不防有人从身后冲来,两下一碰撞,蒙缅手一抖,算盘的边角磕在栏杆上,翻了个跟头往楼下直坠下去。

哎呀!两人都着了忙,凭谛朝蒙缅一瞪眼,蒙缅尴尬地笑笑。凭谛正要骂,却听见楼下“哎唷”、“啊呀”、“乒”、“嗷”的一连串响。

凭谛忙扶着栏杆探出头去,原来是高二三班的柴灞在三楼,双肘倚在栏杆上,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和几个一年级的女生谈笑风生,正说得起劲,算盘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砸在额头上,柴灞捂着头惨叫:

“哎唷!”

铁皮算盘在半空中翻转,又往二楼落下。高二四班的颜骏手上托着一只篮球,刚走上二楼,同班的龙旷在楼下叫他的名字,颜骏从走廊栏杆上伸出篮球,正叫“接着”,算盘从半空掉下,砸中他的手臂,颜骏吓得一哆嗦,脸上戴着的眼镜滑落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一块镜片裂开两半,好在颜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上的篮球却已脱手坠下,不由得一声叫出来:

“啊呀!”

龙旷站在楼底,刚仰起脸等着接篮球,却见一个算盘往头顶落下,仓促间只得将手上拿着的一瓶早餐奶抛下,一把接住算盘,只听见一声响:

“乒!”

早餐奶瓶爆开,奶香四溅,乳白的牛奶沾得龙旷的裤管点点滴滴,龙旷猫着腰抖脚,跌落的篮球在后脑勺上砸个正着,龙旷一声大叫:

“嗷!”

凭谛在楼上看见,慌了手脚,一叠声说“糟糕”,蒙缅见闯了祸,一溜烟跑得不见影踪。

凭谛赶到楼下,龙旷正在破口大骂,见他认头,当胸就是一推,凭谛自知理亏,低下头避免目光直视,见他的裤管沾满牛奶,蹲下身去用衣袖替他拂拭。

柴灞和颜骏也赶了来,口中骂骂咧咧,任由凭谛一口一个“对不起”,仍旧不依不饶。三个人将凭谛堵在核心,围观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眼看就要惊动老师,凭谛额头冒汗:“要不这样吧,放学以后,去学校后山的防空洞,我们不见不散!”

柴灞看了看颜骏和龙旷,说:“让你找帮手,我们有这么傻吗?”

凭谛只觉得口干舌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是找一个人帮忙,我的‘凭’字倒过来写!”

围观的人群中“啧啧”连声,有人称许,有人规劝,也有人嚷嚷:“不来的话,上他们班找去!”

柴灞只得点点头,龙旷喝问:

“先说好:是在防空洞里面等,还是在外面等?”

凭谛和柴灞、颜骏对视一眼,都不做声,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三人均想:这个人是个草包!

话刚出口,龙旷也觉唐突,那里是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面一片漆黑,早己没有人迹,谁肯往里面钻。看见三人的表情,不由得自己涨红了脸。

凭谛朝龙旷一伸手:“算盘先还我。”

龙旷把算盘刚递出来,又赶快缩回手:“不给!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说好了不见不散的……”

“你说我就要信啊?”

“算盘不是我的,我要拿去还给徐老师,她等着用呢!”

“拿老师出来吓唬我?我吓大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凭谛心急如焚,忍不住暴燥起来:“再不还给我,可别怪我人少欺侮人多了!”

“你想怎么样?!”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纷纷挽起袖子。

旁观的看客们骚动起来,有人叫道:

“好哇!总算开打了!”

突然,大地一阵摇晃,令人头晕目眩,教学楼窗口的玻璃纷纷爆裂,碎玻璃像雪片般撒落下来,大块一点的碎玻璃撞到水泥地面,再次“砰”的一声炸开数片,向人群中激射过来。

天空变成红色,就像太阳在无限放大。

第6章 救世主

太阳已经西斜,木屋沐浴在夕照中。

这是一座树木中的小木屋,幽静美丽,屋前有一道小溪,上面架着古朴的小木桥,过了桥,踏上木台阶,一阵犬吠声从屋后传来。

凭谛、融雪和蒙缅迟疑着不敢上前,屋前的长走廊上,一个满脸虬腮胡须的汉子,卷曲的头发,头上盘着头巾,穿一身长袍,光着脚,盘着腿坐在门前,整个一印度阿三的模样。他的面前摆着许多瓶瓶罐罐,这里那里拨弄着,见他们进来,抬起了头,张口说道:

“¥……%—*?”

三人愣住。融雪试着沟通:

“请讲普通话?”

“*…%#—¥*!”

“粤语?”

“#…—¥。”

“英语?”

“¥*#~”

“法语?俄语?德语?日语?西班牙语?”

“*(%~!”

凭谛钦佩不已:“融雪,原来你会这么多种语言。”

融雪耸耸肩:“不会!我只是试试他罢了。可惜,这人是个哑巴。”

门后有人笑着接话:“他倒不是哑巴,只不过不会说你们的话而已。”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了出来,声音清朗,满面堆笑。

老头很客气地请他们到屋里坐,诺大的一个房间,也就几张竹凳,一张茶几而已,颇为简陋。

“这岛上不常有人来,今天一下就来了几位贵客,真是难得,你们叫我亚拉好了,大家随便坐,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呵呵!”

凭谛正想客套一下,融雪抢着话头说:“亚拉老先生,我们饿了一整天了,能不能给点东西吃。”

听融雪这么一说,凭谛和蒙缅脸上都有些羞赧,可肚子确实饿得打鼓。

“可以的,可以的。”亚拉笑呵呵的说:“本店提供饭菜、小炒,若是要开宴席,可以叫约翰到林子里打些野味,不另收茶水费,只是本店小本生意,只得先付后食,见谅,见谅!”

亚拉连连拱手,凭谛环视四周,实在看不出饭店的样子,只是人在屋檐下,只得低头,三人翻遍口袋衣角,幸好凑出50元来。

亚拉捻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些钱可以兑换5枚本地通用的银币,本店最经济的一份饭菜是3枚金币,也就是30枚银币,你们再换上25枚银币,就够买一份了。”

凭谛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着急,不着急。”亚拉宽容地笑笑,“要不你们再找找?”

“我们真的没有钱了。”凭谛哑着嗓子说。

“嗯,这样啊?”亚拉皱皱眉头,“有了!我给你们拿个主意——”

“我在那边林中有几块空地,熟土层厚,腐殖质倍高,实在肥沃得很。我年纪大了,拿不动锄头,我那仆人约翰,又是个懒骨头,好好的一块地只能荒废在那里。正好你们换了五枚银币,能买到五粒白菜种子,到那儿一种,随便浇浇水、锄锄草什么的,很快就有收成,到时候除了交租,剩下的还能卖一大把金币,爱吃什么买什么,岂不是好?”

凭谛三人语塞,面对这么个市侩的老头子,想骂他两句,也不知从何骂起。

亚拉见他们面色不豫,讨巧地又说:“不碍事!你们慢慢考虑不妨。之前你们那三位同学,也是考虑清楚了,才向我买的种子,这会儿只怕已经开花结果了也说不定。”

亚拉最后的这句话收到奇效,凭谛三人低声商议起来,他们向来不甘人后,就算是吃亏,也要以吃亏较多为荣、以吃亏较少为耻。

“不能输给柴灞他们……”

亚拉还在向他们解释,当地的货币很简单,一枚金币等于十枚银币,一枚银币等于十枚铜币,以此类推。

三个人不耐烦再听他啰嗦,于是仅有的50块钱换来了5粒种子,约翰领着他们来到菜园时,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所谓菜园,只是延着小溪水,东边一块、西边一块刨过土的几块空地,不见有何肥沃之处,倒是杂草长得绿绿葱葱。林中几棵树间,搭着一个简陋的草棚,进到里面一看,草棚一边地上堆放着锄头、镰刀等各种田间农具,另一边地上铺就芦苇,时日已久,看不出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

约翰走后,蒙缅吐口唾沫,抡起锄头就要刨坑,融雪把捏在手心的几粒种子往菜地上一撒,说:“地种好了,等着明年好收成吧。”

大家一听都泄了气,三个人背靠着背坐了下来,手抱着膝头,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蒙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凡事往好的方面看,这岛上既然有人住,就少不了相互往来,我们只要熬过这几天,慢慢熟悉了门路,找机会回去就容易了。”

凭谛接着说:“就是啊,那老头子也不见得如何难为我们,只是想占点小便宜罢了。”

融雪呻吟道:“柴灞至少说对了一件事——”

“什么事?”凭谛问。

“我现在饿得连自己的手指头都想吃了。”

凭谛把手伸到融雪面前,“先吃我的吧。”

融雪一把拽住,使劲一口咬在凭谛的手腕上,凭谛痛入心脾,脸上却微笑如常。

不见凭谛挣扎,融雪反觉无趣,问:“你不疼吗?”

凭谛在心里把融雪的列祖列宗全都问候了一遍,方才缓缓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却陪着我在这里受苦,如果可以把身上的肉切下来,一块一块喂到你嘴里,我会毫不犹豫去做的——可是我没做到,看着你挨饿,心里的痛苦说不出来,相比较之下,这一点点疼痛算得了什么呢?”

融雪怔怔听着,全然分辨不出真伪,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蒙缅在一旁干呕:“老兄!恶心人的话我听得多了,能说出恶心到让人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的话,以我平生之所见,非你老兄莫属了。”

融雪噙着泪笑着一掌击在蒙缅后背,扯动痛处,蒙缅“嗷嗷”叫着跳起身来躲避。

融雪打得手顺,边叫“哪里走”边起身追赶,蒙缅绕着树左闪右避,凭谛深知融雪下手从来不分轻重,张开双臂挡着去路,说:“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兄弟,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融雪一边说:“谁叫他笑我的,今天我非打到他求饶不可!”一边隔着凭谛伸手来抓蒙缅。

蒙缅躲在凭谛身后,两手揪着凭谛的衣服当盾牌,缩着身子让融雪的手够不着,口中叫:“饶命!下次不敢了。”

凭谛被蒙缅扯得踉跄停不住脚,扭头叫“放手”,融雪趁机从凭谛腋下轻巧钻过,张牙舞爪扑来,蒙缅见不对路,不假思索,使劲将凭谛拽倒,暂时阻缓融雪的来势,自己手脚并用爬上树顶,倚枝跨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融雪连试了几次,爬不上一半就滑落下来,在树底下叉着腰指骂:“好!我守在这里不走了,让你今晚上当树熊!”凭谛斜躺在地上,看着他们傻傻地笑。

夜渐深,困意上涌,三人都是哈欠连连,凭谛叫“别闹了”,用脚尖在菜地里踩了踩,舀了半勺子溪水浇下去,好歹完成了种菜的过程,蒙缅悄悄溜下树来,融雪还是当胸给了一下,算是拿回尾彩。

融雪进到草棚,稍作拾掇,就在芦苇地上睡下。凭谛和蒙缅在草棚前各自找了个位置躺下,一日辗转困乏,早已睡意朦胧。

繁星点点的夏夜,有与众不同的韵味。

约翰回到木屋,见亚拉拄着手杖,在屋前徘徊,约翰上前恭敬地弯下腰:

“老爷!都安排好了。”

亚拉用手杖重重地顿着地,“嘭嘭”有声,脸上难掩兴奋的表情:

“祖先的话应验了,他们真的来了,天下苍生有救了!”

约翰立在旁边,也为主人的话高兴:“老爷,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亚拉眼望浩瀚的星空,平静一下心情:“如果真像书上记载的那样,他们必须能经受住考验。”

夜风拂过木屋,树叶“哗哗”地响,让人遍体透凉。

“有六个人……”亚拉疑惑地说:“哪一个才是?”

第3章 洞里乾坤大

地震了!学校里的人群炸开了锅,乱跑的、躲藏的、慌不择路的,人头汹涌;哭叫的、呼喊的、哭爹喊娘的,声声入耳。

事发突然,没有人有类似的经验,凭谛呆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身旁的同学四散奔逃,一个人跑过来拉起他的手: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原来是融雪,蒙缅紧跟在她的身后。凭谛不及多想,被融雪拖着从龙旷身边擦过,凭谛顺手把算盘抢了过来。龙旷一呆,大喊大叫地从后追赶,柴灞和颜骏也本能地跟了上来。

教学大楼摇摇晃晃,好像马上要倒塌下来,老师和学生们都不敢逗留,陆续往校外跑,凭谛和融雪夹杂在人群中出了校门,没有随着人潮涌向对面的马路,却沿着围墙兜了小半圈,反倒向学校的后山跑去。

“我们这是去哪啊?”凭谛冲着融雪的耳朵边喊。

“那边有个防空洞,我们躲进防空洞里面去。”

“地震能躲到防空洞里面的吗?”

“要不你说躲哪里?”

“……”

凭谛也答不上来,只好随着她跑,蒙缅、龙旷、柴灞和颜骏鱼贯跟在后头,地在摇,脚步声纷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跟着跑。

学校后山的防空洞早已年久荒废,凭谛小的时候就常在附近玩,原来洞口还竖着铁丝网,也被顽皮的孩子一点点扯开一个大洞。

几个人相继钻进防空洞里,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气温也骤然降低,洞里非常阴暗潮湿,但这座地下建筑修建得十分坚固,躲了进来,果然觉得震动减轻了许多。

大家跑得气喘吁吁,在靠近洞口的地方蹲下身来,就着洞外的光亮,凭谛左右看看,总共是六个人,有的手扶着地喘气,有的用衣袖擦着汗。

凭谛听见融雪身边悉索作响,伸长脖子望过去,融雪的手里竟然还抓着一袋牛肉干。

“大小姐!现在逃命呐,还顾着你的零食。”

“我怎么知道,刚拿出来就地震了,一直跑到现在。”融雪不服气地顶回去,“你不也拿着个破算盘。”

龙旷听见这话,一双牛眼瞪得滚圆。

“看什么看!本来就是我的。”凭谛没好气地说。

“看你不行啊?是不是想打架?”龙旷挑衅着说,声音高起来。

“懒得理你!”

“一人少说一句吧。”蒙缅出来打圆场,他紧挨在融雪身边,融雪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又补上一句:

“要打也等出去以后……”

地上又是一阵震动,洞口忽然“哗啦”作响,没等众人醒过神来,大堆大堆的沙泥从洞口顶上倾泻下来,越堆越高,激起满地尘埃,几个人咳嗽着往后退,只一会儿,防空洞里失去光亮,他们被地震引起的山体滑坡封闭在洞里。

“糟了!”

“怎么回事?”

“怎么办?”

骤然生变,人人都在大叫,声音撞在石壁上回荡,耳边“嗡嗡”作响。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凭谛双手在旁边摸索,忽然碰到几根纤细的手指,知道是融雪的手,连忙握住,两人在黑暗里紧紧牵着手,稍稍定下心来。

“大家别慌!听我说,”慌乱声逐渐停下来,凭谛继续说:“我记得防空洞的对面还有一个出口,我们沿着洞边,慢慢走过去。”

几个人从突发的恐慌中镇静下来,凭谛又说:“大家和旁边的人握住手,每只手要拉住不同的人……好了没有?”

“好了。”

“咦,你是谁?”

“是我!”

“谁踩我的脚……”

“大家轮流报一次自己的名字。”凭谛首先说:“凭谛。”

“赵融雪。”

“蒙缅。”

“颜骏。”

“龙旷。”

“柴灞。”

眼睛虽然看不见,听着名字的报出,搞清楚了各自的方位,六个人手拉着手站成一圈,心里也不再感到害怕。

“好!我来打头阵,大家一个跟一个,千万别走散。”

凭谛松开柴灞的手,右手摸着石壁,率先前行,左手紧拉着融雪,六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鱼贯向前走,越往里走,地面的震动越小,杂乱的脚步声回响在幽静的洞里,很是刺耳。

融雪忽然扯扯凭谛的手:“好像有声音——”

凭谛停下脚来侧耳倾听,后面的人惯性未停,一个接一个挨挤上前,脚后跟连接被踩,“哎哟”声一片。

融雪努起嘴唇:“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回声呗。”

“别疑神疑鬼的了,赶快找出口吧。”

防空洞里目不视物,只觉得遍体寒凉,虽然在里面呆得久了,还是能闻到混杂的阵阵怪味,大家都不想多逗留,纷纷催促起来。

继续前行,还没走出几步,融雪“咦哟”一声又停下来。

“又怎么了?”

“我的鞋子湿了。”

“这地方要帮你找个吹风筒,还真是不好找。”颜骏刻薄地说了一句。

凭谛也觉得球鞋湿答答的,脚趾头套在里面很不舒服,想起以前和同伴来这里玩探险的时候,地面总是很干燥,心里觉得很奇怪。

“不对!”柴灞在后头突然一声惊叫。

听见这么失态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

柴灞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地面,又摸摸石壁:“好像有水流出来。”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留意起来,地上越来越湿,水珠从地上、石壁间不断地渗了出来,很快在地面上汇集成了小溪,没等他们跳起来抖抖湿了的裤脚,从远处传来“隆隆”的水响声。

“惨了!肯定是哪条地下水管道爆裂,直冲到这里来了。”

“快跑!”

话音未落,“轰隆隆”的水声更近了,几个人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前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水浪呼啸而来,席卷着他们在地道中狂突,强大的水压让凭谛无法睁开眼,只觉得身体持续地抛起、落下,象坐过山车一样,四周全是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就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无力地在水中颠簸,直到渐渐失去意识……

第7章 奇迹

第二天清早,凭谛被一阵惊叫声从睡梦中吵醒,只觉右手一阵麻痹,原来蒙缅趴着睡在地上,把凭谛的右手压个正着,却把一只脚拱到凭谛胸前,怪不得昨晚恶梦连连——只不见了融雪。

蒙缅也睁了开眼,四下打量,两人都是一个激灵。

不远处传来“哇,哇”的叫声,是融雪!

刚爬起身,就见融雪还在跳着脚叫,一边手指着菜地。

顺着融雪的手指望去,昨晚在她撒下种子的地方,竟已长出五棵青翠欲滴的白菜来。

我的天呐!凭谛揉揉眼睛,真的不敢相信,奇迹在眼前活生生地发生了。

凭谛和蒙缅欢呼雀跃,围着菜地直打转,生平第一次种菜,居然这么快有了收获,实在不舍得把它们摘采下来。

融雪反倒冷静下来,手捂下巴很权威地说:“这个岛地处热带,农作物生长很快,要是不及时采摘,白菜长老了,中间抽出芽来,怕就卖不出去了。”

凭谛和蒙缅在一堆农具里,拣出一把锈得少些的镰刀,把五棵白菜小心翼翼地割了下来。嗳!今天能不能吃得上饭,全指望它了。

三个人怀抱着白菜来到小木屋,刚过木桥,就听见“汪汪”的一阵狗叫,心里知道这些狗在屋后被拴牢,也就不再害怕。

亚拉坐在堂屋里,翻看一本厚厚的典籍,见他们到来,放下书迎上前,口中连称“恭喜”,凭谛三人心情愉悦之下,想起他昨晚所说倒也非虚言,脸上也有了笑容。

亚拉絮絮叨叨,仔细给他们算帐:5棵白菜中,一棵算是交租,其余的每棵可卖30枚金币,共是120枚金币;由于凭谛他们随即买3份饭菜,每份30枚金币,共花费90枚金币,120减去90得30,因此他们实收30枚金币。

三个人对生意一窍不通,只是由他算去。

亚拉取出金币,一枚一枚的叠在茶几上,哗!真个金光灿烂、满目耀眼,凭谛和蒙缅都是自视极高的人,也被吸引过来,融雪更得瞧得眼都直了。

亚拉数出120枚金币,未等融雪手伸过来,马上又收回了90枚,融雪把剩下的30枚金币捧在手心,左看右看,一张小脸被映照成足金色,想起蒙缅口袋多,才恋恋不舍地交给他收藏起来。

亚拉吆喝约翰取出三份饭菜:一人一碗米饭,一小碟蔬菜,竟是30枚金币换来的全部东西。但他们饿极了,顾不上计较许多,坐在竹凳上,各自埋头大嚼起来。

“唔,唔,味道不错……”

“就是淡了点……”

“多下点味精就好了……”

“味精吃多了流口水……”

“怪不得我一见到美女就流口水,原来这样啊……”

凭谛趁空隙看了看亚拉留在茶几上的书,都是一些艰涩难懂的篆文,能认得出来的字没几个,也就掉头不看。

正祭着五脏庙,柴灞、颜骏和龙旷也来了,和应付凭谛他们一样,亚拉自然又有一番算计。柴灞等人被这吝啬老头的锱铢必较激得火冒三丈,口出三字经,问候起亚拉的长辈来。凭谛他们在一旁听了,心下也觉快意。

亚拉涵养极高,依旧笑容不改。从蔬菜生长过程到物价对比,娓娓道来、从容不迫,柴灞等人理屈词穷,又见凭谛等人榜样在前,终于骂骂咧咧地坐了下来。

亚拉上楼取钱,约翰在厨房忙活,堂屋中忽然寂静下来。凭谛他们低头吃饭,柴灞他们则坐在凳上左顾右盼,同在小小的一间屋内,彼此却视而不见。相互寒暄不可能,拍案而起却也犯不上,只好装作目空无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虽然清茶淡饭,饱腹心愿足矣,精神也重新抖擞起来,三个人依次从柴灞、颜骏和龙旷面前走过,融雪一脸不屑,凭谛和蒙缅则是面无表情,柴灞三人把头扭过一边,只要视线不对焦,就当根本不存在。

走出屋外,凭谛向蒙缅伸手说:“拿来。”

蒙缅依言掏出金币,融雪伸手按住:“干嘛?”

“买种子啊,还能干嘛!”

“不行。金币是我的。”融雪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

“金币是大家的。再说,你留着还能当饼吃啊。”

“你管我!我就喜欢留着。”

“咳——”凭谛不耐烦起来,“你懂事一点好不好?刚吃饱就撑着了?”

柴灞、颜骏和龙旷在屋内大声哄笑起来,有机会羞辱对手,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融雪气极,走下台阶,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朝里面狠狠扔了过去。只听屋内传出“哎唷”一声,却是亚拉的叫声。

融雪掉头就走,蒙缅边叫边追了出去。凭谛见约翰不在,从陶罐中抓出一把种子,丢下几枚金币,也不管够不够,趁他们没看见,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亚拉额头上包了头巾,从屋里赶了出来,见没了踪影,只得气忿忿地回到屋里。

柴灞三人幸灾乐祸,还在嬉皮笑脸。亚拉无端替人受过,额角上起了一个包,修养再好,也是气愤不过,当下以众人在屋内打架为由,扣除30枚金币做医药费,否则不卖种子给他们,一时间屋内吵翻了天。

凭谛回到菜园,对融雪好话说尽,她就是充耳不闻。凭谛也生起气来,两人板着脸互不理睬。

凭谛和蒙缅在菜地里忙乎起来,融雪则在一旁自娱自乐,哼着曲儿采野花,明明刚才还和蒙缅笑语盈盈,转过脸对着凭谛又是冷若冰霜。让凭谛感受到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的后果。只是融雪身兼女子与小人为一体,境界自然更高一筹。

话分两头。柴灞、颜骏和龙旷三个人,满腹怨愤地回到自己的菜园。

刚才在小木屋,融雪往人家屋里砸了一石头,自己却一溜烟跑了。柴灞三人理亏在先,争拗不得,又听见屋后犬吠声大作,都闭上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金币减了一大半,忍气吞声地买了新的种子回来。

颜骏招呼柴灞和龙旷,三人围拢在一起,搂肩搭背低着头,颜骏压低声音说:

“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龙旷不耐烦,直起腰来:“这里又没有人偷听,我们这样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颜骏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坏人商量阴谋诡计时有光明正大的?”

龙旷挠挠后脑:“唔,这个……那倒也是哦。”重新哈下腰来。

颜骏手捂下巴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出手比划,小声说:

“两军对峙,最关键的是知己知彼,敌在明,我在暗,未战先胜……”

“我们试着代入对手的角色,换位思考一下,现在最该干的是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林子另一头的菜园里,凭谛对蒙缅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种菜这么有前途,我们先得把种菜的家伙准备好。”蒙缅答应,两人一起把草棚里的农具都拖到小溪边,擦的擦,磨的磨,东一件、西一件地摆放在草地上,等着太阳晒干。

树林的另一边,颜骏接着说:“原来的菜地不够用了,得开拓新菜地才行。”

凭谛把买回来的白菜种子数了数,共有三十粒种子,和蒙缅商量了一下,种在同一块地里怕会争夺水源,影响长势。于是两人合力,在杂草丛生的溪前溪后又理出两块菜地来,锄草松土,把旧菜地也翻了新,忙得不亦乐乎。

“接着是播种浇水……”

凭谛和蒙缅在松软湿润的土地上刨好一个个小坑,小心翼翼地在坑里撒下种子,用手把土埋好,逐一浇上水。

“然后钉好告示牌……”

融雪从草棚里翻出一块告示牌,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上“劳动光荣,偷窃可耻!”几个大字,让蒙缅钉在菜地边上,歪着头仔细端详,见大小姐心情颇佳,别人谁也不敢贸然评论书法的好坏,白白煞了风景。

“他们以为大功告成,可以坐等丰收了……”

大功告成!凭谛三人欢呼雀跃,包括什么都没做的融雪——笑得比谁都欢畅,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三个人躺在树荫下,憧憬着未来:明天就可以收获三十棵大白菜,卖一大把金币,吃得饱饱的,再买上一大批种子,隔天又收获一大堆白菜,赚上一大堆金币……过几天回去的时候,个个变成腰缠万贯的富翁……

“敌人最开心的时候,也是最松懈的时候……”

柴灞和龙旷艰难地直起身来:“你到底要说什么嘛?这老半天的……”两人边说边捶着腰。

“我是说——既然他们可以这么做,我们也能有样学样,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靠!”柴灞和龙旷竖着中指,各自走开。

“天机不可泄露!”颜骏摸着下巴,一个人自言自语:

“今夜月黑风高,到时就知分晓。”

第4章 惊吓岛

细浪轻轻拍打凭谛的身体,有节奏地上下起伏,舒服得如在摇篮中。凭谛渐渐苏醒过来,不知身在何方,勉强想爬起来,膝盖下“喀嚓”一声,好像玻璃破碎,咦!这声音好熟悉耶。

凭谛伸手从膝盖下的细沙中摸出来,是一副有裂纹的眼镜,右边的镜片又被凭谛压裂了,凭谛一眼认出来——是颜骏的眼镜!

凭谛拿起眼镜四下张望,三、五步开外,有一个人俯卧在海滩上,凭谛过去把他翻过来,果然是颜骏。

颜骏醒了,太阳的光线耀眼,他眯起眼睛,手扶在额前。

“你还好吧?”凭谛摇着他,突遭变故之下,见着熟人还是觉得踏实许多。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颜骏没了眼镜,跟个瞎子差不多,双手往四周瞎摸索着。

凭谛心下不禁有些愧疚:“对不起哦,刚才我一不小心,又……”凭谛一边说一边把眼镜递过去。

“呀!谁?谁扯住我的头发?”

“哇!鬼呀……”

是融雪的声音!凭谛兴奋地把眼镜往颜骏身上一抛,转身循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颜骏在他身后喊着。

凭谛跑过了一个小沙丘,果然看见融雪坐在海水中,用手指着面前一个人,听见凭谛的脚步声,那人一回头,竟然没鼻子没嘴巴,一张脸是由沙子堆出来的,只是扭头这一点动静,脸上就扑簌簌地掉沙。

“哇!鬼呀!”凭谛一声怪叫,冲上去揪住就打。

“别,别!是我,是我!”那人慌慌张张地把头浸到海水里,仔细冲洗一番,方才直起腰来——原来是蒙缅。先前他脸朝下趴在海滩上,脸上沾满了海沙,恰恰又压住融雪的长发。一声惊叫两人翻身起来,融雪以为遇见了沙怪,吓得跌坐在海水中。

凭谛伸手把融雪拉起来:“大家都没事吧?”

融雪一肚子不高兴,直埋怨蒙缅:“朝晚被你吓死!”

蒙缅小心地赔着不是,问:“有没有伤着哪里?”

融雪不睬他,弯腰从海沙里捡起一个铁皮算盘,抖了抖沾在上面的沙子,算盘珠子“哒哒”作响。

“别的人呢?”蒙缅见融雪冷落他,四下里张望着,省得被晾在原地发窘。

“你不会自己去找啊!”融雪很明显的还在记恨。

凭谛一拍脑袋,“哎呀”,急匆匆往回赶。融雪和蒙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了过来。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颜骏跪在地上摸索着,屁股撅得老高,却离眼镜的位置越摸越远。

凭谛拾起眼镜,一手把颜骏扶起来,帮他戴好。重见光明,颜骏感激零涕:“哥,叫我说什么好呢?”

“咦,是你!他们两个呢?”融雪在后面问。

几个人四周望去,空荡荡的海滩上,看不见柴灞和龙旷的身影,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太阳居中高照,天气不冷也不热,海风习习,几个人沿着海边寻找。湿透的鞋子啋在海沙里,沉甸甸的让人很不自在,融雪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上,光着脚没走出几步,又觉得脚板被火辣辣的沙粒撑得难受,只得又停下来。

蒙缅有意无意地走在融雪的身侧,时不时拿眼睛瞄着她,两个人落在后面。见她不走了,蒙缅冲着前头的凭谛和颜骏喊:

“休息一会吧!我都走不动了。”

融雪刚把鞋子重新穿上,听他这么说,丢下一句:“那你呆着吧,我们回头来找你。”紧走几步到前面去。

蒙缅一呆,连忙又赶上来。看看有些累了,凭谛指着附近的一棵棕榈树:“我们去那边坐一会。”

四个人来到树荫下,席地而坐,听着“哗哗”的一阵阵海浪声,凉风送爽,颇觉惬意。颜骏说:

“这样子像是个海岛,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融雪沉思着:“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那条地下管道通到珠江,珠江直通南海,我们昏过去的时候,顺着水流被冲到这里,应该是在南海的一个荒岛上。”

蒙缅马上附和道:“有道理!我也觉得是这样。”

融雪白了他一眼,颜骏看着他们,一肚子疑惑,又不知从何问起。

凭谛也觉得融雪的说法匪夷所思,但没有更好的解释,而且,这破地方看起来还真象是一个海岛。

“我肚子饿了。”融雪嘟着嘴说。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都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唤。融雪周身上下摸索,凭谛问:

“找什么呢?”

“我把牛肉干装在裤袋里的,唉!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要是能找点什么吃的就好了。”

这时,不远处有人接腔:

“不用想了!这破地方除了自己的手指头,什么吃的也没有。”

颜骏惊喜地冲上前去:“柴灞!龙旷!你们也在这里。”

果然是他们!仍然一付吊儿郎当的样子,凭谛和融雪、蒙缅三人对望一眼,也迎了过去。

颜骏和柴灞、龙旷热烈地拥抱在一起,略一迟疑,凭谛也上前握了握手,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毕竟是共患难的人,骤逢大变,当然要同舟共济,以前的那一点点恩怨也就放下了。

柴灞坐下来,开腔说:“我们四下看过了,这是个荒岛,鬼影也不多一个。”

“这么说,这个岛是我们首先发现的啰!”

融雪接过话说。大家看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兴致关心这个问题。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嗯,嗯!”柴灞派头很大,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你说叫什么好呢?”

“唔,让我想想……”融雪歪着头沉思。

“大家商量一下,”柴灞招呼其他人坐下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哎!你说现在有碟松糕吃多好啊,要不就叫松糕岛吧!”融雪插话。

“嗯,不错……”

“或者来块烧卖也好哇,叫烧卖岛怎么样?”

“唔,嗯哪,也行……”

“不好,不好!烧卖、松糕,想起来都流口水,说多几次,流口水都要流死了。嗯——我最讨厌臭豆腐了,要不就叫臭豆腐岛,好不好?”

“你还有完没完了?”龙旷忍无可忍,把手中把玩的沙子用力一掷,吼了一句。

“鬼叫什么!听人家把话说完不行吗?”蒙缅冷冷应道。

龙旷就想发作,颜骏将他一把扯住。龙旷看见对面的蒙缅和凭谛都是一脸阴沉,动起手来未必讨好,何况当下前景不明,只好先忍住气。

融雪见有人撑腰,场面被镇住,面露得意之色:

“照我说,我刚一醒过来就着实吓了一大跳,然后才看清这个岛,以后就叫它惊吓岛好了。”

第8章 偷菜(1)

早晨一觉醒来,听着林中鸟鸣,就是不想起来。安逸的生活令人慵懒,虽然他们还不是有钱人。

凭谛睡在草棚门口,翻了个身,身下的芦苇“吱吱”作响,惊醒了里面的融雪,睡眼惺忪,小脸红扑扑的。

凭谛说:“早!”

“早啊!”融雪伸了个懒腰,忽然问:“你怎么会在我们家?”

没等凭谛回答,融雪一拍脑袋,“哎!我以为回到家了,原来还在这个破岛上啊。”

凭谛正想安慰她几句,蒙缅忽然急匆匆地走过来:

“快起来!”

“怎么了?”

“我们有麻烦了。”

凭谛和融雪赶紧起来,顾不上梳洗,随着蒙缅冲出来,在他们的几块菜地上兜了一圈,心像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冰凉。

后来开恳的两块菜地,一眼望去满目疮痍,本该收获的白菜一棵也没有,只剩下靠近草棚的那块菜地,十棵白菜安然无恙,略有安慰。

“怎么会这样?”融雪问。

“莫非树林里有野兽?”凭谛说。

蒙缅蹲下身去,在地上细细打量,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是人的脚印。”

大家隐约明白了。融雪说:“顺着脚印追!”

“等一下,”凭谛说:“别忘了,我们还有十棵白菜——是我们最后的十棵白菜。”

三个人匆匆洗了把脸,从草棚里拿出镰刀,把白菜割了下来。一大清早遭受当头一棒,梦想支离破碎,大家都闷闷不乐。

“肯定是那三个狗东西搞的鬼!”融雪恨恨说道。

凭谛把白菜收到草棚里,留下融雪看着,凭谛和蒙缅去追贼。融雪虽然一肚子不高兴,但这次总算没有倔强,努着嘴在草棚门口坐了下来。

“叫这些狗东西吃了我们的白菜,肚子疼到抽筋!还找不到止痛药……”她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很快就微笑起来。

凭谛和蒙缅追踪脚印痕迹,一路辗转,来到柴灞等人的菜园。

两人趴在菜园对面的小山坡上,仔细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菜园里空无一人。

凭谛用手卷成望远镜的样子,“看见没有?”

“什么?”

“柴灞!”

“在哪儿?”蒙缅伸长脖子问,菜园里未见人影。

“你这样看不行。”凭谛把虚拟的望远镜递给蒙缅,蒙缅接过,满脸疑惑,有些莫名其妙。

凭谛示意蒙缅再看,蒙缅象凭谛一样,把手卷成望远镜状。

果然看见柴灞从草棚里走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小溪上流,两脚踏在溪边的石头上,扒下裤子,扎起了马步,一边伸出尾指挖着鼻孔,就着溪水洗。

接着又见颜骏出了来,背对着柴灞的方向,走到溪水下流,把眼镜摘下放在脚边,伸手舀水,洗脸漱口,又用手指沾了水,在嘴里上下左右擦拭。

柴灞等人比凭谛他们还懒,这会儿才刚起床,想想也是,昨晚做贼,一夜劳累,起得自然迟了。

凭谛和蒙缅对视一眼,早到一步就好了,还能杀个回马枪。

颜骏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像觉得味道不对,重新把眼镜戴上,手心舀些水在鼻端嗅了嗅,顺着水流往上望,却见柴灞束着裤子走下来。

颜骏一个箭步冲上前,与柴灞争吵起来,隔得远听不见说什么,想来免不了相互问候家人。

两人推掇起来,龙旷从草棚里急匆匆出来,隔在中间,不停劝解。

好戏看不成了,凭谛和蒙缅都有些意兴阑珊。凭谛低头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柴灞三人在草棚和菜地间来回往返,也开始收割起自己的白菜来。

蒙缅问:“怎么办?”

“别打草惊蛇,我们回去。”

“回去?”

“对!山人自有妙计。”

凭谛和蒙缅悄悄地按原路回到了菜园。融雪早已等得不耐烦,凭谛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走!先吃饭去。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来到小木屋,约翰没有象往常一样,坐在走廊上摆弄他的瓶瓶罐罐,进到屋里,也不见亚拉出来。

融雪说:”我去找找。”

凭谛和蒙缅在堂屋的竹凳上坐下来。好一会儿过去了,不见有人来招呼,融雪也不见出来。

凭谛站起身来,信步走过几个房间,看见融雪缩着身子躲在厨房门口,从门缝隙中向里窥探。

凭谛悄悄挨上前,融雪见到他,伸出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凭谛用头顶开融雪的脑袋,从门隙中望去,约翰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前放着一大盆洗好的白菜,约翰一手一个,正津津有味地开怀大嚼。

真想不到约翰还好这一口,难道白菜生吃营养更佳?瞧他那吃相,凭谛看了忍不住想笑。

融雪用脑袋顶开凭谛的头,硬挤过来看,凭谛正想挤回去,被融雪的头发撩拨到鼻孔,张口就想打喷嚏,忙用手紧紧捂住嘴,直憋得眼泪鼻涕横流。

融雪见凭谛的狼狈样,用手指着他,就要笑出声来,凭谛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两人都成了蒙面人,只剩四只眼珠骨碌碌地转,相距不足十公分,你向我眨眨眼,我向你眨眨眼,用眼神交流,就像在发波斯密码的讯号。

融雪:“这个约翰,我早看他不是好人。”

“偷吃而已,范不着吧。”

“偷吃不要紧,只是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嘿!偷吃还讲仪态,那不叫偷吃,那叫赴宴。”

“我们去找亚拉告密。”

“下次约翰卖给我们煮熟的种子,你就知道告密的下场了。”

凭谛和融雪相互打手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来。

两人回到堂屋,故意大声咳嗽,弄出些声响,不一会儿,就见约翰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比手划脚间,凭谛和约翰完成了交易,要了饭菜,买了种子,约翰按常例收了租,不知道是因为亚拉不在,还是约翰心里有鬼,却没有克扣金币做亚拉的医药费,柴灞他们见了,一定气得七窍生烟。

三个人慢腾腾地吃完饭,晃晃悠悠的拿着种子往回走。很奇怪,柴灞他们一直没出现,也许心中有愧,而特意避开?

第9章 偷菜(2)

回到菜园,凭谛招呼着蒙缅,把新买来的种子种到地里,把一片狼藉的菜地,重新翻松,播下新的种子,掩好土。

融雪说:“就这样算了?”

“别着急,山人自有妙计。”

“我看你的妙计就是当缩头乌龟了。”

凭谛不理她,叫蒙缅:“舀水来!”

蒙缅恍若未闻,束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凭谛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过去拿起水勺,到溪边舀上水,给种子一一浇了一遍,这才停下手来,看着他们。

“谁和我一起去偷菜?”

融雪和蒙缅眼睛一亮。

蒙缅问:“怎么偷?”

融雪说:“我去!”

“我没估计错的话,他们会去亚拉那里吃晚饭,趁他们不在菜园,就是下手的好时机。”凭谛分析说。

“但是偷东西我们没经验哦。”蒙缅有些顾忌。

“一回生两回熟嘛!经验是积累出来的。”融雪鼓励他。

“要是被他们当场抓住……”蒙缅还在犹豫,当小偷是需要勇气的。

想了一想,凭谛问他:“你有没有参加初中的知识竞赛?”

“什么竞赛?”

于是凭谛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柴灞和龙旷的故事:

那是初一时学校举办的一次智力竞赛,两个班经过最后的角逐仍没有分出胜负。于是校长宣布了最后的决出办法:每个班抽签派出一名代表。两个代表再进行猜硬币。猜对者向猜错者提问一个问题,如猜错者回答正确,则猜错者胜。反之,则猜对者所在班胜出。

天灵灵,地灵灵,注定的差使躲也躲不过。龙旷居然被抽为代表,并且顺利地猜错了硬币,进入决定胜负的问答阶段。老师和同学们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每个人都用殷切的眼光看着他。尤其是班主任杨老师,面色沉重,一言不发。龙旷也感觉到有一些压力,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的对手——

对面班施施然站出来一个人,一付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是柴灞。

柴灞两手插在裤兜里,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妈妈今天煮了几个鸡蛋放在我兜里,你知道有几个吗?”

“哄!”人群中一片哗然。有人指责不公平,根本无从猜起,这样的问题不属于知识竞赛的范畴,柴灞一班的人则拍手叫好,周围人声鼎沸,校长声嘶力竭地喊:“尊重规则!尊重规则……”

龙旷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起哄,但是被柴灞的话吸引起住了。鸡蛋!龙旷几乎没听清楚问题,却清清楚楚地听见有“鸡蛋”二字。要知道龙旷今早赖床,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龙旷似乎看到了那亮晶晶的蛋清和黄嫩嫩的蛋黄……

“如果我答对了,你会给我一个吃吗?”龙旷早已忘记了什么智力竞赛,什么班级荣誉。他感兴趣的只是鸡蛋,鸡蛋!

“如果你答对了,我把口袋里的三个鸡蛋全给你!”柴灞自负地说。

“哇!”人群又是一片哗然。柴灞班的同学脸上一片愕然,龙旷班的同学们个个欢呼雀跃,相互拥抱着提前庆祝胜利,杨老师也向龙旷投来欣悦的目光,对他的急智赞许不已。

龙旷并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不过看见大家都在冲着自己笑,也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然后答道:

“是五个吗?”

同学们的笑容刹那间凝滞了,渐渐地,退潮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柴灞班的同学却突然大叫大笑起来。这世间的事情真是瞬息万变,一转眼的功夫,大家哭的变笑,笑的变哭,哭哭笑笑的搞得龙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龙旷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是怎么回事,会场里忽然乱了起来。只见一人仰面朝天,口中鲜血如柱喷出,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杨老师!”

“杨老师!”

是龙旷的班主任杨老师!杨老师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经不省人事。

“是他害死了杨老师!”

“是他!”

“是他!”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一束束愤怒的目光利箭一样向龙旷射来。

“关门!放狗!闲杂人等一律后退!”

……

听完故事,蒙缅信心大增,和凭谛在草棚里找出布袋和绳子,融雪也闹着要去,被凭谛和蒙缅一左一右,按着肩头坐在草棚门口,两人转身跑得飞快,融雪追不上,只得踢着路边的野花撒气。

果然不出所料,凭谛和蒙缅赶到时,已是日薄西山。趴在菜园对面的小山坡上,观察了好一会,不见有人走动,想必在他们到达之前,柴灞等人已经走了,比凭谛预料得早,现在随时都会有回来的可能,事不宜迟,凭谛和蒙缅一跃而出。

毕竟是第一次做贼,虽然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凭谛和蒙缅还是忍不住心里“怦怦”直跳。

接近菜园,绕过一棵大榕树,有一条小道通向菜地和草棚,凭谛在前,蒙缅在凭谛的右后侧,正走着,凭谛忽然觉得脚下一虚,整个人向下直坠。同一刹那间,身边的蒙缅一声低叫,整个人腾空而起。

凭谛惊魂未定,仔细一看,是一个陷阱,足有两人多高。上面传来“呀呀”的低叫声,抬头望去,蒙缅的脚腕被绳索吊着,倒挂在头顶,正在极力挣扎。

凭谛试着攀爬壁沿,只觉滑不留手,蒙缅在半空中望着凭谛,两人大眼对小眼,都觉得灰心,这次只能认裁了。

凭谛忽然想起什么,对蒙缅叫:“快找找看,你的绳子还在不在?”

蒙缅艰难摸索着,果真从怀中掏出一捆绳索,凭谛高兴得直跳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连比带划着告诉蒙缅,叫他把绳子放下来。

蒙缅会意,把绳子一截一截地向下送,眼见脱逃有望,两人都喜不自胜。

正在放着绳索,蒙缅手一滑,整捆绳子掉了下来,落在凭谛的脚边上,两人都愣住了。

“对,对不起哦,我一下没抓牢。”

“蒙缅,你知道你将来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笨死的!”

百般无奈之下,凭谛把绳子一头套了个结,甩出坑外,指望着能套住突起的树根,或是岩石什么的,只是一次次地甩出去,又一次次地滑回来,凭谛仍然不断尝试,其实心里已不指望奇迹发生,只是不想束手就擒而已。蒙缅索性闭上了眼睛。

忽然,绳子紧了起来,凭谛用力扯了扯,果然结实,他大喜过望,抓紧绳子,踩着壁沿,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凭谛艰难爬上地面,长吁一口气,忽然眼前现出一个人的双脚,凭谛心中“咯登”一下,抬起头来,只见颜骏站在跟前。

只是颜骏一个人,柴灞和龙旷都不在旁边,颜骏冷冷笑道:“早知道你们会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既然你早知道,干嘛还要放我出来?”一边说,凭谛一边自顾自地去大树解开绳头,慢慢把蒙缅放了下来。颜骏也不阻止。

凭谛和蒙缅站在颜骏面前,颜骏冷冷地看着他们俩,良久方说:

“你们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我想知道为什么。”凭谛说。

颜骏不屑地说:”我不是好心,只不过你以前帮过我一次,我现在还回给你而已。趁柴灞和龙旷还没回来,你们快走吧。从现在起我们互不拖欠,下一次再见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颜骏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的身材修长,皮肤白晰,脸上架着标志性的眼镜,接人待物总是彬彬有礼,虽然有时让人觉得刻薄了些。

凭谛看着蒙缅,蒙缅心领神会,两人一起转身就走,刚走出三、五步,突然一转身,两人同时向颜骏扑了过去。

颜骏惊慌地刚想说:“你,你们……”已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连赶几步,“扑通”一声扔进陷阱里。

凭谛拍拍手,和蒙缅进到草棚里,却是空空如也,一棵白菜也没有。

好在一块菜地里,有几棵白菜已经长成,两人毫不客气地割了下来,一眼觑见旁边的告示牌上写着:出来摘的,总要还的!

颜骏在陷阱里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好心放了你们……你们恩将仇报……”

两人由得颜骏在坑底如泼妇骂街,怀抱着白菜,一径去了。

第13章 调虎离山

眼见柴灞生吃下白菜,神采奕奕,一套霸王拳舞得虎虎生风。龙旷和颜骏大喜过望,相继吃下白菜,只觉丹田发热,精神焕发,身体充满力量。

龙旷说:“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算帐,这次非要他们跪地求饶不可。”

柴灞和颜骏鄙夷地望了他一眼,心里想:这人是个草包。

龙旷涨红了脸,说:”我知道你们当我是草包,他们也吃了白菜,不会不是我们的对手,只不过这口气难道就这样咽下去吗?”

柴灞和颜骏默然,均觉有理。柴灞沉吟一会,问:

“你敢去下战书吗?”

“有什么样不敢的!只是……”

柴灞的思绪却已经飘得更远,高手相争,胜负仅在一线之间,负气而为已犯大忌,何况醉翁之意,本不在酒?一念及此,柴灞心意已决,站起身来:

“别忘了,我们和凭谛还有一场约会呢!”

海岛的空气无比清新,岛上的树挂满了黑绿色的叶子,开着一串串白中透黄的花朵,散着幽香,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帐篷。

蒙缅伏在树梢上,身体与树溶为一体,随风摇摆。见龙旷渐渐走近,手里持着一筒纸卷,不知道是什么。蒙缅等龙旷从脚下走过,纵身从背后跃下,一手向纸卷抓去。

眼见纸卷即将到手,龙旷身子忽然向前一扑,避过袭击,两根手指在地上只一点,身体翻身而过,与蒙缅正面相恃。

蒙缅心头一惊:他的身手怎么突然这么好了,正要再试几招,龙旷伸出手掌:“慢着!我是来下战书的。”

龙旷独自前来,向他们下战书,定下君子之约,光明正大地决斗,双方各拿出五棵白菜作为彩头,归胜方所有。双方约定,第二天在两边菜地中心位置的山坡上决斗。

龙旷转身就走,融雪从地上拾起一块土,手指一弹,向龙旷的臀部激射过去,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菜园啊?”

龙旷头也不回,随手在身后一甩,土块炸开四溅,龙旷边走边说:“有这时间,不如种多几棵白菜,省得到时没东西可交。”

凭谛三人相顾骇然,一日不见,果真刮目相看,柴灞、颜骏和龙旷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这天半夜,蒙缅顶着月光,提前来到预定的地点,他跃上一棵大树,蜷缩起身子,躲在茂密的树叶里,闻着暗夜中沁人心脾的幽香,动脑更是清楚,每一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天色渐明,凭谛缓步走上山坡,融雪紧随在他的身边,林中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发出轻轻的哗哗声,偶尔落下几片红叶。

融雪的怀里还抱着一棵白菜,临出发前,凭谛说我来拿,融雪客气地说不用,这让凭谛很是担心,一路上时不时地瞄上一眼,这可是蒙缅的早点,融雪偷吃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到了约定地点,凭谛卷起尾指打了声胡哨,不一会儿,只听得林中树响,一条身影纵跃而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怎么样,有没有情况?”

蒙缅摇摇头,从融雪手里接过白菜,一边大啃,一边说:“方圆十里之内,有一只乌鸦在生仔,两群蚂蚁在打架,就是不见人影。”

凭谛放下心来,真刀真枪正面较量,虽然没有必胜把握,却也不至于落入下风。

柴灞等人却是久候不至,他们都有些心焦。日上三竿,柴灞和龙旷才姗姗来迟,却不见颜骏,想必充作后备生力军,准备第二次的偷袭。凭谛心里暗笑:任你折腾,我自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柴灞首先出来叫阵,融雪抢上前,拉开架势,柴灞摆摆手:“换个人上来吧,我从来不打女生的。”

融雪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我柴灞何等人……”

“那就我打你好了。”融雪一拳猛击,柴灞猝不及防,正中鼻端,柴灞“嗷”的一声,捂着鼻子退后。融雪再接再厉,赶上去又是一脚,柴灞惨叫连声,绕着树奔逃,融雪在后面狂追猛打。

初战告捷,凭谛和蒙缅笑得合不拢嘴。剩下龙旷孤单影只,凭谛和蒙缅交叉双臂,狞笑着逼上前去。龙旷满脸惊恐,手上连摆几个架式:

“不要过来啊,我警告你们……”

“单挑还是群殴,自己挑一个吧。”凭谛毫不在乎地说。

“单挑怎么样?群殴怎么讲?”

“单挑就是你一个人挑战我们两个,群殴就是我们两个人扁你一个。”

龙旷的嘴唇不住颤抖,凭谛和蒙缅的实力他当然清楚,面对这种不讲理的打法,龙旷实在鼓不起“以少欺多”的勇气。

“害怕了?把颜骏叫出来吧。”

“哼,不到危急时刻,颜骏是不会现身的。”

“这么说,现在还不够危急啰?”

旁边传来柴灞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想必再次中招。龙旷的嘴唇抖得更厉害了。

“看招!”蒙缅拉开架式。

“等一下,等一下,”龙旷连连摆手,匆忙解释道:“我们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少废话!把颜骏叫出来就完事了。”

“就算我肯叫,他也听不见呀。”龙旷一脸沮丧。

“胡说!他小子能藏到哪去?”

“他倒没有藏,我们的计划是兵分两路,我和柴灞在这里诱敌,颜骏直杀到你们的大本营,现在这会儿,白菜应该收割得差不多了。”

“什么?!”

龙旷趁凭谛他们一愣神,翻身跳出圈外,离开三丈开外,纵声长笑。

“三个榆木脑瓜的笨蛋!还当我真的怕了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龙旷大爷我出道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呢!”

凭谛猛拍脑袋,我们上当了!又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真是不长记性。他连忙招呼融雪回来,丢下还在惨叫的柴灞和还在狂笑的龙旷,匆匆忙忙赶回菜园。

菜地里被踩踏得杂乱无章,长成的白菜已被搜掠一空。凭谛走到菜地里,跪下身来,用手扶起一株刚发芽的辣椒苗,黯然神伤。

第10章 偷菜(3)

回到菜园,融雪欢快地迎上前,从凭谛手上接过白菜,到溪边洗了洗,张口就啃。

凭谛劈手夺过:“干什么?!”

融雪说:“我饿!”

“饿也不能生吃啊,会肚子疼的。”

“那个约翰不就生吃吗?你也看到的。”

“我们跟阿三怎么能比,他们连肉也生吃的。”

融雪伸手来抢,凭谛死活不给,融雪放声大哭。

“爸呀!妈呀!两个男生欺侮女生,有东西也不给人家吃。”直叫得地动山摇,却是只干嚎不见眼泪。

蒙缅马上就心软了,把白菜递过来:“融雪,给!”

凭谛伸手一把打掉,“她发疯,你也跟着癫!”

蒙缅也生起气来,对凭谛当胸一推:“关你什么事?什么你都要管!”

凭谛马上推回去:“你是从来没见过女的,还是脑袋被门夹了?她打个阿嚏你都要感冒?”

“我乐意!我喜欢!不行啊?”

“奴才意识……”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老以为自己了不起,其实神憎鬼厌……”

“哈哈!好像他自己很受欢迎似的……”

“……你这个幼稚园程度的高中生,每天退化三次的青蛙头……”

两个人一边斗嘴,手上也没闲着,拳来脚往,打了个不亦乐乎。

融雪趁机吃起白菜来,一边啃着,一边笑咪咪地看热闹。

风把林中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一棵树下,两只雄性蜜獾争偶,相互噬咬起来,绕着圈子,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利齿和尖爪都成了武器。

两个人也已经斗到酣处,凭谛骑在蒙缅身上,挥拳向他头部猛击,怱觉脖子一紧,被人抓着衣服,整个儿提了起来,轻轻放在一旁,凭谛惊魂未定,定睛一看,竟然是融雪。蒙缅翻身爬起来,向凭谛猛扑过来,融雪在他胸前一推,没见如何使劲,蒙缅向后弹出两米开外,怔怔地站住。

融雪“格格”一笑,纵身一跃,盘旋在空中,身体舒展,几乎一瞬间,双脚虚踢到凭谛和蒙缅的脸前,轻轻地落在两人中央,说:

“现在你们知道,生吃白菜的好处了吧。”

话音未落,凭谛和蒙缅你望着凭谛,凭谛望着你,不约而同地冲到溪边,抓起白菜,顾不得洗,就往口中猛塞,一边大嚼,一边瞪着对方,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

“等一下就让你知错……”

“有你好看的……”

咽下最后一口白菜,凭谛和蒙缅同时一跃而起。融雪来不及阻止,两人又打在一起。

打斗的过程中,凭谛觉得身体明显起了变化,一股内力从脏腑间腾腾而起,逐渐充盈到四肢,全身充满活力,一拳一脚虎虎生风,很明显,蒙缅也是一样,两人越打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强。

融雪看着有趣,也加入战团,向蒙缅挥出一拳,又向凭谛踢出一脚,力量和速度丝毫不弱。

三人身旁的落叶随之盘旋,在空中上下飞舞,那两只厮打的雄性蜜獾吓得窜入灌木丛中,只露出两对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的眼睛。

凭谛、融雪和蒙缅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相拥大笑。

月光下,融雪翩翩起舞,就像林中漫舞的精灵。

机缘巧合,在这个独一无二的海岛上,三个人无意中生吃白菜,体能已远超常人,他们兴奋不已,都没有睡意。蒙缅到草棚里翻了半天,找出两块火石来,试着在茅草丛中一打,果然迸出火花,生起一堆火来。

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凭谛手上提着一个布袋走过来,袋口朝下一倒,一把金币“叮当”落在地上,融雪立时欢呼雀跃,蹲下身来一枚一枚数着,爱不释手。

“这些金币不是拿来买种子了吗?”蒙缅问。

“哦,今天买种子的时候,见他们不反对,我就占了点小便宜。”

“亚拉转了性,不小气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买种子的时候,他们都不在而已。”

蒙缅笑了笑,融雪过来坐在他的旁边,把玩着手上的金币。

“这地方真的很落后耶,”融雪说,“那两人穿得像个古人似的。”

“是啊!我也觉得,你看这些用的东西,好像回到古代一样。”

“哎!边远地区嘛,还是个海岛,我们没碰上原始部落就已经算运气了。”凭谛插话。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融雪边说边舒展着身子。

“你不想做有钱人了?”凭谛打趣她。

“想啊,最好明天卖了白菜,拿一大堆金币搭顺风船回家。”

“我问过阿拉了,这破岛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船来。”

三个人随意聊着天,直到篝火慢慢暗下来,才分头去睡觉。

凭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凭谛和融雪、蒙缅三个人在海滩上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方向,也没有水,没有食物。

走呀走,突然,三个人发现了一个大瓶子。一打开,瓶子里的瓶精被放出来了。他对三人说:“亲爱的主子,谢谢你们放我出来!我能满足你们一人三个愿望!。”

融雪首先说:“给我一瓶矿泉水,再给我一个烤红薯。然后送我回家!”

果然,“噗”的一道白烟冒出来,融雪拿着矿泉水和烤红薯回家了。

蒙缅接着说:“我也要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个烤红薯,然后也送我回家!”

“噗”的一道白烟冒出,蒙缅也拿着矿泉水和烤红薯回家了!

只剩下了凭谛,他看了看瓶精,又看了看天空,开始许愿:“给我三瓶矿泉水,三块烤红薯,再叫他们俩回来一起吃!”

“噗”的浓浓一道白烟过后,融雪和蒙缅哭着看着凭谛。可是事已至此,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继续在海滩上走。

走呀走,矿泉水和烤红薯都吃完了。无意中三个人又发现了一个小瓶子,急忙打开,只见一道蓝烟过后,出现了一个小瓶精。他对三个人说:“亲爱的主子,谢谢你们放我出来。我能满足你们一人两个愿望!因为我是前边那个瓶精的弟弟。”

融雪和蒙缅都看着凭谛,两人商量说:“这次让他先说,要不又把咱俩叫回来了!”

“凭谛!你先说吧!”

凭谛看看蓝瓶精,又看看朋友,开始许愿:“给我很多的矿泉水和烤红薯!”

“没问题!”“噗”的一道蓝烟散过,一大堆的矿泉水和烤红薯堆在他们面前!

“那第二个愿望呢?我的主人?”瓶精问。

凭谛想了想说到:“没了!你走吧。”

第14章 家园

几轮较量下来,双方各有胜场。

这一天阳光明媚,凭谛、融雪和蒙缅聚在小溪边,或坐或卧,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正在畅谈着各自的理想和抱负。

蒙缅说:“七个字足矣:仗剑走江湖!”

凭谛伸出手指头数了数:“还差两个字。”

蒙缅有些尴尬:“这个么,仗、剑、走、江、湖,再加:不败!”

融雪接上一句:“迟早变成东方不败,我看好你哟!”

凭谛说:“算了吧,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了,仗剑走江湖,还不如带把手枪走江湖来得实在。”

融雪边数边说:“带、把、手、枪、走、江、湖,刚好七个字耶,不如换换。”

蒙缅难受地咂咂嘴,融雪还不依不饶:“不过,只带枪肯定不行,你想啊,半路上要是口渴了,肚子饿了,怎么办呢?所以呢,应该改为:带枪和钱走江湖,嗯,想想呢,带一大把钞票在身上也不方便,被贼惦记,现在的小偷多了去了,换成一张银行卡带在兜里可就实惠多了,走哪刷哪,帅气!所以这理想应该改成:带枪刷卡走江湖。”

融雪支起身子,伸手拍拍蒙缅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蒙缅的头垂了下来:“当我没说过吧。”

融雪伸伸懒腰:”我的理想可就简单多了:有一天我流落荒岛,身边带着两个傻乎乎的手下,所有的苦活累活交给他们去干,然后在我的英明领导下,在岛上建立了我的城堡,成为最强大的霸主,所有的番邦外夷都要向我进贡,而我呢,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凭谛和蒙缅听得张口结舌,融雪毫不理会,轻松地继续说:“人生的规划不能一下子定得太高,饭得一口一口地吃,路得一步一步地走,先做到这一步吧,打好基础,以后再考虑别的。”

凭谛半晌才回过神来,正想说些“唔,不错”、“继续努力”、“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诸如此类的鼓励的话。

“那我们今天开始建城堡吧。”蒙缅抢在凭谛前面说。

“别闹了——”凭谛想,蒙缅的神经又短路了。

“我们这个菜园,正好用来建城堡,”蒙缅侃侃而谈:”我在亚拉的木屋后面,看见有很多废弃的木材,我们拿些白菜跟约翰交换,他肯定乐意,有了材料,离城堡就不远了,是吧,融雪?”

最后一句是向着融雪说的,融雪一脸茫然:“是,是……”

凭谛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说干就干,蒙缅背着手在地上丈量起来,指指点点,潇洒自如,凭谛和融雪垂着手跟在后面。

“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改造树屋吗?”融雪和凭谛一头雾水,有这么回事吗?两人相互用眼神询问,好在蒙缅全不理会,沉浸在自己大展鸿图的幻想中,“我早想好了,我们的城堡,以菜园为中心,四面用荆棘枝做城墙,只有正门可供出入,装上我首创的自动发射强弩,当然了,这个弓箭不容易造,不过可以用荆棘刺代替,比箭还厉害,唯一的缺点是射不死人……”

蒙缅指挥凭谛去树木中找些木材,融雪看守菜地,自己背起布袋,装着几棵白菜,一阵风似的走了。

凭谛假意往林子里去,见蒙缅走了,回过头来,找着融雪,正想发些“蒙缅是不是疯了”、“什么事都当真”、“你只是说说而已嘛”的牢骚话。

融雪也着急着想说话,不外乎是“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什么事都当真”、“蒙缅是不是疯了”的牢骚话。

蒙缅忽然一阵风似的又赶了回来:“对了!忘了告诉你,木头不能是湿的,也不能被虫咬过,虚搭搭的,不受力,还有,融雪,你守好菜园,别让那三个家伙来捣乱。好了,大家行动!快,快!”

蒙缅拍着手,凭谛和融雪慌忙转身,各干各的营生,不敢再在原地逗留,蒙缅也往木屋的方向去了。

望着蒙缅去得远了,凭谛悄悄地折返,融雪看见凭谛,欣喜非常,正要开口说话,眼睛突然望着凭谛的身后,面色骤变,伸手捂住了嘴。

蒙缅气喘吁吁地,从凭谛身后赶了回来:“对了!我们要清点一下工具,看看还少些什么,等一会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先把工具搬出来,擦洗一遍,让太阳晒晒,省得都发了霉了。”

蒙缅又向融雪交待:“你要在一旁督促,不要让他偷懒。”

融雪诺诺地:“是,是……”

蒙缅拍掌:“大家出发吧!快,快!”

没人敢有异议,大家低头做事。凭谛顺着山路走,看不见蒙缅的背影了,才敢回头望一望融雪,两人隔溪遥望,心中惆怅。

凭谛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和融雪说句话,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刚迈开步子,身边一阵风吹过,蒙缅扛着一大堆木料回来了。

草棚边上不远处,就是那棵建有树屋的古榕树,树龄恐怕已有千岁之多,它的树围竟有七米多,高达十七、八米,枝繁叶茂,浓荫蔽天,所盖之地有一百多平方米。

蒙缅绕着这棵大榕树转了几圈,爬上又爬下,依据原来的样子,重新构造起来。

蒙缅吆喝着,和凭谛一起又锯又钉,做成一个木梯,搭在大榕树边上,又把带回来的木板一截一截锯开,铺在树洞里,两人热火朝天地干着,一个全新的空中小屋逐渐成形,有门有窗,屋外还有走廊,屋内原来就有一张小床,几张木椅,床边还有一个床头柜。

蒙缅用一节竹子做成净瓶,净瓶里插着几朵采来的野花,亲手摆在在床头柜上。

原来蒙缅还是一个天才的木匠,这一天下来,着实让凭谛刮目相看。

天色暗了下来,经过一天的劳作,融雪的空中堡垒已经完成,凭谛大叫:“恭迎公主登基——”

融雪顺着木梯爬上树屋,左看右瞧,爱不释手。

接下来的几天,凭谛和蒙缅再接再厉,伐木为柱,折荆棘为城墙,将融雪的树屋、草棚、菜地纳入其中,形成围城。

到了最后制作大门的攻关阶段,两人一夜未睡,“丁丁当当”的伐木声直至天明。

天已大亮,融雪揉着睡眼从树屋的门口出来,只见面前一座环形的城堡拔地而起,惊讶得合不拢嘴。

凭谛和蒙缅瘫在地上,呼呼大睡。

融雪过来在凭谛和蒙缅身上分别踢上一脚:“喂!起床了。”

见他们不动弹,融雪找来墨水,在凭谛脸上画了个猪头,又在蒙缅脸上画了个猫面,自顾自嬉笑了半天,这才走开。凭谛和蒙缅犹在睡梦中,任她胡闹。

这一觉,两人睡到午后方醒。凭谛看着蒙缅的猫脸,蒙缅看着凭谛的猪头,各自苦笑。去溪边洗漱毕,每人各吃了一棵白菜,肚中不饥,精神立涨,人也渐渐恢复了生气。

融雪从树屋的窗口探出头来:“你们两个懒虫总算起床了。”说完缩回头,不一会儿,从木梯上蹦蹦跳跳地跑了下来。

“给公主请安!”凭谛没好气地说。

“免了,免了,”融雪一点也没听出讽刺的意味,仍然兴冲冲地说:“快看看!我建的城堡怎么样?”

凭谛和蒙缅语塞,半晌,蒙缅方应道:“呃,这个,好像是我们昨晚建好的。”

“所以说,年轻人,”融雪老气横秋地指着蒙缅的鼻子说:“一点儿也不懂得谦虚。”

“你们弄的那玩意儿,要不是我今天早上及时纠正,整个儿就毁了。”

凭谛举目望去,环顾四周,实在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一座连名字都没有的城堡?”融雪向他们勾勾手指头,“过来!”

随着她走到大门口,只见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匾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惊吓堡”三个字。

“看见没有?这就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了。”

“以后在我的惊吓堡里,实行军事化管理,未经我书面批准,不许擅自外出,违令者——斩!”

凭谛和蒙缅齐声应道:“喳!”

第11章 偷菜(4)

月色清朗如昼,蛙鸣激荡如鼓。

耳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融雪睁开一只眼,有一个人正悄悄地向这边摸过来。融雪不动声色,只是侧耳静听,又是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融雪双眼睁开,有两个人摸过来了。

柴灞和龙旷已经潜入到菜地边,在写着“劳动光荣,偷窃可耻”的告示牌下伏着身,正在商量如何下手。两人搭档已久,心有灵犀一点通,相互间毋须言语,仅凭手势交流。

柴灞目视龙旷,伸出一根食指,龙旷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

柴灞竖起大拇指,龙旷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一把,握紧拳头。

两人心领神会,分头行动。

柴灞心想,龙旷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我伸出一根食指,意思是我一个人去。龙旷伸出三根手指,告诉我三个人一起上。我竖起大拇指,赞他够义气。他握紧拳头,表示团结一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龙旷心下却想,柴灞这人好没意思,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岂不吃大亏?他伸出一根食指,问我吃一棵白菜够不够?我还他三根手指,至少要吃三棵。他竖起大拇指,分明笑我吃得多。我回他一把抓,统统给我也吃得下!

柴灞蹲在菜地边,正待下手,忽然听见一声梆子响,旁边人头耸拥,“捉贼”声一片,心下暗道“不好”,叫一句:“风紧,扯呼!”顾不得龙旷,拔步狂奔而逃,一口气淌过小溪,越过山坡,跑进小树林里,听不到后面追兵的脚步声,正自庆幸,“啵”的一声,后脑勺上已着一下。

就在柴灞和龙旷自以为得计之时,凭谛他们已经悄悄布下大网,静观小偷们的一举一动。就在两人准备下手偷菜的当口,一声梆子响为号,四下合拢,口中大呼小叫“捉贼”,直吓得小贼们四散逃命,怎一个“爽”字得了。

凭谛在柴灞身后紧紧追赶,生吃白菜后,精力充沛,脚步轻盈,正好拿小贼来涮涮胃口,施展一番身手。看看柴灞步子缓了下来,正待出手,融雪从后赶上:“等我来!”把凭谛挤开一边,融雪圈起右食指,在柴灞的后脑勺上一个“爆栗”,抢了凭谛的先机。

柴灞一个踉跄,忍着头疼,顺势闪在树后,正值月色幽暗,疏影横斜,柴灞在林木间闪躲匿藏,和凭谛他们玩起了月下捉迷藏。

凭谛蹑手蹑脚地绕到树后,果然见一个朦胧的身影伏身观望,屁股搠得老高,凭谛心下暗笑,准备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脚。

还没等凭谛出腿,忽然“啪”的一响,臀部中招,凭谛捂着屁股跳转身来,果然又是融雪,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赵大小姐,能不能看准了再踢?”

“你的屁股和柴灞的看上去都差不多嘛!”融雪委屈地辩解。

凭谛和融雪还在缠绕不清,柴灞趁机偷偷溜走,还没走出一段路,屁股被重重地踹上一脚,“嗷”的一声叫,双手捧着屁股鼠窜。

“这一下算本钱,还有一下是利息,暂时寄在你身上,我下次再来拿!”背后传来蒙缅清朗的笑声。

难得这次站在正义的一方,三人联手打柴灞,玩得不亦乐乎,凭谛和融雪、蒙缅汇集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里?”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菜地怎么办?”三个人同时问道。

凭谛暗暗叫苦,第一次做贼出师不利,掉进人家的陷阱里。第一次捉贼也不见得成功,人人玩得高兴,大后方却没人照管。

等他们赶回菜园,看着又是一片狼藉的菜地,只能大眼瞪小眼。

凭谛叹口气,看来不管是做贼还是捉贼,都不是简单的力气活啊!

贼去关门,三人随便拾掇了一下,各自郁闷地去睡了。凭谛睡在地上辗转反侧,各种思绪涌在脑海中,看到天边渐渐放白,他索性坐起身来,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蒙缅从不远处的古榕树上跳下来,一脸兴奋的表情。这棵古榕树的树冠呈圆形,远望是一把绿色巨伞,近看盘根错节,叶茂蔽天。

“猜一下我找到了什么?”蒙缅在凭谛面前蹲下身。

“什么?”凭谛一脸茫然。

“看到那棵树没有?”蒙缅手指着那棵古榕树。

看上去这树干老态龙钟,盘根错节,但仍然生机勃勃。大树的中间是透空的,形成一个天然的平台。树身上曾建有一间精致的树屋,只是时日已久,外面被繁茂的枝叶遮掩,不被人发现。

“不错,不错……”

蒙缅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和他多话,站起身来,兴冲冲地去找融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凭谛眼望天际,若有所思。

……

“呯——”281。

“家伙都准备好了?”

“好了!”

“到处搜一搜,快,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上行过。柴灞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吆喝着:

“树底、树上,草丛里面,到处都得瞧仔细了!有石头的地方都得翻过来,比人粗的树都得捣个洞,以防里面藏着人……”

“呯——”282。

四面嘈杂声不断传来,扫草声、滚石声,还有在树杆上敲打的“啪啪”声,凭谛与大地如同一体,地表面就像他的皮肤一样,上面的人的所作所为,都清晰地传达到凭谛的大脑中。

“呯——”283。

“还让不让人活了,在地里累了一整天了,还没喘口气,又要来到处找奸细。”龙旷低声嘟囔着。

“少说两句吧。要是被人藏在附近,趁我们一个不注意,把菜给偷了,还不得喝西北风啊?”颜骏在一旁开导着。

“呯——”284。

“那边有没有发现?”

“没有!”

“好了!全部回来,到时间给菜浇水了。”

“呯——”285。

水流在身边慢慢渗过,凭谛能感受到一阵清凉。希望白菜喝饱了水,快高长大,这是柴灞等人的心愿,也是凭谛的心愿。

昨天夜里,万籁寂静之际,融雪和蒙缅在柴灞等人的菜园里悄悄刨好一个坑,把凭谛埋了进去,填上土。凭谛在地下运起龟息功,神游物外,意守丹田,虽然目不视物,心头却是一片空明。

事先他们已经计算好,在这个土地肥沃,万物生长迅速的岛上,白菜从种植到成熟的全过程约为十个小时。凭谛运转内力,将心跳准确地控制在每分钟一下,在柴灞他们播下种子的同时,凭谛开始计数,随着时间推移,让生物钟来告诉凭谛,什么时候该破土而出。

脚步声渐渐远去,夜幕已经降临。百无聊赖之中,凭谛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呯——”600。

是时候了!凭谛双臂用劲向上一分,土地被掀开裂口,凭谛翻身坐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夜沉如水,周围鸦雀无声。

凭谛拨去头颈上的泥土,抬头看着菜地边上的告示牌,上面写着:哥种的不是白菜,是寂寞!

凭谛无声地笑笑,运掌成刀,不慌不忙地把菜地里已经长成的白菜一棵一棵割了下来,放进随身的布袋里。这才直起腰来。

“做个好梦吧!”凭谛朝着鼾声如雷的草棚送出个飞吻,背起布袋,扬长而去。

第15章 三头

正在说笑间,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经地面反射照在凭谛脸上,满目耀眼,凭谛心感诧异,伏在地上换了个角度望去,却见菜地边上,地面有玻璃闪亮,略一思索,已明就里:原来是柴灞他们有样学样,派了颜骏来潜伏在菜园地下,偏偏漏了一副眼镜架在外面观察动静,被看出端倪,暴露了行藏。凭谛悄悄咬咬融雪和蒙缅的耳朵,三人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融雪眼珠一转,说:“休息够了,也该给菜地浇浇水了。”

凭谛他们会意,轮流勺水从颜骏头顶浇下,可怜颜骏在地底被泥水浸泡,周身难受,动弹不得。

三个人都忍俊不禁,融雪向来得饶人处不饶人,仍旧不肯罢休,又动了新念头:“以前我回乡下,见人家种菜都是用尿淋,白菜长得又好又快,正好你们喝了那么多水,也该尿尿了。”

颜骏心里大呼“苦也”,暗自默祷:“满天神佛在上,上帝保佑!若得渡过此劫,从此吃斋向佛,终身不再说脏话。”

见两人不动,融雪问“怎么了”,蒙缅红着耳根说:“你这样看着,我们尿不出来。”

融雪笑着背转身走开,凭谛和蒙缅扯开裤子当头便撒,颜骏两行热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

太阳躲到云层后,似乎也不忍心再看这人间惨剧。

当凭谛和蒙缅把颜骏从地下挖出来时,他已经完全不似人形,好在还有呼吸,浑身上下沾满泥土,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凭谛三人在他身边不停安慰,才止住了泪,三人将他送出城堡,刚走了几步,“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凭谛、融雪和蒙缅目送颜骏离去,怅然回到城堡,重新坐下来,继续聊天。

融雪说:“也不能怪我们,本身他这么做就很不象话。”

蒙缅接过话说:“是啊!鬼鬼祟祟地躲在地下,不是正人君子的所为。”

融雪:“如果不知道,半夜看见他从地下钻出来,还以为见到鬼呐。”

蒙缅:“不要说这样做了,有这样的想法,他的为人就让人很不齿。”

凭谛说:“两位!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融雪:“别那么小气嘛,我们是说颜骏,又不是说你——哦,我想起来了,你也这么干过一回。”

蒙缅:“这可不能简单地等同起来。我们是好人,他们是坏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融雪:“他们偷偷摸摸搞突袭,我们偷偷摸摸搞突然袭击,还是有区别的。”

蒙缅:“自古兵不厌诈,我们先做初一,他们再做十五,属于东施效颦,哈哈,可笑啊可笑。”

蒙缅干巴巴地说着,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融雪耸耸肩:“好吧!反正大家都差不多。还是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防范小人吧。”

凭谛咬着嘴唇说:“从我这个小人的角度来看,养条狗是最好的了。”

融雪:“对呀,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功夫再高,也怕狗咬’。”

当天下午,留下蒙面看守城堡,凭谛和融雪来到亚拉的木屋。亚拉盘腿坐在走廊上,专注地看着那本古籍。见他们来,亚拉笑容可掬,对融雪也不记恨,实在具长者风范。

打了招呼,凭谛和融雪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融雪歪着头看他手上的书:“你老看这本书,都讲些什么?“

亚拉诧异地看着她:“这些文字,都是你们传授过来的呀!你怎么会看不懂?“

听他这么说,融雪也有些不好意思,向他解释,这些都是古文,在我们那边,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

亚拉听得似懂非懂,凭谛和融雪都觉得这地方的人太过闭塞,融雪换了个话题:“我们这几天都生吃白菜,力气好像大了许多。“

亚拉满脸欣喜,连声道“好“,又说:”你们的身体与常人不同,自然会有这样的功效,要是给我们吃了,也只是裹腹而已。“

亚拉又叹了口气:“可惜我们那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把白菜奉为圣物,你争我抢的打得不可开交。“

凭谛和融雪听见为争白菜打架,都忍不住想笑,但在亚拉面前不应该太过放肆,只得把头扭过一边捂住嘴。

亚拉沾着口水翻了几页,指着书上说:“经书上记载得明白,当初圣人从天朝上国降临,就是在这岛上,生吃了白菜和果实,因此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传授众生天朝上国的语言和礼仪,教化人心,使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

凭谛心中油然生出自豪之感,老祖宗真没给咱丢面子啊!将我大中华的文化,传播到这天涯海角的蛮荒之地来了。

“那现在你们那的人,还是说和我们一样的话吗?”融雪又问。

“是啊,最啊!这是官话,大部分人都会说,当然,也有好些地方的人,只会说土语,比如像约翰,”亚拉歉疚地笑笑,“他是一介武夫,没读过书,你们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融雪客气地说,眼波往凭谛脸上一转,“有人虽然读书多,却不认得几个字,像块木头,跟没读一个样。”

凭谛正要反唇相讥,只听亚拉说道:“圣人五百年才降临一次,我家世代守护在这里,如今五百年已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得遇圣人,比起我的父辈来,已是幸运了许多。”

亚拉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连连感叹。融雪问:“那现在圣人降临了吗?”

“圣人降临凡间,只有上天才知道,经书上说,天现异象,就是圣人出现的时候。”

凭谛见他这么迷信,不想再深谈下去,故意打断话题:“亚拉老先生,我们还不知道你贵姓呢。”

亚拉一怔:“只有圣人才有名有姓,我们区区凡人,只配有个名字叫罢了,怎么可以有姓!”

凭谛猜测他们的风俗是这样,又听融雪问:“那你们平时的生活也和我们一样吗?”

亚拉答道:“经书有记录圣人的话,圣人曾有言,此地与天朝上国相比较,恰恰是五百年的差异。”

凭谛哑然而笑,如果按这样推算,当地人的生活,大致等同于元末明初的时期,怪不得这么落后了。

凭谛不想再聊下去,站起身来,向他说明来意。

亚拉问:“你们要一头的?两头的?还是三头的?”

“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一头的一千枚金币,两头的两千枚金币,三头的三千枚金币。”

“我是说,唔,这个……功能上有什么不同?”

“每种都买一只,试过不就知道了吗?”

一讲到钱的问题,亚拉又恢复吝啬的本色。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买一只三头的,融雪发挥出喋喋不休、软磨硬泡的功夫,也没有把价钱侃低下来。

亚拉收了钱,到楼上放好,随即下楼到屋后,过了一会儿,两人听见“汪、汪”的犬吠声,亚拉果然牵着一只犬獒过来。

二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居然是一只三个头的怪兽。

第12章 复仇

天色渐明,晨曦透过树叶照在林子里,照在山坡上三个人的背上,在前面投射出三道刚毅的身影。

今日清晨,柴灞和龙旷、颜骏起身,见到菜地空空如也,现场很是凌乱,都大吃一惊,稍微定下神来,仔细一想,已明就里,都是怒不可遏。三人收拾家伙,登门问罪,这次却是势在必得。

望着下面的菜园,颜骏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龙旷冷哼一声:“挡我者死,怕什么埋伏。”

颜骏说:“虽然如此,也要防止他们搞偷袭。”

柴灞说:“依我看来,他们虽然人品差,毕竟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像是偷偷摸摸的人。”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一个银玲般的笑声应道:“那倒未必,你只猜对了一半。”

树上飘落一条人影,正在柴灞面前,却是融雪!柴灞只觉右脚掌一痛,原来融雪用力一脚踩在柴灞右脚面上,直踩入土里,紧接着左脚掌也是一痛,也已陷入土中。

柴灞未及反应,只见融雪在面前如柳絮般飘起,三人不由自主地仰望,融雪双脚重重地踏在柴灞肩上,一下、两下,柴灞傲然不肯屈膝,身体竖得直直的,如同打桩般,一点一点地没入土中。

柴灞双脚沒入地下,整个人动弹不得。颜骏和龙旷惊得呆了,龙旷正要过来施救,怱觉身体一轻,被人像抓小鸡一般抓了起来,随即被抛到半空中。

凭谛大喊:“接住!”

蒙缅赶上前,口中应道:“收到!”双手凌空抓住龙旷一手一脚,顺势转身卸掉来势,还是被惯性带得冲出两步,龙旷只觉得自己的脸擦着地面而过,吓得把眼睛闭上,蒙缅顺手一抛,又把龙旷向凭谛抛过来。

颜骏把手中的家伙一丢,扭头就逃,瞬间已不见踪影,远远传来他的叫声:“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龙旷被凭谛和蒙缅在空中抛来抛去,柴灞小半截没入土中,这一场架,他们输到了姥姥家,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对手玩够了,停下手来。

凭谛把龙旷放下来,他昏头转向地跪在地上一阵干呕,喉咙“嗬嗬”作响,吐出的却是“女”“马”“白”“勺”等等不成句的音节。

站在山坡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凭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融雪嘴里叼着一根草棍,一边吹着口哨走过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与凭谛并排站着看了一会,把草棍拿在手上,问:

“怎么?很同情他们?”

“理论上来说,我们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凭谛说。

“这么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去哪儿?”

“收保护费呀!跟柴灞讲好了,以后我们罩着他们,他们每天交给我们每人一棵白菜做保护费,那么快就忘了?”

凭谛转过头来看着融雪,阳光下的融雪明眸皓齿,仰着一张纯真的小脸。

“算了吧,”融雪挥一挥草棍,“知道你不忍心。”

融雪转身走下山坡:“等一下我和蒙缅去好了,就跟他们说,你大发慈悲,以后少收你那一份就是了。”

“哎!哎,”凭谛心想,这个融雪,就是口直心快,“那倒也不至于……”

凭谛正想赶下坡去,眼睛余光扫过,却见坡那边远远的树丛间,有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虽然走走停停,但看得出对路径却颇为熟悉,渐渐走近前,来人身材高大,身上背着两口布袋,原来是约翰。

凭谛陪着约翰走下山坡,一见面,融雪很亲热地打招呼:“嗨!阿三,今天怎么这么帅,是走亲戚呢还是相亲呢!”

约翰笑容满面,展开双臂作拥抱状,融雪轻巧避开:“给你媳妇看见,今晚非罚你跪洗衣板不可。”

约翰憨厚地呵呵笑着,用手上下比划,指指白菜,又指指背上的布袋,想要收购他们的白菜,融雪笑嘻嘻地说:“噢,阿三媳妇也喜欢吃白菜。”

约翰见他们不动,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币,又指了指白菜,融雪道:“原来阿三的媳妇是用钱买回来的。”

以为他们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约翰有些急了,拿了一棵白菜放在自己的布袋上,将一把金币塞在凭谛的手里,融雪说:“阿三想把媳妇卖给你,换两棵白菜。”

凭谛把约翰的金币推回去,打着手势告诉他,这白菜不卖,留着自己吃,以后也不会卖。

约翰有些沮丧,想了想,把布袋里的瓶瓶罐罐摆了出来,示意他们用白菜换其它种子,营养价值更高。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反正白菜吃不完,就换了一些种子,有一串昂贵的辣椒种子,和一些便宜的白菜种子。

约翰背着口袋,又往柴灞等人的菜园这边来。

约翰走得累了,支住脚喘口气。山中鸟鸣,涧水潺潺。约翰欣赏着山景,心里却有些惆怅。

看看四下无人,约翰放下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棵白菜,到涧水边洗洗干净,张口大嚼起来,一棵白菜下肚,顿时精神矍铄,约翰不禁微笑,嘴唇上的胡须翘了起来。

涧边一块大石,表面平滑,却有一、两百斤重,约翰上前扳了扳,运起臂力,将大石轻轻抬起,放在涧溪中。约翰又洗了棵白菜,双脚泡在涧水里,嚼着白菜,享受清风拂面之乐,十分惬意。

休息够了,约翰把大石搬回原地,背起布袋,重新上路。

约翰的背影去得远了,忽然,涧边的一棵大树中间裂出一条缝,树皮被掀开,从大树肚里钻出两个人来,却是柴灞和颜骏。

“看见了?”

柴灞问,颜骏缓缓点头。两人一早就潜伏在这里,这条是通往菜园的必经之路,找到这个能容两人的树洞,在别处刨来树皮,遮蔽在树洞前,却是天衣无缝。两人原本要捉奸细,不料却等来了约翰。

两人在树洞里向外窥探,见约翰生吃白菜后,变得生龙活虎,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手托大石,视若无物,都惊得张口结舌,舌头吐出半边,收不回来。等约翰去得远了,两人才回过神来。

“这个约翰,好像总透着古怪,到底是什么,又想不出来。”柴灞挠挠头。

“依我看,关键还是在白菜那儿,你发现没有,这个岛上,金币好像不值钱,随手就给你一大堆,白菜却要紧得很,一天不过去,他就自己跑来收了。”

“这么说,我们会不会被人家骗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眼前一亮:“白菜!”

柴灞和颜骏一前一后赶回菜园,远远就看见龙旷正在与约翰交易。

“哗啦啦……”

一大把金光闪闪的金币落在龙旷的手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炫目。龙旷一枚一枚数着,嘴里“啧啧”有声。

约翰满面笑容,把金币交给龙旷,收拾了白菜,正准备放进布袋里,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按住:

“且慢!”

约翰愕然,抬头看时,面前站着柴灞与颜骏,龙旷也愣住了,停下来不再数数。柴灞偏偏头:

“把金币还给他!”

龙旷询问地望向颜骏,颜骏坚决地点点头。龙旷只得听从,到手的金币又再交出去,心里老大不痛快,把金币往约翰怀里重重一放。

约翰有些急了,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指手画脚地比划着什么。

“你走吧。”柴灞冷冷说道,转过身不再看他。

约翰心有不甘,仍在絮叨不停,龙旷烦燥起来,对他当胸一推:

“叫你走还不走,信不信我打你啊?”

柴灞和颜骏想起在溪边,约翰手举大石的一幕,见龙旷鲁莽,忙上前紧紧抱住。约翰退后几步,双手乱摆,脸上挤出笑容来。

见他气怯,龙旷更是来劲:“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龙旷是什么人,像你这样的,一天打上好几十个!”柴灞和颜骏慌忙掩他的嘴。

龙旷兀自挣脱不休,“别拦着我,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他,我龙旷两字倒过来写!”柴灞和颜骏腿都软了,一边扇他的嘴,一边向约翰鞠躬作揖,赔罪不迭。

约翰倒好脾气,见他们不肯卖菜,劝说不听。当下背起布袋,一径去了。

柴灞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扶着石头坐下来,埋怨龙旷:“差点被你害死!”龙旷不明就里,两眼茫然。

柴灞拿起一棵白菜送入口中,慢嚼细咽,细细感受其中变化。颜骏在一旁注视着,满脸尽是期待的神情。

吃下白菜,柴灞站起身来,向空中虚击一掌,不见有何异处,再击一掌,微微风起,带动衣襟,又击一掌,“呼呼”有声,掌风凌厉!

“果然不出所料!”颜骏热烈地鼓起掌来,龙旷一头雾水,也只得有一下没一下地附和着。一个满脸欣喜,另一个满脸疑惑。

第16章 兵临城下

凭谛和融雪牵着三头回到城堡里。

“三头”这个名字,是融雪取的。很是贴切,凭谛和蒙缅都没有反对,当然,反对也无效。

融雪在城堡中制订了两条指导性原则:

第一,女生永远是对的。

第二,女生如果错了,请参照第一条原则。

蒙缅蹲下身,替三头解开绳索,融雪说:“你就不怕它跑了?你们弄的这个城堡,连围墙也没有。”

蒙缅微微一笑:“我设计的这个城堡,只要把闸门放下,苍蝇都飞不进来,三头要是想跑进去,倒有好戏看了。”

话音刚落,三头“汪、汪”叫着,像发现了什么,朝荆棘城墙边飞奔过去,两只前爪在地上刨了个坑,钻了出去,转瞬不见影踪。蒙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三头这一去,直到日落方才回来,一个口中衔着一段枯枝,另一个口中却衔着一只刚咬死的野山鸡。

“耶!今晚上开荤啰。”融雪欢叫着,凭谛从三头口中接过野山鸡,摸摸它的脑袋,三头欢喜地摇着尾巴,蒙缅窘迫地立在一旁。

久未吃肉,这一顿人人笑逐颜开,盛赞三头不已。三头乖巧地趴在脚边,只等主人抛下骨头,一个狗嘴大嚼,另外两个狗嘴流着口水。

蒙缅一下手滑,一块鸡肉掉下,三头敏捷地叨走,融雪和凭谛见了大笑,三个头三张嘴果然快人一步。蒙缅颇有些难为情,向三头虚踢一脚:

“你个狗东西,叫你丫长三个脑袋!”

融雪边吃边对凭谛说:”我正在考虑设定左、右护法,你当左护法,三头当右护法。”

“那蒙缅呢?”

“他?先把城堡弄好再说吧。”

这天深夜,人人进入梦乡,蒙缅独自在月下来回踱步,仍在苦苦思索:

“它只是一条狗,哪里懂得什么危险,荆棘做的城墙自然拦不住它。”嗯,这么解释天衣无缝,融雪必然接受,转念一想,却发现大有破绽,一条狗都能随意出入,这城堡岂非形同虚设?

“它是一条独特的狗,天生具有灵性,设计再好的城堡也挡不住它,能进出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样解释合情合理,应该可以过关。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不等于承认,自己还不如一条狗?越想越是糊涂,三头安静地坐在地上,时不时摇摇尾巴。

“你个狗东西,叫你丫长三个脑袋!”蒙缅骂道。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树林另一边的菜园里,柴灞交待颜骏和龙旷看守菜园,就一个人走了。

柴灞其实没有地方可去,连续几次惨败,己方的形势岌岌可危,让柴灞很是郁闷,他想一个人出来走走,好好思考一下对策。

柴灞来到海边,往海里扔了几块石头,百无聊赖地在海滩上来回走。面临强敌压迫,却苦无良策,柴灞极为苦闷,张开双臂对着大海喊叫:“上帝啊!赐我无穷的力量吧!”

“……力量吧……”

回音在耳边响彻,柴灞吓了一跳,急转身,四面环顾,却不见有人,侧耳再听,除了阵阵海浪声,天地间如此寂静,不由得泄了气。

柴灞垂头丧气地,往亚拉的木屋来,看看能不能了解些情况。途经一道斜坡,脚下被树藤一绊摔倒。自从在这岛上吃过白菜后,身手已是敏捷了许多,但柴灞心事重重之下,脚下没有防备,扑倒在地。却见面前一株植物,直立,高40~60厘米。叶为掌状复叶,长有6枚,基部楔形,先端渐尖,边缘有细尖锯齿,上面沿中脉疏被刚毛,上面还长有鲜红色的扁球形浆果。

柴灞正好肚中饥饿,见这浆果长得诱人,一把连根揪住,就想拔来充饥。谁知力大,一下连根拔出,抖掉泥土,却见这植物根部肥大,形若纺锤,长有分叉,全貌颇似人的头、手、足和四肢,柴灞虽然不识,但也隐约猜到,应是人参无疑。

柴灞听人说过,人参是名贵药材,乃补气之圣药,活人之灵苗也。能入五脏六腑,无经不到。参龄越长,越似人形,眼前这棵五体俱全,少说也有千年之久。

柴灞再无疑虑,到溪边洗去泥土,张口大嚼,连须带根,整个儿生吞活剥。只觉入口甘甜,很是畅快。

柴灞吃下千年人参,只觉全身骨骼“格格”作响,精、气、神大长,一身修为,又到了新的境界。

柴灞心中狂喜,振臂向天高呼:“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赐我神力,就是让我建立霸业,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吼叫声在林间久久萦绕,不远处,深山中传来一声虎啸。

柴灞不再去亚拉那里,转身回到菜园,颜骏和龙旷见他无精打采地出去,神采奕奕地回来,都不明就里。

第二天,柴灞率领颜骏和龙旷,在惊吓堡前叫阵,几天不见,眼前耸起一座高大的城堡,三人虽是彪悍,也为这样的鬼斧神工啧啧称奇。

只听滑轮“格格”作响,闸门缓缓升起,融雪居中,凭谛在左,蒙缅在右,三个人出来迎敌。

龙旷一马当先,张口就说:“来将通名!本帅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融雪莞尔而笑:“看不出来,龙旷还熟读《三国》哦。”

龙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看的是漫画版的。”

融雪:“你在哪儿看的?我怎么没找到。”

龙旷:“就在东方书城啊,剩最后一本了,每次我走的时候,都把它压在《红楼梦》的下面,下次就好找了。”

融雪:“哇!你好聪明哦!”被女生称赞,龙旷面上有些羞赧,浑然忘了来的目的。

柴灞插嘴说:“聊天等一会,打完这一架再说。”

融雪:“你胆敢冒范我的惊吓堡,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柴灞笑着说:“一报还一报,你们要是害怕,乖乖投降就是了。今天天黑之前,我必入你的惊吓堡。”

融雪喝道:“大胆!哪个浑蛋替我把他拿下?”

凭谛和蒙缅均默不做声,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不愿先开口,白白应了“浑蛋”的骂名。

“噢!对不起哦,”融雪也意识到了:“哪个替我把这个浑蛋拿下?”

凭谛和蒙缅齐声答应,踏前一步,挺身而出。

柴灞猛然突到面前,必是不想再多罗嗦,抡起手臂,硬生生向融雪当头砸下,融雪猝不及防,凭谛和蒙缅连忙招架,岂知竟是虚招,柴灞手足翻飞,看得人眼花燎乱,先是一脚踹中蒙缅小腹,蒙缅扑地跪倒,毫不停顿,柴灞右脚向凭谛面门劈挂而下,只见一只鞋底在凭谛眼前无限放大,不及多想,凭谛下意识地举臂一挡,竟如螳臂当车,面部已着了一脚,踉跄倒退几步,脸上火辣辣般疼,百忙之中,凭谛在融雪惊恐放大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脸上清晰地印着一个鞋印。

凭谛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喊,知道对手来势汹汹,不会善罢甘休。蒙缅顷刻扑出,直撞入柴灞怀中,口中大喊:“融雪,快走!”把柴灞拦腰紧紧缠住。

凭谛把融雪往门内用力一推:“放闸!”融雪回过神来,奔向闸门的扳手开关。

颜骏和龙旷双双冲上前来抢闸,凭谛的喉间“嗬嗬”作响,迎面挥拳击向颜骏,不等招式变老,突然改拳为肘,用的是泰拳中的横顶撞肘,颜骏同样竖起双肘招架,“嘭”的一声响,颜骏退后两步。

龙旷飞腿踢来,凭谛不避不让,身上中腿的刹那间,一头撞在龙旷胸前,龙旷踉跄后退,坐倒在地。

柴灞抡起巨臂,朝蒙缅后背就砸,一下,两下……蒙缅双臂渐渐松开。

柴灞凶性大发,一手揪住蒙缅的头发,飞膝撞中他的下巴,蒙缅顿时昏厥,颈椎像断了一样,头摆在一边,掉在地下。

柴灞飞起一脚,蒙缅像皮球一样,直滚到凭谛的脚下。

眼见形势危急,凭谛一把揪住蒙缅的衣领,顺势一甩,蒙缅整个滑入门内,凭谛一声怒吼:“放闸!”

融雪和凭谛只相距十来步,却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她的脸上挂着泪,无助地看着凭谛,不断摇头。

柴灞大踏步上前,凭谛挥拳直击他的面部,柴灞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凭谛单膝跪倒在地,身体扭曲,已经说不出话来。

颜骏和龙旷抢在前面,眼见即将登堂入室,忽然一声巨响,闸门轰然落下,地上震起一阵尘埃。

第17章 生死之间

柴灞大怒,出掌猛击闸门,霎时,暴雨般的荆棘刺激射而出。饶是柴灞好身手,鬼魅般的身影眨眼间飘后十几步,还是着了三、五下,颜骏和龙旷更是得益不少,只剩“哎哟”叫唤。

三人气极,把凭谛推在前面做挡箭牌,一步一步向闸门迫近,又是一阵荆棘雨射出,三人缩在凭谛的身后没事,凭谛却被射成刺猬一般,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凭谛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柴灞沉声问道:“有什么好笑?”

“笑你白痴!”人活一世,这口气万万不可以输了,“只会低头蛮干!这道门设有自动发射装置,等一会我死了,你让谁打头阵?是颜骏,还是龙旷?”

凭谛的眼光从颜骏和龙旷脸上缓缓掠过,两人面如土色。

“吓唬谁呀!”柴灞毫不示弱:“我是吓大的!”

“早就看出来了。”

凭谛和柴灞正在较劲,门楼里忽然现出一面白旗,摇晃了几下,传来融雪的声音:“我们认输了!”

闸门上的小门打开一条缝,融雪手里拽着一条布袋伸出门外:“这里面装的是我们所有的白菜,你们快来拿吧。”

三人迟疑着,柴灞示意颜骏上前,颜骏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推着奄奄一息的凭谛在前面。

凭谛站立不稳,颜骏拖着拽着,一步步挪过来。颜骏见没有触动机关,放下心来,伸过手来接布袋。

蓦然生变,门缝里钻出一只三个头的怪兽,“呼呼”喷着鼻息,直扑上来,颜骏心胆俱裂,掉头就逃,没跑出三、五步,扑地一交摔倒,不及起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柴灞和龙旷也是惊恐万状,不敢上前。

融雪抓住凭谛的手臂,把他拉进门内,口中一声招呼,三头也跳了进来,小门紧闭,机关随即启动。

凭谛和蒙缅并排躺在地上,融雪在他们身边忙碌不停,一会儿拿起镊子给凭谛拔刺,一会儿放下镊子,给蒙缅额头敷上湿毛巾。柴灞三人在堡外叫骂,三头一夜狂吠,凭谛迷迷糊糊地睡着,始终半梦半醒。

第二天清晨,凭谛刚睁开眼,就见蒙缅包着头、绰着手,走进来倚着柱子坐下,看着他问:“你怎么样?”

凭谛呻吟着说:“还行。就是有点替柴灞他们担心,不知道他们这会儿怎么样了?”

“是啊!我们出手太重,他们只怕伤得不轻。”蒙缅居然也有幽默感,“他们应该回去养伤去了。”

凭谛艰难地欠起身子:“融雪呢?”

“忙乎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刚才我叫她去睡一会儿。”

“融雪对我还是有情有义的。”

“你错了。她是因为关心我才哭的,基本上就没怎么理你。”

“也不用这么直接嘛,你可以说得再婉转一点的。”

凭谛用手撑着身子,蒙缅过来把凭谛扶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草棚,三头过来,亲热地又跳又舔,口中“呜呜”地低鸣。

凭谛往树屋看了看,融雪现在应该睡熟了吧,但愿她做个好梦。

两人捱到溪边,洗漱毕,三头一口叼着一棵白菜过来,还有一个口中却叼着一只拖鞋,凭谛和蒙缅接过白菜,分别抚摸着它的一个头,三头欢喜地摇摇尾巴,在脚边趴下来。

白菜下肚,体力渐渐恢复。两人躺在树荫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身上暖洋洋的,不觉又朦胧起来。

“里面的人都死光死绝了?出来一个人说话!”城堡外一声大吼。

凭谛和蒙缅惊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知道柴灞他们又回来了。两人均叹了口气:他们烦不烦?两边来回跑,也不嫌累得慌?

融雪从树屋里出来:“谁呀,谁呀?一大清早穷吆喝什么!”阳光耀眼,融雪举起一只手,遮挡午后太阳的光芒。

城堡外兀自不停地叫骂,“缩头乌龟”、“杀千刀的贼”汹涌而来,甚是悦耳。

融雪气愤不过,急匆匆下了木梯,直奔闸门的扳手开关,蒙缅连忙起身拦住。

“你干嘛?”

“打开门,把他们狂扁一顿!”

“还是下次吧。”凭谛声音微弱地说。

融雪看看包着头、绰着手的蒙缅,蒙缅低下了头。又看看半死不活躺在地下的凭谛,重重顿了顿脚。

融雪挨着凭谛身边坐下,一言不发。三头识趣地叨了装食物的木盆过来,融雪伸手抓起一把辣椒塞进嘴里。

“融雪——”蒙缅欲言又止。

“什么?”

“你吃的是辣椒哦。”

“我知道。”

“那你——”

“发脾气呗!不行啊?”

蒙缅不说话了。

融雪把红红的辣椒伸进嘴里,一口一口咬着,也不见有什么异状,和吃白菜没有不同。凭谛把竹筒水杯递给她:“好吃吗?辣不辣?”

融雪接过竹筒,刚想回答,忽然满面涨得通红,瞬间青筋暴露,头也肿大起来,两眼突出,发辩竖起,形状十分恐怖。

凭谛和蒙缅慌了手脚,正要上前搀扶,融雪张嘴大叫:

“哇!好辣啊!”

一道熊熊的火焰从她口中猛然喷出,激射至少一米多远。凭谛和蒙缅吓得就地一个打滚避过,完全没有了身负重伤后的迟钝,不然的话肯定中招。

融雪喜不自胜:“有了这一手,柴灞变烧猪,白菜不用偷,有人摘了乖乖送过来。”

融雪就要开闸,凭谛还是不放心,又让融雪演试了一番,果然张口就来,火焰忽上忽下,随心所欲,眼见复仇有望,凭谛和蒙缅嘴都笑得裂到耳根上。

三个人把手搭在一起,凭谛一声大喝:

“打柴灞!”

“欧耶!”

三人一甩手,分头行动,三头“汪汪”叫着,跑到融雪脚边,融雪把它往里推:“回去,回去!别想来抢我风头。”

凭谛呵呵笑,一手捂住胸口:“加油!好好干,说不定亚拉说的圣人,就是你了。”

融雪习惯性地回嘴:“你才是圣人呢,你们全家都是圣人!”

蒙缅去到大门边,单手扳下开关,闸门随即缓缓升起。

一场新的血战迫在眉睫。

第21章 英雄传奇

狂风暴雨中,断崖绝顶上,伴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海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柴灞无法摆脱凭谛的纠缠,在地上疯狂地翻滚。

“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谈一谈吗?”凭谛冲着他耳边大喊。

“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的饥,还有什么好谈的!”

柴灞身上带着凭谛,拼命往石头上猛撞,一下,两下……凭谛已经遍体鳞伤,全身无处不痛。

“你疯了!”

“哈!哈!我有千年人参护体,你斗不过我的!”

柴灞有恃无恐,愈加疯狂,凭谛贴身缠斗,死活不肯放手,两人在崖顶翻来滚去,压倒了树丛,掀翻了石块,一路滚向崖边,突然两人同时失重,跌下断崖。

眼见生还无望,凭谛的脑中一片空白。这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就在雨雾朦胧之间,却见海上涛天的波涛席卷而来,直撞到断崖石壁上,半空中接个正着,柴灞和凭谛先后落入水中。

激烈的水流让凭谛无法睁开眼,身体在水中上下起伏,凭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波浪将他们卷进海里,远离崖岸,凭谛努力拨水,浮出海面,柴灞已不知去向,雨点扑打着凭谛的脸,黑暗的海面上,看不到任何踪影。他身疲力竭,只能随波飘流,海浪轻推,奇迹般地把他送回到岸边。

凭谛手脚并用,爬上海滩,踉跄了几步,摔倒在沙地上。

雨势更急,雨点打在身上生疼,凭谛顾不得多想,强撑着身子,趔趔趄趄地走进树林里。

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凭谛在林中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倒在一棵树下,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凭谛伸出舌头接些雨水,勉强湿润一下燥热的喉咙,一阵风挟雨袭来,只觉彻骨生寒,树上一个果实也被风吹落,正砸在他的脸上,滚落在一旁。

凭谛无力地撑开眼皮,看见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红色果实,外表长着似蛟龙般的肉质鳞片,正在他的头顶上方,虽然完全感觉不到饥饿,他还是本能地挪动手指去拾,一寸、两寸……

凭谛把果实送到嘴边,不顾上面长着软软密集的触手,刚咬开表皮,一股汁液爆浆而出,顺着食道倾注而下,胃部顿时暖和起来,身上也有了力气,他张口大嚼,把红色果实连皮带肉,囫囵吞下。

滂沱大雨中,凭谛躺在烂泥地里,身上冒起层层白气,越来越热的内力贯注全身,充盈到发肤指尖。身上的伤竟然不药而愈,被利石划开的伤口也在一点一点地愈合、结痂,不一会儿,连疤痕都消失无踪。

雨点开始稀疏下来,凭谛试着伸展手脚,心胸倍感舒适,是一种拥有神奇力量后的轻松自如。

凭谛站起身来,仔细端详面前这株树:只有一米多高,枝条下垂,却长有光洁而巨大的花朵,香飘四溢,他认出这是火龙果树,可惜只结了一个果实,想不到却有如此奇效。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中浮现出柴灞狰狞狂笑的脸:

“我有千年人参护体,你斗不过我的!”

凭谛突然明白了来龙去脉,同一时间,一条破敌良策在脑中酝酿起来。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雨停了。凭谛朝火龙果树打个响指:“谢了!”吹着口哨,转身就走,该去找他的朋友了。

回到城堡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处不见人,连三头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凭谛只觉饥肠辘辘,找到棵白菜,刚啃了一口,听见门口有人声,出来看时,却被当作鬼,好一顿折腾。

夜深人静,听着凭谛添油加醋地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融雪坐在石头上,用手托着脸,专注地看着他。

蒙缅在一旁连连打着哈欠,站起身来:“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蒙缅往树后走去,凭谛也站起来:“我也去。”

两人绕到树后,走到融雪看不见的地方,拉开了裤头,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尿撒在枯叶上淋淋漓漓的声音。

凭谛问:“你怎么了?”

“尿尿呗。”

“除了尿尿呢?”

蒙缅不答,抖了抖手,扭头就走。凭谛在他的背后说:

“融雪不会喜欢优柔寡断的人!”

蒙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怎么想,可是事情一连串地发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蒙缅忽然一把揪住凭谛的领口,直视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明知道我喜欢她的……”

凭谛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听我说,现在,我们很明显有同一个目标,就像赛跑,我领先你一个身位,但我未必赢,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蒙缅慢慢松开手,凭谛整理一下衣服,继续说:“没到终点,结果谁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哭着喊着叫我让给你,但是我不会让!我也不会要你让我。我们应该公平竞争,只要笑到最后的胜利者,才有资格拥有她!”

蒙缅眼望夜空,若有所思。半晌,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好争的,瞎眼的都看得出来,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凭谛耸耸肩:“那你也可以选择放弃,祝福我们。我们还是会当你是好朋友的。”

“我像是这么大方的人吗?”

“凭我对你的了解,确实不大像。”

“你知道就好了,少得瑟!”蒙缅想了想,“你刚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融雪得到的应该是最好的,我会一直和你争下去,就算有一天你们结了婚,我也会等着,当融雪离婚后的第一选择。”

“就这么定了!”凭谛伸出手掌,两人空中互相击掌,“啪”的一声。

凭谛忽然扭捏起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刚才你,你,你也尿手上了……”

夜已深,三个人在小溪里洗了洗,都在大榕树上的树屋上睡了,融雪睡在屋里,凭谛和蒙缅睡在外面走廊上,又为谁睡门口的位置争吵起来,经过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周折,三个人早己疲累不堪,上下眼皮像粘在一起,要支起火柴棍才能够撑开。

彼此间都觉得很温暖,这一晚,做的梦也格外香甜。

第18章 风云突变

城堡闸门洞开,融雪昂首挺胸居中而立,凭谛和蒙缅一左一右随从,犹自窃笑不已。柴灞三人怒目而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柴灞、颜骏和龙旷不知就里,见他们重伤之余,仍旧出来迎敌,目光中也有些钦佩,再看见凭谛和蒙缅怠惰哂笑的模样,气又不打一处来。

颜骏开口就骂:“肯出来了么?你们这帮短命……”

柴灞举手打住,颜骏戛然而止,吞口口水,把个“贼”字生生咽回肚里,柴灞说:“不要怪我们苦苦相逼,是你们自己不知好歹。”

“对呀,对呀……”

“伤成这个样,还不忘偷东西,”龙旷从旁插嘴说:“真是贼心不改的家伙!”

“是啊,是啊……”

“我也不难为你们,把属于我们的东西还回来,我就放你们一马。”

“好哇,好哇……”

柴灞屡受揶揄,不禁心头火起:”我已经给足面子了,你们就那么想死么?”

凭谛拍拍融雪的肩膀:“看你的了,我们先歇一会儿。”

柴灞猱身而上,凌空迎面一掌拍来,凭谛和蒙缅利索地躲到融雪身后,说时迟那时快,融雪身体前倾,口一张,一道烈焰喷吐而出,好个柴灞,半空中双掌上下飞舞,腰只一扭,竟然脚不沾地,翻身倒纵回去。

这样的变化太过突然,颜骏和龙旷呆若木鸡,融雪冲上前去,颜骏双手乱摆:“不关我的事啊!”烈焰迎面烧来,两人变成滚地葫芦,忙不迭地避过。

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凭谛和蒙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相互靠着坐在地上,指手划脚地隔岸观火。

融雪一张小嘴真是忙碌不停,喷火之余还有闲瑕说话:“那个谁!刚才不是骂我们骂得很过瘾的吗?”

“你还跑,你还跑!烧你左边的屁股!”

“噗!”

“哇!”

“再烧你右边的屁股!”

“噗!”

“哇!哇!”

眼见火焰越吐越短,融雪叫道:“哎唷!辣椒怕是被我消化得差不多了。”

柴灞等人闻言,立住了脚,只是惊魂未定,一时不敢逼得太过靠前,融雪把口连张数次,却没一丁点火焰喷出。

眼看形势紧急,凭谛翻遍口袋,掏出一把生姜,塞给融雪:“先顶一顶!”

融雪放入口中大嚼,辣得眼泪鼻涕直流,张口大叫:“哇!好辣啊!”

“水!我要喝水!”

只见融雪口中喷出口水,水花四溅,凭谛和蒙缅瞠目结舌,忙挟着融雪落荒而逃,狼狈不堪地回到堡内,落闸,放狗,又输一仗。

关了闸门,三人喘息未定,融雪一气喝下整竹筒的水,放下竹筒问:”我的辣椒呢?”凭谛和蒙缅手忙脚乱地找来装食物的木盆,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咦!剩下的辣椒哪去了?”

融雪在旁边叫:“三头,三头!你怎么了?”

只见三头呲牙裂嘴,三个头同时甩来甩去,不停打着鼻息,一副难熬痛苦的模样。

忽然间,三头一弓腰,三个口中同时喷出火来。

三个人跳着脚叫起来,三头受惊,照着草丛钻进去,“噗”的一声,草丛中三道火起。

凭谛和蒙缅顺手抽起能抓到的东西,不顾一切扑打火苗。三头四处乱窜,到处放火。

“三头,你不要乱跑!”

“抓住这狗东西!”

火头越来越多,烧着干草,烧着木棚,风助火势,浓烟滚滚,火势不断蔓延,可怜辛苦收集的木材毁于一旦,能烧着的东西全都着了火。

大火来得凶猛,城堡内已是一片火海。

闸门大开,凭谛和融雪、蒙缅冲出城堡,柴灞三人挡住去路,正要喝问,只见后面一只三个头的怪物窜出来,“噗”的一声响,三个口中同时喷火,四周草丛树木忽剌剌地烧起来,“妈呀!”六个人分别夺路而逃。

三头也低头乱窜,所到之处,火势随即蔓延,不一会儿,整个树林万道金蛇乱窜,烈焰飞腾,火光大作。

凭谛牵着融雪的手一路狂奔,攀过山坡,越过树林,脸上感觉到习习凉意,耳边听见半空风响,转瞬间风云突变,阴云密布,黑雾迷空,两人直跑到断崖才停下来。

凭谛气喘如牛,回过头来,发现手里牵着的竟然是柴灞!这一吓非同小可,凭谛慌忙缩回手。

半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混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脸颊往下流,他们却全然不顾。柴灞面无表情地拦在凭谛面前,身后就是断崖,凭谛勉强笑笑:“或许,我们可以用更成熟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柴灞一语不发,伸手向凭谛抓来,凭谛不招不架,顺势从柴灞跨下滑过,随即两手从背后反扣柴灞肩膊位,两腿卷住他的膝头,让他不能起脚。

大雨迷糊了柴灞的视线,却让凭谛的头脑更加清晰,面对强敌,不能与其硬碰硬,适逢大雨,崖上地势狭窄,腾挪躲闪不开,凭谛用一个“缠”字决,天时地利已占其二,只是不与柴灞正面交锋。

柴灞双肘向后连续猛击,凭谛左闪右避,柴灞终究挣脱不开,忽然高高跃起,后背向地上猛撞,凭谛被他垫在身下筋骨欲散,双手略松,柴灞挣扎着要起来,岂料全身拖泥带水,尚未起身又行滑倒,凭谛趁机锁住他的双臂。

“放手!”

柴灞用膝头向凭谛顶来,凭谛双腿借势搭上,正好紧紧缠住。

“放开我!”

柴灞手脚被困,只能用头向凭谛撞来,凭谛用额头靠着他的额头,他向前顶时凭谛向后缩,他向后缩时凭谛向前顶,柴灞万般无奈,无计可施。

“求求你,放开我吧!”

柴灞呜咽着,凭谛不为所动,纵虎容易缚虎难,这道理浅白易懂。

“啊——”

柴灞绝望地用力在地上翻滚,连同凭谛一起,在断崖绝顶滚来滚去,忽然身体一轻,两人从断崖边掉了下去。

崖底是犬牙交错的岩石!凭谛清楚地知道。这一刹那,时间好像忽然慢了下来,过去人生的种种经历在凭谛脑中一帧一帧地滑过:

“不要去!”融雪焦急的眼神……

“兄弟,帮忙!”蒙缅悄悄把纸条递过来……

融雪抓着凭谛的手腕用力咬……

凭谛和融雪、蒙缅围着白菜,欢呼着相拥在一起……

融雪慢慢地从树屋的木梯上走下来……

柴灞迎面一掌击来……

三头喷着火扑过来……

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中,凭谛和柴灞直坠崖底,撞向锋利无比的岩石。在最后的时刻,凭谛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后人见我们双双毕命于斯,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其实我们既不是自寻短见,也不是同归于尽,究其原因,只是简单的下雨地滑,两个人同时倒霉而已,但无论如何,真相已不为人所知。

永别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第22章 江湖最后一个大佬

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去。

林间小道上,凭谛弓着腰,背上背着一口布袋,疾步小跑着。蒙缅和融雪一前一后警卫,紧张地环顾四周。只要尽快到达木屋,他们就安全了。

倏地,一声呼啸,龙旷挡住去路。凭谛三人更不迟疑,斜刺里夺路而走。

这两天水静鹅飞,双方经过一场恶战,元气都是大伤,急需休养生息。凭谛和蒙缅趁机修复了城堡,柴灞等人只能望关兴叹。

柴灞虽然攻不进来,凭谛他们坐吃山空,不得不走出去。菜地里收获了一袋白萝卜,必须送到木屋,换取新的种子,他们一商议,趁天刚擦亮,正是人最疲困怠惰的时机,择时突围,不料还是中了埋伏。

龙旷随即拔步来追,一面大叫:“在这里!在这里!”

林中树响,由远而近,一条身影在树间纵跃追来,凭谛心里一凉,自知仍旧不免。

凭谛把布袋向蒙缅一抛,喝一声:“接住!”转过身来,柴灞已向凭谛飞身扑来,凌空一击,凭谛伸出双掌硬架,“嘭”的一声响,倒退几步。

蒙缅空中接住布袋,正待回答,忽然手上一空,一个身影从旁抢过,就地一个打滚,敏捷地翻身站起,布袋已背在背上,正是颜骏,笑着说:“接住了……”

话音未落,颜骏忽觉脚腕被人抓住,用力一扯,站立不稳,仰面摔倒,布袋已被融雪抢在手里,接着颜骏的话说:“……才怪!”

颜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蒙缅恰恰赶上,出拳向他脸上的眼镜击过来,颜骏连忙护住面部,不料蒙缅手上却是虚招,低转身旋风落叶扫堂腿划出,颜骏再次倒地。

龙旷从后面赶来帮忙,出右勾拳向融雪脑后打来,想想有些过意不去,临时变招,用左直拳击向蒙缅,颜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恰巧挡在中间,被势大力沉的龙旷独门绝技左直拳正中下颌,应声而倒,这次再没爬起来。

凭谛和柴灞以快制快,眨眼间已过了三、五十招,斗到分际处,两人同时腾空跃起,凌空交错,手脚挥舞如千手观音般炫目,顷刻分开,两人分别落地,相距十数步。

凭谛停下手,柴灞喝道:“怎么不打了?”

凭谛缓缓摊开手掌,一条项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好像是你的生日礼物吧?”正是凭谛凌空施展妙手空空在柴灞身上摄取的。

柴灞脸上变色,伸手在颈间摸索,凭谛哈哈大笑:“柴灞,你老了!”

正自笑得欢畅,柴灞手提着一条内裤在凭谛眼前晃了晃,凭谛的笑声戛然而止,倒不用摸,果然觉得底下凉嗖嗖的。

见柴灞和凭谛这边打得精彩,龙旷他们早已停下手来看热闹,见此情景,龙旷捧腹大笑,颜骏兀自躺在地上,居然也“吃吃”地笑得惬意。

凭谛羞得面红耳赤,蒙缅背起布袋,说:“你们慢慢打,我还有事,先走了!”

蒙缅朝木屋方向跑去,柴灞把内裤往凭谛面前一抛,喝叫:“哪里走!”拔步随后追去,龙旷赶紧跟上。

没一会儿,柴灞又飞奔回来,向凭谛摊开手:“还给我!”凭谛把项链丢过去,柴灞接住,说声“谢谢”,重新往蒙缅的方向追去,龙旷紧随其后,跟去又跟回,心头一片茫然。

融雪冲着凭谛,伸出手指在脸上刮了两刮,做个鬼脸,也赶了过去。

只有颜骏还躺在地上,依旧“吃吃”地笑个不停,见凭谛两眼冒火,赶紧把笑容收起来。凭谛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我起不来。”颜骏呻吟着说。凭谛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抛,颜骏“哇哇”大叫,手脚乱舞,被抛挂在大树的枝杈上。

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凭谛悻悻地想,什么破火龙果嘛,连柴灞都打不过,真是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看来只能执行b计划了,凭谛脚下加劲,追上前去。

柴灞的武功果然了得,当凭谛赶到时,布袋已被他抢了去。蒙缅垂头丧气地坐在路旁,口中兀自愤愤不平,融雪在旁边不停地安慰着。

“……刚过几招就输,我丢脸丢的,我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了!”

“有第一的,有第一的……”

“我宁愿卖身,也不愿忍受这种耻辱。”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柴灞和龙旷背着布袋,大摇大摆地往山上走,颜骏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走几步跌一交,远远传来他们走调的歌声: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柴灞他们的身影转过山头,再也看不见了。蒙缅从地上一跃而起,三个人相互击掌,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把刚才如丧考妣的假面具丢去爪哇国。

“哈!哈!中计了!”

凭谛、融雪和蒙缅搂肩搭背地往回走,一路上蹦蹦跳跳,唱着走调的山歌: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柴灞三人回到菜园,个个声音沙哑。龙旷把一布袋白萝卜倒在地上,大家都看得两眼发直,好几天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了,咽着口水,在小溪旁边洗边吃,萝卜清脆可口、汁多且甜,人人眉开眼笑。

“唔,唔,好吃。”柴灞三口并作两口把萝卜吃完,吩咐道:“龙旷,再给我洗两个。”

“你自己不会洗呀!”龙旷埋头大啃,嘴里塞得满满的,有些口齿不清。

柴灞气往上冲,近来他武功精进,颜骏和龙旷尊为老大,凡事都让三分,颐使气指惯了,见龙旷出言挺撞,站起身来,就要出手教训。

“哎,哎!”颜骏忙打圆场,“为了几个萝卜,伤了兄弟和气,何必呢?”边说边把自己手里的萝卜塞给柴灞。

柴灞重新在石头上坐下来,啃一口萝卜,自觉失了颜面,又说:“没大没小的,要是在外头,你早吃了亏了,我可是为你好。”

见柴灞火大,龙旷心下也吃一惊。但毕竟个性倔强,听见柴灞这么说,口中却不服软:“谢谢了!没认识你之前,我过得挺好。”

“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颜骏在旁有些无可奈何。

柴灞把手中的萝卜向地下一扔:“听你这么说,是心里不服气了?”

“我没这么说!但我龙旷顶天立地,从来也没怕过谁!”

“你听听,你听听——”柴灞手指着龙旷对颜骏说:“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他,还把自己当老大了!”

柴灞走到空地上,说:“来吧!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龙旷倒是镇定下来,慢条斯理地把萝卜吃完,站起来拍拍身子,走到空地上。

“何必呢,”颜骏阻挡不住,只能叹口气,“让别人看了笑话。”

柴灞喝道:“接招吧!”当头一掌劈下,龙旷举手招架,两臂相接,“嘭”的一声响。

柴灞见龙旷纹丝不动,心里想:这小子倒也硬手。连攻几招,未见讨好。

龙旷原本心中害怕,几招接过,见柴灞拳脚不像往常般势若千钧,放下心来。心头一定,手上功夫施展出来,拳来腿往,反而逼得柴灞节节后退,招架不迭。

颜骏在一旁看了,心下惊疑不定。不知是龙旷的武功突飞猛进,还是柴灞不济事。

柴灞大叫:“且慢!”龙旷手上却不见迟缓,一招双龙抢珠击出,正中柴灞前胸,柴灞“噔噔噔”连退数步,坐倒在地,手抚胸口咳嗽不已。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龙旷轻蔑地说。

颜骏忙从萝卜堆里拣了个好的,在溪中洗干净,又在自己衣袖上擦干水,双手递给龙旷:“龙旷大哥,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龙旷一手接过萝卜,一手拍着颜骏的肩膀,笑着说:“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颜骏将膝盖微弯,身高降低,让他拍得顺畅些,口中“诺诺”连声。

柴灞怔怔地坐在草丛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知人参大补,生津安神;萝卜性寒,助消化,与人参相生相克。抢来的这一袋白萝卜,却是一个圈套,旁人吃了没事,他柴灞吃了,却把千年人参的功效抵消殆尽,一身武功已与常人无异。

无论如何,昔日风光不再,柴灞从云端跌落谷底。现实是残酷的,柴灞不得不低下头,接受命运的安排。

龙旷与颜骏坐在溪边,吃着萝卜,谈笑风生,意气飞扬。柴灞期期艾艾地走上前,四周忽然静下来,无人说话,只听得溪流水响。

柴灞哑着喉咙,叫了一声:

“龙旷大哥——”

第19章 老天!把他还给我

不时有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际,它在树丛的黑影上婉蜒疾驰,并且象一柄使人害怕的弯刀似地把天空和海面劈做两半。没有一丝风在沉闷的空气中吹过,如死般的沉寂紧压着整个大地。

亚拉站在走廊上,拄着手杖,心情沉重地望着雨天,风挟着雨迎面吹来,亚拉把脸扭过一边。

约翰撑着油纸伞,挡在他的面前:“老爷,进去吧。”

亚拉叹一口气,慢慢地走进屋里,约翰看着他伛偻的背影,忽然惊觉,他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粗而密的雨点,迅速地以沉重的声音打在地上,灰尘厚密的菜园被急骤的粗雨点打得飞扬起来,成了点点的浅斑。

终于,云收了,微风开始拂来,微薄的烟般的浮云掠过天空,草,在风中瑟瑟作响,渴饮着雨后的水分,潮湿的树叶粘贴在一起,淋湿了的树木无力地摇动它的叶子。

融雪和蒙缅从树屋里出来,四下里还滴着水,两人小心翼翼地从木梯走下来。

“汪,汪!”三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混身脏兮兮的,见到主人,飞快地跑过来,浑然不知道自己已闯下弥天大祸。

城堡内到处是残垣断壁,露出烧焦的木头,古榕树也被烧掉了许多树藤,树屋却硕果仅存,逃过一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融雪和蒙缅四处看了看,满目疮痍,一片废墟,心情格外沉重。

“他怎么还没回来?”融雪问,蒙缅自然也答不上来。

“三头,乖!你有三个鼻子,一般狗肯定比不上你,好好嗅嗅,看看凭谛跑到哪儿去了?”

三头果然在地上东闻闻,西嗅嗅,摇头摆尾地跑了出去,融雪和蒙缅在后面追着赶。

一路辗转婉延,两人随着三头追踪来到断崖上,前面没有路了,融雪和蒙缅的心也沉了下来。

融雪一点一点挪近悬崖边,受到震动,崖顶上的碎石和松土扑簌簌地向下掉,无声无息地坠入崖底,激不起一点声响,融雪忙收住脚。

三头“汪,汪”直叫,其中一个头的口中叼着一只鞋子过来,蒙缅接过一看,随即抛下,说:“是柴灞的鞋子。”

两人仔细打量崖顶,石头翻转,树木倾斜,明显留下搏斗的痕迹,蒙缅担心地看了融雪一眼,哑着声音说:

“崖底。”

“走!”融雪头也不回,循小路绕到崖底。蒙缅跟在后面,步履和心情一样,沉得迈不开步子。三头也像意识到了什么,口中不住“呜呜”地哀鸣。

两人在崖底来回兜了几圈,一无所获,望着平静的大海,之前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狂风暴雨中,滔天巨浪卷向崖底,带走了可以卷走的一切,其中有一位,是他们的朋友。

三头狂吠起来,弓着身子警戒着,两条身影慢慢靠上前,是颜骏和龙旷,颜骏手里提着柴灞遗下的那一只鞋子,很显然,他们也是刚从崖顶找下来。融雪和蒙缅甚至没有向他们这边望上一眼。

颜骏蠕动嘴唇,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问。看着融雪和蒙缅的神情,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低下头默默地走开,孤单的背影远去,一边抽搐着双肩,好像在哭。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融雪像在跟谁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他总是自以为是,每次我叫他不要去,不要去——”

蒙缅没有劝解,因为他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为朋友,也是自己。

“……他总是不听,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他总要挡在前面。他就是一个傻瓜!”

蒙缅仰起脸,任由泪水打湿了口罩。亲爱的朋友,我们来迟了!

“……他很帅,也很傻!人人都嫉妒他,他却老是帮着别人,他心里明明知道的……”

融雪突然哽住了,她向前倾着身子,面对大海,用尽力气大声喊:

“老天!把他还给我——”

大海无情,也溅起许多浪花,这是老天流下的泪,天若有情天亦老,大海见证了上天无尽的哀伤。

融雪怔怔地站在海边,海风吹乱了头发,她的嘴角却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的思绪,回到了当初校际篮球联赛的赛场上:

比赛激烈地进行着,融雪踮着脚站在场边,不停地拍掌,其实她的目光,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旁边几名篮球宝贝声嘶力竭地在喊:

“凭谛,加油!”

“凭谛,加油!”

场上比分交替上升,火星四溅,对方一名球员手肘砸中凭谛面部,登时鼻血横流。

融雪的心揪了起来,场边的女粉丝们手忙脚乱地找东西替凭谛止血,仓促之中,融雪眼尖发现,拿的竟是女生用的卫生巾,凭谛在脸上擦了几下,觉得不对:

“靠!什么玩意嘛!”

她想到这里,“扑哧”笑出声来,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融雪从脚边捡起一块尖石,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质问苍天: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答不答应?”

尖石的棱角陷进肉里,马上就要勒出血来。蒙缅哭着冲过来,用力颁融雪的手指:“没有用的!你放手啊!”

蒙缅抓住融雪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你醒一醒啊!他也是我的朋友,如果要哭,就让我们把眼泪一次流完!我们还要面对生活,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融雪抿着嘴唇,止住了泪,冷漠地说:“你放手。”蒙缅愕然,松开了手。

融雪走前几步,朝着碧海蓝天,眼睛里好像喷出了火:

“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融雪扬手用力一扔,尖石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无声地落入海中,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蒙缅苍白流泪的脸上,眼神空洞而无助,但是他还要强撑着,因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濒临崩溃的女孩。失去挚爱密友的痛在他们的心中翻腾着,折磨着,煎熬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永远找不回来了。

落日的余辉逐渐消散,似乎不忍心再看这一幅悲恸的情景,凄凉的海风吹拂两张泪湿的脸,一阵阵的潮汐涌起又落下,仿佛低声呜咽着:

由他去吧,由他去吧……

第23章 隐形的女孩(1)

“芝麻,开门!”

惊吓堡的闸门缓缓升起,融雪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手里捏着几枝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一脸笑意,满面春风。

“芝麻,关门!”

融雪自顾自地踏上木梯,木梯旁插着一块从菜地挪过来的告示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无双宫”三个大字,是融雪的亲笔真迹,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男生与狗不得入内。

闸门随即轰然落下。这样的情景一天内要上演好几次,以至于到后来,凭谛和蒙缅一听到“芝麻”的叫声,就会放下手中的活,条件反射地奔向闸门的扳手开关。

自打柴灞他们吃了萝卜,泄了邪火,好几天没来骚扰,凭谛和蒙缅扩建了菜地,每日播种收割,挥汗如雨,城堡里一片欣欣向荣。

木棚在大火中被烧毁了,他们毫不气馁,在原地搭起了一座小竹楼。虽然只有一个大房间,且四面漏风,却是凭谛、蒙缅以及三头的卧室,兼所有人的饭堂,和聊天喝茶、空谈理想的客厅,门口的正上方,被融雪很点题地挂了一块“聚义厅”的牌子。

竹楼正前方的空地上,竖起了一根高高的竹竿。在凭谛和融雪多方动员下,蒙缅同意捐出唯一的红衬衫,制作成一面鲜艳的红旗。

红旗迎风飘扬,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旁边还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头,在风中猎猎作响,不停摇摆。

为了更好地生存,凭谛和蒙缅付出努力。只有融雪,每天采花扑蝶,一味胡闹。有时大半天不见踪影,开饭的时候却会准时回来。

“芝麻,开门!”

融雪走到闸门前立住脚,蒙缅赶紧跑过来,替她扳下开关,然后弯下腰,恭敬地做个“请”的手势,融雪傲然微微颌首,趾高气扬地走出去。

“芝麻,关门!”

三头不舍地目送女主人离开,口中“呜呜”低叫,一边讨好地摇着尾巴,蒙缅扳下开关,回头给了它一脚:

“你个狗东西,一副奴才相!没点骨气,怎么在我们聚义厅立足!”

三头想必心中不服,向他挑衅地伏下身子,“呼呼”喷着鼻息,未等蒙缅提腿再踢,先自己“嗷”的一声叫,钻入草丛中躲了起来。

蒙缅不以为耻,反而笑着说:“连三头也知道,在惊吓堡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凭谛见状,苦笑着摇摇头,这样下去不行,融雪大有赶超柴灞之势,若论蛮横不讲理,却早在柴灞之上。

凭谛说:“得想个办法,让融雪收敛一点。”

蒙缅其实也深受其害,连忙就问:“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固然很多,但就可行性来讲嘛,我还在考虑。”

“我倒有个办法,只是由我说出来,这个……有点违背我的初衷。”

“主意是我出的,就算融雪责怪,也只会怪我,不会怪到你头上。”凭谛安慰蒙缅,“况且,我们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挫一挫她大小姐的棱角罢了。”

“在我看来,融雪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固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白菜只吃菜心,还有,还有,”蒙缅的声音有些哽咽,“玉米粒粒都要剥皮……”

凭谛走上前,轻拍着蒙缅的脊背,低声安慰着,蒙缅低下头,为了在爱的长跑路上迎头赶上,他已经牺牲了很多。

蒙缅擦拭眼角,咬紧切齿地继续说:“要让大小姐明白‘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揪住她的头发,让她也试试,一颗一颗地给玉米粒剥皮的滋味!当然,这个可操作性不强。”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不给东西吃,好好地饿她几顿!不过事先声明,这么狼心狗肺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只能交给你去执行了。”

凭谛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与蒙缅一击掌:“成交!这事就这么定了。”

“芝麻,开门!”

凭谛和蒙缅正说得热乎,闸门外突然传来融雪一声喊,两人都是小腿一哆嗦,真是白天别说人,晚上别念鬼。说融雪,融雪马上就到!凭谛立马跑过去开门。

闸门升起,却不见融雪进来,凭谛把头伸出门外,四下里不见人影。这个融雪,又玩起了捉迷藏。

“我数三下,再不进来我可关门了。1,2,2.5,2.6,2.7……”

三头忽然咆哮着向凭谛冲过来,他吓得手上一紧,闸门就此落下。

蒙缅已经煮好了玉米,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木盆向竹楼走:“我可是照你说的,只煮了两人份的。”

“照我说的做没错,有什么事我担着。”凭谛到溪边洗了洗手,一边说:“对女生就是不能太温柔,不饿她几顿,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凭谛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进竹楼里,在饭桌边坐了下来。蒙缅很细心,把玉米的包叶剥去了,一人碗里放着一个。

“谢谢!”

“你先吃着,这桌子不平,我给它垫上,马上就好。”蒙缅钻在桌子底下说。

凭谛正想拿起玉米,却见上面被啃去了一口。这个蒙缅,真是童心未泯,还这般贪嘴。

凭谛转身找了块抹布,把手上的水擦干了。回过头来,正待伸手,却见玉米又少了一块。凭谛弯下腰,蒙缅在桌底忙碌,看见他,摆了摆手:

“不用你帮,我马上就好,你先吃着吧。”

凭谛直起腰来,碗里的玉米居然又不见了一大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三番五次的戏弄,真是佛都有火,他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咳!老弟,你还有完没完了?”

“怎么了?”蒙缅从桌沿伸出头来,“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好,行!我懒得跟你说,”凭谛把桌上的碗交换,“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你啃成个狗不理似的,丢给我吃,把我当什么人了?”蒙缅不答应了。

“明明你故意调戏我,还恶人先告状。”

“我怎么调戏你了?你又不是女的,现在赶着变性也来不及吧。”

这个蒙缅,一点也不知道把握分寸,这玩笑也开过头了,凭谛都被他气晕了,说:

“好,我给你案件重演一遍:刚才玉米还在桌上好好的,有没有?我这么一低头,”凭谛把身子弯下,在桌子下对蒙缅说:“刚和你说句话,一直起腰,玉米就被啃掉一大块,这屋里又没别人,不是你还会是谁干的!有没有?有没有?”

凭谛气愤愤地站起身,猛然发现刚换过来的碗里,玉米又被啃出了一个缺口,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

“神经病啊你!爱吃不吃,”蒙缅还在桌底絮絮叨叨:“融雪就不像你这么神经兮兮的,要不怎么说人家有大气呢。”

凭谛心下惊疑不定,难道这玉米自个把自个儿吃了?他假装背转身,猛地一回头,玉米安然无恙地躺在碗里,他挠挠头,心下大惑不解,不明白今天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头!或许是自己疑神疑鬼吧,凭谛蹲下身系鞋带,站起来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玉米棒悬空挂着,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拿着,一张看不见的嘴啃着,玉米粒一点一点地消失,玉米棒翻着个儿,凭谛的牙齿不住上下打战。

“蒙,蒙缅,缅……”

蒙缅听见声音不对,从桌底出来,见到这样的情景,也被吓得定住身。

玉米棒转了几圈,上面的玉米粒被啃得一干二净。突然,玉米棒自行向凭谛面部飞来,凭谛完全不知道闪避,“噗”的一声正中额头,他的脸被沾上一大滩口水,玉米棒反弹落下,在地面上滚了几下,停止不动。

“哇!鬼呀!”

“大白天见鬼呀!”

凭谛和蒙缅夺门而出,在城堡里跌跌撞撞跑了几圈,慌不择路,顺着木梯爬上融雪的树屋,紧紧闭上门,两人挤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第20章 劫后余生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菜园的叶子和旁边的野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小溪里,升腾着像笼着轻纱的梦。

颜骏和龙旷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往火里搭着枯枝,各自想着心事。

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

枯枝烧完了,火光渐渐暗了下来。龙旷站起身:“我去捡些柴火。”

颜骏也站起来:“草地边上这些湿的不行,得去树林里找,一起去吧。”

两人往丛林里走,龙旷在前,手里拿一根木棍,拨开杂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颜骏跟在后面,吞吞吐吐地说:“龙旷——”

“什么?”

“你就没觉得古怪?”

“……”

“我老觉得,这个岛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子邪气。”

“深更半夜的,换个话题好不好?”

“你不觉得,自从我们来到这个岛,碰上的事情,全都违背常识……”

“那有什么不好?我们的武功,比以前强了很多呐!”

“再强,强得过柴灞?最后不也完蛋!我总觉得,下一个会轮到我们……”

“颜骏!”龙旷立住了脚,“你也不是怕事的人,拿出点男子气概好不好?柴灞的事,是一个意外而已。”

“就算这是个意外,那菜地的事你怎么解释?一觉醒来,白菜就不翼而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他们被柴灞打得伤成那样,我就不信,还惦记着我们那几棵白菜。”

龙旷不言语了。这几天,白菜的确丢得蹊跷,他们仔细勘察过,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硬赖对方偷的,事后想来,是有些一厢情愿。

“还有,这岛附近鬼影也没一个,木屋那两个人在这里干什么?表面上看很抠门,其实都是故意的,好像在推着我们走一样。”

颜骏心思稠密,把事情前后推敲了一遍,发现疑点重重,龙旷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疑惑不解。

“照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反正柴灞他们也不在了,不如我们跟融雪讲和,毕竟人多胆……那个……多办法。”

颜骏有些脸红,幸喜天黑看不真切,龙旷倒不在意:

“嗯,也是个办法,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

树影婆娑间,一只夜鸦掠过,“呀”的一声,阴风阵阵袭来,两人寒毛直竖。

颜骏忽然一把抓住龙旷的手腕,龙旷吓了一跳,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凉。

“还是小心为上,我有预感,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随便拾了些干柴,也不管够不够,龙旷双手抱着,两人匆匆赶回菜园。

“咦!白菜呢?又没有了……”

菜地里刚才明明长成的几棵白菜,居然无影无踪,两人如同被一盆冷水浇到心里,牙齿打颤,脚肚子也在发抖。

颜骏忽然手指前面,口中说不出话来,只见熄灭的篝火旁,一条身影与夜色层叠,若有若无。

那身影双脚未动,却缓缓地转过身来,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月光下眉目分明,赫然就是柴灞的脸。

“哗啦”一声,龙旷怀中的干柴撒落地下,两人转身就逃,没有勇气再望一眼,没有勇气再停留多一会。

“鬼!鬼呀……”

这一个寒渗渗的夜里,倦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像是在放哨。

融雪和蒙缅步履沉重地回到城堡,刚近大门,就听见背后脚步声急促,三头“汪,汪”地吠叫示警,回过头来,颜骏和龙旷面色惊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你们又想怎么样?”融雪没好气地问。

“有,有——”两人喘息未定,龙旷正要解释,突然眼望融雪身后,瞳孔放大,一根手指像中了风似的不住颤抖:

“鬼呀!”

融雪急转身,凭谛和融雪相距十来步,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这次却是凭谛在门里,她在门外,没有一丁点儿的迟疑,融雪飞扑过来,紧紧勒住凭谛的脖子:

“就算是鬼,我也不放你走!”

凭谛的脖颈被融雪的双臂勒得紧紧的,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白菜被卡在咽喉处,下不去上不来,双手乱摆,只想挣脱开来。

“不是鬼,是人!是人!”蒙缅呆了一下,疯了似的扑过来,把凭谛和融雪紧紧搂住,一面还在大喊大叫,凭谛彻底投降了。

“你说什么?”

“是人!融雪,你想啊,是鬼的话怎么可能给你抱得住。”

“真的呐!”融雪趴在凭谛的胸前听了听:“还有心跳喔。”

“我听听,”蒙缅居然把头也凑过来,“跳得很快咧,至少有180下。”

趁他们讨论的当口,凭谛奋力把他们推开,踉跄到一旁,开口大喘,白菜!必须把这口该死的白菜吐出来,或者咽下去。

融雪见凭谛憋得满面通红,忙过来帮凭谛拍打脊背,凭谛挖着喉咙把白菜吐出来,缓过了劲,说:“我,我差点死掉!”

“是啊,是啊!我们以为你死了耶。”

“我是说,我刚才差点被你们勒死!”

“噢,这样啊……不好意思哦……”

蒙缅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你干嘛还没有死?”

“什么?!”

“对呀,”融雪也像回过神来:“你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打住,打住!”凭谛低头理了一下思路:“你们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呀,”融雪的眼眶突然红了:”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凭谛看看融雪,又看看蒙缅,皎洁的月光照射下,两对红肿的眼睛分外醒目,凭谛心里明白了,展开双臂,左手搅着蒙缅,右手搅着融雪,三个人头顶着头靠在一起,凭谛低声说:

“没经过你们允许,我怎么会离开你们呢?我们做好朋友,是要做一生一世的。我们还要一起去偷菜,一起去打柴灞。离开了你们,我什么都做不了……”

“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再去拼命了。”融雪哽咽着说。

“去拼命也行,除非叫上我们。”蒙缅补充。

“收到了,收到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蒙缅,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湿透了……嗯……我觉得这样子比较帅。”

“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嗯,先听假话吧。”

“真的很帅!”

“那真话呢?”

“简直帅毙了!”

“这个么……嘿嘿……很多女孩子也是这么说。”

三个人都在笑,包括还噙着泪的融雪,暖暖的友爱在他们心间流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不止一人,他们很幸运,彼此拥有对方,

回过头来,不见了龙旷和颜骏,也许他们自相形愧,也许他们也去寻找自己的友谊,无论怎样,都不再重要。

第24章 隐形的女孩(2)

融雪的小树屋玲珑别致,屋里收拾得有条不紊。床边床头柜上的竹筒里,插着新鲜的野花,墙板上还贴着蝴蝶的标本。

甚至连床底,也很是洁净,没有凭谛最害怕的蜘蛛网或者别的什么杂物,实在是一个避难的好场所。

凭谛和蒙缅挤在床底,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越是听不见声音,就越是紧张。

过了好半晌,没有觉察到异常,床铺上若有若无地渗过来融雪特有的体香,他们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地方虽然窄了点,但是环境清雅,空气也很流通。”凭谛说。

“是啊,比起外面来强多了,又不用担惊受怕的,让人感觉很踏实。”蒙缅回应道。

两人正小声讨论着,树下传来融雪的叫声:

“喂!你们两个干嘛跑到我的房间里?没看到这上面写着什么吗?”一边把“男生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牌拍得“啪啪”作响。

凭谛从床底爬出来,急速打开门,三步并作两步,从木梯上抢下来,把融雪护在身后:“快!快上去!”

“干嘛?”

蒙缅也不迟疑,随后从木梯上跳下,与凭谛肩并肩,把融雪挡在身后,两个人四只眼睛,紧张地四处搜索着,一草一木都不放过,看不见有什么异常。

蒙缅说:“看来是走了。”

“总算逃过一劫。”凭谛擦着冷汗。

“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融雪问。

“你不知道,刚才来了一只鬼,恐怖极了。”

“切!男子汉大豆腐的,还说身怀绝世武功,居然还怕鬼!”

“倒不是怕!只不过那只鬼神出鬼没的,不大好打,不信你问蒙缅。”

“对,”蒙缅配合地点点头,“跟它过了几招,武功……倒也还说得过去。”

“噢?那究竟谁赢了?”

“唔,这个……我们虽然不落下风,不过它也没有输。”

“场面上看双方不相上下,但是结果自然是我们占优。”

“我用开膛手震伤了它的经脉,只怕它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我们全身上下没伤没痛的,胜负就可想而知了。”

融雪提起腿,在凭谛和蒙缅的腿肚子上,用脚尖重重地一人踢上一脚,两人顿时痛入心脾。

“干嘛又踢人?”

“你们见的鬼,”融雪用拇指顶着自己的鼻子,“就在这里!”

凭谛和蒙缅都呆在原地,刚一愣神,又局促不安起来,在心里算计着自己和对方刚才的表现,有没有丢分的可能。

竹楼的屋里凌乱不堪,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与融雪的树屋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融雪看不过眼的时候,就手持藤条向凭谛和蒙缅善意规劝,他们在藤条的阴影下乖乖地收拾屋子,等融雪一转身,很快又回复成原样。

在竹楼的房间,也是他们的聚义厅里,融雪坐在唯一的靠背椅上,手上拿着冒着白气的竹茶杯,两脚搭在饭桌上,大模大样地品着茶。

凭谛和蒙缅并排坐在饭桌前的长条凳上,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双手老实地放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

“说说吧,”融雪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打算怎么对付我呀?”

凭谛看着蒙缅,扬手做个“请”的手势,意思是:我掩护,你先上。

蒙缅看了凭谛一眼,把脑袋耷拉得更低了,明白告诉凭谛:大难临头各自飞!别客气,您先照顾好自己吧。

凭谛咽了口唾沫:“主要是蒙缅向我提了一个建议……”

蒙缅“啊”的一声出来。

“他说,他老担心你太胖,将来变成个胖妞,得想办法帮你减减肥……”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有私心的,毕竟你是我的同桌,以后要是成个胖妞,还不把我挤角落里头去啊……”

蒙缅偷偷抹去冷汗,在桌底下向凭谛竖起了拇指头。

“我们一合计,必须从节食开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豁出去了,以后我们吃多点,你就能吃少点,宁愿我们变胖猪,也不能让你再增多一公斤!”

听凭谛这么一说,融雪也担心起来,双脚不再搭在桌沿,坐直身子。三头摇着尾巴,赶快过来亲热地舔脚趾头,融雪用脚拨开它:“一边玩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三头具有越挫越勇的大无畏精神,从来不把狗眼看人低当一回事,偎依在融雪的脚边坐下来,一副耿耿忠心护主的模样。

融雪摸摸脸颊:“我现在很胖吗?”

谎话一说顺口,人就变得无耻,为了掩饰一个谎言,不惜编造多一千条谎言。一不做,二不休,凭谛把脚一跺,咬碎钢牙,把自己催眠成一个没心没肺的恶棍。

凭谛从桌上探过身去,捏着融雪的小脸,用力揪起一块肉:“你看看,你看看,轻轻一捏就这么一大块,起码有二两。”

蒙缅深明同舟共济、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也把身子探过来,揪着融雪的鼻子:“是啊,鼻头也比原来大了好多。”

见他们郑重其事,融雪也不由得信以为真:“但是自从来到这个岛,没吃没喝的,我觉得自己比以前瘦了很多。”

“那是表象!脂肪就是这样慢慢堆积起来的,你越不觉得自己胖,就越是容易发胖的时候。”

“这样啊,那怎么办呢?”

“别担心!我们早就想好了,替你贴身设计了一份瘦身食谱,蛋白质含量高,不会囤积热能,减少赘肉,还有养颜美容的功效,总而言之,以后我们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让你吃,你就饿着就是了。”

凭谛点中了女生共同的软肋,所有的女孩都希望自己拥有完美的身材,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为所欲为,凭谛理所当然地认为,女性爱美的天性必须充分利用,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们对我真好!”

融雪分别拉着他们的一只手,真诚地说。凭谛心虚了,蒙缅肯定也是,只不过掩饰得好,看不出来而已。这个狡猾的家伙!

“对了!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们。”

“什么秘密?”

“隐形的秘密。”

第25章 隐形的女孩(3)

融雪每日里无所事事,所有人事情都交给凭谛和蒙缅干。这一天上午,融雪刚在溪里洗了脚,蜷缩着身子,光着脚,在溪边的大石头上躺着晒太阳,口中还吆喝着凭谛和蒙缅端茶递水,好不惬意。

三头巴结地跑过来,在融雪的脚心舔了一口,摇着尾巴。融雪“咦”一声,霍地坐起身,把三头揪过来:

“你个狗东西!我刚洗了脚,你又来舔。说!是哪个嘴巴舔的?”

三头朝着她摇头晃脑,“还说没有!”融雪给每个嘴上都赏了一嘴巴。三头热情不减,又舔融雪的手心,融雪忙不迭推开:

“走开啦!跟你又不熟。”

融雪被三头烦得坐立不安,凭谛和蒙缅见了自然称心,也不来赶。融雪无可奈何,只好下地套上鞋,往门外走。

“芝麻,开门!不许这个狗东西跟着我!”

闸门落下,融雪东张西望,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到处乱逛,不知不觉间,离城堡渐渐地远了。

正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一只鹦鹉站在邻近的一根树枝上,冲着融雪“吱咯吱咯”乱叫。融雪笑骂:

“叫啥哩,叫啥哩?瞧你那小样。”

岂料这只鹦鹉很是聪明,马上学着叫:

“小样!小样!”

融雪最喜无事生非,有机会怎会白白错过,当下就说:

“你敢骂我,信不信我打你?”

鹦鹉即刻回应:

“打你!打你!”

融雪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那鹦鹉认得这招厉害,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融雪不依不饶,在地上追。

鹦鹉知道不妙,奋力展翅飞逃,融雪紧紧追赶,身子轻盈,步伐敏捷,与往时比起来,已非同日而语。

追到酣处,融雪扬手一挥,石头激射而出,鹦鹉“呱”的一声叫,半空中飘下几根羽毛,鹦鹉忍泪含悲地飞走,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印证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古老谚言。

一阵急跑后,融雪也有些脚软,手扶着膝盖喘息。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棵小树上,小树本身并无奇异之处,融雪看的是树底有一群蚂蚁出外觅食,排成一条直线朝上爬,步调统一、井然有序。

融雪秉承“唯恐天下不乱”的宗旨,拿根草棍撩拨蚂蚁,将前面的一只蚂蚁拨跌下树,后面的蚂蚁又跟上,融雪用草棍乱扫,蚂蚁纷纷跌下,在地面上乱成一团。

融雪怕被蚂蚁爬上脚面,退后几步看着,蚁群没了干扰,很快重新组织,列队向树上进发。

融雪觉得大是有趣,拿着草棍,还想再来一次。忽然感觉诧异,仔细想了想,原来只见蚁群不断往上爬,却不见有蚂蚁下来,上面的蚂蚁难道人间蒸发?

融雪转过树侧,终于看出端倪。只见树杈的裂缝处,有许多晶莹透明的树汁渗出来,蚂蚁爬到此,吃一口树汁,身体竟然逐渐透明,怪不得蚁群只见有上,不见有下。

融雪伸出手指去摸,想了想,中途又收回手。把颈上的项链解下来,打开心形链坠,用空链坠当勺子,挖了一勺透明树汁,伸出舌尖舔一舔,酸酸甜甜的,颇为吸引。融雪把整勺树汁倒入口中,树汁入口即化,像极了酸梅汤,非常好吃,融雪将树汁一勺一勺地挖来吃,很是过瘾。

正在吃着,偶一低头,不见了自己双脚,融雪“哎唷”一声,忙用力顿了顿脚,幸喜还在。透明部份不断向上延伸,不一会儿,手脚都不见了,再过一会儿,连衣服鞋子也消失了。

融雪知道自己如同蚂蚁一般隐了身,倒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以后岂不是要变成透明人,糟糕!融雪一念及此,心中害怕。再一转念,以后顽皮捣蛋,再不会被人抓个现行,又不禁眉开眼笑。

毕竟玩性更重,融雪转身往城堡走,满脑子想着怎么捉弄他们两个。

翻过前面的一个小山坡,就到城堡了,融雪走在山路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连影子也没有,忽然听到路边的草丛里发出声音,融雪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对上了暗号,草丛中习习瑟瑟地钻出两个人来,是龙旷和颜骏,来人猫着腰,却是柴灞。

“怎么这么久,你还有没有更迟一点啊?”

龙旷不住埋怨,柴灞不敢回嘴,新任的狮王要立威,往往拿老狮王开刀,柴灞当然通晓这一点。

柴灞双手把竹筒递上,龙旷单手接过,往口中“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把竹筒抛回给柴灞,偏一偏脑袋:

“走!”

龙旷和颜骏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小山坡顶抄上去,却听见柴灞在后头“啪达”滑了一交,竹筒里的水溢出大半,龙旷回头低声骂道:

“连路都走不好,真是个窝囊废!”

柴灞在后头嘟嘟哝哝:“谁绊了我一下……”,颜骏伸出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个“嘘”的手势,柴灞也就不再说话。

三人趴在坡顶,利用杂草遮掩身子,前面不远处就是惊吓堡。

颜骏说:”我四周勘察过了,这城堡到处都是机关,一靠近,荆棘就会自动发射出来,实在是易守难攻。”

“进都进不去,怎么偷菜?”柴灞从旁问。

“会不会说话呢?一点不经大脑!”龙旷喝斥道:“怪不得说是最贵的脑袋。”

“此话怎讲?”颜骏问。

“有一个白痴,找医生买脑子,医生拿出精品,说:‘这个脑子,奥巴马买了一半,现在已经是美国总统了’,谁知白痴嚷嚷:‘不行,不行,我要最好的。’医生无奈,把他带到精神病院,拿出柴灞的脑子,白痴问:‘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医生说:‘你不知道,这个脑子从出生到现在,基本上就没用过。全世界最贵,外面已经买不到的了。’”

龙旷和颜骏伏在地上,笑得眼泪鼻涕横流,柴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龙旷问颜骏:“那我们进都进不去,怎么偷菜呢?”

“那倒未必,百密还有一疏,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人!”

“听听,听听!跟人家好好学学,”龙旷教训柴灞,“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哪像你废话那么多!”

“我们什么时候进去?”他又问颜骏。

“这个么……倒不用担心。大家一起开动脑筋,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我倒有个主意,”柴灞最为积极,急于摆脱无能的形象:“我们试试从溪水走怎么样?”

“就你行!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龙旷照例劈头盖脸一顿骂。

“倒也不妨试试,”颜骏沉思,“他们呆在里面,也要喝水、浇菜,全指望这条小溪生活,不可能在水里动什么手脚。我们把小溪挖深些,从水里钻进去,一定不会触动机关。”

“这主意不错!”龙旷赞赏地说,又补上一句:“还是颜骏有见识!”

柴灞苦涩地咂咂嘴,龙旷手一挥。

“好!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晚动手!”

三人转身往坡下走,一个不防备,龙旷忽然脚下一打绊,“骨咚骨咚”地直滚下坡底。

第29章 风中狂龙(3)

满是青苔的小路歪斜不平,数道身影掠过,几只麻雀慌慌张张地飞走,唯恐殃及池鱼,空气中弥漫着肃杀。

凭谛、融雪和蒙缅三人把草棚团团围住,即使是蚊子、苍蝇飞过,也是许进不许出。

“里面的人都死光死绝了?出来一个人说话!”凭谛大喊,心里无比痛快,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帮家伙也有今天。

柴灞与颜骏率先从草棚里钻出来,与三人用眼神对峙着,过了老半天,龙旷才懒洋洋地从草棚里露出头来,往他们跟前一站,脚下不丁不八,目中无人。

看见龙旷满脸伤痕,融雪关切地问:“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龙旷下意识地摸摸脸:“没事,练功时不小心弄伤的。”

“哦,下次要小心点了,”融雪宽慰他说,“好在你本来就不帅,破不破相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

龙旷咬紧牙关,看得出在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龙旷将手一挥:“废话就不多说了,你们想来要回白菜吗?可惜来晚了,白菜我们已经吃完了。”

融雪耸耸肩:“那只好扁你们一顿,当是为霸王餐买单了。”

颜骏在旁喝道:“谁吃霸王餐了?我们靠的是真本事。”

凭谛冷冷应道:“做小偷的真本事吗?”

龙旷硬着脖子说:“反正吃了就是吃了,既然是霸王餐,我们也没打算买单。”

“那你要亮些真本事出来看看了。”蒙缅说道。

龙旷诡秘一笑,扭扭屁股拍拍手,全身肌肉都放松,有节奏地舞蹈起来。

“哗!龙旷什么时候考上了艺员培训班。”凭谛、融雪和蒙缅手指着大声嘲笑,龙旷毫不理会。

地上的落叶随着龙旷的动作旋转起来,越转越高,如同受到遥控一样,围着龙旷的身体盘绕,旁人都看得呆住了。

突然,龙旷手一指,落叶像一把把利刃,向凭谛他们飞射过来。

“妈呀!”三个人转身就逃,凭谛只觉得后背上下,被锋利的树叶划破不止一处,直切入肌肤,疼痛不已。蒙缅跑在他的前面,可怜一条裤子被削成了草裙,凭谛正想笑,忽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才知自己也是如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只听得身后脚步声不停,他们不敢停留,抱头没命逃窜,一口气跑出数里之外,听见融雪在背后叫:“等一下,等一下,他们没有追过来了。”方才缓下脚步。

凭谛回过身来,却看不见融雪,蒙缅也问:“咦,融雪呢?”

凭谛听见身边有人大口喘着气,却是融雪的声音,凭谛两手上下摸索过去:“你在哪儿?”

融雪“哎哟”一声,埋怨道:“你戳到我的眼睛了。”

“对不起哦!你怎么又隐了身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见龙旷发射树叶过来,我一害怕,心里头一紧,就发现自己又变透明了。”

“有没有受伤?”

“没有。根本没人看得见我。”

蒙缅突然惊叫一声,双手遮掩着身上的重要部位,给他这么一提醒,凭谛也意识到眼下衣不遮体,脸上飞红起来。

“得了吧。你们在小溪里洗澡,我在树上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的。”空气里,传来融雪淡淡的语声。

这一次的围剿行动宣告失败,三个人无精打采地回到城堡。究其原因,是对方主将龙旷的武功狂飙突进,无人能与之匹敌,竟以一人之力,破坏了他们复仇的全盘计划。这样的意外,实在是始料不及。

山虽无言,然非无声。

人在山里,你不会觉得山的巍峨,而此时的山正默默无闻地展示,时常有人从它的身上越过。人在林中,你不会感觉神秘莫测,而此时的树林却悄然无声披露,有几人正从中悠然而行。

龙旷背着布袋,在前面慢慢走着,仿佛心事重重。

身后二、三十米处,柴灞和颜骏悄悄跟踪,时不时闪避在树后,唯恐被他发觉。

近日来,龙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武功比原来提高了许多,人却变得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共处。柴灞和颜骏察言观色,满肚子疑惑,总觉得龙旷像在竭力隐瞒着什么秘密。

这次偷得许多白菜,回到菜园,龙旷一言不吭,在白菜堆中选了十棵最好的,放在布袋里,别人问他,他也不做解释。

午后,龙旷背起布袋,没有一句交代,向外就走。柴灞和颜骏抑制不住好奇,随后跟踪而来,想探个究竟。

刚转了个弯,柴灞和颜骏紧两步赶上来,却不见了龙旷,四下里没有踪影,柴灞和颜骏正待聚在一起商量,忽然身后传来问话声:

“你们要去哪里?”

柴灞和颜骏急转过身,龙旷赫然站在跟前,柴灞和颜骏两人心头大震,下意识地同时回答。

颜骏:“散步!”

柴灞:“打猎!”

龙旷冷冷的目光打量在他们脸上,颜骏连忙圆谎:“我们出来溜达溜达,顺便看看有没有些野兔、山鸡什么的,打些回去,今晚也好打打牙祭。”

龙旷却不理会,只问:“你们往哪边走?”

“那边!”颜骏和柴灞同时应道,却是一个指东,一个指西。

龙旷注视着他们,脸上阴阳不定,好一阵子才说:“你们去吧。”柴灞和颜骏如蒙大赦,连忙从来路回去了。

龙旷背起布袋,佝偻着身子,慢慢地沿着溪水往上流走,不久,来到溪水的源头山洞前,立住了脚。

龙旷眼望着黑幽幽的洞口,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滴下,小腿也在不住颤抖,仿佛在看着恶魔恐怖的脸。

山中林间鸟鸣,好像在提醒龙旷,时候已经不早了,龙旷狠下心来,抹去脸上的汗水,咬着牙,从洞口攀爬进去。

那一天在山洞里,龙旷意外地遇见一个隐居在这里的哑巴,他的身材高大,身穿黑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让人觉得阴森可怖,但更加残忍的是他的手法,完全不把人当人,他把龙旷全身的经脉打断,然后一点一点的重新组合起来,就像在砌积木。

龙旷的资质原本普通,能够后来居上,靠的就是坚韧不拔的意志,旁人不能忍受的苦楚,对于龙旷来说,却是在磨难中修炼自身的机遇。

不一会儿,洞穴里传出一阵阵的惨叫声。

柴灞和颜骏却没走远,依旧跟在龙旷身后。龙旷满腹心事,竟然也未察觉。来到此处,又不见了龙旷,唯恐再被发现,两人趴在不远处,却听见凄历的惨叫声,两人四目对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柴灞道:“杀猪么?”

“听起来像杀人。”

“胡说!杀人哪有这么惨的。”

山洞里又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微弱的“救命”的呼喊声。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笑话:有一个大学生,被敌人抓住了,敌人把他绑在电线杆上,折磨得死去活来,敌人威吓说,快说,你是哪里的,说出来我们就放你走。大学生没法子,只好老实招供,结果却被敌人电死了。”

“为什么?”

“因为他说,我是电大的!”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山洞里依旧惨叫声不绝,柴灞皱着眉头:“这猪杀得也太久了。”

“野山猪个头大、皮厚,捱的时间长。”

“好了,别管他,我们先回去吧。龙旷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打了只山猪,跑来这里杀,想给我们一个惊喜,我说他的武功怎么厉害了这么多呢,看样子是杀猪练出来的。”

猜霰和颜骏相互搂着肩离去,悠然地唱着山歌,背后的惨叫声犹自不绝于耳。

第26章 隐形的女孩(4)

自信是立身的根本,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平民百姓,在生活的重压下可以喘不过气来,却万万不能失去信心,哪怕一丝一毫。

柴灞当下的武功,和龙旷比较起来,其实也就半斤八两。只是柴灞痛失千年人参的神力,遭受打击之下,心气尽去,武功的发挥自然大打折扣。

数日来,柴灞被龙旷百般嘲讽,头都抬不起来,心下万念俱灰,人也变得唯唯诺诺。而冷眼旁观之下,见龙旷并无过人之处,回想自己往昔豪气干云,信心仿佛又找回来了几分,当下见龙旷跌得狼狈,全无高手的风范,不由得鄙夷地撇撇嘴。

“好你个柴灞,居然敢绊我!”龙旷还没站起身,就先开骂。

“我哪有——”

“还敢说没有?我身负绝世神功,要不是你下黑脚,怎么可能摔这一交?”

“得了吧,就你那两下三脚猫……”

“早知道你小子养不熟!当初要不是见你哭着喊着求我,我才不会一时心软,收下你这个反骨仔!”龙旷口中骂骂咧咧的。

“够了!我当大佬的那会儿,也没像你这样嚣张过!”柴灞毫不示弱。

龙旷和柴灞相距一丈开外,将内力运于喉舌之间,摆开了架势,一时间只见口沫横飞,两人针锋相对、指手画脚,就是谁也不肯跨前一步。

“哈哈!尾巴露出来了吧,总想自己当大佬,早知道你不服气。”

“不服你怎么样?有本事过来打我呀!”

“打你还用挑日子?你个手下败将!让你三招如何?出招吧。”龙旷摆开一个“金鸡独立打虎”势。

“不用你让!有胆的过来!”柴灞还一个“铁锤沉江”势。

“哼!我们向来后发制人!”龙旷换成“大鹏展翅”势。

“没胆量别学人家当大佬。”柴灞又出“霸王敬酒”势。

两人口中较劲,手底下也没闲着,摆出各种惊世骇俗的武功架势,力图威慑对方。中间留下宽敞的缓冲地带,谁也不会踏入,以免擦枪走火。

颜骏在一旁连连劝解:“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们这样斗下去,很容易出人命的!”

忽然,龙旷“哎哟”一声,伸手捂住左眼:“好小子!真敢动手啊。”

几乎与此同时,柴灞也“哎哟”一声,捂住右眼:“小娘养的!胆敢动暗器。”

柴灞和龙旷不约而同地伏在地上,全力戒备,仍然被飘忽不定的石块连连击中,连带着颜骏也不断中招,都以为是对方发的暗器,却万万想不到是隐了身的融雪在暗中捣鬼。

融雪见柴灞和龙旷口中干吆喝,摆出的架势千奇百怪,就是不肯爽爽快快地打一架,他们两个不察觉,旁边的看客却是干着急。融雪从地上拾起石子,每人的脸上着了一下,就是为了促成打架的发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岂料这两个不长进的家伙,宁愿趴在地上挨石头,也不肯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辜负了融雪的期望,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她大感无趣,当下手上加劲,雨点般的石块朝他们劈头盖脸地打去。

三人抵挡不住,头上、身上都肿起大包,只得抱头鼠窜。

远远传来龙旷的声音:“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一拍两散……”

融雪蹲在草丛里,听柴灞等人的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才慢慢直起身来。

刚才融雪施展乱扔东西的独门绝技,把龙旷他们没头没脑地一阵乱砸,三人被砸得叫苦不迭,融雪一向擅长“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着三人哭爹喊娘,自是乐不可支,下手愈加“快、准、狠”,正在欢欣雀跃,忽觉脚下有异,低头一看,双脚正在慢慢显现出来,逐渐向上延伸,这一下吃惊不小,融雪连忙蹲下身子。

幸喜龙旷三人只顾逃命,顾不上向后望上一眼,融雪没有当场穿帮。这么一来,融雪也知道了,原来这透明树汁具有时效性,

林中的蚂蚁排成一条直线,爬上树去吃透明树汁,随即隐了身,衔着一口树汁带回巢穴中,只是蚂蚁一次的食量小,很快又现出身形,再次跟在队伍后面上树,贪食树汁甜蜜可口,如此循环交替,乐此不疲。

明白了这个道理,融雪自言自语地说道:“柴灞他们也真是的,我本来隐了身想去捉弄凭谛和蒙缅,偏偏他们三个跑出来捣乱,这一下又玩不成了。”她却不说自己从中作梗,搅了人家的好事,还把好好的三个朋友,弄得反目成仇、四分五裂。

“真不知道是他们倒霉,还是我倒霉。”

融雪把手背在后面,口中吹着不成调的曲子,若无其事地走了……

“尝尝吧!”

融雪在蒙缅和凭谛的面前,各放了一个竹筒水杯,里面装着半杯水,据说这是与透明树汁调和而成的,而且,“味道好极了!”凭谛和蒙缅却是谁也不敢端起来。

两人看着融雪,融雪满面春风,口中含笑,向他们眨一下眼睛,两人心里顿时“格登”一下,倒吸一口冷气。

这东西闻起来无色无味,喝下去却是后果难料,倒不是不相信本地的土产,只是这土产经过融雪的手,究竟是福是祸,就很值得怀疑了。

“咳,咳……”凭谛一边假装大声咳嗽,低下头一边与蒙缅窃窃私语:

“咳,咳!你怎么看?”

“咳,咳!打死不能喝!”

“咳,咳!说是可以变透明人哦。”

“咳,咳!也可能变植物人。”

“咳,咳!那怎么办?”

“咳,咳!想个办法倒掉。”

“你们搞什么鬼?”融雪狐疑地看着他们:“快点喝!”

“喝,喝……”两人假意端起竹筒,凭谛突然一指融雪的身后,“哗!那里有只蝴蝶!”

“公的还是母的?”融雪纹丝不动,只冷冷地问。

“公的,嗯,看不大清楚,应该是母的吧。”

“这个城堡里母的蝴蝶都被我赶走了,公的全都做成标本,挂在我房间的墙上。”融雪一拍桌子,“你们推三阻四,就是不想喝树汁!”

蒙缅和凭谛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表情。

“喝树汁倒不要紧,我是怕吃饭的时候,看不见,把自己的手指咬了,你知道,我特喜欢用手抓东西吃。”蒙缅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对呀!还会闪了舌头。”

“不是说假话才会闪舌头吗?”

“对。还有……喝了树汁也会。”

融雪横眉竖目,看看就要发作。蒙缅适时从旁问道:“树汁都让我们喝了,那你喝什么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早就想到这一点,每天跑来跑去找树汁喝多麻烦,所以我把整棵树砍下来了。”融雪转嗔为喜,洋洋得意地说。

“砍下来了?在哪里?”

“就在外面,等一会你们喝完树汁,就给我种树去。以后随时想起来,随时就可以接树汁喝。”

“这下麻烦了。”蒙缅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凭谛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只是在旁边“就是,就是”地附和着。

“不麻烦,这棵小树细得很,我一刀就砍下来了,完全不费劲。”

“融雪,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真是唐突了,你就没听过‘南橘北枳’的故事?”

“嗯,当然听过了,就是这个南……你刚才说南什么北什么来着?”

“南橘北枳。”

“对,就是这个,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了。”

“那你肯定清楚,这棵树在原来的地方长得好,在这里却不一定种得活,就算种活了,味道也肯定不一样,再想有透明的功效可就难了。”蒙缅口中滔滔,以理服人。

“啊?这样啊,那……要不行的话,我们把它种回原来的地方去。”

听蒙缅这么一说,凭谛也觉得大是有理,虽然不太明白那个南什么北什么的故事,讲的是什么道理,但是,这棵树既然有这样神奇的功能,白白糟蹋了太过可惜。

凭谛向融雪偏偏脑袋,融雪领悟了他的意思,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往门外走,小树其实就靠在门外走廊的栏杆上,只这半天的功夫,却被太阳晒得叶枯枝干,满目凋零,眼见是枯萎难活了。

“早知道这个南什么北什么的,我就不砍它下来了。”融雪懊恼地说。

眼珠一转,融雪快速利索地回到厅内,把放在凭谛和蒙缅面前的竹筒收过来,两杯并作一杯,把仅存的竹筒抱在怀里,口中说道:

“好了!树汁喝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第30章 风中狂龙(4)

龙旷在背后紧紧追赶,蒙缅没命地奔逃。

蒙缅边跑边叫:”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你老追着我干什么?”

龙旷一语不发,取出一片树叶,向前激射出去,蒙缅“嗷”的一声回应。

其实怪不得龙旷,蒙缅偷偷潜伏在草棚附近,趁人家不留神,往装水的竹筒里撒了一泡尿,躲在旁边的大树上,看见龙旷拿起竹筒喝了,还要“吱吱”叫着嘲笑,说什么“喝了猴子尿,升官又发财”,龙旷不愤而追之才怪。

前面已是大海,龙旷越追越近,蒙缅走投无路,把心一横,捏着鼻子“扑通”一声跳入海中。

龙旷赶到岸边,立住了脚,蒙缅从海面上露出头来破口大骂,不外乎是“脑袋被门夹了”、“神经短了路了”诸如此类。

龙旷喝道:“有胆量你上来!”

“有胆量你下来!”

龙旷将左手一扬,一片树叶向蒙缅射去,蒙缅忙把头缩进水里,树叶从海面上划过。蒙缅刚把头伸出来,龙旷手又一挥,蒙缅连忙缩头,谁知龙旷却是空手。如此几次三番,蒙缅叫苦不迭。

蒙缅大叫:“天灵灵、地灵灵,伏兵快快现身!”

龙旷后撤步,举掌护住身体,四周却没任何动静,龙旷笑道:“就你们那三、两只小猫,塞牙逢还不够饱。”

无人响应,蒙缅也是着急:“伏兵再不出来,我可要开骂了,急急如律令!”

四下里沉寂无声,龙旷将手中树叶一片一片发出,一边说道:“你喊吧,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了。”

龙旷撒开喉咙大喊:“打雷钻桌底,晚上尿裤子……”

倏地,说时迟那时快,凭谛从草丛中飞身扑出,拦腰将龙旷紧紧抱住,朝外用力一扳:“你个‘脑袋被门夹了’、‘神经短了路了’的家伙,胆敢揭我的短!”

龙旷急道:“不是我说的……”

话音未落,两人相互纠缠着,“通”的一声掉进海中,龙旷的后半段话,变成“咕嘟、咕嘟”的吐气泡声,说的却是:

“……你错怪好人了!”

龙旷猝不及防,落入海水中,只见无数气泡在眼前升腾。却是临危不惧,将真气运转在奇经八脉之间,替代呼吸,使身体机能运转如常,右脚尖在左脚掌上一点,向上蹬水,身子浮起,看看将出海面。

忽然屁股一凉,裤子被人在下面扒拉下来,忙沉下身子,将裤子束好,这么一折腾,上升浮力尽消,身体逐渐沉到海底。

融雪在海底静候已久,和凭谛、蒙缅一起,成品字形将龙旷围在中央。龙旷手指着三人,口中“咕嘟、咕嘟”说个不停。三个人同样指着他,口中“噗咚、噗咚”回骂,一时间海底气泡大作。

融雪伸手打住,大家都闭上嘴。待气泡渐渐散去,像是消除了回音,融雪才“噗咚、噗咚”向凭谛和蒙缅一轮比划:龙旷是说,你们设下圈套陷害我,不是好汉所为。

凭谛向融雪“噗咚、噗咚”地比划一通:告诉他,今天落入我们手里,乖乖投降吧。

融雪刚“咕嘟、咕嘟”地向龙旷说完,龙旷情绪激动,又是“咕嘟、咕嘟”一轮比划。

融雪向凭谛和蒙缅“噗咚、噗咚”翻译:龙旷说,士可杀不可辱,让我们放马过来。

凭谛“噗咚、噗咚”说,那就别怪我们三个打一个,得罪之处,敬请谅解!

融雪“咕嘟、咕嘟”说完,龙旷“咕嘟、咕嘟”回应,融雪“噗咚、噗咚”翻译:不必客气!

凭谛“噗咚、噗咚”大喝一声:看招!随即摆开架势,龙旷却茫然不解,融雪“咕嘟、咕嘟”向他解释,龙旷才连忙做准备。

凭谛双腿一蹬,直臂握拳,向龙旷冲去。龙旷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忙两脚用力,向旁边游出,避过攻击。蒙缅飞起双脚,向龙旷面部飞踹,龙旷水中无法借力,只得伸臂来挡。

融雪却向上急升,她在海底过久,虽是内气绵长,也即将消耗殆尽,急需上海面换气。

凭谛和蒙缅双战龙旷,龙旷丝毫不惧,拳来腿往,可惜树叶在水中发射不出来,时间一久,只落得个左右招架。眼见内气消耗得差不多了,龙旷不敢恋战,双臂划水,向上游去。

却见头顶一人当头踹下,龙旷已是强孥之末,全身乏力,被击下海底,头撞在礁石上。原来融雪在海面上休息够了,潜下来参战,正好接个正着。以生力军之势从上而下突袭,果然一招得手。

龙旷被三人围住狂殴,可怜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像个沙包一样被踢来撞去,人人打得高兴,都不留手,龙旷连“咕嘟、咕嘟”喊救命的力气也没有了。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海中忽然潜下两条身影,疾速游来,加入战圈,却是柴灞和颜骏。凭谛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凭谛“噗咚、噗咚”大喊:风紧,扯呼!融雪和蒙缅会意,三人掉头游走。

龙旷双目圆睁,瞳孔放大,双手无助地伸在水中,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沉入海底,柴灞和颜骏急忙朝他游去……

海浪扑打着沙滩,海鸥在空中掠过。

龙旷仰面躺在海滩上,犹如一具浮尸,颜骏和柴灞一左一右跪在他的身边,颜骏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胸腔,一下、两下……柴灞低下头,嘴对嘴地给龙旷做人工呼吸。

龙旷的身子忽然抽动起来,一张嘴,“哇”地一口海水喷出,柴灞与颜骏避之不迭,龙旷支起身子,一阵呕吐,源源不绝的海水灌入沙中,良久,龙旷方才缓过气来,呻吟道:

“刚才谁亲我的嘴?”

“他!”柴灞和颜骏齐声应道,手指着对方。

龙旷的目光在柴灞和颜骏脸上游离,有选择地停在柴灞的脸上。

“是你?”

“不是我……”柴灞觑见龙旷的树叶袋子丢在一旁,伸腿偷偷地踢入海水里。

龙旷一把抓住柴灞的手腕:”我以前这样对你,你竟然这样对我;我都对你这样了,你竟然还对我这样……”

“大哥!你醒一醒再说话。”颜骏在旁边急叫。

龙旷一手把颜骏搅过来,一手拉着柴灞:“是我错了!我一门心思出人头地,忽略了身边兄弟的感受,对不起!”

柴灞和颜骏被感染了,三人沉浸在和谐的兄弟情义中。许久,柴灞抬起头来:

“既然你把我们当兄弟,我有一句话,要跟我的兄弟说。”

“请讲。”

“以后你不要再去那个山洞了!”

“什么?”

“我们刚才去了溪水源头的山洞,我们都看见了,”颜骏的声音哽咽起来,“里面没有猪……”

龙旷默默无语,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方法。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感受不到喜悦和快乐,因为他已经失去灵魂。

“提高自己的办法很多,并不是只有折磨自己这一条路的。”柴灞沉声说:“我们可以一起切磋,一起提高,三个人加起来,怎么都比一个人厉害许多。”

龙旷凝重地点点头,这些天来,他陷在困局中不可自拔,在屈辱和自卑的交织中,把自己更紧地封闭起来。犹如一只落入陷阱中的困兽,不能伤害别人,就只能伤害自己。

“你们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们,不会再干这样的傻事。但是,那个山洞,我还要去一次……”

龙旷眼望天际,双眸明亮,清楚地映出坚定的决心:

“……这是最后一次!”

当天傍晚,龙旷来到山洞前,注视着正前方幽暗的洞口,等待他的哑巴师父,日出又日落,巍然不动。

柴灞和颜骏依旧潜伏在老地方,两人俱是疲惫不堪,睡眼惺忪。颜骏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柴灞推推他:“好像有动静,快看看。”

龙旷慢慢弯下腰,捡起脚边装着白菜的布袋,用力从洞口掷了进去。

龙旷大声说:“你不来就算了,我不会无休止地等下去。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颜骏和柴灞睡意全消,目不转睛地看着。

龙旷接着说:“有些话,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还是要说。”

柴灞和颜骏毛骨悚然,抬头四处张望,树木中沉寂幽静,见不到有人出没。

龙旷自顾自地说:“这些天,很感谢你的教导,我的武功精过了许多。山洞里这些白菜,是孝敬你的。”

“但以后我不会再来,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很简单,因为我不乐意!”

“我能够忍受练功时的折磨,即便它再痛苦十倍,但我不能够忍受,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的自尊,从现在起,我可以说‘不’!”

柴灞和颜骏听得呆若木鸡,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龙旷经受非人的磨难,远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风吹过阴森森的洞口,杂草微微摇动,天气并不冷,却让人竖起寒毛。

见无人回应,龙旷竖起中指,狠狠地向山洞方向做了个猥琐的手势。

柴灞低声向颜骏道:“老子不伺候了。”

颜骏正待发问,听见龙旷大声说:“老子不伺候了!”

柴灞:“哈哈哈。”

果然听见龙旷哈哈大笑起来。

颜骏颇感惊奇:“你怎么知道?”

柴灞不屑地说:”我和龙旷从小打架打到大,不用他脱裤子,我都知道他屁股上有几根毛。而且他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两句台词。”

龙旷叫:“出来吧。早知道你们躲在那了。”

颜骏和柴灞期期艾艾地从躲藏处出来,趴得太久,以至于有些腰酸背痛。

龙旷说:“我们回去吧。”搅着柴灞与颜骏的肩膀,三人往回走。

柴灞和颜骏满肚子疑问,龙旷却像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轻松自在,一路吹着口哨。

颜骏迟疑道:“不再等等你那位师父吗?要不我留下,替你转告一声。”

龙旷道:“顺便再拜个师,学个艺什么的?”

颜骏讪讪地说:“反正这师父你也不要了,不介意的话,就让给我吧。”

龙旷立住脚,看着颜骏,认真地说:”我刚从里面出来,不会把我兄弟往火炕里推。”

“其实是我自个愿意往里头跳,你只是顺便推一把嘛。”

“没门!你死了这条心吧。”龙旷扭头就走。

“哎,要不再考虑考虑,我真的自愿跳火炕……哎,求求你,把我往火炕里推吧……”

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从树后转出一个人来,他的身材高大,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袍,慢慢地把脸上的青铜面具摘下来,竟然就是约翰。

第27章 风中狂龙(1)

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两个人的身影。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散尽的雾气像淡雅丝绸,一缕缕地缠在它的腰间,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水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

龙旷和颜骏一前一后地走在山路上,两人都意兴阑珊。颜骏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龙旷立住脚:“想说什么就说吧。”语气颇为厌烦。

“这事我思前想后,我们好像错怪柴灞了。”颜骏小心翼翼地说,不说“你错怪”,而是说“我们错怪”,可知深谙对方的心理。

“那小子绊我,你也看见的了,还不是自己找死?”

颜骏不说话,龙旷回头看看他:“怎么,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来一个案件重演,整件事就水落石出了。”

“演……怎么演?”

颜骏扯着龙旷过来,两人并排站着,“这样,听我的口令,现在你是龙旷,我是柴灞。”

颜骏伸脚勾住龙旷的脚腕,在他背后一推:“摔!”

龙旷依言向前倒,颜骏忽然叫道:“停!”好个龙旷,果然好身手,他的身体已经倾斜,与地面成45度角,换了常人,必倒无疑,龙旷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僵住身子,整个人斜在半空。

龙旷勾勾手指:“过来!站在我这里。”与龙旷换了位置,龙旷站在颜骏的原地,颜骏站在旁边。

“现在你是柴灞,我是颜骏。”

龙旷正待发问,颜骏一拳击出,正中龙旷鼻端,龙旷捂着鼻子:“干嘛打我?”

颜骏骂道:“你个死柴灞,胆敢下黑脚绊我老大,还整天呼呼喝喝的,不打你打谁?”

龙旷心想,这小子还挺入戏的。口中说道:“打得好!对这种小人就是不能留手。”

颜骏说:“刚才是虚拟版的,现在开始现实版的。”

龙旷道:“还来?”忍不住又摸摸鼻子。

颜骏站回原地,与龙旷并排而站,说:“你是龙旷,我是柴灞。开始,摔!”

龙旷慢慢向前倾倒,只等颜骏喊停,谁知这次颜骏却不喊,龙旷不防备,失去重心,“啪”的一声,结结实实面部着地。

颜骏说:“快起来!站我的位置。”龙旷爬起来,顾不得拍拍尘土,灰头灰脸地站在颜骏的位置上。

“现在你是柴灞,我是颜骏。”

龙旷忙捂住鼻子。

半晌,却不见有动静。龙旷望向颜骏,颜骏束手站着,说:“现在你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吧。”

“唔,明白……好像还有一点……”

“你想啊,按照虚拟版的情况,柴灞下黑脚,我出手打他。而按照现实版的情况,我并没有出手打他,由此可知,柴灞也没有下黑脚。”

“唔,这样啊……”龙旷其实还没绕明白,只是身为老大,维护威信尤为重要,吃点小亏不要紧,万万不可失了颜面。

颜骏见龙旷心里动摇,趁热打铁,又接着说:“既然我们冤枉了柴灞,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团结就是力量嘛,不如把他找回来,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呢!”

龙旷听颜骏说得有理有据,又有案件重演的推断在先,找了个台阶,双方都好下台,当下点头应允,颜骏喜上眉梢,转身去找柴灞,唯恐夜长梦多。

见颜骏去得远了,龙旷蹲下身来,双手揪着头发,竭力理清紊乱的思绪。老大这个称呼犹如一杯烈酒,不是人人都喝得下的。只是在利益面前,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抵抗诱惑,龙旷当然是站在大多数人这一边的。

轻风徐来,微波荡漾,小虫在河滩上慢声慢气地叫,青蛙在远远近近的水边感情激动地唱。

涧溪的流水在身边静静淌过,不时“叮咚”一声,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龙旷正想凉快一下,赤脚迈入水中,把鞋子提在手里。眼望着溪水在林中婉转延曲,龙旷心想,每天靠着这条小溪,又大便又喝水,却不知道源头究竟在哪里?反正闲来无事,不如逆着水流往上走走,说不定还能抓条大鱼。

身随意动,龙旷信步而行,小溪沐浴在一片红色之中,成群结队的蝙蝠和蜻蜓在五彩纷呈的溪边飞来飞去,西边水里深绿色的荷叶和芦苇与天空相接,已辨不出它们是在云霞之中或水面之上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没了去路,溪水从草丛中流出,龙旷上前,伸手拨开杂草,现出一个洞口来。

这时的天空并不阴暗,而是有一种明丽的蓝色,山间在西行的太阳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阳光从树叶中照射下来,四处很光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cv4亲子资源网

龙旷向内窥探,黑幽幽地看不出所以然,他犹豫了一下,正待转身回去,又想:既然来到这里,不如进去看看,我一身武功,人人尊为老大,怕它个鸟!当下胆气又壮,攀着洞边,奋力跃了进去。

洞里颇为宽敞,倒是出乎意料,龙旷站立一会,等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发现这是一个环形的小山洞,四面都是石壁,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听见水声潺潺,却是从石壁下流出来的。

山洞里很是湿滑,龙旷手扶着石壁,忽然感觉到手摸到的部位凸凸凹凹,借助洞内微弱的光亮,竟看见石壁上刻着各种人像,或坐或立,手舞足蹈,面目狰狞,龙旷心中狂喜,一颗心“突突”地快要跳出胸腔,莫非被我找到传说中的武林秘笈?龙旷手摸着石壁,仔细端详。

正在忘我之时,石壁上隐隐绰绰地现出一条人影,龙旷心头大震,深吸一口气,暗自催动内力,护住心脉,转过身来。

倏地,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撞击过来,龙旷完全无力抵挡,身体被撞飞起来,后脑撞向石壁,扑倒在地,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只是身受这一震之力,已是经脉尽断,内力全失,身体软得如同棉絮。

龙旷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31章 佛是一滴泪(1)

惊吓堡门前有许多树,其中一棵是槐树,它的旁边,另一棵也是槐树。现在,这些树都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下,从惊吓堡到海边,呈幅射状现出一条宽敞的大路来。

凭谛和蒙缅一人手里提着一把斧头,眼睛望着远远的树屋的方向。

“九点钟方向!”融雪倚在树屋前的走廊栏杆上,大声喊着,右手斜劈,做个“砍”的手势。

蒙缅背转身,面向大海,两手上下比划着位置,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向左前方的一棵大树:“这棵!”

凭谛和蒙缅拎着斧头赶过去,询问地望向融雪,融雪扬起手,做一个上下点头的手形,凭谛和蒙缅轮起斧头,交错着向大树砍下去。

不一会儿,大树摇摇欲坠,蒙缅施展出轻功,数步跃上树顶,用力向树杆踹去,大树轰然倒地,蒙缅飘然落下。

融雪在树屋上左看右看,手指着前方叫道:“三点钟方向!又不对称了。”他们依言奔向右边,须臾,又一棵大树倒下。

今天晨起,融雪就一直嘟着嘴。每次凭谛和蒙缅想发问,她就伸手阻住,作深思熟虑状,以两人过往的经验判断,这预示着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早饭后,她终于宣布鸿图大计:重建惊吓堡!

“什么?!”

凭谛觑见蒙缅的嘴唇颤抖着,这意味着重新伐木、建筑,重新布下荆棘墙,累得死去活来,接着通宵工作,还没有加班费!

“在我的梦想中,我的城堡,应该建在海边。”

“现在就是在海边呀!”

“但是我早上起床,打哈欠、伸懒腰的时候,看不见大海呀。”

凭谛和蒙缅都不说话了,在大小姐打哈欠、伸懒腰的时候,竟然不能同时看见蔚蓝的大海,严重影响到一天的好心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设计上的遗憾。两人计算起重建的成本来,物价上涨的费用,时间和劳力的支出……数据运算量庞大,好在以前学过珠心算,凭谛和蒙缅脑中同时出现一个虚拟的算盘,飞快地拨打着算珠:嗒、嗒、嗒、嗒……

“什么声音?”融雪问。

“噢,没事,你说你的。”

“说完了。”融雪一挥手,“马上开工!”

“融雪,”蒙缅及时打住,“根据最新的物价指数,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这项工程共分三期,第一期的合计费用为383838.38枚金币,还不包括公关和广告费用。”

“可是我没有钱呀。”融雪为难地说。

“没钱?没钱就建不成了呗!”凭谛和蒙缅雀跃起来,兴高采烈地相互击掌庆贺。

“我有个办法,你们可以先把旧城堡拆了,用这些材料建新城堡,这样材料费不就省下来了吗。”

像当头泼下一桶冷水,凭谛和蒙缅僵在原地。凭谛在心中默祷:主啊,如果你听到我的祈祷的话,请发下一个霹雳来,把这个女孩打昏过去吧。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蒙缅喃喃地说,凭谛同情地看见他,目光中充满怜悯,多好的人哪,就这样被活活地折磨成疯子。蒙缅仍在自言自语:“看得到还是看不到海景,这又是一个问题。有了!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蒙缅跪倒在地上,激动得老泪纵横:“赞美主!赐给我聪明的头脑。我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啊!”

凭谛和融雪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好办法?”

蒙缅从地上爬起来,拍去尘土,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们拆城堡……”

“你脑子进水了?”凭谛忍不住喊:“天才的头脑就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是不可能的。我们建新的城堡……”

“好哇!”融雪拍手叫起来。

“……也是不实际的。唯今之计,只有砍树!”

“砍树?”

“对!我们的城堡离海边并不远,只是被树木挡住了视线。我们把前面的树砍掉,开出一条路来,随时都能看见大海。融雪爱什么时候打哈欠,就什么时候打哈欠;爱什么时候伸懒腰,就什么时候伸懒腰。”

“好酷哦!”融雪憧憬起来,眼神变得遥远而朦胧。

“就这么定了!”凭谛代替融雪拍板,“不过,门口那两棵槐树得给我留着,天热的时候可以乘凉。”

就这样,凭谛和蒙缅客串成伐木工人。首先砍下的,就是城堡门口的那两棵槐树。

“我充满力量啦!”

蒙缅站在倒下的树身上,举起双臂嚎叫。自打融雪称赞了一句:“蒙缅出息了,越发像个人样了。”他就像磕了药,见人就说“嗨”。

在逐爱的竞争中首次占据上风,让蒙缅怎能不为之欣喜若狂?

凭谛和蒙缅把林中的树木砍倒,不断地往返来回,只半天的功夫,开出一条新路来。凭谛坐在地上喘息,蒙缅却依旧上窜下跳,整一个儿童多动症的典型临床表现。

蒙缅狂笑:“我的力量无比强大,已经可以和上帝相聘美!”

蒙缅过来拍拍凭谛的肩膀:“放心,我罩着你。就算融雪以后抛弃你,我们也会当你是朋友的。”

凭谛累得舌头都不想抬起来,无精打采地说:“谢谢了。”

“振作一点嘛,这样吧,你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我帮你达成。”

“把你的功力分一半给我?”

“人在功在,功散人亡。那可不行,换一个吧。”

“跟你的至爱说说,让她消停一会?”

蒙缅顿了顿:“兄弟,刚才你说功力什么的,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

这天傍晚的时候,三个人一起挤在树屋的走廊上,静静欣赏着恬淡优美的晚霞,太阳由金黄变成通红,再逐渐转黯再变成白色,原来湛蓝的天空也被染成了红色,再从红变紫、紫变黑……随着太阳与海平面逐渐接近,海平面也从发光发亮逐渐模糊成黯黑。

在树屋上,已经看不到海的变化,却能从咸咸的海风和阵阵的海浪声中,感受海的魅力。这时,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那时候我说

我们一起看日落吧

你说

不要

你要看日出

我说

那我们呆在树屋

先看日落

然后看日出

如果可以

想要在海边不远的地方

把你的头倚在我的肩上

就这样

每天吹着海风

一起看尽尘世浮华

看尽日出日落

第28章 风中狂龙(2)

残阳如血,晚霞似火。

柴灞回来了!

颜骏找到他时,柴灞兀自愤愤不平,口中骂声不绝,颜骏依葫芦画瓢,把案件又重演了一次,柴灞幡然而悟,向颜骏倾吐心事,尽诉胸中抱负!

柴灞与颜骏赶回菜园,说是菜园,其实菜地里早不种菜,已是满目疮痍,柴灞立在田梗上,举臂怒吼,落日的余辉撒在他的身上,最后一抹嫣红绽放,尽显英雄落幕的无奈,令人心荡神驰,无限唏嘘。

龙旷孤零零地盘腿坐在溪边的青石上,闭目养神,嘴里却在不停地咀嚼着什么。

颜骏和柴灞慢慢走上前,龙旷睁开眼,问:“来了?”

两人点头,龙旷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叶子:“要不要来点?”

两人摇头,龙旷自顾自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颜骏见龙旷满脸伤痕,惊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练功练的。”龙旷淡淡回答。颜骏和柴灞愕然,这是什么功?不能伤人,反而伤己,如果拿来伤人,岂不是要让对手讥笑得很受伤?

仿佛看穿两人心思,龙旷说:“其实我最擅长的武功是……飞叶!”

“飞叶?”

“对!摘花飞叶,伤人立死!”

龙旷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犀利,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霹雳雷声震得在场的人心头颤栗。

龙旷缓缓站起身,柴灞和颜骏不由自主地朝两旁分开。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离龙旷面前五步之遥,草丛中一株突起的小花上,娇嫩的花朵在风中微微摇动,细细的花枝仿佛无力支撑,预知了无法逃脱断颈的悲惨命运。

龙旷沉声说:“右四!”

“什么?”

刹那间,龙旷左手一扬,一片树叶从他掌中飞出,向目标激射而去,一阵清风拂过,树叶仿佛借力,却飞到了旁边一棵树上,倒撞在树杆上,轻飘飘地落在地下。

“切!”柴灞和颜骏生受了一番戏弄,竖起中指,不屑地走开。

龙旷独自屹立在风中,伤痕累累的脸庞刚毅坚强。仅仅是一趟来回的功夫,龙旷已是脱胎换骨,远胜往昔。柴灞和颜骏没有看到,树上的一只蜘蛛蜷曲着身子,似乎疼痛难耐,因为它刚刚失去了右边的第四条腿。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一缕缕淡淡的晨雾飘散在惊吓堡中。竹楼的小窗上流进来清泉一般的晨光,外面老树的枝头上,小鸟儿在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

蒙缅呻吟着,捂着头坐起来。

“又做恶梦了?”凭谛欠起身问。

蒙缅点点头:”我梦见三头,三个嘴里喷着火,扑过来咬我,我拼命跑啊,跑啊,哪知道还是被它追过来,在屁股上咬了一口,我就吓醒了。”

蒙缅扯着裤子,“到现在还觉得疼,你要不要看看?”

凭谛摆着手,连说“不用客气”,心里想,你的功夫也确实差劲点。

“迟早我宰了这条死狗!”

“好哇!到时就有狗肉吃了。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

“先把你们两个宰了还差不多!”竹门“忽啦”一声推开,融雪走进来,“两只懒虫,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蒙缅忙不迭地拿被子遮掩身子:“我们不是讲好了,进来之前要敲门的嘛。”

“对呀!我在里面的时候,进来之前当然要先敲门,刚才我还在外面,敲门有什么用?”融雪手提竹棍,拍得“啪啪”作响,“快起床,下地干活去,今天别想领工钱了!”

被融雪催促着,凭谛懵懵懂懂地出来,正想去溪边舀水洗脸,忽然脚下一绊,凭谛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却是三头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脑中马上想到:好个蒙缅,真的下手了。

融雪从后面奔过来,拍打着三头的狗嘴:“好你个蒙缅,真下得了手哇!”

蒙缅委屈地站在身后:“不关我的事啊,会不会是……”眼睛往凭谛这边打转,凭谛连忙打住:“别拉我下水啊。”

融雪探探三头的鼻息,又摸它的心跳,三头像醉死了一般,无论如何折腾,只是不动弹。

凭谛举目望去,菜地里空了一片,昨天刚种下的白菜,已被人齐刷刷地割了去。这样看来,不是有内鬼,而是有外敌侵入了。

蒙缅也发现了,两人赶忙四周勘察,菜地里有明显的足迹,离三头数步之外,还有一只吃剩一半的雀鸟,看来有人把麻药放在雀鸟身上,引诱三头来吃,把三头麻倒后,趁机偷割了白菜。

只是敌人是如何进来的,难道蒙缅精心设计的城堡,竟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凭谛的疑问写在脸上,蒙缅摇摇头:“不是!没有撬过的痕迹,边上也找不到人的脚印。”两人都是大惑不解。

融雪则围着三头团团转,舀了一勺溪水,泼在三头的脸上,不见有何反应,过了一会儿,又泼一勺。

凭谛用手肘撞撞蒙缅:“虽然丢了一些白菜,好消息是,今晚有狗肉吃了。”蒙缅也笑起来。

融雪扭过头问:“你们说什么?”

“没有,没有……”

“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呐!你们还想吃它,真是变态!”

凭谛心里不服,暗自想道:只要是四条腿的,除了凳子,还有什么不可以吃的?

蒙缅突然一拍脑袋,说:”我明白了!”蒙缅拉起凭谛,顺着溪水向下走,来到城堡边沿,果然见溪水里被挖了一个大坑。蒙缅指着说:

“其实我设计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里可能会留下一个漏洞,只是溪水是天然的,我们生活又离不开它,只好希望对手别太聪明,看来我还是低诂了他们的智商,只怕还在三头之上。”

“那有什么办法堵住这个漏洞吗?”

“有。分高科技的和智能型的两种方法。”

“怎么说?”

“这里面涉及很多专业术语,简单来说,高科技的方法就是放狗,不过现在看来失效了。智能型的就是轮流站岗放哨,”蒙缅拍拍凭谛的肩膀,“以后我们要少睡一些了。”

“我们?你是说你和谁呀?”

“当然是你和我啊!”

“算了吧,你自己造的漏洞自己补上。求神拜佛保佑三头没事,否则的话,今晚一顿吃了,以后你半夜站岗的时候,连个陪你说话的都没有。”

凭谛掉头就走,蒙缅在背后叫唤:“哎,哎!不是说有难同当的吗?”

“你听错了,我只说过有福同享……”

三头还没动静,融雪蹲在旁边,好像要哭出来了。凭谛拍拍她的后背,安慰说:“别难过!今晚我们吃饱了狗肉,养足精神,明天就去把龙旷他们痛扁一顿,为三头报仇!”

融雪揪着凭谛暴打,正在躲闪时,三头摇晃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过来舔融雪的脚趾头,融雪喜出望外地抱着它,又亲又舔,一人一狗温馨无限,凭谛怅然转身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32章 佛是一滴泪(2)

“蒙缅,蒙缅!”凭谛用力摇醒蒙缅:“看见天上的星星,你想到什么?”

蒙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啊!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映照着中华文明五千年的沧桑变迁,多少诗人,为你的美丽动人的面纱心驰神往,还有……”

“——还有一个残酷的现实:我们被贼光顾了,连屋顶都被人家偷了去。快起来!”凭谛重重拍了一下蒙缅的被单,冲出门外。

眼前又是一副被劫掠过后的惨淡情景,白菜一棵不剩,四周留下杂乱的脚印。菜地边上写着“功夫再高,也怕狗咬”的告示牌,被倒挂过来。三头不用问,又被人麻倒了,就躺在告示牌底下,三个嘴里同时吐着白沫。这些家伙也忒狠,见他们睡熟,连屋顶也揭了去。没当头淋下一泡尿来,已经算客气的了。

蒙缅披着衣服跌跌撞撞地出来,也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凭谛忽然想起什么,三步并做两步地跃上树屋,从门隙里向里看,融雪谆谆熟睡,均匀地呼吸着,凭谛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从木梯下来。

蒙缅焦急地问:“怎么样?”

“大小姐倒没有丢,早知道应该把她放菜地里。”凭谛没好气地说,摆摆手,“别吵醒她,省得又大惊小怪的。”

“怎么会这样?”

“我正想问你呢。”

“啊!”蒙缅揪着头发,”我今天兴奋过头了,把荆棘城墙里的树也给砍了,松松垮垮的,他们当然可以长驱直入了。”

“唉!贼去关门吧。”凭谛说:“亡羊补牢,那个什么什么未晚。明天让融雪看看,这就是欣赏无敌海景要付出的代价。”

蒙缅沮丧地蹲下身子:“你先去睡吧,我来守下半夜。”

东西都偷没了,还有什么可守的。凭谛忍住嘴没说,径直去睡了。蒙缅仰望夜空长叹,没有了诗兴大发的豪情。

蒙缅沿着脚印往外跟出去,走到树木里,脚印没了踪迹,蒙缅低头搜索,却见地上露出一段藤叶来,蒙缅顺手一拔,带出几个地瓜来,蒙缅提在手上,心想,不消问,又是那几个家伙搞的鬼。思量着杀他个措手不及,又恐寡不敌众。想起龙旷那漫天飞舞的树叶,身上的旧伤仿佛隐隐作痛。

蒙缅垂头丧气地回来,把几个地瓜洗了,坐在竹楼的走廊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看着天色渐渐明亮,又慢慢地暗淡下去。

霞光万丈,旭日东升。

“蒙缅,醒醒!”融雪用脚踢着蒙缅,“你怎么睡在这里,还把白菜都给吃了?”

蒙缅从睡梦中惊醒,恍惚间感觉有人伸脚踢来,忙一侧身,已到十米开外,立在菜地的告示牌边,双掌护住前胸:“什么人,竟敢偷袭本大爷?”

融雪被蒙缅一惊一乍的反应吓住,呆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三头这次却醒得早,见主人就在身边,晃晃悠悠地伸出舌头来舔蒙缅的脚。蒙缅却是心下一惊,如临大敌,纵身闪躲,这一下又去到七、八米开外,双脚踏入溪水中,“哗啦”一声,湿了半截身子。

凭谛在屋内听见响动,以为又出状况,忙翻身起来,出来看时,见融雪在走廊上,蒙缅却站在水里,凭谛问道:“蒙缅,你怎么——”

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一花,蒙缅鬼魅般的身影已纵身飞到面前,结结实实地撞到竹壁上,摔倒在地,凭谛忙伸手去扶他。

蒙缅挣起身来,依然双掌交叉在胸前,双目圆睁,喝道:“当心!有敌人入侵!”

凭谛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举目四周望去,城堡正沐浴在晨曦之下,一片宁静,不见有什么异样。当下说道:“没有啊!就我们几个人。”

蒙缅说:“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注意保护融雪!”

凭谛闻言愕然,正想发问,融雪忽然一拉他的袖口,走上前,伸开五指在蒙缅的面前晃动,蒙缅却视若无睹,依然睁大眼睛左顾右盼,紧张地全力戒备,双眼搜寻着看不见的敌人,一面低声对凭谛说道:“敌踪未明,不能大意。你保护融雪先上去,我挡住他们。”

融雪的眼泪涌了出来:“蒙缅,你的眼睛瞎了!”

一阵冷风吹来,令人心生寒意。

无独有偶,树林的另一头,柴灞、颜骏和龙旷围坐在一起,也在神情肃穆地商议着。

柴灞一挥手,面露凶光:“不必再说了。一不做,二不休,这次我们要斩草除根!”

龙旷和颜骏相互骇然,同时又有一些莫名的兴奋,屠戮的原始本能在血液中流动,三人都是凶性大发。

柴灞接着说:“以草棚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不留活口,所有的草木都要铲除干净!”

颜骏和龙旷同时点头。颜骏说:“这样一来,我们的大本营四周一览无遗,敌人再想潜伏进来,马上会暴露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龙旷也说:“不用这样极端的办法,我们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这一次我们端了他们的老巢,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报仇的。”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说干就干,从工具堆中翻出斧头,三人各自找寻目标,真气贯注全身,内力直达斧刃,以草棚为原点,树木一圈一圈地被砍倒。

天边乌云密布,渐渐遮蔽了阳光,龙旷叫道:“要下雨了,弟兄们!加把劲啊!”柴灞和颜骏手里更是下了狠劲。

风声呼呼大作,零星的雨点已经开始落下来。柴灞刚刚几斧头砍倒了一棵树,又来到一棵老树前,挥斧就砍。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老树的一根树藤扬起,向柴灞横扫过来,柴灞大骇,忙滚地避开,刚站起身,树藤高高扬起,当头砸下,柴灞无从避让,只得举臂来挡,树藤刷地一鞭,重重打在柴灞的后背上。

柴灞被打跌在地上,顾不得疼痛,把手中的斧头一丢,爬起来就逃,边跑边叫:“大树打人啦,大树打人啦,大树疯了……”

凭谛从树后伸出头看,心下暗笑不已。原本是来侦察一下敌情,却见他们大搞破坏,想必也是为了对付己方的袭击。这帮家伙连累蒙缅眼睛都瞎了,正好让他们吃吃苦头。

柴灞在倒下的树木间磕磕绊绊地跑着,口中大叫大嚷,龙旷和颜骏把他按倒在地上,柴灞兀自挣扎不休,手朝老树的方向指指点点。凭谛知道,这个时候他越是解释,旁人越是不信,只当他突然中了邪,担心他过激之下伤害自己,只怕会将他打昏方才安全。

远远望去,龙旷果然举起了拳头。凭谛摇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见天地变色,暴雨将至,将身子缩回树后,趁着天色昏暗,纵跃而去。

第33章 佛是一滴泪(3)

暴雨说来就来了,随着狂风吹过,雨帘从山后漫过来,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竹楼变得四面透风,眼见抵挡不住,凭谛和融雪一左一右挽起蒙缅,顶着风雨,躲到树屋上来。

凭谛和融雪顶住木门,不让狂风吹开。蒙缅坐在床边,两手放在膝头上,对周遭的嘈杂声恍若未闻,犹如老僧入定。

凭谛回头看看他,低声问:“蒙缅今天怎么样?”

“静静的,很乖,就是不怎么说话。”融雪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你说,蒙缅会不会有什么事?”

“别傻了!”凭谛拍拍她的手背,“蒙缅只是吃错了几条地瓜,可能表皮上有毒。他的功力深厚,慢慢调养,肯定可以恢复过来。”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没底。凭谛回头看着蒙缅,想到他独处在黑暗的深渊中,心里一阵发酸。

外面雷声隆隆,倾盆大雨下个不停,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树屋上抽。

“哎唷!”蒙缅伸手一摸脸,“什么东西?”

海沙和杂物从门的隙缝间渗了进来,在小小的屋内浮荡。“这样不行!”凭谛边说边从床上拿起融雪的被单,甩手展开,和融雪一人一边,铺在门后挡住风沙。

“你说蒙缅这迟不瞎、早不瞎的,”融雪嘟着嘴,“要是帮我洗完被单再……”

凭谛苦笑着摇头,把刚才在菜园捉弄柴灞的情形说给她听。融雪来了精神,听得津津有味。

“活该!谁让他们砍这么多树的。”

“为了防止我们偷袭啊。”

“那就可以随便砍树了?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

“为了自己的一点点方便,就不惜毁林,这些人实在太自私了!看看吧,漫天风沙扑面而来,这就是大自然报复的威力。就算你武功再高,还能打得赢老天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融雪,融雪!”听着融雪滔滔不绝的演说,心如止水的蒙缅也坐不住了,在一旁插话说:“昨天我们也砍了不少树……”

“对呀!所以你们要知错能改,人孰无过呢?华盛顿当年也砍了樱桃树,他爸爸也没骂他,不就因为他手上还提着斧头嘛!等明天你眼睛好了,就和凭谛一起,去把树重新种上,谁还会在意你以前犯过的错误呢?”

门外狂风呼啸,眼睁睁地看着天地变色,黑白颠倒!凭谛无力地倚在门边,眼神空洞而无助。蒙缅僵坐在床边,宛若一尊佛,眼中滴下泪来。

不知在什么时候,雨悄悄地停了,风也屏住了呼吸,不一会儿,一条彩虹挂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山中一切变得非常幽静。远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开始啼啭起来,仿佛在倾吐着浴后的欢悦。近处,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还往下滴,滴落在路旁的小水洼中,发出异常清脆的音响。

“咳——咳!”

“来了,来了!”

融雪匆匆忙忙地跑进竹屋,手里端着一篮刚洗好的野苹果,还在淋淋沥沥地滴着水,融雪把篮子放在桌子上,侧身坐在床沿,仔细端详了一下蒙缅清瘦的脸庞,伸手替他抚顺额头上的一缕乱发,问:“觉得怎么样?”

雨过天睛,城堡却面目全非,接下来的两天,凭谛在外面修缮着城堡的围栏,重新在菜地里播种种子,忙个不停,照料蒙缅的事就只能交代给融雪了。

蒙缅躺在床上,眼皮都不动一下。听见融雪发问,低声说:”我口渴了。”

“哦,我给你倒水。”融雪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找竹筒杯子。

“嘴里有点淡,”蒙缅抽抽鼻子,“最好有点东西吃,比如苹果什么的……”

“正好,凭谛刚摘了一篮子苹果回来。”融雪拿起一个苹果,甩干了水,放在蒙缅手里:“慢慢吃!”

蒙缅却不动,小声说:“太大,我咬不动。”

“这样啊?我给你切开。”融雪拿过苹果,一边削一边说:“顺便可以给你削皮,上次你就是连皮吃了,现在才要遭这份罪。”

融雪细心地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装在木碗里,想交到蒙缅手里,迟疑了一下,又问:“你自个儿能吃吗?”

蒙缅摇摇头:“最好有人喂……”

融雪依言在床沿边上坐下来,把苹果一块一块喂到蒙缅嘴里,蒙缅闭着眼睛吃着,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融雪以为他噎着了,忙停下手问:“怎么了?”

蒙缅赶快收起笑容,正色说:“没什么!再苦也要笑一笑。”

蒙缅轻声说:“还记得凭谛的那句经典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却陪着我在这里受苦,如果可以把身上的肉切下来,一块一块喂到你嘴里,我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可是我没做到,看着你挨饿,心里的痛苦说不出来,相比较之下,这一点点疼痛算得了什么呢?’”融雪接着轻声说,沉浸在温馨的回忆里,嘴角露出微笑,眼眶里却泛着泪花。

“多少无知少女,死在这一句话下面啊!”蒙缅喟然长叹。

融雪猛然从梦境中回过神来:“死?不许这么说,你不会死的。只要你一天没好起来,我都会一直照料你下去的。”

凭谛正回竹楼找水喝,刚一脚踏进厅里,听见这句话,不由呵呵笑说:“那蒙缅还不烧香拜佛,保佑眼睛别好得太快呀!”

“胡说!”融雪恨恨地一跺脚,“干你的活去!”

凭谛大口喝完水,躲在融雪身后,做个鬼脸,向蒙缅眨眨眼睛,就出去了。蒙缅也咧咧嘴角,算是回应。

刚走出几步,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凭谛停下脚步,低头细细思索起来:

我进到厅内,呵呵笑……

融雪坐在床沿,跺跺脚……

我喝完水,做鬼脸,眨眼睛……

蒙缅咧咧嘴……

蒙缅咧咧嘴!蒙缅看见我做鬼脸后咧嘴!凭谛恍然大悟,好小子!差点被你蒙过去了,你倒是舒坦了,骗得我们团团转。

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37章 佛是一滴泪(7)

柴灞坐在椅子上,身上套着凭谛的衣服,神色呆滞,两眼平视前方,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融雪在他面前弯下腰,歪着头,仔细端详着:

“柴灞,你疯了吗?”

“我没疯!”

融雪直起腰来,和凭谛对视一眼:真的疯了!

今天下午,凭谛出去四处闲逛,一来打些野食,二来也不想看见蒙缅那付装神扮鬼的嘴脸,不料却碰见龙旷和颜骏,强架着柴灞往山上走。凭谛大惑不解,不知他们又玩什么把戏。一路尾随着他们上到山顶,听见颜骏的长篇大论,才知道柴灞竟然疯了。

龙旷和颜骏走后,凭谛依然伏在草丛里,正想出来,戏弄一下柴灞,忽然听见身边“丝丝”作响,掉头一看,一条眼镜王蛇游过来,凭谛吓了一跳,伸手抓住蛇尾,随手一甩,恰恰落在柴灞面前。

柴灞忍尿不住,淋了毒蛇一头一身,毒蛇再度受袭,当然发动攻击报复,柴灞因此遭殃。

就在眼镜王蛇扑向柴灞的一瞬间,凭谛跃出草丛,手持一段枯枝,在半空中将蛇头挡住,趁蛇身刚落地,闪电般出手,用枯枝将毒蛇一拨一撩,甩得不见影踪。

凭谛把柴灞从树上解开,脱下外衣,替他穿在身上,柴灞却已被吓呆了,随凭谛摆布,只是不言不语,凭谛只好把他带回惊吓堡来。

融雪看看柴灞,又看看蒙缅,在凭谛耳边细语:“他们一个疯,一个瞎,相互倒有个伴了。”

凭谛苦笑,对她说:“好了!都饿了一整天了,”朝柴灞的方向努努嘴,“快拿东西出来吃吧。”

融雪端出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玉米棒子来,拿了一根放在柴灞手里,自己也拿起一根,说:“柴灞,看着我。”咬上一口,“这样吃。”

柴灞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只觉腹中鼓鸣,也顾不得许多,张口大嚼起来。

融雪扶着蒙缅到桌边坐下,把一根玉米棒子递在他手里,蒙缅神情木然,摸索着把玉米送到口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一边问:

“柴灞,你怎么疯了?”

“我没疯!”

柴灞口中不停,一边嚼一边反问:

“你怎么瞎了?”

“我没瞎!”

融雪睁大眼睛:“什么?!”

蒙缅一句话脱口而出,后悔不迭,已在自打嘴巴,当下连忙向融雪解释:“疯的人都说自己没疯,所以我瞎的人也要说自己没瞎。”

柴灞饿极,一根接一根地埋头大吃,转眼间玉米盆里空了一大半,凭谛长叹:“又多了一张嘴巴吃饭,某些极少数个别人的眼睛再不好,可就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柴灞抹抹嘴:”我帮你打猎、种菜,我这么大一个人,总不会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融雪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陪蒙缅在屋里,好好调养身体,别的事交给凭谛就行了,他很能干的。”

凭谛无奈,只好咧咧嘴角,表示赞同。这一顿饭,各人的吃法各不相同,柴灞狼吞虎咽,蒙缅很斯文地慢吞细咽,因为本来就不饿,融雪一向吃得少,凭谛却是心不在焉。

柴灞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打起瞌睡来,毕竟折腾了一天一夜,早已身疲力乏,凭谛把他扶到床上睡了。

吃完饭,凭谛收拾桌子,喂狗,洗干净碗筷,拖完地时,天色已晚,融雪向凭谛吩咐“以后打猎要多打点,菜要多种点”后,也回到自己的树屋。

凭谛看看睡床,柴灞仰面躺着,呼呼大睡,一个人已占去了大半,另外一个装瞎的坐在旁边。凭谛只好叹口气,拿了条被单,在角落的地板上躺了下来。

三头见凭谛和它做邻居,很亲热地跑过来,三个头轮流拱着他,一边摇尾巴,凭谛不耐烦地用脚拨开它。

蒙缅也窜过来,融雪一不在,他的身手就敏捷起来:“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装疯?”

凭谛瞪了他一眼:“装?天底下还有比你会装的?蜷起你的身体,保持圆形,慢慢在我眼前消失!滚回床上和柴灞做伴去。”

凭谛转过头来,又踢了三头一脚:

“警告你啊,晚上流口水,不准流到我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融雪拿了菜地里的告示牌当黑板,在上面写写画画,给他们上起了环境保护教育课。其热情之高,让凭谛开始怀疑始作俑者究竟是不是她。而其中一位瞎同学,因为假装看不见黑板,由凭谛负责念给他听;另外一位疯同学,因为神志不清,也由凭谛负责向他解释清楚。

“现在大家明白,环境保护的重要性了吧?”融雪手执教鞭,笑吟吟地问。

“明——白!”桌子前三个学生并排坐着,齐声回答。

“很好!下面,我给大家讲讲植树的过程。”融雪转过身去写黑板,凭谛隔着坐在中间的柴灞,伸手给了蒙缅后脑勺一下,蒙缅勾手向凭谛面部啄来,凭谛伸臂架住,随即从柴灞腿下侧踹蒙缅的脚腕,蒙缅提脚避开,转瞬间两人连过了八、九招,柴灞端坐不动,任凭面前拳来脚往,只作不知。

融雪转过身来,他们已端正坐好,融雪接着说:

“植树最好选在阴天和降雨前进行。栽后应立即灌水,无雨天不要超过一昼夜就应浇上头遍水。水一定要浇透,使土壤吸足水分,有助于根系与土壤密接,才能确保成活。”

融雪说到这里,见学生们表情呆滞,问道:

“有没有同学有问题?”

蒙缅举手,融雪说:“请蒙缅同学发言。”

蒙缅摸索着,巍颠颠地坐起来:”我虽然眼睛看不见,栽树时不会把树栽活,只会把树栽死,但我仍然要积极参加植树活动,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非常好!”融雪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有一下没一下地附和着,“请坐下。”

融雪等蒙缅坐下,说:“这次植树活动,基于我们城堡目前的特殊情况,具体工作将交由凭谛同学完成,其他同学加油打气,在精神上予以支持,大家要团结一心,争取更快更好地完成本次植树任务!”

蒙缅热烈地鼓起掌来,柴灞坐在凭谛旁边,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凭谛明明听见了,却不明就里。三个月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柴灞当时说的是:

“幸好我疯了!”

第34章 佛是一滴泪(4)

开饭了!看着今天打的野兔子变成一盆热气腾腾的野兔肉,凭谛垂涎三尺,蒙缅端着碗坐在桌边,一脸木然。

融雪给蒙缅碗里挟了许多兔肉,把筷子一起交在他手里:“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凭谛在一旁看着,恨得牙痒痒的,野兔是我打的,他蒙缅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还有人服侍着,凭什么有好吃的他倒占先?

融雪低头给凭谛盛饭,凭谛故意大声问:“蒙缅今天好点没有哇?”冷不防从蒙缅碗里挟走一块好肉,送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蒙缅双眼直视前方,只作不知。融雪在旁边回答:“比昨天好些了。就是身体太虚,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凭谛从蒙缅碗里又叼上一块肉,边吃边说:“那得多吃点肉,长长力气。有了力气,身体好得快。”又把筷子伸到蒙缅碗里,蒙缅眼巴巴看着,无可奈何。

融雪盛好饭,把饭碗递给凭谛,见蒙缅碗里的肉空了,喜道:“今天胃口开了,怕是好得差不多了。”给他又满满地挟了一碗兔肉。

凭谛见寻不着隙,对融雪说:“帮我递一下木勺过来。”融雪嘴里问:“干嘛?”一边转过头去取,趁着这当口,凭谛从蒙缅碗里挟了一大块兔肉放在自己碗里。

凭谛装模作样地用木勺在菜盆里舀了些汁,倒在自己碗里,把木勺递过去给融雪:“谢谢!”融雪瞪凭谛一眼:“就你多事!”转过身把木勺放回去。

凭谛刚举起筷子,蒙缅急了,伸长舌头迅速把碗里的肉都舔了一遍,赶快抬起头,脸望前方,恢复成原来一副木木的表情。

凭谛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好小子,算你狠!

融雪吃着饭,一边问凭谛:“种树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树苗我都准备好了,”凭谛用力一拍蒙缅的肩膀,“就等蒙缅了。”

“他眼睛不方便,你自己先种着吧。”融雪轻描淡写地说。

凭谛低头扒饭,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蒙缅眼观鼻,鼻观心,悠闲地细嚼慢咽,一付事不关己的超然势态。

凭谛正想寻事,见桌面上嚼剩的骨头,灵机一动,趁融雪不注意,挟了一块骨头放在蒙缅碗里,一边故作掩饰说:“蒙缅哪!哥把你那份活也给干了,你于心何忍啊!”

蒙缅呆了一下,做声不得,只能暗暗叫苦。把骨头衔在嘴里,假装咳嗽起来,弯下腰去,趁机把骨头吐在地上。

三头敏捷地过来叼了去,凭谛假意说:“咦!是不是呛着了?”站起身来,替蒙缅拍着背,手上用劲,重重地锤了他几下。

蒙缅咳嗽连声,这一回倒货真价实。融雪着急起来,双手扶着他:“怎么了?”蒙缅把头伏在桌沿,一只手却巍颠颠地指着凭谛的鼻子:“他打我!”

融雪立时竖起双眉,凭谛慌忙摆着双手:“你别信他,这小子装的……”

融雪打断他的话:”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看蒙缅老实,整天欺负他!这次被我发现了,平时蒙缅还不知道受多大委屈呢!”蒙缅口中“呜呜”连声,频频点头,一付饱受委屈的模样。

凭谛只好闭上嘴,以免导致和柴灞同样的下场。这个世道,说真话的往往要倒霉,凭谛的遭遇也只是其中一例而已。

报应啊,报应!

吃过饭,凭谛收拾桌子,喂狗,洗碗筷,拿块半干半湿布跪在地上擦地板。蒙缅照例躺回床上,说精神不佳,想听故事,融雪就坐在他的身边,柔声细语地给他讲《小红帽与大灰狼》。

天色已晚,融雪站起身来,蒙缅拉着她的袖子不让走:“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凭谛用力擦着地下的竹杆,这一块的位置已经擦了近两个小时,擦得镫亮光滑,蚂蚁爬上去也打跌,看不摔死你这装瞎的畜生。

“我一个人害怕。”蒙缅还在撒着娇,凭谛眼中喷出火来,恨不得一口水生吞了他。

“乖,不怕!凭谛在这里陪着你。”

“他会欺负我。”

“不会的,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不准欺负蒙缅,听到了没有?”最后这一句是对凭谛说的。

“不敢了,不敢了!”凭谛点头哈腰地说,懂得伪装的豺狼才是最可怕的。要善于从对手身上学习两面三刀的伎俩,比如说蒙缅。

蒙缅见挽留不住,自知不免,拉高衣服说:“融雪,你可看清楚了,我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大力金刚拳、化骨绵掌什么的造成的内伤,明天你记得要再给我检查一次。”

融雪口中答应,却是心不在焉,她向来娇生惯养,照料了一整天的病人,早已身倦力乏,又向凭谛恐吓了几句,上树屋休息去了。

凭谛恭敬地哈着腰,静听着融雪的脚步声上了木梯,进了树屋,关上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不久,融雪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确定她已逐渐进入深度睡眠中,凭谛这才慢慢直起腰,转过身,满脸狞笑着,一步一步向床边走来。

蒙缅一脸惊慌地望着凭谛:“你干嘛?不要过来啊,再过来我喊人了!”

“喊吧,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了。”

“你不会连瞎子也欺负吧?”

“瞎子?”凭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口:”我才是瞎了狗眼!认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朋友。”

蒙缅举着双手:“先讲好,不打脸,可以吗?”

凭谛重重一巴掌扇在他的脑门上:“你不是瞎了吗?又照不了镜子,打不打脸有什么所谓!”

蒙缅“嗷”的一声叫,身子一缩,未看清他使出何种身法,人已到了门边,凭谛一呆,随即扑过去:“还敢逃?”未等凭谛的手够着,蒙缅把腰一扭,双手已攀在梁上,凭谛纵身跃起,蒙缅轻盈落下,两个人在屋里一个逃,一个追,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融雪在树屋的床上翻了一个身,木板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凭谛和蒙缅俱是耳聪敏锐,同时定住身子,伸手按住嘴唇:“嘘!”待听得融雪的呼吸平稳后,凭谛忽地向蒙缅扑过去,蒙缅身形一晃,依旧没够着,两人又是一轮追逐。

月上三梢,凭谛和蒙缅的追逐仍旧没个了局。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不约而同地手扶着膝盖稍息。四目对视,两人同时说:

“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几……时……”

“我……倒……要……看……看……你……能……追……到……几……时……”

“你不跑我怎么会追?”

“你不追我怎么会跑?”

“好吧,休战!”凭谛瘫坐在地上,蒙缅也喘息着坐了下来,“你狗日的给我说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

蒙缅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吃了那几条地瓜以后,步伐好像轻灵了许多,想去哪里,一施展身法,毫不费力就到了。”

“不是问你这个,拣重要的说。”

“好吧,好吧!那天早上,我确实看不见,还以为是半夜,后来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下雨的时候在融雪屋里,看见的东西就逐渐清晰起来,而且视力比以前更好了。”

“看见了你还装黑瞎子,掌嘴!”凭谛怒喝,隔空甩手两记耳光,蒙缅很配合地摇晃了两下脑袋。

也许是挨了耳光有些沮丧,蒙缅静默了一会,很诚恳地说:“大哥!换了我是你,我也会生气,恨不得一蹄子踢死这狗狼养的!但是换了你是我,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作为一个超级替补,一辈子被融雪呼来喝去的,从不敢说个‘不’字,好容易逮着个机会,装装大尾巴狼,融雪反过来体贴地照顾我,你说我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你好歹也让我过过瘾吧!”

“你还要往下装啊你?”

蒙缅苦着脸向凭谛打躬作揖,只差磕头请安了,凭谛无奈地点点头。

“亲娘啊!”蒙缅扑过来紧紧抱住凭谛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擦在凭谛的裤管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第38章 佛是一滴泪(8)

星星开始在苍茫的天空中闪烁,奇怪的是觉得它们比北方的星星要高得多。露水降下来,混合着鸣声吠声和蹄声,象音乐合奏一般。在树林中间,远远地现出城堡来。

龙旷和颜骏卧在草丛里,四只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外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捕捉范围内,他们不急。

好的猎手有足够的耐心。

好的小偷也一样。

三头跑到不远处的诱饵前面,三个鼻子轮流嗅着,闻到熟悉的麻药的味道,满心欢喜,叼起诱饵乐颠颠地跑回城堡里。

龙旷静数着呼吸,150下之后,“是时候了!”龙旷和颜骏从草丛中鱼贯而出。

用被砍剩的树墩做路标,两人轻易地穿过荆棘墙,潜伏在菜地边上,静听着城堡内的动静。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已入梦乡。龙旷眼望颜骏,伸出手掌在脖子上一勒,做一个割颈的手势:动手!

忽然连声犬吠,三头咆哮着冲过来。两人大惊失色,这才想起忘了察看这条笨狗,只因前两次太容易得手,骄傲使人大意。

龙旷叫道:“风紧,扯呼!”伸腿向三头踢去,半空中跃过来一条黑影,伸腿挡住,龙旷用鸳鸯连环腿踢出,来人闪避招架,龙旷连攻数招,来人见招拆招,不落下风。

月暗无光,相互看不清对方面目,只凭身形出招,拳脚愈急,却无一招见肉,彼此间非常熟悉。

今天晚上,柴灞和颜骏谈兴大发,同床夜话,畅谈人生和理想。说来也是,两人整天无所事事,在融雪的看护下,只能在屋内或坐或卧,早已憋得难受。可怜凭谛一日劳累,睡在地板上,还要听着“吾兄志向高远,令人钦敬”、“哪里、哪里,一时偶有所感,与君共勉”的虚伪文化人的相互恭维话,只能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三头衔着诱饵跑进来,在凭谛面前炫耀地甩来甩去,凭谛正问着:“三头,这是什么?”蒙缅自从装瞎以后,鼻子灵敏,闻到麻药的气味。他们知道有贼光顾,各自准备起来。

凭谛跑上树屋,叫醒融雪,说明缘由,两人走出来看时,柴灞已和龙旷打了起来。

颜骏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只见下面两个黑影拳脚翻飞,凭谛跳下木梯,加入战圈。

凭谛出掌向龙旷打去,柴灞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倒在凭谛身上:“是我!”凭谛忙扶住他,柴灞转头大喝一声:“小贼,别走!”又向龙旷攻了过去。

凭谛上前帮忙,刚一抬手,柴灞又一个踉跄,倒了过来:“是我!”凭谛叹口气:”我知道,上去再打过吧,高手!”

柴灞拉开架势,又是一声大喝:“小贼,别想往树林那边走!”摩拳擦掌,虎虎生气,攻上前去。

这次凭谛站着不动,只举一举手,柴灞果然又踉跄着倒过来:“是我!”凭谛答道:“好在你早说,要不我还当你是贼的同伙。”

柴灞虎目圆睁,大声喝道:“小贼!别想绕过菜地、跨过小溪,顺着树墩的路标,往树林那边跑。”

龙旷听见声音熟悉,“咦”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柴灞却不做声,拳脚更急,对着空气狂劈乱砍,龙旷就算再迟钝上一百倍,也领悟了他的意思,扭头向外跑去,柴灞跟在后面紧紧追赶。

凭谛转过身,慢慢地走回来。融雪一脸的疑惑:“自家的兄弟,柴灞那么下死劲干嘛?真是疯透了。”

蒙缅在一旁接话说:“我们一直把柴灞当傻瓜,柴灞也拿我们当了一回傻瓜。”

这一去,直到下半夜,柴灞才回到城堡。走上竹楼,一推门,见三人端坐静候,不禁有些心虚,斯斯艾艾地正待开口,凭谛抢着说:

“你追贼一直追到树林里,那贼见走投无路,又和你交起手来。当时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天气,是不是这样?”

柴灞脸不红,心不跳,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凭谛拿起竹筒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接着说:

“黑夜之中,柴灞与那小贼大战了八十回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柴灞一声大吼:‘何方小贼,敢来我柴灞太岁头上动土?’”

“那贼惊道:‘原来是传说中的柴灞,久闻柴灞乃贼祖宗,江湖中人人景仰,仅次于盗圣及楚留香,今日为何反倒捉起贼来?’”

“柴灞朗声说道:‘我虽曾失身为贼,现今已受惊吓堡无双公主点化,从此悬崖勒马,改恶向善。’”

“小贼闻言泣道:‘你既已脱身做好人,尚念往日兄弟情分否?’”

“柴灞手捻虎须,一声断喝:‘无耻鼠辈,尚敢巧舌如簧!我既已从良,岂会再入贼窝?毋须多言,过来受死罢!’”

“小贼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妾无数,求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柴灞侠骨柔肠,生平只打硬汉,见那贼灰头垢面,心中不忍:‘身上有何钱财,统统交给我保管!’”

“小贼唯唯诺诺,将身上的黄金、钻石、象牙……无数珍宝献出,柴灞一一纳入怀中,口中说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

“柴灞举起钵头大的拳头,向那贼面门打去,小贼眼看一命呜呼,柴灞忽然脚下一滑,原来却是那没有公德心的,吃完西瓜,将瓜皮乱扔,柴灞恰恰踩上,一交摔倒,小贼趁机逃之夭夭,柴灞因此违了军令,却孤身回营,甘愿受罚。”

故事说完,柴灞颔首赞同:“过程大致如此,不过在突出人物形象上,还欠缺一些笔墨。”

晚风轻拂,吹动着窗上的木条发出“格格”的讥笑声,星空上的明月很是耀眼,那看似小巧的星星也镶嵌在旁边。大家哈欠连连,融雪把手一挥:

“大伙儿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为凭谛打气加油!”

南无佛,生于四维,形属幻化,

往生无垢佛国……

第二天早上,大家排成一排,为凭谛打气,蒙缅微闭双目,双手合十,口中低声念诵着往生咒。

凭谛不耐烦再听下去,走到柴灞面前,柴灞嘴唇蠕动,正要开口说话,凭谛点点头:“谢谢!”走到融雪面前。

融雪紧握双拳,目光炽烈地看着他:“do-give-up(加油,别放弃)!”

凭谛毅然背起布袋,里面装着小树苗,手里提着锄头,步履沉重地向外走去。

走到城堡门口,凭谛一回头:融雪站在竹楼的走廊上,向凭谛挥着手,一脸的期盼。她的身边立着哼哈二将,一位两眼上翻,双手在空中摸索着,另一位舌头吐出半边,作痴呆状。

凭谛拭去腮边的泪,背着布袋,一步一回头地,朝门外走去。

第35章 佛是一滴泪(5)

柴灞被五花大绑着,独自躺在冷冰冰的芦苇地上。脸上泪痕未干,嘴里还被塞着一团破布。

其实怪不得旁人,柴灞刚一醒来,又是手舞足蹈,毛发直立,双目圆睁,口中大叫大嚷:“杀树妖哇,杀树妖哇”,龙旷和颜骏百般无奈,只得忍痛含悲,找了条绳子,把柴灞捆成个棕子似的,丢在地上,柴灞才稍稍安静一些。

昨天半夜,正是夜深人静时,龙旷和颜骏在半梦半醒间,忽听身旁的柴灞一声长叹,口中缓缓吟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龙旷和颜骏睡意全消,与柴灞相处日久,却不知他原来胸怀大志,有这等抱负!接着又听到: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龙旷和颜骏听得热血沸腾,正待击掌叫好,忽听柴灞扯开喉咙大叫:

“杀树妖哇,杀树妖哇……”

龙旷和颜骏忍无可忍,找了块破布,硬生生地塞进柴灞嘴里,柴灞兀自口中“唔唔”不停。

被柴灞折腾了大半夜,早晨起来时,龙旷和颜骏都黑了眼圈,丢下他一个人在草棚里,走了。

柴灞口中不能言语,仍睁大双眼,惊恐万状地左顾右盼,听见门口有声响,扭头看时,龙旷走了进来。

龙旷单膝跪在柴灞身边,眼神无比沉痛:“兄弟,看你搞成这付样子,心里真不好受。”伸手去取柴灞嘴里的破布,又停下来:“你先答应我,不要再大喊大叫了。”

柴灞口中含着破布点点头,龙旷伸手替他取出破布,柴灞随即扯开喉咙大喊:“杀树妖哇,杀树——”

龙旷用力把破布往柴灞口中一塞,头也不回地走出草棚。

柴灞欲哭无泪,这才明白“说真话的往往要倒霉”的至理明言的真义,经过这一日一夜无休止的折腾,身体极为疲乏,神智却渐渐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颜骏走进草棚,在柴灞身边蹲下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问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明不明白?”

柴灞点头,颜骏取下破布,问道:“如果放开你,你会做什么?”

柴灞想了想:“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嗯,不错!”颜骏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呢?”

“走出草棚,找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撒泡尿。”

“然后呢?”

“到小溪边,洗洗手,洗洗脸,清醒一下头脑。”

“然后呢?”

“喝点水,不喝小溪里的脏水,喝昨晚沉淀过的。”

“然后呢?”

“找点吃的,最好有花生枸杞炆猪手。”

“我还想吃呢,只是不容易做。”

“其实不难,花生和枸杞要先提前泡透,猪手斩小块,锅内放油,先爆一下姜片,然后放入猪手,溅少许酒把猪手炒干血水。加入盖过猪手面的水,然后放入泡过的花生和枸杞,先大火煮开,转小火煲30分钟后再加入红萝卜煮15分钟左右,加盐,胡椒粉调味,就可以上桌了。”

颜骏咽了口唾沫:“味道怎么样?”

“味道好极了。这道菜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胶质、铁质和钙质,能补脑益智,补血养颜,特别适合iq低下的人士食用。”

颜骏两眼放光,无限神往:“你说我们拼死拼活的,为的不就是这一餐么?”

“是啊,是啊!”

“哎!说正经的,”颜骏回过神来:“接着怎么做?”

“吃饱了饭,沿着小溪散散步,有这么大半个钟头也就够了。”

“然后呢?”

“在小溪边的青石板上,盘腿打坐,吐纳调息。”

“然后呢?”

“找块石头,把斧头磨锋利了。”

“然后呢?”

“问问别人,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如果没有呢?”

“就去树林里,杀尽树妖,还我山河!”

柴灞正自慷慨激昂,忽觉口中一紧,嘴巴又被塞住,颜骏像龙旷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草棚。

龙旷与颜骏在草棚边小声商量着什么,柴灞侧耳倾听,只听得一些只言片语,隐约像是“人道毁灭”、“尘归尘、土归土”什么的……

惊吓堡里,蒙缅宛若一尊佛像,盘腿坐在走廊上,面带微笑,手定在胸前,成拈花指状,一动不动。

温暖的阳光撒在佛像身上,身披彩霞,佛光四射,头顶映出巨大的光环,引万人膜拜。佛的面前供奉着一碟葡萄,身边还立着一名青衣童女,手持拂尘,时不时替他扫落身上的落叶。

佛伸出一只手,拈起一颗葡萄送进嘴里,发出“啵”的一声响,口中偈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好棒,好棒!”青衣童女拍手叫起来,眼波流转:“不像某些极少数个别人,整天只知道埋头干活,像头牛一样!”

凭谛闻言,把锄头往菜地上重重一扔,大踏步走上前,伸手去拿葡萄,蒙缅忙伸手按住。

“听说葡萄可以明目解毒,吃了几颗眼睛就好了,对不对,大师?”

蒙缅缩回手,口诵佛号:“该放手时须放手,由它去吧!”

凭谛把整串葡萄提在手里,边吃边走,青衣童女在边上气得直跺脚。

“咳——咳!”佛也咳嗽。

“怎么,不舒服吗?不会着凉了吧?”青衣童女摸摸佛的额头。

“嘴里有点淡。”

“都是凭谛贪吃,我去把葡萄要回来!”融雪作势要走。

“罢了,罢了!”蒙缅摆摆手,“今天一大早,凭谛揣着一个篮子,鬼鬼祟祟的不让人看见,是什么东西?”

“哦,是凭谛今早掏的一窝鸟蛋,你要不要吃?已经煮熟了放在那里,我去给你拿来。”

蒙缅缓缓点头,融雪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好像想起什么,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伸开五指在蒙缅的眼前晃了晃。

“谁?谁呀?”蒙缅把头扭向无人的一边,向空气喝问。

融雪忍住笑,蹑手蹑脚地走下来,却取那一篮子鸟蛋。

蒙缅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阿弥陀佛!

第39章 杀破狼(1)

“汪!汪!”三头嚎叫着,冲出城堡外。

凭谛躺在竹楼的走廊上睡午觉,凉风习习,很是舒适,正在朦胧间,融雪伸脚踢他:“快起来,看看三头找到什么了?”

“唔,唔。”凭谛翻了个身,接着睡,自从城堡里开展植树造林运动以来,他就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有这说话的力气,不如留着掘多一个坑,裁多一棵苗。

融雪正在骂“懒虫”,柴灞说了句:”我去吧。”手在栏杆上一点,身体轻巧地越过围栏,大踏步走出去。

不一会儿,柴灞笑口吟吟地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小狼崽子,三头跟在旁边,围着他打转,向那只死狼示威。

蒙缅朝空中嗅嗅鼻子,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只半岁大的小狼,浑身灰毛,肚皮底下左边还有一小撮白毛,大概七、八斤重,正好够我们一顿包圆的。”

听说有好吃的,凭谛也睁开了眼。融雪说:“快去把下午的树种了,早点回来,给狼拔毛,今晚煮狼肉吃。”

凭谛说:“今天庆祝柴灞杀狼归来,请假半天。”

融雪竖起眉毛:“前天蒙缅吃饭咬了舌头,你说心里难过要请假,昨天三头从木梯摔下来,你又说悲痛过度要请假,你还有哪一天不请假的?!”

融雪把他赶下走廊,凭谛还在拖拖拉拉:“难得一次嘛!柴灞又不会天天杀狼,蒙缅也不会天天咬舌头,三头今天也没从木梯摔下来了。”

融雪吓唬他:“再不走我一脚把你踢出去!”

凭谛一发狠,说:“你踢吧!有本事你一脚把我踢到天上去,我正想看看这个岛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先说好,不要踢屁股喔。”

没等凭谛说完,融雪已经过来狠狠一脚地踢在他的屁股上,踢得他离地而起,腾云驾雾般,直上半空。

“我——说——过——不——要——踢——屁——股——”

柴灞在一旁看得张口结舌,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屁股。

借助融雪的一踢之力,凭谛升上半空,居高临下,饱览风光无数。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停滞,但凭借照相式的记忆,凭谛将周遭的景色映入脑海中。

东边,一棵大树顶上,两只小鸟正在筑巢,一只鸟衔根草,一只鸟衔口泥,把新巢拍打得结结实实的,现在天色尚早,赶得快的话,今晚就有望洞房了,祝它们好运,早生贵鸟!

南边,一只小蜜蜂,飞到花丛中,嗡嗡嗡,嗡嗡嗡!百花丛中一点绿,羡慕煞旁人。

西边,草丛里隐约耸动着许多动物,在草间来回穿梭,就像大战前的排兵布阵一样。

北边,……

“叭”的一声,凭谛掉下地来!

快乐的时光像水一样流过去,黑夜很快降临。

桌上一盏灰暗的小灯苗忽高忽低,凭谛把双脚架在桌沿,斜躺在靠背椅上,双眼微闭,手拍大腿,口中“咿咿呀呀”地唱,听不清是流行歌,还是戏曲。

融雪刚回树屋休息,三个人立刻生猛起来,蒙缅不再装瞎,柴灞不再扮傻,凭谛也不用对两人客客气气的,做出一付关心体贴的样子。

三头在外面狂吠起来,起初他们还不理睬,三头直叫得地动山摇,声嘶力竭,柴灞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凭谛依旧翘着脚,双眼微闭,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然后再往蒙缅脸上一指。

蒙缅有些吃惊:”我一个瞎眼的……”随即自己闭上嘴。

凭谛说:“正好,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个瞎了狗眼的家伙,正好发挥耳聪目明,鼻子还特别灵的特长,快去!”

蒙缅磨磨噌噌地出去,没过一会儿,融雪推门走了进来:“三头怎么叫得这么凶,有没去看看?”

凭谛忙坐直身子:“去了,去了!蒙缅去看了。”

“蒙缅——”融雪话未说完,忽听外面传来“呜——”的狼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怕是有几百上千只狼相继嚎叫。

竹门“乒”的一声被推开,蒙缅冲了进来,一脸惊慌:“狼,狼!一大堆绿幽幽的眼睛!到处都有,我们被狼包围了!”

凭谛冲到门边,柴灞却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明天又有狼肉吃了。”凭谛回过头来,向他招招手。

柴灞过来,两人一起望出去,黑暗中,许多绿幽幽的眼睛已经进入城堡,不断有新的狼群尾随进来,越聚越多,向竹楼逐渐逼进。

柴灞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吃到明年也吃不完啊!”

三头还在走廊上对着狼群狂吠,凭谛招呼它进来,把竹门关上。

融雪还在追问蒙缅:“你的眼睛怎么看得见了?”

蒙缅支吾搪塞:“就在刚才狼嚎,我心里一哆嗦,眼前突然就亮了,还看见狼的绿眼睛了。”

融雪点头:“原来狼嚎还有这个作用,什么时候把柴灞也吓一吓才好。”

凭谛接过话说:“那倒不难,反正我们很快要到狼肚子里去了。”叫蒙缅:“把灯拿过来,点根火把!”

狼群已逼近到走廊前,可以清楚看见它们张开的獠牙,凭谛和柴灞一人手执一根火把,打开门冲出去,朝狼群挥舞,凭谛反手关上门。

狼生性怕火,见火把挥近,都倒退数步,后面的狼又涌上来,层层叠叠,吓之不退,凭谛抬头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狼,将他们团团围住。

人和狼对峙着,前面的狼嘴里不停地滴着口水,凭谛和柴灞不住挥舞火把,左边的狼刚退后,右边的狼又围扰过来,眼见火把越烧越短,两人心里暗暗叫苦。

忽然,一头饿狼迎面扑来,凭谛提腿一脚踢在狼头上,将它踢向半空,几个翻转后落入狼丛中,立刻被同伴上前撕咬,瞬间血肉无存。

狼群闻到血腥气味,兽性狂发,不顾他们手中残余的火把,接二连三地扑了过来。

柴灞把火把交到左手,右手重重一拳,打在一只狼头上,把狼的头颅打碎,颅骨凹了进去,血花四溅,“啪”的一声,摔在走廊上,听这声响,至少也有五、六十斤的份量。

凭谛叫了一声:“一餐好肉!”一头巨狼已飞扑而来,凭谛侧身闪过,轮起手臂,凌空砸在狼身上,巨狼的脊椎断开两截,摔在柴灞面前,眼见不得活了。

“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升官发财!”凭谛百忙中叫道。

话音未落,柴灞将一头狼踢得肠开肚烂,掉在凭谛旁边:“回敬你一只!”

凭谛刚把跟前的狼打飞,忽然觉得脚上剧痛,低头一看,那头垂死的狼紧紧咬住凭谛的脚腂,火光中,另一头生猛的饿狼飞扑到眼前,逐渐放大。

第36章 佛是一滴泪(6)

人在山顶,才觉得山的巍峨。

柴灞挣扎着吐出口中的破布,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啊,杀人啦!”

柴灞被剥得赤条条的,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不停地扭动着,被一圈一圈的布条紧紧地绑在树杆上,挣脱不得。

山顶上人迹罕至,呼救声只能在空荡荡的山间回响。

龙旷拿竹筒给柴灞灌了几口水,一边抹着眼泪:“别怪作兄弟的心狠,事已至此,不得不痛下决心了。”

颜骏也把眼镜拿在手里,不停地擦拭着:“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任何疾病都是正气与邪气矛盾双方互相斗争的过程。因此,各种治疗措施,也就是依据‘扶正’和‘祛邪’两个原则制订出来的……”

“打住,打住!”龙旷问:“这和柴灞有什么相干?”

“很明显,柴灞是中了邪了。‘邪’是外因,是指一切致病因素,临床上根据病人具体情况,可分别运用发汗、涌吐、攻下、和解、祛寒、清热、消导和针灸、手术等方法驱邪外出。”

“很抱歉,这些医治方法我都没学会,只好把柴灞绑在这里,身体与大树紧密接触,吸取天地之灵气,扶正为主、祛邪为次,攻补兼施,以增强柴灞的体质,提高机体的抗病能力而达到祛除邪气、战胜疾病、恢复健康的目的。”

两人边说边往山下走,龙旷敬佩地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祖上三代行医。”

“那是十几代以前的事了,我也是看了祖谱才知道的。我爷爷是拾破烂的,我爸是司机,而我呢,”颜骏耸耸肩,“就是个草包。”

两人的背影去得远了,柴灞还在有气无力地喊:

“救命啊,杀人啦……”

此时的山正默默无言。

离山顶很远的惊吓堡里,两个人坐在竹楼的饭桌边上聊着天。

“鲸鱼不是鱼,其实它是一种哺乳动物。”蒙缅耐心地给融雪解释。

“鲸鱼明明有个‘鱼’字,怎么会不是鱼?”融雪反驳。

蒙缅为难地挠挠头:“倭人也有个‘人’字,难道倭人也算是人吗?”

“哦——这么说,鲸鱼还真的不是鱼耶。”

蒙缅忽然停下手来,侧耳静听。

“怎么了?”融雪问。

“走廊右边第六根柱子下面,有两只蚂蚁在打架,个头小的那只打赢个头大的,用的是一招‘饿虎擒羊’的招势。”

蒙缅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我靠!个头大的输了架,还爆粗口。”

融雪钦佩地说:“听人家说眼睛瞎了的人,耳朵会特别灵敏,看来是真的喔。”

蒙缅张大嘴:“还要!”

融雪手脚伶俐地把鸟蛋拍在桌面上,仔细地剥着蛋壳。蒙缅坐在靠背椅上,悠闲地说:“别又像刚才那只一样,还漏了一块0.15公分的菱形蛋壳贴在蛋皮上。”

“知道了,知道了。”

“嗯,嗯。”

“张开嘴。”

“啊——”

山有雄壮的风采,山也有惊人的险情。

柴灞倒吸一口冷气,一条毒蛇盘在他的面前,昂首举颈,项部膨扁;身体呈“s”形弯曲,从形状与动作上看,是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

若是放在平时,以柴灞的一身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当下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唯一能动弹的,就只有下身的……

柴灞知道,毒蛇其实不会主动攻击人,而且蛇的视力极差,靠吐信子来捕捉热源。当下屏住呼吸,尽量保持身体不动,待这蛇自行游走,则万事大吉。

身体别的部位好办,原本就被紧紧地绑着,不料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身下那要命的小祖宗却一点一点地胀大起来,摇头晃脑,引蛇犯罪。

“该死的龙旷!临走还拼命灌我一肚子水。”柴灞恨恨地骂。人家囚犯临上刑场前,还能吃一顿饱饭,我却被一竹筒水送了终,这亏吃得忒大了。

眼镜王蛇吞吐着血红的信子,正在游离不定。一股热尿忽然迎面冲来,从头顶到蛇身被撒得淋淋沥沥,这一泡尿柴灞已憋得太久,自是撒得通身舒畅。

眼镜王蛇被彻底激怒了,向攻击它的部位飞扑过来,半空中张大蛇口,露出尖利的毒牙。

柴灞把眼睛一闭:

苍天有眼!来世让我不再是男儿身,此外,无他!

……

“阿哧!”

山下的草棚边,龙旷打了个大嚏喷,揉着鼻子:“谁在我背后骂我?”

“还能有谁?”颜骏看着他笑。

“柴灞那个浑蛋,不识好人心。”

“那也怪不得他,本来这个治疗方法就挺极端的。”

“我是说,主意又不是我出的,冤有头,债有主嘛……”

“……”

龙旷想想有些放心不下:

“我说,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是说好晚上才去接他的吗?”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被虎豹豺狼什么的叼了去?”

“得了吧,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见过虎豹豺狼了?”

“昨晚我就听见狼嚎。”

“那是柴灞的鬼叫吧。”

“我是说万一,就算没虎豹豺狼,跑出个野狗野猪来,把柴灞的脚趾头啃了两根去,他不恨我们一辈子呀?”

“那也是他自找的。再说,就他那臭脚丫子,谁爱啃呀?要啃也是啃他露在外面那条……”

颜骏没再往下说,与龙旷对视一眼,仔细想了想,两人都觉得大有可能。

“挂在外面晃晃悠悠的,明摆着招蜂引蝶嘛,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动物好这一口。”

“本身就是个不安份的主,弄不好还真死在这上头了。”

一边商量着,龙旷和颜骏足下加力,快步往山上赶。

山顶上,风吹着草木忽喇喇的响。龙旷和颜骏赶到时,却见山顶空无一人,几条断开的破布条,还缠绕在树身上,在风中飘荡。

两人在山顶来回找了几圈,仍旧一无所获。龙旷双膝跪倒在地上:“天哪!我们都做了什么啊!”

颜骏还在对着空气大声喊:“柴灞——柴灞——你在哪里?”

空山间响彻着回音:

“……你在哪里……”

“……在哪里……”

“……在哪……”

第40章 杀破狼(2)

星光灿烂,风儿轻轻。

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月亮的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

人生苦短,太没有谁会愿意葬身狼吻之下。

竹楼的走廊上,血花四溅。那狼居然还在挣命,一口咬在凭谛的脚腂上,好在重伤之余,再一用力,登时送了自己性命。狼嘴竟紧紧地合在凭谛的脚腂上,摆脱不得。

走廊上的狼尸越堆越高,凭谛和柴灞应接不瑕,手中的火把所剩无几,柴灞索性扔掉,一拳击出,将一头狼打飞出去。

竹门“呀”的一声打开,蒙缅手执一根长竹杆冲出来,前端绑着一团布条,火烧得正旺。

凭谛问道:“你出来干什么?”

蒙缅将一头狼打倒,一边应道:“我来接班!”

正在说话间,一只个头庞大的巨狼张开血口,已扑到凭谛跟前,凭谛不及多想,将手中剩余的竹管向前一递,竹管插入巨狼的咽喉,火光尚未熄灭。凭谛让过狼头,两手抓住巨狼的后腿,挡在柴灞和蒙缅身前:“回屋里去!”

两人依言后退,凭谛轮起巨狼向跟前的狼群横扫,将冲在前头的几头狼打飞,手中巨狼的狼头打得血肉模糊,凭谛把狼尸一丢,闪进门内。

柴灞和蒙缅死死地顶住门,狼群冲上走廊,在门外噬咬着同伴的尸体。

融雪见凭谛的脚腂上还挂着狼尸,蹲下身去,用力颁开狼牙,站起身,要找布条给他包扎。

凭谛拉住她的手:“来不及了!”叫蒙缅:“点火!”

蒙缅茫然不解,凭谛顿脚说:“这里守不住了!把竹楼点着,可以抵挡一阵,我们到树屋上去!”

大家都明白了,蒙缅和柴灞手执火把,将竹楼四面点着,顿时火花飞溅,“啪达”作响,狼群被吓得四散逃开。

凭谛紧紧拉着融雪的手,低头向树屋冲去,蒙缅和柴灞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火把,将顽固的饿狼扫开。三头跑前跑后地守护着,看到饿狼冲过来就哀叫着跑开,看到地上垂死的狼就勇敢地扑过去叫上一口。

几个人上了木梯,把三头叫上来,几头饿狼尾随过来,作势要攀上木梯,柴灞用力一脚踏在木梯杆上,连踹几脚,将木梯踢断。

狼群围拢过来,在树屋下徘徊,不时发出嚎叫。

蒙缅和柴灞守在门边,凭谛坐在床沿,融雪蹲在他的跟前,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说:“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狼跑出来?”

柴灞说:“这个岛西边有座大山,以前我和龙旷去过,见里面阴阴森森的,就没往里走。这些狼应该都是从山里跑出来的。”

蒙缅叹道:“出来容易,要想再送它们回去,可就难了。”

柴灞忽然拉开门,要走出去,蒙缅拦着:“你干嘛?”

柴灞哑着喉咙说:“我还有兄弟在外面!”

柴灞把蒙缅的手拨开,走出走廊,纵身跳下树去。

狼群正绕着大树打转,不时有狼向树身上扑击。见树上下来一个人,群狼争先恐后地涌过来,唯恐少了自己这一口。

柴灞落在地上,伏下身,消除重力的惯性。一头狼已扑到面前,柴灞不及多想,左手挥臂一扫,将这头狼打了出去,狼牙划在柴灞的左手臂上,衣袖撕裂,带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另一头狼冲来,柴灞右拳击出,狼头已撞到胸前,将柴灞领口撕开,柴灞的右拳击中狼身,将狼腹贯穿,拳头在狼身的另一侧突出来。

血花飞溅中,夹着柴灞上衣的一粒钮扣,一头狼凌空咬住,咽进肚子里。

狼群咆哮而来,任你武功再高,也是双手难敌群狼。柴灞陷在狼从中,只在片刻间,已是险象环生。

见柴灞形势危急,凭谛连忙找了一根长绳子,一头紧紧系在腰间,另一头在蒙缅手里拿着,交代他:“抓牢了,别放手。”

凭谛走到走廊边沿,正准备往下跳,想想不放心,回过头来问蒙缅:“你不会公报私仇吧?”

融雪过来在凭谛背后一脚,凭谛掉下树去。原来的计划是凭谛悬在半空,把柴灞拉上来,岂知蒙缅计算错误,绳索放得过长,凭谛直接掉到地上。

凭谛大骂蒙缅:“早知道你小子信不过。”融雪眼睛一瞪,蒙缅表情尴尬,讪讪地笑。

旁边的竹楼火光冲天,竹子的爆裂声不绝于耳,狼群远远躲开着火的地方法,却向他们这边不断涌来。

狼,是悲剧宿命的执行者。

凭谛一只手扶着柴灞的右肩,右脚闪电般踢出,将围过来的前面几头狼踢飞,趁着片刻的空当,右手将套在柴灞手臂上的狼尸抓住向下扯,柴灞把手臂一抽,带出来的狼血溅得两人一头一脸,衣服上点点滴滴。

“大哥!能不能小心点,我的这件衬衫很贵的。”凭谛边说边把冲在前面的一头狼踢走。

“回头我赔一件给你就是了。”柴灞手上也没闲着。

“算了吧,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的呢!”

死去的狼尸积在地上,无意中形成了一道屏障,新冲过来的狼被绊得踉跄,也有的狼混水摸鱼,撕扯着同伴的尸体大嚼。

见狼群的攻势暂为缓解,凭谛与柴灞背靠背,凭谛把腰间的绳索解下,先给柴灞系上,再系回自己腰间,柴灞挡在凭谛身前作掩护,把过来的狼打昏打死。

凭谛抬起对蒙缅大叫:“发什么愣呢,快拉!”

蒙缅双臂运力,向上一扯,凭谛和柴灞腾空而起,只听“啪”的一声,绳索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从中断裂,两人摔在地上,偏偏腰间的绳索系在一起,相互牵绊,一时间站不起来。

狼群趁势汹涌冲来,凭谛和柴灞伸腿乱踢,依然阻挡不住来垫,一头头的狼从眼前飞来。

躺在地上,可以仰望夜空,皎洁的月亮,见证了这场血淋淋的杀戮。

在狼的面前,原来人是无力的,弱小的,无法逃避被吃掉的命运。

狼的尖牙和利爪已经伸到面前,他们感到了窒息的绝望。

第41章 杀破狼(3)

骤然遇险,凭谛和柴灞来不及反应。

正在危急时刻,树屋上飘下一条身影,落在两人身前,却是蒙缅。

蒙缅反手执着一根竹片,挡在他们身前,口中大声呼喝。一头狼向他扑去,蒙缅轻巧地一个转身,竹片伸到狼的咽喉下,豪不费劲,狼冲击的惯性已割裂自己的喉咙,那狼去势不减,直撞到树身上,方才倒下,犹自挣扎。

蒙缅身形一晃,已到了七、八米外,口中吆喝,把狼群引了过去。

凭谛和柴灞趁机站起身,凭谛一扭头,看见竹楼仍在燃烧着熊熊大火,叫了一声:“竹楼!”率先跑过去,柴灞不明就里,却被凭谛带着跟了过来。

一大群的狼追逐蒙缅去了,仍有十几头狼跟着凭谛和柴灞死缠烂打。两人背靠着竹楼,狼群毕竟畏火,不敢太过靠前。

大火的热浪从背后袭来,两人也不好受。柴灞握住腰间绳索的两端,双臂催劲,一声大喝,绳索“啪”的一声从中间断开。凭谛找到系绳处,轻轻一拉,活结应声而解,柴灞看得睁大双眼,钦佩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靠!”

凭谛朝蒙缅的方向大喊一声:“蒙缅,快回来!”和柴灞两人先后助跑,脚掌在大树身上连蹬几步,上到树屋的走廊。

蒙缅还在狼群堆里左一晃、右一晃,施展开灵活的步伐,狼群越聚越多,空间也越来越狭小,蒙缅见不对路,回不了树屋,对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冲过去,“噌、噌、噌”几步上到树梢,坐在树叉上喘息。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凭谛他们和蒙缅遥遥相望,中间隔着还在燃烧中的竹楼。狼群见不到生人,在树下烦燥不安的徘徊。

凭谛朝蒙缅的方向大声喊:“蒙缅!你在他乡还好吗?”

蒙缅远远地应道:“我吃过饭了,谢谢!”

接着又问:“你们怎么样?”

凭谛大声回答:“狼肉不卖!白送!”

树屋里,融雪还在数落柴灞:“说你疯,你还真疯!就你还真的往狼嘴里跳,这么大个人,算是夜宵呢,还是早餐呢?你自己送了小命不要紧,把凭谛也搭上,你赔回几个给我呀?”

说得柴灞头都抬不起来,口上诺诺应道:“一个,一个……”

“什么?!”

“俩!两个……三个,你说几个就几个。”

“这还差不多!”融雪总算消了气。

竹楼“轰”的一声,倾斜着倒地,火星点点,升腾起一阵尘烟。狼群吓了一跳,躲开几步,又踱了回来。

风吹开云层,圆圆的月亮现了出来。狼群立住脚,向着月亮伸长颈,齐声“呜——”地嚎叫起来。

“有本事你跳上来,一群蠢狼!”

龙旷和颜骏坐在草棚顶上,一边晒着月光,一边挑逗着狼群。

两人今晚兴致很高,都无心睡眠,轮番痛骂着“吃里扒外”、“无耻叛徒”、“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柴灞,正说到“就算他一步一磕头,哭着喊着求我们让他回来,我们也不让”时,想起人家现在好吃好住,自己却要睡草棚,都相继默然。

正在伤感间,听见外面狼嚎,两人穿衣出来,正想杀几头狼解解气,却见黑暗中,无数对绿幽幽的眼睛步步逼近,都吓一大跳,寻路走时,发现已被狼群包围,两人慌不择路,跳上草棚顶,见狼群上不来,心下稍安。

群狼绕着草棚打转,龙旷说:“你说我们招谁惹谁了?又没欺负它的狼崽子,老围着我们转干什么?”

颜骏说:“看起来很不友好的样子喔。”

“上次我们把柴灞绑在树上,没被狼群叼了去,也算万幸了。”话刚出口,龙旷又后悔了,改口说:“早知道就该让狼叼了去,下次把他直接扔狼堆里。”

“不用等下次了,现在我们就在狼堆里了。”

“可惜柴灞不在。他要是在的话,我现在就一脚把他踢下去。”龙旷说着一蹬腿。

草棚摇晃了一下,颜骏说:“你别来真格的呀!”

草棚又是一阵摇晃,可以清晰听见群狼噬咬柱子的声音,两人都是脸上变色。

颜骏低声嘟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群狼将一根柱子咬去大半,柱子无法承受重量,从中断裂,草棚猛地倾斜,龙旷和颜骏立不住脚,跳下草棚,狼群立刻合拢过来。

龙旷大声叫:“快跑!往树上跑!”

“哪来的树?树都被我们砍光了!”

“遭报应了吧!”

“砍的时候你不说?”

狼群将两人团团围住,夜开始暗下来,浓雾层层弥漫。

谁也不知道危机什么时候出现,所以你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危机,所以你准备了也是白搭。

凭谛他们的情况正是这样。狼群突如其来地出现在面前,糊里糊涂地进行了一轮屠杀,上百具的狼尸倒在地下,却被更多的狼吃得所剩无几。

蒙缅独自坐在不远处的树上,迎着风唱起歌来: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柴灞看着树下的狼群,叹了口气:“还让不让人活了?”

凭谛说:“再等等吧。等天亮了,狼群应该就会散了。”

“我是说蒙缅。歌唱得难听,不是你的错,怪音乐老师没教好。对着我们唱,也可以原谅,毕竟以前听过的,都没活下来。关键是他自我感觉良好,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凭谛笑了笑,拍拍柴灞的肩膀:“不用担心龙旷和颜骏,他们的武功那么好,龙旷的那一招‘摘叶飞花,伤人立死’,我们都敌不过,何况是几头狼?”

果然,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天地间的草地上,成了人与狼的战场。

见群狼汹涌而来,龙旷临危不乱,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一把树叶,使出“漫天风雨”的手法,向狼群激射过去,树叶打在狼身上,只划伤表皮,割断几根狼毛,更惹得群狼凶性大发,迎面飞扑过来。

龙旷大惊,拉起颜骏往狼少的地方跑。颜骏边跑边问:“不是说‘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吗?”

龙旷说道:“对呀!但是‘伤狼不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前有饿狼堵截,后有狼群追袭,两人看看已经走投无路。

第45章 杀破狼(7)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蒙缅喃喃而语。

没有人出声安慰,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龙旷和颜骏重新躺回床上,其他人也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

“至少我们这次人齐了,一个也没落下。”凭谛勉强笑笑。

“有两个还霸占我的床。”融雪恨恨地盯着他们。

颜骏一摊手:“要不我们还能上哪去?没理由把我们推下去喂狼吧?”

“推你们下去还需要理由的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好了,好了!”凭谛打圆场:“豺狼当道,我们还是先共同对外吧。不过话说回来,推你们下去还真是不需要理由。”

融雪开心地伸出手,和凭谛相互一击掌。大家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现在的局势是这样的,”柴灞拿了个杯子摆在地板中间,“我们在这里,外面有很多很多的狼,狼的外面是护城河。护城河把狼困在城堡里面,狼把我们困在大树上面。我们下不去,狼也出不去。我们没吃没喝的,狼也找不到吃的。狼还可以吃受伤的同伴,而我们呢?”

柴灞向颜骏、龙旷一一看去,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颜骏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错了!”

大家都在苦苦思索,没有人理会他说什么。上天真是开玩笑,设下这样的一个局,完全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当然,他们自己也有弄巧成拙的失误。

求人不如求己,要相信人定胜天。在这个狭窄拥挤的小树屋里,六个人苦思良策,不时擦出思想的火花。

“我们可以挖地道……”

“白痴!”

“做个降落伞飞出去……”

“摔死你个狗日的!”

“不管这么多了,大伙儿往外冲,跟狼拼了!”

“笨蛋!”

“一人给三头一耳光,激发它的火气,说不定又喷出火来……”

“草包!”

……

人在树上下不去,外面被无数的狼包围着。狼在城堡中出不去,外面被一条环绕着的护城河包围着。围城如此奇妙,人和狼都想进来,人和狼都想出去。人和狼都无法进来,人和狼都无法出去。

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们冲出去!”

凭谛坚定地说,大家都已是饥肠辘辘,没有人还有力气爆粗口。

凭谛询问地看看融雪,又望望蒙缅。蒙缅点点头:

“这一步棋虽然风险高,但胜算也挺大。我们只要能冲到城堡边,跳进护城河里,狼就没办法跟出来。”

“对!再过上三、五个月,这些狼就得饿死。”柴灞接着说。

“我们在外面逍遥自在,爱干什么干什么。”凭谛说。

“怎么都比在这里挨饿强!”柴灞又说。

颜骏张张嘴巴,想说话,却又合上嘴。融雪看见了,用手肘顶顶凭谛,向颜骏的方向努努嘴。

“关键是龙旷和颜骏两个伤病号,”凭谛说:“得重点保护才行。”

“我们能行!”颜骏表决心,其他人却觉得他的底气不足,都静默下来。

“咳,咳!”龙旷一直没说话,当然,说了也跟没说一样,不会有人指望他能出什么好主意,这时龙旷却开口了:

“我小的时候,老跟高年级的那帮兔崽子打架,十几个人对付我一个,下手那个黑啊,想起来都……”

龙旷难过地低下头,颜骏抚着他的后背,低声说“节哀”,其他人却莫名其妙。

“后来有一次,”龙旷拭拭眼角,接着说:”我找了个垃圾筐,顶在头上,向他们猛冲过去,他们打不着我,又被我撞怕了,只好都跑了。我狂龙的名字就是那时候得来的。”

“哦——”

凭谛他们点头以示鼓励,每个人都说了句类似“嗯,不错”、“有前途”、“加油”、”我看好你喔”的话,一片嘈杂声中,融雪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违心话:

“一群笨蛋!龙旷是用他自己的经历告诉我们,可以把这房子拆下来,我们躲在里面,抬着往外走,就像一辆装甲车一样,狼就咬不着我们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纷纷对龙旷交口称赞,说他出了个好主意。龙旷郁闷地说:

“我只是倾诉一下童年往事而已,用自己的悲惨经历,引起旁听者的共鸣。怎么就成了装甲车?”

说干就干,他们立即行动起来。蒙缅拆下走廊上的粗横杆,在小屋里前、中、后连钉了三根,作为抬杆使用,其他人把小屋边缘的铁钉撬起,小屋成了可移动的堡垒,接着把四面墙板和屋顶钉结实了,窗门都钉死,然后用绳索系牢,慢慢放下树去。

狼群骚动起来,警惕地四下走动,准备迎接即将展开的大战。三头站在光秃秃的树腰上,不明就里,狂吠乱吼。

凭谛目视蒙缅:“我们先去开路!”蒙缅点头,两人纵身跳下树去。

群狼饥饿已久,见到生人,张牙舞爪地扑上前来,凭谛侧身让过最前面的一头狼,双手抓住它的两条后腿,向狼群横扫过去。蒙缅有样学样,也抓了一头狼做武器,两人把群狼打得皮开骨裂,扫出一块空地来。

融雪和柴灞随后跳下来,融雪接住三头,龙旷和颜骏虽然重伤初愈,毕竟根基牢固,依次跳了下来,柴灞扶住。

凭谛和蒙缅掩护着,柴灞一手抬起小屋,叫道:“快进去!”

融雪猫腰闪进里面,见三头还在与狼厮咬,大声招呼它。龙旷伸腿把旁边的一头狼踢开,自己也一个踉跄,颜骏连忙扶住,和龙旷一起低头钻进小屋里。

三头听见小主人招唤,弃了狼,掉头飞跑进屋里,两、三头狼紧随其后,几乎首尾衔接,作势要冲进屋里,柴灞用力向下一压,小屋着地,几头狼纷纷撞上墙板。

柴灞喝道:”我来接力!”抬手一拳,把面前的狼打飞。凭谛和蒙缅节节后退,挨到小屋旁,把狼身舞得虎虎生风。

狼群四面合拢,他们竭力抵抗。就在这气都透不过来的节骨眼上,柴灞和蒙缅礼让起来。

蒙缅:“你先进去!”

柴灞:“你先进去!”

蒙缅:“你先请!”

柴灞:“不客气!还是你先!”

龙旷和颜骏在小屋里抬高:“快进来!”

凭谛急叫:“平时吃饭时怎么不见你们讲礼貌?我一脚一个踢你们进去。”

蒙缅和柴灞先后就地一滚,进到屋里,凭谛把手上的死狼翻转,搭在肩上,身体向屋下一滑,饿狼扑上来,凭谛把死狼向前一递,饿狼张大血口咬住狼尸,凭谛趁机缩进屋里,小屋随即落下。

“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没事……”

“很好,很好……”

“就是肚子有点饿……”

定了定神,凭谛和柴灞在前,融雪和蒙缅在中间,龙旷和颜骏在后面,大家手臂托着横杆,将小屋微微抬起,只离地三、五公分,缓缓地向护城河边走。

群狼闻着生人味,却够不着,更是抓狂。在屋外不停地扑打、噬咬着,尾随在小屋后的狼,不停尝试着钻进来,两侧的狼更是凶悍,有的狼咬住墙板,死不松口,挂在外面,被他们拖着走。

虽然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到了护城河边,他们稍一停顿,狼群已蜂拥而来,不敢再作停留,大家发一声喊,直向河里冲去。

前头的人掉进水里,后头的人还在往前冲,壕沟已盛满水,足有一人多深,众人纷纷沉进水里。小屋惯性往前撞,顶到对岸才停下来,架在壕沟两端,成了一座摇摇晃晃的桥。

几个人刚从水中浮出头来,就见狼群踏着小屋顶向外奔逃,声势浩大,谁也不敢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群汹涌而出,逃之夭夭。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只要还能动弹的狼,都随着队伍越过浮桥,浩浩荡荡地朝西边的深山逃去。

几个人在水里面面相觑,半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忙活了半天,原来我们是给狼放生来了。”

第42章 杀破狼(4)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像一位丹青妙手,把一切都涂上了神秘的色彩。于是,凝重的夜便产生了一种激动人心的魅力。

凭谛和柴灞并肩站在树屋的走廊上,替不在跟前的朋友忧心忡忡。

“……就算这一招不济事,也可以想其它办法,”凭谛接着说:“他们总不至于躲到小溪里去吧。”

天地都溶入一片墨色,有人的命运在言谈中悄然改变……

“怎么办?怎么办?”龙旷边跑边问。

“狼不会游泳,我们躲到水里去。”

“哦,哦!”龙旷当即扑向小溪,“扑通”一声趴在溪水里,浸湿了半个身子,屁股却露在外面。

“不是这里!”颜骏在边上急得直跺脚,群狼接二连三地飞扑过来……

夜风吹过,一阵血腥味从地面上传来,淡淡的月光洒在柴灞的身上。

“你不知道的!”

柴灞面色阴郁,摇了摇头,“事发突然,什么事都有可能,特别是龙旷,虽然不笨,但是也算不上聪明。”

“你想得太多了。”凭谛安慰他:“龙旷挺机灵的,武功又高,不会有事的。”

偏偏就出事了!

月华浸染着整个大地,菜园的周围被月光照得雪亮,完全笼罩在恐怖的气氛里,龙旷的感官模糊了。

饿狼一口咬在龙旷的屁股上,龙旷“嗷”的一声叫,从溪中爬起身来,两眼通红:“臭狼,哪里不好咬,咬我屁股,太不给面子了,我跟你拼了。”

水边湿滑,狼冲得过猛,纷纷打跌,后面的狼撞上来,几头狼翻滚在地。

龙旷冲过去对着地上的狼猛踹,颜骏急叫:“快走啊!”

龙旷兀自不罢休,颜骏过去拉他,龙旷一手推开,喝道:“不给它们一点颜色看看,还当我龙旷好欺负了!”对倒在地上的狼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

颜骏见劝说不听,自己掉头往远处的树木跑:”我会为你报仇的……”

“靠!又来这句!”

后面的狼群涌过来,龙旷丝毫不惧,立在溪水中,扎实马步,沉腰提劲,一拳一个。饿狼皮开肉绽,倒在小溪里,溪水渐渐染成红色。

群狼前赴后继地扑过来,白森森的獠牙和利爪在月光下点点闪烁,数不清的狼几乎淹没了龙旷,身上的血潺潺而流,已经分不清是狼血,还是人血……

圆月映在血红的溪中,溪水扰乱了它的端庄,它如同蓦地被惊醒,面容扭曲得狰狞可怖。周边的星星逐渐模糊了,仿佛被它吓着,躲得越来越远,如同整个身心在不断弥散,渐渐融化在这个无眠的夜里。

“好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安全了,去休息一会吧。”

凭谛转身进到屋里,融雪蜷缩着身子,在床上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凭谛在床边蹲下身,凝视着她熟睡中美丽的脸庞。这个坚强的女孩,在骤然发生的横祸面前,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惧色。家园尽毁,好友负伤,她坦然面对,娇小的身躯,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坚韧的神经。

“我怕,我怕!”融雪在睡梦中叫出来。

凭谛连忙俯下身,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我们都在这里。”融雪噜哝了两句,又沉沉睡去。

凭谛走出门外,将门轻轻带上。柴灞在走廊上一动不动地站着,见凭谛出来,也没有回头。凭谛走上前,与柴灞并肩站立,仰望着浩瀚的夜空。

竹楼已经烧尽,残余的点点火星,在风中飘荡。远远传来蒙缅悲凉的歌声……

漫山遍野的狼呼啸而来,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只有一个字:

杀!

人与兽的搏斗中,最后倒下的才是胜者!

但龙旷已经力竭。

与失去希望相比,心灵危机更令人绝望,没有朋友在身边,只能孤独地面对死亡。

整个世界都在陷落,失重的状态下,甚至抓不住一根稻草。

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龙旷一拳击在狼的脸上,拳头下陷,狼眼脱眶飞出,“啪”的一声贴在龙旷脸上,稠稠地挂着,龙旷没空伸手去抹,他的拳脚已经慢了下来,只是机械地挥舞。

颜骏手里横着一根长竹杆,冲了回来。竹杆的一头已点着火,烧得“啪达”作响。

龙旷嘴边现出一丝看不见的微笑,仿佛在说:就知道你小子会回来的。

颜骏把竹杆刺向龙旷身边的一头狼,竹杆像一根长枪,“啵”的一声刺入狼腹中,颜骏用力一挑,把狼挑向半空,抽出竹杆,火却已经熄灭,颜骏傻了眼。

龙旷跃过去,与颜骏背靠着背,手上依旧不停,两人相互倚靠,没有后顾之忧。

“回来干嘛?”

“我说过的,回来替你报仇。”

“来早了一点,我还有一口气。”

“收到!下次我会迟一点。”

血水渗在泥地里,溪边泥泞不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站立不稳,颜骏堪堪滑倒,龙旷伸手扶住,一头狼扑上来,一口咬在龙旷的臂膊上,龙旷负痛,大吼一声,伸臂将狼打翻出去,连带着一块皮肉,血淋淋地扯了下来。

群狼性发,前呼后拥地把两人围在核心。小溪上下密密麻麻遍布狼牙,龙旷重伤乏力,眼见已是生还无望。

颜骏手上一慢,被几头狼同时撞过来,仓皇失措,来不及躲闪,心下只觉得一凉。

龙旷的身体扑过来,把狼压倒,一边大吼:“你滚!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狼向龙旷张开血口,龙旷双手上下扳着狼牙,一人一狼滚倒在地,龙旷一口咬在狼的咽喉上,血箭从脸边激射出来。

在这个嗜血的时刻,人就是狼!

龙旷摇摇晃晃地刚站起来,旁边的几头狼扑过去,把他压倒在地。

颜骏被惊呆在原地,完全想不起来要上前救护。

月亮悄悄地躲到乌云后,不忍再看到这样的惨况。

在这样一个疯狂的月夜,恐怖的气氛笼罩着大地,数不清的狼流窜在野地里、树林间、草地上,黑压压地如大军压境,形成一个可怕的狼军团。

龙旷和颜骏已被淹没在狼军团的重重包围中。

第46章 杀破狼(8)

不管怎么说,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还是把狼群挡在了护城河外,算是实现了最初的计划。

大家一起用力,把小屋拉了回来,替狼群拆了桥,又沿着护城河巡视了一圈,确认狼群进不来,才放下心来。

虽然城堡里满目疮痍,但至少是安全了,他们弄了东西吃,清理着现场,把可以用的工具翻出来整理,白天过得很放松。

到了晚上,狼群果然在头狼的率领下如期而至,与他们隔河对望,在护城河外干嚎,嗅着城堡里烤狼肉的香味。

他们在篝火旁坐成一圈,一边吃着烤狼肉,一边谈笑风生。难得这样安逸,谈起了种种往事,大家心里没有介蒂,把当初各种阴谋诡计和盘托出,笑声不断。

颜骏:“是啊,如果不是你们偷了我们的菜,我们也不会偷你们的菜,大家就不会搞成这样子了。”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就是因为你们偷了我们的菜,我们才偷你们的菜。”凭谛说。

“但如果你们没偷我们的菜,我们怎么会偷你们的菜?”颜骏反驳。

“我们偷你们的菜之前,你们先偷了我们的菜。”

“我们还没偷你们的菜,你们就偷我们的菜!”

“要不是你们偷我们的菜,我们也不会去偷你们的菜。”

“我们不偷你们的菜,就只让你们来偷我们的菜?”

“你们偷了我们的菜,还不让我们去偷你们的菜?”

……

这一天晚上,城堡外此起彼伏的狼嚎,伴随着凭谛和颜骏的激辩声,融雪、蒙缅、柴灞和龙旷早已不耐,各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掉头呼呼睡去。

“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多偷你们的菜,省得老让你们偷我们的菜。”

“好在我们也偷了你们的菜,没白白让你们偷我们的菜。”

……

月朗星稀,融雪等人一觉醒来,掉头又睡。凭谛和颜骏声沙力竭,还是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我们被你们偷了这么多菜,你们还好意思不让我们偷一点菜。”

“我们偷你们的菜,哪有你们偷我们的菜多?”

……

群狼在护城河外犹豫彷徨,寻找着进入城堡的路径。有的狼在河边踆巡,试探着下水,又缩回狼爪。有的狼企图跳越河面,倒退十几步,然后助跑向河冲来,到了河边突然一个急刹车,引起四周呐喊助威的狼很是不满,这头狼耷拉着脑袋踱开。

河边的一头公狼口中“赫赫”连声,像是用狼语与身旁的同伴交谈:臭婆娘,你听他们说白菜偷来偷去的,这白菜究竟啥宝贝,这么**?

旁边的母狼“嗡嗡”回应:臭汉子,说你没文化,你还不服气,白菜就是晒干的人肉条。

公狼纳了闷了:这菜是菜,肉是肉,白菜怎么成了人肉条?

母狼解释:你没听人说,‘你这人真菜!’意思就是说这个人长得好,以后可以用来做白菜。

公狼果然聪明,一点就通:原来是这样!那,这白菜好吃吗?

母狼告诉他:白菜又叫做腊肉,从鲜肉加工、制作到存放,肉质不变,长期保持香味,还有久放不坏的特点。吃起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不仅风味独特,而且具有开胃、去寒、消食等功能。

公狼听得垂涎三尺:怪不得人人爱偷菜,原来都好这一口哇!

倾耳听去,对岸的两人还在为白菜唇枪舌剑,争辩不休……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一个全新的黎明诞生了。

“报告首长!”

蒙缅昂首挺胸,表情肃穆,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凭谛举手回礼。

“敌军已向西北方向撤退。”

“继续监视。”

“是!”

蒙缅敬礼,后撤步,转身向城堡里最高的大树跑去。柴灞随即补上前来。

“报告首长!”

“什么事?”

“伤病号请求到河里洗澡。”

“批准。向融雪通报情况,请她带女兵回避。”

“是!”

柴灞敬礼跑开。凭谛摇摇头,瞧我这军事首长当的,连士兵洗澡的问题都得亲自过问。同志们还年轻,要在残酷的斗争中茁壮成长啊!凭谛感叹地想,回过头来,视线落在面前的作战地图上。

昨天晚上,他们在惊吓堡召开了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成员有凭谛、融雪、蒙缅、柴灞、颜骏、龙旷,三头也摇着尾巴坐在旁边。会议经过激烈的争论,在统一思想的基础上,肯定了凭谛关于主动出击作战的基本原则,会议决定改组中央领导机构,成立协调统一作战团队,由凭谛担任总指挥,负责具体的军事指挥工作,每天向融雪汇报工作进展情况。

会议是在与组织中断联系的情况下,独立自主地作出一系列重大决策,在极其危急的情况下挽救了大家。

历史证明,这是他们与狼群殊死斗争中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惊吓堡会议是他们流落荒岛上的一次重要会议。它确立了以凭谛为核心的新的正确领导和凭谛在团队中的领导地位。在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使大家在极端危险的境地得以保存下来,胜利地阻击狼群,完成自救,开创了新局面。它证明他们完全具有独立自主解决自己内部复杂问题的能力,是他们从幼年走向成熟的标志。

值得一提的是,在选举团队总指挥的民主投票过程中,龙旷和颜骏是作为客座代表的身份列席旁听,被否决了投票权。融雪自然是投给凭谛,而蒙缅紧随融雪。最后投票的柴灞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把宝贵的一票投给凭谛,使民主投票的选举获得圆满的成功。

当最终的选举结果产生的时候,河对岸的狼群哗然,他们扭头望去,见有的狼在呕吐,有的狼笑得打跌,有的狼仓皇逃命,众生丑态,各不相同。想必,它们也感受到了民主政治的力量。

绝地反击从那一刻起开始了!

第43章 杀破狼(5)

城堡里,狼群封锁着每一处可供人行的出入口,凭谛他们只能分别被困在相距不远的两棵树上。

一声凄历的叫喊声划破夜空:

“救命啊!杀狼啊!龙旷被它们咬死了——”

颜骏从城堡外飞奔而来,背上背着奄奄一息的龙旷,颜骏完全不顾双脚边群狼的撕咬,每撕下的一块皮肉,都能留给狼吞咽的时间,都能阻缓一下狼的追击。

“杀狼啊!杀狼啊……”

颜骏冲进堡内,再也支持不住,踉跄着跌倒,连同龙旷一起,两个血人摔在地上,群狼从后面飞扑上来,颜骏挣扎着翻过来,把身体覆盖在龙旷身上。

城堡里的人听到叫喊声,心猛地揪了起来。融雪也被惊醒,几乎就在同时,几个人纵身跳下树,冲入狼群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巨大的灾难已经降临,在眼前活生生地演绎,他们完全放下了往日的纷争,奋不顾身地投入到对危难的朋友抢救之中!

蒙缅离得最近,凌空越过龙旷和颜骏的身体,向群狼飞踹过去!最前面的两头狼惨叫着飞出去,后面的狼又上前,四面八方的狼涌过来,蒙缅顿时也处在险境中。

一头巨狼腾空而起,半空中张大血口,现出锋利的獠牙,向颜骏的后颈咬下去。狼凶残的本性,令它们不用学习,本能地懂得攻击目标最脆弱也是最致命的部位。

凭谛和柴灞飞步奔来,层层叠叠的狼群挡在前面,两人杀开一条血路,拼命向前飞奔,快了,快了!距离颜骏和龙旷倒地的地点仅仅十步。

仅仅十步!

巨狼的尖牙已经无限接近颜骏的后颈处,一寸,两寸……

凭谛和柴灞奔跑的速度已接近人类体能的极限,一步,两步……

四周像忽然寂静下来,凭谛的耳朵过滤了所有的声音,却听见柴灞的喉间“哬哬”作响,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即将眼睁睁地看着好友惨死在狼吻下,会让自己终生活在自责的阴影中,会让自己觉得总是那么软弱无力。

一寸……

两寸……

一步……

两步……

忽然,一块石头呼啸着从两人的头顶飞过,准确地击中狼嘴,一根尖牙折断,巨狼在空中痉挛,合上狼嘴,尖牙穿透下颌,血飞溅出来,狼身趋势不减,一头撞在颜骏的后背上,反弹开去。

根本不需要回头,凭谛知道这是融雪的拿手绝技,平时用来惹事生非,关键时刻也可以救人性命!

不及多想,凭谛和柴灞赶到,一左一右护在颜骏两人身边,见狼杀狼,血肉横飞!

恐怖的狼军团蜂拥而来,把他们团团围在核心,数不清的白森森的獠牙,数不清的鲜红鲜红的血!

局势不容乐观,各自陷入苦战,凭谛远远望去,融雪孤身陷在重围中,这个时候,多么希望能在她的身边。

柴灞对颜骏大喝:“起来!快起来啊,你这个孬种!”

颜骏用肘撑地,一点一点地撑起身子,双膝跪着,把昏迷不醒的龙旷挪到背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柴灞双眼通红,一声怒吼:“啊——”,向群狼猛撞过去,“还我兄弟来!”

狼性的凶残让它们早已无所畏惧,柴灞铁拳如捣蒜一般,把跟前的一头狼砸成肉泥,但即便如此,对生人肉的贪婪已令狼丧失理智,更多的饿狼如潮水一般涌来。

凭谛伸手搀住颜骏的胳膊,把他扶起来。颜骏的双腿不住颤抖,凭谛单手挡不住群狼,扭头向蒙缅急叫:“蒙缅,帮我——”

蒙缅无睱回应,被群狼缠得脱不开身,凭谛痛骂柴灞:“你的兄弟还没死,等死了你再拼命不迟!”

柴灞一呆,醒过神来,奔过来,挽住颜骏的另一条胳膊。

“走!”

凭谛和柴灞一人一边搀扶着颜骏,颜骏紧紧拽着龙旷的手臂,龙旷贴在背上,人事不知。蒙缅从后面杀回来,背靠着他们,一起朝树屋慢慢挪过去。

凭谛单手杀狼,血雨翻飞中,抬头向融雪的方向望去,重重叠叠的狼群中,已经看不见融雪的身影。

一时间,凭谛心痛得无法呼吸。

女性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弱者,融雪也是这样,平时的她柔弱娇气,还时常蛮不讲理,但现在却判若两人。

融雪跟在凭谛和柴灞身后,跳下树来。

见颜骏和龙旷遇险,融雪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扔了过去。

甚至没有瞄准!真正的高手,射击凭的是感觉,而不是瞄准。

有些天赋与生俱来,融雪没有学过暗器手法,也没有“摘花飞叶”的功夫,可是一石子飞出去,只要她想,就可以准确击中目标,无一失手。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误伤亚拉的额头,没有办法,只能怪他老人家运气不好,这么小机率的事情也能赶上。

一左一右两头狼同时扑上前,融雪轻巧地一撤身,两头狼半空中撞个正着,摔下地来,痛得疵牙咧嘴。

群狼围拢过来,融雪不与它们正面交锋,只是游斗,忽前忽后,忽上忽下,群狼被她的身形晃得不住打跌,却连衣角也够不着。

一头公狼已经是第七次跌倒又爬起来,口中“呜呜”连声,仿佛在说:这女孩是什么材料做的,脚底像抹了油,怎么也抓不住哇!

旁边一头母狼“哼哼”叫着,似乎是回应说:这你就不懂了,好女孩善变,你没看过美国大片《逃跑的新娘》吗?都进教堂八回了,新郎还抓不住她。

融雪游刃有余,把群狼戏耍得团团转。三头在树上看见,心痒难搔,竟然踩着树身,几步跳了下来。

三头见一只阴险的饿狼,想咬小主人的后脚跟,猛地冲上前去,一口咬住饿狼的后背,饿狼疼痛不已,扭转头来,不料却被三头的另一张狗嘴接个正着,咬住狼颈,两下一用力,饿狼一命呜呼。

融雪身陷狼群中,毕竟心中忐忑,见三头过来营救,分散了狼群的注意力,融雪压力稍减,定下心来。

群狼围攻三头,见三头长相怪异,面目狰狞,不敢正面上前,只在三头身后偷袭,三头团团打转,很是烦躁。

群狼将三头团团围住,正待上前撕咬,三头狂躁不安,猝然之间,三头的三个口中同时喷出火来。

群狼吓得心胆俱裂,四散逃命,合围登时瓦解。三头大是得意,在狼群中左冲右突,口中连连喷火。

融雪忙喝住三头,手向凭谛的方向一指。三头会意,在前开路,向这边直奔过来,融雪尾随其后。

三头所到之处,群狼纷纷躲开,凭谛和融雪会合在一起,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凭谛背起颜骏,柴灞背起龙旷,大伙儿一起用力,向树屋方向前行,三头绕着他们不停打转,不断地向胆敢靠近的狼喷火示威。

第47章 杀破狼(9)

“首长!我们等不及了,快下命令吧!”众人热切的眼光期盼着凭谛。

“好!就这么定了。”凭谛把笔往地图上一扔,披着衣服站起来,将手一挥:

“开饭!”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坐着吃起来,口中“啧啧”连声,凭谛却完全没有食欲,头脑还沉浸在刚才的计划里。

吸取上次出师不利的经验教训,这一次,他们制订的计划更加周密细致。面对凶残成性的野狼,不能有半点姑息,必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设好圈套,将它们一举围而歼之。

“蒙缅同学!”

“是!首长。”

“请过来一下。”

蒙缅呲牙裂嘴地过来坐在凭谛身旁,凭谛拍着他的膝盖,慈祥地说:

“这一次出去侦察,你立了大功啊。”

“为人民服务!”蒙缅坐直身子,挺起胸膛说,两眼平视前方,嘴里一边嚼着狼骨头。

“啊,不用这么拘束,我们都是战友嘛,说说看,有什么发现?”

(四川话)“者各岛滴东边,有个海湾,你可晓得?”

“嗯,这个情况,我也正在了解……”

(湖南话)“啥子哟,几百年前就存在啰!”

“这个情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广东话)“有冇搞错!甘你都够胆话唔知?”

“蒙缅同学!”凭谛忍无可忍,“请讲普通话!”

融雪在旁边咳嗽一声,朝蒙缅狠狠地一瞪眼。蒙缅连忙低下头:“是,是……”

“这个岛的东边有个海湾,就在首长你当年和柴灞同学打架的断崖下面,融雪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的……”

(苏州话)“欧嗯么!倷特为讲给俚……”融雪插嘴,凭谛瞪了她一眼。

“这个地方早晚各有一次潮汐,我测过潮差,足有9.2米。而且地势是中间低,旁边突起来,像个聚宝盆似的,装个几千头狼刚刚好……”

“我们只需要把边沿挖得更陡峭些,让狼下得去,上不来,然后把狼引到这里,等潮水涨起来,就可以把它们一网打尽了。”

“好!”凭谛兴奋地站起身,完全没留意肩上披着的外衣滑落在地上,一只三个半月没洗过的袖子,正好掉进蒙缅的碗里。

凭谛环视四周,声音洪亮地说:

“对待同学,要像春天般地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我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去争取最后的胜利!我们不怕牺牲,把狼群统统消灭光!”

融雪、蒙缅、柴灞、颜骏和龙旷纷纷站起来,和凭谛一起屹立风中,心情澎湃。旷野上久久回响着凭谛的宣言,如古寺禅钟长鸣,经久不息:

“……我们不怕牺牲,把狼群统统消灭光……”

“……我们……牺牲……光……”

“……我们……统统……光……”

“……我们……统统……牺牲……光……”

皓月当空,茂密的树林中,月光隔了树照过来,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一只疾速奔跑的脚踏在枯枝上,随即向前跃出,枯枝只是微微颤动,居然没有折断。

很快,无数条狼腿踏上来,枯枝被踩得四分五裂,枝节破碎。

一声呼啸响彻山林。

群狼循声追去,树林中只见狼影幢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蒙缅在林木间左一拐、右一晃,脚步轻盈,身同鬼魅,很快又没了踪影。

头狼心里直犯嘀咕:现在的人乍这么弱智呢?兴玩起躲猫猫来了,有这时间,多做几个俯卧撑不好吗?

“在这里,在这里!”

蒙缅在前头边拍手边叫:

“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嘻嘻!”

一头狼悄没声地匍匐过来,张开口就往蒙缅的脚腂上咬,蒙缅惊觉,内力下沉,小腿猛地后挑,狼的下颌骨立碎,惨叫着弹开。

只是这么一延缓,群狼已至。蒙缅拍着胸口,边逃边叫:

“我好怕怕哦!”

蒙缅穿过树林,跑到断岸下,前面现出一个深坑,蒙缅好不迟疑,纵身跳进坑里。群狼接踵而来,到坑边停下脚步,踌躇不前。

这是近几天来他们的劳动成果,每天天一亮,狼群退回山林,他们就扛着工具来到这里,挥汗如雨,逐渐挖成了一个深坑,又将小树屋的墙板拆下,钉成一大块平板,斜靠在坑边,让狼群能够顺延而下。

他们躲在大树上一目了然。蒙缅已经完成了引狼任务,狼群在坑边挤得水泄不通,其中一头体形硕大、毛色发亮的必是头狼无疑,但群狼却迟迟不肯下坑。

凭谛从树上纵身跃下,向狼群中的头狼方向冲去。见有人来袭,头狼口中咆哮如雷,指挥群狼奋勇向前,自己却往后缩,果然具备高超的领导艺术,不可小觑了头狼。

狼群倾刻间已将凭谛围在核心,凭谛空手杀狼,跟前血肉横飞,却是两手难敌群狼。与头狼的位置越拉越远,见目的已经暴露,凭谛不再作无谓的尝试,转身杀向坑边,一头狼当面挡住,凭谛将它一脚踢起,凌空抓住后腿,往扑到身边的另一头狼打去,两头相撞,头颅炸开,碎骨射向四周野狼,凶性狂发。

凭谛手提死狼,顺着斜板跑下坑去,狼血淋洒了一路。蒙缅在坑里见了,笑道:“又来这招。”

“这次有点不同。”凭谛把一只狼后腿交到蒙缅手里,转身向坑上的头狼望去,头狼目光深邃,幽静地凝视着凭谛,一刹那间,凭谛恍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错觉,可惜人狼殊途,做不了把酒高歌的朋友。凭谛不再迟疑,向蒙缅点点头,两人各抓着死狼的一只后腿用力一扯,“呼啦”一声,死狼肠开肚裂,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惨状无法形容。

头狼暴跳如雷,披髮嗥叫连声,狼群大队在催促中沿着木板而下,络绎不绝。

见狼群落入圈套,凭谛和蒙缅转身奔向海边,扑进海水里,回过头来,挑逗群狼。

最后一只崴了眼的野狼也一瘸一拐地从木板走下坑里,柴灞、颜骏和龙旷从树上跃下,三人合力,把木板抽了起来。

月明星稀,夜色迷人。

断崖下的深坑里,上千只饿狼在死亡的阴影中徘徊。

第44章 杀破狼(6)

群狼在树下扑打着、撕咬着,争夺自己同伴的残尸。

龙旷和颜骏并排躺在小床上,蒙缅蹲在旁边,凭谛和融雪、柴灞瘫坐在地板上,只有立了大功的三头,还在走廊上耀武扬威,来回走动。

龙旷悠悠醒转,几个人都挤上前去,龙旷见到他们关切的脸,声音微弱地说:“又见面了。”几个人纷纷点头,眼里噙着泪。

龙旷挣扎着,从腰间摸出树叶口袋,交到凭谛手里,声同耳语,凭谛附耳在他的嘴上,才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

“嚼烂……敷伤口……给我留点……先救颜骏……”

龙旷又昏厥过去,蒙缅、柴灞和凭谛,一人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树叶,放在嘴里猛嚼,把嚼烂的叶泥替龙旷和颜骏敷在伤口上,然后相互帮对方也敷点,烂叶泥一贴上伤处,只觉一阵清凉,不但止住血,而且生肌疗伤,不再觉得疼痛。

融雪忽然向凭谛一指:“你怎么……”

凭谛莫名其妙地看看柴灞,却见他的嘴唇高高肿起,像挂着两片腊肠,再一看蒙缅也是如此,原来这树叶是天然的扶伤圣药,却有强烈的刺激,龙旷嚼惯了不觉得,别人可受不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努着猪嘴笑起来。

龙旷和颜骏敷了伤口,感觉舒服,沉沉睡去。其他人血战了半夜,早已疲累不堪,见两人伤情稳定,放下心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很快熟睡过去……

“汪!汪!”

第二天清晨,三头在走廊上不耐烦地叫着,时不时口中发出“呜呜”的鸣声。

大家纷纷醒来,凭谛伸手一摸,猪嘴唇消失了,再看看龙旷和颜骏,神色正常,还安稳地睡着。

融雪在走廊上叫:“狼都不见了。”出来一看,底下空荡荡的,只剩下数不清的狼尸残骸,土地也已染成红色。

“我下去看看。”凭谛把三头抱起来,融雪说了句:“当心!”

凭谛的脚尖在树身上连点几下,下到地面,弯腰把三头放下,三头迫不及待地跑到树边上,翘起后腿,撒起尿来。

凭谛在城堡里绕了一圈,果然不见狼影,蒙缅和柴灞也跳下树来,四处察看一番。

凭谛到溪水中洗了洗,柴灞在边上问:“怎么办?”

“先弄点吃的,”凭谛朝树屋努努嘴,“我们还有两个病号。”

找吃的容易,满地都是,一阵子的功夫,他们在树下烧烤起狼肉来,嫩的部份抛上树屋,蒙缅接住,送到屋里给两个病号补身。

柴灞一手一支狼腿,分别咬上一口,好不快活。凭谛小心地把一串狼肉烤均匀了,递给身边的融雪,融雪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蒙缅在树屋上探出半边身子:“颜骏说,再来一块狼肝!”

颜骏在屋内接话说:“刚才那块被蒙缅吃掉了。”

这一顿早餐烧烤吃得几个人笑逐颜开,蒙缅从树屋上跳下来,接过一大块狼肉就啃。

“他们怎么样?”融雪问。

“还行。颜骏精神得很,龙旷也醒了,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块肉,又睡着了。”

“这些树叶真管用。”柴灞插话:“下次我们多摘点。”

凭谛想起龙旷呻吟时说的话,应道:“是啊,龙旷还叫我给他留点,等他醒了管我要,还不知道上哪找给他。”

大家笑起来,想起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又都不禁有些后怕。

柴灞说:“我们得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忽然想到刚来岛上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却被融雪胡搅蛮缠,不由得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融雪偏偏猜中,笑着说:“这次我也想知道怎么办,而且你也没藏着牛肉干。”

回忆往事,大家都大笑起来,柴灞也不觉得尴尬,笑得尤其灿烂。

蒙缅边吃边说:”我倒有个办法,唔,其实之前我就想这么做的,不过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什么办法?”

蒙缅吐出一块骨头,接着说:“我们可以在城堡的四周挖一条壕沟,把溪水引过去,变成一条护城河,狼不会游泳,肯定过不来。”

柴灞皱起眉头:“那得挖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不是一天半会儿做得完的。天一黑,狼群就会回来,所以这办法也不管用。”

大家均觉有理,都沉默了。

融雪说:“其实我们躲在树屋上,狼也上不去。”

“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凭谛说:“我倒觉得蒙缅的办法管用。”

三个人都看着他。

“一天挖不完,我们可以第二天接着挖,总有挖完的时候。反正天一黑,我们就躲到树上,狼也只能干着急。”

大家纷纷赞同。果然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商量已定,心头轻松起来,之前的忧郁一扫而空。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人白天变身为工兵,蒙缅丈量好位置,凭谛他们就努力挖掘起来。到了傍晚,融雪在树屋上招手,他们就收拾家伙回来。狼群虽然凶悍,也只能每天晚上在树下徘徊,替他们守夜。龙旷和颜骏的伤势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一天,壕沟终于全部挖通,蒙缅跳进沟里,只几锄头,挖开溪水的填土,溪水潺潺地注入沟里,大家都欢呼起来。

蒙缅的设计确实精妙,溪水必须完全注满壕沟,才能流回原来的水道,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坐等护城河的逐渐注成。

看看天色已晚,他们回到树屋上,先看望两位伤员。龙旷和颜骏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听他们说工程已完成,都有些遗憾自己没能赶上。

这天晚上,几个人挤在走廊或门边,看着狼群在头狼的带领下,连绵不绝地涌进城堡,大家悠闲地欣赏起景观来。蒙缅叫道:

“欢迎最后一次光临惊吓堡!以后你们再想来,可就得先学会游泳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夜的梦都做得特别香甜,也不再感觉睡得挤迫。

第二天一大早,凭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到走廊,闭着眼睛就要往下跳,三头在一旁狂吠,睁眼一看,城堡里密密麻麻地站满狼,这一吓非同小可。

赶紧往城堡边眺望,只一夜的功夫,壕沟已注了齐腰深的水,即便就样,也阻吓住狼群不敢通过,群狼没有归路,只得滞留在城堡里。

凭谛只叫得一声苦,这回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大家都出来站在走廊上,人人呆若木鸡。

第48章 杀破狼(10)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到来,疯狂的潮汛充满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

暗绿色的海水,卷起城墙一样高的巨浪狂涌过来,那阵势真像千匹奔腾的战马向着敌人冲锋陷阵。潮头有数丈之高,一涌而至。如巨雷般的海潮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中向断崖奔来。

上千头狼组成的狼群在大自然的威力前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瞬间已被海浪吞没,席卷入无垠的大海中。

海潮狂暴得像个恶魔,翻腾的泡沫,失去了均衡的节奏。狂潮拍石,十里海岸同时如金钟齐鸣,铿铿锵锵,很有节奏。

几个人站在断崖顶上观潮,手摇羽扇,悠然自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柴灞摇头晃脑地吟道。

“好诗,好诗!”蒙缅称许赞美。

“惭愧,惭愧!一时应景而作,吾兄见笑了。”

凭谛苦笑着摇头,疯子和瞎子又臭味相投起来,今晚怕是又睡不着了。

“这次屠狼行动成功,”柴灞话锋一转,“有一人指挥若定,当记首功啊!”

凭谛的脸色柔和起来,心想,这柴灞虽然有时附庸风雅,总体说来还是挺懂事的。

“不容易啊,”柴灞接着说:“生死一线之间,仍然镇定自若,稳定军心,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凭谛的脸微微有些红了,心里想着应该怎样致答谢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都是大家的功劳”好呢,还是“大家太客气了,我其实没有做过什么”好呢?

“说来惭愧,我柴灞虽然文武全才,胆量过人,可是相比较之下,还是自愧不如啊。”

这个柴灞,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真是可造之才!凭谛心想,人才难得啊,以后应多提携,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能帮我减轻多少工作压力啊。

“领袖的作用至关重要,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柴灞接着侃侃而谈:“为了表彰这不世之功,我提议,以后不能对领袖直呼其名,而应该使用尊称。”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凭谛正想谦逊两句,蒙缅接过话说:”融雪当之无愧,至于尊称嘛,就叫‘无双公主’好了。”

什么?!凭谛呆若木鸡。

“‘无双公主’,人如其名,确实天下无双啊。”龙旷交口称赞。

“大家太客气了,我其实没有做过什么。”融雪谦逊地说。

“融雪率领我们大家赢得屠狼行动的胜利,却不居功,实在太伟大了。”蒙缅谗言不断,凭谛判断,这人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是个奸臣。

“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都是大家的功劳。”融雪继续保持谦虚的美德。

“如此虚怀若谷,令人肃然起敬啊。”颜骏赞叹不已。

“我们先回惊吓堡,为无双公主庆功,今晚彻夜狂欢,大家说好不好?”柴灞提议,凭谛心里暗骂:这狗东西,会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轰然叫好,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融雪往山下走,凭谛步履沉重地跟在后头。

只听柴灞在前面吟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无双公主,这首词是我特意为你而作的,你觉得好不好?”

凭谛在路旁找了块大石,约摸有一、两百斤重,他盯着柴灞的后脑勺,心里犹豫着,是当头砸下去,还是跳过去直接掐死他……

屠狼行动成功后,融雪的威望无以复加,在她的小手指引下,大家投入了惊吓堡的重建工作中。聚义厅重建起来了,门前“替天行道”的大旗高高飘扬。融雪的小树屋自不用说,比以前更为精致,木梯前也重新钉上写着“无双宫”、“男士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

龙旷和颜骏感怀救命之恩,凡事努力向前,不遗余力。虽然有时也会发些“在女孩子手下当差”的劳骚。

新惊吓堡落成,刚举行完升旗仪式,回到聚义厅里,龙旷和颜骏却站起身来告辞。

“大丈夫志在四方,岂可寄人篱下!”龙旷慷慨陈词。

融雪一歪头:”我倒有个办法。”

龙旷和颜骏齐声说:“请讲!”

“你们两位向我投降,以后当我的手下,不就不算寄人篱下了吗!”

“不妥,不妥!”龙旷摇摇头,“好男儿顶天立地,哪能屈服在小小女子手下。如果换个人嘛,倒可以商量商量。”眼睛往凭谛脸上一打转。

“你不用看,他也是我的手下。”融雪笑吟吟地说,凭谛冲着龙旷耸肩一摊手。

见二人去意已决,旁人也不再强留。龙旷和颜骏又坐了三个半小时,清茶喝了一壶接一壶,阐述了“抛头颅、洒热血”、“好男儿、走四方”的理想八十七遍,日影西斜,倦鸟归巢,两人才磨磨噌噌地站起身来。

凭谛他们送出大门,相互告别。龙旷和颜骏慢吞吞地在城堡外走着,柴灞从后赶上来:“等一下!”

颜骏惊喜地回转身:“还是舍不得我们啊!”

“矜持,矜持!注意风度。”龙旷提醒说。

柴灞到身前停下脚步,伸手递过来一只野山桃:“这是你们落下的吧。”

“……对。”

柴灞把野山桃交在龙旷手里,随即双手一抱拳:“有空常来玩,886!”

龙旷和颜骏手上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目送着柴灞的背影渐渐远去。龙旷一跺脚:

“柴灞也太小家子气了,一个桃子,怎么够我们晚餐两个人分的嘛!”

两人回去后如何分桃,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只是当晚两人坐在草棚前,对月悲歌,歌声悠长凄凉,引人泪下……

……

“嗖”的一声,一支飞镖钉在大门的柱子上,入木三分。

几个人循声望去,一个背影正慌慌张张地往树林里跑。

蒙缅过去拔起飞镖,带出一张纸,蒙缅把它展开,仔细读了起来。

“上面写着什么?”融雪问。

“要不要省略错别字?”

“那当然了。”

“那就没有了。”

柴灞一旁插话:“这些字迹力透纸背,不用问,肯定是龙旷写的。”

“难怪!”凭谛说:“蒙缅把内容翻译一下。”

“信上说,他谢谢我们的大恩大德,做鬼也不会忘记,我们做了这么多好事,肯定会有报应的……”

融雪皱起眉头:“拣重要的说。”

“然后说到正题了,他们向我们挑战,输的一方加入赢的一方,两派合一,成为武林中第一大帮派……”

“还有呢?”

“最后问候我们的祖宗十八代!”

“好啊!”凭谛舒展筋骨,“好久都没打过架了,难得有人送上门来。”

“不把他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他,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蒙缅也是忿忿不平。

“不许说脏话!”融雪把脸一沉。

“是,是……不把他打得连他母亲都不认得他,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这就对了。”融雪满意点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二天上午,龙旷和颜骏等候已久,凭谛和蒙缅走上前去,凭谛对着龙旷,蒙缅对着颜骏,四人鼻尖对着鼻尖,八道凌厉的眼神正面交锋。

忽然,凭谛和龙旷同时努起嘴,隔空打了个蹦儿。

融雪和柴灞在旁边呕吐起来,融雪扶着腰边吐边说:“真受不了你们!”

凭谛无奈地转过头:”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惺惺相惜的感情而已嘛。”

“废话少说,动手吧!”龙旷刹那间后退十几步,“颜骏,你先上,我掩护。”

“老抢我的台词,”凭谛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只见颜骏嘴里蠕动,随即吐出长长的一道口水,“咦!恶心死了……”众人避之唯恐不迭。口水见风凝固,竟成一把水剑,颜骏抄在手中,上下挥舞,朝凭谛他们冲杀过来。

龙旷笑道:“颜骏早有准备,从昨天开始,喝的是菊花茶,吃的是凉伴莲藕、海带、冬瓜,饭后甜点是冰冻绿豆沙,全是性寒食物,现在吐口口水都能结冰,你们还是乖乖投降罢。”

几个人齐齐发出一声喊,扭头就跑,融雪小蛮腰一扭,隐了身形,蒙缅施展开凌波微步,三两下没了踪影,剩下凭谛和柴灞还在拼命跑,凭谛边跑边说:

“那是你兄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知道。”

“那你还没命地跑?”

“那就说来话长了。”

“说来听听。”凭谛脚下一点也不迟缓,“反正现在除了逃命,也没别的事可干。”

柴灞果然博学多才,边跑边侃侃而谈:

“我国是最先使用牙刷的国家。因为在辽墓穴中发现过骨质的牙刷柄,它是迄今发现的、世界最早牙刷实物,距今已有1000多年时间……”

“……所以,中国人没有不刷牙的,当然也有例外。”

“颜骏?”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逃跑了吧?”

“……”

见他们跑得无影无踪,颜骏茫然停下手来,眼望龙旷:“怎么办?”

龙旷一顿脚:“你也太没有眼色了。我们下战书,本来就是个借口,随便过个三、五招,投降认输,明正言顺地入伙,以后跟着融雪,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好的事,被你搞砸了。现在怎么办?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说,还不把我们笑话死?”

颜骏还没开口,只听“扑哧”一笑,空气中传来融雪的声音:

“我已经听到了。”

第49章 蛛吻之殇(1)

“有——客——到——”

吊桥缓缓放下,同一时间,城堡闸门也在升起。

约翰背着布袋,畏畏缩缩地走进来,龙旷和颜骏一左一右笔直地站在大门两侧,同时一鞠躬:

“欢迎光临!”

约翰更是局促,未见过如此排场,免不了有些手足无措,柴灞充当迎宾,礼貌地一伸手:

“请跟我来。”

柴灞在前方引路,约翰跟在后头,不住地东张西望,见城堡规模宏大,井井有条,不由得赞叹不已。

聚义厅的走廊上,摆放着一张靠背椅,融雪端坐其上,双目微闭,长长的指甲慢慢拨动着挂在手腕上的念珠,凭谛站在她身后,捏着拳头,轻轻地给她捶肩。

蒙缅站在走廊的最后一级木梯上,手执拂尘,见约翰过来,拉长声音说:

“上前参拜——”

约翰赶紧走上前来,正不知要如何参拜,只听蒙缅唱道:

“三鞠躬——”

约翰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向端坐在靠背椅上的融雪连续三次鞠躬,刚直起腰,又听唱道:

“礼——成!家——属——谢——礼——”

柴灞向约翰鞠躬答谢,约翰忙回礼,两人相互点头哈腰。

融雪一摆手:“大家都平身吧。”

约翰回过身来,融雪笑嘻嘻地问:

“阿三今天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约翰应诺连连,把背着的布袋放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果然琳琅满目:一包包的菜籽、枕头、草纸、布料……真个应有尽有。

融雪挥一挥手:“统统收进库房,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慢慢看。”

又吩咐柴灞:“去菜地摘几棵长虫的白菜给他。”

融雪交代完,扭过头问凭谛:“有朋自远方来,不那个什么哇?”

“不亦乐乎。”

“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不要怠慢了客人,失了我的脸面。听清楚没有?”

蒙缅和柴灞齐答应:

“喳!”

蒙缅过来帮着捡起东西,提着布袋走了。融雪关切地问:

“耶老爷子近来身体可好哇?上一次跑过来那么多狼,没被吓着吧?”

约翰口中“呀呀”连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明白,只是连连点头,双手上下比划着。

过了一会儿,柴灞拿了几棵白菜过来,装进布袋,塞到约翰手里。

约翰双手互摆,焦急地指手画脚,先指指原来的布袋,张大双手,做了个“很多”的手势,又指指白菜,捏着手指,做一个“很少”的手形。

融雪笑着说:

“阿三太客气了。你带了东西来,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两手空空地回去。这些白菜都是精选出来的,含有丰富的粗纤维,有润肠、促进排毒、帮助消化的功能,对预防肠癌有良好作用,特别适合你们中老年人。我们少吃一些不要紧的,你尽管拿去好了,不必这么客气。”

约翰烦恼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仍在“咿咿呀呀”地说个不休。

融雪微笑说:

“天色晚了,我也不留你了。回去替我问候耶老爷子,叫他有空的时候,多来走动走动。一路上走好!来人啊!送客。”

龙旷和颜骏答应一声,如狼似虎地过来,把约翰推掇着往外走。约翰无奈,只得收拾起布袋,忍泪含悲地去了。

融雪叮嘱柴灞:“下次又有白菜长虫子,要尽早告诉我。我带了去回访阿拉他们,这叫来而不往什么的?”

凭谛在边上轻声提词:“来而不往非礼也。”

“对!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是不懂礼貌的家伙。”

“喳!”

一梳月亮象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尖锐的叫声。月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

凭谛和融雪沿着护城河边散步。

融雪双手交握在身前,舒展了一下身子:“啊,难得有这么舒心的时候。”

“恭喜公主,又多了两个得力手下。”凭谛说。

融雪不看凭谛,自己悠闲地往前走:“你又要和我吵架吗?”

凭谛紧走两步,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陪她走,不说话。

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夜晚,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融雪停下脚,直视凭谛的眼睛:

“你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吗?”

凭谛不回避她的目光:“我没有弱点。”

“就算我原来很糟糕,但是现在我知道,有一个女孩子需要我的保护,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只要她需要我保护,我就没有弱点。”

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融雪歪着头微笑着,把她的手放在凭谛的手心里,凭谛紧紧地握住。

“我的手冷不冷?”

“是有点凉。”

“你会帮我暖手的,对不对?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别的已经不重要。”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凭谛和融雪网在其中,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凭谛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抖开一条围巾,替融雪围在脖子上。

融雪惊奇地睁大眼:“这么热的天,你哪弄来的围巾?”

“唔,这个……是没有地方卖,我去问过亚拉,他让我自己想办法……所以,我就把内裤拆了,一根根丝抽出来,一条不够,我把我所有的内裤都拆了,才做成一条围巾。”

“那你现在岂不是没有内裤穿?”

“噢,不要紧,比较凉快。”

融雪把围巾紧紧地裹在颈间,脸上洋溢出拥有的满足。凭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躲开她炽热的目光。

凭谛的视线落在地上,突然间,脑袋像炸开了一样。

狼蛛!一只毛茸茸的狼蛛正爬在融雪的鞋面上!

这种节肢动物门蛛形纲蜘蛛目的生物,是恶心的代名词,也是凭谛天生畏惧的对象!

凭谛手指着地下,嘴唇不停颤抖:

“蜘,蜘……”

融雪低头看了看,把脚一抖,狼蛛弹在地上,正在凭谛的脚边!

凭谛吓得心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扭头就跑,把融雪扔在原地,边跑边叫:

“有蜘蛛哇……”

这个击败凭谛的强大对手,正在地上不可一世地横行,融雪一脚把这只狼蛛踩进泥里,抬起头来,看着凭谛仓皇逃命的背影抿嘴轻笑:

“连逃跑都这么帅气,我的眼光真不赖!”

第53章 蛛吻之殇(5)

直到午后,蒙缅才回到城堡,面色惨淡,一语不发。

“怎么样?”柴灞着急地问:“八脚怪多不多?”

蒙缅点点头,沉默不语。

“有多少?十只?二十只?”

蒙缅摇头。

“一百只?”

蒙缅仍摇头。

“一、一千只?”

蒙缅还是摇头。

“究竟多少?你到底是给个准数啊!”

“我也不知道多少。”蒙缅长叹一声,“从西边的山沟到海边树林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八脚怪,数也数不清。”

大家相顾骇然,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你想逃避的,终究要面对。

“我们已经暴露了。”颜骏沉吟半晌,首先开口:“蜘蛛怕光,现在还在潜伏,恐怕天一黑,就要大举进攻了。”

“我有个办法,”蒙缅说:“就是怕赶不及。”

“快说!”就像溺水时抓住一根稻草,也会急着不肯放手。

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蒙缅脸上,看来他已有过深思:”我们城堡的荆棘墙,本来是用来对付人的,但现在情况紧急,改装来防御八脚怪,可能也行得通,只是动物的行为和人的思维不同,改动比较大,就算立刻动手,也很难赶在天黑前完成。”

“我们都帮忙也不行吗?”柴灞着急地问。

“没有用的,现在不是人多力量大的时候。”蒙缅否决了提议:“恰恰相反,你们得让我一个人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思考,只要里面留下一个漏洞,只会被八脚怪穿越进来。”

“蒙缅和龙旷留下来,”凭谛的喉咙干涩,艰难地说:“其他人埋伏在城堡前面的山坡上,尽量为蒙缅争取时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不错!”柴灞把手搭在凭谛的肩上,目光烔烔地看着他:“你曾经率领我们,一起消灭狼群,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大家纷纷响应,没有人显露出对他的怀疑,而只有鼓励。

融雪点点头:“就按凭谛说的办!”

“等一下!”

龙旷已经把围在脖子上的布条解下来,在嘴里嚼碎树叶,用手接着叶泥,涂抹在伤口上:

“你们把我漏了!”

山坡下出没着无数的八脚怪,爬过之处留下恶臭的粘液和残丝,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风往山坡上吹,带来腐尸般的气息,近距离观摩这个怪物,这简直就是一张张被毁容的脸,那类似蚁后的肥大腹部与尖利细长的触手形成极不相称的对比,邪恶的色彩,连接头骨的脊椎和脓血混为一体,脓泡一个接一个的从死去的腐烂的同类尸体里冒出、变大、爆开,变成了两个,腐蚀着你的感官。

看着这些毛茸茸蠢蠢欲动的恶心怪物,凭谛脸色苍白,胃里不断翻腾,弯低腰大呕起来。

天色刚一擦黑,就像同时获得指令,成千上万的八脚怪向山坡顶上涌来,一眼望去,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怪物无处不在,天地为之色变!这一仗还没开打,他们就已经输了。

柴灞站起身,迎着风,“忽啦”一声,双手撕开胸前的衣襟,挺起健硕的胸膛:

“八只脚的怪物!从你爷爷的尸体上踩过去!”

颜骏吐出口水,手握利剑,站在柴灞的身旁。

龙旷也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把树叶,放进嘴里慢慢地嚼起来。

融雪才刚隐身,手腕已被凭谛紧紧拽住。

“干嘛?”

重重叠叠的八脚怪已遮云蔽日般飞扑上来,柴灞首当其中,被扑倒在地。颜骏手中水剑刺出,八脚怪用上具爪一挡,一只利爪落地,另一只尖爪刺出,透穿颜骏的肩胛,龙旷一把抱住,和颜骏一起滚倒在地,血花飘散在空中,令人触目惊心。

凭谛拉着融雪的手,几步助跑,往山坡下的树梢纵跃下去。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得到融雪在极力挣脱凭谛的控制。

那是怎样失望的眼神啊!她的心在碎,可是凭谛看不见!

凭谛不顾一切地拉着融雪逃命,这场仗已无可挽回,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无法抵挡铺天盖地而来的八脚怪无坚不摧的杀戮,凭谛不能让融雪死在这里,即使要担负临阵脱逃的骂名。

凭谛拉着她在树林间不停地跑,不停地跳,躲开身后八脚怪的追袭,凭谛不敢回城堡,那里已经成为八脚怪急欲占领的据点,只能远远地避开来势汹汹的敌人,尽力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逃窜。

他们一口气冲上海边的断崖,八脚怪没有再追过来。

但前面也无路可走!

夜深如海,海深如夜。凭谛知道,自己的一生如同在海边行走,从一个海到另一个海,已经疲倦。

浪花朵朵,聚集后又散开,它们一点也不同情凭谛的痛苦。

在这平静的夜里,只会听见海面上泛起海浪的声音,只能静静的听这波浪音。

凭谛站在断崖边一棵葱珑的塔松下凝望变化着的海空,如同看着一种生命的景象。他仿佛感到,一片透明的蝉翼般的影子正从天空上飘来,覆盖住他心灵的广袤原野,并在上面一点一点地生长着黑暗。

脚下就是大海。大海一望无际,前浪拉后浪,后浪推前浪,云吞浪,浪拍云,海天一色,简直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凭谛深爱平静的海,平静的海像一位温柔的女孩,而一波波随风而动的浪花就像这个女孩一丝丝的秀发,女孩静静的,让风儿吹动她的秀发。就像融雪隐身后又出现在眼前,凭谛笑着流泪。

吹着海风,会使你觉得很舒服,可是他没有丝毫的睡意。

就在天黑之前,凭谛和融雪逃过了没顶之灾,凭谛救了她,深深的内疚却始终盘绕不去。

融雪站在他的身边,甚至没有对他说一句责备的话,一直以来,她对他总是无休止地纵容,除了这一次。

融雪把凭谛送给她的围巾解下来,系在断崖的塔松上,转身走了。

临走前,她对凭谛说:

“当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阳光还会照到这条围巾上,但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

海浪涌起落下,无言地发出巨大的声音。凭谛站在世界上最平静的大海边,却令他头晕目眩,浪头拍打着崖底。凭谛站立不稳,他害怕大海了,真想跳下崖去,以了此一生来结束自己的漂泊。

生命的门正在一一关闭,他不想和任何人交谈,生命中充满了对封闭的渴望。而且在这种对封闭的渴望中充满了对伤到心的深处的担心,仿佛只有无言和躲避才能避免被伤害。如同海边的蛤蛎,只有深避在坚硬的蚌壳里才能有一种安全感。

凭谛把围巾拿在手里,已是泪眼婆娑。

外面就是波涛涌动的大海,就是那片蔚然色的悬浮着的土地。是的,海浪的巨掌拍击岸边的声音正隐隐传来,传进他的耳膜。

整个世界正不可避免地向着黑暗的尽头走去。海啊,你这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蓝色的忧郁,此时都已躲进了黑暗中。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海的声音独立地充满了天地之间,充满了凭谛身躯的每一个细胞。这里的海也许有些荒,像命运般凄凉。没有人欣赏它,没有人惊叹它,没有人为它喝彩,但这里的海最自然最真实。被海水撞湿了的千奇百怪的礁石星罗棋布,如果说海水是蓝色的血液,那么这片礁石可谓鲜血淋漓。

凭谛想,海肯定有自己的梦,因为他看见海鸥正在梦境般的海上飞进又飞出。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断崖的海边站着,坚韧地、不知疲倦地站着,等待着,像这个夜晚的幽灵。

凭谛任由脸上的泪流淌,在终结自己的生命前,他还想再看一次日出,即便只有自己,他也想看着海边日出时那惊心动魄的希望诞生的景象。

期盼间看到远处,一团昏黄明亮的火盘突然的跳出来!是太阳,她出来了!海面的浮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闪现光芒,不再那么冰冷,这一切都是温暖的,温暖的让人心生感动。

看着天空中的一朵云走去,那云一半是朝霞的光芒,另一半是海的碧蓝。

凭谛把融雪的围巾裹在眼前,只看见一抹惺红,就象是血的颜色!他的耳边还萦绕着融雪临走前说的话:

“当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阳光还会照到这条围巾上,但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

……

第50章 蛛吻之殇(2)

融雪在城堡外的树林里信步走着,蒙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融雪用手指点点旁边的一棵树:“这棵好像是!”

蒙缅上前,用手上的解腕尖刀,在树身上刻了个三角符号。

融雪继续往前走,不多一会儿又停下,皱着眉头看旁边的一棵小树:“这棵么,嗯,好像不是。”

蒙缅上前,不由分说地刻上同样的三角符号。

融雪看着蒙缅:“我们一路上,看了多少棵树了?”

蒙缅双手肃立,毕恭毕敬地回答:“银杏十二棵,洋紫荆六十六棵,桑树四十三棵,雪松九棵,榕树九十三棵,银桦八十一棵,龙柏五十三棵,银桦三十六棵,槐树十二棵,柳树十九棵,总共是四百二十四棵。”

融雪点点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找到喝了透明树汁,能够隐形的树,这种活的树,只有我才见过,只不过看起来,这些树的样子都差不多。”

蒙缅唯唯称是,融雪又问:“看过的树里头,有多少是疑似的,多少是可以排除的?”

“各占一半,都是百分之五十。”

“都打上记号了吗?”

“是。都刻上了三角符号,大小、外形、深浅完全一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就算我自己回头去认,也区别不出来。”蒙缅自豪地说。

“那不是分不清,哪些是疑似的,哪些是排除的吗?”

“当然不会!”蒙缅自信地说:“你想啊,同一棵树,只有一个三角符号,很容易可以确定,只要不是疑似的,就一定是排除的,绝无第三种可能。”

融雪称赞:“蒙缅,自从你追随我以后,越来越能干了。”

“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了,我们回头吧,去看看那些疑似的树去。”融雪掉转头,蒙缅随即跟上,“你说大家的经历都差不多,凭谛怎么就那么让人不省心呢?对了!回头你捉几只蜘蛛回去,要帮他克服心理障碍才行。”

这次倒不用蒙缅费心了,因为凭谛现在就被一只硕大的蜘蛛怪追着逃命。

今天是柴灞值日,无聊地守在大门口。融雪和蒙缅去找“喝了透明树汁,就能隐形”的树,龙旷和颜骏也不知溜到哪去了。凭谛闲来无事,索性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碰上个野鸭、野鸡什么的,猎回来打打牙祭。

凭现在的武功根底,也不用准备什么武器,凭谛空着手轻轻松松地上了路,出到城堡外的树林里,他跃上树梢,像只大鸟般在林木间飞跃。

树木里很静,时不时听见鸟鸣。凭谛顺着溪水走,很多动物都会到小溪边喝水,今天却不见踪影,只看到溪边留下凌乱的动物足迹。

看来今天是一无所获了,正觉得失望,忽然看见前边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张庞大的蜘蛛网,在树林中延伸,怕是已结有一、两百米长。

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蜘蛛网,更何况他生性厌恶蜘蛛。凭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过去,蜘蛛网连穿了几个洞,被风一吹,断裂的蛛丝拖到地上。

凭谛正想回头,突然,树后探出两根长爪,一张怪脸突现在眼前,几根步爪随即走了出来。竟是一只硕大的八脚怪,蛛身足有人体大小,步爪前端锋利如匕首,浑身长满茸毛。

凭谛惊得不会动弹,与八脚怪面面相视。

这无疑是一只蜘蛛,却要比普通蜘蛛大上何止百倍。

这只八脚怪的身体构造与普通蜘蛛类似,但却庞大无比,双目发出幽幽冷光,认定凭谛是破坏蜘蛛网的元凶,想必没有让他生还的打算。

突然,八脚怪身体后缩,足爪撑地,猛地向凭谛迎面扑来。

武功的本能让凭谛一错身,避开八脚怪的袭击,他方才回过神来,往城堡方向夺命狂奔。

凭谛的奔跑从未有过如此的高速,与轻功最好的蒙缅恐怕也有一拼,一路不敢回头,也不知道八脚怪有没有追来,他只觉得耳边风响,只想尽快跑回城堡避难。

前面已是城堡的大门,融雪和蒙缅也刚回来,正走过吊桥,凭谛风驰电掣般冲进堡内。

融雪和蒙缅见凭谛满脸惊慌,大白天的,像被鬼追一样,都觉得奇怪,朝他身后看了看,却不见任何踪影。

凭谛的牙齿不住打战,手指着树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融雪皱起眉头:“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看见一只蜘蛛吧。”

凭谛结结巴巴地说:“有,有……蜘蛛……”

融雪叹口气:“而且是一只大蜘蛛。”

凭谛张开双手比划着:“大……蜘蛛……”

“还是一只八脚怪。”

见他们不以为然,凭谛着急得恨不得趴在地上演示:“八,八只脚……怪物……”

融雪拍拍凭谛的肩膀:“去洗洗睡吧。”

融雪掉头就走,蒙缅跟上。凭谛呆在原地,柴灞在旁边看着他笑。

凭谛冲过去,用力扳下开关,吊桥随即缓缓升起,闸门轰然落下。

听到声响,融雪回过身来,生气地咬着嘴唇,直盯着凭谛。

凭谛手忙脚乱地交代柴灞:“快!通知龙旷和颜骏,全力戒备!快,他们在哪里,啊?他们在哪里?”

融雪走回来一跺脚:“你闹够了没有?”

凭谛急着澄清:“你要相信我!我从来不说谎的,不信你问蒙缅,噢,不行!昨晚上我才骗他跳草裙舞——你问柴灞,这两个礼拜我有没有骗过他一次?”

“有!不止一次。”柴灞在边上应道。

融雪咬着嘴唇直视凭谛的眼睛,凭谛无法面对她不信任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真的碰见一只八脚怪,它还在后面追我,我不是开玩笑的。”

“对不起,两位。”柴灞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插话:“刚才我一直站在门楼上放哨,没打瞌睡也没开小差,我能不能说句公道话?”

“你也看见了?”凭谛惊喜地问,总算有人为他作证了。

“我看见你没命地在前面跑,你背后的八脚怪我倒没看见,只见到草丛中有个蜘蛛网被你撞散了,有只小蜘蛛掉到地上,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融雪把目光移到凭谛脸上,不用她说,凭谛也知道她的意思是:你还有什么话说?

凭谛双手捂在脸上,只觉得身心俱乏:

“好吧!你们是对的,也许是我疯了,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第54章 蛛吻之殇(6)

城堡里静悄悄地,没有了往日的暄闹,如同一座死城。

凭谛拨开蛛丝,走进堡里,举目望去。四处残留着八脚怪爬过的痕迹,一条条蛛丝在风中飘浮,没有一丁点儿人气,心下只觉得凄凉。

“你回来了?”背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凭谛急转身,却见蒙缅迎过来,满脸欣喜,全身上下却是湿答答的,还在滴着水。

凭谛伸开双臂,搂抱着他,心里充满愧疚。

“我没事,真的!”蒙缅明白他的感受,拍着凭谛的后背说:“八脚怪四面八方涌过来,我来不及改装,只好跳进护城河里,用根竹管露在外面呼吸,虽然泡了一夜水,倒也没伤着。”

“他们呢?”凭谛的声音沙哑。

蒙缅的眼神黯淡下来:“柴灞他们三个被八脚怪用蛛丝裹住,拖到那边山谷的山洞里,是融雪告诉我的,她都看见了。”

“那她人呢?”

“她说去找你回来,再一起想办法救柴灞他们,叫我看好城堡。”蒙缅忽然想起来:“你没见到她吗?”

凭谛摇摇头,心里却已经明白了。眼前仿佛看到融雪孤身一人,陷入丑恶凶残的八脚怪的重重包围中,凭谛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干嘛用围巾蒙住眼睛?”蒙缅话刚出口,一转念,已明就里:“这样也好,不用看到蜘蛛毛茸茸的样子。”

“对了!融雪临走前,烙了一张大饼,叫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凭谛忍住眼泪:“饼呢?”

“我还从来没见过融雪会烙饼,所以偷偷先吃了。”蒙缅手上还剩半块饼,“一半生一半熟的,熟的一半我吃了,这一半正想扔,你要不要?”

凭谛把半块生饼从蒙缅手上接过来,囫囵吞枣地塞进嘴里,转身就走。

蒙缅从凭谛身后赶上来,问:“你去哪里?”

凭谛出手如电,突然扣住蒙缅的手腕脉门,蒙缅猝不及防,顿时脸色大变。

凭谛一字一顿地说:”我去送死!你的轻功比我好,我抓不住你,只好用这个办法了,对不起!”

凭谛运力到手掌,重重地向蒙缅颈间动脉砍下去。

岛的西边耸立着一座高山,是他们从未涉足的地方。

逶延的幽幽山谷如同人间仙境。两旁山岳是石灰岩构成的陡峭岩石或翠绿的山峰,山峰间有不少连接的桥梁,白云在山顶缠绕,悠然自得,山岳下是点点的绿意,美丽的树木间野花朵朵。美景娱目,没有喧闹嘈杂,宁静恬淡,真是世外桃源。

可惜被一群面目狰狞的八脚怪霸占了这个翠绿的山谷,多如牛毛的八脚怪遍布其中,在山谷中穿梭爬行,看了让人毛发直竖。

融雪隐了身形,尾随着八脚怪进到山谷,躲在旁边一棵大树上,身体贴紧树身,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对面是一个阴森的山洞,洞口很大,却草木不生,裸露着光秃秃的岩石。山洞应该很深,非常阴暗,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柴灞他们就是被拖进这个山洞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至今生死不明。洞口盘踞着十几只壮硕的八脚怪,如同卫兵在警戒,总也不见离开。

融雪有些心焦,找不到可以越过八脚怪进入山洞的途径,正在踌躇间,忽听身边树叶响,扭头一看,一只八脚怪抓着树枝爬行过来。

融雪屏住呼吸,慢慢侧过身子,让开去路。这八脚怪瞪着六只浑然滚圆的单眼,对融雪视而不见,庞大的蛛身却直撞过来。

融雪被逼到大树的一侧,身体缩成一团,已无处下脚,八脚怪从身侧爬过,一只上具足搭在树身,距离融雪的脸不足二十公分。

融雪见一只硕大的怪爪毛簇突现在眼前,直吓得芳容变色,一颗心怦怦直跳,好在八脚怪上具足在树杆上只一撑,身体依旧前行。

融雪刚暗暗舒了一口气,却见八脚怪一只步足向融雪立脚的树枝抓来,融雪无暇思考,疾速撤开一只脚,只在前后之间,八脚怪的步足已抓在树枝上。

融雪仅一只脚尖踮着树枝,身体在空中失去平衡,眼见要坠下树去,说时迟,那时快!融雪一脚踏在旁边一棵树伸延过来的幼枝上,双手抓着树梢,身体悬挂在两棵树间,成了一个“大”字。

八脚怪觉察到振动,停下身四处张望。融雪控制住呼吸,身体在树间随风摇摆,险象环生。

八脚怪静立了一会,不见异样,方才悉悉索索向林间爬走,渐渐远去。

融雪放下心来,抓紧树梢,将身体挪回树上,长出一口气,心里也有了主意。

融雪环抱着树身,慢慢溜到地上,踮起脚,小心不发出声响,往洞口方向走过去。

接近山洞口,前面被层叠的八脚怪挡着对路,融雪猫下腰,拴起一块石子,朝山洞口一侧最边上的八脚怪头上用力掷去。

“啪”的一声,八脚怪的丑脸被打得稀烂,疼痛难禁,整个身体蜷缩着在地上挣扎,其它八脚怪听见响动,相继扑上前来,山洞口前现出一侧空地。

融雪施展身法,如灵猫般迅捷地钻入山洞里……

“等一下!”

蒙缅大喝一声,举手挡住凭谛的手掌,”我只说一句话,说完你再劈我不迟。”

不等凭谛答应,蒙缅自顾自地接着说:“现在我明白了,融雪不是去找你,而是去救柴灞他们,现在只怕也被抓住了,所以你想打昏我,自己一个人去拼命。很好,很好!你总算勇敢起来了,只是有一点——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难道不会也去拼命?”

凭谛无言以对,蒙缅直视凭谛的眼睛:“你自己说过的话,那么快就不记得了吗?‘我们做好朋友,是要做一生一世的。’你亲口答应过,拼命的时候要叫上我们,融雪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凭谛慢慢放下手掌,蒙缅言之有理,即使凭谛想把责任一个人扛在肩上,也不能忽略蒙缅,融雪本来就是他矢志不渝的至爱,为爱而牺牲的权利,任何人都无权剥夺。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朋友!早己不分彼此,在坎坷的路上患难与共,相互扶持,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

凭谛微笑着,眼里噙着泪:“你不是说只讲一句话的吗?”

蒙缅耸耸肩:“说话一定要算数的吗?”

凭谛和蒙缅一起伸出手,相互一击掌。两人肩并着肩,头也不回地走出城堡大门,把空荡荡的城堡抛在身后。

没有人想过要关门,因为他们的朋友都不在里面。

第51章 蛛吻之殇(3)

白茫茫的银河,静躺在夜空中。灿烂的星群在银河里闪动,像是无数漂在河上的航标灯。星星将它点点滴滴梦幻般的光洒在惊吓堡内,像细碎的泪花,又像在向人诉说着什么。

夜凉如水,凭谛独自坐在树屋的木梯上,双手托着头,想着心事。

树屋的木门“吱”的一声推开,融雪走了出来,凭谛没有回头。

融雪一步一步走下木梯,和凭谛并排坐在木梯上,也像他一样用手托着头,不说话。

木梯很窄,好在他们俩都瘦,勉强能够坐得下。

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凭谛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暖暖地透过来,令人沉醉。星光灿烂,风儿轻轻,倾听着一池蛙叫,一片虫鸣。

“你干嘛还不去睡觉?”融雪问。

“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凭谛反问她。

“你想保护我,对不对?可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看见一只蜘蛛都害怕,怎么保护我呢?”

“嘿,小姐!这是两个问题好不好?”

“要是两个问题凑在一起呢?如果我被你今天说的八脚怪抓住了,你会怎么办?”

“别胡说,拿这来……”

“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了,但是你们都不相信我。”

“如果是我一个人不相信你,可能是我有偏见。但是人人都不相信你,是不是你自身的原因?”

静静的夜不再宁静,流星出现了,它耀眼的光芒划过长空,短短的一秒钟,消逝了,多美!可惜,在这个绚丽多姿的月夜里,只顾争吵的一对少年男女都忘了许愿。

“如果要我故意骗你,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不忍心让你难过;第二,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觉得这次像哪一种?”

融雪不说话了,也许她依然无法相信这个怪诞的事实,但她却从不怀疑,凭谛对她的真心。

“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通知大家全体戒备。另外,从现在起,我必须24小时在你身边。”

“你是想保护我,还是,让我来保护你?”融雪嫣然一笑。

“我是想获得勇气,让我在拼命的时候,知道这是值得的。”

“我想你有勇气,但不想你去拼命。”

“很好。这一次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

融雪笑着打了凭谛一拳。

灿烂的星空,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引发无限的遐想,既典雅而宁静,树屋下,坐在木梯上的一对少男少女,还在小声说,大声笑。

月亮羞怯地躲在薄云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幻成一个心的形状。

第二天上午,融雪宣布城堡进入战时警戒状态,实行宵禁,众皆哗然。只是无双公主言出必行,谁也不敢违逆。

城堡里随即开展蜘蛛清理活动,凭谛担任总指挥,手臂上戴着红袖章,负责监督大家的清理行动,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每一处角落的蜘蛛网都不能放过,每一项与蜘蛛沾边的物件都必须清除。连树上的知了窝也要扒拉下来,谁让它沾了一个“蜘”字呢!

“那是知了,不是蜘蛛!”颜骏申辩。

“带有‘蜘蛛’字样的都不行,快清理!”凭谛铁面无私。

“知道了。”颜骏刚说了一句,马上改口:“明白!”

柴灞鬼鬼祟祟地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往门外走。

“柴灞同学,”凭谛叫住他,“请把手伸出来。”

柴灞不情愿在张开手,两颗波珠在手心里滴溜溜地转。

“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柴灞求助地望向融雪。融雪耸耸肩,摊开双手作个无奈的表情。

“波珠和蜘蛛都有一个‘珠’字,可见关系非同寻常。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过一个!”凭谛体谅地拍拍柴灞的肩膀,“回头我给你摘几片树叶,吹起来像鸟叫一样,比波珠好玩多了。”

柴灞扒开凭谛的手:”我能不能说‘不可以’?”

“不可以!”

“那不就得了。”柴灞晃悠着走开,把凭谛晾在原地。

清理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凭谛戴着红袖章四处巡查,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面对大家的抵触情绪,凭谛苦口婆心地劝导:“同学们,你们还年轻,不了解形势的严峻性。我们要提高警惕,才不会被蜘蛛吃掉,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个个表情木讷,龙旷举手提问:“首长,我就不明白了,你准备得这么充分,怎么还没被蜘蛛吃掉?”

众人哂笑,一哄而散,只留下凭谛目瞪口呆。

就在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中,一天一夜过去了,却不见有何异样,大家都怠惰下来。到了天晚,凭谛也困倦得不行,交代了他们几句,先去睡了。

心情抑郁的时候,人也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第二天清早,凭谛虽然醒了,却不想起来。心里沉甸甸的,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一个人没有了自信,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无论面对的是压力,还是怪物。

人的迷信在这个时候最容易滋生,总是祈盼害怕的事情能自行消失,难熬的日子赶快过去,最好一觉醒来,噩梦已经远去,重新迎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偏偏事与愿违,有的时候大清早醒来,却是噩梦的开始。

只听见龙旷在走廊上说:“柴灞那小子,昨天晚上又忘了收起吊桥。”

阳光从竹片缝隙间透过来,很是耀眼。别人都起来了,各自忙着洗漱清洁,睡房里空了,只有凭谛还赖在床上。

再不起来就要挨融雪骂了,她的作息很准时,每天早睡早起,虽然顽皮,却有节制。她就像个变态女管家一样,每天早上提着藤条查房,每个人都挨过三、五鞭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赖床。

凭谛打着哈欠走出走廊,柴灞在溪边上用柳枝刷着牙,蒙缅和颜骏在挤厕所,融雪正在木梯上走下来。三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别人也习以为常,它经常一去三、五天不见踪影,等你替它担心的时候,才一身脏兮兮地摇着尾巴回来。

龙旷拿着扫把走到大门口,今天轮到他值日,只一夜的功夫,门口结了一张庞大的蜘蛛网,把大门盖了上半部分,向外望去,这张蜘蛛网还朝吊桥外延伸,连结成一片。

以前真没见过如此大的蜘蛛网,而且蛛丝很粗,与普通蛛丝不同,直如一根根透明的绳索般。

龙旷睡眼惺忪,走上前去,嘴里嘟囔着:“昨天才打扫干净,又来?”挥起扫把扫去。

凭谛在走廊上一眼觑见,急叫:

“等一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龙旷手中的扫把将蜘蛛网捅了个大洞,听见凭谛的叫声,他回过头来,高声应道:

“这次只有蜘蛛网,没有八脚怪!”

蜘蛛网的震颤已惊动了网那端的蜘蛛,一只硕大的蜘蛛怪脸出现在吊桥前。

第55章 蛛吻之殇(7)

只要让生命迸发出灿烂的光芒,那么人生无悔。

不想沦为看客,就必须努力去争取。即便并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融雪在山洞中静立着,待眼睛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洞内岩石犬牙交错,透着一阵阵寒气.令人毛骨悚然。

洞内幽然,令人顾而却步,却无法阻止这个勇敢的女孩找寻朋友的决心。融雪手扶着石壁,一步步地走入山洞深处。

离洞口越远,洞内越是阴暗,地上颇为湿滑,通道却俞加开阔。融雪正留意是否有八脚怪出没,却见前面地上,三个人被蛛丝连头到脚裹得严实,像三个大蚕茧一样躺在地上。

融雪奔上前去,抽出随身带的小刀,将其中一个茧上的蛛丝割开,露出头颈来,正是龙旷。

龙旷双目紧闭,没有了知觉,融雪探探鼻息,幸好还在呼吸。融雪又把另外两个茧脸上的蛛丝剥开,果然就是柴灞和颜骏。

洞内光线很暗,融雪摸索着,慢慢将三人身上的蛛丝割开。柴灞伤势较轻,最先苏醒过来,却是一脸茫然,不知身处何方。

融雪按住他的嘴巴,附在他的耳边低语:“我们在蜘蛛洞里,不要作声。”

柴灞从茧中脱身出来,残留的蛛丝缠绕在身上,一时间挥之不去,也只得由它。过来看视时,龙旷和颜骏也渐渐醒转,融雪和柴灞都轻声交代了,颜骏却是伤重,起不了身。

这山洞阴森恐怖,通道向里延伸,不知通向哪里,旁边绰约可见的岩石千奇百怪,更是透着一股子邪气。

“此地不可久留!”融雪打个手势,率先前行,柴灞扶持着颜骏,龙旷跟在后面,四个人小心翼翼地,鱼贯朝洞口走去。

洞口前的八脚怪忽然上下跳跃起来,同时从口器中吐出一条条粗大的蛛丝,十分粘黏坚韧而有弹性,遇到空气变硬,结成一张密密的蜘蛛网,把洞口遮得严严实实。

融雪四人被封堵在蜘蛛洞里。

从山顶上往下看,密密层层的八脚怪挨挤在一起,把小小的山谷挤得密不透风。不时有八脚怪为了争夺一小块地盘,与旁边的同类厮打,种群中一阵阵的骚乱。

“怎么样,想好策略没有?”蒙缅问凭谛。

“想好了!”凭谛站直身子,“从这里冲下去,把怪物都杀光!把融雪他们救回来。”

蒙缅傲然挺立:“跟我想的一样,我们都不是爱动脑筋的人。”

蒙缅和凭谛相视一笑,把对方最后的影像印记在脑海中,他们没有停顿,从山顶呼啸而下,冲进成千上万的八脚怪稠密群中。

如狂风侵袭,数之不尽的八脚怪就像湖水的涟漪荡开再合拢。凭谛透过围巾,仍清楚地看见一只八脚怪的具爪在眼前放大,稍一侧身,爪刺从脸颊旁划过,凭谛伸手抓住爪刺,借助冲势,用力向后一瓣,“啪”的一声响,一节具爪如脆笋般折断,在凭谛手中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随着身体的惯性,刺入八脚怪的一只单眼中,随即一扯,一只眼珠随体液崩出,飘在空中,八脚怪痉挛着倒地。

蒙缅施展开身法,在八脚怪重围中左一拐、右一拐,八脚怪扑上前,撞在一起,被搅得大乱。凭谛和蒙缅错身而过,把折下来的爪刺往他手中一递,蒙缅接过,如同利剑,刺入身旁的八脚怪腹中,口中叫道:“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只送八脚怪!”随着爪刺伸缩,一股腥臭的黑汁喷射出来。

八脚怪蜂拥而来,凭谛杀得兴起,完全忘了对毛茸茸的节支动物的天生恐惧。一只八脚怪在他面前立住身子,高举利爪刺来,他伸出右手一手抓住,向后疾退,庞大的八脚怪被他拖得腹部擦地,凭谛的左手抓住它的另一支上具爪,一脚把它的怪脸踢得稀烂,两手用力一拗,两支上具爪同时折断。

更多的八脚怪跳跃过来,凭谛手持两支爪刺,腾身而起,凌空将利爪刺入八脚怪腹中,这只八脚怪肠开肚裂,摔在地下,眼见已不得活。

旁边的八脚怪见同类受伤,趁它在地上垂死挣扎之机,上前一爪刺死,丝毫无怜悯之心。原来众多的八脚怪分属不同的种群,相互间时常争斗,均是将对方致于死地而后快,只是共同屈服于蛛后的统驭之下,虽然声势浩大,却是貌合神离,一有机会就自相残杀。

凭谛和蒙缅遥相呼应,将一身功力发挥到极致,在八脚怪重围中左冲右突,却总也找寻不到融雪和柴灞他们的踪影,凭谛的心越来越紧揪起来:

难道他们已遭不幸?

融雪和柴灞、颜骏、龙旷四人被八脚怪吐出蛛丝,封堵在山洞里,正在进退不得,忽见洞外八脚怪大乱,洞口的八脚怪卫兵也加入战团,声声厮杀中,两条身影在八脚怪群中穿插纵横,所到之处,八脚怪肠穿肚烂,尸横遍地。

融雪喃喃而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柴灞挥手大叫:“在这里!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却被淹没在嘈杂的厮杀声中。

融雪用小刀割着洞口的蛛丝,没有八脚怪上前干扰,但新结的蛛丝很韧,急切间割不断,而且是几层蜘蛛网层叠,蛛丝把洞口盘绕得密密实实。

柴灞在地上四处寻觅,想找块尖石割蛛丝,忽然想起来,转身对颜骏说:“快吐口水,弄把剑出来。”

颜骏苦笑:“我喉咙干得要冒烟,就算有口水,也自己先喝掉了。”

柴灞急得跺脚:“不赶紧出去,八脚怪都被他们杀完了,哪有剩下的?”

一语未了,忽听山洞深处隆隆作响,声音由远而近,洞口的小石块纷纷坠落,四人惊疑不定,回过头来,却见一只巨大的八脚怪徐徐爬行过来,四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与普通的八脚怪相比较,这只怪物的体形还要大上三倍有多,缓行而来,宽阔的山洞登时变得狭小,它的体色晦暗,腹部为卵圆形,形状独特,正是这八脚怪群中的蛛后。

这些恐怖的八脚怪蜘蛛为肉食性动物,但它们的口器仅适于吸吮液体食物。当捕获猎物时,先将毒液注入猎物,麻醉或杀死猎物后,分泌消化液,经猎物伤口,注入猎物体内,先进行体外消化,待猎物的软组织被分解及液化后,吸入体内,再到体内消化和吸收。

八脚怪群体中等级森严,蛛后的地位至高无上。八脚怪捕获猎物后,不敢自行先食,而是用蛛丝包裹好,送到蛛后的洞中,供蛛后饥饿时吸食,再将剩下的残骸抛出洞外,其它的八脚怪哄抢分食,无论人畜,均是如此。

融雪四人眼见着巨大的蛛后慢慢爬行到跟前,因为已经到了它的午餐时间。

第52章 蛛吻之殇(4)

龙旷转回头来,被惊得定在原地。

听着龙旷若无其事的回答,凭谛已心知不妙,直奔到闸门边,拉起吊桥的把手,只听齿轮“咯咯”作响,吊桥却被韧性十足的蛛丝缠绕着,无法升起来。

大家听到响声,都向这边望过来。却见八脚怪沿着网丝,疾速越过吊桥,进到大门内,举起利爪,向龙旷当头刺下。

龙旷本能地举起左臂来挡,尖刺瞬间穿透他的手臂,龙旷一声惨叫,顿时血流如注。

这个惨状就在凭谛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发生,但失去信心的凭谛,面对自己毕生害怕的敌人,在最需要重拾信心的时候,却被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

八脚怪缩回尖刺,龙旷就地一个打滚,躲了开去。

八脚怪向凭谛走过来,想必觉得这个只会发抖、不会动弹的目标更容易捕获。凭谛的表现的确没有令它失望,呆在原地挪不开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猎物变为食物。

眼前身影一晃,融雪挡在凭谛的身前。

“走开!”融雪向怪物喝斥。八脚怪伸长怪脸,直抵到融雪面前,似乎想看清楚,这个勇气十足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应是英雄救美的桥段,完全变了味道。当这个手无寸铁的勇敢的女孩无所畏惧地挡在怪物面前,只为保护身后这位战战兢兢的男生的时候,让一切在场的有血性的人都为之沸腾。

蒙缅抄起一根木棍,向怪物身后冲来。

柴灞抢上前,把龙旷救回去。

颜骏吐着口水,化成一把利剑,奋勇上前。

而凭谛呢?不幸的是,凭谛仍在发抖,只有发抖。

八脚怪高高举起利爪,向融雪头部刺下,凭谛绝望地闭上眼睛。

电光火石间,融雪突然没了踪影,如同消失在空气中,八脚怪僵在原地,镫亮的利爪仍悬在空中。

蒙缅手持木棍用力向八脚怪的后步足打去,八脚怪的身体猛地一倾,木棍从中间断成两截,八脚怪的一只后步足也已折断。

八脚怪暴怒地拧转身,蒙缅腿一拐,已退开五米外,八脚怪拖着折断的步足,向前追袭。

颜骏赶到,恰在八脚怪身侧,手中水剑一挥,八脚怪又一只步足悄没声息地被砍断,掉在地上。

八脚怪断了两足,也是疼痛难禁,便不追击蒙缅,猛地转过身来,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随即又用完好的其它步足支起身来,正在颜骏面前。

颜骏却没有蒙缅这么好的轻功,见与怪物面对面,正思量着转身逃跑,忽然手上一空,水剑被人劈手夺了去。

水剑悬在空中,像被一支看不见的手握着,向八脚怪直刺而去。

这八脚怪有六只单眼,却也如人眼一样,看不见透明的融雪,水剑刺来,也不懂得闪避,犹自高举利爪,要刺颜骏。

水剑从八脚怪的口器中刺入,直透背甲,一股腥臭的黑汁随创口涌出,八脚怪全身痉挛,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不再动弹。

凭谛无力地靠着木柱,滑坐在地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融雪也渐渐现出身形。

凭谛呆滞地望着前方,融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抚着他的脸:

“你还好吗?有没有伤着?”

城堡的闸门落下,吊桥收了起来,上面粗粗的蛛丝还没有清理干净,在风中飘浮,像一根根鞭子。

突然遭此变故,人人心情沉重,八脚怪的尸骸晾在原地,在阳光的暴晒下,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阵阵传来。

龙旷的左臂被尖刺穿透,好在只撕裂了皮肤和肌肉,没有伤到筋骨,一番包扎后,用根布条挂在胸前。他原本是左撇子,现在左手不能动弹,只好用右手抓东西吃,颇不自在。

柴灞和颜骏挖了个大坑,把八脚怪就地埋了,在小溪里全身上下都洗过一遍,才回到竹楼里。

“嘿!伙记,感觉怎么样?”柴灞问。

“没事!我都习惯了。”龙旷回答,一边啃着手里的玉米棒。

柴灞和颜骏围着桌子坐下来,也伸手去拿盆里的玉米吃,只有凭谛一动不动地坐着,刚才骇人的一幕挥之不去,看到食物就觉得反胃。

融雪担心地看了凭谛一眼,说:“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开会吧。”

蒙缅点点头:“是啊,之前凭谛说的没错,八脚怪真的出现了。”

“那又怎么样?还不照样被我们杀了吗?”柴灞说。

“这仅仅是开始……”凭谛喃喃而语。

“这话有道理。”颜骏接过话去:“不会凭空跑出一只八脚怪来,附近肯定有它的族群。”

“那怎么办?”柴灞闻言气馁,“一只都这么难搞,要是跑出一群来……”

“应该派个人出去侦察一下,”颜骏说:“当然是武功最好的……”

大家都把目光投在凭谛的脸上,稍一停顿,又各自移开视线。

融雪咳嗽一声,说:“主要还是要轻功好,有什么事情上来也跑得快。蒙缅去吧!”说到最后一句时向着蒙缅。

蒙缅应声站起身来,把手里吃剩的玉米棒往桌面上一丢,嘴里还被玉米粒塞得满满的,擦了擦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别吃完啊,给我留点”,就拐了出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人人似乎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凭谛,凭谛不想被人同情,却又无力辩驳。

融雪坐在他的身边,隐隐感觉到了,她说:

“大家也不用太担心,这怪物也是有血有肉的,只不过个头大一点而已。之前那么凶残的狼群都被我们消灭了,这一次轮到八脚怪了。”

龙旷总算吃饱了,在旁边应了一句:”我觉得八脚怪还比较好打。”

柴灞拿起一根玉米棒,塞到他口中:“你个败军之将,凭什么说嘴?”

“龙旷说得对!”颜骏说:“刚才我们不也干掉了一只?只要数量不要太多,就算十只八只的,我们想办法分开它们,一只一只地杀,还是蛮有胜算的。”

“只要我们心里不怕,”融雪瞄了凭谛一眼,“再多的八脚怪也能赢。”

第56章 蛛吻之殇(8)

美丽的山谷,变成血腥杀戮的人间地狱。无数条生命在身形交错的瞬间消亡,上天有见于此,也不能不发出叹息,即便这些只是形状丑陋的怪物。

杀与被杀,只能二者选一。他们没有思考的余地。在这样的时刻,人与怪物的差别极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都仅仅是竭力求存的生命体。

残杀仍在持续,山谷已成屠宰场,双手沾满血腥的理由,只是不愿成为猎物,可以谁又说得,究竟谁是谁的猎物?

一只八脚怪扑空,落在凭谛的脚边,匆促的间隙,他朝蒙缅的方向望去,蒙缅的身形已经迟缓下来,赖以生存的轻功逐渐滞涩,凶狠残忍的八脚怪围着他打转,等待他体力不支的时候到来。

凭谛身上的汗水顺着脸颊、腋窝汩汩流下,蒙在眼前的围巾早已滑落到颈间,他明白了,所有的恐惧都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只有身处危险之中,才能够无所畏惧。

凭谛瓣断旁边八脚怪的爪刺,向飞扑过来的八脚怪投掷过去,“噗”的一声,爪刺穿过口器,深入腹中,八脚怪痛不可当,在半空中翻覆过来。

见这一招使得,凭谛再接再历,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八脚怪的尸骸,枝枝叉叉的足爪取之不尽,他随瓣随掷,八脚怪纷纷落地,蒙缅那边的形势也大为缓解。

凭谛高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蒙缅手中不停,嘴上说道:”我后悔呀!”

“怎么啦?”

“上次我们班的如梦上台给我献花,我说‘谢谢’,她问‘怎么谢?’”

“那你怎么说?”

“我说,回头我借作业给你抄。”

“傻猪!”

“她也是这么说,现在我想明白了,下次你见到她的时候……”

蒙缅奋力将跟前的八脚怪打飞,同一时刻,八脚怪的长爪在蒙缅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没有伸手去擦,继续说:

“……下次你见到她的时候,记得帮我亲她一口,告诉她,这一下算我的!”

凭谛清楚地知道,蒙缅口中的“她”是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对“她”依然念念不忘。

听见蒙缅的声音不对,凭谛急忙扭头望去,见蒙缅脚步踉跄,身形摇摇欲坠,凭谛着急着想赶过去,手上只这么一缓,数只八脚怪同时向他扑过来……

巨型蛛后冉冉爬行过来,融雪四人望而生畏,步步后退,然而洞口被八脚怪用蛛丝封住,已无退路。

蛛后伸出螯牙,向柴灞刺来,柴灞正要抵挡,颜骏在边上急叫:“当心有毒!”柴灞忙就地一滚,避开来袭。

融雪隐了身形,见蛛后形状可怖,不敢上前。蛛后举起上具爪,向颜骏刺过来。龙旷扶着颜骏,两人身上均带伤,见爪刺堪堪刺到面前,好个龙旷,将手臂一抖,登时软若无骨,整条手臂盘绕在刺爪上,往旁边一带,卸去来势。

巨型蛛后见一击落空,甚是恼怒,上具爪也不缩回,势大力沉地向两人扫去,颜骏躲闪不及,摔倒在地,龙旷的手臂还盘绕在爪上,急切间收不回来,被抛撞到石壁上,跌了个七荤八素。

柴灞冲上前,一脚踹在蛛后的腹柄上,只觉得一股大力反震过来,整个身体被弹出数米外,背部着地,摔了个结实,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巨型蛛后的力量是普通的八脚怪无可比拟的,更为独特的是,蛛后的头胸部内长有毒腺,毒腺为圆筒状,腺壁由一层细胞构成,毒腺的前方有导管,在螯爪的前端附近开口,其分泌的毒液即由此导出,毒素中有溶血酶,可使伤口组织局部坏死和溃烂,并向四周扩展。这种消化酶能使猎物昏迷、抽搐、直至死亡,并使肌体发生液化,液化后蛛后以吮吸的方式进食。

巨型蛛后步步进逼,融雪四人后无退路,前有强敌,处境岌岌可危……

蜘蛛洞外,见蒙缅形势危急,凭谛无暇思考,倒纵在跟前的一只八脚怪身上,十指如刀,穿插进这怪的背甲,抓入皮肉里,自己的十指也是鲜血纵流,指甲尽裂,凭谛顾不得许多,双臂运劲,口中一声大喝,将这八脚怪倒举过头,向蒙缅这边冲去。

这八脚怪被翻转倒悬空中,八支步足兀自极力挣扎,其它的八脚怪见来势凶猛,本能地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凭谛杀到蒙缅跟前,蒙缅抛拳打来,凭谛连忙躲闪:“是我!”蒙缅双眼翻白,双拳上下乱打,原来他体力耗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已认不出人来。

凭谛挡在蒙缅跟前,手举着八脚怪上下飞舞,扫出一片空地来,正待回头招呼蒙缅,却见他脚步趔趄,跌跌撞撞地走入八脚怪丛中,这一下吃惊非小。

八脚怪觅得良机,一前一后夹击,蒙缅已不懂避让,手臂和后腿同时被利爪刺穿,血流如注,犹自揪着怪物的螯肢打,出拳软弱无力。

凭谛将全身力量贯注在双臂上,把俘获的八脚怪向蒙缅跟前掷去,双怪相撞,顿时骨断肢折,滚倒在地上,被同类一拥而上,轮番踩踏,一命呜呼。

眼见身后的八脚怪高举利爪,向蒙缅背心刺下,凭谛飞奔过来,凌空一把抓住爪刺,手心被利爪的棱角割得鲜血淋漓,却死不放手,双方斗力,爪刺悬在空中。

蒙缅茫然转过身在,见凭谛立在跟前,心头一片迷惘:“干嘛?”随即倒下。

凭谛手心加劲,利爪的棱角已嵌入手骨,却丝毫不觉疼痛,只听“啪”的一声响,爪尖硬生生折断,八脚怪猛然后退,似乎疼痛难禁,不停地满地乱跳,反倒阻碍了同类的攻势。

蒙缅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混身是血。凭谛过去把他拉起来,背在背上,两条胳膊挂在凭谛的胸前,无力地摇摆。凭谛的双手不住颤抖,哆嗦着解下滑落在颈间的围巾,把蒙缅的双臂紧紧缚牢。

“兄弟,我们一起死!”

仅仅稍作停滞,八脚怪已将受伤的同伴刺死,尸骸抛过一旁,重新组织起攻势。凭谛刚将蒙缅的双臂系牢,忽觉大腿后侧疼痛,原来八脚怪在身后偷袭,尖刺透过蒙缅的大腿,插入凭谛的腿中。

凭谛又惊又怒,猛地跨步向前,将尖刺拔出,却无暇还击,在八脚怪的重围中,背着蒙缅寻隙而过,左右穿插,两人的鲜血流了一地。

从众多八脚怪的缝隙间穿过,凭谛来到树林边,背靠大树,将蒙缅倚在树身上,八脚怪随即合拢过来,将他们及大树围得密不透风,看着面目狰狞的八脚怪步步逼近,凭谛的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悲凉:

“可惜不能和她死在一起。”

自知已无法逃出生天,凭谛放手做最后一搏。双手抓着树枝平衡身体,用伤腿做支撑,全身功力倾注在完好的一条腿上,将拥到面前的怪物一脚一个,踢得倒纵出去,一边和失去知觉的蒙缅说话:

“看见没有?这一个你的,这一个我的,这一个你的,这一个我的……”

忽然“嘣”的一声响,对面山洞口窜出一只巨大的八脚怪,惊慌失措地四下乱撞,几个人随后追了出来。

第(57章 蛛吻之殇(9)

人,孤独地死去,如同孤独地生。

无论是身无长物还是富可敌国,将来的那一天来到时,都只能落寞地上路,其实不必失落,回想当初,也是自己一个人来。

颜骏伤势最重,伏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巨型蛛后爬到跟前,却是无力还击,蛛后高高举起上具爪,有意拿颜骏先来藻藻肠胃。

柴灞和龙旷都被甩在一旁,救护不及,颜骏只得闭上眼睛等死,却不见利爪刺下,睁开眼看时,只见蛛后的具爪上插着一把小刀,正在抽搐。

身旁一只看不见的手伸来挽扶,颜骏心知是融雪,果然听见她说:“快跟我来!”扶起颜骏,跑过巨型蛛后身侧,反而进去山洞里面。

柴灞和龙旷见了,趁蛛后疼痛抽搐之机,爬起身来,手脚并用,从蛛后身体的另一侧跑进洞里。

原来蛛后体型庞大,行动甚是不便,更兼洞口狭小,一时间转不过身来。

融雪喝道:“扁它!”

大家齐声答应,一拥上前,往蛛后的腹部招呼,当下八仙过海,各施各法,有的用脚踹,用的用石头砸,有的用指甲掐,蛛后却是不为所动,只当搔痒。

颜骏站在一旁,呲牙裂嘴,蠕动着嘴唇,百般努力之下,一道细细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见风而干,形成一支短剑。

柴灞一把抄在手里:“啊哈!你也有苦头吃了!”刺入蛛后腹中,随即拔出再刺,如此三番五次,蛛后的腹部被捅出个马蜂窝,腥臭的黑汁汩汩流出。

蛛后难耐疼痛,八支步足乱摆,石壁边的碎石扑漱漱地落下,蛛后用步足一撑,猛地朝洞口冲撞出去。

融雪四人见得手,大喊大叫地从后追来,颜骏兴奋之下,浑然忘了伤痛。

蛛后形状狼狈,在山谷中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八脚怪群顿时乱成一团。凭谛和蒙缅面前的合围也逐渐散开,所有的八脚怪本能地追逐蛛后,免不得相互踩踏,失去蛛后的约束力,八脚怪的种群间厮打起来,都欲置对方于死地。

凭谛筋疲力尽,背着蒙缅慢慢滑坐在树下,眼望着影影绰绰的几个人朝这边奔来。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伸到凭谛的脸上,温柔地抚摸着,凭谛的心笑了:

她来了!

正待开口,只听衣襟带风,抬头一看,柴灞和龙旷也来到身边。

融雪惊问:“蒙缅怎么了?”

蒙缅在凭谛背上微微睁开眼:”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柴灞上前,帮着把蒙缅解下来,蒙缅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上却露出笑容。

颜骏一只手托着伤臂,从后面跌跌撞撞地赶过来:

“现在不能停,得赶快把大蜘蛛怪干掉。”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凭谛深吸一口气,奋然而起:

“大怪交给我,你们看好蒙缅。”

一边说着,一边往八脚怪的阵中冲去,融雪在身后急叫:

“小心!它的爪上有毒——”

见凭谛已经去得远了,融雪气得一跺脚,也赶过来,柴灞随后跟上,龙旷把嘴里嚼剩的一点叶泥吐出来,替蒙缅涂抹在伤口上,对颜骏说:

“老弟,你们先聊聊天,我也去松松筋骨。”

不等颜骏回答,龙旷已经冲了出去。

蛛后被一群壮硕的八脚怪卫队簇拥着,正往深山里逃窜。其它的八脚怪失去约束,不住地自相残杀,场面一片混乱。

凭谛连杀数只八脚怪,仍无法近前,蛛后在前方蠕动,眼见就要进入山林。他的心里焦躁起来,腾身而起,脚尖在跟前的八脚怪头上一点,又跃到另一只八脚怪背甲上。

山谷中一片混乱,八脚怪只顾屠杀同类,凡是受伤的八脚怪,都难逃一死。凭谛在空中飞跃,融雪在地上穿梭,目标直指巨型蛛后。

八脚怪成了凭谛的踏脚石,一路跳跃,八脚怪满心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凭谛纵身一跃,跳上巨型蛛后的背甲,人在高处,举目望去,山谷中尸骸遍野,杀气冲天。

融雪也近到旁边,跟在蛛后的身侧跑:“你在上面干嘛?”

融雪隐身太久,已经现出身形,自己却未察觉,凭谛大声喊:“当心!它们看到你了!”

一只八脚怪果然向融雪刺过来,融雪敏捷地闪过。

蛛后感觉到背上有人,停下脚步,不断地扭摆身体,融雪冲着凭谛叫:“它的爪上插着把刀,快去拿,别愣着!”

蛛后的一只八脚怪卫士向融雪攻过来,凭谛见融雪遇急,顾不得拔刀,从蛛后背上跳下来,趁着惯性,一脚将八脚怪卫士的背甲踹破,自己也站立不稳,翻下地来。

融雪叫道:”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一只八脚怪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融雪敏捷地闪到凭谛的身后。

凭谛应道:“我知道,不过我习惯了。”八脚怪高举利爪,凭谛不闪不避,一脚将它的怪脸踢凹。

蛛后将他们视为大敌,自知逃跑不及,巨大的步爪一拨,竟将身边的一只八脚怪卫士向他们飞撞过来。凭谛唯恐伤到融雪,挡在面前,双臂运劲待要硬接,融雪在身后将凭谛拦腰抱住,两人滚倒在地,八脚怪从头顶飞过。

蛛后痛下杀手,身边的八脚怪成了武器,接二连三地向他们两人砸过来,他们左躲右闪,融雪急道:“快想办法!”

一只八脚怪飞过来撞在地上,跌得死去活来,挣扎不起,凭谛奔过去抓住它的一只步爪,用力瓣了下来,一边安慰说:“借来用一下,我帮你报仇!”不等它应允,直向蛛后奔去。

蛛后身边的八脚怪都已扔完,正慌慌张张地往深山逃窜,凭谛追到它身侧,将手中的步爪手力插入它的胸腹,蛛后疼痛不已,拼死向前挣命,腹部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随着它的剧烈运动,腹中的垢物不断流淌出来。

凭谛转过身,施施然向融雪走来。

融雪不知蛛后死期将到,仍然着急道:“怎么不打了?别让它跑掉!”向蛛后的方向奔过去。

凭谛一把拉住,把她拉到身前:”我有话对你说……”

蛛后垂死挣扎,口器蠕动,吐出一根毒刺,向融雪的背心激射过来,这最后的用力也同时要了它的命,八支步爪伸直,登时气绝。

凭谛正在酝酿感情,含情脉脉地准备向融雪倾诉衷肠,突见一根毒刺有融雪身后无限放大,已来不及躲闪,凭谛扳着融雪双肩,向后就倒,毒刺从融雪后背射过,连续穿透几只八脚怪的身体,“咄”的一声,钉在树身上。

融雪伏在凭谛的身上,两对眼睛零距离对视,“骨碌碌”地转着眼球,都看到了在对方眼中,在这个心灵视窗里,唯一的那个人。

融雪撑起身来,一边笑道:“便宜你这……”忽见凭谛的前心透出一只刺爪,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登时脸色大变,再也说不下去。

遍地尽是八脚怪的残骸,凭谛生怕融雪被毒刺伤着,后仰重重倒下,却不防一只八脚怪的步爪正竖在地上,从后背穿过身躯,在前胸透了出来,肺部的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凭谛竭力微笑着,轻声对她说:

“就算我原来很糟糕,但是现在我知道,有一个女孩子需要我的保护,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只要她需要我保护,我就没有弱点……”

融雪把凭谛搂在怀中,任由凭谛身上的血在她的衣襟上流淌。她在他的耳边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凭谛已经听不见,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疼痛感也慢慢消失,忽然感觉一轻,凭谛离开身体,如风中的柳絮,浮在空中,越升越高,他看见融雪搂着自己的身体,把脸贴在自己的脸上,身子不住抽搐……他看见柴灞和龙旷向这边快速奔来……他看见颜骏和蒙缅坐在山谷另一边的树下,悠闲地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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