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花后 - xp1024.com
《偷情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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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说起富沃热闹的江南,除了各路商行林立之外,有一处地方,是居住江南的人必知的地方——无情庄。

上至奇珍异宝,下至破碗破鞋,只要拿得出,无情庄必收不误。

说起这无情庄可是个传奇,单凭一介女流独立撑起的当铺,不但在众多同行竞争中屹立不摇,其独特的经商手腕更令她声名远播,不过一年的光景,整个江南已无人不知无情庄的名号。

右手执笔,左手拿印,纤纤细腕快速地在白纸上挥舞着,半掀的双眸闪着精明亮光,先是斜睇了眼面前敞开的画轴,接着又兜转到桌案上拨弄好位置的银珠算盘,最后才旋回满是黑字的白纸上。

“涂大爷是吧!”勾下最后一画,搁下笔。“五两银,这是字据。”

“五两银?有没有搞错?这和我刚刚说的不一样,我们刚刚谈的是五十两银呀!”

名唤“涂大爷”的男子,像是受了委屈,双颊气鼓不满道:“花老板可别开我玩笑,我带来的可是我家奉为传家之宝的宝贝,画中之仙所绘的!”

淡蓝的水袖一挥,打断他的话。

“徐大爷若不满这价钱,大门在身后,请便。”

涂大爷更加不悦!一掌重重的拍向木桌。

“花老板可别仗着无情庄乃本县城最大的当铺,就这么嚣张,又不是只有你这一家店铺,我就不信其他老板也如花老板一样不识货!”

一串清脆的笑声来自一张小巧玲珑的杏口,花无情摇摇头,语带嘲讽道:“涂大爷当我花无情是什么人?我会分不出这画的真伪?”

一句真伪立即堵得涂大爷哑口无言,呆愣了会儿工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花老板可别乱说,什么真伪的……”

“明人不讲暗话,咱们心知肚明,涂大爷这幅画若拿去市集叫卖,顶多值个一两银就该偷笑了,更别说我花无情愿意付五两银子。徐大爷应该明白,绝不会有人出价会高于我。”卷翘的羽睫扇动了下,讥笑的神情问过那双美眸。

徐大爷双肩一垮,原本气回的脸颊顿时泄了气。

“花老板,这价钱不能再多些吗?”

“既进了我无情庄,就该清楚我花无情的处事规矩,无情庄接受任何东西的典当,但一切必须在我的许可范围内。五两是我的底线,要与不要全看涂大爷你,涂大爷不是正急着要银两吗?”

挣扎了会儿,涂大爷默默点了头。

“好,成交。”

嘴角闪过不经意的狡舍笑痕,始终未动过的持印左手,利落的朝字迹已干的字据上盖下一印鉴——花。

此乃代表无情庄,花无情立据之依据。

“这字据您我各持一份,一个月后,徐大爷连本带利该以八两银赎回这卷家传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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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挑弄着银珠算盘,一手将印迹干涸的字据递过去,白纸黑字,谁也别想赖!

“什么?八两银?”涂大爷惊呼。

“怎么?涂大爷每日宰猪卖肉,月入应当比这八两银多上许多吧!还是涂大爷在还债上觉得困难?不要紧,一个月后,若没见着涂大爷前来,我花无情会自动前往拜见尊夫人,请她先帮涂大爷垫垫,又或者……”花无情瞥了眼早已吓出一身冷汗的惧内男人。

活该!谁叫你恋上了赌博,背着妻小输光了这月赚得的收入,只得典当东西贴补家用,她就是要故意小整他一下,好让他下回不敢再犯。

“我记得涂大爷家的后院,养了不下十头的猪只,随便让我带回个三四头也成。”反正横竖都是自己赚,当然选择最有利的!

一头成猪值四银,四头不就……哇哇!这下又多了笔钱财入账了!花无情在心底偷笑。

呆若水鸡的涂大爷,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被硬塞入手中,无法赖掉的账。

花无情随即招来下人。“去领五两银出来给这位涂大爷,然后送客。”

简单明了交代完,她霍然起身,飘逸的长发往后一拨,替拭干净的围头印鉴系上一条蓝丝绳,另一端简单的绑在盈盈一握的柳腰上,腰间原就悬挂着一串大小不一的锁匙,绑上白玉鉴,只要一动便会碰撞在一起,叮叮咚咚,好不热闹。

转身,她掀起了墙边的布帘,人往后院去。

布帘被放下的同时,那张精明的面孔换上了张清新可人的俏皮表情,一双水眸里闪着活泼的波光,一手叉着腰,小鼻一拧,吐了吐粉嫩的舌尖,扯了张可爱的鬼脸。

“哼哼!这个涂老头想诓我的钱,也不先去打听打听,我花无情可不是浪得虚名,哪会这么容易就上他的当!”她,花无情,名满江南第一当铺“无情庄”的女老板,县城里的人莫不知道她的名号,暗地里都为她冠上了花后之称。

花中之后,花无情可属当之无愧,年纪轻轻又是女流之辈,却能在富庶的江南打下一片响当当的名号,艳冠群芳,哪朵花能和她在经营手段上竞争呢?

“天下没有不可以当的东西,没有不还钱的理由。”这可是她的至理格言。

无情庄接受任何可典当的东西,让所有急需的客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钱财上的问题。

典当者必须立下何时赎还之约,时候一到,带上本息银两前来,不然,就得照约上所定,赔上一大笔罚额。

她还立下可分期还债的首创之举,让手头不便的客人能逐一偿清所欠银两,这方法倒也受用,鲜少有人违背,无情庄也因此靠利息赚了不少。

不过呢,若遇上了淙老爷这种人,她就有另一番作风了。

“情妹,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薏蓉姐。”花无情笑容可掬的对着来人。

一个头戴珠翠玉坠的白衣女子,姣好面容同样带着柔美笑容,踏着莲足来到花无情面前。

“大老远就见到你一脸得意的笑容,怎么—又有哪个冤大头着了你的道?”

花无情一把勾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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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是那个淙老头不好,随便找幅无名的画就跑来无情庄想骗我的钱,我不过顺势反捞他一笔,顺便给他点教训。”

“还好意思说,哪个男人敢娶个比自己强势的女人?你那套商场上的精明性子不收敛点,将来怎么找婆家?”沈薏蓉轻敲她的螓首一记。

“哎唷,薏蓉姐你还真舍得出手,我要去跟姨娘告状,说你欺负她可爱的小侄女。”

花无情嘴一撇,揉着额头。“况且,薏蓉姐都没嫁人,哪轮得到我这个小表妹呢!我可不敢抢在薏蓉姐的前面,夺了薏蓉姐的光彩。”

“胡说,难不成我不嫁人,你也跟着不嫁?”沈薏蓉噙着笑容取笑她。

“当然!”花无情一脸信誓旦旦。

倏地,她想起了件未做的事。

“对了,薏容姐,差点忘了东郊那头还有笔债等着我去收,日落前我赶回来,记得要等我用膳喔!”交代完,她便匆忙转身。

望着花无情的背影,沈薏蓉嘴边仍挂着清晰可见的满足笑容,她喜欢和情妹斗嘴的愉快日子,这是她长住于此的理由,只要能每天都见着情妹那张可爱的面容,这样,她就满足了。

秋老虎的尾巴扫过绵绵山峦,为一片苍木劲林点上了催黄的绿叶,秋蝉声缭绕整座山头,更为此景添上一笔秋意。

没有夏日的炎热,也没有冬日的冷寒,步入凉爽午后的秋季,令人昏昏欲睡。

闭眼假寐的男人,两手枕在脑后,悠闲倚着身后的树干,前方蹲坐的小人,也耐不住这般好睡的天气,跟着打起盹来。

突然,小人儿惊醒。

“爷,你听,前方好像有什么争吵声。”

在小人儿身后,两眼依旧合上的男人,只是出手拨开了被风吹到额前的一小撮发,而后继续优哉游哉靠着树休憩,完全没有因为小人儿的叫唤而有其他的反应。

“爷,爷……”他决定再接再厉。

男人被扰着了,两道浓眉微微蹙着,小人儿见到他这般反应,知道他的不耐,连忙噤口,只是一双小眼还是忍不住朝前方瞟呀瞟的。

爷不喜欢他嚷嚷,他就不叫了,但是……前方有声音哪!

自从爷在林里捉到了那只猴子后,爷就一直没出林过,他已经两天没见过人、听过人声,都快闷死了,现在终于有人晃到这里,他怎么不兴奋开心呢!

早在跨出门槛一脚中“屎”后,她就知道自己今天不宜出门。

没走几步就让莽撞路人碰撞了好几次,不知打哪来的污水更让急驶过身边的马车,溅得裙摆污点斑斑。

花无情懊恼,老天都给了她这么多暗示,在当时她就该觉悟打道回府,改明个儿再去城东才是啊!

总好过现在……

唉——

三个莫名出现的粗汉子挡在她面前,摆明不让她继续往前,再怎么愚笨的人也该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荒山野林,恐怕都是些打劫的山贼吧!

“哟,小姑娘,我听说这附近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自己一个人入这林里,不怕吗?”其中个儿高的壮汉开了口,一双贼眼正上下打量着难得一见的俏姑娘。

“何不让哥哥们护送小姑娘,大家一起走也热闹点,这里哥哥我最熟,小姑娘要上哪?尽管告诉我们。”另一位肥胖的男子,亮着两条粗如香肠的嘴唇,格格粗声笑着。

“不必了,这路我也认得,不须劳烦几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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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情拒绝,语落的同时,眼角跟着打探周围可逃路线。

“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哥哥我们可是好意相邀呢!”

最后一个身形最矮的男子,咧出满口的黄牙,盯着她看的眼神充满了邪气。

花无情隐住一脸厌恶的神情。“大家素昧平生,不用这么麻烦,我独自一人过林就可,谢谢各位,我先告辞……”

才旋过身准备落跑,她的手臂就让一只肥嘟嘟大掌给抓住。

“哎呀呀!小姑娘还真没礼貌,咱们说了那么多话,一句道谢也没有就想走。”胖男人边说边挤到她面前。

盯着那张肥滋滋,几乎要滴出油的肉脸,花无情忍着想吐的冲动,急急想甩开那只看了就觉油腻的肥掌。

“你们到底要怎样?”

三个男人互看了眼,嘴角的邪肆笑容更加让她作呕。

“想怎样?嘿嘿,小姑娘不会以为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口水,不要报酬吧?好歹你也该留下点钱财,慰劳一下我们三兄弟的辛苦呀!”

“我没有钱。”就算有些小碎银,她也不想给。

“没钱?没关系,没钱拿你来慰劳咱们一下也无妨,我想我的兄弟们也很乐意。”

满嘴黄牙的男人接着淫笑道:“就是、就是,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伺候我们,我想起来都兴奋极了,等我们玩玩后,再把她送去给老大……”

没让他污秽的字眼继续出现,花无情趁胖男人流着口水失神之际,狠狠朝他的命根子踢出一脚。

胖男人弯腰痛呼,手一松,她借机挣脱,飞快的往密林里逃去。

“痛死我了!快,快把那个死丫头追回来!”

不等他说,另外两个大汉早已随着她逃走的方向追去。

“死丫头,别想跑!”

粗哑的低吼声紧跟在花无情的身后,她头也不敢回,一个劲儿拼命的往前冲,就怕让穷追不舍的恶人追上。

该死!

怎么这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让她想求救也无门,怎么办!她还不见得跑得过身后的恶人……

哎?那前方大树下好像有抹影子——

是人,那是人!花无情眨了眨大眼,确定自己所见的不是幻觉。

太好了!这表示她有救了,

她边挥舞着手边叫着。“喂喂,救命……救命呀!”

花无情奔向巨树下一大一小的身影。

“救命呀!有三个贼人在后头追着我,请帮帮忙……”

她的声音消失,两眼直盯着杵在她“救星”身前的木牌上,猛然睁大,她喃喃念了刻在木牌上的字:

典当一人,但要养两人,为期三个月。

这……这是什么东西?

花无情发现自己的脑袋打了结,她什么典当的东西没见过,可就从没见过“当人”?

后头频频叫骂的声音将她失神的意识拉了回来,没工夫细想,不管了,先求救再说!

她瞥向一身衣衫褴褛的小人儿,这个看似童仆的小男孩,蹲坐在木牌的后方,正捂着张嘴,好奇的目光不断地投射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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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快速掠过小男孩,往后头树下闭目的男子看去。

“这位公子,请帮帮我,我遇上打劫的贼人,他们现在正往这儿追过来了。”

怎么没反应!

花无情诧异地看着这个毫无动静的男人。他是聋子吗?她说得那么大声,他怎么可能没听见,连动也不动一下?

才想再开口,那三道气急败坏的身影已来到她身后。

“死丫头,给我们追上了吧!看你还往哪跑。”

花无情回头看了下逼近的身影,再度对眼前惟一能救她的人发出哀求。

“公子,你别睡了,快张开眼!那群贼人过来了……喂喂,你到底听见了没?醒一醒呀你!”

男人依旧一脸闲适,起伏有序的胸膛显示他正安稳的休息着,咕哝一声,他竟当着她的面,翻过身去睡。

花无情简直气死了,也急死了!

“小伙子,不想惹事就给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大爷我们也不同你计较。”

瘦子男一个快步上前,攫住了那一双看了让人心痒难耐的皓腕。

“你放开我!”

她想故计重施,不料瘦于男早有防范,她踢出的一脚落空。

“你这娘儿们还真够呛,不过,我喜欢得很!”他朝她露出好笑。“黄牙仔,快搜她的身,看看她‘里里外外’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心急的花无情眼看那双魔手就要朝自己身上摸来,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头,期盼那只顾睡觉的男人能拔刀相助——

可惜,结果仍叫她失望,那背着她的男人甚至还呼出酣声。

灰心的她,不经意的,眼角晃过了那个木牌,她好像看到了小男孩用手频频指着上头的黑字,像在暗示她什么。

心念一转,她当下立即大喊:“只要救了我,我就答应你的典当条件!”

随着她的语落,在她身上游移、准备探进她胸前衣襟内的手,顿时迅速抽离。

还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什么事,花无情就见那名唤做黄牙仔的男人,按着方才侵犯她的那条手臂,像在忍着什么剧痛似的蹲了下身。

仔细一瞧,那只粗臂上竟插了一根极细的竹签。

是谁?是谁出手救了她?

“你说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她的身后传来慵懒的低沉嗓音。

花无情有丝不信的扭过头,就在她说了那句话后,那男人终于有反应了?

不知何时,男人已翻转过身来,紧闭的眸子也已睁开,在她偏转过颈的同时,那双深邃的眼瞳也锁上她的水眸。

深不可测的双瞳如深渊般让人不自觉一头陷了进去,黝黑的神秘光彩魅惑人心,她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像只刚睡醒的猫儿,慵懒的神情看似悠然放松,却又像头刚苏醒的猛豹,有股蓄势待发的强烈气势。

“是你吗?”男人又一次开口,在发问,也在确认。

她出神的望着他那双足以勾人魂魄的黑眸,缓缓点了头。

“很好。”男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他的嘴角上扬,两臂伸直做了个懒腰,然后慢慢坐起了身。

“爷!”男孩喜出望外的叫了声。

爷动了,他终于肯动了,这表示,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不用再吃野果充饥了。

“小六子,把木牌扔了,我们不需要它了。”

男子对男孩使唤后,随即舒展了筋骨,这才将懒散的目光放在双手发颤的瘦于男身上。

他的薄唇掀起。“放开她。”

如王者的凌人气势,男人的口气里隐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无形的压力逼迫着瘦子男倒咽了口口水,瞥了眼仍倒地举不起手的黄牙仔,他努力挤出勇敢的声音。

“你……这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你可知我们的老大是谁?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即使再努力,气势明显比别人矮了半截。

男子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底,他弹了弹手指,跟着拍去沾身的草屑。“我不想说第二遍。”

又是一句不怒而威、让人腿软的口气,瘦子男差点如言放开手,不过仅有那么一瞬间,之后他又收紧了手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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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了起来,双眼一凝。“看来你是不懂我说什么了。”

随即他一个利落的蹲身,闪过了特意绕至他身后,想从后攻击的肥胖男。

他足下一旋踢,胖男应声倒地;再以让人咋舌的飞快速度,跃上前扭开了那只扣住花无情的胳膊,拉着她到自己身后,再一脚勾起趴地的肥胖男,将他踢飞了过去。

“滚出我的视线。”以优胜者之姿,他下令。

瘦男吓得一手费力地勾起滚过来的胖男,一手搀着猛喊疼的黄牙仔,三人一拐一拐的落荒而逃。

花无情满怀感激的凝视着这位救命恩人。

老实讲,方才他敏捷的动作,加上救了自己的英姿,任何一个女人看了心中多少都会小鹿乱撞,尤其在他那双充满神奇光彩的眼眸下,她双颊更微泛着红,只是道谢的话还未出口——

“你还愣在这干吗?!还不快带路回去!我累了,想休息。”

他狂妄的口气让她忘了要说什么,只能瞪大眼看着这个一甩头,就猛拖自己住前迈进的男人。

再怎么说,她也是这两人今后三个月的“主人”,他他……他……这是什么态度呀?

第二章

“……在此三个月内,我花无情会确保典当物的安全及完好,典当金为两人三个月内在无情庄之伙食费,共计三十两银。三个月后,由典当物原主以四十两赎回,如有逾期,理当理赔罚金三十两,共计七十两。”

照以往的惯例,花无情念着自己所写下的字据,眉头轻锁。

平日拿来立据的字眼似乎不怎么合用在这情况下吧!

“……如原物主迟迟未将典当物赎回,无情庄当以此据上告衙门,并向原物主索赔,以弥补无情庄信誉上的损害。这样,公子有问题吗?”

伫立在桌边的男子,面无表情,一耸肩显示他的无异议,在她忙着磨墨写字的时候,他已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四周。

无情庄,他听说过,只是没料到这儿的女主人,竟是林里那个答应他要求的年轻姑娘。这让他有些小意外,但也无妨,反正他本来就有来此的打算。

让他好奇的是,一介女流如何能经营起这么大的铺子?难以想象她一个瘦小、个儿还不及他肩的小女子,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方才在林里她那副不屈不挠的强烈气势,确实有几分能当家执事的样子,看来他不能以对待寻常女子的眼光看待她。

“没问题是吧?那好。”她解下随身佩挂的小印,朝立据人的下头,压了个花字印。

“换你了,喏,在这儿也落个名。”

男子接过笔,挥笔疾速写下了两个字——玄睿。

花无情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习惯性地将印鉴又绑回自己的腰上,和那串金属的锁钥轻轻相撞。

自己典当自己,自己再赎回自己……这年头,怪事还是有的不是吗?若不是当时急需他救自己一命,她还不晓得自己究竟会不会答应这种诡异的典当交易。

将完好的字据妥善收好,花无情挪交另一份给他。

“从现在起,你就是无情庄的……”典当物。

唉——这话她说了都觉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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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你和小鬼就先在这儿住下,我带你们到铺子的后头,也就是我们居住的庄内绕一绕,好让你们熟悉这里的环境,顺便带你们到客房。”

她领他们步入蓝布帘的后面。

迎面是一阵扑鼻的香味,原来布帘后直接就接上一处庭院。难以想象在这铺子后,竟有一个如此宽敞的庭院。

庭院四周种植了不少盆景,尾端有条蜿蜒的长廊,沿着长廊有几处厅房,花无情避重就轻一一介绍着,从邻近的厅堂到偏远的厨房,惟独跳过三人所经过的门扉。

“这间房……”他停在门前不动。

“这可不供人参观的。”花无情连忙制止。开玩笑,那可是她的闺房呢!

把她的话当清风,吹过就散,他大咧咧推开那道门,一脚踏了进去。

“喂!你……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我的房……”

一室几尘不染,舒适大方的摆设不失简单利落,加上采光良好又通风!他第一眼便喜欢上这间房。

“我要这房。”

他猛一旋身,跟着冲进来的花无情险些一头撞上去。

只要再往前一步,两人的身躯就会贴在一起,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花无情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她的目光微微偏低,不敢直视那张轮廓深如雕凿般,完美无俦的五官。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来的……还有,谁说这房是你的,它早就有主人了,我不认为它的主人会愿意把此处让给你。”

讨厌!为什么每次被他精炯有神的眸子一盯上,她就浑身虚软施不上力?

玄睿露出一贯的慵懒笑容,双臂环胸。

“别忘了字据上写的,你说过会让你的典当物接受最完美的照顾。”

他可算是个高级典当物,有权享受他应得的一切。

他直视她。“现在我选中这间房,你若不依我,就不算给了我满意的照料,岂不违背了你自己立下的规定?三个月后,我是否也有权要求适当的赔偿呢?”

镶在精致雕琢的娇容上,水盈盈般的亮眸因气愤而熠熠生辉,煞是好看!让玄睿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黑瞳闪过一丝趣味。

对于眼前这个瞪大眼、怒意表露无遗的女子,他相信未来的日子铁定不会太无聊。

微微打了个呵欠,他瞥向身后那张柔软的床榻,不顾她的反对,径自掉头。

露宿林野确实不大舒适,这回他可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喂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不准你入内,你还往里走?”

花无情绕到他面前,两臂大张欲挡住他的步伐,不料却让他一个轻拨,整个人被挥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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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你是土匪头呀!”

这是她的房间,他怎么可以任意闯入,好像他才是主人一般?

他抢了她的房,那她怎么办?

“喂,你——”她猛然倒抽口气。

这男人居然一声不响就上了她的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矣!

她立即冲上前,两手拽着他的手臂,企图将他拖下床,但这男人不知打哪来的神力,丝毫未移动过,好像对她的举动一点感觉也没有。

住她玩够了,玄睿将受困的手一抽,顿时失去平衡的花无情,颇不雅的一屁股跌落在地。

“哎哟!”她痛得小脸皱在一起。

这该死的男人!

玄睿用手撑头,侧身俯看这咬牙切齿心里在咒骂他的女人,完全没有想将她拉起的意愿。

“这是你的闺房?”

他的声音极轻,语气柔和,却让人有股想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玄睿娜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触摸着丝绒般柔软的薄被,抚过一遍又一遍,花无情一张俏脸顿时涨红。

拜托!他可不可以别对她的东西做些奇怪的动作!她她……昨晚还抱着那张薄被入睡,还不小心流了几滴口水在那上头……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玄睿的目光散着更浓烈的笑意。尽管她的气势强悍,但她毕竟是个会害羞的小女人。“这房间的主人若是你,那就简单了,从现在起,这里属于我。你既然身为无情庄的主人,那就自己再去找别处睡吧!”他反转过身,掀起床被背对她。

眼皮沉沉的合上,逗她是件乐事,但他现在累了。

“小六子,去把门带上,顺便送客。”

吩咐完,原本默默无声的小男孩立即应声上前,轻拉着仍坐在地上的花无情,想将她拉走,别妨碍他的爷休息。

只是小孩的力气始终比不上大人。

“姐姐,快起来吧!别打扰爷睡觉了。”

“搞什么!这是我的房,你凭什么占我的床,还霸着这里,你以为你是谁——”

一双小手适时捂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男孩一脸恳求。

“嘘嘘,姐姐,你别说了,这样会吵到爷的。”

爷累了两天,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姐姐就好心点,既然都让我们住下,就将这房让给爷吧!”

她为什么要让房?花无情在心底大叫。

她死命的“唔唔”摇头,乍然瞥见破烂衣衫下那双乌黑小手,她竟一时忘了自己的怒意——

这小孩几天没洗过澡是吧!而他竟然还拿那双脏手摸着自己的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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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花无情飞快站了几来,嫌恶的不断用两手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遇上这一大一小?

“你给我过来!”

一把抓起男孩的后领,也是他全身上下惟一较为干净的地方,她火速将他提了起来。

恶狠狠瞪着那个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的男子—花无情抓着男孩便往门口走去。

“我命人准备一桶热水,你快点把你这副脏皮囊洗干净!听见没?”

土匪男暂搁在一旁,先解决手边这小孩再说,她无法忍受有脏东西在自己的范围内活动。

那个可恶的男人是不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下人?亏他一身素净的衣服,却让这童仆一身破衣破鞋,真是太过分了!

“两个时辰后唤醒我。”

两脚甫一踏出门外,门内便传来一声醇厚又富磁性的男性声音,这让花无情又气鼓了腮帮子。

去他的!他以为他是皇帝老子呀!她又不是他的下人,做啥听他的指使?

谁理他呀!

安排好男孩梳洗的一切事项,花无情就被人拉进了一间弥漫香气的房里。

“情妹,你怎么无缘无故带了两个人回庄内,还让他们住下来?”

是薏蓉姐。

花无情抚着泛疼的额头。“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未来三个月他们都住在无情庄里。”

“但是,他们的来历不明,你让他们住下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沈薏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不会啦!那男人救了我一命,我想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况且他还和我有约在身,没事的。”

沈薏蓉对她的说辞非常不满意。

“话不能这么说,最近山贼猖獗,又听说城里出了个夜盗,专偷富贵人家的珍宝。我们无情庄是江南第一大当铺,奇珍异宝当数之不尽,不能不慎防点。”

“薏蓉姐,你说的我都知晓,也会注意。你放心,那男人不会是贼,他要下手早在我带他入庄时下手就可以了。”他虽然惹她厌,但也并非什么歹人。

“不是,我还是觉得……”

“薏蓉姐。”花无情把手举至半空中,制止她的话。“我保证没事的啦!顶多庄内多两张嘴吃饭罢了,你别担心了。”

沈薏蓉的面色阴晴不定,她的小表妹何时会用这种不耐的表情对着她?就为了袒护那两个陌生人?!

花无情有没有叫醒玄睿,从她被沈薏蓉拖去用膳,然后一觉到天亮便晓得了。

见着暖阳东升、风和日丽,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不过这一切的好心情全叫眼前这一幕给打散了。

铿锵——铿锵——

从一路破碎的瓷盘看来,显然这响亮的声音前后不知发出了多少次。

“小鬼—你在做什么——”花无情花容失色的尖叫。

两只桃木托盘搁在不够长的短臂上,上头各自叠放了五六个盘子,头顶还顶着个大碗公,男孩步步为艰的旋过身子。

又是一记“铿锵”,一个叠在左手托盘上的杯子,不稳地滑落至地,成为地下碎片的好兄弟。

“小鬼,你别再动了!”老天,他到底摔了她多少个盘子,

这小鬼是在报复她昨日粗鲁揪着他,逼他去洗澡之仇吗?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耍杂技吗?”

花无情飞快的冲上前,接过男孩一边几乎要倾斜的托盘,再一手将他头上盛满米饭的碗公端住。

小六子嗫嚅着。“我没有在要杂技,只是想把这些饭菜送进爷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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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故意要摔破那么多盘子,实在是因为太多、又重,有点拿不动,所以才……

花无情白了他一眼。“你有问题呀?那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拿!况且他不过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花姐姐不明白,爷的食量大,平常就可以吃下四人份的食物,这回因为昨儿个晚膳没吃,爷已经饿着了。”

都怪他,昨夜没有唤醒爷就睡去了,才会让爷饿了一个晚上的肚子。

“所以我才去厨房要了些昨夜的剩菜剩饭,打算全给爷带去。”

花无情没多说什么,两人快步来到门口,小六子轻敲了两声,随后推开门迈入。

才不过一天的光景,花无情竟对这住了十几年的房间开始感到陌生起来。

里面的一景一物都和她昨日离去并无差异,但此刻房内正弥漫着一股令她不自在的男性刚烈气息。

“爷,我把吃的带来了,您起身过来用膳吧!”小六子率先进入。

皱着精致的五官,花无情将托盘大力的搁在桌上。

不对!真是大大的不对!她做什么为一个抢走她房间的无赖送菜送饭咧?!她应该要来向他讨回属于她的房间才是呀!

落下的帷账内,有个人影略嫌懒散的缓缓坐起。

“搁着,我就来了。”

账幕一掀,一副赤裸又壮观的结实肌肉瞬间跳入她的眼底。

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逆流至头顶,她连忙捂住鼻口——面对这样刺激的景象,她怕自己会不小心喷出鼻血来。

“你……你光着上半身做什么?”红着脸蛋儿,花无情垂下限又惊又羞地叫道。

玄睿丝毫不在意在女子面前袒胸露臂,亮着那副结实身躯,他兀自踱步到桌前,一屁股坐下,说得简单。“夜里闷,就脱了。”

“你……闷就算了,做什么在我的房间里脱……衣服?”

像是听见了多么有趣的话,眼一转,玄睿的目光从桌前的食物移到这个气势汹汹,大眼却不敢瞧他一眼的小女人身上。

唇边扬起有意思的笑容,他启口。“怎么没茶水?”

听听,他在说什么?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人吗?

花无情猛一抬头,撞见的就是那副肌理分明的精阔胸膛,顿时红云变烈阳,小脸俏红得不得了。他不懂羞耻为何物,她可不想象他一样!

连声咒骂的同时,眼角瞄见他挂在嘴边嘲弄的笑容,她豁然领悟。

这家伙是故意的!分明是故意看她出糗。

“我渴了。”笑意涌聚在胸口,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女人羞怒的样子是这么有趣。

花无情没来得及口出怒语,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即掠过她面前。

“你这小子给我站住!”花无情一把抓住亟欲奔出门的小六子。

“你给我待在这间房里,哪也不准去!”

“可是……”小六子着急的看着玄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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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把头转向玄睿,极度忍耐地瞪着在她面前招摇的精壮胸膛。“他要茶水,我去拿来!”

这可恶的男人,茶水是吧?

没问题!

花无情甩头奔出,没留意有道灼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玄睿嘴边勾勒出耐人寻味的上扬弧度。

这咬牙切齿的小女人真的是很可爱又好逗,她不会以为他没注意到她想使计的贼模样吧?

“小六子,你身上干净的衣服是她给你换上的?”看来她还蛮鸡婆的。

“是的,爷,咋个儿花姐姐把我硬押着洗澡,还让人带了件新衣服给我。”

小六子抓抓头。“就是因为太舒服了,后来就不小心睡着,才忘了把爷唤醒,请爷恕罪,小六子不是故意的。”“我说过你不必像个下人服侍我。”眼光从桌面上扫了一圈,似乎还少了样东西。

“爷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六子难得激动的大喊。“爷是我的恩人,我早就已经发誓要跟随在爷的身边,一辈子伺候爷。”

略微弯曲的手指敲着桌面,玄睿已经不想改变这小家伙固执的脑袋,他专注地凝视着门外的动静。

不出一会儿工夫,花无情拎着一壶滚烫的茶水进来。

她的心中念念有词:他要茶,她就替他带壶烫到极点的茶,最好让他一口烫死!再不然就滴几滴到他那副爱现的古铜色肌肤上,然后起几个水泡疼死他,好让他知道该守规矩。

“你不是想喝茶吗?来,尝尝这杯顶级碧螺春,采自有名的太湖洞庭山,包你喝了赞不绝口。”她非常热络地在陶杯里注入了冒白烟的烫茶。

岂料玄睿看也不看一眼白葱小手送上前的水杯,托着下颌,神情专注的打量她贴近的面孔。

弯月黛眉下,她有双漂亮的眸子,被激怒就会喷出动人的火光,沿着挺立的小鼻而下,是一张适合吐露软语的樱唇,可惜她不爱对他笑。

在她眼底,自己是个十足的讨厌鬼……这倒奇了!向来没有女人对他会有这种反应,这让他倍觉有趣得紧。突来的火热注视让她差点软了手,好在有一厚实大掌适巧抓住了她不稳的手腕,才未让杯中的水倾出。

强烈的麻热触感从与他掌心贴近之处散开,花无情才想大叱他无理的动作,却让他抢先一步开口:“桌上没有竹筷。”

他一说完,改抽走她手中的茶杯,搁置桌上。

“那又如何?”收回紊乱的心绪,花无情挑眉问。

可恶!他竟然没喝下那杯茶!

“这样我无法吃东西。”

两手交叠,他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花情无硬生生赏了他一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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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你有手不会自己去拿!”他该不会要她替他服侍吧?!

话一出,马上有一个迫不及待的影子想要冲出去,不过,这次阻止他的不是花无情,而是小六子不争气的扁平肚子。

“咕——”

“你这小子!”花无情叫住他,一双狐疑的眼直盯着他的肚子。“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吧?”

小六子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给我坐下!”她对他大吼。

真是够了!又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不会说话,肚子饿了怎么不说一声,还逞强的跑来跑去,就不怕没力气饿得发昏吗?

“你,还有你。”她忽地回首瞪着圆凳上的男人,气恼他怎么这样虐待他的小童仆。

“乖乖给我坐好,我去拿竹筷!”她做啥这么倒霉,要伺候那两个大大小。

一团夹杂火药味的浓烟,倏地一下就不见,直往厨房那头聚去。

看来这一回合,她依旧惨败。

第三章

夜幕低垂,一个硕长身影翻墙入宅,以利落不让人发现的身手,闪进了一间漆黑没有烛光的寝房里。

意外没有见到照惯例点灯守候的小人,反倒有一股特有的幽芳馨香沁入他的具内。

寂静中,角落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幽幽女音。

“夜深了,不晓得是哪条街那么好逛,能让玄公子你晃到夜半三更才回来?究竟是什么让您如此流连忘返,舍不得回来?”

玄睿闪着一双即便在黑暗中仍能盯紧人的锐利眼睛,牢牢锁住站在床边的黑影,不久,有人起了火摺子,点燃烛火,一室明亮。

看清出声人,他瞬间收回了敏捷的目光,摆摆手,笑得一脸古怪。

“敢问花姑娘,夜深了,你没事跑到在下的房里做什么!难道我这儿有让你忍不住半夜偷窥的东西?”

眉角上扬,他瞧见了没尽好看门责任的小六子,正静静地蜷曲在床的一隅,睡着了。

再度把视线调回脸带一丝倦意的女人身上,最近她好像挺忙的,不容易见到她的面,少了她可以逗弄,这三天的日子倒过得挺枯燥乏味的。

“我再同你说一遍,这是本姑娘的房间,就算你身为‘高级典当品’也无权入侵这里,更何况我可是你的抵押主,我说什么你都该照听照做才是,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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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她发现自己浪费了一缸口水根本没用,因为那个人正当着自己的面宽衣解带起来。

“你在干什么!”她赶紧掩面转身,将脸朝向窗棂。

“好女孩是不会晚上闯入男人的房里,你问我想干什么?”他故意将语气说得轻佻。“既然你都表现得那么主动了,我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你……”他这番话让她冒了冷汗。

见鬼!他在胡说什么狗屁主动的话,还说得那么暧昧……

身后传来衣服落地的声音,花无情吓得僵直身子,动也没敢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紧张得几乎拔腿想跑,但随即一想,他先前也捉弄过她,说不定这次也是。

更何况,她出外奔波两天,回来首要任务就是要回她的房间,怎么可以临阵落跑?这不显得她示弱了吗!

花无情当下决定继续耗在这里。

就在她屏着息,听着身后脚步声一步步的接近时,突然一切全静下来了。

咦?

她竖起两耳,背后实在静得出奇,让人觉得诡异,她忍不住出声。“你还没说半夜出去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该不会去做小偷吧?”

身后仍旧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无情慢吞吞旋转过纤细的身躯,就怕一不小心看到他故意躲在一角,全身光溜溜的样子。

没有?

花无情一双杏眼泛出困惑,东瞧西看,怎么就是没有看见那个可恶的男人?

“你在找我吗?”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整个人顿时跳离了床沿三大步。

掩去惊呼声,她伸出青葱玉指,指着那个不知何时已躺上床的人,她的视线不知是该放在他打赤膊的上半身,还是那张俊逸到她想一拳打上去的脸。

“你……我在跟你好好说话,你躺上去做什么?”

第一眼对他的印象像只猫,却不知道他连动作都像猫,无声无息,想吓死人呀!

他好整以暇地撑起上半身,眼神邪肆地自她身上来回兜了好几遍,他朝她勾手,逸出一道慵懒又带忱感的嗓音。

“你不是要来服侍我,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快过来,良宵苦短,我等着你。”

花无情连忙用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襟口,目露凶光的看着他,大有一副你敢对我怎样,我就和你拼命的模样。

“我警告你,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会和你做些……做些下流的事,你忘了你身边还睡着个小孩吗!什么服侍你?!这么无耻的话你都敢说出口……”

这会儿,他发出啧啧声,故意显出惊讶貌。“花姑娘是想到哪去了?我提的服侍不过是要你过来替我们盖盖被,如此简单的服务罢了。”

他语气忽地一转,挑起一抹轻佻的笑容说着:“还是,花姑娘其实很想和我做做其他的事……”

“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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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这烂人,分明故意让她往歪处想。

“好吧!既然花姑娘什么事也不想做,那我想休息了,劳烦离去关门时,小声点。”

花无情哑口无言,眼前说完话的男人居然就这么把她当空气般,身子躺平,合眼睡去。

无形的怒气涌在她胸口,管他什么小声,花无情忿忿的撞门出去,一脚把门踢上的她,再一次,知道自己又输了。

算了,他爱住就让他住好了,若再多花心神在这上头,她铁定会被气死,铺子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跟个区区无赖在此处闹可不像她的作风,反正三个月一到,她就有权拿着扫帚将他们撵出去,哼!

想通了的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把头一扭,她甘心的离开。

门扉后,那张原本带着睡意的眼,蓦然睁了开,并流露出兴味目光。

她若知道自己晚上去了哪、做了什么事,会是怎样的表情?

“花老板、花老板,你快出来呀!花老板——”

“砰!”

翻身没翻好,一个人影摔下床。

“要死了,谁一大清早就乱吼乱叫!”撑着地,一手扶着生疼的腰,花无情呵欠连连自地上爬起身。

睡惯了自己的床,还真有些不习惯床位方向的改变。

“花老板!花、老、板——”叫喊的人像是怕她听不见似的,竭力嘶声大喊。

有些哀怨兼无奈,她拎起架上外衫套上,随手理起散落的青丝,盘了个简单的髻,垂落几许发丝在顿旁!迅速整顿完毕。门刚打开,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婢就撞了上来。

“哎哟,我说迟儿,做什么一早慌慌张张,是天掉下来了还是有人来砸场?”欺负她没睡好吗?

她半夜才合眼,推算时辰,也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不……不是天掉下来……是……有……有……”名唤迟儿的婢女,大口大口呼着气。

这个迟儿动作伶利,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慢吞吞的,常让人听了想打盹儿,尤其是像她这种脑子还在浑沌中的人。

“有人来找碴?”花无情随口说说。

“是……是……”

“什么!”两眼一瞪,她的精神马上复苏。“谁那么大胆,敢上我无情庄找碴?”

“不是……是……”

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花无情快被她弄得头昏脑胀。

“到底是什么?”

让她这么一吼,迟儿吓得赶忙提口气,努力说了出来。“是有人……指称无情庄内有……有贼,还说若不交出……偷儿来,他们……他们就要报官。”

“贼?报官?”她听得满脸莫名其妙。

哪来的贼,怎么她都不知道?“说我这儿有贼的人在哪?”

“他们……他们在铺里……”

花无情眯起了眼。他们?意思是有很多人!

三步并作一步,花无情穿越长廊,飞快绕过秋意盎然的庭院,来到连接外铺的那一片蓝色布帘,举起一手掀了开。

是有群人站在这儿,而最前面为首的,抖着凸大肚子的胖子,她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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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一个靠着妻子娘家得势,为富不仁的奸商——庞老爷。

“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庞老爷好兴致,一早就有空上我这无情庄走动,还带了大批人马过来让我做生意呀!”

花无情漾着抹客套笑容,缓步出来。

“花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想为难你,快快把贼人交出来!”

庞老爷吹胡子瞪眼,恶声恶气的警告,一双贼眼还不时打量几下眼前窈窕的身躯。

“庞老爷爱说笑,我无情庄不过是个小小当铺子罢了,哪来的贼人?”

花无情刻意垂首盯着自己的衣袖,拍了拍,好隐藏她脸上明显的不快。

“别再装蒜了,花老板,我宅内昨晚遭恶贼闯入,还窃取了我祖先遗留下来的传家宝,璧玉汀!

“那与无情庄有何干?”怪了,他家失窃上她无情庄喊抓贼,没弄错吧!

“花老板不会没听说最近这一个月内,咱们县城里有许多人家遭窃。”边说,他肥嘟嘟的厚重肚皮又抖动了数下。“被偷的不是什么金银钱财,却都是各家祖传的珍宝玉石。”

“所以?”她等下文。

“大伙很好奇,为什么我们都被窃,反倒是拥有众多抵押宝贝的无情庄,至今为止却什么事也没发生。”顿了顿,庞老爷意有所指的道:“听说,无情庄内前几日住进了位陌生男子……”

“庞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无情将头抬起,黛眉一下子翘高了两度。

“昨儿个夜里打更的更夫就见着有条鬼祟的黑影徘徊在无情庄围墙外,一晃眼那道黑影就不见了,花老板这么的聪慧,岂会不懂我的话中意?”

“怎么不说那是只胡乱翻墙的野猫?”用这么勉强的理由就想赖她无情庄里窝藏贼人。

“是不是猫也得等我们见着那贼人询问一番才知道,你是聪明人,懂得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不会希望我们动用私刑抓人吧!大家撕破脸总是难看……”

她不会让他有机会进她无情庄一步的,恐怕抓贼事小,想一探庄内宝库是真吧!她知道很多人都在觊觎见她秘密宝库一眼,当然,庞老爷也是其中一人。

“庞老爷不会忘了?上个月,有个男人为了替一位天价的歌伎赎身,将他妻子陪嫁过来的紫玉环……”送入了当铺里,才凑足直逼天价的银两。

花无情的话到此止住,因为她见着了庞老爷红润的脸色换上一片惨白,那浮上一层厚油的肚皮也不再抖动起来,就像在宣告他不再神气一样。

“如果说让那男人的妻子知道这事,我想……”她再度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的话。

“花无情!”庞老爷大斥。

“我相信事事要讲求证据,倘若口说无凭,就别想诬赖我无情庄,庞老板若没话要说了,就请带着你的人马离去,别碍着我的门,我可是要做生意的。”

花无情的逐客令连笨蛋都听得出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下一步要如何。

“哼!好,花无情,我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庞老爷一副旁人不明所以的狼狈模样,惊慌地冲出当铺,跟着他入内的人手自然也因为他的离开而散去。

“情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薏蓉压低声音问着,她一出来就见着庞老爷挟带人马仓皇离去。

“没,没什么,只不过有些无聊人士上门闹一闹而已。”

花无情并不想回答她,她知道薏蓉姐从一开始就反对让玄睿住进来,若是知道庞老爷怀疑玄睿是贼之事,铁定又会吵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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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情妹……”她不喜欢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感觉。

“薏蓉姐,先帮我看一下铺子,我去睡个回笼觉,一个时辰后再来唤我。”

脚底抹油,花无情立即闪入帘后,完全没给沈薏蓉开口的机会,当然也就没往意到沈薏蓉脸上的阴郁神色。

就在她行经让狂徒霸去的闺房时,意外发现门扉竟然是敞开的,她不经意的往里头一望,正巧看见某人跷着腿坐在面朝门口的椅凳上,两手把玩着一个翠绿色,缺了一口的圆形玉环……

该死!她两眼霍然回瞪。

那是什么东西?

“你……再给我说一次,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花无情气急败坏的怒声斥吼,正对她坐着的男人,气定神闲地以平静的口吻回答她的问题。

“璧玉汀!

“璧玉停 彼再度失控的大吼。

房外聚拢一颗颗围观的头颅,花无情面色一沉,对着站在角落的小六子说道:“你,去把门给我关上!还有,被我发现擅离职守的人,这个月俸禄少一半。”

语里,房外探听的下人个个发挥闪得快的功力,在几声碰撞的闷声后,外头寂静一片。

直到门扉让人牢牢阖上,花无情这才放胆询问。

“告诉我,这不过是你在路上捡来的玉石,而后你又将它命名为璧玉快,对不对?”

“我没有捡东西的习惯。”

相较于她的激动,他回答得极为冷静。

淡淡瞅了她一眼,他耸耸肩,随手将璧玉头旁谛≡沧郎稀!罢漳忝欠讲旁谇巴啡氯碌模它应该就叫璧玉汀h裟阆不兜幕埃就送你吧!”

莫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花无情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从他嘴里听见了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随后,她突然抱膝一蹲,腰系的锁串发出了碰撞的清脆声。

“啊——”

玄睿从容拿着水杯的手,因她出乎意料的喊叫而停顿在半空好一会儿,然后才将杯缘贴近唇瓣,小口啜饮了下。

收回片刻失神,他掩饰住有些担忧的神情,对仍在原地蹲着埋头的她问道:“你怎么了?”

“你!”

她火速抬头将视线投向那名害她失控的男人。“你好意思问我?我跟薏蓉姐再三保证说你不是个歹人,方才我还在前头正义凛然的说我这儿不可能有赃物,结果咧!无情庄里居然真藏着恶贼,而你,正是那个该送官法办的贼人。”

“我没说过东西不是我拿的。”他盯着她因怒气而涨红的脸,目光含笑。

会叫会骂人就表示她很有精神,看来他白担心了。

当着她的面,他不疾不徐的将茶水一口喝完,将杯子往放置璧玉偷暮谀拘≡沧郎弦桓椋两手交叠自上方仰望她。

从头到尾他神色自然,好像不知道他是贼是她的错,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花无情又把头埋入膝里哀号。

“老天!我第一次这么挫败过,居然引狼入室!这下好了,要是让人发现璧玉驮谖耷樽里,我一世英名就毁了啦!”

“你把它锁进你的宝库内不就不会有人发现了。”玄睿好意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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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锁进宝库里……”她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

是呀!那样除了她之外,就不会有人发现璧玉土恕…等等,她怎么做这种事!这可是犯法的呀!

还有,这男人怎么知道无情庄里有个宝库?

“你怎么知道……无情庄有宝库?”她记得自己带他入庄以来,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

该不会……他早计划好了,想向无情庄下手吧?

他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我想,没人会认为像无情庄这么大的一家当铺子,没有一个防宵小的宝库来摆放客人抵押的宝物。”

她仍是一脸狐疑的瞪着他。

不过自己倒也不那么担心,她有个巧夺天工的锁孔,若没有她身上形影不离的这三把锁匙,绝对无法打开宝库门的大锁;况且,就算让人偷了去,若没有依正确的方向将锁匙转入,门也是开不了。

“或许我该将你五花大脚的送去官府才是。”蹲着腿有些酸疼,她索性坐在地上。

“别忘了我们有约在身,在这三个月内,你可得好好保护我的安危,不然,就算你违约。依照规定,你的名誉不但受损,还得赔偿我……”

耳边传来哀怨的呻吟,黑瞳锁着她第三度把头埋入膝间。

这次可能连玄睿都没有察觉,他眼中的笑意已扩展到了整个脸庞上;他更没注意到的是,一向懒得对人多话的他竟意外地破了例。

每回见到她被自己逗弄得束手无策时,她那无奈的可爱模样,就让他很想捧腹大笑。

能让他有如此轻松愉快心情的女人她是第一个,因为在他身边打转的女人个个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接近他的。

她那股大咧咧直率不做作的性子,正是他从未遇见过的类型,除了让他感到新鲜外,他也喜欢上两人相处时的亲密感觉。

“看来目前真的得暂时将璧玉筒卦谖耷樽了。”等过了风头,她再想个办法把东西送还到庞老爷府上。

谁知,他又丢了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出来。“不止璧玉停那一包袱里的‘东西’就全交给你了,我想它们也挺需要借你的宝库窝上一段时间。”

什么?还有!

她吓得从地上跳起身,也许是用力太猛,她眼前一晕,只觉得天旋地转,人一晃,几乎站不住脚——

有人先一步揽住她不稳的身子,没让她与地面做近距离接触。

收拢手臂,他享受着软玉在怀的感觉,没想到在她纤细的身躯下,骨架如此的匀称。

“别这么兴奋,你真这么喜欢这些玉石,我可以全部送给你。”他低头,半开玩笑的说着,反正他留着也没用。贴近的嗓音令她浑身一震,他的声音怎么如此的近……

待她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楚,她赫然发现,她不愿相信的事发生了——真的是他揽住了自己,并且紧紧把她抱在怀中!

惊恼中,蓦然想起了刚刚的话。

“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还有一包,还有一包什么?”

红扑扑的脸蛋就这么仰着看他,他只要稍稍俯下头去,就可以嗅得到她的气息。他想,她一定没注意到两人暧昧的姿态,这个迟钝的小女人唷!

“我从其他地方……取来的,你可以称它们为‘赃物’。”

“老天!你到底还偷了多少东西?”她的两拳紧紧握住。

“别激动,别激动,就这么一个包袱而已。”玄睿在心底偷笑,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瞧她气得都发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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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意识到什么东西在她背上乱摸,一鼓热气从背脊一路蹿到她头顶。

“你的手在做什么?”他的胸膛顿时成了火炉,热得烫人,她原先搁放在前的两手如烧着了般,赶紧往后一缩。

早就说了他是只狼,她居然……居然笨到忘了挣脱,还让他足足吃了豆腐,真是蠢毙了!

“做什么?在安抚你激动的情绪呀!”他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的背,好像再自然不过。

他一脸正经道:“想来知道这么多宝物可以进到你的宝库,让你兴奋的想尖叫,我可以原谅你的失控。”

“我失控?”

他要是再对她毛手毛脚,再对她说出惊人之语,她真的要失控、尖叫、抓狂了!

他突然一句话也没讲,就搂着她硬往床边走去。

“等等,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她惊恐大叫。

他知道她想歪了。“你碍着小六子的路了。”

可怜的小六子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了,两手端着早膳就是没办法绕过她。

她的嘴张了一半忘了合上,这副拙样,让玄睿真的再也忍不住,放开她笑了起来。

花无情满脸气愤,瞪着一个故意看她出糗,一个又不知路上摔了她多少盘子的小鬼,沉着脸,用力扭过身。

“别忘了把这些东西带走。”

玄睿提醒她,见她忿忿地抓起包有玉器的包袱,一点怜惜心都没有的往肩上一甩,并对他投出一道狠光,玄睿又觉一阵笑意涌上来。

虽然无情庄里的宝库是他的目标,但更引起他注意的,却是无情庄那位有趣的女主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受她吸引了。

第四章

细雨绵绵,空气中带着些寒意,灌入铺里的冷风吹翻账册,花无情赶忙一手压着凌乱的字据,一手继续“啪啪”拨动算盘。

偶尔觉得疲倦了,她便会停下手来,歇口气,抬头瞧瞧铺子外头阴霾的天空。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才能有空隙想些别的,好比说,他。

去!想猪想狗想猫都成,想他那个偷儿做什么?

嗤鼻一声,两手继续忙碌的记账,终于,一直线划过上排算珠,这噼哩啪啦的算盘声宣告止住。

“搞定了。”

她觑了眼不再细雨的灰暗天空。讨厌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若再不动一动身子骨,待会睡着的肯定是她。

取出账本里的几张字据,将其叠放摺安,她确定没有遗忘的东西后,才从矮柜里取出把伞来。

“小何,看好铺子,我出去收几笔债回来。”

人才走到檐下,伞都还来不及打好,一个硬生生的小人就这么撞了上来,幸亏她及时倒退几步扶住一旁门板,才免去了两人摔倒的命运,不过却无法阻止浑身湿透的小人,将她的衣裳沾了湿印。

“你这个可恶的小鬼,你看看你自己,跟个泥巴鬼一样,下雨天不会先找个地方躲雨啊!跑得那么赶干什么?搞得全身湿答答,害得我跟你一起湿。”

花无情揪着小六子一只渗着水滴的袖子,用力将他往铺里冲的身子给拉住。

“给我把脚底抹干净再踏进来!”瞧她铺子前一堆泥脚印,真是的!

“对……对不起……哈啾!”一阵冷风吹来,小六于忍不住全身发冷,打了阵哆嗦。

眉心打结,她不悦的道:“别说了,先进去换掉你那一身湿衣服。小何,你同小鬼一起进去,叫迟儿端碗热姜汤给小鬼,别让他着凉了。”

让小何牵着,小六子在闪入帘后时,怯怯地朝门口瞄了一眼,一张苍白的小脸显得更加惨白且毫无血色,他匆匆调回头,落下的布帘遮住了花无情好奇的目光。

这小鬼好像在紧张什么,他怎么了!在怕什么!瞧他慌成那副样子,难不成有人在追着他吗?

她的困惑很快就让门边出现的一男一女给解决了。

“就……就是这里了。”一名矮胖妇人,整张脸因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通红着,用着肥短的指头指着地面上的小鞋泥印。

“这死小鬼没想到这么会跑,追得我一双腿都快断了,待会抓回去老子一定好好修理他一顿。”出现在胖妇人身后的,是一个面有横肉的粗壮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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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两位,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花无情迎向前。

“我要找刚才跑进来的小男孩,快!快把他交出来!”胖妇人的口气毫不客气。

花无情柳眉一蹙,她极度不喜欢对方说话的的口吻。

“这位夫人,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这里是当铺,你若要找人,该去官府报官寻人才是。”

把方才小六子的惊慌和现在的景况联想起来,花无情有些明白了。

胖妇人没理会她的话,大声吆喝道:“我知道他在这里,你快去把他给我叫出来,今天不论如何,我都要带走他。”

花无情暗自压下心头的不悦,就算她知道小六子在哪,她也不想让眼前这个嚣张的妇人见到他。

“两位,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开的是当铺,人来人往在所难免,也许真有个小男孩进来过,不过诚如你所见,这里除了我之外什么人也没有,你口中的小男孩大概已经离去了吧!”

老汉哼了声。“我们只见到进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死小鬼肯定还在这里。”

胖妇点头道:“我警告你,再不把我儿子交出来,我们官府见!”

“你儿子?”这下子,花无情的冷静全飞了。

她脑袋里惟一转的是——

这个臭人、烂人,没品喜欢偷别人东西的男人,现在连人家的儿子也拐?实在太过分了!

“小鬼,你给我站住,不准跑!”

蜷曲在长廊角落边的小身影,见到她靠近时,连忙起身拔腿想跑。

“我叫你不准跑,你没听见吗?”脚程比他快的花无情,一把抓住他瘦弱的手臂。

“花……姐姐!”小六子垂着头,嘴里嘟囔着,就是不敢看向她。

“方才你娘来找你了。”

陡地,一张布满恐惧的惨白面容映入了花无情的眼底,他的嘴唇颤抖着。

“她……她来了?不要、不要!”小六子忽然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叫。“不要把我交给他们,求求你,花姐姐,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他们走!”

他不要,他不要再回去过那种恐怖的生活,他不想再挨打,不想再饿肚子了,更不想再被他们……他们……

小小的身子不断地颤抖,花无情感受到了,心头猛然一系。

轻轻把他拥入怀中,第一次,她对向来没啥好感的小孩子起了关怀之心。

她弯身贴近他的耳,以他从未听见过的温柔声音安抚道:“放心,你和你主子现在都归我无情庄管,我没那么容易让人带走你的。”

她的话确实有作用,小六子发颤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

“小鬼,你为什么没跟你娘在一起?”怎么有人宁愿选个贼也不愿同亲人在一起?

小六子不语,但拥紧她的力道似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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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爷呢?”看来她得换个人问问。

一讲到玄睿,小六子紧绷的情绪立即放松。“爷,还在睡呢!”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他是猪投胎不成!”

她的话逗笑了小六子,小六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紧搂着花无情的手,轻咳了下道:“没办法,爷昨晚很晚才回来……”

很晚回来?!

该不会又去行窃了吧!

拽着小六子,花无情怒气冲冲的朝“前闺房”冲去,力大无穷的神腿一脚踢开可怜的门板。

“醒醒!你快给我起来!”

她的吼叫方圆几里恐怕都听得见,更遑论床上闭目的人,不过,他只是轻轻扯动了下眼皮及嘴角,而后如同前几次般,掉过头不予理会。

花无情干脆两手不停地摇晃他。“别给我装睡!快醒醒……”

“花姐姐,爷累的时候通常都是这副样子,不管你怎么吵他,爷都是不理人的,你别那么用力呀!”小六子急急挤入两人之间,两手张开护在玄睿之前。

“走开!小鬼,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做啥半夜不睡觉,不就又是出去干些坏事!若不是看在他救了我一命,又和我有约之下,我才不会让个偷贼寄住在我无情庄内。”惹得她麻烦不断。

“花姐姐,爷才没你说得那么坏呢!爷……他是只跟那些人借点东西而已。爷说过,等我们走的时候,爷就会还给他们了。”

“借?”

面对花无情的冷哼,小六子面带心虚。

“借个东西会不告知主人?借个东西会需要把它带走?借个东西还需要藏进包袱里,鬼鬼祟祟不让人发现?小鬼,你别再帮你爷说好话了,贼就是贼!”

“不是这样子的,爷……爷只是在寻找某个下落不明的东西而已,爷不是小偷呀!”

“找东西?”她不怎么相信小鬼的话。

“在遇见花姐姐的前两天,我和爷为了捉一只潜进人家家里捣乱,抢走一颗叫红翡宝石的猴子,几乎是一整天都没休息过,好不容易爷捉到了那只猴子,爷却只看了那个红翡一眼,就让猴子把红翡带走了。那时我就问过爷为什么要这么做,爷回答我,这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花无情不语,将他说的话丢进脑里兜转。

“虽然爷他平时懒懒散散,特会吃又不怎么做事,也没说过什么中听的话,更常替花姐姐惹麻烦……”小六子噼哩啪啦说了一长串缺点,没留意到身后底下,两道隐约抽动的眉痕。

“但是,爷确确实实是个好人。”他越说越激动,音量也越渐大声。

“如果没有爷,我可能还活在鞭子中,做不好事就打,讨不到钱就饿肚子,见着爷的那一天,我几乎差点让人断去了四肢,若不是爷……若不是爷……”他早就让娘和那个人弄成了残废。

声音突然到此结束,室内接下来一片静寂。

花无情抓到关键。“你的意思是,你爹娘平常就这么虐待你?而你能从他们那里离开,全是因为你的爷帮你!”见到小六子点头,花无情不禁在心底暗骂他父母的行径,实在太可恶了,庆幸自己并没有将小六子交出去。

“对,是爷救了我,他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我娘,要她以后不准再纠缠我;但是我娘却好像不肯放过我,今天不小心让她在街上撞见我,我身边又没人陪伴,她便想和那个可怕的大叔把我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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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好半晌,花无情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眼前这个瘦弱的不像话的男孩,正硬撑着肩膀想假装坚强,让她莫名心疼起来。

“花姐姐,你不会让他们带走我吧?”

他想到了之前花姐姐说过,他们找上门来要人了!

她轻轻逸了口气,拍了他额头一下,故作轻松道:“安心吧!早在我来找你的时候,就将他们打发走了,我不是说了吗?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带离无情庄。”

“他们……离开了!”

小六子由先前的紧张、不确定,慢慢转成了安心、高兴。

猛地,他又一把抱着花无情大喊。“谢谢你,花姐姐,谢谢你让他们离开,让他们抓不到我……”

头一回,花无情觉得小孩的怀抱其实还蛮温暖的呢!她挺喜欢这种感觉。

“花姐姐,你……你不要讨厌爷好吗?”在她怀中,小六子轻声说着。

花无情诧异他会这样要求。

“爷是我最尊敬的人,花姐姐又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希望我们大家能和睦相处。花姐姐,爷真的是个好人,你不要讨厌他嘛!”

要她不讨厌玄睿,这怎么可能?她当然讨厌他,而且讨厌得不得了!

这男人一来就霸走她的房,还把她当仆役一样使唤,使指她做这做那,甚至还常常捉弄她,她怎么可能不讨厌他!

只是,她这种讨厌也并非真正的厌恶至极,只是在某些行为上他令她看不顺眼罢了;小六子刚刚为他做了一番辩解,她不是没放在心上,他并非坏人,其实这点她早就认定了不是吗?

“我试着不讨厌他行了吧!”只要他不再惹她生气,她相信这点很容易做“。

“那,花姐姐可以试着喜欢爷吗?”小六子一张脸充满希冀。

“咳——”花无店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噎死。“小鬼,你……你说什么来着?”

“花姐姐可以不讨厌爷,同样也可以喜欢爷呀!”这是他悟出的两极理论。

“这个!”

“不行吗?爷长得这般英俊好看,先前我们遇过的好多姑娘姐姐都说喜欢爷呢!为什么花姐姐不能喜欢呢?”“呃……”

“以前我住的地方附近有间私塾,我常常偷听里面的夫子上课,记得有一句话叫什么!对了,‘过了这村,就没这间庙了’,像爷这么好的人花姐姐都不喜欢,以花姐姐这种凶巴巴的坏脾气,将来很难找得到能像爷一样忍受你的人,花姐姐若不好好把握,以后可就没人要了……”

“你说够了没?给你三分颜色,你就给我开起染房来啦!”她用力往他头上送了一记爆栗。

就说小孩不能宠吧!对他好,马上说起她的坏话来,什么凶巴巴没人要?这小鬼真是欠打。

“我问你,小鬼,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小六子捂着头顶肿包的地方,可怜兮兮的说:“爷吗?哦,爷在找——”

“小六子。”

不大不小的醇厚声音,准确无误地打断了小六子准备说下去的话。

他绝对是故意的!花无情眯起眼,不满的瞪着床上睁开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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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帮我张罗点吃的,我又饿了。”

听话的小六子立即去厨房准备,房里就只剩她和他。

“你不该如此命令他做事,他不是你的下人。”她语气含有责备。

盯紧娇容的黑眸,闪着令人不解的光芒,仿佛有那么一瞬间,黑瞳的主人听不懂她的话。

她这是在开口指责他说话的态度吗?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过。

“我渴了。”坐起身,他朝桌上水杯瞄了眼。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我口渴了。”

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让她听了火冒三丈。

“你渴了又怎么样?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起来找水喝,还要我服侍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宫里的皇上、王爷还是将军?我可不是你的下人,你没那个权力指使我!”

他出神的望着她好一会儿,黑瞳掠过一道精光,像是在思忖些什么,半晌后,他笑了。

“那么,麻烦你倒杯水给我,谢谢!”

她有片刻的怔然,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有礼貌的对她说话咧!

习惯了他的狂妄及目中无人,让她一时无法适应他突如其来的客气,依他的请求倒了杯茶水给他,她润了润喉,问:“喂,你既然在无情庄,我就有权知道,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吧!”

他很巧妙地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你知道小六子的娘是怎么对他的吗?”

这招果然有效,花无情立刻抛去了她的问题,两眼催促他快说。

“我第一次见着小六子的时候,他让人打伤了两腿,放在街道上行乞;第二回见到他,他正因为不肯成为男侍而遭受毒打。”

“男侍?”

“就是那种专门伺候男人,供男人狎玩的侍童。”他定定看着不明白的她。

在意识到他所言何物后,花无情猛然倒抽口气。

他闭眼含着茶香,听见外头传入丝丝细雨声。“他们将小六子卖给人家做男待,小六子不肯去,他们企图以打断他的手脚来威胁他。”

“他们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对自己小孩的!”

“其实,他们并不是小六子的亲生爹娘,小六子的爹在他娘病逝后,娶了现在的这个女人,两年后,小六子的爹也跟着去世了,剩下了这个名义上是他娘的女人。既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我想,要对他好也很难。”

“这笨小鬼怎么不逃?”要是换作她受了这么不平等的待遇,她早溜了。

“那两个人早有防范,为了怕他挣脱,他们将小六子像只狗一样用铁链锁着,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他们……他们……”花无情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带走小鬼的时候,有没有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她记得他有副好身手。

玄睿盯着她义愤填膺的气容,竟看得有些出神。“我给了他们一笔银两,也顺便补了他们一人一脚,还用他们绑住小六子的锁链牢牢把他们绑在一起,再把开销的钥匙丢了!”

为什么她不论是气、是羞、还是怒,看起来都那么迷人呢?

“干得好!”她恨不得那时自己也在现场,那她一定会多踹几脚在那两人身上。“所以后来那小鬼就跟了你……对了,你还没说你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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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你怎么让那两个人离开的?”

话锋一转,玄睿又一次跳开她的问题。

他是真好奇,小六子的后娘本就是一个贪婪难缠的角色,她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就将人赶走?

“这个……”她支支吾吾起来。

花无情开始逃避地锐利的注视,眼神四处飘移。

“你做了什么这么难以启齿?”

他来到她面前,若他没瞧错,她的耳根子透着红光。认识她这么久以来,能让她不掺一丝怒意便窘迫到此的地步,好像还没有半次。

操作平常,他要是这样靠她靠得那么近,她早就哇哇大叫推开他了;哪像现在,他随手一掬,都可以撩起她发丝来把玩,她也不生气。

“我……哎呀……”她依旧断断续续地咿呀着。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我……就说,他们找错人了。”

“就这么简单?他们会相信?”

“当然……”不相信,所以她扯了一点谎。

看着她那颗小头在前面晃来晃去,玄睿在想,自己该不该把她的脸先拎起来再说。

“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突然被人挑起下颌,她让他毫无预兆放大的俊容给吓了一跳,心里兜转的话,一不小心便吐了出来。

“我……跟他们说,他们见到的小孩是我未婚夫婿的孩子,若他们再无理取闹下去,我就立即报官处理了。”

“未婚夫婿?”挺有趣的称呼。

“喂喂,你……你别用这么怪的视线看我好不好?”

他以为她愿意这么说吗?她是情急,情急耶!

她继他,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外头“叮叮咚咚”骤大的雨势,如同她此时急速加快的心跳一般。

她突然有股冲动,想出手描绘面前挺立的五官。

不等她出手,那只持着她小巧下颌的手早已行动,他触碰着她柔嫩似水的面颊,温热大掌仿佛具有魔力,让她着迷在他轻柔的触摸下。

渐渐的,她感觉到温暖的厚掌捧起了她的脸,看着他缓缓低下的面容……

此时,外头突然飞来——

“花老板、花老板,不好了!昨儿个夜里方家失窃,有人说见着这盗贼往无情庄内跑啦!花老板,你快出来呀!”飞进两人间的一句话让迷咒瞬间消失,她赶忙跳离他好大一步,拢拢鬓发,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老天——她怎么这么不知羞的让他摸着,还像个花痴一样等着他吻她,她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她借着放大音量好掩饰惊慌。“又是你对不对?你怎么这么爱偷东西,你要找东西不会说一下唷!大家可以一起帮你找,做什么非要用偷的,你……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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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花老板——”

“我先去替你收拾拦摊子,晚点回来再跟你算账!”

像是火烧屁股般,花无情连一眼都不敢看他,火速的逃离这里。

她慌乱的样子看在他心里,没来由地,被人打坏好事的坏心情豁然好转起来,他摸着下巴,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凝望了许久。

看来,不单单是他被她吸引,她也同样为他着迷,不是吗?

第五章

打从那天差点“走火”开始,好几天,花无情都尽量避开他。他在东,她就往西,就怕自己不小心再与他来个对视,会不受控制的做出令她失控的事。

“薏蓉姐,上回东郊那笔债我没收回,我手头上现在又追加一笔,来回恐怕会费点工夫,现在出发,约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这一两天,庄内的大小事务就请你多多帮忙了!”

花无情专心收拾桌面账本,没注意到沈薏蓉脸上闪过的阴晦神色。

“情妹,你到底要让那两人住到什么时候?”

她气情妹不听她的劝,执意让这两个麻烦的人住下;更气情妹居然什么事都不跟她说,她甚至是全庄内最后一个知道,那些人上门来讨贼的“贼”是指谁。

“薏蓉姐,我们上回不就说好了。”动作停歇,她看着这个显然气愤过头的表姐说道:“他们会暂时待上三个月,之后就算他们不走,我也会想办法撵他们走。”

“但是现在闹出了这么多事,三个月?我三天都不能再忍受跟这些人同一个屋檐。”

沈薏蓉几近疯狂的吼叫。“他一进来,你就让他入主了主人房;不过才十天,他就吃了将近半个多月的食粮;而你现在还需要谎称是他的未婚妻子,来澄清他的清白,你怎可以这么做——”

花无情为之一怔。

以前那个温柔婉约的表姐,怎么变得如此歇斯底里?

薏蓉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和玄睿本就有约定让他居住在此,这你是知道的;现在不过出了点事情,人人喜欢嚼舌根,你何必这么在意!”

“可是……”沈薏蓉注意花无情略微不耐的神色,当下决定改口。“唉……我只是担心过了头嘛!对了,情妹,你今天入林的时候可千万小心谨慎呀!别忘了上回的教训……干脆,我和你一起去好了,省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怕你又发生了什么危险。”

“不行,薏蓉姐,你一走,那铺子里万一有重要的事,那该找谁?”

“但是……”

“我陪她去就行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了她们两人的对话之间,两人的表情可是迥然不同:一个面容凝带着怒意,一个却是扭捏的不愿看向出声者。

玄睿踏着稳重的步伐,笔直地朝畏缩的花无情迈进。

他可终于逮着她了,这个躲着他的小女人,让从不曾亲自找过哪个女人的他破了例。

“不行,你不可以……”沈薏蓉怒斥。

让人发颤的冷冽目光瞬间扫向她,那种打从心底的战栗令沈薏蓉噤口,下意识地打了冷颤。

她该不会被这男人发现了吧?

“沈姑娘不觉得选个男子一路陪着花老板前去,会比较安全点?”锐利的注视一敛,他的眉头带笑,对着不敢抬头的沈薏蓉说:“我想没什么人选比我更适合了吧!”

四周沉寂了会儿。

“好,就你陪我去。”

沈薏蓉错愕万分地瞪着花无情,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刻后,我们铺门口见。”花无情说完,继续垂首整理东西。

清风卷起满地枯叶,旋至空中兜了数圈又落下;稀疏树枝间,垂落的枝叶摇摇欲坠,犹如在等待下一阵冷风,随之飞舞。放眼所及之处,一片萧然。

细足踩过遍地枯叶,一声声的嘎吱声,搭配她身上响起的叮当声,冷清的林中,显得格外嘈杂。

同样的地方,让花无情想起了上次的经历,自然加快了脚步。

“快呀!你是乌龟投胎的吗?”

不停催促身后的影子走快点,深怕一个耽搁又让她遇上了上回的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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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不过,让她频频催喊的男人似乎没有想加快脚步的意愿。

终于忍不住,她调转过身子,两手叉腰不悦的瞪着他,身上清脆响亮的碰撞声也像表达她的不满,跟着她的止步而停止了。

“你到底是来保护我还是来拖累我的?”

“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接受她的怒视,深邃的眼中有丝笑意闪过,他知道自己引起她的注意了。

闻言,花无情僵了一下身。

见她又想转身逃避,玄睿笑容一敛,快速地大手一捞,把她带到跟前。

“我既然来了,当然就会护送你平安的到达目的地。”

片刻,花无情才了解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问的话,而玄睿似乎也在等待她明了的那一刻,接着继续说:“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一直避着我?为什么说话总是不看着我?”

“我哪有怕什么,哪有避着你、说话不看着你……”

“你说谎。”

“我没有!”

他取笑她此刻的动作。“那你现在把脸抬起来看着我呀!”胆小鬼!

她不动,就让他动手吧!

玄睿拎起她精致的下颌,顿时,四目交接。

她又想起那日两人在房里凝望的情景,贴近的距离,亲昵的气息,差一点,就只差一点两人的唇就要接触到了……

蓦然,脸蛋满是嫣红。

倘若那时没有人来打扰,她想就算他没亲上她,她恐怕也会忍不住踮起脚尖靠上去;这才是她后来不敢直视他的最大原因,因为她居然会冒出想亲他的念头。

“这样不是很好,你可以看清楚我,而我也瞧得见你眼底的明珠。”

他不明白,既然两人都有那种受吸引的感觉,为什么她要逃?

像他,当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后,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想办法得到,以他的能力,他不认为有什么是他要不到的,而他现在最渴望想要的……

就是吻上那张口是心非的诱人小嘴。

“好了,你要我盯着你看我也看了,咱们可以赶快启程了吧!”

怦怦怦!她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忙着道:“别忘了上回我们在山林里遇见的山贼,说不定那四天还藏在这山头,我们不能再蘑菇了,万一又遇见那些人怎么办?”

怦怦怦怦!怎么心跳越来越快,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这里说不定是他们的贼窟……天就要黑了……要是他们又出来了……我是指,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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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紊乱的心跳已干扰得她神志不清起来,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惟一还有意识的,就是还算理智的手还在推拉着他。

勾着她,不让她推动他半分,他笑着,同时脸也渐渐朝她贴去。“我懂你的意思,我们的确动作要快了。”

快快吻了她,两人好继续上路去。

这个想法,他很赞同。

两唇将近之际,他低骂了两声后,却主动抽绳勒住。

将尚未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她按在自身的身后,沉冷的面孔转向空无人迹的苍木林间,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他凛着声道:“阁下别耍捉迷藏了,现身吧!”

语一落,四周顿时一阵声响,随即,一个披了件虎皮的猛壮大汉,从粗树干后跳出来,满嘴的落腮胡上下跳动着。

“哈哈哈,好样的,还以为小两口只顾着亲热,没想到你这家伙的警觉性更强,不错,我欣赏。”

莽汉一长串难听的震耳笑声,如同发号司令般,一个个其后的身影也跃了出来。

玄睿聚拢了眉,环顾了这来者不下十几人的四周。看来还真被这女人说中了,这山头已让这群贼据地鸟王。高大的身影阻挡不了好奇心的引导,让人护在身后的花无情,偏着一颗头探出打量的目光。

很快地,她便在围绕他们的人当中认出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们,那日的山贼!

“老大,上回就是这混小子把我们几个弄伤的!”

一个瘦高、长相如鼠辈般猥琐的男子,朝玄睿伸出一根如细枝的手指。

“哼!上回侥幸让你离开了,这回我们老大在此,我看你怎能活着走出这片森林!”

玄睿没理会那名喽罗,只是一动也不动的对着为首的虎衣男看。

“原来是你这小子……”对方喃喃自语,似乎颇为欣赏他无畏的面貌。“好样的,老子挺喜欢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阴风寨?只要你肯为我效力,老子我可以不追究你伤害我手下之事。”

玄睿冷笑几声,眼神逐渐转为阴骛。“我没有做山贼的兴趣,而且,以你的身份,似乎还不够格指使我效力。”他的话让这位俨然是阴风寨寨主的虎衣男面容乍变。“好个狂妄口气,小子,就不知你待会儿是否要跪地求饶?”

举起掌中大刀,待挥刀而下的那一刻,便是众家兄弟蜂拥而上之时。

此时,一名胖矮的家伙移步到寨主身边,贴近他耳说了几句悄悄话,他那双肿大的突出大眼,随即往下挪了些位置,直盯着玄睿腰际那只青葱小手看。

“差点忘了,后头藏着个小姑娘是吧!很好,兄弟们,你们谁将这男的给我捉住,他身后的小姑娘我就赏给谁。”

高呼声来自他身后逐渐围拢的粗汉们,个个亮出自己的刀口,一副等待不及的模样。

花无情抓着玄睿衣缘的手揪得可紧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在这般紧张的时候,他给她的感觉竟是一点都不畏惧,他们只有两个人,对方有十几个人耶!

有只厚实的大掌覆上了她,她偷偷愿了一眼玄睿,他并没有回看她,只是更加牢牢握紧她冰冷的小手,似乎在安抚她,要她别担心,他能应付。

或许是有人守护在旁的感觉,又或者是他掌心传递过来的暖意,她渐渐不再紧张。

心头一暖,突然发现挡在身前的昂藏身躯是可以让她依靠的,没由来的,她对他有信心,相信他有办法让两人安全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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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小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识相的话,乖乖把身上刺物和身后的女人交出来,或许我会考虑手下留情,不然,我兄弟们猴急的话,等会会做出什么事我可不保证!”

玄睿眯眼冷哼两声,仍是维持一副高傲姿态。“我说过你还不配命令我,我没什么耐性,不想把话说第三遍!”半眯的黑眸将四周的情况打量了遍,寻找防漏可跑的缝隙,他故意用言语激怒对方,就是希望在对方疏于防备的情况下,让他有机可乘。

果然,强盗头子被他激怒,怒斥下令。“你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快去把这狂妄的小子给我宰了!”

话落,一群人蜂拥而上,而玄睿等的就是这一刻,抓准时机,他勾起花无情如细柳般的腰,飞步一跃,闪过数名大汉,避开了这波攻势。

一扑而空的盗贼们,急忙旋过身来,却发现那两人已落在自己身后。

“笨呀!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他在那里,还不快冲过去!”盗贼头子挥弄着刀柄怒吼。

盗贼们闻言,一个个才如梦清醒,举刀喊杀冲向玄睿所站立的位置。

玄睿嘴边仍旧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对手都是些山野鄙夫,看得出没什么功夫底子,他相信自己应付是绰绰有余,只是怀中多带了个人儿,多少得谨慎小心点。

他踢去一把生锈的大刀,刀身穿过某个小贼的左肩,并将他牢牢钉死在某个树干前。

紧接着又是一刀挥来,玄睿轻轻一闪,毫不费力的将汉子执刀的右手一握,借臂使力的挥动汉子手上的力面,轻而易举拦住另一把迎面而来的刀锋,顺便补上一脚,把汉子往前踢去,刚好扑倒在另一名盗贼身上。

简简单单便解决了五名山贼,他将花无情带到一旁比较安全的樟木下,轻声嘱咐着:“乖乖在这等我。”

耳边还缭绕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花无情愣然看着他又旋身去对付其他的盗贼,他以豹般的敏捷速度耍弄着他们玩,丝毫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身后樟木她站立的位置。

她简直佩服死了他的好身手……突然,她被右前方一抹银光吸引住。

“小心!”

那个盗贼头子不知打哪来的弓箭,眼看箭头就要发出,她当下情急一喊,哪来的勇气也不晓得,直觉地就往玄睿的位置冲过去,两手圈住他的粗腰,以自己的身子护着他。

“咻——砰!”

利箭已发,却没如预期的射中欲财之人,反倒刺入树干上。

玄睿再次安然翻身闪过。

“帮我挡箭,嗯?”怀抱着发颤的小身子,他面色一凝,口气极尽冷然。“我叫你乖乖站着却不听话,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吗?”

“我没有……”她的心跳几乎要漏了一拍,在以为箭会刺到自己身上时。

呼!好可怕!刚刚她怎么会想奋不顾身的帮他挡箭呢?

眼底映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还有因闪避未及而轻轻划过手臂的伤口,他的黑瞳让一团怒火吞噬,但表现出来的声音却是冰冷极了。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哪个女人特别留情,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会特别在意你。”

“我不是……”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让他说得这么不值,她的心因为这番话,狠狠撞了下,还有些酸楚泛了开来。

玄睿仍牢牢抱紧她,眼角瞥见那个再度举弓的盗贼头子,他开始失去耐心,尤其想到方才她受伤的情景有可能重复一次……该死!

他开始急躁,不想和这帮鼠辈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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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从怀中取出了个细小的竹管,再次闪开了锋利的箭头,他将竹管尾端有条棉线裸露在外的部分朝下,扯断棉线的瞬间,朝上的端口迸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蓝色烟柱,直达天际。

一群人全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个个像抽走了魂,全都停下动作,傻愣愣看着眼前那条逐渐扩散的诡异蓝烟,直到它消失不见。

“臭小子,你在玩什么花样?”盗贼头子大感苗头不对。

他早该怀疑这男人不简单了,一般普通人不早就让他擒住搜刮完财物,哪有这般身手了得还要得自己兄弟团团转,他方才的举动看起来像在求救兵……求救兵?

“撤!兄弟们,我们快撤!”

就在他大喊撤退的时候,周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群身着官服的官兵,将一干盗贼团团围住。

官兵中走出一名陌生男子,以凌厉的手劲、眨眼般的神速,一下子就将玄睿周边的盗贼喽罗给撂倒在地。

他走向玄睿面前,单膝而跪。

“爷,恕属下来晚,让爷受惊了。”爷平时很少让躲在暗处的他现身的,今天是怎么了?

花无情被眼前莫名其妙的景象搞得一头雾水,早没时间害怕了。

这些官兵是打哪来的?还有这跪在面前的男人,他是谁?那声声敬畏的口气到底是对谁喊的?

手臂上的一阵抽痛让她忍不住微拧了小脸。

哦!她几乎没注意到原来自己的臂上有道浅浅划破的伤口。

猛地,她的两腿悬空,她惊呼出声,纤细的手膀攀上将她拦腰抱起的元凶,两眼猛瞪着抱起她也不说一声的男人看。

“喀朗,替我准备一间舒适的客房。”玄睿一记厉眼扫过让人制伏的盗贼头子。

“爷,这群胆敢冒犯您的盗贼,我一定会交由县爷严办。”喀朗起身,他可以感受到主子话中的怒意。

“替我问候知府大人,我要他们永远没机会再当山贼!”

身后传来主子虽平静却带狠绝的声音,喀朗眉头一挑,爷什么时候管起这些山贼小事啦?

问题放心里,他朝一位士官兵耳语几声后,立即恭敬的朝玄睿颔首。

“属下已命人去备房了,爷请跟我来。”

被人带入一间点缀富丽的客房内,花无情怔仲的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他和那名唤喀朗的男子交谈完,还拿了一瓶状似药瓶的东西靠近她时,她才有机会发问。

“他是谁?”她指的是刚离开房门口的喀朗。

“把你的袖口往上撩。”

“喂,我在问你话,你该先回答我吧!”

“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他逐步靠近她,威胁的口吻让人不寒而栗。

花无情有些胆怯的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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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奇怪?以前她怎么从来不觉得他也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她硬逼自己把脸面对气势凌人的他。

“喂,是我先问你的,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才是,我也不喜欢同样的话说两遍——”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飞快的抓住她受伤的臂膀,粗鲁却不失轻柔,“刷”一声,他撕去她那只碍眼的袖口。

“喂!你——”她的衣服呀!

他勾来一旁的方椅,跟着坐在她前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别怪我这么做,你该知道不听话的下场是如何。”

花无情赏他一记凶狠的目光,不过人家显然是不痛不痒,正扭开瓷瓶口上的软布。

这可恶的男人,她又发现了他一项缺点,就是无敌霸道极了!

不顾她的意愿,他一把将她拿来遮蔽手臂的残布扔到一旁,并捉住那只欲躲的光滑手臂,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令他拧起了眉。

“你在扭捏什么?我打赤膊的模样你也见过了,我都没说过什么话,你不过是一条手臂,让我见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躲什么?”

说她扭捏?

喂喂,有没有搞错,她可是姑娘家耶!而且她从来没有要看他的上半身,是他自己露出来的,又不是她自愿。花无情没好气的瞪着他,别见他手中的药瓶,她顿时泄了气,伸出臂膀,乖乖让他抹了药。

“以后别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对着那抹淡红的伤痕,他的声音极轻,轻到完全听不出他说这话的心情隐含了多么大的情绪。

一想到她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替他挡箭,除了莫名的动怒外,还有种隐隐的害怕与心悸,更有股异样的感觉扩散在四肢。

她可是为了救他才这么做的……

这想法让他心里像是被填满了什么东西,暖暖胀胀,那是一种令他觉得陌生的满足感。

“你以为我想呀!哼,就算你以后求我,我也不会再帮你了!”她的好心换来他的冷屁股,她才不想再干这种蠢事呢!

撇去心中不快,伤口处传来一凉,她逸出一口舒服的叹息声,眉心也跟着舒缓起来。

“这是什么药?”清透如水,抹起来冰冰凉凉。

“这是太医特制的消炎玉露水,对伤口有立即愈合去疤的效果,是宫中嫔妃们的最爱。”

“你怎么会有宫里头的东西?”

他又开始不说话了,被阻隔在外当作陌生人的感觉,没由来的,让她心里头一阵不舒服。

好吧!不说就不说,她也不稀罕!

在手重获自由后,她陡地站起身。

“你上哪去?”他盯着那只未着衣物的白嫩纤臂问道。

“你该不会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吧?”这一蘑菇下来,又不知浪费多少时间。

“你的账我已经让喀朗去收了。”

“……”

“我已经安排人替你取件新衣裳,等会儿便会送来,你在房里等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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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想你也饿了,先坐下来用膳吧!”

他朝房外一击掌,立即有人从房外端进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餐点。

花无情无语兼傻眼,像根木头呆站在原地。他不是偷儿吗?哪来那么多人可供使唤?他怎么做到的?他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能力?

玄睿微笑,勾着失神的她到摆满碗盘的桌前。原来拥她在怀的感觉,和因她而起的异样情慷,都是会上瘾的,他想,他是舍不得放手了。

似乎,他懂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轻轻拥着她坐在身边。“赶了一天的路,你也该累了,所以我让喀朗去帮你收那笔账会比较好。今晚你就在这房里好好休息一宿,养足精神和体力,明早喀朗会把收回的账送来给你,我们便可启程回去。”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回过神的花无情,看着他替自己夹了满满的一碗菜。

关心,像是一种神奇的特效良药,她原先对他的不满及埋怨顿时如一阵轻风吹过,什么也不剩了。

咽了口充满暖意的饭,她的心跟着一暖。

她的问题,就等这份美好的感觉过了再说吧!

第六章

一晃眼,落叶缤纷落,萧瑟转入冷清。

冷风瑟瑟的吹起,尽管时令在变,进出铺子里的客人换上了御寒的裘袄,她却觉得自己仍处在暖阳之下,丝毫不觉冷意袭身。

花无情坐在柜台前,对着摊开的账本,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办法聚精会神的对账,不知打哪来的厌意,这些东西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趣,脑子里总是想着一件事。

她记得,那一晚,他临去前,像在烙誓般,轻轻在她额上印落了一个亲吻,回到无情庄后,他看她的眼神就很不一样,而且动不动就把她当暖包似的勾进怀里。

虽然他仍旧那么讨人厌,老爱在言语上捉弄她,但她却感觉得出来,他的玩笑里总带着包容和宠溺。

只要在有他的范围内,自己的视线总不由自主就会往他身上移了过去。

完了完了,她该不会对他……对那个来路不明的典当品动了心吧,她连忙摇头否认。

“情妹、情妹……”

急促的呼唤将她从一脸怔愣中拉回来。

“薏蓉姐,怎么了?”

最近,她老觉得薏蓉姐形迹古怪,总用一种见了就让人起毛的怨怼目光,看着她和玄睿;但这几天,她又好像非常高兴,恢复以往的精神,成天在她面前打转。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吧!拿枝毛笔愣在那儿好一会都没动了,连我在一旁叫你也不应,就顾着晃脑,我问你,你怎么像失了魂似的?”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她随口乱说。

“没睡好,你不早早就寝了吗?怎么会睡不好?”

是,她是早早就寝,只不过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个已经离开无情庄三天的男人。

他向她报备要离庄四日,明天才会回来,既然他不在,她理所当然搬回了自己的房内。

仰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一闭上眼就会想到他也曾在这被褥上躺过,让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该不会是犯相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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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呸呸呸!什么犯相思,她会想那种自大又傲慢的人才怪!

可是,少了他的日子还真是有点无法适应。

“情妹,你该不会是在想那个玄睿吧?”

如鬼魅般的低语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花无情像被人逮着了小辫子,当场一惊,赶忙否认。

“谁说的?!我……想他干吗?薏蓉姐你可别胡说。”

“是吗?怎么我看这三日以来,你老是魂不守舍。”吊高凤眼,她冷笑一声。“情妹,别怪我没提醒你,那种男人身边多的是女人围绕,你还是别抱什么奢望,安安分分和我过着属于我们俩的平凡日子就好。”

这番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吗?她似乎看见了薏蓉姐转身前那抹诡异的神情。

甩甩脑,见着一个刚入内的客人,花无情连忙起身迎向客人。

她必定眼花了,现在别再胡思乱想,该工作了!

天边微微的泛白,她醒来的时候,房内弥漫着一股不属于她的气息。

眨了眨眼,她侧身准备起来,却发现自己身旁竟然躺了个人!

她一惊,呼出口的惊叫声让她给捂住,真的是他!

埋怨的目光梭巡着他的脸。他既然回来了干吗不叫醒她?床上可躺着一个姑娘家耶!他存什么心,一声不吭的睡在她身边,是想坏她名节是吗?还是想等着看她尖叫出声好嘲笑她?

依他平常就喜欢捉弄自己的情况看来,她想是后者。

她改为俯姿,由上低头往下看,细细打量着他熟睡的模样,欣赏着他端正俊朗的脸庞,不知打哪来的胆,她突然想做一件事。

忍不住她将脸靠近,用手描绘他的粗眉挺鼻,一路滑至那张微抿的薄唇。

忽然,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强将她压向自己的五官,吸吮她柔软樱红的唇瓣,花无情显然被他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傻了,一双娇眸睁大,脑中思绪乱飞,忘了出手推拒,任他将她的艳唇吮得红肿。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放倒在身侧。

两唇分开的一刹那,她才意识到自己该挥他一掌,却发现自己的两手早已让他反剪在后,整个人由他圈住,动弹不得。

“我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黑曜石闪烁般的黑瞳,传递着炽热的讯富。

与她不过分隔几日,他竟发觉自己格外的想念她,想念她的娇怒酣容,想念她抱起来柔软的身子,想念她为了他不顾一切的感动。

思念的感觉像燎原之火一样,来得急促也猛烈,迅速蔓延到他整个人身上。为了快点见到她,他火速处理完事情便连夜赶回无情庄,当她娇酣的睡容展现在他面前时,那种溢满心中的满足感让他知道自己回来是对的。

花无情挣扎的想移开视线,无奈那双深沉幽邃的双眸,却像有神力的磁石般,强悍吸住她明亮的晶眸,让她怎么也挣不开。

“你……”她被看得口干舌燥,那句令人费解的话更让她的心跳加快,抿了下唇,她故作火气道:“你这不要脸的登徒子、混蛋、色胚!居然敢这样对我……”

就是这声音,让他想念了三日的声音。

他突然勾弯了唇瓣,笑得勾魂摄魄,叫她一时间居然忘了继续骂下去。

“我一直在寻找一样下落不明的东西,那玩意儿叫做血珀,是一块世间稀罕的翠绿琥珀,而我必须在半年内寻获它,这是我与血珀主人的协议。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在找寻的途中遇见了小六子。”

从微张的小口就知道她极为诧异,因为他竟然说出了这些不论她怎么问,他像个死蚌就是不肯开口的秘密,让她一时忘了自己的唇之前还遭人抢攻。

修长的指头轻轻划过她柔嫩如水的脸颊,他回答她的不解。“惟有我在乎的人,我才会对她毫不保留。”

咦,他对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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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对他在乎的人,他会毫不保留……意思是,她是他在乎的人,所以才告诉她血珀的事,是这样的吗?

心不听话的加快速度,她不确定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想,屏着息,她决定问几个问题看他会不会回答她,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乎她。

“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会跑到荒郊野外把自己典当出去?”

“那时我找血珀找得有些倦怠,刚好三个月后就是半年期限到期,我便随便捡了块木牌刻了字,看看能不能替我和小六子找个安身之处;不过这是我临时想的无聊点子,原以为不会有人比我还无聊的这么做,谁知……”他低笑两声。

鼓着气,她瞠他一眼。

“喀朗是谁?”

“他是我的随身护卫。”

“你的护卫!你……很有钱?”能讲得起护卫的人想必家境一定非常好。

“不算少吧!”

“你……很有权势?”

“应该是吧!”他耸耸肩。

“既然你有钱有势,为什么不派手下去找那什么血珀的,干吗自己偷偷摸摸到处偷东西?”

“血珀的主人不愿让此事曝光,所以我只能作这个选择;况且,这块血珀和我也有切身的关系,我非要找到它不可。”

“你要找东西,潜进别人的府里看一看就好了,做什么还把东西给带出来?”

“血珀的质地非常奇特,世上仅有一块,而血珀在江南失踪有一段时间了,可能已让人改了名,我未曾见过血珀,惟一可以让我辨识的方法是,血珀一旦暴露在日光下,在玉石中央的部分会有一条红色的龙形出现,所以我必须将找到的玉石带出来辨识。”

“可是你是用偷的,万一让人逮着了怎么办?”

“这样不是很好!你不是巴不得我快点滚,好还你房的吗!我若被抓,这不正合你意!”难得的,他对她开起了玩笑。

“你,这一点都不好笑。”她朝他一瞪。

她才不希望他被官府抓去,她知道他有钱,说不足可以买通官差了事,但万一他下手的对象是个惹不起的官爷,又比他有钱有势那怎么办?谁能保他?

“放心,我相信无人能动得我分毫,等到我回去的时候,那些‘借来’的东西我会命人还回去,让它们物归原主。”

拜托!他上门还东西的时候,人家就不会认为他是偷儿吗?

对于他天真的想法,她嘴一撇。“物归原主,你以为你有多神通广大——”

“花老板、花老板!”

“砰——”迟儿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冲进了房里。

“花老板,不好了,那个……那个……”迟儿的话梗在喉头,两只暴大的眼一瞬也不瞬瞪着床上亲密相拥的两人,花老板甚至还窝在玄公子怀里!

迟儿吓得连忙转过身。“啊!对不起……花老板,我不知道……玄公子也在,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

花无情这才惊觉自己和玄睿暧昧的姿态,慌忙挣开他的手臂起身。

“迟儿,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我和玄睿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发生!”

只除了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吻。

“你出去别给我乱嚼舌根,听到没?还有,你在嚷嚷些什么?什么事不好了?”

迟儿捂着眼,深伯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是那个……那个胖……庞老爷,带了好多……的士兵……说我们这儿窝藏罪犯,他们要来抓人呢!”

“他又来了!”

这回他又给她偷了什么麻烦回来?

玄睿拢眉回看她,摇摇头,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回去处理事情,哪儿也没去。

“对……对呀!这次他又来了。”两眼被遮住,迟儿大力点着头。“还说……什么……有物证和人证在手上,要……花老板别再狡辩了,还要玄公子去……去跟他当面对质。”

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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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两人互看了一眼,哪来的物证?那些被偷的不正藏在她的宝库内吗?

花无情低眼一瞧自己腰际间佩挂的锁匙,她的宝库除了她外,她不曾让其他人进去一步,怎么会有人知道赃物藏在这里?

“迟儿,你先出去拦着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准让他们进来这房间一步。”

她得想想怎么保住他才是。

“等……一下,这儿……是我们花老板的闺房,你们……不可以闯进去!”

“你给老子滚开!”

语歇,又是一个大力撞门的动作,可怜的门扉,一个月内经历数次用力撞击后,这次终于撑不住了,就听见“砰”的一声,门扉倒地。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庞老爷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手劲会有如此之大。

他怔然了会儿,随即清了清喉咙,指着里头道:“各位官爷,就是这房,那名贼人必藏于此处!”

像有足够的把握,他大摇大摆地率领一干人大咧咧的闯入。

罗账内,隐约可见一对交叠的人影。

“谁这么大胆,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闯了进来!”

一只细白的皓腕掀起飘逸的白账一角,随后,一个披了件单薄罩衣的窈窕身子滑出账外,那通红的粉颊和一身凌乱的衣物,像是急忙之中胡乱套上的,可以想见方才其账内是怎样的风情。

庞老爷对着眼前娇媚的姿态,色欲薰心地吞了口口水,床账内陡然有道无情冰柱射向他,庞老爷全身打了个冷颤,当下寒毛竖起。

“各位官爷,不晓得你们擅闯民女宅内有何用意?是哪位大爷特许如此做,非得打扰民女的休息?各位官爷难道不知道,无故侵入宅邸扰民,民女可是有权反告各位官爷的?”

额角渗着薄汗,天知道她刚刚在账内故意制造的暧昧景象费去了她多大的精神。

得在他面前宽松衣带,还要帮忙拉扯他身上的衣物,两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彼此都听得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可让她紧张得气喘吁吁,心跳不已。

花无情大概不知道,此刻她的模样像才从激情中抽身,更添一番风韵,任人看了部会联想到自己打断了人家的好事。

为首差爷不好意思的拱手致歉。“花老板,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庞老爷今晨一大早来衙门控告花老板你窝藏贼犯,而且还将赃物据为己有,知府大人已派我查明此事,如有打扰之处,诸多包涵。”

“差爷,你不必和她多说废话,那贼人想来一定是藏在她账内,快点将那贼人捉住!”庞老爷在一旁吆喝着。

差爷还算有礼,对她较客气的道:“花老板,听说你这里月前住进了一名陌生男子,可否请他出来同我回衙门交差?”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床边。

账内似乎也有些动静了。

“那人不是什么陌生男子,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月前来无情庄找我,他绝非什么庞老爷口中的贼人;更何况,我俩昨晚一直在一起……”她清了下嗓子。“所以他根本不会去偷庞老爷什么东西。”

“哈,我可没说他昨晚来我家行窃了。”庞老爷拍掌。“我指的是上回被偷的璧玉停昨天有人来向我密告那偷贼就是他,我那家传宝物正藏在你无情庄的宝库里。”

花无情眨眼。怎么,搞了半天,不是他昨晚又行动了?

自账里出来的温暖身躯从后拥住她,玄睿的眼,毫无温度的朝庞老爷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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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这位庞老爷,不晓得可否请你口中的人证露个面?既然口口声声说我偷了你家的宝物,那总得出来和我对质,还我清白吧!”

花无情听着他规律无比的心跳声,顿觉身后这男人的难以捉摸,有时松懒如猫,有时敏捷如豹,有时还像只狡舍的豺狼,可以睁眼说瞎话,完全面不改色。

“玄公子……”差爷一眼认出此人是那日在林里的公子,忆及玄公子的随从会以令牌调动他们的人手,他随即想到了玄公子的身份,当下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却让玄睿的一个手势打断。

“要人证吗?当然没问题。”庞老爷将下颌一抬,道:“花老板,派个人去请沈姑娘出来可以吗?”

“沈姑娘?”花无情蹙着柳眉,困惑的看着庞老爷。

“就是沈薏蓉沈姑娘。昨儿个就是她来告诉我这一切事实,怎么,话可是从你们自己人说出来的,岂有造谣之说?就怕有人做了亏心事还不认账!”庞老爷这下可得意了。

花无情反手握住搀着她的大掌,忍着气,凛声说着:“如果各位不介意,请容我和我未婚夫婚穿戴整齐后,再至无情庄内前厅与大家会合,弄清楚这件事。”

她朝门边望去。“迟儿,去把我表姐请去前厅,告诉她我要她好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没错,初六那晚,我亲眼见着他夜半三更偷溜出无情庄外,然后翻墙入了庞老爷宅内,莫约一刻后,又翻了出来;而且,我……也看见情妹偷偷摸摸将庞老爷的璧玉痛进了宝库里。”

“你的意思是,你发现我偷溜出去,然后一路尾随着我到庞老爷宅外,然后目睹我行窃的经过?这么说,你也见着了小六子帮我在外把风的情形了?”

见着那女人点头,玄睿不疾不徐的又说:“小六子眼力好,你怎么没被他发现呢?”

“当……当然,我躲得好……”

玄睿笑得有寒意。“躲得更好。”

他朝那抹已经忍不住的小影子道:“小六子,出来说说你当晚在何处。”

被点名的男孩,连忙冲到人群中间,一脸嫌恶地瞪着沈薏蓉,大声道:“那日我根本就没有跟着爷出门,我先是睡倒在爷的房门口,是迟儿姐姐把我唤醒的,然后我就一直待在爷的房里,无情姐姐可以为我作证。”

沈薏蓉的脸上闪过一阵青一阵白,她的谎话不攻自破。

玄睿弹了弹手,径自找了张空椅坐下。“在场各位都明了睁眼说瞎话的人是谁了吧!”

“慢着慢着!”庞老爷急着大喊。“那晚确实有人见着貌似你的人在外游荡,你仍是脱不了嫌疑。差爷,何不让我们先查看宝库内有没有我家的璧玉玟再作定夺?”

“不用了。”玄睿出声。“我想你的璧玉陀ω檬窃谖耷樽的宝库里。”

花无情倒抽口气,难以置信他居然这样说出来。

“不单是这个,还有紫翡晶、翠玉戒指……先前遭窃的失物理当也在里面。”

“差爷,他自己都承认了,还不快把这贼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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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庞老爷远着了小辫子,简直兴奋得又叫又跳,但差爷下一句说的话却让庞老爷肥胖的身躯差一点摔倒。

“这些东西出现在无情庄是很理所当然的。”

花无情也同样因为这番话而傻眼,差爷口气尊敬地继续说着。

“上回玄公子和他的护卫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替我们擒住一干山贼重犯,还找到山贼所窃来的宝物。玄公子说,暂时将这些宝物安放在无情庄内妥善保管,待衙门与所有失主联系后再依序领回,我想庞老爷的失物可能也在其中。”

差爷对沈薏蓉和庞老爷投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姑娘是吧!你可知这诬告王……随便诬告他人,可是会判刑的,下次你若再犯我定不轻饶。花老板、玄公子,请原谅我们的莽撞行事,我立即将那批宝物带回衙门并与知府大爷说明此事的经过,还无情庄一个清白。”他可没有多长个脑子敢诬陷玄公子。

比出了个“撤”的手势,带头的官爷领着一群人,迅速撤离无情庄,只留下庞老爷。

庞老爷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摆明他诬陷错了人,面子也丢尽,都是那个姓沈的女人害的!

他气的指着沈薏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故意提出假的线索是要看我出糗是吧!你这女人安的是什么心?我看这分明就是你们几个提出来的诡计,就是要看我丢脸,好呀!你们给我记着。”

“庞老爷,请留步。”花无情叫住了想借此壮大声势然后落跑的庞老爷。

她手一勾,搁在桌前的算盘便听话的落至手上。

“啪啪”快速拨动算盘的声音是此时厅内惟一发出的声音。

“……从建屋起算来,历经十五载有余,算是古物级,价值该提高……”她喃喃自语。

“刷”一声巨响后,厅内恢复寂静,花无情将掌中拨弄好的圆珠,转向让庞老爷看清楚。

“方才庞老爷撞坏的门扇,因为是古物,总计十两七文,我们又算旧识,可以便宜点,就十两好了,劳烦庞老爷付清。”看你以后还来不来我无情庄找磋!

庞老爷咬牙道:“知道了,明儿个我会差人送来。”随后带着一脸吃瘪相离开。

“麻烦您了。”她笑得客气。

旋过身,花无情呼出口气,摆平了此事,现在还有一个人。

“薏蓉姐,你为何这么做?”

她万万没想到跑去告密的竟是她最亲近的人。

沈薏蓉不答话,只是投了个哀怨的眼神给花无情,而后又垂下眼睑。

“她的目的是为了赶走我。”

玄睿的声音萦绕在四周,他来到花无情身后,带着挑衅意味从后揽着她。

花无情早就习惯了他的动作,也没怎么拒绝,反倒是见到两人亲密状的沈意蓉,既嫉妒又愤怒的朝两人大吼:“拿开你的脏手,不准碰我的情妹!”

“薏蓉姐?”花无情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要介入我们的生活?情妹是我的,你凭什么从我身边抢走她?我从小陪着她,同她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这么好,又是如此的亲密……”

“但你们始终只是姐妹,永远成不了情人。”

玄睿的一句话有如当场引爆火药,不但震得花无情脑袋空空,也让沈薏蓉刚下一张白脸,哑口无言。

“玄睿,你……在胡说什么?怎么把薏蓉姐说成好像她……喜欢女人,呃,薏蓉姐,你别听他乱说,薏蓉姐!”

毫无预兆的,沈薏蓉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天!不会的,薏蓉姐不会真的对我……”她捂着嘴,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她是的,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老看我不顺眼。”他早就有所怀疑了。

“但我是个女的呀!薏蓉姐不该……老天!难怪自你来了之后,她的言行就如此怪异?”这叫她以后如何面对薏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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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或许你让她回家去,对你们两个而言比较好。”

“……”心下黯然,但……她想,她是会这么做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对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派了人去衙门说了那些话?”她朝他一睨。

“我说过我有方法将那些东西还给它们的主人。”只是先前没说。

她转过身面对他。“有的时候我更不明白自己到底认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是做什么的?又为了什么要去偷那块血珀?”

他并没有立即回复她,这让花无情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

她记得在这场闹剧之前,他曾说过他对他重视的人会毫无保留,她还以为自己是受他重视的,原来并不是……

搞什么她会为这个认知如此难过呢?

玄睿见她黯淡的表情,心中一拧,不假思索便紧紧拥她入怀。

“别多想,再等我一段时间,让我处理完一些事,我会把所有一切完完全全都告诉你。”

她又燃起了希望,高兴何处而来她不知道,只清楚他是真的在乎她,她突然想到

“那么,你约满后是不是还会留下来?”仰着头,她希冀的问。

玄睿眸光一闪,会这么问,就表示她对他也是有那么点情意存在。轻轻一笑,他低头寻到沁着芳香的小口,吸吮着令他沉迷的甜蜜滋味。

在她晕头转向之际,他嘎粗着声在她耳边低喃了两个字——

“不会。”

第七章

他说什么!他要走,约满之后他要走?!

那家伙怎么可以故意在吻了她之后、在她对他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之后,就说要离开这里?而且还说得那么毫不犹豫,连一丝考虑的模样也没有?!真是,气炸她也!

“花老板!”

最可恶的是,一想到他要离开无情庄,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她浑身就像让刺扎着,难受得坐立不安。

“花老板!”

“干吗?”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拜托,那种人有什么好?

吃的比谁都多,不知花了她多少的粮食费,还恶劣的侵占她的寝居,更为无情庄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养头猪都说不定比他还有用,猪不会跟她抢地盘,也不会处处惹麻烦,需要它的时候送进厨房便可,反过来看他……

真是不值呀……真是……

唉——该不会她真的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会对他念念不忘?气恼的花无情频频搔弄着发。

“花老板……李夫人正等着赎回她的翠玉簪呢!”

迟儿一脸不解,唤了那么多声了,怎么花老板还坐在柜台前发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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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啥?哦,翠玉簪。”花无情总算是听进了些话,她瞄了下方才摊开的账本,随口一说:“翠玉簪……哦,十二两。”

迟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极为愕然。随然她没念过书,但她还是看得出来,这账本……是反的呀!花老板该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吧?

“花老板。”

“不是跟你说了十二两吗?”花无情口气开始不耐。

一直叫来叫去,很烦耶!

“不是呀!花老板,您……还得去取……出簪子来给……李夫人哪!”

“呃,对唷!你说……那什么东西来着?”

“是翠玉簪哪,花老板。”迟儿再度提醒。“花老板,您……这一整天老是……心绪不宁,是让事困扰……还是生病了?”

花无情终于正视眼露关心的迟儿。

现下表姐已让姨娘家的人带回去了,惟一能商量的似乎就只有迟儿了……

“迟儿,我问你,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愿意留在你身边?”

“咦?花老板,你问这做啥?”

“别管那么多,你快回答我。”

“那就……想办法抓住他……他的心呀!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他……自然会为……你留下。”

“抓住他的心呀……”花无情低首沉思,若跟她谈利息,她还觉得容易;但说到抓住男人的心,她不懂耶!

迟儿瞅着她播头困扰的模样,掩嘴吃吃笑着。

“这方法我娘……教过我!第一,要……懂得施展媚术勾……勾引他,再来第二,要……能投其所好,从对方喜欢的地方……下手,若都不能……引起他对你……的兴趣,就要用这第三了……”

花无情竖耳聆听,像个受教的乖学生。“这第三是什么?”

“想……办法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死缠烂打,让他不得不……留在你在身边……”

迟儿的话还说完,花无情账本一扔,一溜烟地就从位上飞奔离去。

“什么……嘛,花老板吃……错了药嘛!东西……就这样乱扔……”迟儿不满地拾起地上的账本。

“糟了,翠玉簪!”只顾着和花老板说话,她忘了提醒花老板领出簪子来。

她转身想向李夫人致歉,却让一张突然贴近放大,带着浓烈笑意的脸吓个正着。

“李……夫人?”

“小姑娘,方才听你说了三点,可还有这第四?我也想牢牢抓住我家那死鬼的心……”

嘎?

迟儿傻眼。

对着铜镜照,她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够妖艳,这样哪有本钱魅惑男人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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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不成!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引着她的思绪,害她老是失神做不了事,若不把他的心偷过来岂不是亏本了?她花后才不做亏本生意呢!

怎么说她也要拼一拼,不过是化个妖冶的浓妆,难不了她的!

心里想着飘香院里姑娘们浓妆艳抹的样子,她一把抓起妆台前的胭脂水粉就往脸上抹去。

半个时辰后,她对着镜子里的杰作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接近他的房间时,她见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熟悉背影。

“死小鬼!你又给我端了一堆饭菜出来,不是才教过你找人帮你端,这次又摔了多少个盘子?”哦!不行,她要娇媚点,首先说话就不能这么粗鲁。

她改口,用听得让人疙瘩掉满地的娇啥嗓音说着:“小六子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盘子一次不要拿太多……”

“妖怪呀——”

乍听她的声音,兴奋转身的小六子,一见到她改头换面的模样时,吓得拔腿就跑,不管手上碗盘摔满地,头也不回地直直冲进玄睿房里。

“你这个死……”小鬼!

敢说貌美如花的她是妖怪?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给我等等,什么妖怪,给我解释清楚!”

她试着踩起莲步,扭腰摆臀的跟着踏进房里,并不意外见到喀朗也在这儿,反正那家伙三天两头就往她无情庄跑,她想她这无情庄就快成了闲人庄了。

“唷!喀朗公子也在这呀!”手比莲花指,媚眼一抛,花无情叹声嗲气绕过他身边。

“咳!”有人很不客气的被口中饮入的茶水呛到,喀朗像是见着鬼了般,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爷,她……您……”

“爷、爷,妖怪进来了,她进来了!”

小六子躲到玄睿的椅后尖叫着,现场惟一脸没变色的,就剩紧蹙眉头的玄睿了。

“什么妖怪?小六子,你不认得我啦!我是花姐姐!”唇边笑得僵硬,她隐藏起怒意,晃着婀娜身影到玄睿身旁的空位。

扬起金花滚边的松宽袖口,她遮起半边脸坐下。“哎唷!玄公子,你瞧小六子这孩子真调皮,对了,你们今天在房里聊些什么,可不可以让我也参与呢?”

试着扇动了几下媚眼,她掩口呵呵笑了两声。

嗯,那些媚娘们都是这么做的吧!

“花……老板,你是生了眼疾吗?还是眼睛抽筋了?需要请大夫为你诊治吗?”喀期抽动着嘴角问道。

去你的眼疾,我看你嘴巴才是抽筋咧!碍于她现在得扮演娇媚的角色,花无情送给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玄睿将杯子里的茶饮尽,似乎也在忍耐什么,放下杯的力道显得有些急促和过猛。

“啊!都没注意到玄公子的茶水没了,我再给公子倒一杯。”

花无情手快的替他斟了杯茶,笑吟吟道:“你们在谈论什么,说给我听听好吗?”

借着递茶的动作,她刻意整个人挂在玄睿的手臂上,在他耳边吐着气道。

哈哈……她出手还不怕把他迷得团团转吗!他现在一定为她倾倒了,这么容易做的事情,岂会难倒她花后呢?花无情沾沾自喜的想。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玄睿完全不知道她在玩什么花样,像是胭脂盒内的脂粉全让她抹上,一张花脸已经够吓人的了,还画了张血盆大口,难怪会吓着小六子。

他忍着笑说:“五天后,喀朗会将我的赎金交给你。”

宫里急召,看来他得速速回去,不能再拖了。

笑容敛住,花无情不敢相信他五天后就要离开,一张画花的脸因扭曲而显得更加好笑。

“可是三个月还没到……”

“我想无情庄里没有不能提早赎物的条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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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是没有。

“可是……玄公子,这里住得那么舒适,你不考虑留下来吗?”她朝着他挤眉弄唇,将自己所听闻过的媚术全都搬了上来。

眼里噙着化不开的笑意,这下,玄睿终于明白她到这里的用意了。

这小女人怎么会用这么蠢的招数,以为他是那种任由女人娇哈两声就会受到控制的人吗?而且至少前提要是——她的模样能正常点!

他开始怀念那张不沾脂粉、诱人粉嫩的樱唇了。

他轻咳了声,表情再正经不过的道:“我不习惯对着一张猴子屁股脸说话。”

“噗——”难以忍耐,喀朗毫不客气喷出一口茶。

主子实在是形容得太贴切了,原来他的爷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猴子屁股脸!”花无情失声尖叫。

他怎么可以将她细心打扮的努力说成这么……这么鄙俗的字眼,她可是为了他才打扮成这样的呀!

椅后,小六子的闷笑声让她一张脸更是气到足以媲美关公。

真有那么丑吗?

花无情气得拍桌而起,瞪着这群取笑她的家伙一眼,愤步离去。

身后传来玄睿极好心的提醒。“出去时小心点,别吓着其他人。”

闻言,她气炸的又回瞪一眼,惹来小六子更大的笑声。

可恶,这群该死、不懂欣赏她的蠢蛋!

偷心第一招,看来失效了,她会放弃吗?

不会!

夜里,传来不大不小由高处摔落地上的碰撞声,紧接着,就是女子的闷声痛乎——

“哎唷!我的屁股……”

女子面前的门扉突然“咿呀”一声的打开,哀号中的她让人快速的从地上揽起,抱入房内。

“情儿,你半夜不睡觉,在外头晃做什么?”第一次唤她的小名,感觉真不赖。

瞥见她不停揉着臀,口中念念有词,他渐渐拢起不悦的眉。

继昨天的鬼脸之后,这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招?

“别告诉我你睡不着,想起来学人家爬墙。”

花无情干笑两声。“我可是很认真的在练耶!”

本来打算花一个晚上的工夫,把这爬墙技术练好,哪知,第一下她就没抓稳,不但摔了个难看的姿势,还被他发现了。

“练?”他把她安置在软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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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不是要去找血珀吗?等我把这爬墙功练得更加精湛后,我可以陪你一块去!”她眼底闪耀着晶亮光彩。

怎么样?有没有感动个半死!

这叫“投其所好”,可是她一整天想破头才想出来的。他做梁上君子,那她就陪他去,这下非得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岂料听了她一番话,玄睿脸色一沉。

“我还以为你有点脑子,你以为我会容许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也不掂掂自己有几两重,会爬墙又怎样?你能跑得过追赶的官兵吗?我会找一个随时可能拖累我的人跟着去?你没脑子不见得我也没有!”

他的口气极重,她似乎从来没见过他口气如此凶的样子,至少没有这样对过她。

“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也是好意想帮你……”

“帮我?今晚你没摔伤是你运气好,要是真的摔伤了,又没人在身边,我看你怎么办!”他沉声说着,脸上满满的不高兴。

这个笨女人,他会担心的呀!光瞧她眉头一皱喊痛的模样,他的心就一抽,跟着难受起来,恨不得那痛是在自己身上,也好过为她疼痛的模样而心疼。

心疼?!

看来他又因她多了项不曾有过的感觉,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还在乎她。刚刚一听到是她的痛呼声,就立即跳起来冲出去察看,在这点上,他可是一点都不懒散。

花无情嘟起嘴,被骂得有些委屈。“我只是希望能帮你分担找血珀的事……”

“免了,你顾好你的无情庄就好。”

他很自然的揽过她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替她挪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她也配合地倚着他的胸膛,仿佛两人间早养成了这分默契。

“不过爬个墙,简单的事而已……”她嘴里嘟嘎。

“不准你再给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的口气里,有不容人置喙的意味。

“亏你身为无情庄的老板,怎么还不能了解自己的能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是一个不心,你可能会摔断了手或腿.!”

结果,她被玄睿训了一整晚,迟儿还说什么可以深得他心,依她看,是被叮了满头包才是;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玄睿也有嗦的一面。

第二招偷心攻势,就在她终于抵不过瞌睡虫的侵扰,在他数不清的碎碎念中睡去,这才宣告结束,看来这次仍旧失败。

试了两个方法都失败,五天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她只剩这最后一招。

好个生米煮成熟饭,但要怎么个煮法还是个问题!

总不能要她大咧咧走进他房里,对着他说“来吧!我们来玩生米煮成熟饭的游戏”,这多丢人呀!

花无情在玄睿房外不知已经徘徊了多少回,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好在他房里此时正有喀朗在,两人不知鬼祟地商量什么,她才有足够的时间思忖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过,当喀朗走出来时,她依旧如先前般,别说下一个动作了,就连下一句话,她都还没想到。

“花姑娘?这么晚了,你找爷有事?”这花姑娘夜半不睡上这里来,是谓何意?

他盯紧她一袭薄纱清凉装,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花无情下意识地拉拢了拢襟口。“他……我指你家的爷,休息了吗?”

“喀朗,让情儿进来。”

房内命令一出,喀朗立即让出门前的通道。

“情儿姑娘,请。”

被人恭敬的请入了房,她有些战战兢兢,说真的,她不晓得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脑袋里紧张得挤不出任何字句,只能傻傻的朝他小小挥挥手。

“呃,嗨!这么晚,你还没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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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因为挥手的动作,薄纱披肩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臂,玄睿黑眸微眯,瞳色一深,他开口。“这话该我问你,情儿,这么晚了,你不睡觉难不成还想再去爬墙?”

“才不是。”被他念了一晚,她可是怕了。“今晚实在热的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刚好见到你这儿有烛光,这才晃到这儿来。”

“天气热?”有人在十月的夜晚喊热的吗?

“是呀是呀,好热唷!”故意用手扇风,好让自己一边的香肩不小心露了出来。

不过对方似乎不怎么赏脸,从进来到现在,除了稍早瞥了眼过来外,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一封嘱明交给他的信上。

难道是她做的不对,才没能引诱到他吗?

她当下大胆的把肩上纱巾扯下,露出一大片抹白的雪背,为了今晚,她还刻意擦上了点柚香水,整个人散发着清新沉醉的味道,希望能在今晚助她一臂之力。

挑了张离他最近的椅子,她继续扇着风,想把身上的香气送一点过去。

“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这么热唷!”

喂喂,他怎么还是不理她,当她不存在似的?

她偏头想想,自己到底还有什么遗漏没做的,不然,他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已经穿得这么凉快,你不该再热了。”

哦,木头终于开始说话了,他晓得她穿得凉快,是不是表示他开始注意她了?

好,她再试试。

“可是我还是好热。”她靠他靠得更近,轻轻拨弄了下乌黑的发丝,动作极为性感妩媚。

“情儿,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意?”

像是受够了闹剧,他搁下手中阅读的信件,将憋抑已久的气大力吐出。

什么用意?她都表示得那么清楚了,他还不知道!

“我想问你,你……后天真的要走?”

“没错。”他的指尖轻弹桌面,貌似不耐烦。

“你不能留下来吗?就算是为我……”呼!她终于说了这句话。

娇柔的脸染上一片嫣红,她抬起怯怯的杏眼等着他的回答。

“那要看看有什么能令我留恋下来的。”他的回答让人摸不着边。

她急了,灵机一动便道:“当然有,你不是还要找血珀吗?我可以带你进入无情庄庄内的宝库一探究竟,说不定那块血珀早就让人异了名,现正当在我的宝库内。”

果然,这话引起了他莫大的关注,他考虑的模样没由来的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忽地起身。“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宝库内的宝物?”

“现在?”她还没勾引到他耶!

一件外罩的白色长衫突然买到她头上,她眨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地。

“外头冷,披上吧!你知道我早想一窥里头的宝物了,咱们走吧。”

默默看着语毕的他径自走到房外,她气闷的将外衫罩上,然后带着他在无情庄内拐过几个弯角,往坐落在庭院深处角落边,不显眼的小石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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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感兴趣的是庄内的宝库,她为什么会觉得胸口苦涩呢?

两人停步在石屋门前,石门由上到下立有三道锁孔,但第三道锁孔徒有锁孔的样子却无孔插入锁匙。

她取下不离身的三把锁匙,拎起第一把红珠镶顶的钥匙,先将上销给解开,让销匙维持在原位;接着,用另一把蓝色较小尺寸的钥匙,塞入第二个锁,把它转至与第一把锁反向的位置;此时,最后一道锁发出了“叩”的一声,原本没有孔的锁,突然裂出一个隐藏的销口,好让人插入这最后一把钥匙。

“喀!”门打开,看着他带着兴奋的眼神踏步进入,她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低潮梗在那里。

想不到她的魅力居然连块玉石都比不上!

她错了,什么偷心招式,对他根本都无效,还说什么在乎她,要真在乎她,那为什么不留下来呢?结果她心没偷成,反倒赔上了自己的心……

花无情顿时觉得好失落,双肩一垮,她缓缓自靠着的墙慢慢转过身,眨了几下略嫌干涩的眼,朝外面落寞的走去。

突然,她的身子让人用力一扳,来不及惊呼,一个湿润的唇便抵了上来,灵敏的舌长驱页入,直捣芳香柔软的园地。

一阵缱绻锦蜜、大胆火热的亲吻后,他同她喘着息,声音粗嘎道:“你不是特意来诱惑我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放弃了?”

杏眸圆睁,她的脸上是一片愕然。

他轻笑,眼底满是火热的神情,拦腰抱起她,脚跟一勾,身后的石门应声关上。

有没有血珀,他明早会来鉴定,他等着她已经够久了,谁知这个傻女人只顾着和他东扯西扯,就是不肯把用意说开,他忍不住了,干脆自己亲自替她开场。

“你……我……”

一晃眼,她已回房,人也让他轻放至床沿,她低着头,两手不知该往哪摆,显得尴尬极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那他干吗故意装作不知道嘛!

哎呀!那接下来她该说什么、做些什么啊?

弯下身来,他抬起她窘迫通红的脸蛋,笑着问:“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来我这儿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沉迷在他魔魅般的热切注视下,她不自觉的开口:“我来找你!生米煮成熟饭……”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尽失,扯弄着自己的衣带,他将她按倒在床上。

“对男人不该这样讲,这样不具诱惑力。”

浓浊的气息吐在她敏感的耳边,她早已虚软无力,只能任他轻柔褪去身上的衣物。

“那……我要怎么说?”她喘着息,小手不知是该推拒他还是拉向他。

“你该说,今晚好好爱我吧!”

粉光的胴体令沉灼的视线布满了欲念,他埋首在她的香颈间轻啮,手掌为她细致的肌肤注入滚滚热源,引着她阵阵轻颤。

她听得羞死了,拜托,什么……什么好好爱我?这么煽情的话打死她,她都不会说的。

“你……的手在干什么……你的身体……你你……”两人交缠的身躯为她带来不知名的感觉,令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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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如你的愿,煮饭。”他再也难以抑止,立刻开火。

“煮饭……”她的声音顿时淹没在他的口中。

等等……哪有这么快?她还没把话说完……她还没说煮成了后,他得对她负责……等等……

可是,她发现自己完全开不了口了。

第八章

温暖的床褥裹着粉嫩的娇躯,被单中探出一条雪白皓臂,向软榻另一处探去,结果扑了空。

没有触碰到原本该存在的暖源,纤臂的主人不安的挪了挪身子,透着阳光的窗格,隐隐飘进嘈杂的嗜呼声,让睡意渐浅的人儿逐渐清醒。

谁那么吵不让她好好休息?她好累……

陡地,一双惺忪的水眸睁大。

她昨晚真的和他……她真的成了煮熟的米饭了。

放眼环顾空荡荡的房里,一种无形的怒意笼罩心上,还带点被人遗弃的心酸。

可恶!他怎么可以在吃了好几“碗”白饭后,就把她撇下,一声不吭的不见,他把她当成什么,免费的白饭吗?“花老板、花老板,你醒了吗?”有人慌张的闯进房里。

来的人正是迟儿,就见她慌张的顾不得少女羞怯,七手八脚将带来的一套干净衣物递给只靠暖被裹身的花无情。

“花老板,您……快去铺子里,不得了了,有人……有人来闹场了……”

她见老板没有穿衣的打算,索性动手快速替她换上。

“玄公子说,要让你休息……还叫我们谁都不许……打扰你,可是,我怎么想都觉……不妥……”

“玄睿,他在哪?”她听到重点,整个人忽然回过神。

“也在铺子里……啊……等等呀……花老板,你的衣服……还没穿好呀……这腰带……”还没绑好,头也没梳,怎么就这样子跑了出去!

花无情跑得快,不顾酸疼的身子,深怕慢了一步就见不着他。待她冲到铺子里时,人已上气不接下气,脚一软,差一点还站不稳。

“你怎么这模样就出来了?”

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瞬间,她又回到那个思念的胸怀里。

“怎么不多歇息会儿?跑得这么慌张做什么?”

他极富宠溺的口吻,让她心里甜蜜蜜。

她微微摇着头说道:“没,我听见前头有吵闹的声音,想出来看看庄里发生了什么事?”

说什么,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想见他,才这么急得冲出来。

“就算再想知道,也总该穿好衣服再出来吧!外头冷,着凉了怎么办?”

他口气虽不悦,却隐含关心,他着实将她抱个满怀,紧紧拥在自己的护翼下,一则将身上的暖意递给她,二则不准有人窥得她单薄身子下的美好一面。

“小六子,进去把花老板的棉袄拿出来。”

被唤到名的小六子,如惊弓之鸟般吓得原地一跳,立即逃命似的冲了进去。

一声破天的嗓音尾随小六子的动作而来。“死小子!你想往哪跑?你这男人想将我儿子藏到哪呀!”

花无情这才想到铺子里还有其他人在,也好,这么多人证在,他休想吃完抹净就跑。两手揽着他的腰干,她极力表现两人的亲密,将眼珠转到嘈杂的一端。

在那边吹胡子瞪眼的人,不就是上次来铺里大闹的妇人,她身边依旧有个粗老汉站着,还有一堆看热闹的街坊全堵在铺门口。

她明白这场骚动的原因了。

“你这女人,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还骗我说认错人,说那是你未婚夫的儿子!哼,笑话!刚刚那个被你们使唤去的明明就是我儿子。”矮小的妇人手叉腰,鼻孔喷着胜利的气息。

“各位街坊评评理,这无情庄的老板仗着自己有钱,连同拐了我儿子的男人,欺负我这个无钱无势的老百姓,光天化日下竟抢走我惟一的孩子,我的儿呀——”

妇人演得卖力,努力挤出几颗泪珠。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花无情冷眼看着以为自己赢了的女人,语气显得极为冷然。“别忘了,他可是你前夫的遗子,跟你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更何况,你怎么不说说这些年来,你是如何虐待这个被你称作儿子的小孩?你又曾在他身上鞭打出多少道伤痕?”

察觉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妇人赶紧虚张声势嚷着:“你们听听,她这是在承认拐了我的儿子,阿东,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去报官呀!”推了身边老汉一下,她催促着他快去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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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一听见报官,花无情整张脸皱了起来,怎么近日来她无情庄与官府还真有缘呀!

妇人得意的笑着。“看你们还不把我儿子给还回来!”

此时,小六子怯怯的走了出来,看也不看那个堪称“娘”的人,只是低着头将兔毛制成的暖裘递给玄睿,让他替花无情围上。

妇人嘲讽的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娘,他跟我回去总比让你们来使唤的好。各位街坊,你们不也瞧见了,这两人根本当我儿子是仆役一样在使唤。”

见到有人又开始吱吱喳喳、窃窃私语了,妇人很高兴自己又扳回了一城。

玄睿帮怀中人儿被上暖身的裘袄,确定真的将她包得密不通风,眼底的一丝火光才渐渐蹿出。

“那如果是睿王府睿王爷的义子呢?这头衔总够让他过一辈子荣华富贵吧!”

此话一出,不单单周边的喧嚣声全静止了,就连他怀里的花无情、那笑不拢嘴的妇人、还有小六子,全都睁着双铜锣大眼,一脸愕然。

好半晌,妇人以为他在说笑话。“哼!睿王府?你当老娘是傻子呀!哼,随便搬个睿王府,什么王爷出来的以为我会相信?我呸!那我岂不要说这皇后娘娘还是我的表姐咧!”

“大胆!你竟敢公然对皇后娘娘和王爷出言不敬,你不想要你这颗脑袋是吧!”

立在侧边的喀朗大斥,抽出佩带的刀剑,锋利的剑端直抵这名妇人的喉头。

“救……救命呀!杀人了,有人要杀我——”妇人吓得两腿止不住的颤抖,连话也说得不清不楚。

“喀朗,收下剑。”

玄睿的口气带有冷峻威严,但眼神却露出无比的温柔,盯着因惊讶而忘了将小嘴合上的花无情,他莞尔一笑。

少了锐剑在面前的恐惧,妇人腿软跌坐在地,这“咚”的一声膝盖着地,可唤醒了错愕中的花无情,她的脑袋开始恢复正常思考。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今天正式认小六子为我的义子。”

他玩着她散落的青丝,想着昨夜他的掌在她柔软发丝间穿梭的心神荡漾感。

“你说睿王府,你……是个王爷!”她狠狠倒抽口气,并不是因为她的臆测,而是那只从她发中滑至袄内乱摸的热掌。

“如假包换。”他享受掌下触及的滑嫩肌肤。

她微微轻喘,两手死命的抓着他不规矩的手。“水可以多喝,饭也可以多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会砍头的……喂!你别再毛手毛脚了。”

她的不信令他些微不悦,拢着眉,按着她的后脑,他与她眼对眼,鼻触鼻,他要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真的是一个王爷。”

她瞪着他,表情仍旧是让他想把她捉起来打的不信样。

“知府大爷到!”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身着体面官服,知府大人从人群让出的一条路中走了进来,先前还怕得腿软的妇人见状,连滚带爬到知府大人膝下,在他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哭泣。

“知府大爷,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民妇做主呀!那男人叫他的手下拿剑杀我,大人,您快命人把那个男人抓起来呀!”

谁知知府大人看也不看卑屈在地的妇人一眼,反而谦卑的到玄睿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这让门外堵得水泄不通的街坊,看得更是震惊与错愕。

“下官不知又有刁民前来叨扰王爷,有失管教职责,还请王爷恕罪。”

真令他汗颜,一连数日,老有人上门找王爷的麻烦,刚又接获间报,有人来无情庄捣乱,为免触怒王爷,他急急忙忙的赶来处理,希望王爷别发火,他可不想他的脑袋不保。

现场一片哗然。

原来那男人没胡说,他真的是位王爷!最为诧异的当属原先龇牙咧嘴的妇人,现在是吓得浑身发抖。

“王爷……王爷……原来你是王爷。”她口中喃喃道,这下她终于明白,他那副傲慢、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的态度是哪来的。

他让她倚着他坐,好整个人能靠着他。

“你怎么不早说呢!要我早知道的话……”

“我就是不希望你知道后,会改变和我相处的态度。”

他希望能获得她最真诚的对待,而不是因为他身份上的特殊,这种人他在宫中见得多了。

“谁跟你说这来着?”她白了他一记。“早知道你是个王爷,我当初就不该只立三十两那么少,少说也要个几百两,这实在太不划算了!”

实在有损她花后之名,居然这么“不识货”。

玄睿闻之气结,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不过也令他感到欣慰,她这种直率的性子不正是他受吸引的原因。

只不过,一直面对她那张懊恼不已的面孔,多少也会生点怨气出来。“你不觉得我们该讨论的是我们的事,而不是听你为你的钱财哀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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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我们的事?”

他挑眉,刻意加紧力道楼紧了她。“你以为过了昨夜,我们的关系还会像先前一样吗?”

哼哼!终于知道要脸红了,他还在想她什么时候才会想到咧!

“来说说昨晚,你为什么会来投怀送抱,嗯?”

“谁……谁投怀送抱了?”

突然,她垂下的羽睫一掀,嫣红的脸蛋直视着他。“我可警告你唷!”

两手搭上他的肩,她将他的俊容勾到自己面前,恶声恶气的说道:“你敢给我吃干抹尽不认账试看看!我管你什么王爷来着,照样杀到你家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就像她平时对付那些不肯还债的人一样。

他低沉的笑了,鼻尖磨蹭着柔软的肌肤,吸入的全是自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这别扭的小家伙,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舍不得他、想他留下来呢?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好可爱的小耳珠!

他一口含住小巧的浑圆玉珠。

“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归我所有……好痒!你……住嘴……”她往后缩,无奈人在他怀里,哪也躲不了。

直到她的脸涨红的跟颗红柿子一样,他才像玩够了放她一马,让她有喘口气说话的机会。

“你到底要不要留下来负责?”她瞪他,敢说不试看看!

“等我。”

这是什么鬼答案呀!

“我有婚约在身,所以,等我。”

花无情对空翻眼,这又是什么烂回答。

等等——

婚约?!

是夜。

两个整装好的男人立在寒月下,其中一人肩上还背着个熟睡的男孩,静静站在冷清的长廊上,等着另一名男人的号令。

因为知府大人出面,来无情庄大闹的妇人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便以虐待孩童、贩卖人口的罪名让人收押,而小六子也在上午正式宣告为睿王爷玄睿的义子。

从现在起,这男孩,也就是他未来的小主子。

“爷,您真的准备夜半动身,不通知花姑娘一声?”喀朗对着面前动也不曾动过的主子说着。

他可不是笨蛋,爷站在窗外好半晌了,一直从窗口凝视着房内罗账里的人儿,爷可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姑娘这么重视过,要说爷对她没情,他可不信。

“我的身份已暴露了!别忘了回去还有一堆事等着我解决。”

“可是,爷,您不是还没找着‘血珀’?”

“不需要了。”半年来,他能找的地方都去过了,怎么都找不着,他放弃了。

“三天前,我已经收到宫中的口谕,皇上替我连日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像怕他会逃跑,动作还真快。

“爷,您真的要娶安乐公主吗?”

玄睿不语,但他心里早有想法。

“皇上不是说了,只要爷能找着‘血珀’,便取消与郡主的婚事,可半年之期还没到,皇上怎么这么急?”

玄睿嗤鼻一声。“皇上觉得差一天与差个三四天没什么差别。”这老家伙,就这么急着想凑合他们俩!

“爷,那花姑娘呢?您要拿她怎么处理?”原本明早要给她的银票还在他怀中咧,到底要不要给她呢?

“你话太多了。”他轻瞥过一眼。

喀朗赶紧闭嘴,就在此时,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这也提醒他们,时候不早了。

玄睿再次留恋的往窗内一望,将她生动的模样深深刻在心上,好供未来几日思念用,嗯,几日就够了。

“走吧!”

转过身,他朝前大迈一步,喀朗跟进。

在他们走了十步之远时,这房内的人儿也有了动静。

床被让人猛然一掀,一个气鼓鼓的人儿,抱着一个包袱直起身子坐着。

“可恶!他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

亏她刚刚竖起耳,听得那么专注,结果他对她什么也没说,一点也不顾她的感受就走了,最起码先把账还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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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实在是太可恶了!

心里骂人的同时,她的脚也没闲着。

很好,他想甩开她然后离开?门都没有!她会让他这么做才怪!

于是乎,夜黑风高下,两人男人身手矫健的离开无情庄,就在他们身后,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身影,悄悄的尾随在后。

“爷,你发觉了吗?有个小子跟着我们好一段时候了。”

当他发现对方再度搭乘马车,紧跟在他们身后,喀期终于忍不住的出声了。

打两日前,他就注意到,他们进客栈用早膳,那小子就跟着进入,他们吃饱离去,他也走;午膳也是,那小子仍是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同间酒楼。

玄睿没理会,径自命令小六子将碗内餐食全数吃完,就在此时,那小子的邻桌附近,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欠债未还,债主找上门了。

喀朗没错过主子眼角闪过一道期待的光芒。

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郎,正苦苦哀求着两名逼近自己的男人。

“大爷,你相信我,我身上真的没有半点银两,你行行好,再给我个五天,五天后,我一定会凑足……”

“多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还凑不齐,再给你五天就成了吗?你当大爷我是傻瓜吗?今个无论如何,我都得带点利息回去交差,识相的话,就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意思是断指断手。

“啊!不不,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保证,再宽限我五天,我绝对会还钱的!”

“来不及了!”男人一说完,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伙伴,两人一起靠近那名少年郎,一人一边准备将他架起来带走。

“等一等!”

不高不低的音调插入了他们之间,一个中性打扮的年轻人钻了进来,挡在那两人身前,不让他们靠近那少年即一步。

“小子,别想插手管闲事。”

“不不不,两位别误会,我并不是阻止你们向这位小哥讨债,只不过请容我同这位小哥说几句话先,两位再动手。”

转向少年郎,这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笑眯眯的对他开口。“这位小哥,你究竟欠人家多少银两呀?”

早就想多开几家分店铺子了,尤其来到京城,当然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做做广告,打打口碑。

“二……二十两!”

“二十两呀!”上下打量了少年郎一眼,年轻人继续说:“小哥身上可有什么物品能拿去当铺典当?”

“没有,我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要有,他还会让来讨债的人恐吓威胁吗,

“谁说没有,你身上这上衣、这鞋子,还有你这头头发也不错……”

“公子别开玩笑了,这些东西哪能典当?不会有铺子要收的。”

“小哥你又错了。”年轻人秀出根手指在他面前晃呀晃。“有没有听过江南第一大当铺无情庄?只要你进了无情庄,什么都可以让你当,今儿个你运气好,碰上了我,偌,这是张二十两的银票,只要你将上衣和脚上的这双鞋,外加你一束黑发典当给我,这二十两就是你的了。”

是呀!这说话的正是乔装过的花无情,不过显然她忘了自己的目的,只顾着招揽生意而暴露了身份。

“这真的还假的?公子你没骗我吧!”

“当然,因为我就是无情庄的老板。”她亮出了当铺招牌“花”字章来,随即向店内小二要来张白纸及砚墨,在上头开始写起宇。

“无情庄向来信誉优良,绝对会为客人保管好典当物品,同时也要求客人一定得遵循立约上的规定。”

“公子……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救了我,我一定会准时还钱的。我真是见识浅薄,居然不晓得世上有个天下第一当铺存在,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典当?”

花无情挂着得意的笑容,听着他的吹捧。开玩笑!她连人都当过呢!

陡地,她的笑容凝住。

糟了,那三个人呢?

望向围观人群外,那张空荡荡的桌椅,她的心当下凉了一半。

该死!他们居然在她忙着说话的时候走了?

匆忙立了字据,她二话不说冲出了酒楼,目光来回梭巡着消失的三个人的踪迹,令她失望的是,什么鬼影子都没看到。

这下她该上哪去找人呢?

盲目的走在大街上,任由热闹的人群、商贩从身边晃过,心像被人掏空似的,她一味呆愣的往前走,就在经过人烟稀少的拐巷时,突如其来一股力道瞬间把她扯了进去。

“啊……唔……”还没来得及大呼出声,一个大掌就覆了上来,完全堵住了她的声音。

她惊吓的不断扭动着,始终敌不过身后人的力气,她让人给扳过了身子。

“不过让人抓着就怕成这样,你还敢一个人独自上路?”

熟悉的语气让她停止了挣扎,抬眼一看,原以为失去的人影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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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对上那双永远难以忘怀的深瞳,霎时胸口满是浓浓感动,喜悦之情几乎将她淹没。

他没有走,他甚至自动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那双盛满盈妁血波光的水眸,他摇头。

“我不是要你乖乖等我回去的吗?”口气中有着无奈、认命,与一丝丝压抑的激动。

以为自己的耐力极够,几天见不着面也不会怎样,其实,最不能克制思念的是他自己吧!不然也不会一见她低头难过的模样,就忍不住现身在她面前。

他的那句“乖乖等他”激怒了她。怎么?她可不是他豢养的宠物,他爱呼来就拍拍头,不想搭理就把她丢在一旁。

扯下他的手,乍见他的喜悦感消失殆尽。

“你以为我爱跟着你呀!你是我的谁呀?我只不过是来收账罢了,别忘了,你的赎金还没交给我,我可不做亏本生意。”

空气凝结住,两人中间刮过一阵刺骨寒风。他抿唇,似乎被她的话惹恼了。

这女人一路追来只为了那笔钱?他刻意让两人关系不中断,所以不付清债务,她就这么想跟他划分干净是吗?

就在花无情打算和他继续玩着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时,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举起她,轻松将他的战利品打上肩,全然不忌讳人来人往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朝喀朗所在的马车前进。

“喂,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喂……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第九章

“哎唷!”被人重重摔入马车中,她吃痛叫了声。

撑着腰,她好不容易坐起,猛一抬头想骂些什么,却在见到他沉脸的恐怖神情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花姐姐!”小六子见到花无情,开心极了。

她朝小六子挤眉弄眼,小六子也发现玄睿难看的脸色,一路上,大家识相的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安静地到了睿王府。

“喀朗,带小六子到他自己的房里。”

“属下违命。”

马车上就只剩花无情和他,见他靠近,她忙挥手摇头道:“够了,你要我走我会自己走,别想再把我扛在肩上……啊——我不是叫你别这样,放我下来!很难受的耶!”

当她的话是轻烟一阵,他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扛着她进了府门。

穿越前厅、中厅、后厅,穿过拱门,跨过一个接一个的山水明园,再拐过好几处别院,最后终于抵达一扇雕工精细的暗红门扉前。

这一路下来,他肩上挂着一个不断发出嘶吼、男装打扮的女人,还更让府里的下人们傻了一双双的大眼。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噢!”月眉一拧,她的小脸全皱了起来。

这该死的男人居然一而再地毫不怜香惜玉,把她随手一扔,完全不管她是否会被摔着,幸亏这是柔软的床褥,不然她一定疼死了!

“我跟你又没有仇,你做什么这么粗鲁对我?”就算他的表情再可怕,她也忍无可忍了!

她用力大吼发泄完,但迎向她的,依旧是张冷沉不说话的冷凝脸色。

“干吗?都说了我不是来缠着你,你还生什么气呀!你这么不高兴见到我,就快把你的债还了,我马上回无情庄便是!”

搞不懂,他们刚一见面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吗?他还知道要取笑她,怎么才一会工夫,他变脸如翻书,完全换了副模样。

她是哪条筋不对,为什么要在这里受他的气?像患了失心愈一样的舍不得他,还为了他苦苦像个花痴一样跟来这里,到头来人家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想想自己实在是太不值了!

越想越委屈,她不由得气起自己来。

“你想上哪去?”用身子挡在她面前,他不让站起身的她有半分移动的机会。

“我要回无情庄行不行?”她朝他大吼。

想到他不希望见到自己,就让她的心一阵紧缩,好难受,她不想再在这里被他赚了。

“我有准你离开吗?”瞧她鼻头微红,他猛然回神,不禁懊恼着。

自己到底在闹什么情绪,非得把气氛弄得这么糟吗?

“你摆张臭脸出来不就是在表示你的嫌恶吗?好,算我花无情倒霉!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忘恩负义、没心没肺,吃完就想撇干净的大混蛋!我错了,我这就走!不再想留住你、不再想念你,可以了吧?!”

推开他,她一个劲地跳起身大步往前走,一刻也不想待在他身边。

“你知道吗,就凭你骂我的那几句话,我就不能让你离开睿王府一步!”

被她骂得心情骤然大好,大手一捞,没让她想离去的念头得逞。

他知道自己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了,不就是因为听见她说只是为了讨债而追来,这会儿终于听见了她的真心话,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这么在意她的心中有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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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你放开我!”

“别忘了这可是睿王府,你有胆辱骂睿王爷,就要有胆承受后果。”

她吸了吸鼻子。“你到底想怎样,把我关起来吗?”

用力抹去眼角不争气的小泪珠,她不想让他见到她脆弱的样子。

“这主意不错。”他打趣道。

若是关着她一辈子在他的睿王府,他想他是很乐意的,

一直未曾仔细聆听、细想他的内心,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却不知什么原因,现在他明白了,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想要她,因为喜欢她才不想让她离开身边。

花无情实在想不到世上有这么恶劣至极的人,仗着自己的权势,说他几句就要将她关起来,实在让她气愤且心寒。

任人牢牢圈住走不了,她索性扭转身子,豁出去的大喊:“你还要我怎样做你才满意?我想尽办法的讨好你、留住你,可你呢?对我却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一会儿高兴的对我搂搂抱抱,一会儿绷着脸什么也不愿对我说,好像我是多余的。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啦!你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心里很难受吗!”

说到最后,她的心又开始不舒服起来,渐渐地,她不吼,也不叫了。

“原先我还以为我成功了,至少你心里面应该稍稍的喜欢我了,哪知道你只是要着我玩,你甚至就丢下一句你有婚约,然后什么也不解释就这么离开了。”

她自嘲的哼了一声。“也对嘛!你是身份崇高的王爷呢!多的是女人在你身边打转,不缺我一个,是我自视甚高,妄想——”

“对不起。”

“你……说什么?”她耳朵出了问题吗?怎么她好像听见了他说对不起?

他轻啄下她诧异的脸颊,并收拢臂膀,将她紧紧困在自己的胸膛前。

“都是你在说,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大掌覆在她的发上,他享受着贴紧他的柔软身子,诚恳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歉意。“你没听错,是我在向你说对不起。”

小小的身子传来一震。

“是我错了,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忘了你也是个女人。”

她瞠他一眼。什么话?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呀!

胸口传来她闷闷的抗议声,他笑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这点我亲自口验过了。我是指,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很坚强,却忽略了你有女人纤细、敏感的一面,也有柔弱的一面,一样容易受伤!一样会不安。我不该瞒着你一切,以为只要我处理好再同你解释便可,结果让你胡思乱想成这样,更不该没对你承认我对你的感情。”

“什么……感情?你对我……”他的一番话,让她乱感动一把,但她最在意的,仍是他话中的意思。

玄睿注视着那张显得不敢实信的绯红小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们两个在感情上都不是个坦白的家伙。”

咚咚……咚咚……

她的心跳声几乎从胸口逸了出来,他这话,这话……是她想的意思吗?

盯着她一双波光盈盈的眸子看,玄睿故意不再说下去,只是不着痕迹的把她带回内厅里。

“喂,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们都是不坦白的家伙?”

亟欲知道答案的她很自然的搂着他的颈子,将他的脸固定在自己面前。

深瞳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在她还没来得及喊叫时,整个人压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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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你搞什么?很重耶!快起来啦!”每次都这样,说到重点时,他就会搞些花招出来。

“这样我们才能好好的说话,免得你动不动就说要走。”

她皱眉,拍打着他的肩。“坐着也可以说呀,为什么一定要躺在这里?”

被他压在身下,让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笑,一手拨弄她枕在床上的长发。

“皇上喜爱出游,三年前,他微服下江南时,因一时好奇,撇下侍卫,跑去参加赌坊里的聚赌,结果中了人家的赌术骗局,不但输光了身上所有银两,还被迫将身上的血珀拿去典当,才好抵清积欠债务。”

她不挣扎了。“你说的是你一直在找的血珀?原来是皇上派你来找的。奇怪,既然是皇上的东西,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昭告天下随便下道指令,不就会有人乖乖奉回了吗?”

他的手爬上身下人儿的领口,忙着解她的扣子。

“身为一国之君,皇上偷溜去和人赌博就已有损名誉,还着了人家的道输得精光,再怎么说都是件不光彩的事;更何况,这血珀可是皇后娘娘送给皇上的定情物,怎么也不好让皇后知道血珀不见之事。”

她点点头,似乎懂了。“所以皇帝要你暗中找寻,也难怪你要如此保密了;可是,皇上干吗还要给你半年的期限找血珀?既然要找,还管你找的时间,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只顾着问问题,倒没怎么发现自己的衣扣让人全解了开。

“因为这关系到我和安乐公主的婚事。”他继续用话分散她的注意力,顺手解着她腰上的衣带。

很明显的,花无情一听见这事,立刻激动地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的头拉低。

“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那个安乐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娶她?”

忙着卸除她衣物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朝小巧的鼻尖轻轻一啄,引得她瑟缩了下。

“你很关心我的亲事吗?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做我的新娘子?”

“你别胡说,我……我哪有想当你的新娘子?”嘴上这么讲,心里却在想象自己为他披上嫁衣的情景。

暂时饶过她的不坦白,玄睿继续说:“当初因为受了惊吓,皇上早就忘了将血珀典当在哪家铺子,更认为血珀在三年后可能已不在原处,这才故意订个半年之约给我,好让我乖乖的去娶安乐公主。”他继续解着她身上的羁束。

“为什么?难道这婚事是皇上逼着你娶的?”

“可以这么说,听闻安乐公主对我一见倾心,皇上是有意撮合我们。”

却不管他的意愿,以为两人可以日后再发展感情。

“是唷!王爷您风度翩翩嘛!哪个女人见着你不心动,人家可是位公主耶!多好,能娶个公主做妻子,可让人羡慕得很呢!”话中泛着酸意。

她的反应,让他极度开心。“我要娶的,是我自己选中的妻子,是让我会想珍惜、想疼爱的女人,别人硬塞给我的,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堆看不入眼的摆饰品。”

“我要去和皇上告密,说你这样讲公主。”听见他这样说公主,她心情大好起来。

他点着她的唇,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去说呀!搞不好皇上一气,便要我明日就与公主成婚,到时候某人就不要躲着哭唷!”

“我才不会躲着哭呢!”她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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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我有指名你吗?情儿。”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富磁性,很容易让人醉入他的低喃声中,花无情迷茫的看着他。

“这桩婚事对我而言本来就可有可无,但是现在……我真的希望能赶快解决皇上搞出来的闹剧。”见她的衣物已褪得差不多,他一掌覆上雪白如脂的高峰。

冰凉的肌肤突然贴上一个温热的火掌,冷不防,她猛抽口气。

“妻子的人选我已挑好,只可惜她的个性倔强极了,怎么都不肯诚实的说喜欢我。”

像是逗弄不够似的,他朝那樱红挺立的小点俯脸贴近,伸出舌尖轻点了下。

“你……”他怎么可以这么卑鄙,不声不响的就把她的衣服褪去!才想到这,她立即感受到他火热的唇舌已罩在她的蓓蕾之上。

到嘴边的话逸成一声嘤咛,忍不住如泉涌般涌上的酥麻兴奋感,她扯着他的发。“你不能这样,我们正在讲正经事……”

“那我们就来讲正经事,告诉我,情儿,你为什么这么想我留下来?”他想要听见实话。

“你先住嘴啦……”

“你还不告诉我,嗯?”

惩罚性的小咬了下,他的舌尖再度朝绽开的小花蕾兜转着,而后一口含住,如此反覆着,吮得她全身力气尽失。

“我……我是来讨债的!”思绪乱飞,仅存的理智要她这么回答。

“你还在逞强!”他笑了,眼眸里的欲念窜流,另一手开始在她身上滑动,他卸下碍事的亵裤。

她知道自己最终是难逃那双充满魔力的手,随着他所到之处莫不捻起一把火,熊熊的将她包围住,令她忍不住喘息着。

“你快说,到底为什么一路缠着我到京城?又是为什么三番两次想留下我?”他爱怜的抚弄她娇弱的瓣蕾。

“因为……我……我想要你的心……”

难以忍受他手的逗弄,她拱起身,让一阵一阵战栗的浪潮席卷她。

她终于说了!

“你要我的心做什么?”

“我……喜欢你,我要你的心里只有我……我想要你在我身边……为我留下来……”

终于有了他想要听的答案,他立即停止了甜蜜的折磨。

“这才是我的好情儿。”属于他的小情人、小妻子。

暂时离开她火热的身躯,他扒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身躯再度覆盖上两眼迷蒙,正等着他滋润的娇媚体态,他在她耳畔呢喃着:“我向你保证,只有你,是我惟一想疼措的妻子人选。”

之后,芙蓉账内,荡漾着一片旖旎之气。

自从住进睿王府,花无情的脸上总是挂着甜蜜的笑容,也难怪,玄睿对她的宠爱可是有目共睹,只要他一有空,他就会带着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游玩,同她谈论着小时的种种。

府里随处可见到他俩亲密的身影,不过只有一个条件,在他没有解决皇上赐婚之事前,没他的陪同,她暂时不得擅自离开睿王府一步,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幸福归幸福,但是……

“花姐……娘,你坐在这亭里叹了好几回的气了,是哪里不开心呢?”

爹爹这两天总是很早出去,很晚回府,娘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不悦的?

“你这臭小鬼,谁准你喊我娘的!”放开玄睿为她准备的暖包,她赏他一记爆栗。“要喊我姐姐,听见没?”

拜托!她才多大岁数,蹦出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把她叫老的。

“哎唷!花姐姐,你做什么动手啦!你就要嫁给爹了不是吗?那不就该叫你声娘吗?”小六子揉揉被敲的头顶,扁着嘴委屈的说。

现在他已改口,唤玄睿为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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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少嗦!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她心情不太好,最好顺她的意。

“好嘛,那,花姐姐,你干吗一个人在这里闷不开心?”

她撑着头,又叹了口气。“唉——这里真不好做生意哪!”

睿王府的人根本不需要典当任何东西,因为这里的薪资优渥,谁会需要当铺呢?害她第一回打广告便失败。不成,都没有做宣传的工作,这样怎么到京城来发展呢?她回头得对睿说说,要他至少到外头的时候,多少帮她提升点知名度,哪天某某官宦之家家道中落,对她的生意一定大有帮助。

“小鬼,你猜你爹他今天会早回来吗?”他老说皇上找他有事商讨,就不知道他的婚事到底解决了没?

小六子才想说不知道,有名婢女端了盘茶点走过来。

“花姑娘,府外有个女子说要见你,她说你认识她,也一定会见她的。”

“谁?谁要见我?”

婢女偏头想了下。“那位姑娘说她姓沈。”

沈?

难道是表姐?她不是已经回姨娘家了,又怎么会来这里找她?

“带她进来,我要见她。”

纵然对表姐有些疙瘩在,但总是亲戚一场,表姐虽然喜欢的对象与平常人不一样,对她却从无越礼之举。

看着那抹极为熟悉的身影缓缓来到,花无情喊了许久未曾叫唤的名字。“薏蓉姐,好久没见了,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她想问的是薏蓉姐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不过一见到那张憔悴的脸色,再多的话就此打住。

“我来报个喜讯给情妹。”沈薏蓉沉着脸说着。

“喜讯?”

“娘已经替我安排了一件亲事,一个月后,我将嫁入陈家。”

闻言,花无情错愕。以前不论姨娘怎么替薏蓉姐说媒,她就是不嫁,那时还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有另一份感情,怎么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决定嫁人了?

“呃,薏蓉姐,恭喜你了。”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希望薏蓉姐是诚心愿意接受这门亲事。

听见她的祝贺,沈薏蓉突然笑了。“这不是很好,当初你不是说,我未嫁人你就不嫁,现在我已决定嫁为人妇,你也可以安心嫁人了,不是吗?”

一瞬间,花无情以为自己看到了以前和蔼可亲的薏蓉姐,正站在她的面前。

“薏蓉姐!”她几乎要冲上前抱住她了。

“不过……”

沈薏蓉敛起笑容,眼底释出寒意,四周顿时降温。

“可惜呀!你与王爷的婚事是无望了。”

“薏蓉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现下,薏蓉姐又换上了她陌生的面孔。

“怎么?原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呀!”沈薏蓉径自在她面前坐下,神情冷森。

“你和睿王爷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你们的事,说睿王爷居然为了一个民间女子,公然驳回皇上的旨令,惹得龙颜大怒。皇上下令要把睿王爷以杵逆罪押人天牢,而你居然不知道此事?”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花无情拍桌而起。

她只知道这几晚他特别的忙,总是一回来就累得拥她而眠,她不想吵他也就没问了,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他为什么都不跟她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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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情妹,你别激动,先坐着。”沈薏蓉假意的安抚!眼里却闪着阴险。“皇上后来下了但书,只要他肯如旨迎娶安乐公主进门,皇上不会追究他的冒犯之罪。”

“睿不会答应的。”他说过她是他惟一的妻,惟一想陪伴在身的女人。

“谁说的?你难道没注意到这睿王府里多了许多喜庆用的红布、灯笼和喜事用器具吗?王爷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也是啦,冒犯圣上可是死罪,谁不希望自己能多活点好日子?我想睿王爷也不例外。”

沈薏蓉满意的看着花无情变色的脸蛋,一张俏脸有如白布一样惨白。

“薏蓉姐,你在胡说什么?我不信睿会这么做?”

“也难怪他什么都没对你说,王爷难以开口嘛!你想,他要怎么跟你解释自己为了保住王爷位,情愿牺牲你?恐怕他还打算延到大婚之日,才将实情告诉你,啊!若真是这样,情妹你实在太可怜了!”沈薏蓉假意的为她抱屈。

“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铁青着脸,花无情仍旧相信他。

“男人都是一个样,你又不是什么官宦之女,既没地位又没权势,一时的激情不代表永远,等到哪天你连累他时,他随时都会把你一脚踹开。”

沈薏蓉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知道已经达到她的目的了。“我是关心你才同你说这些,信不信随你,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怀中的暖包尽管再熨烫,花无情都觉得暖和不起来,不仅是自己的手脚冰冷,她的心更冷。

事实真的如表姐所说的那样吗?

终于,让她等候已久的晚归男人推开了房门。

“睿,我问你,睿王府是不是要办婚事了?”

她四处巡过了,府里果然多了许多的喜事用器皿,她还不时听到府里僮婢窃语讨论关于喜房布置、喜宴准备的细节,只不过一见她接近,全都封口只字不提。

疲惫的玄睿没注意到她古怪的语气。“你都知道了?”

他的回答是默认,花无情大受打击。“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原来,表姐说的都是真的!

钻进温暖的被褥,他拥着她,亲昵的磨踏了下她的颈子,偎在她的香颈间,沉沉合上眼。

“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让人告诉你。”

惊喜,他居然说这是惊喜!

想想认识他以来,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劳地早早起床过,现在却为了他和公主的亲事,勤快的忙碌着,真是好一个惊喜呀!让她痛心!

当下,花无情作了一个决定,这决定让第二天回府的玄睿发了顿足已掀去屋顶的天大火气。

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离去的心意已决,请不要找我,因为我不会想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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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不用再烦恼该怎么解决我这个包袱,也不必担心我会去打扰你,你放心去做你的驸马吧!

这辈子我做过的最大赔本生意就是你这桩,不但赔了人还赔了一颗心,现在,我把你的字据还给你,你的这笔债我也不想讨了,希望从此你我不再相干,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

无情笔

白纸被人忿忿地捏成一团,然后狠狠的掷到角落。

“该死的!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人呢?好端端在府里,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她不见了!”

暴怒的口吻炮轰着厅内一字站开的仆役,玄睿难掩怒火的一掌劈断四脚茶几,被主子火气吓到的大伙个个害怕的垂下了脸,一点声音也不敢吭。

玄睿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在他劳心劳力准备一切,终于今天准备妥当,没想到早早回府迎接他的竟是空荡荡的一室,及一张让他看了要吐血气死的信。

什么叫做不要找她?什么叫做安心去做驸马?又是什么叫做互不相干?好呀,这女人胆子更被他养大了,还真敢对他这样说!

“爹,娘……不,是花姐姐写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还有,花姐姐到底去了哪里?”被推派做代表,小六子硬着头皮面对熊熊火焰。

“别再跟我提起她!她要走就随她去!”失去了往日沉稳的形象,他火大的叫喊。

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对他说不要找她,这女人简直要气死他,亏他还把她放在心头第一位。好,不找就不找,他就依她!

喀朗怯怯插了话。“那个,爷,我想起来了,昨儿个午后,那位沈姑娘来过了,就是花姑娘的表姐,沈萱容。”

“是么,她来这里干吗?”没忘记那个女人曾肖想过他的情儿,玄睿自然升起警觉心。

“花姑娘支退了大家,独自与沈姑娘见面,之后,有几名下人曾见过花姑娘面有异色的在府内四处徘徊。”

“好,很好。”黑瞳瞬间一眯,他紧握双拳。

“喀朗,备轿!”

“爷?”喀期困惑,这么晚了,备轿要上哪?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沈家。”玄睿的眼里燃有怒火。

他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为何前几天两人还如胶似漆,转眼间她便可以这么绝情的说走就走。

然后,等他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后,他定要让那个胆敢从他身边跑走的女人主动回来道歉!

算算日子,今天,是三个月的到期日。

用力合上看了就生厌的账本,她重重吐了口郁气。

回来无情庄有六日了,这些日子她是一步也没迈出过无情庄,就怕在外头听见他成亲的消息,她选择一个人窝在房里那间终于回归她名下的房里,也是惟一还仅存他气息的地方。

可恶!她做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她可是花无情,人称花后耶!花中之后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摘去后冠,变成一个平凡的小女人,为他烦心,为他……可恶!

他难道一丁点都不曾想过她吗?也不会派人来问候她一下?

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说不要找她就当真对她不闻不问,好歹她曾说过喜欢他,也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他怎么可以真的不理她?真是狼心狗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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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在她陷入咬牙切齿中,敲门声响起。

“花老板、花老板……”

花无情捂住双耳,假装听不到。

她已经够烦了,这个迟儿却一天到晚对着她嚷嚷,都说了这几日她要休息,庄内之事交由几名忠实的伙计去处理就好,干吗三天两头来敲她的门。

“花老板,我……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快开门呀!”

“我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花无情朝门外的人儿一吼,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就在她以为迟儿又像前几天一样,被她成功地赶走后,外头又有了呼喊。

“花……花老板,不行呀!你……不能再……不听了,这……很重要……”惨了,她越急就越结巴,她该怎么告诉花老板,今天是……今天是……

咿咿呀呀的声音吵得花无情更烦,她索性把门打开,瞪着这个不懂得看她脸色的丫环。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我要静一静,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来吵我!”

迟儿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是有重……重要的事……要说嘛!”

“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来烦我不可?”

“就是……就是……”

迟儿怯怯的看了花无情一眼,闭上眼努力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自己的紧张后,随后用力睁眼,用着从出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喊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花老板若再不赶去京城,就救不了表小姐一家人了!”

花无情吓了好大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京城传……传来了消息,说睿王爷的未婚妻……被表小姐给使计……弄跑了,睿王爷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说……说在今天之前,如果他的……未婚妻还不出面,他……不会放过……表小姐一家人的。”

“她的未婚妻不是公主吗?怎么会让薏蓉姐骗走了?”

迟儿露出古怪不解的神情。“花老板,你……怎么了,睿王爷的未婚妻不……不是你吗?”

哪来的什么公主?

“骗人!他不是正在准备和安乐公主的婚事吗?”花无情惊讶的大叫。

这回,迟儿看着她的表情更怪。“睿王爷本来……就有在准备婚事,这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这……新娘子明明是花老板……你呀……”

什么?花无情两眼瞪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皇上确实为了玄睿执意退婚之事气愤,也曾扬言要将他关入天牢;但后来,不知是什么让皇帝改变了心意,愿意收回圣旨,成至他们俩的亲事,而玄睿暗地筹划了许久,就为了给她一个充满惊喜的大喜之日,只可惜,在他俩大婚的前日,她却因误会而翻墙跑了。

睿王爷为了一个民间女子反抗圣旨,的确成了京城一大创举,莫怪薏蓉姐会知道此事。

在听完迟儿费力的解说后,花无情顿时觉得一片晕眩。

老天!原来这才是事实,那她不就白白伤心那么久,还痛心的写了那封信给他?

惨了、完了,她甚至写了这么决绝的话,想必睿一定是气坏了,才会说要拿表姐一家人开刀……

“迟儿,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呀!”她急得冒了一身冷汗。

“我……早就要……说了呀!是……花老板你……不让我说呀!”

迟儿好无辜,从她回来,自己哪一次见到她面不想说的,全都让她给挡住罢了。

“迟儿,现在什么时候了?”她眼皮猛跳。

“快午时了。”

“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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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老天,从她这里到京城就算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两天的路程,午时,她还来得及吗?

事实证明,尽管她再快,她仍是没有办法在一个下午的时间从江南变到京城。

遣退了马车夫,她一个人步行到熟悉的睿王府,碰巧遇见了正从大门出来的喀朗。

“老天!花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

“可以帮我通报一声,让我进去见你们王爷吗?”

喀朗突然面有难色。“这个……”

“怎么了?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花姑娘,不瞒你说,倘若你在前日回来,属下二话不说一定立即让你入内;可现在,王爷下了今,任何闲杂人等,也包括花姑娘你,皆不许进入王府。”

“我是闲杂人等?”面容抽动两下,他不用把关系撇得那么清吧!

“王爷说,过了前日,王爷和花姑娘就形同陌路,除非再有生意上的往来,不然王爷是不会再见花姑娘面的。”“他真这么说!他应该知道,我不是故意误会他的……”她又伤心又生气,话都说不下去了。

“喀朗,我可以向你打探一下,关于我表姐沈家一家人的状况吗?”

“对不起,花姑娘,属下无可奉告,不过王爷有交代,只要花姑娘能拿得出爷认为值得的东西来典当,爷便会告诉你沈姑娘一家人的消息。”

拿东西典当换取薏蓉姐一家人的消息?花无情听得困惑。

而且还要找到他认为值得的东西,天知道她哪来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他……唉,等等,她想到了!

为了自己的幸福与表姐一家人的安危,她决定赌赌看,是成是败就看明天了。

第二天一早,花无情抱了块木板,来到了睿王府门口站岗。

由于她木板上所写的字句太过怪异,顿时引来围观的群众;自然,府里的玄睿收到了门前侍卫的通报,很快的,他便下令让她进来。

还在猜测她什么时候会行动,没想到手脚这么快,才一天的光景,她就有动静了。

等待她的同时,他的唇畔噙着一抹微笑,虽然只是短短数天未见,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好久,他还气她吗?

其实,早在昨天听见她过来的消息,他的火气就消了,只留下迫不及待想见她一面的相思。

他开始怀念有她远弄的日子了,而他更期待的是,这小女人会带什么她认为最值得的东西过来?

“爷,花姑娘来了。”

令他日夜牵念的倩影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花无情一见到他,立刻开口问道:“我表姐她一家人怎么样了?你没对他们做什么吧!”

玄睿故意不将乍见她的喜忱显露于面,沉着声道:“花老板,你不先将典当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又怎么知道该不该回答你。”

她招手,后头跟进来个抱着木板的仆役。

“东西我写在上头,你自己看。”

玄睿挑眉,在看完木板上的字句后,暗眸闪过兴味和莫大的喜悦,视线移到她身上,慢慢落下。

下意识地捂着腹部,花无情不自在的清了下喉咙。“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你肯定这‘东西’对我而言是值得的?”他反问她,盯着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当然!”她回答得肯定,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她的掌心几乎紧张得冒汗了,就怕他不肯要。

玄睿逸出轻笑,他传人备好纸笔砚墨送进来。

“立字据你可比我在行,交由你来写吧!”

执起笔,花无情写得很顺手也很开心。

太好了,他答应了!这么说来,他心里还是有她的罗!

如同往常般,她盖了一个花字后,再将这张没有期限的典当票据移到他面前。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我表姐一家——”

“你放心,他们一家都还安好,只不过,你表姐恐怕很难在京城和江南生活了,因为我已下令,严禁她出现在我眼力所及之地。”

“为什么这么做?”其实表姐也不是什么坏人呀!

“我不准再有任何人觊觎我的女人,破坏我们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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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他的话,令她脸蛋一红,心中荡漾着甜蜜。

玄睿要来一个木盒,妥善收好那张票据,还小心的落了锁。

收回不解的目光,她问着:“你在干吗?”

“把我重要的东西锁起来,省得哪天有人反悔了,找不到凭据,那我不吃亏大了。我可不像某人,人家随便乱说都当真,连账也不要了。”

“对……对不起嘛!”她开始扭着自己的手指,吐了吐舌。“我也不想呀!可是……人家很不安……虽然你对我极尽宠爱,也说要娶我,但我实在不确定你到底对我……好啦!下次我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以后不许事情没弄清楚,就给我写出那么决绝的分手信,听见了没有?”他健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拥紧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

在他怀中,她心里一阵温暖,乖巧的点点头。

“对了,还没问你,皇上怎么会突然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了皇上的想法。

“因为我帮他想到了一个解决血珀问题的方法。”

“什么方法?”

“这以后我慢慢跟你说,倒是你要回答我,你真的……”他再度把目光瞟向她的腹部,大掌也毫不客气的摸了几下。

“还没啦!我只是先预设而已啦!”她不好意思的拉开他的手。

“不见得,说不定真的有。”想他们先前的缠绵次数如此频繁。

她瞪大眼瞧着自己的肚皮看。“不会吧!”

他拦腰将害羞的她抱起,往他的寝居迈进,迫不及待想品尝她久违的甜蜜。

“你只考虑生一个?”

“人家说生孩子很痛的呢……”她暂时只想要一个嘛!

随着耳语低喃,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当小六子闻风赶来时,见到的就只剩一名仆役正收着东西。

“人呢?不是说花姐姐回来了吗?”搔着头,他四处看了下,一眼便发现了仆投手里捧着的木板。

“这上头的词怎么好眼熟喔!”小六子凑上前,一字一字慢慢的念。“典当一人,但要养两人,为期一辈子。”

他一愣,随即摇起头来。

是哪个人这么想不开,要把自己当给别人一辈子?

尾声

花无情被一阵轻摇给晃醒。

“无情庄到了吗?”逸出一声嘤咛,她转了一个舒服的位责,把脸靠在夫婿的心窝处,张口打了个小呵欠。

今天,是她的归宁日,两人乘坐的轿子里铺上了暖和的棉袄,与外头的寒冷相比,简直南辕北辙。

“还没,不过也快了。”揽着娇妻,他低头朝刚苏醒的她印上一吻。

“那你弄醒我做什么?”这种天气睡觉最舒服了。

“我想到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这是我今早拿到的。”

玄睿取来一个镶着白玉针线花的小锦盒,示意要她打开来。

花无情掀开锦盒盖,看到的是一块不起眼的圆形玉石,她不解的抬头看向夫婚,只见他点点头要她拿出来。

“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嘛!是要送我的吗?”

她放在手上把玩着,这类东西在她无情庄宝库里随便一抓就是一堆。

“这是我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找来天下最好的玉匠所仿出来的‘血珀’。”

从她掌心取来,他将假血珀靠近从布帘外透进的一线强光下,就见原本不起眼的玉石,突然发出翠绿的光芒。

“还记得沈薏蓉来找你的前几日,我每日早出晚归,就是忙着和那些玉匠们研究打造这玉石。皇上和我妥协,只要我能打造出另一块血珀,他便成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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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原来,他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是如此的辛苦费力,花无情骤生感动,搂紧了他的腰。

“不过,血珀只有一块,不论我们再怎么模仿,这块玉石仍无法跟真的血珀完全一样。在阳光下,它中央的龙形不是血红色的。”

“是吗?”她凑过头去看,页的,在这绿光中,的确有个隐隐若现的粉色龙形出现在石中央。

“我已向皇上交代好,若皇后想见血珀,务必在晨昏以后让她看,因光线弱,皇后自然发觉不出差异。”

“太好了,这下终于解决血珀的问题了。”

接过他拿过来的假血珀,花无情发现,只要一离开阳光照射,尽管马车内并不暗,它一样又恢复成原本普通不起眼的玉石。

“这是什么文?怎么我都看不懂?”她翻到玉石的背面,看到一堆像蝌蚪一样乱七八糟的文字。

“这是秦篆,除了皇上及几位史学师父,现在鲜少有人会了。”

唉,对唷,这像蝌蚪的文字叫篆文,以前好像也有个人对她这么解释过。

霎时,一个记忆浮现了出来,花无情登时白了张俏脸。

“睿,你说,皇上是在三年前,到江南游玩时将血珀弄丢的?”

“是呀!”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无情庄到了。

“该死!”尖叫声一落,一道人影火速的从马车上跳下,直奔无情庄内。

“情儿,你急什么?小心点,别摔着了!”急忙跟进去的玄睿,就见她一路跑向她未嫁人前的闺房。

“情儿,你到底在急什么……”

玄睿止住话,他看着她弯身蹲在房中央的地上,不知在找些什么。

“睿,快,快帮我移开这该死的桌角。”

玄睿靠近,发现他的爱妃正忙着将一只桌角下压着的东西拿起来。

“快……唉,小心点,别压到我的手。对,把桌子移过去一点,就是这样,耶——我拿到了!”

他扶着兴奋的她从地上起来。“情儿,怎么回事?”

“你瞧,我找到了,这就是血珀,真的血珀,原来它一直在我这里。”

玄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送上来的东西,这……

他取过她口中的血珀,上下翻面仔细检查,然后快步到室外以阳光照射再次确认,直到石中现出飞跃的鲜红色龙形,他才不得不瞪大眼相信。

老天!这真的是血珀,他寻了大半年的东西竟然就在她无情庄里;而她,他的新婚妻子,竟然将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去垫桌角。

“嘿嘿!你别这么瞪我嘛,我也不知道这就是你要的血珀,更何况,刚刚你自己也承认了,普通人一见到它都以为是块普通的石头嘛!”

刚好那时她觉得桌子不稳,就拿它垫在下面用罗!

“那我先前跟你提过皇上三年前将血珀典当出去,你怎么没印象?”

“嗳唷!当初那个来典当的人也没说自己是皇上呀!况且他和我立的字据用的也是假名,什么白王子的,害我找遍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这个人,我还以为自己被骗了耶!”

玄睿捂着微微犯疼的额头,白王子,白王子,不就是“皇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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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那我白忙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呀……”花无情走过去执起夫婚的手,将他的手掌贴向自己的脸,眼带眷恋的瞅着他。“若不是因为这块血珀,我们也不会相见的,不是吗?”

“是呀!”搂过爱妃,玄睿不得不赞同她的话,他还该感谢它才是。

但是,为了这块被当成垫脚石的血珀,他做了半年的白工,他呕!

这块血珀,让她首次做了笔失败的生意,一笔积了三年都没收回的债;虽然因为它,让她的夫君与无情庄牵上关系,却也害得她无情庄前前后后不知遭了几桩诬陷藏匿罪,她也呕!

两人相视苦笑,这账,他们要向谁讨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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