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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梦中来》


第一章 神秘的婴儿(一)

“小檬,感觉张凌峰如何?想当初我跟他妈好得都快能穿一条裤子了,她儿子应当不会差的。”

“还行吧。”

“这孩子虽说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相貌品性摆在那里,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啊。”

“…”

“他现在也考上了公务员,前途无量,这次机会你可得给我好好把握了啊,听到没?”

“妈你放心,保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嗤,行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自己在外面吃好喝好穿好啊,没钱了跟我说一声,反正我也不会打钱给你的,就这样了,我跟你爸出去吃火锅去了。”

我叫江檬。

是一个被母上大人催着拓展交际圈的大四狗,对方是她20多年前闺中密友的儿子,据说在我们俩还都是小屁孩儿时曾经见过面。

张凌峰给我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讲话温和有礼,斯斯文文的,不是很有距离感。

但第一次见面能怎样?只是互加了微信号就各自离开了。

“叮”

短信提示音响起,我有些奇怪地打开手机,是银行的提醒消息,老爸往我的银行卡里转了5000块钱,心里头也有点好笑老妈的嘴硬心软。

我放下手机,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桌面打开,腾讯企鹅就迫不及待地自动登上了号。

并没有理会它,现在的年轻人多以微信联系为主,QQ早已成为过去式,登陆它也不过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而已。

刚想打开微博刷一会,右下角就提示我有一个新的邮件,点开来,邮件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刘玥。

我有些莫名其妙,刘玥是谁?再看了一眼发件人:随遇而安。

仔细在脑中搜索了下这两个名字,确认都没有印象后我便关闭了邮箱,也许是恶作剧,或者是这个随遇而安搞错了收件人吧。

打开微博,直奔我关注的一些公众号主页,一个一个地刷着这些日子因为实习而落下来的没有看的灵异视频。

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自从12岁起,开始被同样的一个梦纠缠,我就养成了看灵异视频的习惯,期望于以毒攻毒。

梦境中没有怪力乱神,但那种身处黑暗中从孤立无援乃至绝望的感觉,即便在醒来后,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但事实证明,完全没有用啊,就在昨晚,那个梦再次眷顾了我,我依旧会害怕,会恐惧,会绝望。

也许,这个梦将会是我一生的坎。

一个多小时后,我有些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决定先去洗漱,再去补一个美容觉。

因着昨晚半夜的恐怖小插曲,今天一天我都可以用昏昏沉沉来形容。

刷牙时,我突然看到镜面中右手手心处多了个什么,把手翻过来看,原来是一颗红色的痣。

我有点迷茫,这颗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莫不是最近我的红鸾星要动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无任何不舒服的迹象,便也随它去了。

我换上舒服的睡衣,抱着我的娃娃惬意地躺在了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二章 神秘的婴儿(二)

不知怎么的,原本只是毛茸茸的布娃娃突然就像是活了一般,原先碧蓝的眼珠子慢慢地转变成黑色,灵活地转动着。

而身体也变成了胖嘟嘟的婴儿的样子,手臂上甚至还有几个小窝窝,躺在床上努力地蹬着四肢,憨态可掬,简直就是完美戳中了我的萌点。

我不再去细想为什么我一个单身汪居住的地方会冒出来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蛋,他便稍稍地扭了下头朝我看过来。

婴儿的眼睛还没有被现世的各种电子产品污染过,清澈的眼神一下子望进了我的心底,我顿时感觉心都要融化了,恨不得把所有好玩的东西都搬到他的面前来。

想起家中长辈们经常逗弄幼儿的方式,我便有模有样地朝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他愣了几秒钟,哭了。

我有些汗颜,我的鬼脸有这么可怕吗?

拿起床边的手机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不着一丝颜色的脸蛋上透着些许红润,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啊,走出去还经常会有叔叔阿姨问我在上高几呢。

对着屏幕挤眉弄眼了一会后,嗯…好像是有点…一言难尽,把手机放下,赶紧回过头再去拍了拍孩子,这次小家伙知道配合我了。

小半晌后,孩子终于舍不得掉金豆儿了,我刚松了一口气,屋外就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过来,我有些奇怪,班里要好的几个朋友们要不就是在实习中,要不就还在旅途上。

我拖拉着鞋子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一个长发齐腰的漂亮姑娘正站在我的门前,眉头紧蹙着,脸上满是急促的神色。

"你好,请问找谁?"我打开门问道。

"看到我的孩子了吗?他叫多多。"这个陌生的姑娘很是焦急,双手比划了一下孩子的大小后就紧握于胸前,像是祈福我能给她带来满意的答案。

她的手背上甚至都能看到好几个被指甲掐出来的印记。

然而我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抱歉啊,我没有看到你的孩子,我一直待在家里头没出去呢。"

许是我的话变成了压断她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腿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就弯腰去扶她,同时提醒她应该赶紧报警。

“没用的,我的孩子,我找不到他了,他不会回来了。”

"报警也比你自己到处乱撞的好呀。"我继续劝着,但她也不说话,只是使劲儿地摇着头,想放声大哭却又有些克制地呜咽着。

看到她有些近乎绝望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就又多问了几句:“你孩子多大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神情有些麻木地回应着我:"六个多月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重复了一句我的问题,眼神突然一下子就有了焦距,“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对!医院,就是医院!不见了…”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替她报警的时候,屋内响起了婴儿嘹亮的嚎叫声。

原本坐在地上的女人听到声音后一下子来了精神,整个背都挺直了起来。

第三章 神秘的婴儿(三)

"多多,我的多多!"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内,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站了起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这姑娘现在神经绷得紧紧的,可别让她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举动来。

我刚拉住她手臂想让她冷静一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力,手一挥就给我甩了一个踉跄。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看着挺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啊,摆正了身体,我赶紧抬脚跟上。

屋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半痴颠女子伤害幼儿的惨事发生,刚刚还哭闹着的孩子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嘴里甚至还吐出了泡泡。

而抱着他的姑娘则熟练地轻轻晃悠着孩子,嘴边带笑,满脸柔和,一改在屋外惨淡的样子。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姑娘,你确定这是你的孩子吗?”

她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孩子,仿佛看不够似的。

但许是找到了孩子,她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嗯,是我的多多,他的爸爸说,以后要跟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早在很久前便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取了这样的名字,寓意多子多福。”

听她这样一说,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是哪个人这么作孽,抱了孩子还把他扔在了我的床上!

虽然感觉过程有些不可思议,但好在结局是完美的,不然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照顾,指不定最后还得送到福利院去。

看着她哄孩子的样子,明明是看着比我还小的年纪,却已经有了母性的光辉,我默默地感叹着母爱的伟大。

"孩子找到了就好,那你接下来是要回家吗?需要让孩子的父亲来接一下你们吗?"

事情完美解决了,那就赶紧走吧,别回过神来开始秋后算账了,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听到我的话,原本还温柔哄着孩子的女人突然就变得有些狰狞。

"父亲?就是那个混蛋,就是他不要这个孩子了,所以我才会找不到我的多多,我找了他好久好久。"

边说着,她抱着孩子的手慢慢地收拢了起来,孩子被抱的很不舒服,当即张开嘴巴准备再大干一场。

原来是个渣男,我顿时有些了然。

但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看着孩子因为不舒服而有些涨红的小脸,我赶紧走上前,想要拉开她的手臂让她放松一些。

“哎姑娘你轻一点,多多该不舒服了。不管他的父亲怎么想,孩子至少还好好的,要不你回家把孩子交给你的父母安顿一下,然后再去找孩子他爸谈谈去?”

不知道我的哪句话刺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的神色一度有些迷茫。

"好好的?不!没有!他不在了,因为他的父亲不要他,在医院就已经没有了……"

她语无伦次地想要表达些什么,我仔细地竖起耳朵听,想从她的话语里再判断出一些信息,然而听着她不停重复的话,我的脑袋上,此刻只有三个大大的问号顶着。

不过很快,我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因为她手里头原本可爱稚嫩的婴儿,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融化着,先是手,然后是腿、身体、头……

我呆呆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切,这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才能符合我该有的状态。

尖叫?我试着想张开嘴巴,然而极端的恐惧已经让我的声带暂时性地失去了作用。

跑?我再一次尝试着抬脚,但我的腿似乎也在关键时刻掉起了链子。

我的恐惧并没有阻止这一切的继续,婴儿依旧融化着,到最后,早已不复原先白嫩漂亮的样子。

而让我的恐惧达到极点的是,孩子的妈妈捧着婴儿,哦不,现在只能称呼他为一滩血肉,女人的脸上反而是一脸的满足,似乎她的孩子本来就该是这个模样。

我惊悚地看着有些病态的这个人,慢慢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事与愿违,她慢慢地伸出了手,把血肉碰到了我的眼前,一脸陶醉地问我:“我的孩子可爱吗?”

一点都不可爱!我的内心咆哮着。

得不到我的回应,女人又把手往我眼前送了送,似乎是想让我好好地观察一下。

不停地有血肉随着她的手腕滑下去,最后落在了地上,嘀嗒、嘀嗒……

而我的身体就像遭受到鬼压床似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摊烂肉离我越来越近……

第四章 神秘的婴儿(四)

就在那堆烂肉快要贴上我的脸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拉了过去。

我的后背随即贴上了一堵跟家装很不一样的"硬墙",一只手轻轻地捂住了我的眼睛,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因果有报,速速退散!"

之后,窗外传来一声声的猫叫声,我的思绪渐渐地开始模糊起来,身体也慢慢地软了下去。

原本在背后的男人顺势抱住我,陷入沉睡前,我使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朝男人看去,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啊……

毫无悬念的,我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过度的惊吓让我满身都是热汗。

但我却无暇顾及这些,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仍被我抱在怀里的娃娃,依旧还是我入睡前的样子,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存在。

但梦中那堆烂肉发出来的腥臭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我的鼻下,让我微微有些作呕。

"喵…喵…“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窗外好像真的有猫叫的声音,只是不像梦里那样的清晰。

我走到窗边朝下看,那只猫也像是有灵性一样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老一辈的都说猫是一种很聪慧的动物,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它的叫声,我可能还深陷在这个可怕的噩梦里。

轻轻地对它说了一声"谢谢”,许是接收到了谢意,猫转过头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只是梦而已,惊魂未定地靠在床头,我默默地安慰着自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微暗,虽说我几乎日日生梦,但大多都是一些脑细胞太过活跃而造出的无关紧要的梦境,像这般连续两天都被噩梦惊醒的状况确实是少有发生。

也不知是触及了哪里的霉头,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聊斋里那些被妖精吸了精气的人的感受了。

一连两觉都没有睡好,我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疲惫,大脑也是昏昏沉沉,感觉像是要发烧了一样。

挣扎着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整个屋子里除了我呼吸的声音再无其他,我第一次感觉到,安静原来也是能够让人生畏的,这房子也是太久没有人气了。

大概人在脆弱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想躲在一个对自己来说绝对安稳的地方,此时此刻,我无比地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那个一直被我妈念叨像个狗窝却对我来说是全天下最舒服的房间。

我当即就决定回家一趟。

拿起手机搜看了车站的时刻表,还好,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我赶紧买了一张,随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两个半小时之后,当我克制住晕车的感受终于满怀激动地站在自家大门边儿时,我亲爱的父母却又给了我当头一击。

想象中的场景应当是他们打开门,惊喜地发现是多日不见的宝贝女儿,然后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对我嘘寒问暖。

知道我还没有吃晚饭后,我的太后娘娘还会亲自下厨为我做上一桌子我喜爱吃的菜。

然而现实真的是残酷的,我拎着行李箱站在自家大门前等了半晌,都没有人来给我开门。

在包包里搜刮了半天才找到许久不曾用过的钥匙,打开门后也是意料中的黑暗。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老妈中午跟我说的他们俩出去吃火锅的事情,我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不会到现在还在逛街吧!

都老夫老妻了,要不要这样腻歪,小年轻谈恋爱都没他们俩这么会浪的!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狗,哪怕这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也是有一点儿小小的怨念的。

没有想象中被热情包围的情景,我只能默默地拖着我的行李箱继续默默地走进了我的房间,开始收拾我为数不多的行李。

第五章 神秘的婴儿(五)

正当我收拾得快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就听到了我妈惊呼的声音在客厅中响起。

“灯怎么是亮的,难道家里遭贼了!”

被默认为是贼的我有些微微汗颜。

"别自己吓自己,是小檬回来了。"还好还好,还有老爸能够为我正名。

老妈这才注意到某个许久没有人住的房间里难得地亮起了灯光。

“不一定,也许是哪个小偷不长眼地偷到她房间去了呢?”

我默默地把刚刚从行李箱拿出来的衣服又塞了回去,不知道现在回垃圾桶那儿去找我的亲生父母还算来得及吗?

几声脚步声后,他们俩站到了我的房门前,我妈的手里甚至还好笑地拿了一根鸡毛掸子,警戒地握在胸前,确认真的是我后,才随手搁置在一旁,让我免于被挨揍的命运。

“小檬?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跟我们打个招呼啊。”

把衣服又轻轻地拿了出来挂好,“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你们去哪里啦?这么晚才回来。”

老妈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这不是周末吗,好久没出去散散心了,今天就多逛了会儿。”

顿住了收拾东西的动作,我朝老妈看过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周你们才刚刚去了新开的动物园。”

“对啊,这不是快一周没出门儿了吗?”

听了这话,我竟感觉有些无法反驳,我不禁开始质问我自己,我大老远地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吃下这一碗狗粮的吗?

最后,还是老爸知道心疼我,问我有没有吃晚饭,听到我说还没有后,便去厨房给我下馄饨去了。

怪不得世人皆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呢,再想想我妈,上辈子我们俩一定是情敌,然后结局是我完胜,所以这辈子我就是来还债来了!

吃完馄饨,在我老妈的催促下我去洗了个澡,源源不断流出的温水冲洗掉了我不少的疲惫,今晚应当能睡一个好觉了,我这样想着。

洗好澡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窝在沙发上,我爸津津有味地关注着电视里的新闻,而我妈则是躺在他的大腿上玩着手机。

想也不要想,她肯定又是在刷段子了。

我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跟他们道了声晚安,得到了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应承声,还好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回到房间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来个睡前一刷,却发现张凌峰给我发了个微信,我划开来看,原来是想明天中午约我吃饭。

这个人是不是太过热情了一些,不是中午才在一起吃饭的吗?

不过我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回复他说我回了老家,下次有机会再聚。

没几秒,他的回复就传送了过来。

“你也回老家了?怪我中午没有多问一嘴,不然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回来,顺便再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他也是H市的人,只不过我们两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虽说我们俩的妈妈曾经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但是她们自从分别结婚后,由于我爸工作不在本市的原因,两个人逐渐就断了联系,直到最近几年我们一家才重新搬回老家。

所以,我对张凌峰自然是做不到多熟稔,不过面子上的巧言花语,我也是会的。

“那真的是太不巧了,原本还能一路有个伴儿的。”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虽说下午补了一个觉,但它却并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精神补给的作用,我打了一个大哈欠,困意已经慢慢开始上头了。

伴随着第二个哈欠而来的,是张凌峰的回复信息,“那不如明天就带着叔叔阿姨一起出来聚一聚吧。”

几秒钟后,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正好我妈刚还在跟我念叨说小姐妹好久没见了。”

我顿时有些无语,这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两家人在一块儿吃一顿饭倒也没什么,但就现在我俩目前的状况,又不是两家人商量婚事的,扎堆吃什么饭啊。

小姐妹要聚餐我不反对,但在这种情况下吃饭我还真怕我妈把我给卖了,然后我还得强颜欢笑地给她数钱。

想了想,我随即编辑了一个谎言发了过去。

“我爸妈去外婆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他们回来了再找时间聚吧,明天就我们俩可以吗?正好最近电影院上映了一场我想看的电影。”

几乎是瞬间,张凌峰就给了我一个"好"字。

不想再过多地浪费我的睡觉时间,跟他匆匆忙忙道了声晚安后我便关了灯,扑向我亲爱的床。

像是脑袋里的石头被取走了一样,此时的我感觉无比的安宁。

盖好被子,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希望自己今晚能一夜好梦。

第六章 神秘的婴儿(六)

要不怎么都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小狗窝,没有噩梦缠身的我感觉由内而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父母照例了去小区后方的公园里晨练,我吃了他们给我留下的早餐后想着闲来无事,便也换了一身的休闲装,准备下去活动一下筋骨。

走出小区,任凭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伸了一个大懒腰,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好像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小路上走着,因着是周末的关系,小区里到处都是孩子嬉闹的身影,旁边的奶奶们一边分神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边跟身边的人唠嗑着天。

我刚想从这里穿过去,就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喊住了我。

“小檬?”

随着声源看过去,原来是住在我家楼上的邻居姐姐,陈玓诗,我开心地跟她摇了摇手,然后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的怀中还抱了一个小孩子,她看我一直盯着她的孩子,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孩子,猕猴桃。”

"猕猴桃?"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吧。

许是不止我一个人对孩子的名字有些好奇,她解释说道因为夫妻两个人都很喜欢吃猕猴桃,所以便给孩子取了这样一个小名。

小猕猴桃虎头虎脑地看着他妈妈,好像对这个名字也很是满意。

时间真的就如同小偷一样,无声无息地就从人的身边溜走了。

我记得上次见到邻家姐姐的时候,还是在她的婚礼上,这才多久的时间,她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你快毕业了吧。"陈姐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我。

“差不多了,就等答辩了。”

陈姐姐刚想再问我点其他的什么,小猕猴桃突然就哭闹了起来,她的注意力立马就转到了孩子的身上。

“怎么哭啦我的宝宝,让妈妈来看看。”

看着陈姐姐和她怀中的孩子,不知怎么的,昨晚的那个梦又在我的脑海里显了出来,明明是跟猕猴桃一样可爱无辜的稚子,最后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眼前的画面和昨晚梦里血肉模糊的场景交杂着,我顿时感觉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抱歉啊小檬,孩子的尿不湿脏了,我得带他回去换了。"

正好这个时候陈姐姐找到了孩子哭闹的原因,我顺着她的话说了声不介意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在一个算是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找了个长椅坐下,我慢慢地做着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

这个时候,我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又是"随遇而安"发来的邮件,这次的字数稍微多了一些:桃巷街花彧餐厅。

这是一家广式早茶吧,精致的小点心加上典雅的环境,还是挺受年轻人欢迎的,但是这个"随遇而安"发来这样的地址,是想告诉我什么?

思考了半天,只想到了他昨天发给我的"刘玥"二字,莫不是跟这个人有关系?可是我又不认识刘玥。

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我下意识的又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人干了一件无聊的恶作剧。

想放任置之不理,但是好奇心又驱使着我想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如果只站在原地,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加之我跟张凌峰约定的地方也离花彧餐厅不是很远,于是我当机立断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前去会会这个"随遇而安",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第七章 神秘的婴儿(七)

路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让邮箱里的其他垃圾信息情何以堪啊!

就在我暗自骂自己单蠢的心声中,司机师傅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花彧餐厅门口,我付了钱对师傅道了一声谢就下了车。

环顾了四周围,形形色色的人走在大街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情,我便推开餐厅的大门,走了进去。

还是熟悉的环境和轻音乐,也许是因为已经过了吃早餐的时间,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只余一些小情侣或者是三两的学生模样的孩子在低声交谈着。

大概地瞄了几眼餐厅里的顾客,一个坐在最角落里的男女引起了我的注意,不,准确地来说,是那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因为,她就是昨晚出现在我梦里的女人!

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但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能梦见一个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但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这真的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想了想梦境里她有些疯癫的模样,和"随遇而安"告诉我的信息,难道,她就是那个刘玥?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随遇而安"又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给我发来她的名字和所在地?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我入局的设计?

但如果是有人在操作着这一切,他又怎么可能能控制住我的梦境?总不能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进行了催眠吧!

不得不说,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吊到了极点,于是我便悄悄地走到他们隔壁的小隔间坐了下来。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一定要这么狠心地弃我于不顾了?"

隔壁女人的声音渐渐的和梦境里的声音重叠了起来,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就好像昨天晚上我们俩是真实见过面一样。

"小玥,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感情这种事真的是强求不来的。"

嗯……好老套的台词,万万没想到我这都偷偷摸摸地蹲墙角了,最后听到的居然是人家小两口分手的戏码。

不过,这男人的声音,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好聚好散?早在几年前你怎么不说好聚好散,怎么不说我强求你了?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就来对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连扔出好几句质问的话。

“小玥,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我有没有让你吃过苦?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到最后我都会想法子帮你买到。当年我们能走在一起原本也就是因为长辈们的一句戏言而已。“

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就应该跟小时候一样,以兄妹的身份来相处。而且现在,我也已经找到了能共度一生的女人,所以……”

“所以你就准备抛弃了你的好妹妹,然后跟江檬双宿双飞?”

随着女人讽刺的话语,我终于想起来这个跟我背对着的男人,不就是昨天才跟我相亲的张凌峰吗!

嗯,世界真是小啊世界真奇妙!

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就转过头,然后,六目相对。

"嗨。"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僵硬着打了一个招呼。

为什么背对着我的张凌峰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呢?

因为刘玥在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手也指向了我,我的大脑当即死机,气氛在这一瞬间也有点凝固。

只是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她会认识我,我们明明只在昨晚的梦里见过一次,除非她也做了一个跟我相同的梦。

当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八章 神秘的婴儿(八)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躲的,便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走向他们的隔间,但又在坐的位置上犯了难。

左右看了眼,我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张凌峰的旁边。

毕竟说起来这两个人还是刘玥更讨厌我一些,万一等会场面控制不住了,我也好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也许是我选择坐在张凌峰身边的动作刺激到了对面这个叫刘玥的女人,她怒极反笑,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趣事一般。

"你以为,他是看上你这个人了?"刘玥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不可以吗?毕竟我长得比你好看。"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我自恋,对面的女人虽然穿着很是得体,但衣领处的空旷却显示出衣服的不合身。

从成色来看,这件衣服明显的也并非是最近才入手的新件,所以,刘玥在这些日子里应该是体重直线下降了。

就算她对眼前的男人还有一些怨恨,但从她精心的装扮中,还是能看出她对这次约会的看重。

可惜,任凭谁都能看出她身体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许是被我的厚脸皮惊住了,刘玥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当然,也有可能她是被我的颜值震住了,我个人还是很倾向于后者的。

"小檬,你听我说,我和她早就没有关系了。"张凌峰苍白地做着解释。

听到这个话,刘玥一改原先的姿势,双手交握于胸前靠在了座椅的后背上,倨傲地看向张凌峰:“两分钟前,你不还是我的好哥哥吗?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并没有理会张凌峰,而是直视着对面这个让我好奇的刘玥。

“你们谈了多久的恋爱?”

许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到这个问题,刘玥沉默了一会才告诉我已经有了7年。

7年啊,一个女生的碧玉年华都献给了这个男人。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我继续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提到这个,刘玥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逐渐露出讽刺的笑意来。

“张凌峰的妈妈,我喊了将近20年的这位好阿姨,为了让我知难而退,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想到那张用在相亲用途的照片,我默默地念叨了一下我不靠谱的老妈,这世界上,还有谁会用身份证上的证件照来相亲的?

我默然地咳嗽了两下来掩饰我的尴尬:“所以,我刚走过来坐在隔壁的时候,你就已经认出我了?”

刘玥点了点头。

我一时有些无语,自以为是个成功的小间谍,没想到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暴露了。

张凌峰看我一直在跟刘玥搭话而不理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他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腕,焦急地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小檬,我……”

"你闭嘴!"真没礼貌,不知道别人在讲话的时候是不能够打断的吗,我不耐地对着他吼了一声。

刚吼完,就听到了一声男人的轻笑,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发现了另一个让我惊讶的事,那个在梦里出现的好看的男人,此刻正坐在我的斜对方。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明明刚刚进餐厅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的,看到我发现了他,他又对着我笑了一下,随后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强迫自己把视线再对准刘玥,抛出了我今天来这儿的主要目的。

“最后一个问题,刘玥,你是不是引产了一个6个月大的孩子?”

张震与刘玥俱是脸色一变。

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不再理会他们俩,抬脚就要去追刚刚的那个男人。

张凌峰再一次拉住了我。

我转头看向他,他早已经不是昨天初次见面时温文尔雅的样子了。

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下口的样子,我懒得再跟他纠缠,一把甩开他的手就跑了出去。

第九章 神秘的婴儿(九)

幸好,那个人并没有走很远,他蹲在餐厅前的一棵树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走近一看,树下有一只小黑猫,此刻正撒娇地在他的手心里蹭着。

原来梦境里捂住我的眼睛,让我免于直视血腥场面的手,是那么的白皙而骨节分明。

"这是你的猫吗?"没错,我就是在对这个男人套近乎了。

听到我的问话,男人干脆把猫抱在了怀里站起了身,跟手一样修长的腿笔直地站在我的眼前,他的脊背很是挺拔,让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参过军。

"沈桉。"他说,抚摸猫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猫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享受的声音。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后,我对着他笑了一下,"江檬。"

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我有点惊奇地看着他,他的嘴角漫开一抹笑意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瞳是不同于常人的深蓝色,不含任何杂质,让人看着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刚刚在里面的时候有听到。"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却并没有因为话被偷听从而感到反感,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的缘故吧。

这真的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这只猫是你的吗?"我重新问了一遍,同时也伸出手摸了摸猫的脑袋,它倒是一点都不忌惮人类,还友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不是,应该是一只流浪猫吧。"这一次,沈桉直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我可以收养它吗?"也许是因为那次噩梦时被猫叫醒的缘故,我现在看见猫,都有一种很亲和的感觉。

沈桉直接把猫往我这儿递了过来,用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两只手捧着猫的动作有点像是虚围了一个怀抱,想到梦里我就这样地靠在他的胸前,我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热。

果然是单身太久的后遗症,接触个异性还能让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了。

把猫抱了过来,我这才想起家里并没有适合猫吃的东西。

"沈桉,我这是第一次养猫,家里没有猫粮,你若是空的话,可以陪我去买一些吗?"

"当然可以。"得到了允许后,沈桉侧身给我让出了一条道来,我往前走了两步,跟他并肩走在了一处。

"这只猫大概有三个多月了,给它买一些低敏猫粮,平时用温水泡软了再给它吃。"

沈桉的声音很是好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每次回答我的时候,声音都放的特别轻,就像是害怕会把我吓跑了一样。

"还有吗?是不是还得给它买些玩具和猫砂之类的?"我虚心求教着。

沈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手机。"

我乖乖地把猫放置在一只手臂上,掏出手机递给他。

操作了几下,沈桉把手机还给了我,"我在你的手机上存了我的号码,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找我。"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双眼直视着逼向他:"冒昧问一句,你有女朋友了吗?"

沈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而摇了摇头。

我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依旧佯装镇定地继续试探他:"你也是H市的人吗?"

"目前而言,算是吧。"沈桉给了我一个摸棱两可的答案,虽然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来自于哪里,但我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这次,沈桉倒是很爽快的点头肯定了。

我的好奇心顿时被他勾起:"什么时候?"

沈桉笑了下:"现在。"沈桉的笑容就像一抹阳光,懒洋洋地爬上我的心房,一时我竟有些无言以对。

打量了一会沈桉,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直到怀里的猫有些不耐烦地"喵"了一声。

我顺势低头安慰性地抚摸着猫咪,再抬起头,之前有些审视的目光已经不见,就好像刚刚的对话就只是普通朋友间聊的家常一样。

"既然是你捡到的猫咪,不如,就由你来给它取一个名字吧。"爱笑是吧,我也会。

沈桉垂下眼帘想了一会,他的睫毛很长,挡住了眼中的光。

一身黑色的风衣更衬显出他的神秘,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关于刘玥的部分已经得到了实证。

虽然并不清楚沈桉在其中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是这个时候的我,已经不会单纯地认为他只是我梦境里的一个过客。

脑中灵光一闪,我打断了沈桉的思绪:"沈桉,你是道士吗?"

沈桉:"......"

沈桉最后选择了拒绝跟我交流。

在宠物店搜刮了半个多小时后,我发现,养猫真的是一个技术活。

看着前台放置的两大袋物品,我有些默默地汗颜,我自己过个小日子都没这么精致。

沈桉付了钱,主动把两个塑料袋拎在了手上,我抱着刚刚洗完澡的大白,无视它的抗议,把它塞进了刚买的猫笼里。

大白其实是一只毛色纯黑的小猫,但沈桉刚刚估计是被我给刺激到了,名字也不想了,抬腿就要离开。

其实我想问他是不是和尚来着,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什么下山化缘的出家人,话都到嘴边了我才改口问他是不是道士。

不过看他的反应,我明显是没猜对,而且还把人给得罪了,只得抱着猫咪趋步跟上。

"沈桉,我看这猫咪面向不凡,乃猫中极品,不如给它取名大白,好配上它不俗的身份,你看如何?"没办法,自己得罪的人,还是得自己哄回来啊。

虽说跟沈桉认识还不到几个小时,但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我们这样相处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就算他看似生气抬脚离开了,但迈出去的步伐很明显地跟他的大长腿不成比例。

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脑门,提醒自己收敛一些,不要因为人家在梦里帮了一把自己,信任就跟不要钱一样地撒出去。

后来,在沈桉难以言喻的眼神中,大白这个名字,就此加印在了猫咪的身上。

此刻的大白,正透过猫笼的小窗口探着脑袋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许是一直被好心人喂养,大白并没有像其他流浪猫一样瘦骨伶仃,对人类的警惕性也没有那么强,倒是省去了我一些麻烦。

小爪子时不时地在猫笼里挠个几下,跟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有几分相像。

看了一眼拎了两袋重物但走起来却丝毫不费力的沈桉,自宠物店出来之后他就一言不发地闷头走着,打定主意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我,也没有主动再开启话痨模式。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直到停在了马路边上,然后,沈桉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是要去哪儿?"我把猫笼重新换了一只手拎着。

"送你回家。"沈桉边说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先从我手上接过猫笼放在了出租车的后座里,之后,才把地上的两大袋东西放置在了车的后备箱。

"我有点事,就不送你了,一个人可以吗?"沈桉为我打开车门,这一番动作下来,真是极具绅士风范,简直可以甩张凌峰一条街。

一个人自然是可以的,跟他说了一句"没问题"后,我就坐上了出租车。

沈桉贴心地要为我关上车门,就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于是,就用手抵住了门。

"沈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原本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然而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信"就为我关上了车门,接着便匆匆离去,那不曾迟钝的脚步活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一样。

我收回目光,对着司机师傅说了一句地址。

"小姑娘是不是喜欢看恐怖电影啊。"司机问道,也许是因为听到了我对沈桉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家姑娘跟你差不多大,她也喜欢看这些,我就说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从司机手戴的佛珠串和车载佛像挂饰可以发现,他其实还是有些避讳这种话题的,也许是宁可信其有吧,鬼怪传说那么多,传来传去,总会有人信以为真。

"我让她多看些积极向上的东西,她不听,非跟我说什么生活太无趣,要放一些与众不同的调味剂才会不显得那么索然无味,这孩子啊,真是拿她没办法......"

司机自顾自地说着话,并不是很在意我的看法。

我便也由着他,没有出声打断。

今天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如果我对着司机大叔说我见到了那个被父母抛弃的死去的孩子,估计他二话不说,会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梦境成真,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因为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而感到惊慌、恐惧,反而有一种小小的兴奋。

就好像世界这个大程序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BUG,而这个BUG还降临在了我的身上,这对于我来说就跟中了500万彩票的大奖无异。

刘玥、六个月大的胎儿、张凌峰、沈桉,还有那个彷佛先知一样的邮件,这个人就像是能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那个被选上的人,还有,为什么我会拥有梦境成真的能力,是梦境牵引了我,还是我牵引了梦境?

第十章 神秘的婴儿(十)

回忆了一番这半个月来的生活,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为什么之前我并没有这样的能力,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契机而开启了呢?

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清楚关键,我索性放弃,就算世界的BUG出现在了我的身上,但我毕竟不是电视剧里开了挂的女主,能跟知晓结果一样的步步为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让暴风雨来得......

嗯,我及时刹住了思绪,这个还是别猛烈了,胆子再肥遇到这么些个灵异的事儿,还真的有点后知后觉地瑟瑟发抖。

掏出手机,给老爸发了个到小区东门来接我的信息,发完之后,想起来沈桉说在我的手机里存了他的号码,我翻了下通讯录,果然。

把号码复制了一遍,然后在微信的"添加好友"里再粘贴了搜寻,但显示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他还挺注重隐私的,这年头谁还会单纯的只留一个手机号码啊,我有些好笑沈桉的谨慎,却不曾想,事实的真相反而是让人哭笑不得。

在司机师傅一路的叨叨声中,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车在拐弯掉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待着的父母。

付了钱,我打开门,先对父母招了招手以示我的存在,然后把大白和大白系列的物品都拎下了车。

"你一大早就偷偷摸摸浪出去,就是为了买一只猫?"老妈拎着猫笼,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被说是偷偷摸摸出去的我有些委屈,我明明是正大光明走出去的!

"不是,我是去见了张凌峰。"

听到这话,老妈感兴趣地回过头:"怎么的,这就开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我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要是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调侃我。

"不,同时见到的,还有张凌峰的前女友。"

正整理了袋子准备拎走的老爸一听这话,顿住了脚步:"怎么回事儿?"

"一堆烂事儿,回家再说。"我把大白从笼子里抱出来,免于老妈对其的荼毒,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老爸的话。

回到家,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对父母说了一遍,我妈当即一个巴掌拍在了大理石的餐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把我怀里的大白吓得哆嗦了一下。

"我去他大爷的好姐妹,我拿她当好闺蜜,她拿我女儿当冤大头吗!"老妈一脸菜色,我彷佛感觉到了她头顶正燃烧着的熊熊怒火。

老爸一脸心疼地接过她的手揉了揉:"跟自己的手置什么气。"

说着,还往她的手心吹了两口气,跟哄小孩子似的,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疼痛。

我:"......"

现在受到伤害最大的,难道不是我吗!我差点就喜当妈了啊!

"张凌峰这件事情,就算了吧,我的女儿,不愁嫁。"最终,老爸一语定性,也算是安慰了我受伤的小心灵。

冷静下来的老妈沉默了半晌,突然对着我冒出来一句:"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你跟张凌峰在此之前应该毫无联系,这才一晚上,你就把人家的底子都摸清了?"

这是重点吗!哎我老妈到底是向着谁的,于是,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做梦梦见的。"

其实,这也不算说谎。

"梦见的?你以为你是睡美人儿啊,你咋不说你是皇后,有个知晓天下事的魔镜呢?"

果然,老妈这种生物就是用来克我的吧!

我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没回答她的话,老妈还想说些什么,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意外的神色,在老妈的指使下,我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两个......让我感到很是意外的人:张凌峰和他妈。

"哎呀你就是小檬吧,都长这么大了。"

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不长岂不是成精了,我暗自诽腹着,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阿姨带了这么多东西登门拜访,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把手撑在门框上,已经大概能猜到他们的来意,只是我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厚脸皮,东窗都事发了,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带着儿子上门。

张母没有回答我的话,伸着脑袋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我妈,抓着我的手臂暗自推了一下,顺势就进入了我家。

我揉了一下被推疼的地方,阴沉着脸把门给关了。

"苏然,姐夫,你们都在家呀,昨天我让我儿子约你们一起出来聚一聚,小檬这孩子还跟他说你们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现在看来,我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呦呵,这是告状来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张阿姨自来熟地坐在了我妈的身边,就想拉着她的手聊表亲热。

我妈手一抬,像宫斗剧里头的娘娘一样按了按自己根本就没乱的发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张阿姨说:"哎呀我这手啊,刚洗干净,碰到脏东西我老公可是会心疼的。"

张阿姨只得讪讪地收回手,暗地里给张凌峰使了个眼色。

接受到老妈的示意后,他从我身边跨出一步,"姚阿姨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张凌峰。"

人模人样的,昨天差点就被他这个样子给骗了!

我妈这才把眼光投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我心里一紧,我妈不会要被张凌峰人畜无害的外表给蒙混过去吧!

"不错不错,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张凌峰刚面露喜色,我妈顿了顿,继续说道,"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浑。"

默默地给老妈点了一个赞,要不是当下的情况不作允许,我简直想抱着她高呼一声"太后娘娘万岁!"

被说成是浑蛋的张凌峰脸色当即跨了下来,甚是难看,哎呀,你脸色越臭,我就越开心啊怎么办。

儿子被骂,当妈的马上就不愿意了,手往桌子上拍了一下,我怀中的小白又是一个哆嗦,我赶紧摸了摸猫头安慰它不要害怕。

以为接下来马上就要有一场精彩的撕逼大战,哪成想张阿姨只是恨恨地说起刘玥来。

"苏然你是不知道,我家凌峰被那个女人骗得有多惨,挺着个大肚子非说是我儿子的种要让他负责,凌峰打小就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让人丢尽脸面的事,所以我们就给了她家一些钱,也指望这两个孩子能好聚好散,谁知他们家竟然是个贪心的。"

说到最后,张母陡然拔尖了音色。

我妈这才抬起眼皮施舍般地瞥了一眼说道:"哦?怎么贪心了?"

张母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扯开了嗓门说:"他家要求凌峰把刘玥给娶回家,我儿子刚考上公务员,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怀了野种的女人!"

听到"野种"这个难听的字眼,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爸,他越来越紧的眉头已经昭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悦。

张母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失了态,尴尬地调整了下坐姿,继而愤愤不平:"我们家好说歹说,他们家就是不肯退让。后来,刘玥大概也是觉得马上就要瞒不住了,某一天瞒着我们就把孩子给偷偷地打了。呵,毕竟不是我们家的血脉,瓜熟蒂落后怕事情会败落,这么做也是情理当中的。"

那种表情,就像是说到了什么垃圾一样,让人作呕。

"所以,我儿子在这件事里完全就是无辜的。这不,今天上午啊,也是刘玥死不放手继续纠缠着他,凌峰为了怕我们担心,就没告诉我们,想再劝劝刘玥能念着旧情大家各自安好的,哪成想,就被小檬给撞见了,还平白惹了误会。"

说完,张母朝我笑了一下,我却只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恶,才会这样恶毒地去说一个女孩子。

并且,据张凌峰所说,他们俩能成为情侣,长辈们可以说是起了一部分撮合的作用。

然而到了现在,眷侣不成反变怨侣,不知道这个张阿姨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阿姨你想多了,我没有误会他。"让我听八卦还可以,把我变成八卦的主角之一,我就有点不乐意了。

张母顿时释然地笑了:"没误会就好,不能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事,毁了你们俩的感情。"

我错愕地看了一眼另一个当事人,他向我投递过来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我跟张凌峰哪里来的感情?这对母子自我感觉是不是太良好了一点?

我妈一记眼刀射向了张母,语气已然冷了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我这个母胎单身至今的女儿,交到你那个前任还纠缠不清的儿子手里?"

我:"......"

老妈,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提"母胎单身"这几个字的。

"苏然,我保证,凌峰已经跟她断干净了,以后她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

那诚恳的小眼神,我都想假装相信了,不然真有点对不起她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

把大白重新放进猫笼,我抱着猫笼走进房间,再把门给关上,重新返回到客厅。

我的小可爱啊,今天受到太多的惊吓了,人家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让它承受这么多。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我说,阿姨。"张母朝我看了过来,眼里满是希冀,马上要打破她的幻想了,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

"您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什么?"希冀变成了惊愕。

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话都是顺理成章了:"刘玥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想张凌峰心里比谁都清楚,要不,咱们把刘玥喊来,也好当场对个峙?"

哎呀,我最不喜欢说废话了,直奔主题多省事儿啊。

张凌峰的脸色灰白了几分,我瞧了一眼,心里更有数了。

第十一章 神秘的婴儿(十一)

被我戳破了底线,张母终于忍不住,"砰"地一下站起身,椅子连带着被她往后退了一大步,与地板摩擦发出一声闷响。

"小檬,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苏然,你也不管管你女儿。"那刻薄的语气,跟大街上的泼妇没什么两样。

"不好意思,我惯的!"老妈神清气闲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被眼前的一幕所影响。

张母不可置信地指着她曾经的好闺蜜:"苏然,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一旁一直做一个安静旁观者的老爸这下忍不住了:"我惯的,有什么问题吗?"

张母愣了好半天,手指在我爸妈间来回地转动,但是转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表情,活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被噎住了一样。

张家母子像个斗败了的大公鸡一样蔫了吧唧地走了,同时还带走了他们拎过来的所有礼品。

把讨厌的人送走后,我兴奋地对着老妈抛了个媚眼,刚想夸赞一下他们的战斗力,却发现老妈已经不是刚刚一脸淡然的模样。

她甚至还叹了一口气,这下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这么注意保养的女人,平时连笑都是克制着自己,不会有大幅度的面部表情动作,生怕岁月的痕迹会提早爬满她的脸庞。

而现在,她居然叹气了!脸上全是落寞的神色。

老爸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人各有命,想开些吧。"

老妈悠悠地又叹了一口气,叹得我心里直打哆嗦,"以前我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虽然两家人的日子过的都清苦,但我们不管有什么好的,都会去想着对方,哪像现在......"

我极有眼色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

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谁又能保证会一成不变呢?

从出发点来说,张家阿姨也没有什么大错,她无非就是想为儿子铺一条直通罗马的大路,所以,家境条件一般的刘玥自然会被抛弃。

如果她只是单纯地跟老妈说,希望老爸能在岗位上多照顾着些她儿子,老妈念着旧情说不定还会去吹吹枕边风。

然而千不该万不该,她还是选择了去打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如意算盘。

是想娶了官家女,然后少奋斗10年吗?还打着旧时情谊的幌子,真是拿我们一家都当傻子耍。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老妈那里我一点都不担心,毕竟相隔了20多年没有联系了,如今张母又作死地糟践了我妈心里头的最后一点念想,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那个爱看段子的逗比老妈又会重新上线。

这个伤春感怀的样子,一点都不适合我妈。

最重要的是,人家有一个视她如珍宝的老公在啊,看看如今飘在大街上的我自己,怎么对比,都是我比较可怜一些。

因为双休日的关系,街上的人还挺多,摸了摸有些饿瘪了的肚子,我决定还是先把自己喂饱,然后再提其他的事情。

打定主意,我刚想随便跨进路边的一家店,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我屁颠屁颠地从兜里掏着手机,难道是我亲爱的父母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了吗!

事实证明,这是不存在的,指望是指望不上了,这辈子都不要指望我的家庭地位能提高了。

悄悄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我接通了沈桉的电话,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奇怪,他不是说去办事儿了吗。

"喂?沈桉?"

"是我,吃饭了吗?"沈桉有些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有些没出息地心里一抖。

"还没有。"

沈桉:"那能否赏脸跟我一起吃个饭?"

我刚想拒绝,他就像是能猜到一样紧接着说了一句:"对于你说的鬼,我刚好知晓一二。"

已到嘴边的拒绝的话转了个急转弯,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这人倒是挺会拿捏别人的心思的。

挂上电话,在脑中重复了一遍他刚说的地址,恍然发现就在不远处,走过去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当下我也不着急,一路晃悠着往目的地走去。

等我跟个野魂一样飘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20分钟之后。

沈桉依旧挺着笔直的背坐在座位上,嘴唇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不耐。

我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他脸部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起来,让我不禁有一个错觉,只要我能出现在他面前,他不论等多久都会毫无怨言。

"已经过了饭点了,我估计你也饿坏了,就擅自做主点了几个菜,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秀色可餐啊,这么一张脸摆在面前,你就算让我吃虫子,我也满脑子只会是它饱含的蛋白质。

"你在电话里说,你对鬼神之事略知一二,说实话,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沈桉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先问一句,送你上车离开之前你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考虑了一会,先说出来也没什么,如果他把我当神经病一样看待,大不了出了餐厅门我把他拉黑了,不再来往就是了。

打定主意,我看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我能梦见鬼。"

怕沈桉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紧接着又追加了一句,"明明是现实中没有交集的人,我却能在梦中知晓有关他们的事。"

说完这句话后,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点忐忑,生怕接下来他就会以一种看待疯子的眼光看着我。

依旧是温柔的神色,沈桉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我对他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吃咸菜馒头干"一样正常。

我悄悄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比较不正常一些?

沈桉当作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给我倒了一杯水,问道:"你害怕吗?"

我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他的关注点好像跟常人有些不一样。

一般人就算是胆子大些的,听到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关注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线吗?

而他却以一种就该是这样做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问我害不害怕。

说不出来我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总共才见过两次的人而已。

想到梦里他在关键时刻帮我呵退了刘玥母子,我摇了摇头:"做这个梦的时候,原本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后来你......"

我及时刹住了话,没有把他也出现在我梦里的事情说出来。

但他明显听见了最后一个字,紧追不舍地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话,总不能说他在梦里对我英雄救美了吧,毕竟他的底细我还不清楚,不能一股脑的什么都说出去。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及时地出现。

看着一个又一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被端上餐桌,我看向沈桉的眼神顿时有些晦暗不明。

全都是我爱吃的菜。

"真是巧了,我们俩的口味差不多呢。"

沈桉礼貌地对服务员道了一声谢,斯文的脸上让我探不出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

"这些都是在梦里的时候,你告诉我的。"

听到他的话,我惊讶得顾不得男女之防,猛地向前抓住他的手腕,确认道:"真的?"

沈桉只是用他另外一个尚有自由的右手摸了摸我的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假的!"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刚刚只是被他诓了之后,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手,毫不客气地吃起菜来,彷佛这样就能把他给吃垮了一样。

被他这么分散了下注意力,我倒忘记了再去思考为什么他会这么"巧合"地点了这么多我爱吃的东西。

沉浸在消灭美食的战斗中的我没有发现,沈桉的右手食指,正轻轻地摩擦着我刚刚抓过的地方。

几块咕噜肉下肚,我这才感觉心情好了一些,喝了一口水,倒也没有把正事给忘记。

"我想说的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其实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不过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沈桉他一定能够明白我说的意思。

"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吗?"刚说完我就顿住了,因为我发现,沈桉的碗筷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你不饿吗?"

沈桉笑了下,轻轻地说:"我不是道士。"说罢,像是责怪似的瞥了我一眼,我有些尴尬地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眼神飘忽不定。

"但我认识一个道士。”沈桉暂停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大概在几年前,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受伤的人,原本我是打算送他去医院的,但他执意说医院治不好他的伤,没办法,我只得带着他回了家。"

我有些恍然大悟,世界果然有BUG的存在,而且,还不止一个,放在以前,我可能觉得真正有本事的道士只存在于虚构的故事里,但轮到自己经历过这一切后,心境立马就有些不一样了。

"那他是哪里受了伤?又是怎么好的?"我追问道。

"他让我去买了一些血糯米,之后,又给他的一个师兄打了个电话。具体怎么做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的皮外伤并不是很严重,但整个人却显得异常地虚弱。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两天后,他的师兄赶了过来,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一夜,这个人再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沈桉酝酿了一下措辞,接着说道,"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两天的时间,就算是扁鹊现世也不可能把一个CPU的重病患者医治成普通病患。

我往前坐了一点,用手撑着下巴,标准的一个听故事的姿势,"后来呢?"

"后来啊。"沈桉修长的双手交错在一起,也往前倾了点身体,"他们俩对我道过谢,那位师兄就带着他离开了,临走前,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张符。"

"一张符?"

"嗯,那个人说他身上的伤全败一个恶鬼所赐,我救了他,以防那个恶鬼的报复,便给了我一张符护身所用。"

一个有异能的道士都会被恶鬼所伤,一张符纸而已,能抵得上什么用?

给恶鬼嚼吧嚼吧做开胃菜吗?我忍不住在心中唾弃了下这两个不靠谱的师兄弟。

第十二章 神秘的婴儿(十二)

"那个符,并没有派上用场。"沈桉颇有一些可惜的表情,"过了一些日子,那个被我带回家的人主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那个恶鬼已经被他师兄收服了。"

听到这里,我算是能够明白为什么世人都避讳不及的东西他却能坦然接受,因为他也曾作为一个当事人去接触过这些东西。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心疼他,还是该心疼被选中的自己。

气氛有点微妙的沉默,我夹了两块肉吃下,脑袋里的某个地方就像是被哪只调皮的狗给翻出来一块土一样,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就像是盘子里的咕噜肉,尽可能地搅动着大脑去思考我到底漏掉了什么,恍惚中,听到对面的人好像说了一句话。

"什么?"

沈桉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的?"

我再一次凝神想了想,"两天前。"就是这一天的晚上,梦见了刘玥和她未曾出世的孩子。

沈桉却摇了摇头,"你再仔细想一想,凡事总讲究因果轮回,应该是在某个你没注意到的时候,有了这样的一个契机。"

他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于是,我干脆闭上眼睛,再仔细地在记忆中去搜寻他所说的这个"契机"。

我想到了那个梦,那个从12岁开始就纠缠着我的一个梦。

梦里全是无尽的黑,没有颜色,没有花草,没有声音,像是世间万物都融入到黑夜中一样。

我本能地想去寻找光亮,摸索的过程中,眼前却突然出现了类似于瀑布一样的地方,满怀希望地向那里跑去,却发现落入到池中的这瀑布的水,也是墨一般的黑。

且好似是黑洞一样,想要把人给吸纳进去,然后等待着的便是无止尽的毁灭。

三天前,是我自12岁以来五次做这个梦,依旧在梦境的最后成功地被吓醒。

我满怀惊悸地走到卫生间把所有的浴霸灯都打开,温暖如白日的光把我包围后,我才感觉周身的寒意褪去了一些。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在马桶盖上坐了半个多小时。

这个梦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有时候我也会这样问自己,但答案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因为年纪太小怕黑而致成的,俗话说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直到三天前再次梦见了它,我才发现,这只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而已。

如果不是沈桉的提醒,我还是会像前几次一样,下意识地选择去刻意遗忘它。

许是我越来越像川字的眉心引起了沈桉的注意,他一贯温和的声音此时却有了一丝焦急,"怎么了?"

我睁开眼睛,看向沈桉的视线一时有些模糊,我捏了捏鼻梁处的软肉,有些疲惫地说:"没事儿。"

"是想起来什么了?"他接着问。

但我却不能确定,这个缠了我这么多年的梦到底跟这个事儿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为什么前几次做了这个梦,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呢?

我简单地跟沈桉说了下我做的这个奇怪的梦,但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更不要说他一个外人了。

我愿意对他说,也单纯的只想做一个倾诉,反正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不差这么一件从目前来看,算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垂着眼皮继续回忆着,期望能再想起一些什么细节来。

而在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沈桉慢慢地捏紧了他的拳头,像是要把什么给撕碎一般,就连面部的肌肉,也在一瞬间变得紧绷,好像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不过在我重新抬头再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他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温文儒雅的样子。

"吃好了吗?"沈桉说。

我点了点头,桌子上的菜基本都是被我吃掉了,我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在一个长相帅气的人面前,我居然一不小心就吃了这么多!

简直是今天所做的最为失策的一件事。

"要不要去街上走走,消消食?"

他不提还好,看着几乎被消灭殆尽的食物,我顿时觉得这些盘子亮得有些晃眼,让人坐立难安。

"不去了,我还是回家吧,看看我妈她有没有好一些。"

沈桉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家吧。"

那种古怪的,脑子里像缺了一根筋的感觉又上来了。

但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明明知道对于这么一个半分熟的陌生人,此时拒绝才应该是最上道的,但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变了味道。

"好。"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想着能不能再委婉地表达我的不便的时候,沈桉已经拿起身边的外套站起身,然后对我来了个摸头杀!

我妈说的对,单身太久,对异性的免疫力真的是会降低的!

回去的路上,比我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走得更为磨蹭,我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沈桉的大长腿,明明跨出去的一步,都可以抵得上我走出去的两步了啊。

思绪在脑袋里转了两个圈,最后,我只能归类于,大概是他特别体贴地照顾我是一个小短腿吧。

并肩在小道上磨着,我们现在的速度也就比蜗牛稍微好了一些。

沈桉一直没有作声,我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随口问了他一句:"你的微信是设置了隐私吗?"

沈桉侧头看着我,嘴唇微张。

我有些摸不准他此刻的反应到底是些个什么意思,就对着他摊出手,说道:"手机。"

沈桉二话不说就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了我的手上,我有些乍舌于他的速度,要不要这么积极啊。

我打开沈桉的手机摆弄了几下,手机的页面很干净,干净到......没有浏览器、没有微博、没有视频、没有市场上流行的各色App,当然,也没有微信。

我怪异地看着沈桉,他是个货真价值的年轻人没错吧。

如果不是因为手里拿着的正是目前最流行的一款手机,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拿了一个老人机。

利落地帮他下载好微信,注册、登陆、扫码加好友,作为他微信里的唯一一个好友,不得不说,我还真的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沈桉很聪明,简单地跟他讲解了一些基本操作后,他差不多就已经上手了。

"你都不玩手机的吗?"真的是稀奇了,现在的人哪个不是抱着手机跟抱着对象似的舍不得放手啊。

"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沈桉莫不在意地说道。

这下我是真心打心眼儿里佩服了,多少个夜晚,每天都在给自己立下睡前不玩手机的flag。

但这双手啊,就是控制不住,有时候明明就是无聊地刷着段子,但依旧舍不得放下,啪啪打脸的滋味儿可真是不好受。

在对沈桉崇高的敬意中,我们俩终于走到了小区大门,保安室的其中一个大叔有几次帮我收快递的交情,看见我,热情地跟我打着招呼。

"丫头啊,最近怎么不买东西啦!"

我笑着回应他:"叔,现在服务可好啦,能送货上门呢。"

大叔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下我身边的沈桉,朝我挤了挤眼,我心中一紧,抢先答道:"不是!"

大叔失望地缩回了点身子,然而没过几秒,他的眼底又重新亮起了光,"小伙子,我有个跟小檬差不多大的女儿......"

"叔我爸找我有急事,咱们下次再说哈。"

我赶紧拉着沈桉的手腕,恨不得以光速离开。

开玩笑,大叔家的女儿谈起对象来,都没有几个能超过两个月的,沈桉这种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还是不要送到她手上去被祸害了吧。

身后,传来大叔依依惜别的声音:"等会你们正事儿谈完了,小伙子你到我这儿来我们好好聊一聊啊。"

直到拐过一个弯,确认看不见大叔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想对沈桉解释,但他却一直垂着眼盯着我的手出神,那眼光像是怀念,像是不舍,我这才发现我的爪子还像个八爪鱼一样粘在人家的手腕上。

"抱歉抱歉。"

沈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个,你别误会啊,我拉你走是因为大叔的女儿太不着调了,见一个爱一个,你这么......"顿了顿,"好看"两个字还是没厚着脸皮说出口,我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下,继续说道:"她看见了你,肯定是要把你带回去做压寨相公的。"

沈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诚恳:"谢谢。"

我他丫的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沈桉实在是太过于含蓄,我一个每次回家都被爸妈嫌弃的小话痨,在他面前居然有点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只得对他嘱咐了一句:"你等会从这儿走。"我一边说一边给他指着方向,"到前面那个水池后右拐再直走,就能看见南门了。"

"好。"沈桉应着,但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要不,还是我送送你吧?"我像个小丫鬟一样,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没办法,人言可畏啊,小区里老熟人那么多,再待下去我爸妈可都要知道了。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妈妈吧。"

沈桉这次没有再停留,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方向,就转身走了。

当他转身离开后,我脸上的笑意倏的都收敛了起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瞧的方向,是我家。

除非在这个地方也有他认识的人住在这里,不然,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我可以很确定,我并没有对他提过我家庭的具体住址。

还有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在看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

我摸了摸我的脸,难道,我长得跟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吗?

第十三章 神秘的婴儿(十三)

自从那天张家母子从我家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已经从昔日小姐妹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太后娘娘,磕着瓜子看着宫斗剧,一边吐槽反派皇后的恶毒,一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告诉我说,张凌峰和刘玥马上就要结婚了,就在半个月后。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是意外。

原本以为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刘玥也算是认清了张凌峰的真面目,从此之后各走各道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这姑娘就这么倔呢,非要淹死在这个臭水沟里头。

张家人能松口的原因我大体也能猜到:刘玥耍了狠,直接闹到张凌峰的单位去了,不过到底对他还有着情分,她并没有像个疯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皮。

我爸亲自出面接待了刘玥,我这才知道,刘玥的孩子并不是她自愿打掉的,而是张凌峰哄着她说,现在刚入职,工作还没有稳定,这个时候有个孩子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如果她愿意把孩子引产,回头就让父母去她家提亲。

刘玥个傻姑娘,这种蠢话她也会信。

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叫多多的孩子,他怎么会是父母的绊脚石呢,如果他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那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父母的最好的礼物啊。

不过张家人的德性摆在这......唉,希望这个孩子能够重新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父母吧。

打开电脑,熟练地登上我的论坛,瞬间有数十条未读消息的提示亮了起来,我点了开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姑娘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啊,世上男人千千万,非瞎着眼选了这么个人渣!!!现在谈恋爱都这样了,以后结婚了她还能过的有个人样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成是我有个能爬上去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爬的那才是傻,不过这个人对前女友做的事是有些不厚道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树立一个正确的三观到底有多重要!男主这一家都是奇葩啊。不说了,我去给我女儿上课去了,'论如何辨别渣男'。"

我操作着鼠标,把这些人盖的楼一层一层地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为爱好灵异故事的人所创建的论坛,我自从在几年前无意中发现了这么个地方后,便就此在这扎根。

几年下来,不仅认识了几个同样爱好灵异题材的志同道合的网友,还混了一个小坛主当当。

自从遇见了这么个毁三观的事情,我就把我那些天来的遭遇编成了一个故事,然后在这个论坛里盖了一个楼。

没想到反响好的让我很是意外。

我默默地在最后一层写上了一句:男主和女主在经历万难之后,终于喜结连理!请大家鼓掌、撒花!

几乎是立刻,就有人回复了我。

"撒白花吗!这个结局我不满意,坛主你快改了,改成女主幡然醒悟,抛弃渣男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还有还有,男主从此跌入低谷,诸事不顺。"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张凌峰和刘玥的故事是我敲个键盘就能改变结局的话,那我就算把键盘敲烂了也在所不惜。

可惜了,偏偏我们的女主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小姑娘。

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后来,第二句颇有些不怀好意的话会在某一天成了真:张凌峰在工作岗位上频繁失误引起领导的极度不满,惹的我还以为是我爸为了给疼爱的女儿出口恶气而做了些小动作。

于是,私下里便劝他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要做的太过,结果招来我爸一个'你是不是忘记吃药'的眼神。

"喵呜。"大白对着我叫了一声,然后灵活地跳上了电脑桌,"啪"地一下,准确地按在了关机键上。

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白俨然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不过在对其的称呼上,我跟我爸妈还没有达成一致。

这源自于某一天,我抱着大白在顺毛,正巧我爸妈从外面买完菜回来,我顺口说了一句"大白你看,爸爸妈妈回来啦"。

我妈当场就回了我一句"我没有生二胎的打算。"

当时吓得我心里一紧,难道他们还没有打算接受大白吗,而我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不禁起了一种要把大白扔出去的想法。

我妈轻飘飘地甩来一句:"不过认一个干妹妹,倒还是可以的,大白是母的吧?"

我居然还真的神经质一样地去检查大白的性别,"大白是公的。"说完,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干弟弟也不是不可以。"放下手中的菜,她还有模有样地思考了一下。

干弟弟?那我岂不是还得叫大白'舅舅'了?

我抱着这个捡来的便宜舅舅,拎起它的前爪跟我对视,它"喵"了一声。

它居然还有脸"喵"?

自此以后,我妈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新大陆一样,在对大白的称呼上跟我杠上,且乐此不疲。

还能怎么办?作为家里头唯一的小公主,我跟老爸只能宠着啊。

见我不理它,大白不满地又叫了一声,半个多月的相处,已经大体能了解它所表达的意思了。

"大白,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咪了,要学会自己去钓鱼做成小鱼干喂饱自己了。"

大白不理会我的神神叨叨,直接跳到了我的腿上来,我下意识地就去摸它脖子下的软肉,猫奴本质暴露无疑。

然而以往大白都很受用的动作今天却难得的碰了壁,看来它真的是饿坏了。只是,捏了捏大白屁股墩儿上的肉,作为铲屎官,我表示很惆怅啊!

抱着它放在了猫碗旁边,我从柜子里拿出猫粮,大白看到熟悉的袋子很是兴奋地在我的腿上蹭着。

"今天猫粮减一小半啊,再这么吃下去你就要变成猪了。"大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摇晃着它满是肥肉的屁股凑到了碗边欢快地吃起来。

刚把猫粮放回柜子里,我裤兜里的手机就是一阵震动,我翻开来一看,原来是导师要我在一个星期后把论文的初稿交给她审核。

给导师回复了信息后,我跑到房间拿出我的包包,找了半天才想起来,写论文的u盘被我放在了租的房子里压根就没带回来。

加上这几天在家早已是玩得乐不思蜀,论文的事情早就被抛到了天际里去了。

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慌得一批,我的论文才只写到一半啊。

当下不敢再耽误时间,赶紧把行李箱拿出来开始收拾行李。

20分钟后,我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拎着猫笼,在群里面告知了正在上班的父母后,踏上了回Y市的路。

因为汽车站不允许携带宠物,我很是干脆地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跟司机谈好了价钱,司机载着一人一猫,踏上漫漫长途。

我的心隐隐有些作痛,回头还是跟老爸把车费给报销了吧。

司机的车技并不是很稳固,加上这辆出租车年代实在久远,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迷茫在本就狭小的空间里。

还不出半小时我就有些承受不住,在有了晕车的预兆时,赶紧靠在座椅上逼着自己快速入睡。

当我好不容易在颠簸的状态下逐渐沉入睡眠中时,大白一个凄厉的叫声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

哎我这个暴脾气,我皱着眉头睁开眼,正准备训斥它时,却发现,大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猫笼里出来了,正浑身戒备地盯着司机的方向。

疑惑地看了一眼司机,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伸出手想把它抱起来安抚一番,还没来得及动手,大白一个爪子飞过去,挠破了副驾驶座位上的皮。

我:"......"

奇怪的是,大白明明把他的车座给挠破了,司机却当作不知道一样继续开着车,连个眼神都没瞟给我。

是没看到吗?不能够啊,大白的动作也不小啊。

按捺住心中的困惑,我还是主动跟司机道了声歉:"对不起啊师傅,我的猫是第一次坐长途车,可能是有些受不住了,回头修补费算在车费里啊。"

司机师傅摇了摇头,由于他的座位是被铁栏栅围着的,所以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我却听出来一丝恐惧。

"不...不用了..."

我正心疼着等会就要捂不住的钱包呢,听到这个话,我惊得一愣,思绪一瞬间没有跟上大脑。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看了一眼依旧处于炸毛状态的大白,难道是因为司机师傅怕猫?好像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通。

我一把捞起大白,在我摸到它的一瞬间,它浑身的戒备就松懈下来,温顺地任由我抱起它。

我跟个游魂一样飘到后座的最右边,还往门上挤了挤,试图能坐在一个离司机最遥远的地方。

腾出一只手给大白顺了顺毛,我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大白啊,你可得给我安分一些啊,我们俩的小命可就掌握在司机师傅的手里头了呢。

也许是大白听到了我对它的祈求,接下来的路程它一直都眯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十四章 河中女尸(一)

托大白的福,我们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目的地。

只不过当我把猫和行李箱都拿下来后,还没等我站稳,司机就已经驾驶着车扬长而去。

还在背包里找钱包的我看着司机神一般的操作,已是目瞪口呆,他已经怕猫怕到连钱都不想要了吗。

瞟了一眼脚边的大白,它难得安静地趴在猫笼里头。

我顿时有些稀奇,大白一向很讨厌进猫笼,每次进去的时候都显得异常浮躁,会在里面走个不停。

虽说进猫笼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但能如今天一般保持绝对的安静,还真是难得一见。

难道是转了性,突然就懂事了?

把背包重新背好,我拎起猫笼从窗口仔细地瞧去,越瞧越觉得大白实在是太过反常。

不知道哪辆车主按响了他车子的喇叭,一声鸣笛,我醒悟过来,大白难道是晕车了?

我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拖着东西往租的房子跑去。

一进屋子,我也顾不得其他东西,先打开了猫笼把大白抱了出来,然后上下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连它毛绒绒的爪子也不放过。

大白许是看出了我对它的担心,叫了一声,虽然声音没有在家时候的响亮,但听起来也并没有因病而虚弱的样子。

我把它放在地上,它若无其事地走了几步路,然后跳上懒人沙发,一屁股坐下了。

看见它这样,我的心顿时就放回了肚子里。

拿起手机给爸妈报了一声平安,老妈立马秒回了我:"大白有晕车吗?"

我心塞地发现,我在家里的地位,好像连第三名也挤不进去了。

回复了一句大白很是安好,怕她不相信,还特地给大白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屋子里的东西依旧保持着我走之前的原样,只是细细地蒙了一层灰,我把行李箱拖到房间内整理好,就撸起了袖子大扫除了一番。

房子不是很大,但胜在五脏俱全,等我把所有房间都打扫过之后,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来。

我在美团上给自己叫了一份外卖,然后趁着这个间隙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等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大白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懒人沙发上。

我擦着湿透的头发走到沙发旁边蹲下来,伸出手指在大白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你又不是个人,老这么坐着你不嫌累吗?"

大白十分亲昵地用嘴蹭了蹭我的脸,有意无意的,又蹭了蹭我的嘴巴。

我摸了摸它的脑袋,总觉得,自从家里头出来后,大白的粘人程度好像就上升了一个度。

以前只要肚子填饱了,它就是个大爷,每天举着尾巴跟巡岗的领导似的在家里头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还要求我们带它到小区的公园里头去溜达个几圈。

而现在,小领导终于有作为猫的自觉性了,懂得要与它的主子亲近了,我甚感欣慰。

在一片"我家有猫初长成"的心态中,响起了敲门声,我最后撸了一把猫头,跑过去给外卖小哥开了门。

外卖简直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了,它简直就是不会做饭的人的福音,不想吃速食的人的希望。

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摆好,我没有忘记我已经是一只猫的铲屎官,应当要肩负起喂饱它的责任。

于是,我又从房间里拿出猫碗和猫粮,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然后才端起我的排骨盖浇饭大快朵颐起来,在满足地做咀嚼动作的时候看向大白,它依旧保持着坐姿,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反而对它一向都感兴趣的猫粮失去了兴致。

我心下有些奇怪,难道是猫粮过期了?

放下筷子,走到茶几边捻起几粒猫粮放到鼻下闻了闻,并没有变质的味道。

强制性地抱起大白把它放在了猫碗旁边,然而它只是勉强吃了两口就跳下来一直围着我转。

没办法,我只得抱着它回到了餐桌边。

想了想,给沈桉发了个微信询问大白不吃猫粮的原因,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回复。

大概在忙吧。

这些日子虽然一直都没有见面,但我们倒也没有断了联系,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聊那么两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有时候是大白,有时候是我的所见所闻。

自从那天的见面后,我对他的信任感没有来由地就上升了一分。

理智告诉我他这个人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身为女性的感性又告诉我,就算他是谜成了一本字典,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

简直就是蜜汁自信。

沈桉一直没有回复我的信息,我正想某度一下原因,大白却从我的怀里头挣脱了出去,利落地跳上餐桌,闻了闻我的排骨盖浇饭,然后坐了下来。

我灵光一闪,小跑着到厨房拿了一个小碗,把我的饭匀了一点儿到碗里,然后再放到了大白的面前。

大白果然吃了。

我惊悚地发现,大白不仅性格变了,就连口味也变了,如果不是我亲自从老家把它一路带在身边,我都要怀疑大白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我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接受了大白爱吃人粮的事实,还把我碗里的饭又倒了一些在它的小碗里。

大白看了我一眼,继续埋下了头,一人一猫吃着同一份饭,这场景倒也意外地显得和谐。

虽然说世界上的猫狗并不是都吃的猫粮,比如我外婆家的细黄,就一直吃着人类的饭食。

但是我也知道,长期吃人粮的动物从毛色、营养上是比不上吃专粮的动物的,所以,我打算明天去一趟宠物店,重新买一个其他品牌的猫粮给大白试试。

把外卖的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大白终于改变了自进屋后的一成不变的姿势----摇晃着尾巴趴在懒人沙发上。

我痛快地洗了一个战斗澡,疲惫顺着温水流进了地下水道,顿时感觉精神倍爽。

从抽屉中翻出了我的u盘,我决定,今天要跟我的论文决一死战!

3个小时候后,笔记本页面上显示电量不足的信息。

我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从电脑包里掏出电池给插上,幸好前期的调查做的很充分,论文写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习惯性地翻了一下手机,却看到沈桉早在两个多小时前就给我发了条微信,让我可以尝试给大白增加一些其他的辅食。

我编写了一条询问需要加什么辅食的信息发了过去,刚想放下手机,沈桉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明日何时有空?我带你去店里买,你若实在不放心,可带上大白去做一个检查。"

这个注意倒是不错,只是可惜我已经不在老家了,只能遗憾地回复给沈桉我已经回到Y市的消息。

没多久,手机的震动提醒着我沈桉的消息又回复了过来,这回复的速度之快,明显是把手机一直捧在了手里。

想起他说的对手机不甚感兴趣,难道是跟大白一样转了性子了?

我划开手机,看到他给我发的消息后惊讶得挑起了眉毛,"我原本就住在Y市。"

这真的是......太巧了吧!

我坐直身体,两个大拇指在手机的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那你上次为什么会去H市?"

"工作,以及......一些私事。"

涉及到别人私密的事情,我便识趣不再多问,询问了他所住的小区,竟然就在我小区的隔壁。

跟沈桉约定了明天九点一起去宠物医院,我放下手机,内心突然有一丝小欣喜。

当即也不想与论文斗智斗勇,直接保存了文件后就关闭了电脑随它自个儿充电去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翻看着我和沈桉的聊天记录,越想越是开心,在床上滚了两圈后,我突然想还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快速奔向衣柜,在镜子面前纠结了半天才确认了明天要穿的衣服。

这下终于可以长呼一口气。

拿出手机想再来个睡前一刷,但却意外地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半了,为了明天能有个好气色,我决定今天还是早点入睡为妙。

看了一眼窝在房间脚落的猫窝里呼呼大睡的大白,对着它露出猫奴般的微笑,随即熄了灯。

11月的天,冷空气早就已经开始侵蚀着每个人的肌肤,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在刚回家的那会儿就已经把过冬所需要的衣服和被子都提前快递了过来。

然而,现在我的身上,明明是盖着被妈妈晒过的温暖的羽绒被,但寒气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绕过了厚实的被子直侵入我的身体,冻得我经不住打了个哆嗦。

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我的手去拉被子,希望能重新把我包裹成一个大蚕蛹,然而我够了半天,只抓到一手虚无的空气。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从头到脚给我吹了个透心凉,打了一个大寒颤,激得我顿时睁开眼睛,头脑恢复了清明,再无一丝睡意。

我坐了起来,等了半晌,被冻得麻木的四肢才逐渐恢复了感知,手掌触及之处的糙感很明显地告诉我,我已经不在自己温暖的大床上。

那我现在是在哪儿?又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搬到了这儿?

第十五章 河中女尸(二)

等眼睛适应了这一片黑暗后,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是躺在了一条小河边。自嘲地笑了下,我这还真的是同影剧中豪迈的江湖人士一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啊!

仔细查看了下自己,身体的外表并无受伤的地方,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地上的石头给硌到了,浑身上下都显得酸痛非常。

还是要早点回家才好。

打定了注意,我一边搓着手取着微弱的暖气,一边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河边上堆积了很多的垃圾,杂草肆无忌惮地从石头缝里生长着,以期望能占有一席之地。

一个没有什么亮点的河边,查探了四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个我想象中的把我带到这儿来的"凶手"也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又或许,把我带到这儿来后他就已经离开了。

拨开快半米高的杂草堆,我有些吃力地往高处走着,时不时地还得注意脚下,以免被石头绊倒。

越是往上,一个熟悉的建筑慢慢地映入了我的眼帘,先是尖尖的头,然后是椭圆的身体,在夜色中恍然一座明灯,为我指明了方向。

Y市的电视塔,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待我好不容易走上了正道,正想顺着电视塔的方向离开这个脏乱的地方时,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顿时三魂吓丢了一半!

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老人们所说的半夜鬼拍肩,千万别回头的故事。

心里头问候了"凶手"的祖宗十八代,我抬起腿就想跑。

然而后面的那个"鬼"像是知道了我接下来的动作一样,由原本搭在我肩膀上的一只手,变成了一个肩膀搭上了一只,并且狠狠地抠住了我的肩膀。

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剩满心的惊慌。

"别走......"背后传来虚弱的女声,我哆哆嗦嗦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

"救我......"的确是一个女人没错,听声音,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这种认知让我的恐惧感稍微降低了一些。

我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放了出去,生怕惊动了我身后的人,给自己鼓了点儿勇气后,我大着胆子慢慢地转过身。

背后的人察觉到了我的动作,扣住我肩膀的手也稍稍卸掉了一点儿力量。

一个面色惨败,且浑身湿透的姑娘正站在我的面前,双手还呈原来的姿势横在我的耳边。

然而她的眼神却并没有半点儿焦距,直直地望进我身后的深夜中,给我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看清她并不是老一辈们所提到的拍肩鬼,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弹性,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只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出现这么一个人,还是让我觉得很是奇怪。

明明我刚刚仔细查探过,除了我之外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啊,看她这个样子,难不成是从河里爬上来的?

自杀未遂吗?我闪过这个念头。

"你还好吗?"

我刚想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可话还没有说完,这个姑娘就一股脑儿地往河中的方向冲去。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只傻楞着看着她在夜幕中奔跑着。

明明我刚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河边爬了上来,她却好像是没有任何屏障一样,以双手反扣在背后的诡异姿势义无反顾地往前冲着。

她居然都没有摔倒,此时此刻,我的大脑很没有眼色地给我反馈了这么一条信息。

很快,在我的一声惊吓声中,她毅然冲进了河里,荡起一片浪花,之后很快便不见了身影,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我感觉我好不容易恢复的知觉再一次陷入冬眠中。

当我终于慢三拍地意识到这个姑娘做了什么事后,我转身就想按原路逃跑。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儿,就算她原先真的是自杀未遂,但现在她又冲到了河里,生死未卜。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样的黑夜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论救人,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此时此刻,我的第六感只告诉我一个消息,那就是:跑!

鉴于我的惜命程度,我撒开脚丫就往电视塔的方向奔去,然而还没跑出去多远,就瞧见前方隐约有一个人影站在那。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还没等我靠近,那个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在寂冷的夜里显得异常地空灵。

"救我......别走......"然后又以原来双手反扣的姿势往河中跑去。

不走的才是傻子!

人在极端的环境下,真的是可以发挥出潜能的。

想我从小到大每次跑800米都是倒数第一,今天如果我的体育老师在场给我掐着秒表的话,我相信,现在的我一定打破了十多年来的记录。

几分钟后,我已经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那个跳了n回河的女人,此刻又魔术般神奇地站在前方深情地呼唤着我。

生理上的痛苦已经让我顾不上害怕,我一下子瘫坐在原地,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这个姑娘复读机一样地念完她的两句台词,依然头也不回地跳入了河中。

我已经无力再去吐槽了,这坑爹的路走了半天也没走到大马路上,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等气儿顺通了后我的脑子也清晰了一些。

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怀疑是不是碰上了鬼打墙。

她这么精神抖擞地跳了一回又一回,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陪她玩下去了。

于是,我朝着河水的方向大吼了一句:"你先放我离开吧,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纯属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既然她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只是让我"救她",那我对她做出这样一个承诺,也许会放了我也说不定。

不知道是我的话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她跳河也跳累了,我在原地一直坐到彻底地恢复精气,她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次。

颇为冷意的天气里,渐渐地升起了雾气,使得原本可见度就很低的夜幕变得更加的诡秘。

雾水直接无视我的防御,径自穿过衣服与我身上的汗融合在一起,一冷一热的交替,犹如此刻在油锅上被煎炸的我一样。

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我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以及我到底还能不能再走出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

雾越来越浓,原来能为我指明方向的电视灯塔早已消失在迷雾中,我的心顿时跌到谷底,好像通过灯塔,彷佛已经预示到了自己的结局。

周围变得异常地安静,就好像我现在已经不是身处在一个空旷的环境里,而是独自被关在了牢狱中,等待着上天对我的宣判。

原本在逃跑的过程中,脑子里完完全全只剩一个"跑"字,并无其他。

现在冷静下来了后,陷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心里反而开始升起无限的恐惧,从心脏这一个支点,快速蔓延到四肢。

今天我不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在我的杂乱的思绪中,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开始渗透进来,"嘀嗒、嘀嗒"。

伴随着我的心跳声,演奏出了一场恐怖二重奏。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中突然传来拖沓的声音,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声源出自哪里,但除了浓浓的大雾,什么都无法看清。

想随着自己的直觉寻找出路,但那个声音又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我无法判断,到底哪个方向才是真正"安全"的。

我只能傻傻地待在原地。

黎明已近,渐渐的,大雾勾勒出一个朦胧的人影,他走路的姿势让我不经想起了电影里常见的丧尸。

依稀看见他并没有像常人一样抬脚走路,就好像是......腿断了一样,在地上拖拽着。

我紧张得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想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明显正在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一把抓起身边的一块砖头用来防卫,然而接下来我看到的场景让我觉得,也许一个开过光的护身符的作用,会比这个砖头的作用来得更大一些。

他,哦不,应该用她来形容比较好,那个刚刚乐此不疲跳河的女人,此刻正以一种破败不堪的形象出现在我的眼前。

手仍旧是被反扣的状态,头发胡乱地披散着,那些与周边大雾颜色不符的红色正大面积地呈现在她的脸上。

我不知道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也许是因为天快亮了,光明总是能给予人一些勇气,我居然还在判断着,如果等会我们俩真的打起来了,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她张开口,依旧是那两句话,但是在她张嘴的同时,大面积的水从她的口腔里洒了出来。

就跟个喷壶一样。

"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别靠我太近?"

我边说边站起身,手里不忘拿起那块有幸被我选中的砖头。

拜以往观看的灵异影视的经历的福,让我勉强对她的样子有一些免疫,但她毕竟不是人为化妆而成的演员,对其的忌惮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听到我的话,她停在了大概距离我有两米开外的地方。

我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她......是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发生了什么事?"我再一次试探地问道,同时握紧了手里头的武器,以防她万一突袭过来,我也好跟她拼上一拼!

"shi机......"

"什么?时机?"由于她吐出的水实在太多,我不太确定她到底说了哪两个字。

歪着脑袋刚想仔细再听一次的时候,我的手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

砖头一个没握住,也从手上掉了下去,还差点砸到自己的脚,不过我也无暇顾及这些。

同时,空气里也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我的喉咙一样,我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第十六章 河中女尸(三)

倏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大白那个肥硕的大屁股。

这货正懒洋洋地趴在我的胸膛上,还很是惬意地摇着尾巴,时而扫过我的面部,像是很满意这个新找的猫窝。

怪不得我总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罪魁祸首原来还是自家养的小白眼狼!

刚想一个巴掌呼过去,手上传来的灼热感让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原来这个不适感并不是只存在于我以为的梦境中。

我猛地坐了起来,大白激得一个跳起,张开四肢大叫一声后弹性落地。

我也懒得听它对我这个主子有什么控诉,翻开我的右手,检查我的手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毛病。

观察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甚至连个小倒刺都没有,但这种灼烧的感觉却一阵强过一阵,就好像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了一样。

我咬牙忍住这种不适感,闭着眼又细致地体会了一下热源,左手轻轻地在右手手心上摸索感受着。

直到摸到了一个地方,我轻轻按压下去,停顿了几秒,左手食指的温度仿佛都上升了几分。

就是这儿!

我一瞬间睁开看去,我的手指,正按在一颗红痣上面,我凑近观察了半天......

一拍脑门,这不就是前些日子,我刷牙的时候发现的那颗莫名其妙长出来的红痣吗!

当时还脑子发抽地以为是红鸾星动,结果回头就给我遇见了张家这对奇葩的母子俩。

痣会发烫,我倒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难道是什么病变了的痣?

不理会又重新跳上床对着我使劲浑身解数撒娇的大白,一把拿起手机,我当机立断就对着某度找起了原因。

五分钟后......

看着满屏的"癌变""手术",我镇静地放下手机,决定还是得空跑一趟医院。

大白难得低架子地觍着脸对着我撒娇半天,见我一直不理它,本性终于暴露出来,一爪子把我的手机拍到了一边。

我:"......"

我一手抓起大白就要对着它的屁股揍下去,也顾不得手心发热的情况。

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它一顿,也该让它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然而我的手才刚抬起来,大白就是一声凄惨的"喵呜"声,然后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喵呜。"

大白又叫了一声,随即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我:"......"

说好的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呢?

扬起的手始终没狠下心落在它的屁股上,片刻后,我惊奇地发现,灼热感正在慢慢地消退中。

等手完全恢复成原来的温度后,我像抱孩子一样把大白抱到跟前,仔细地观察着大白的嘴。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被它吐了几口口水这就没事儿了?

大白被我吓唬了一次,变得乖巧了许多,任由我上下打量着,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我又小心地扒开一点大白的嘴巴,露出里头尖锐如锥的牙齿。

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难道是巧合?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大白,它正耸搭着耳朵,一改以往趾高气昂的样子。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它的嘴都扒开来好好瞧瞧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放开对大白的禁锢,弯着腰伸长了手才勉强碰到了我的手机。

"沈桉"两个字此刻正显示在屏幕中央。

差点都忘了还跟沈桉有约定了,看了一眼时间,8:43分,心里暗道不妙。

睡过头了!

不论我心里发出了多惨绝人寰的呐喊,当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手机贴上耳朵的时候,一个标准化的笑容,就此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早上好。"我尽量想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对着他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然而张开嘴,声带像是被磨砂纸蹂躏过了一样,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声音。

我突然就想到了外婆家每逢冬至就会腌制的一种腊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沈桉的声音透出一丝焦急。

我用手捂住手机的话筒,然后伸到离我最远的距离,转过头轻轻地咳了两声清嗓。

"大白是二货,二货是大白......"我像是念绕口令一样轻声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重新宅到猫窝里的大白抬起头看着我,不知道我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耳朵还轻轻地动了动。

开过声之后,我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

"没有,我是在研究,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磁性又低沉。"

电话那头的沈桉轻笑了一下,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到底说了什么蠢话。

"你现在这样......"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字正腔圆地说道,"就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说"好"字的时候,语气似乎加重了一些,好像是极为认真地在陈述某一件了不得的事一样。

继手心之后,我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大概是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太寻常,沈桉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跟大白都准备好了吗?"

我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在等大白呢,它一大早的又挑食!"

沈桉一时没有接话,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他不会是猜到什么了吧。

"抱歉,刚遇到点事。不着急,等大白什么时候吃好了,你出门的时候告知我一声就好。"

他又恢复了那个清润温和的样子,我不愿意再浪费过多的时间,对着他匆忙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接着以我前所未有的速度做好起床后的所有工作,再把窝在角落里补回笼觉的大白囫囵吞枣地塞进猫笼里。

在这里,不得不感叹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幸亏提前一晚上就准备好了所有要用到的东西。

给沈桉发了个"已经出发"的信息后,我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快要到小区大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沈桉正站在电动门那儿,一只手插在衣服兜里,另一只手拿着个袋子垂在身侧,他微微垂着脑袋,像是入迷地在思考着什么。

有的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跟开了挂似的自带buff,从而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我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光是这一分钟,就已经有路过的四对小姐妹团和六对小阿姨团对着他频频侧目,哦,还有两个大叔!

我默默地感叹了下老天的不公平。

拍了下猫笼警示大白安分一些----它自从被我塞进去后,就一直把猫笼当成它的猫抓板,在里头挠个不停。

看来昨天真的是哪里不舒服了,才会这么反常的吧。

没多久,我就走到了沈桉的面前,他像是有感应一样地抬起头,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愣在原地,好像有一朵灿烂的烟花在我的脑子里炸了开来,碎末的火光四散,惹得我整个人都有点酥麻。

这个网络通达小鲜肉老腊肉横行的年代,风格迥异的明星我也见过不少,更不提身边还有个更换爱豆比大姨妈还要勤快及时的好友。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桉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大白看见了猫粮,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沈桉把手上的袋子递到我的眼前:"买了点吃的,也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我接了过来,虽然在电话里让大白背了这个迟到的锅,但心里头总有一种他什么都已经知道的窘迫。

"怎么了?"沈桉自然地接过猫笼,微微弯下了腰问我。

有股气流轻轻地落在我的头发上,我有些不自在地捏紧了带子。

"没...没什么。"

好在沈桉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拎起猫笼,手指头透过小窗户戳了它一下,大白立刻就乖乖地趴了下来。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沈桉,再看了看大白。

按理说他们俩也就是在捡到它的时候见过一面,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大白还能记得住他吗?

就算高估下大白的智商能记住沈桉,但它这一副乖顺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猫也是看脸的吗?

可它明明是只公的啊!

"走过这条街,往前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就有一家宠物店,咱们是走过去,还是打车去?"

作为新世纪勤奋的好人类,这么点距离当然是选择:"走过去吧。"

沈桉点了点头,主动走在靠近街道的那一侧。

这一个细节的动作让我对他的好感又蹭蹭涨了几个度。

我皱了皱眉头,提醒自己要冷静,毕竟他的出现,就像是一团迷雾,我可别到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包子、豆浆和茶叶蛋,我有些愣住,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满满的蟹黄味儿,一口就尝出来,正是小区楼下的那家小夫妻俩开的早餐店的包子。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

一般情况下,我都是提前一晚上,把第二天早餐要吃的材料放到陶瓷小锅里开小火炖着。

这样等到第二天起床把自己收拾好后,就可以吃现成的早饭了。

但是,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想偷懒的。这时候,我就会下楼到这家早餐店里去,而且每次吃的,都是这三样。

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是什么,我索性不再费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专心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味。

不过,就算是妖精,也会有现原形的时候,不是吗?

第十七章 河中女尸(四)

宠物店里,在大白撕心裂肺的抗议声中,它被店员抱到内室,准备为它做一个完整的体检。

结果出来的很快,除了有一点儿偏胖之外,它简直比我都还要健康!

跟兽医交流完后,沈桉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它该减肥了。"

我下意识地就接上了他的话:"黑色其实很显瘦来着。"

正好这个时候店员把大白抱了出来,瘦弱的小姑娘把大白圈抱在怀里,它还很没有形象地把后腿垂直了下来。

像被烤黑了的大鸡腿!

现在的它已经没有刚进去时候的凄惨样,半眯着眼睛很是舒服地任由自己的身体瘫开来,俨然一副"老子最大"的熊样。

我觉得还是收回我刚刚说出去的那句话为好,黑色是显瘦,但大白除外!

毕竟它腿短,这是无法避免的致命伤!

确认它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我就放心了许多,从店员小姑娘的手里接过大白,我就请她带着我去购买猫粮。

这家宠物店有一个很人性化的地方:猫粮是可以试吃的。

小姑娘拿了三种不同品牌的猫粮分别装在三个小碟子里,然后放在了地面上。

我把大白放在了第一个小碟面前,它闻了闻,随即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小碟很快见底。

然后它像是有感应地前后走到了第二个和第三个碟子处,并同样吃光了里头的猫粮。

"看来大白的状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呢。"小姑娘笑眯眯地说。

可不是很好吗,都好到不挑食了!这才是我印象中的大白啊。

大白在三个碟子的周边转了两圈,确认真的没有漏网之粮后对着小姑娘撒起娇来。

大概是看到这些猫粮都是由她端过来的吧,本着有奶就是娘的原则,大白亲昵地把她的腿当成了柱子,用它的猫头摩擦着。

全然不顾我这个正经主子的感受。

这狗腿的怂样,看得我忍不住又有一种想要捶它的冲动!

沈桉好脾气地拿起其中一袋猫粮:"看样子,大白很喜欢这里,连带着胃口都好了很多,不如让它在这里吃饱了再走,免得回家你又得头疼。"

我突然想起来,大白因为我的缘故,早饭还没有吃。

我顿时就有些心虚。

指着沈桉手上的袋子对店员说:"这种猫粮麻烦你帮我拿两袋,然后再办理一下寄养手续,今天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它了。"

"好的。"应了一声,小姑娘手脚麻利地很快办理好一切。

大白的面前,也重新换上了一个装满猫粮的小盆。

看了一眼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大白,我捏了下它的耳朵,对它暂时道了别。

我和沈桉走出宠物店,阳光正好洒在我们的身上,整个人顿时被一股舒适的暖意包围。

越发枯黄的树叶预示着冬天即将到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人们对压马路的热情。

明明不是双休的日子,但街上随处可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他们都不需要上班或上学的吗?

没有人能为我解答这一个问题。

每个人都像是一条支流,谁都不知道自己会流向何方,也许是浩瀚的大海,也许是清澈的小河,更有甚者,流向肮脏的臭水沟。

或许,世上真的存在着功德簿,一笔一划记载了一个人一生的是非得失。

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我伸出手就朝着虚无的光摸了过去,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它一样。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里满是对阳光的渴望。

不是那种寒冷的天对阳光热烈的需求,而是一个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下的人,已经近乎疯狂的执着。

一种极度的冷寂感,像是藤曼一样缠绕住了我全身的神经。

明明是艳阳的天气,我却不由自主地发起了哆嗦,很快,整个人就被一种叫"绝望"的情绪包围。

"江檬?江檬?"

是谁在喊我?

视线渐渐地清晰起来,眼前依旧是充满生机的人群,哪里还有什么黑暗的东西。

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想起来我现在正身处于什么位置。

把大白送进了身后的宠物店,然后走出大门,之后......

之后呢?

"你怎么样?"沈桉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我这才迟钝地发现,我又一次靠在了他的怀里,只不过这一次相对于梦境里的那一次来说,更为真实一些。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回忆了下刚刚的感受,我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就是觉得有点冷。"

"冷吗?那我们找一个地方避避风。"说着,他拉着我的手腕就要离开。

我的声音里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儿,我想去那张长椅上坐一会。"

沈桉没有反驳我的话,拉着我在长椅上坐下,又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拒绝,我需要阳光,同时,也需要他。

沈桉总是能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我从来都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遇到过。

"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杯热茶暖暖身子。"他轻轻地说,伸出手在我的发上抚慰性地摸了几下。

我对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待沈桉走后,我把身上的外套又裹紧了些,沈桉的气息萦绕着我,我的心绪这才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作为家里头唯一的独生女,不说千娇万宠,但我长到这么大,也算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走过来了。

人间各路疾苦,我也仅限于是在虚拟的网络或新闻里看到,置身事外的人,并不能同当事人一样感同身受。

所以,我很确定我并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但刚刚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又是那样的真实,好像曾经在什么时候,我真的经历过那些漫无余光的日子一样。

那,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被我遗漏掉的?

会是我小时候遇上了什么事,然后选择性失忆了吗?

我决定,还是找个机会侧方地问一问父母,然后再做打算吧。

就在我自个脑洞各种大开的时候,一杯热茶递到了我的眼前,我抬起头,对上去而复返的沈桉。

"谢谢。"我笑着接过热茶,然后往旁边挪了一下,给沈桉留出来一个空位,他就势坐下。

抿了一口茶,最后的一点儿不适感也随着缓缓入腹的热茶而烟消云散。

我把杯子放在旁边,然后站起来把外套脱下,在沈桉的视线中给他披了上去。

沈桉皱了下眉头:"确定没事儿了?"

我举起右手:"保证没事了!"真人都坐到我旁边了,还要什么衣服啊,又不是傻。

怕他不信,我还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一瞬间,沈桉的眼神颇为幽深,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恨极的事情,然而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复成从容不迫的模样。

让我不经怀疑,刚刚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幻觉。

"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这郑重的语气,让我忍不住猜想,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正想安慰他,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给了沈桉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拿出手机。

界面上提醒着我有一条新的邮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好久不曾出现过的"随遇而安"来。

划开手机点进邮箱,不得不说,女人有时候这直觉准起来啊,自己都会感到害怕。

"随遇而安"还是那么地言简意赅,一个"河"字就这么大剌剌地横在信件内容里。

多写一些字是会怎么样!我暗自诽腹着对他的不满。

忍不住就想按"回复"两个字,然而迟疑了半晌,还是没能下这个手,毕竟是敌军、友军,还尚且不明。

"怎么了?"沈桉见我近乎于一种发呆的状态,把被我放置于一旁的热饮又拿起来递给我。

"没什么,就是一个邮件,这个人也真的是惜字如金,只给我写了一个'河'字,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他想向我传达出什么样的信息......"

沈桉看着我,这样的角度,他必须抬头才能跟我对视。

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影子,像是眼底有星光,让我看了忍不住就被吸引过去。

"那就不必理会。"

就连这么随意的一句话,都被他说的极为认真。

一阵风吹来,额头上的碎毛飘进了我的眼睛,我本能地低下头揉了揉。

真的是太尴尬,我居然会像个大傻子一样就这么直白地盯着人家的眼睛看。

好在沈桉什么也没说,只是按下我蹂躏自己眼睛的手,然后温柔地把我不听话的碎发理了理,再拉着我重新在他的身旁坐下。

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随遇而安"发来的邮件上。

河...河...我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字,像是喃喃自语。

片刻后,我突兀地站起身,把从我们面前路过的一对小情侣吓得后退了一步。

没有理会他们俩看向我的奇怪的眼神,我转身有些激动地对沈桉说:"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嗯?"

"他说的,是我的梦境!"

第十八章 河中女尸(五)

"什么梦境?"沈桉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简单地把梦境里的内容跟他说了,然后拉起他就要离开这里。

"虽然不知道那条河在哪,但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站在岸上,能看到市中的电视塔。"

急于想要印证心中的猜想,我顾不上男女之防,只想快一些能找到那个地方。

还没跨出几步,沈桉就使了巧劲反拉住我,迫于力量悬殊,我不得不停下来,莫名地看着他。

"不要急,先把位置找到,总比我们现在准备直冲乱撞的好。"

在经历过刘玥母子的事情后,我隐约感觉到,现在的我已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心里的不确定的因素还是有很多。

毕竟对于一个夜夜生梦的人来说,偶尔做两个稀奇古怪的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那些梦都没有引来"随遇而安"。

想起在梦里,我答应了那个女生会回头去找她,但一大早先是因为红痣,后来又因为和沈桉之约,差点就把这个梦境忘记在记忆的深处。

所以,现在的我真恨不得能插上一双翅膀飞到事发处,这样,我心里的一些谜团也能得到验证了。

不过沈桉说的也在情理之中,现在我们除了知道河和电视塔这两个线索,其余一无所知,就这么横冲出去,跟盲人摸象也没什么区别。

沈桉把一个袋子提到我面前:"别急,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我这才注意到,刚情急之下只顾拉着他离开,热茶都没来得及拿走,也难为他还记得这个。

我咬着吸管啜了一口,仔细地回忆着梦境里的任何细节,期望能找出一些其他的线索来。

"你说站在那条河的岸边能看到电视塔?能辨清方向吗?"

我摇了摇头:"天太黑了,那个地方特别地脏乱,加上梦里的我也特别地慌张。"

沈桉想了一会,继续说道:"电视塔位立于勍河之上,此河由南至北正好划开了市中地区。"

我点点头,勍河也算是本市的一大景点了,常年都有游客来此处嬉戏,除了通有的游船之外,这边的夜景也很漂亮,是摄影爱好者的必经之地。

就算是平常的旅游淡季,也会有不少退休了的爷爷奶奶们在此养生锻炼。

沈桉掏出他的手机,操作了一番继续说道:"我记得,以勍河为界线,它的西北部这一块是一片商业区。"

我走到沈桉的身边,把他打开的地图放大:"西南部是住宅区,东北部是机关单位的地段,那唯一的空缺就是......"

我点向地图上的某一段区域,跟沈桉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读到了对自己的肯定。

我手握着拳头假装咳嗽了一声,但心里的小得意却是压制不住,如果我有尾巴,一定跟刚刚撒娇的大白如出一辙。

我跟沈桉不再多说闲话,打了一辆车就往目的地而去。

那个地方,现在是一片荒地,或者说,这只是暂时性的,因为政/府已经对这块地有了新的规划。

但是由于被拆迁得差不多了,所以基本也是处于荒芜人烟的状态。

Y城说大不大,但说小吧,也并不是很小,至少它也是一个二线城市。

所以当我和沈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望着眼前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地方,顿时就觉得脑壳有些痛。

好在已经有了经验,我果断拿出手机,对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做了一个定位。

至于沈桉,也凑到我的身边来,不过鉴于我们的身高差有些大,所以他便以半屈膝的方式跟我一起研究地图。

这样一来我们俩的距离就非常接近了,一个转头,我就能观察到他脸上细微的小绒毛。

明显感觉右边的脸蛋越发地热了起来。

而当事者却浑然不觉,沈桉研究了一会儿,指着地图上的蓝色线条说:"你看这里。"

顺着线条的方向往上,蓝色线条变粗了很多。

我顿时有些惊讶:"这是勍河的分支?"

沈桉站直身子,皱着眉说道:"大概八九不离十。"

这倒是让我很意外了,勍河我跟朋友去过几次,也划过那里的游船,我们一直以为勍河那一片茂盛的人造林就是它的起点之地。

那里通常只有划船的游客才会经过,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景色更胜一筹的电视塔周边玩乐。

谁能够想到,在那些不起眼的丛林之下,还汇流出了这么一条不起眼的分支。

有导航给我们做向导,接下来的任务就轻松了许多,左右只有这一块有河,顺着这条支流走下去,总归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到处都是被拆迁留下来的破砖乱瓦,一股衰败的迹象现于眼前,我们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勍河与支流的交汇处。

想想自己之前都是在另一处跟两三好友划船游乐,而如今,站到同一个地方的不同面,两者之间居然是有如此的天壤之别。

相对于勍河的风光旖旎,这里简直可以用破败不堪来形容。

长期处于一个无人打理的状态,河边杂草乱生,沿着河走了一会后,地面上也渐渐多出来一些乱石和垃圾。

看来是拆迁队留下来的部分垃圾,被人随手扔在了这里。

眼前的场景与梦中渐渐重合,心里头的那股诡异感也越来越重,我搓了搓手臂,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头的一点不安给搓走一样。

又走了几步路,河边一块大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依稀觉得,它就是那个被我踩上去后,就能看见电视塔的那块石头。

"沈桉。"我叫住在前方开路的他,听到我的喊声,沈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望着这块石头,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下,然后抬脚踩了上去。

电视塔的顶端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往上,电视塔的原型也慢慢地暴露了出来。

沈桉此时也来到了我的旁边,不过他毕竟不是梦境的参与者,虽然能够帮我一起分析事情的始末,但细节之处是他没办法所了解到的。

"确定是这里了?"

我观察了下周围,做着最后的确认:"你看其他地方,虽然石头也很多,但是像刚才那样大的石头却很是少见。"

沈桉顺着我的手也看了看周围,最后踩在了我说的那块大石头上。

明明是处于比我低的地理位置,但是当他站在了那颗石头上后,我的视线却几乎是与他平视。

我有些嫉妒地下移了视线,瞄了几眼那双完美的大长腿。

"所以,这里极有可能是你最初发现电视塔的地方。"沈桉做着最后的结论。

他走下石头,跨了几步就走到我的身旁。

想起梦里的我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默默地泄了一口气,有的东西,真的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沈桉看我有些气馁的样子,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幸好不是我做了这个梦。"

声音里带着一丝极为难得的愉悦。

我有些吃惊,毕竟大部分的时间里,他的声音很少会有什么情绪起伏,不过随即我就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变着法地说我矮呢!

我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嘴,矮怎么了,又没挡着你视线!

莫名的,我就想起在大学里的某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班里的团支书,正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很开心地叫了他一声,然而由于他戴着耳机,所以并没有听见,并且还当我是空气般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转过身又大声地叫了一遍,他才摘下耳机以一副很意外的样子说"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我都没看到。"

我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明明我也勉强快有160了啊!

不过,现在很明显不是在纠结这些琐事的时候,我又回忆了梦境里,我发现电视塔之后的事情。

想以电视塔为指路灯,顺着这条路走出这个地方,然后,我就碰到了那个女人。

沈桉跟着我走到路上,看我停下来,便问道:"如何了?"

"我们去河边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沈桉点点头,然后伸出手,表情像是有一些期待。

我也不矫情,把右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碰到的那一瞬间,明显感觉到了沈桉握紧的力量。

然后是轻不可闻的一声叹。

我没有多想这一声叹里包含了多少的深意。

有了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再下去的时候明显就感觉轻松了很多,总算不会再踉踉跄跄的了。

河边的视野并不是很好,无尽的垃圾、石头、野草,给我们寻找的工作增加了一丝难度。

我把喝完的热茶空杯放在地上,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然后对沈桉说:"你搜那边,我搜这边。"

沈桉有些不确信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就是尸体吗,我在电视上见的可多了去了,对着他摆了摆手,我抬步就往我的区域开始搜寻工作。

沈桉无法,只得转身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保持谦虚的态度,低调做人,不语狂言!

第十九章 河中女尸(六)

一具女尸,正以面部朝下的姿势漂浮在这个垃圾成堆的河水里。

虽然已经是11月的天气,但依然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在挑战着我嗅觉的极限,不知道是垃圾散出来的,还是从她身上......

不仅如此,即便因为这个尸体的姿势,使我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这个到底还是与电视里破案诡秘的场景不能混为一谈。

就好像......

你的大脑自行判定这是真实的,而不是虚构的,所以它给出来的恐惧的反应,也跟条件反射一样,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才把那句快要脱口而出的"卧槽"改成了咆哮,面部表情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一度的扭曲。

"啊!!!"

不多时,我的背就贴上一堵能定人心神的胸膛。

沈桉敞开外衣把我包进了他的怀里,之后就用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就如那次的梦里一样。

另一只手顺着外套围上了我的肩,轻轻地拍了拍:"没事了。"

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谁也没有再动。

我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直到第一波视觉冲击慢慢地淡了下去,我小心翼翼地挪开沈桉的手,重新看了一眼河里的尸体。

她这样的状态,让我不经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鬼片的场景。

也是这样俯面朝下,代表怨气极大,电影里后来的剧情,我记得是那个女尸心有不甘,结果就诈尸报复了。

我被自己的神脑补给吓得哆嗦了一下。

沈桉改用两个手,把我围得更紧了一些,我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

噗通、噗通,很有规律地跳动着。

跟平常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他现在看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什么寻常的物件一样。

我暗地里佩服着他过人的胆量,也不想在他面前露了怯。

视线在河水的周边转了转,最后才慢慢地挪到尸体上,这一眼,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会以那样诡异的动作跑动了。

她的手,被一根黑色的绳子反捆在了背后,在一堆垃圾中若隐若现着,也因而,看不清其他。

"沈桉,咱们报警吧。"

"好。"

不得不说,本市警察的效率还是挺不错的,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几辆警车就来到了这里。

大概是怕破坏现场的一些线索,他们并没有把车开到河岸的小道上。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很沉重的表情,我也能理解,毕竟Y市的治安好是全国出了名的,结果这不出事还好,一出吧,还出了个人命案。

套上鞋套,警察们才陆续走进这个地方,接下来就是包围现场,拍照、取证。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女警察,手里拿着本子大概是想要问我们有关的细节。

可是,在看到沈桉的那一瞬间,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就像开出了一朵菊花来。

"你好,我是Y市公安局的警察白知欣,你叫我小欣就可以了,我来负责给你们做笔录。"

沈桉看了我一眼,没有握上女警察伸出来的手,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她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欲盖弥彰地拿起夹在本子中的水笔。

"姓名?"

"沈桉。"

白警官拿起笔在本子上刷刷地开始记录。

"年龄。"

"26。"

原来沈桉比我要大上四岁,我突然意识到,除了知道他的姓名之外,我对他好像也是一无所知。

除去一些谜团,诸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梦境,或者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家庭住址等等,我跟这个女警察没什么两样。

我跟他认识了也有一些日子了,可是,他的一些基本信息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讲一下你的家庭情况。"

白警官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不过,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做笔录需要把当事人的信息问得这么详细的吗?

沈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把站在他身旁的我往前轻推了一下。

"是她发现尸体的,我想,你问她的话会更合适一些。"被惯性推着往前跨了一步的我有些悲催地想着,我这是被人当挡箭牌了吗!

白警官这才把眼光施舍似的投到了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我翻了一个白眼,办案的时候犯花痴,真的是太有损警察队伍的形象了。

对着我,她的声音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像是机械地把刚刚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姓名?"

"江檬。"

"年龄?"

"22。"

"手机号。"

"1582xxxxxxx"

"把你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一遍。"

怎么还厚此薄彼呢,我顿时有些不满:"哎小欣,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家庭情况呢?"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直呼其名,她捏着笔尖在本子上警示地敲了敲:"严肃点,请称呼我为白警官。"

我装作一脸糊涂的样子:"你刚刚不是还让我们称呼你为小欣的吗?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白警官被自己的话给啪啪打了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脸色是越发地难看起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要求换一个人给我们做笔录的时候,我的左手,猝不及防地被人轻轻抓住。

我转过头,沈桉以一种宠溺又无奈的表情对我说:"乖,别闹,好好把事情的经过跟白警官说一说。"

此举引起我极度舒适!

我立马改变了态度,像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足地把经过娓娓道来。

白警官愤恨地瞪了我一眼,只是碍于职责所在,还是不得不重新拿好笔,记录着我所说的话。

"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记录纸,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在被询问人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白警官收好记录本,最后还看了一眼沈桉,才转身不舍地离开了。

我有点儿小小的委屈,我还以为她会再给我做一个心理辅导什么的呢,毕竟我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她就不怕会给当事人留下心理阴影吗?

现场的警察都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我跟沈桉反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没多久,那个女尸就被打捞了上来,放在了一块相对而言还算平坦的地面上。

由于她的手还被反扣在身后,所以她是以侧躺的方式再次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我这才真正地看清,绑住她的根本就不是我原先以为的黑绳,而是女性常穿的黑丝袜。

深秋的天已经被冷空气侵袭,我今天出门还套了一件呢大衣,而这个女尸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薄的灰色长裙。

下半身光洁的双腿一览无余。

两个法医一样的警察正对着她做着初步的检查,没多久,年纪稍长的那个男警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死者头部有两处挫伤,颈处有扼痕,初步断定是死于溺水,具体的还得等进一步解剖了才能知道。"

死于溺水?我顿时有些吃惊,也就是说,她是被人反捆着手扔下河中,然后活活被淹死的?

想起梦里面一张嘴就吐出很多水的女人,她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才会被人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

一时之间,愤怒充满了我的整个胸腔,我抬起脚就想往尸体的所在地走去,被沈桉一把给拉住。

哦,我都忘了,我们俩的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没有放开,只不过与其说是他牵住了我的手,不如用"捏"字来形容,反而还更为贴切些。

沈桉有些凝重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对我的举动有一些意外:"你要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

我想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跟我梦里的毫无二致!我想去看看,她最后一刻定格在脸上的,是痛恨还是绝望!我还想去看看,怎么样......才能帮助她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沈桉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法医所在的方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你,也许她还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很久,甚至直到腐烂,也不一定能被人发现。"

沈桉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我,我来这的目的,是为了证实心中的一些猜想,而现在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女人,正以这种悲惨的方式逐一印证着我的猜测。

沈桉往我的方向走近了一些,抓着我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剩下的,我们就交给警察吧。"

我长呼了一口气,是啊,我只能因为她入我的梦而找到她,但抓凶手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才好。

我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不能冒冒失失的以免做出什么破坏现场的事儿出来。

然而我刚刚的举动已经被一个蹲在尸体旁边的警察完全注视在了眼里。

他大约是跟法医交流完了,站起身,径直就往我这里走来。

走过来的路上还问刚刚的白警官,语气有些严厉:"怎么回事?笔录做完了?"

白警官好像有些怕他,听到问话小声地回答了个"是",完全没了刚刚趾高气昂的样子。

男警察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笔录做完你就可以把当事人扔在这儿不管不顾了?"

白警官这次连声音都不敢出了,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而周边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没有谁为她说上一句话,依旧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

没多久,这个满身正气的男警察就走到我们面前站定,先是审视地看了一眼沈桉,然后,就把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向我敬了一个军礼后,他从胸口的口袋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刑侦队支队长,林潇。"

第二十章 河中女尸(七)

刑侦支队长?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犀利,彷佛能洞察世上的一切罪恶。

回应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林潇也不多说其他寒暄的话,直接奔入了主题:"是你发现尸体的?"

我点了点头。

林潇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这么荒凉,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问得我心里一声咯噔,正常人的确没有谁会来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而我不仅来了,还在这发现了一具尸体。

虽然说这个案子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这句话却让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对他说是受害人给我托梦了吧。

看着他审视的眼睛,我心里渐渐地升起了一点儿压力,不愧是干刑警的,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确非池中之物。

我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找个公用电话报警了。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沈桉及时地帮我解了围:"这涉及到我们的私人问题,很抱歉我们无可奉告。"

林潇挑眉看向他,大概是想象不到能有什么私人问题会和这个地方有关吧,好在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样也好,说一个谎话就得用100个谎话来圆,让我编一个谎言去搪塞这位支队长,怕是下一秒就会被他戳破。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反正是跟案件无关紧要的,就算他们想查,也无从下手,毕竟我什么也没做。

林潇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然而却没有点火,只是放在鼻下闻了一会,就又别在了耳后。

大概是觉得在我这里得不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了,林潇没有再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里。

"最近手机请保持畅通状态,如果有需要还请你多加配合,或者你要是想起了更多的细节,也请及时告知我们警方。"

我正色道:"这是自然。"

林潇挥了挥手:"小白,你送送他们。"说完,他对着我和沈桉点头示意了下,就转身离开了。

听到林潇对白警官的称呼,我抿着嘴尽量克制住了已到嘴边的笑意。

小白,想起我那个还在宠物店寄养的大白,也不知道它现在有没有在想我呢。

白警官带着我们向警绒线外走去。

大概是现场环境十分差,不利于寻找证据的缘故,警察们把现场的范围拉得特别的大,以免漏掉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当我们靠近边界的时候,已经有记者模样的人在那里翘首以盼了。

我不得不感叹一声,到底是做这一行的,这鼻子怎么就能这么灵呢!

我都还没走出警绒线呢,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录音笔想越过警绒线问我问题,然后又被看守着的警察给挡了回去。

"这位同志,这里你不能进去。"

记者没有管他,使了吃奶的劲儿把录音笔伸到了我的面前:"你好,我是同城日报的记者,能不能跟我说一说现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白警官一把挡住了录音笔:"不好意思,现在案情尚未清晰,所有细节不宜对外透露。"

记者仍不死心:"警方目前掌握了哪些线索呢?对抓到凶手能有几分把握?"

虽然我不是做警察这一行的,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公民,最基本的道德操守还是具备的。

我也知道,如果现在对这个记者透漏了什么,极有可能会产生一些恶劣的后果。

所以,我装成一副受到惊吓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直接无视了想要把录音笔捅到我鼻孔的记者。

看从我这边找不到什么缺口了,记者又把目光投向了我身边的沈桉。

"先生你好,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们发现尸体的经过吗?"

沈桉去拉警绒线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问他话的人。

记者以为接下来他是准备要详细地回答她的问题了,满是期待地把录音笔往前递了一些。

然而,沈桉只是极为认真地对着她说:"不能。麻烦你们让下道,我们要出去了。"

记者:"......"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按理出牌的,她愣了一下,我趁机钻出警绒线,扛着摄像机的大叔自觉地闪了下身体,把路给我们让了出来。

我跟沈桉很顺利地绕过他们,白警官把我们送出警绒线就转身回现场去了。

那个记者的视线在我们和死者所在的方向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心有不甘地留在了原地,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站在在原地努力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一些细节,无奈距离有些远,加上杂草乱石高低不平的,视线所及之处实属有限。

警绒线四周都有警察把守,想要闯进去也是天方夜谭。

我学着记者们的样子看了一会,发现实在是看不到什么,便打算离开这里,毕竟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

往回走的路上,越来越多被警方惊动了的路人好奇地聚集了过来。

虽然这一片区域平时除了拆迁队的人之外,也没有谁会对这里感兴趣,但是今天毕竟事发有因,甚至有勍河那边的游客,不管不顾地翻了墙,只想一探究竟。

这些都不在我关心的范围内,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沈桉明显也有同样的想法,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半了,去吃午饭?"

原先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原先心里一直吊着些事儿,现在人一松懈下来,各路神经争先恐后地向大脑发出信号。

我捂着胃部揉了揉:"好,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等了半天沈桉都没有回应,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他这才缓缓地说:"从这里走到市区,最少也要一个小时。"

其实距离倒不是特别远,绕过勍河就能到了,虽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我们总是不能下河游过去的。

但沈桉的话也让我很是意外,我悠哉游哉地拿出手机:"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软件,是可以叫车的吗?"

沈桉颇有兴趣地问我:"什么软件?怎么叫?"

我立即就打开软件当着他的面操作了一遍,附近的车流量很多,所以几乎是马上,就有司机师傅接了我的单。

看着沈桉好像有些惊叹的表情,我倒是有些好奇他平时的出行方式了。

"你平时出门都是用什么交通工具?"

沈桉很老实地回答了我:"坐车。"

我眉心一动:"大马路上招手或者是车站买票?"

沈桉一脸这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我简直有些不可置信,这年头除了我家里头的那个七十多岁的外公之外,居然还有年轻人过着这么嗯......复古的生活。

"沈老哥!"听到我的称呼,沈桉头也不转地瞥了我一眼,我不为所动,继续跟他嬉皮笑脸,"现在已经是互联网信息化的时代了。"

沈桉到底没有计较我对他的调侃,只是盯着我手机里的模拟小车的路线,想看看这个软件到底有没有我说的那么神奇。

"我知道。"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其实我就是做这一行的。"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跟一个公司有长期的合作,不过我并不受他们的约束,只要我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项目完成便可。"

我:"在家办公?不需要朝九晚五?"

"嗯,至于你说的其他的,对我而言并无太大的用处。"

这么自由的工作生活,简直是我做梦都在期待着的了,也怪不得,他摸索起这些东西来,简直就是可以用轻而易举来形容。

说话的这么点功夫,司机师傅已经把车开到了我们的附近,然后一个电话打来确认我们的方位。

"你好,我已经到目的地了,请问你们在哪里?"

我有些得意地朝沈桉笑了一下,换来他无奈的神情:"师傅你好,我已经看到你了。"说着,我对着他招了招手,"马上就到!"

司机师傅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待我和沈桉上了车,还没坐稳,司机就迫不及待地问起话来:"就是那边发生了命案吗?"

"师傅你怎么知道?"从警察到这里也不过就一个小时的光景,消息就已经像是病毒一样已经无孔不入了吗?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坏事传千里。

司机指了指被挂在仪表旁的手机:"网上都已经传遍啦!"说着,就打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

现场中不知道哪一位观客拍了一个短视频,同时还配有"死人啦""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好好的一个人糟蹋成这个样子""好可怕,吓死宝宝了"等言语。

然而视频里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外,别说死者了,就连支队长林潇的影子,都没有在里头看到一丝一毫。

还煞有其事地介绍着他以为的现场情况。

这个人不是脑子缺一根筋,就是心眼给他上锁了,真当别人都那么好糊弄的。

我打开手机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网上果然稀稀落落地出现了好几个相关信息,不过都是观客们自行拍摄的小视频,与司机师傅给我们看的并无二致。

至于官方的诸如哪家新闻报社,倒还是一片静悄悄,毕竟他们作为专业人士,比起群众来,还是得靠事实才能讲话。

现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除了警察之外,没有人比我和沈桉更清楚了,我关闭了浏览器,不再去看这些哗众取宠的无聊信息。

"师傅,麻烦您载我们去仲世城。"

第二十一章 河中女尸(八)

一路上,司机一直话痨地想跟我们多聊命案的细节,我回应了两三句后就开启了"装聋作哑"的模式。

而沈桉,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抛给过司机,他大概也觉得一个人的舞台,没有捧哏甚是无趣,索性也闭了嘴不再说话。

待车里一片寂静后,沈桉反倒开了口:"想吃什么?"

我在脑海里浏览了一遍仲世城的所有吃食后,做了最终的决定:"烤肉吧,我知道有一家烤肉特别好吃。"

作为一个无肉不欢的生物,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烤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沈桉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不过细细想来,我们只要在一块,好像他就一直是在迁就着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以我的想法为上。

而当我对一件事无法做出抉择的时候,他又能恰到好处地帮我解决,且让我都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

好像......他天生就能填补我空缺的那部分一样,我只能把他的这一行为归类于他良好的家庭素养。

下车付了钱,我们俩不慌不忙地往烤肉店走去。

没了司机那个"第三者",我跟沈桉总算是能安安心心地讨论有关这个命案,和一些其他的事情。

我拽了下他的袖子:"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早上在我快要醒过来的时候,她好像还想告诉我什么。"

我锁着眉心想了一会,但脑子里就跟装满了浆糊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先等几天,看看公安局那边有什么线索,也许你现在想不到的,反而会被他们先一步给查出来。"

我仔细地琢磨了下沈桉的话,发现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有些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大白:"都是大白那个小胖子误事儿,再晚个几分钟等她把话说清楚了再把我喊醒,那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多掌握一些线索。"

沈桉轻轻地哼出一个第二声的"嗯"字。

我赶紧把接下来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然后还得佯装镇定:"大白一大早就饿了,然后跳到我的身上喊我起床给它喂猫粮,它那个体重你知道的。"

默默让大白背锅的我继续毫无罪恶感地数落:"早上电话里跟你说了,要不是它,我早就出门了。"

沈桉转过头来,温润地对我笑了笑:"我知道的。"

你知道啥?

大概是自己有些做贼心虚,一时竟无法判断沈桉的这四个字到底是在回答我什么。

"但是......"

嗯?还没讲完?我顿时跟只半夜听到风声的狗一样把耳朵竖了起来。

憋了半天,沈桉才挤出来一句:"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大白是该减肥了。"

脑壳里有一道亮光快速地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沈桉对大白的关注,好像是太多了一些。

多到有些越线了。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事都是恰到好处,讲话也是点到即止,不会过分到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可是大白虽然看上去有些肉嘟嘟的,但体重还是在标准线之内,只不过在同龄猫中,它算是有一些偏重罢了。

沈桉已经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这个问题,并且每次的语气,都像是极为认真地在跟我陈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是他发现了流浪中的大白,所以在感情上有些不一样吗?

这么一想,似乎又能说得通了。

沈桉推开玻璃门,商场中的热气一下子把我整个人都浸润在里面。

待我跨过门后,他又贴心地继续抵着门好让我们身后的一对母女进来,年轻妈妈轻声对他道了谢,他客气地点头示意了下就举步来到我的身边。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我跟沈桉走进去,按下了数字5。

我把思绪又扯回到案件上来:"从尸体表面的着装来看,她应当是内搭了一件连衣裙,不过在找寻尸体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跟她有关的其他衣物或鞋包。"

我闭上眼把搜寻的过程又回想了一遍:"不知道这些东西还在不在原地,如果不在的话......"

沈桉及时地接上了我的话:"那里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跟沈桉对视了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警方的破案难度就又增加了些,毕竟死者的身份信息至关重要。

沈桉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恰巧此时,电梯已经带领我们到达了3层,门外的游客们一哄而上,生怕自己落了下来。

电梯在轻微的晃动之后,又稳稳地往上升去。

跟着队伍慢慢地挪出电梯,沈桉一直在我的身后为我挡住了蜂拥而出的人群。

正值就餐的高峰期,每家餐厅的门口都有一个年轻人,正拿着本店的菜单招揽着顾客。

各家的香味交杂在一起,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然而我依旧不为所动,只是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许。

到了我心心念想的烤肉店,透过玻璃墙看进去,好像所有的座位上,都已经坐满了客人。

不过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好,刚走到前台,就碰到个一家三口,妈妈爱怜地看着玩耍中的孩子,而爸爸正在掏手机结账。

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位置上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刚脱下外套坐好,立即就有人为我们端上了清香的热茶,又给我们的烤炉夹放了一张烤肉纸。

我抿了一口茶,然后打开桌上的菜单对着服务员说了几个我常点的肉。

对着服务员道了声谢,我探过头问沈桉:"你还要再添些什么吗?今天这顿饭我来请,不要跟我抢,算是感谢你上午任劳任怨地帮我找线索。"

这事儿放谁身上,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勍河有一具女尸,他不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那都已经算是感情深厚了。

但能信我说的话,并且还愿意跟着我去跟着梦境的提示找寻线索的,怕是只有沈桉这一个。

今天我算是真实地感受到,原来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沈桉没有反驳我,又添加了一些素菜后,服务员这才收好菜单退了下去。

"你喜欢吃素菜?"等服务员离开后,我把心里的问题问出了口,这么高一个大男人,不会是素食主义者吧。

"你可别替我省钱啊,我是真心实意想感谢你的。"

沈桉把烤炉的火调小了一些,又把所有调料的盖子都给拧了下来整齐地列队在一边。

"我只是觉得,荤素搭配更为适宜。"

我托着下巴看着他这一系列有些逼近于强迫症的动作:"那不够的话等会就再点一些。"

沈桉终于把准备工作都整理完毕,十指交叠在一起置于桌上,看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经过做笔录的事情后,我打定主意要对他多做一些了解,于是我就像个居委会的大妈一样唠嗑起了家常。

"你平时工作做完后,都有哪些业余生活?"

本以为他会像现在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会去诸如健身、旅游,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随口胡扯了一句:"总不会是一天到晚就宅着吧。"

沈桉像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理解了"宅"字的意思,呆滞了一会,才点点头:"算是吧。"

我把自己的表情扭成了一个表情包,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仍在顽固着做着最后的抵抗。

"健身、追剧、听歌、旅游、运动、游戏、看书,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吧。"

沈桉:"有。"

我立马坐正身体想仔细记住:"哪个?"

沈桉:"看书。"

我期待着竖着耳朵等了半晌,眉毛微微挑起,想暗示他继续往下说,然而都哆嗦到抽筋了,也没等到他的下一句。

我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想恢复到原先小家碧玉的样子,但是左眉头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神识一样开始跳个不停。

我捏了一把眉处的软肉:"除了工作和看书,你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不是我说,和尚都不会过的这么超然物外。

沈桉把火调高,又把夹子拿在了手里:"当然不会,除了公事外,大部分的时间,我也花在了私事上。"

是什么私事?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我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但是这一来一回地问了半天,却感觉什么收获都没有。

不是我方操作差,而是敌方太高深。

这家店的效率非常快,就在沈桉拿起夹子没多久,服务员就顶着一个大托盘为我们上齐了所有的菜式。

"您的菜都已经上齐,请慢用。"说完,为我们把杯中的茶水填满,就面带微笑地离开了。

沈桉自动地承担起烤肉的重担,我则是开始对着逐渐冒油的肉片哈喇地流着口水。

沈桉的外套正像它的主人一样,肃然地批挂在旁边的椅背上,甚至连一个褶皱都没有。

他把衬衫的袖子卷起到肘部,露出一截白皙但结实的小臂,然后有条不紊地把盘子里的生肉一块一块地夹到烤肉纸上。

这认真的神色彷佛不是在做填饱肚子的生存大计,而是像波厄多斯一样,正在雕刻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扭过脖子想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会给我一种这样的感觉。

隔壁桌吃得满嘴是油的中年大叔不知道跟同伴聊到了什么,毫无形象地抬头仰笑,露出嘴里还没来得及吞下的碎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面不改色地回过头,这真的可以说是......目不忍睹!

第二十二章 河中女尸(九)

毫无意外的,沈桉烤的那些肉最后大部分都进到了我的肚子里。

不知道真的是他技术过硬,还是因为秀色可餐呢,就连平时我最不喜欢的觉得跟杂草无异的蔬菜,也在沈桉的投喂中吃下很多。

还吃得津津有味。

在此期间,我也很多次地提醒他自己也要多吃一些,沈桉在口头上答应得十分畅快,但他那只手却像是被导航定位了一样,夹起一块又一块的肉送到我的盘中。

在埋头战斗的我在空隙中,还能抽出一部分的头脑清晰地想着,如果让他来饲养大白,现在大白的体重会不会是处于严重超标的状态。

如果长期跟他这么相处下去——彷佛已经在现在的大白身上看到了未来的我自己。

这么一想,大脑顿时清晰了很多,我的战斗值,也从原来的5000,下降到2000左右的状态。

绝对不能贪享一时的口腹之欲!

沈桉看我吃食的速度越来越慢,他把火调到了倒数第二档:“饱了?”

我没好意思说其实只吃到了八分饱,但是在他面前,怎么的也得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

看着桌上还余下一小半的食物,我只得故作镇静地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桉把烤炉上已经烤熟的肉夹到自己的碟中,然后关了火,伸手招来一个服务员帮我们重新替换了一张新的烤肉纸。

“既然吃饱了,那咱们就走吧。”说着,沈桉作势就要拿旁边椅子上的外套。

我赶紧伸出爪子制止了他:“不行不行,浪费可耻!这还有这么多呢。”我指着碟子里的生肉说道。

沈桉一个抬手,改变了运动的方向,顺势在桌上抽了一张纸递,帮我擦了擦嘴角。

当我在他的脸上看到有些近乎于是调侃的表情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在故意诓我。

我立刻像是小学生一样把手摆在膝盖上端正坐好,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稍微休息一下,等会再战,一下子吃太多容易积食不是。”

想起沈桉大部分时间都在帮我烤肉,我站起身越过烤炉拿起摆放在他那里的夹子,端起一个盘子就把里头的孜然牛肉给放进了炉子里。

“来,沈大爷,现在换小的来伺候您啦!”

沈桉只是温和地笑着,清澈的眼神如星一般,给他原本就出色的外形更是添上了光彩。

我给每一个烤肉都翻了个面,让它们能够受热均匀,期间抬头瞄了一眼沈桉。

他垂着眼正认真地注视着我的动作,给我一种我彷佛也成为了世界级艺术大师的感觉。

他的面部表情微微放松,嘴角向上轻扬,像是对现在的状态极为满足。

我端起手边的水果盘想要放到他的面前,然而手还在半空中呢,沈桉突然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

我给吓得一个激灵,还不下意识神速地用左手接过水果盘,免于它们被煎烤的命运。

沈桉把我蜷缩的手指摊平,有些严肃地问:“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的手心,我有惊讶地发现,原本只是小圆点一样的红痣,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圆弧。

我的大脑也在这一瞬间当机,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穿衣服整理袖子的时候还是一颗小红痣的啊,怎么才半天的光景,它就自个儿进化了?

“我……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是皮肤病吗?”对于未知的东西,说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沈桉捏着我的手稍微使了些劲:“不是皮肤病,不要担心。”像是安慰我一样,很是笃定的语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确定,毕竟他又不是医生。

随后,沈桉朝我的方向倾了点儿身体,言语中带了一丝小心翼翼:“你能不能好好回忆一下,这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样有些脆弱的沈桉是我没有见过的,但我也不会为见到他的这一面而感到窃喜。

相反,在我的想象中,我宁愿相信他是无坚不摧的。

在花彧餐厅置身事外的他,发现还是流浪猫大白的温柔的他,从容自若面对警察和尸体的他,第一次听我说奇异梦境而对我深信不疑的他。

不管是哪一面,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如现在一样,会因为一个问题而变得谨小慎微。

体会到了这个问题对他的重要性,我的态度也变得端正起来。

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是在有一天起床,对着镜子刷牙,意外发现手心多了一颗红痣。

后来……我记得,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还很不正经地想自己是不是被月老选中的那个幸运儿。

然后呢?

我往更深的记忆力探去,然后就碰到了张凌峰这个渣男和怨女刘玥。

嗯?刘玥?

信息一下子都明朗串通了起来。

我对上沈桉的视线,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放大,像是期待了很久。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发现它是在梦见刘玥和她孩子的那一晚后,第二天起床我就发现了这个悄然冒出来的痣。”

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用“痣”来形容了。

沈桉沉思了一会,用手轻轻地抚上了那个地方,紧接着问道:“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我感受了下被他抚摸着的地方,除了有一点儿痒之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受。

我摇了摇头:“现在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不过早上起床的时候,这里一直很热,像是有火在燃烧一样。”

会跟这个有关系吗?

看着沈桉越来越严肃的表情,就连脸上的肌肉也在一瞬间绷紧,我的内心,忽然就变得忐忑起来。

他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但沈桉最终只是放下了我的手,还不忘把我另一只手上的水果托盘给接了过去,再放回到我的面前。

沈桉,又恢复成原先文质彬彬,带有书生儒雅的模样。

待我们俩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炉中的牛肉早已被烤得辨不清原来的纹路。

这一块一块散发着焦味的黑炭,无时不刻不在刺激着我们的视觉和嗅觉。

沈桉有些抱歉地喊来服务员为我们卷走这一张还未被正式使用过的烤肉纸,连带着卷走了里面的牛肉,我的心隐隐作痛。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有些惋惜的表情,出声又喊住了离开了两步的服务员,请他再给我们这一桌上一盘孜然牛肉。

等到服务员真的离开了,我才问出了刚刚没有问出的话。

我自觉地摊开手:“你知道这个?”他刚刚在看到这个标记时候的眼神和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那感觉就像是,阔别已久的东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重新暴露在他的眼前。

沈桉蹙眉:“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我得回去查一下资料,有头绪了再告诉你。”

听到他的话,我却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皮肤病就好。

这时候,隔壁桌吃得毫无形象的大叔和他的同伴们已经结束了午餐,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这里去前台结账。

身边没有旁人,有的话说起来就不需要特别地顾忌。

我:“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儿,也让我确认了我的一些猜想是正确的。”

沈桉疑惑地问:“什么猜想?”

我看了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就低声说:“原先我只是猜测自己有了鬼魂入梦的能力,但是并没有实证去证明,今天咱们在河中发现的这具女尸,就是最好的证据。”

沈桉敲打着桌子:“继续说。”

受到鼓励,我更来劲儿了:“但是我几乎每天都会做梦,各种五花八门的梦境都有,什么今天被鬼追啊,明天被蛇咬啊,后天又梦见一个帅哥啊。”

沈桉的表情在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后变得有些怪异,但依旧没有打断我的话。

而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的我,真的是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给揉碎了扔垃圾桶里去。

然而很明显,这是不切合实际的。

我只得继续端着平静的样子跟他说话:“到底哪一种梦是我自己生出来的,哪一种梦境是因鬼入梦而生,我现在也能因为一个人来判断了。”

沈桉顿住了敲打的手指,有些好奇:“一个人?”

我:“准确地来说,是一封邮件,至于给我发邮件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我还真不确定。”

沈桉:“……”

我继续分析着:“每次他给我发了这个邮件,那我前一天晚上的梦境一定会成真,第一次是刘玥,第二次是现在。”我皱了下眉,“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梦?”

想起小时候自己大开的一个脑洞:在未知的将来,会不会发明这样的一个仪器,它能把人脑中的画面分析、呈现给其他人观看。

现在对我而言,这个“随遇而安”就是这样的一个仪器,我顿觉一阵恶寒。

还能不能让人有一点隐私了!

沈桉的手指又轻轻地敲击起来,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他说了一句让我觉得有些惊悚的话。

他说:“不是你的梦境能成真,而是,你梦境里的人,曾以一条鲜活的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第二十三章 河中女尸(十)

一时之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要对他的话作何反应。

沈桉的话无异于一记重锤,落在了我的心上。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当事人的身份去思考、分析问题,理所当然地以为我是跟先知一样能预见未来的事情。

但沈桉却偏偏反其道而思之,用逆向的思维去重新看待了这一个问题。

就好像众所皆知的“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在他的小伙伴掉入水缸的时候,都知道“救人离水”,但偏偏司马光用石头砸破了水缸,因“让水离人”而救出了小伙伴。

常人都习惯性地以公认、常理的状态去看待问题,但容易摆脱不掉思想的束缚,从而让事情陷入僵局。

要不是沈桉一语点醒了我,我估计在后期调查的路上还会走不少弯路。

仔细地想了想他说的话,我脑袋里堵着的那块墙就跟倒塌了似的,思路一下子变得顺畅无比。

“你说的对啊,刘玥被打掉的婴儿,还有今天上午的那具尸体,这种天气,能肿胀成那样绝对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

锤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居然还犯了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灌了一杯的茶,让自己能够更清醒一些:“这么说的话,‘随遇而安’要么就是鬼,要么……就是跟我一样,甚至是比我更了解事情始末的一个人!”

沈桉言简意赅:“‘随遇而安’?邮件发送者?”

我点点头,跟聪明人讲话,真的是很省时省力了。

前者的可能性当然很小,如果他真的是鬼,那他找黑白无常比找我要靠谱得多,看过神话故事的小孩子都知道人鬼殊途,两不相见。

可如果是后者的话,不仅能参与到每件事中,还对我的能力有所了解……

思量了半天,我实在是毫无头绪,毕竟从概率上出发,光是能做到“参与到每件事”就已经很难了。

沈桉约莫着也跟我想到了一处:“现在你对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加上你在明他在暗,既然他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些有利的线索,那便可以假设,他暂时是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沈桉的话不无道理,但这个人就像是埋藏在我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一个惊喜。

如果说他只是想帮助我更清晰地去了解事情的发展,那他为什么不自己现身,非要选择用这种方式呢?

是怕我不相信他吗?

但如果他有充足的证据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的,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他呢?

越往深处想,我就越想揪住他的小尾巴。我恨恨地想,等我哪天拿捏住他,看他还敢不敢再躲躲藏藏跟见不得人似的。

可惜我现在对他能掌握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他的几封邮件了。

我有些灰心丧气地吃了一口桔子,沈桉大约是有些见不得我此刻的样子,他用小叉子穿了一个火龙果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眼前捏着叉子的骨节分明的手,一个灵光乍现出来:“沈桉,你对电脑这一块是不是很熟悉?”

沈桉:“嗯,是比手机熟悉一些。”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要不是因为身处公共场合,我都想大笑几声。

“你能不能通过他的邮件,追踪到他的IP地址?”

明的走不通,那咱们也是可以使用一些小手段的啊,我顿时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

沈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之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我可以去试一试。”

意料之中的回答,自从认识他以来,他好像就没有拒绝过我,几乎就是有求必应,有应必答。

我扪心自问,我爸都做不到这个份上,倒也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没有那个心情。

能让他毫无怨言地做到这个份上的,估计也只有我妈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对沈桉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能认识你,真的是太棒啦!”

沈桉大概是被我的话吓到,他没反应过来似的呆愣了几秒,然后一抹笑意,从眼睛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来。

他把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宠溺地说了一句:“傻。”

我也丝毫不介意,只是看着他笑。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气氛无比的融洽,并且我敏锐地感觉到,沈桉有些不一样了。

他变得……更有人气了一些。

原先的他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而现在,因为这一句话,他巩固的防御墙已经被我给撬开了一角。

我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恨不能此刻就能把他给扒光……哦不对,是拆光他所有的心墙。

“哦对了,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沈桉在外套的兜里掏了一会,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我好奇地接过:“这是什么?”

沈桉:“你打开看看。”

听话地把盒子打开,一个异常精美的耳饰暴露出来,一个通体纯白的似猫又似狐的动物,正乖巧地躺在绒巾上。

修长似兔的双耳立于头部两侧,同样细长的尾巴异于在动物世界中看到的狐狸,在自己的身上绕了几个圈。

最神奇的是,从它的背部,两根角由此而生,如同树枝一样坚定而有力地延伸着。

我不解地看着沈桉,他的眼里依旧有残留的笑意。

“自从你上一次跟我说过刘玥的事情后,我便托人寄了这一件东西来,有安神之效。”

这么神奇的吗?

我把耳饰拿了出来,轻轻地抚了一遍,并没有觉得跟其他饰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我也知道,沈桉又不是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断不可能拿这种东西来诓我。

像是要打消我的顾虑,沈桉直接把这个小东西的来历告诉了我。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道士师兄弟吗?”

我顿时了然:“这是他们的东西?”

沈桉点头应答了我的话。

我的兴趣顿时被勾起:“哟,那岂不是被开过光啊?”

沈桉:“……”

我“嘿嘿”地笑了两下,没有再把它放回盒中,而是低侧着头,直接戴在了右耳上。

沈桉看着我的动作,等我戴好后,他才又添了一句话:“洗澡的时候记得要摘下来。”

“啊?”听到他的话,我一时间有些困惑,“这货怕水?”

不应该啊,就算是假银的饰品,也没有必要每次都在洗澡的时候摘下吧。

沈桉没有直面地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以一种无比正经的表情跟我说:“毕竟是道家的东西,非世上俗物能比。”

然后又提醒了一遍:“洗澡的时候,一定要摘下。”

我不由得也正视起来,毕竟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加上又是道家宝物,总不能因为我的过错,而使宝物蒙尘。

我下意识地捏住耳垂上的饰品,细腻的手感让我有一种它彷佛要活过来的错觉。

我内心惊叹,不愧是行家的宝贝啊。

“你的话我记住了,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沈桉摇摇头。

他送的这个小饰品无异于雪中送炭,想我原先也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事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

所以,原本我还打算找个时间去买个小金子挂坠好压压邪气,哪成想我还没行动呢,沈桉就送给我一个比金子还要贵重的东西。

“谢谢你啊,沈桉。”我诚心地道谢。

我也不与他扭捏作态,毕竟我现在的确需要一个能安神的物件,见鬼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沈桉磁性有力的声音响起:“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听到这句话,我的耳朵一阵酥麻,就好像他是在我耳边呢喃出声一样。

耳尖开始慢慢地发烫。

不得不承认,一向自诩脸皮厚如城墙的我,在碰到沈桉之后,就变得极易忸怩。

如果让我的那些朋友们看到我此时的样子,估摸着十有八九,她们会怀疑我是不是偷偷瞒着她们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正想问问沈桉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寻得这样的物品,我放置在桌边的手机不适宜地响了起来。

不耐地瞥了一眼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在看到备注后,我却立马狗腿地接起了电话,然后用唇语对沈桉说了句“等一下”。

“喂?老表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电话那头的人啐了我一声:“听说你都来Y市好长时间了,行啊你,瞒得滴水不漏的。”

我悻悻然干笑了一声:“这不是看您日理万机不好意思去打扰吗。”

“你给我少来这一套啊,你从我这抢走的东西还少吗?”

都何年何月的事儿了,还记得门儿清,男人小心眼起来,我这也算是自叹不如。

又聊了几句,直到他答应了我所求之事,才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对着沈桉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他看着中二的我,习惯性地选择了沉默。

然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这个是我表哥姚晟,在Y市公安局痕检科做事儿,他刚在电话里答应我,如果上午的案子有进展,就会告诉我。”

这样一来,一旦这个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那我们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内知晓了。

第二十四章 河中女尸(十一)

事实证明,有时候就算是嫡亲的表哥,也不一定就能靠得住。

这都过去两天了,他那边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什么消息都没能传的过来。

不过念在那天他是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抽到一个蹲坑的时间才有空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若是还计较这些,那就显得太不上路子了。

自从那天跟沈桉吃完饭后,我们又按着现有的线索分析了一下这个案件。

但无奈我们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就算是想破头,也难以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便索性守株待兔,看警方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一守,便是两天。

加上跟沈桉查案的那一天,已经三天过去了,这也意味着,我离与导师约定的交论文初稿的日子越来越近。

所以,这两天我可以说是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论文稿的日子。

之前欠下的债,轮了一个回终于要开始还了!

大白从那天回来后,也变得如往昔一样,看着它正努力把猫砂刨了个满地,我满是欣慰。

我的大白又回来了,当然,一顿胖揍那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了。

把文件保存好,再把u盘安全删除后拔下来,之后,我就把它放进了抽屉里,还不忘给抽屉上了锁。

事关能否顺理毕业,家有蠢猫,不得不防。

做好这一切后,我按摩了下自己酸痛的脖子,随后操作着鼠标一如既往地想浏览一下新闻或者其他。

刚打开本市网站,一个醒目的头条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Y市寻尸启事!

我点了开来。

女,24岁,身高163cm,鼻头有颗小黑痣,手腕上系一根狗牙红绳手链,身穿灰色长裙,于四天前死亡,请知道死者身份信息的,速与本公安局联系!联系电话:XXXXXXXX。

还附上了一幅长裙的图。

发布消息的时间是六个小时之前,我看了下电脑右下角,现在已经是13:43分了。

启事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炸翻了天,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评论或猜测,没有哪条是能够起到真正提供线索的作用的。

就在我依旧不死心地浏览着评论的时候,消失了两天的表哥终于打来了电话。

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大檬子啊,干胡(啥)呢?”

我:“……”

我:“咱能不叫小时候的昵称吗?”

姚晟:“不能够啊,这是我对你的爱称,除非天崩地裂,否则永远不变。”

我放弃抵抗:“那先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

等了一会后,有水被吞下去的声音。

当姚晟再一次张口的时候,声音就清晰了很多:“看到网上的寻尸启事了吗?”

我点点头,随即想起他是看不到的,就又说了一声:“刚看到了,正在刷评论呢。”

姚晟:“那玩意儿甭刷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法医那边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具体的死亡原因出来了,案件的性质呢,也已经定下来了。”

我顿时屏住呼吸:“什么性质?”

姚晟顿了一会,才低声地说了一句:“先奸后杀。”

听到这个答案,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才能去接上他的话。

姚晟不知道我心里的五味杂陈,继续说着:“我这边呢也算是有一些收获,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姑娘的身份信息,这样警方才能做进一步核查。”

我问道:“你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她的包吗?”

说到这里,姚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甭提了,我们同事都差不多挖掘三尺了,垃圾堆里翻了一遍又一遍,但除了一具女尸,什么都没有。”

我默然,感叹着他们这份职业的艰辛。

“老天也不帮忙啊,被抛尸的第二天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吗,几乎把现场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几个已经不甚清楚的车辙印。”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里,不是第一现场吧?”

听到我问这个,姚晟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哎哟,平时看的小说还是有点作用的嘛,还知道这个呢。”

而后,他又很正经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不是第一现场,我们头儿结合各方面信息已经大致有了一个方向,这姑娘是在某个地方被人强暴,在抗拒的过程中凶手对她实施了殴打,导致她深度昏迷,然后再用车把她运到现场,最后就把她扔到了河里。”

看来法医的初步判断是正确的,虽然她在被施暴的过程中受到了很多非人的虐待,但是最后导致她真正死因的,还是溺死。

这凶手,倒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话筒里陆续又传来几声撕零食包装的声音。

我笑笑:“吃午饭呢?”

姚晟已经毫无形象地嚼得嘎嘣脆响:“我都没日没夜地忙了快三天了,还不让人吃零食了!”

我可不敢这么说,轻哼了一下,我复又问他:“你不用出现场啦?”

姚晟:“这个现场我是帮不上太大的忙了,除非能找到第一现场。不过,几个小时前有个女孩子来警局,说是看到网上的认尸启事,觉得有点像是她的同事。”

我一听,感觉到一丝希望:“然后呢?”

姚晟一拍桌子:“法医带她去认尸,她这一看啊,还真是她同事,我们头儿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就又带着小陈他们几个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找到身份信息了,接下来警方所需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找出凶手!

怪不得他还留在警局里头,毕竟还没到他痕检科上场的时候。

还想了解更多的信息,于是我接着问他:“从那个女孩子那儿,都了解到什么信息了?”

姚晟调侃着笑了一声:“我说当年你爸让你高考也填个警校,你非不听他的,现在倒是把自个儿当警察看待了。”

提起这事儿,那些被沉淀着的回忆猝不及防的,就被拉上了岸。

这大概是我爸和我妈产生的唯一一次分歧:我爸想让我跟姚晟一样,能从警报效国家。

上究到我爷爷,他是当了一辈子的刑警,经历过许多次死里逃生;至于我爸,是年轻时考上军校,于几年前转业回到家乡,也算是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大家”。

所以他能有这种让我入警的想法,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我妈可就不干了,她见证过自己婆婆多少次提心吊胆地担心公公,而自己呢,又因为丈夫职业的特殊性过了多少年聚少离多的日子。

所以,她只想我的未来能够平淡幸福,那就足够了。

后来,在他们多少次的连争吵都算不上的“争执”中,我在志愿栏中淡定地填上了科大的社会学。

自此,大局已定!

第二天,两个人就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腻歪得齁走了我这个单身狗!

现在听姚晟又提起这件事儿,恍然间有种才发生没多久的感觉,然而实际上,我都已经大四快毕业了。

光阴荏苒,珍惜当下啊!

“喂?喂?大檬子你还在不在地球啦?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年纪大了,偷偷哭去了?”姚晟敲了敲手机,发出“扣扣”的声音。

我忍住要拍死他的冲动:“滚蛋,还不赶紧讲正事。”

他委屈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个姑娘是在上班的时候看到我们警方发布的消息,看到信息描述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最后看到那件衣服的时候,她才真正确认了死者极有可能就是她同事,因为,这件衣服是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

我有些纳闷:“她同事这么多天都没来上班,她就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王楚彤,哦也就是死者,原本就是被公司派去北京出差了,原计划大概是要去两个星期,所以她同事来认尸的时候,还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着是不是巧合。”

我消化了一下姚晟给我的信息。

王楚彤在四天前,被公司外派出差北京,然而同样是四天前,原本应该踏上旅途的她却连Y市的大门都没能迈出去,反而被弃尸荒野。

这种费用都由公司报销的公差,她当然不会傻到选择去坐效率最慢的汽车或火车。

所以很显然,王楚彤是在去机场或动车站的旅途中被害。

能在这种时候接触到她,并且在作案后还有交通工具可以把人转移现场的……

我突然就想起梦里面,当时王楚彤由于大口吐着水,我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

实际上,她想转告我的根本就不是“时机”,而是平舌音“司机”!只不过被口中的水给掩盖住,让我以为她发出的是翘舌音。

想到这儿,我马上迫不及待地告诉姚晟:“我知道了,司机!是司机!”

姚晟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高音量给吓住,一时没了声音。

我知道他在听,继续分析:“王楚彤要出差两个星期,那肯定是要带换洗的衣物的,但现场你们根本就没有找到她的包和行李箱。这个时候,谁能让这样武装的她毫无戒心地接触呢?”

淡笑了一声,姚晟问:“谁?”

我做出最后的结论:“出租车司机,只有司机,才能让她毫无戒备地上车,在司机对其施害后,还能把她塞进车中离开第一现场,从而毁尸灭迹!”

姚晟半天都没有吱声,我也没有喊他,反复地推敲着我刚才的那段话里还存不存在着什么漏洞的地方。

片刻的安静后,姚晟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啊,倒是跟我们林队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二十五章 河中女尸(十二)

是不是跟林潇队长想到一块去我倒是不怎么关心,不过听到姚晟这么说,我倒是对林队长肃然起敬。

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样的位置,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

毕竟我是连猜带梦才得出了这么结论,而林队长,却是通过各种证据链和事实分析从而得出的这个结果。

知道他们已经在往这个方向调查,我安心地挂断了电话,相信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够把凶手绳之以法了。

这个消息让我很是高兴,坐在电脑面前编写论文的疲倦一扫而空,恰巧沈桉发信息问我有没有时间,等会跟他一起吃个晚饭。

我已经等不及想要把我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他,于是我们约定二十分钟后,先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见面。

我一改在家休闲舒适的装扮,把自己整理得有模有样了才出门赴约。

到了那里,沈桉已经在一个偏静的角落里等着了,我大步向他迈去。

一直以来,但凡我们有约,都是沈桉提前到场等我,今天我特地提前了十分钟出发,没想到他依然比我先行一步。

我心念一动,突然有一种我们刚通完电话,他就抬脚来到这里赴会的感觉。

刚坐下来,服务员就拿着单子来到我们的桌前,我随意地点了一份甜品和咖啡,沈桉只点了一杯咖啡。

今天只顾着写论文了,中午也只是随意地塞了几口面包充饥——要不是大白因为到饭点了一直围着我打转,我怕是连这几口面包都记不得吃。

好在经过这几天的努力,初稿也大致写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做一个总结就行,也不枉我熬了这么多天的夜。

待服务员离开后,我就迫不及待地问沈桉:“你看到网上的寻尸启事了吗?”

“我也是刚刚才看到。”

“尸源已经找到了,是本市一家公司的员工,名唤王楚彤。”

我把从姚晟那里听到的消息归总了下,然后说给了沈桉听。

沈桉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倾听者,我在叙述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倾听的姿势,一点儿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我,在听到我对哪些方面发表自己的见解的时候,他还会微微地点点头,给予我极大的尊重。

现在的人大多都比较浮躁地去度过每一天的生活,在同别人交流的时候,他们就真的是在认真地倾听吗?

不,其实很多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对这个人所讲的内容感兴趣,从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多次试图开口的嘴就能发觉到。

他们愿意做着“倾听者”的角色,做出好像对你的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无非就是希望他同样能够引起你的兴趣。

然后,等你发表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就可以长舒一口气,开始讲述以“他自己”为中心的话题了。

细节见人品,当我发现这个问题后,我仔细地对我身边认识的人做了一个筛选,结果自然不甚乐观。

愿意去当一个倾听者的人,一定值得深交!

等我把事情阐述完毕的时候,服务员小哥正好端来了我的食物,我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嘴里,巧克力的味道顿时唤醒了口腔里的每一个细胞。

“破案指日可待了!”我极有信心地说了一句。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沈桉低下头搅拌了下自己的咖啡,他的语气温和,虽然是在反驳我,但我一点不悦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为什么?”证据链已完美并联,我相信,只要林潇队长调取了公司的摄像,哪怕只是拍到了出租车牌,那还怕抓不到凶手吗?

沈桉耐心地解释说:“首先,凶手能把王楚彤抛尸在那样一个地方,说明他对本市非常熟悉。”

我侧着头想了一下,同意了沈桉的这句话,外来游客都会慕名前去勍河,谁会没事儿找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更何况那里还不能从勍河游玩处直达。

“第二,现在从事出租司机行业的,基本都是一人绑定一车的模式,如果被拍到车牌号,就等同于暴露了自己。”

这里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没有打断他,继续听着他的分析。

“第三,根据启事的发布时间。”他看了下自己的手表,“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7个小时。”

双拳交握,他看着我:“根据你所说的王楚彤的同事在几个小时前,去警察局提供线索,在确认死者身份信息后,刑侦队长带着手底下的人去查案。”

他又看了下时间:“距离现在少说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如果真的有那么顺利,现在警方应当已经在网上发布了破案公告了。”

然而事实却是:官网依旧静悄悄,必有绊子在作妖。

我认真地推敲了沈桉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的确非常有道理。

这种信任的来源不仅仅是他的分析,也有对林潇队长的肯定,毕竟他也非等闲之辈。

只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抓到凶手的信息,那么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公司没有摄像或者摄像拍摄过于模糊。

这第二嘛……就是出了什么我们这些外人都不知道的意外。

然而还没等我们纠结多久,答案就已经被揭晓了出来。

官网又发布了一条新的启事,只不过这次,是寻车启事。

大意讲的就是一辆出租车于5天前被盗,偷车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本次凶杀案的嫌疑人,请看到的群众及时与公安局联系。

文字的最后,又配上了一张清晰度很低的图。

沈桉把他的手机递给我,我一字不落地把字反复看了三遍。

但是图片实在是太不清晰了,司机就跟打了马赛克一样的模糊不清,更何况他还戴了一副很大的墨镜。

我把手机还给他,有点不确定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人命案里头还牵扯出了盗窃案?”

沈桉思忖了一会儿:“看样子,凶手先是于一天前偷盗了一辆出租车,而后在第二天碰上了要出差的王楚彤,对其施暴并杀害抛尸。”

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但我同时又多了一个新的疑问。

“可是据我所知,出租车里应当是有GPS定位装置的吧,既然警方都知道车牌号了,怎么还需要上网发布启事呢?”

沈桉敲击着右手的食指,陷入了沉思。

我也托着腮,思考着能导致这种境况的原因。

“假设……”沈桉突然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出租车总部无法对这辆车定位呢?”

我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个人把定位装置给破坏了?”

“极有可能!”

这种行为也能理解,换成是我去偷这辆车,明明知道就算把车开走了总部也能对其定位,那要怎样才能切断两者的联系呢?

就只能破坏车装定位了。

此时此刻,我真的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这个凶手的看法。

一有杀人的胆量,二有偷盗的勇气,三能武装自己,四还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毕竟如果警方有更清晰的照片的话,肯定就不会在告示上贴这张图了。

更甚者,如果哪个摄像头清楚地拍到嫌疑人的脸,现在警方公布的,也应当是破案公告而不是寻车启事了。

我有些默然,这个凶手要是能把这股子劲用在正道上,说不定假以时日还能成为一个成功人士。

可惜啊,却偏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可劲儿投。

言归正传,从这一点来看,沈桉刚刚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这个凶手,对Y市的地形那肯定是相当熟悉的。

想到这里,我的担忧就又加深了许多,原本还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谁知却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这辆车,对目前来讲可谓是最重要的证据了,找到了它,等姚晟他们提取了车上的DNA等关键性证据,还怕破不了案吗?

毕竟以现在的技术,哪怕这车已经被清理过了,警方也是能够提取到残留的血迹的。

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辆车呢?如果这个人真的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那无疑是给警方出了一个特别大的难题。

“我记得你说过,你这次来Y市是打车带着行李箱和大白过来的?”沈桉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问起这个话题,但是一想起那天的情况,我就忍不住想对大白那肥硕的屁股下手。

叹了一口气,我无奈的说道:“对啊,那天大白还把人家司机的椅背给挠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司机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后连钱都没要就跑了。”

我酝酿了下措辞:“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刚说完,我自己就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把各路神仙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沈桉笑了一下:“除非他有阴阳眼,否则,鬼魂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他见到的?”

沈桉的意思我明白,阴阳眼又不是已经烂大街,人人有之了。

“以后若是要独自出门,还是得小心为上。”

有些好笑沈桉的小题大做。

毕竟这种凶杀案也是概率事件,若每个人都因为这件事,选择放弃出租车这么便捷的出行方式,那出租车公司早就倒闭了。

其实说到底,坏的是人心,不是这个职业。

而人心呢,又恰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东西。

那天我还以为司机是害怕猫才会这么胆怯,现在回头想想,都有点好笑自己的幼稚。

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来。

深谙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也没做解释,这话要是说出去,我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我端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喝一口咖啡,低下眼视线落到杯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刚刚被我遗忘的细节。

“快,刚刚的公告,再拿出来我看一下。”

沈桉二话不说,及其配合地打开网页,把手机递给了我,我直接略过文字,把下面的配图点击放大。

我谨慎地看了很长的时间。

之后,淡定地拿出我的手机拨出了姚晟的号。

嘟嘟地响了十几声后电话被接起:“喂你个大檬子皮痒了是不是,老子都忙得脚不离地了你还来给老子添乱!”

我直接无视了他的咆哮:“我要见你们队长,现在!”

第二十六章 河中女尸(十三)

大概是姚晟很少见到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总之,在20分钟之后,我顺利地站在了公安局的大厅内。

每一位警察都恪尽职守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因为陌生脸孔的我们到来,而感到好奇。

不愧是城市的守护者,这份定力就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在原地站了大概有三分钟的样子,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表哥——姚晟。

他比起之前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大约是因为穿了警服,少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浩然正气。

难以想象,这个就是以前上学那会整天以捉弄我为趣的混世魔王。

他步伐坚毅地向我们走来,路上遇见熟悉的同事还会点头示意一下,高冷范儿十足。

然而还没等我欣赏完他这个八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模人样”,下一秒,他就破了功,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帅不过三秒”。

“哎哟大檬子啊,这都五六年了你怎么都不窜个儿了啊,不会是停止发育了吧。”

像是还不够扎心,他又添了一句:“小矮子!”

我:“……”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亲戚!

等他走近,就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我的头发,跟沈桉的揉发不一样,姚晟的揉,是真的能让我瞬间回归到刚起床时候的“鸡窝头”。

我一把拍下他的爪子:“再这样我就告诉舅妈去了。”

姚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头的老妈,源自于舅妈还未生子的时候,满心念念都想要个女儿。

谁知最后并未如愿,生下来个带把的。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也不好给他再塞回去重生不是,所以,独自忧伤过后,舅妈只得认了命,也跟寻常女子般努力勤俭持家。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4年后,我出生了。

用我妈后来的话来形容,舅妈当时看到我的眼光都绿了,像是饿了好几天的草原上的狼。

但是再怎么眼红,我都是别人家的丫头,堂而皇之对我下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把磨爪伸向了她的亲生儿子……

4岁的姚晟,正是粉雕玉琢的年纪,换上女装,扎两个小辫,还当真是有些雌雄莫辨。

当然,这种行为一直延续到姚晟有了性别意识后就停止了。

只不过,“黑历史”的证据被舅妈保存得十分完好,逢年过节去她家做客的时候,都会拿出来与我们一道分享。

姚晟抗议了几次被驳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由于工作的性质,常伴父母身边的确是一种奢望,所以,大孝子姚晟觉得,只要他老妈开心就好。

但这并不妨碍舅妈在他心中的余威,所以当我拿出这个挡箭牌的时候,姚晟果然就老实了许多。

他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正好落在了我旁边沈桉的身上。

姚晟立刻正色:“这位是?”

“哦,我朋友,沈桉。”又对着沈桉简单地介绍了下姚晟:“这是我大表哥,姚晟。”

两个人非常有礼地握了握手。

姚晟用手示意了一个方向:“走,带你们去头儿的办公室去。”说完,就在我的左前方不到半米的距离带着路。

“凶手有头绪了没?”我好奇地问道。

“没呢,头儿在她们公司的保卫处调取了大门处的摄像头,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司机的正脸并没有看清,不过好在车牌号倒是能看清楚。”

姚晟提醒我们要走楼梯,接着说道:“哦就是你们在官网上看到的那张照片,我们头儿立马就联系了出租车总部调取了司机信息。”

我打断他:“结果你们却发现这辆车早在之前就被偷走了。”

姚晟有些丧气:“谁说不是呢,原本这个偷窃案是辖区的片警在办,还没什么起色呢,这倒好,又牵扯出了一桩人命案。”

姚晟和沈桉的腿都很长,刚他们俩在握手的时候我也意外地发现,他们俩的身高都差不多。

姚晟我知道,183的大高个儿,现在看来,沈桉也在这个数值的范围之内。

这种程度的楼梯对他们来说,完全可以两步并作一步,不过为了照顾我,他们都是一层接一层地走着。

等走到二楼,姚晟又侧过了头:“我们针对他可能会逃跑的路线做了一些归纳,但是他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各大路口的监控没有一个有拍到他的影子。”

这个跟我们猜想的差不多,我想起沈桉做出的一个假设:“这辆车的定位装置,是不是被破坏了?”

姚晟听到我这句话,顿时露出一个笑来,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皮底下泛着一圈青紫,想来这几天都没能休息好。

“我早就说嘛,把你扔到警校里磨练磨练,说不定这会儿我们兄妹俩都能够双剑合璧,大杀四方罪恶了!”

“这我可不敢当。”我对着沈桉的方向努了努嘴。

姚晟倒是有一瞬间的惊讶:“是他说的?”

我点点头。

姚晟停下了脚步,正当我表示疑问的时候,他挑了一下眉,对着沈桉说:“兄弟,考虑跳槽吗?”

我:“……”

虽然知道姚晟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忍不住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没使多大的劲儿,但姚晟还是作怪地“哎哟”了一声:“袭警违法的知道吗?”

“你妹的,快带我们见你队长,顺利的话没多久你就可以舒服地睡上一觉了。”

姚晟立刻整理下自己的衣着,然后敲了敲面前的玻璃门。

这就到了?

看了下周边的环境,这也就是在大办公的环境中隔离出来的一个小玻璃间而已。

早知道这就是林队长的办公室,我还站门口跟他废什么话。

“进来。”

姚晟推开门:“头儿,人我给你带上来了。”

林队长点点头:“你让小白去给两位泡杯茶。”

姚晟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小白警官啊,我对她倒还是印象挺深刻。

“你好,林队长,我是江檬,这是沈桉,几天前我们见过的。”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我记得。”

林队长估摸着是要出外勤的缘故,并没有穿正装,但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威压。

寒暄过后,我跟沈桉找了个空位相依而坐。

玻璃门上传来了几声响,门再次被推了开来,白警官端着一个盘子走进室内,面不改色地把两个一次性的杯子放到我跟沈桉面前,然后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像从来都没见过我们似的。

等她出去后,林队长也直接进入了主题:“听小晟说,你有新的证据要提交?”

“对,实际上,我拍到了这个人的模样,只不过他到底是不是嫌犯,就得靠你们去调查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掏出手机,点进相册里把那张照片翻找了出来。

就算是知道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消息,林队长依旧不忙不慌,只是稳稳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

我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身,然后双手举着手机恭敬地递了过去。

递完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拿着我的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按下座机:“小晟,麻溜地给老子进来。”

姚晟非常狗腿麻溜地跑了进来,跟见到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头儿你喊我有什么事?”

林队长给他下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指令:“把你手机里刚收到的图片发给我,然后,让他们去搜查这个人的信息,要快!”

姚晟一脸莫名其妙地拿起手机,然后偷瞄了我一眼。

我表示很无辜,虽然是我的手机发的,但发送人并不是我啊。

把照片发完后,姚晟又把手机塞进了裤兜里:“那头儿没什么事我先撤了啊。”

“嗯,去吧。”

林队重新坐回到他的椅子上,我觉得,从姚晟出去的那一刻起,这个屋内原先有些压抑的气场,顷刻间收敛了许多。

虽然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端倪,但是我相信,林队的心里,大约也是能放松许多的。

“能否跟我讲一讲遇到他的经过?”看似是询问,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个说来就巧了,那天我因为一些私事想从老家赶回Y市,但是因为带了我养的一只猫,不方便从车站走,所以我就打了一辆车。”

我喝了一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能拍下这张照片也是出于谨慎考虑,毕竟我是一个女生独自出门,为了以防万一,我在打车的时候都会事先拍下车牌号和司机,然后再发到我的家庭群中,让我父母能了解我的去向。”

“这倒是一个好习惯。”林队摩挲着下巴,“请问你的老家是?”

“H市。”

林队把椅子往前拉了一点,低头在桌上的地图找了起来。

“Y市到H市,有一条新建刚竣工的路,所以,他应当是从这条路上,绕到你家小区的。”

我一时没能理解林队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直坐在我旁边保持静默的沈桉却在此时开了口:“林队长的意思是,这条路上还未曾安装摄像?”

林队的头倏地一下抬起,看向沈桉的眼神甚是玩味。

第二十七章 河中女尸(十四)

“小晟说的很有道理,你确定不要再考虑一下?”林队长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原来我们刚刚在外面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只不过,同样的一句话,我敢掐姚晟来表达我的不满,但对林队长,我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

“不了,我对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是满意。”沈桉礼貌地回绝了他。

林队长倒是没有说什么,原本也只是对他的一句调侃罢了,只不过,在重新低下头研究地图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半晌,他才又抬起头:“你坐在这辆车上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事?

“我的猫把车椅挠破了算吗?”

林队长:“你的猫?”

我:“对,实际上由于我晕车,那天的车程基本都是迷迷糊糊睡过来的,醒来的时候,我的猫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司机有些炸毛。”

林队长想了一会儿,接着问:“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非正常事件吗?”

由于刚在咖啡厅的时候已经跟沈桉讲述过这个事情,所以现在回忆起来倒也是轻快。

“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司机没问我要车费吧,大约也有两三百块呢,他提都不提就开车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他特别怕猫的缘故。”

林队长沉静地说:“你在刚带着猫上车的时候,司机有对猫表现出排斥吗?”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歪头想了一会,才又对着林队长说:“刚上车的时候我的猫是在猫笼里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报了一个地址他就启动车子了。”

林队淡淡地把目光移开:“在刚接触到你的猫的时候,没有明显的排斥行为,而在你到达目的地后,却吓得连车费都来不及顾上。看来,在你睡着的这些时间里,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沈桉沉思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他原本是想向江檬下手,结果被她的猫给挡了回去?”

就那个现在在家里头躺着的,只会吃喝睡玩的肥猫大白?忠心护主的故事放在别人家的宠物身上我倒是会相信,但若是放在大白的身上……

这个可信度,比现在有个人告诉我明天全地球的人都要搬到火星上去还要低。

林队长大约也觉得这种想法有些扯,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我们把这个人找到,自然就能够找到答案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谜底了。

林队长站起身:“非常感谢你们为警方提供了一个这么重要的线索。”

他走过来与我们逐一地握了手,我还特别谦虚地说了那一句经典台词:“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沈桉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林队长再一次按下了呼叫键:“小晟,过来送客!”然后看向我们,“很抱歉今天招待不周了。”

我与沈桉自然不会真的去计较这些。

没多久,姚晟第三次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结束了?”

我对着他眨了下眼睛。

在自己的上司面前,姚晟还是比较收敛,没有把本性露出来:“那头儿,我就送他们出去了?”

林队长点了点头,我们和他示意了一下,相依走出了办公室。

大门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林队长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拿着那份城市地图仔细地研究起来。

辛苦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大概是因为案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姚晟的步伐,比起原先带我们上来的时候要轻快得多。

不过因为已经有了新的调查方向,所以他送我们离开的时候显得有些匆忙。

当然,对此我十分理解,只是对他说了一句“等破案了别忘记请我这个大功臣吃饭”。

他揉了揉我的发,这不过这一次,温柔了许多,然后,他就转身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外面的太阳依旧俯瞰着大地,但大街上的车流量倒是比我们原先来的时候多了一些。

看了下时间,还不到5点,这个时间去吃晚饭肯定是有一些太早。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一回进警察局的缘故,我有一些紧张,所以消耗的能量也稍多了一点。

中午和下午茶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被消耗殆尽了,所以,我便向沈桉提议找一家店去吃晚饭。

沈桉自然是如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异议。

像是身上背负着的大包袱被卸掉了一样,我们这顿饭吃得特别的津津有味。

两个人磨到了九点多钟,沈桉才把我送回了家——他坚持一定要把我送到家,许是听到案子里的犯人在某一时刻,也想向我伸出罪恶之手后,他就有些忌惮了吧。

“等我离开后,把家里的门窗都反锁好。”

虽然我也是一个有着多年独自生活经验的人,但是对于沈桉的关心,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我特别温顺地对他说:“好,你放心。”

给大白添置了些猫粮,大白先是在沈桉身上蹭了半天,等他离开后,才慢吞吞地走向猫盆。

对于它这种狗腿的行为我已经见怪不怪,拿起睡衣到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了两集很久没追的电视剧。

一个半小时后,大白已经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我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一把抱起它回到卧室,然后放在了它的小窝里。

整个过程,大白很精彩地为我演绎了什么叫“酣睡如猪”。

当然,等我熄了灯陷入一片黑暗中的时候,我的状态,大抵也跟大白差不多了。

一夜好眠。

****************

Y市的公安局,再一次让我刷新了对“高效率”的认知,从昨天我提供了这个线索到现在,不到24个小时,此案终于宣破。

就在我还在抓耳挠腮地为我的论文烦心的时候,沈桉一个微信直接给我发来了公安的破案通报。

我当即就对着论文稿的右上角点了一个X,快速地爬上微博,这个话题的浏览量已经超过了八千多万。

看来全国有不少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

凶手果然就是那天载我的司机,官博最新消息下方的配图,两个警察反扣押着逃跑失败的案犯。

评论区一片叫好声,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到了地上。

想起梦里面惨遭毒手的王楚彤,我闭上眼睛有些安慰地想:警察把杀害你的凶手找到了,你可以安息了。

不过,想起我差一点就变成了第二个王楚彤,我仍有些心有余悸。

退出官博,我继续浏览着这个话题,意外地发现,这个姑娘的生平都已经被网友们给扒了出来。

原来,她来自于一个农村的普通家庭,父母对她寄予厚望,她自己也非常争气。

好不容易读完了大学,正式走向工作岗位了,却因为遇见了一个恶魔,自此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24岁。

网友还把她微博里的照片给贴了出来。

一个明眸皓齿的女生正看向镜头,跟梦里面破败不堪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可怕的事,也许她能干出一番出色的事业,会有一位疼爱她的丈夫和聪明伶俐的儿女。

而现在,这世上只留下了无所依靠的失独老人,我无法想象当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有多心碎。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看着网友们对凶手的谩骂,试图从中能找寻到一丝安慰,但渐渐的,有几个评论吸引了我的目光。

“还不是因为她穿得少,司机才会色心大起啊,你看她平时的自拍,都穿得那么少。”

“都入冬了还穿什么丝袜,黑丝袜代表什么意思大家都懂的(笑脸)。”

“少用点化妆品,女孩子朴朴素素的不好吗?你要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谁还会来找你的麻烦?”

看了几个类似这样的评论,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涌上了脑袋,我怒火中烧地看着这些评论,点开回复就想骂回去。

但手指在碰到键盘的时候,我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

如果我因为他们的出言不逊,再对他们做出人身攻击,那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看客与喷子,向来都是在一念之间。

通常,我们是以“键盘侠”三个字来称呼这一类群体,其实说白了,虽然称呼中带有一个“侠”字,但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一群生活里的弱者罢了。

只敢躲在网线的背后站在自己所谓的道德制高点,趾高气昂地评判着他人的不是,以此来实现自己微弱的“人生价值”,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而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唯唯诺诺一副谁都不敢得罪的样子。

跑到虚拟的网络上来,反而倒把自己当成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了,真是可笑之极。

除了我之外,也有一些其他的网友没有忍住,直接向键盘侠开启了炮火,几个人一来一往,言语之间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字眼。

差一点,就成为这样的人了。

我默默地把鼠标放在键盘侠的名字上,在出现的菜单栏目中,按下了“举报”键。

第二十八章 河中女尸(十五)

把电脑合上,我觉得还是先暂时远离这些负能量为好,免得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被他们给同化。

站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向客厅,一边为热水做着物理降温——对着杯中的水大口地吹气。

抬起头,就看到大白正坐在阳台边,透过玻璃在眺望着什么,动也不动,阳光洒在它的身上,这幅深沉的模样让我怀疑它是不是在独自思考猫生。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悄悄地走到它的后面,大白的耳朵动了动,原本放在地上的尾巴也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

不过它还是没有回头。

当我如愿抱起它的时候,手中温热柔顺的触感让我在此刻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此刻被我抱起的并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件上好的拉舍尔绒毯。

我学着大白看向窗外,除了小区里偶尔路过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也没有在意,一改原先抱大白的姿势,让它能够正面看着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大白瞳孔的颜色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我眨了下自己的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大白依旧是琥珀色的双眼,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颜色。

估计是看电脑的时间太长了,都开始眼花了。

我坐到沙发上,把大白放到旁边,像上学那会给自己简略地做了个眼保健操。

大白好像很不满意它的“座驾”,等我做完操后,它“喵呜”了一声,又爬到了我的腿上,同时“站立”起来,用它的两只前爪围住了我的脖子。

像是很亲昵地把我抱住了一样。

我顺势也抱住它,右手在它伸直的背上抚摸着,大白很开心地舔了两下我的脸蛋,就这么坐在了我的大腿间。

这几天因为忙着论文和案子的事儿,都没能好好地陪陪它,我的内心也升起一股愧疚感。

趁着它年纪尚小,还来得及跟它培养培养感情,所以,我也乐得它愿意这么亲近自己。

扶着大白半站起身,把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给抓在手里,打开了已经被我冷落许久的电视机。

正好是本市的午间新闻播放时间。

看到熟悉的两个警察扣押犯人的图像,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新闻。

相比较网络上的来说,同一件事情,由专业人士播报出来就显得更为严谨。

记者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的背景,然后镜头就切向了已经被拷上手铐的犯人。

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但却微微有些发福,脸上一抹灰败之色,面对四面八方的人群,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也许他也明白,等着自己的,将会是法律对其严厉的制裁。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当犯人被押上警车扬长而去的时候,电视的镜头也切换到了直播间,主持人紧接着在做着下一面新闻的报道。

一个抢劫犯去超市里打劫,结果被体型大他一圈的店主秒杀。

我顿时没了兴趣。

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呢,于是就准备抱起大白去拿手机。

但是却意外地发现大白好像对电视里的内容非常感兴趣,正全神贯注地观看着。

我便改变了主意,把它从大腿上挪到了沙发旁,它有一瞬间的惊动,我撸了几下它的脑袋,它很是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并主动把头伸了过来。

“乖乖在这儿别动,我去拿个手机。”我对着大白叮嘱了一声,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就径自往餐桌方向走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刻意回头看了它一眼,大白就好像真的理解了我的意思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新闻。

喜闻乐见的事终于发生了——原本直线上涨的体重已经被克制住,智商反而开始渐增了。

作为它的铲屎官,我深觉与有荣焉。

等我拿到手机之后,就又重新回到了沙发上,刚一屁股坐下,大白就非常自觉地占据了原先的据点。

我编辑了一个短信给姚晟发了过去:“有查到那天在我睡着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原本只是以留言的心态发送的这条消息,我都已经做好了可能要很晚才能收到他回复的准备了。

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大檬子啊。我刚刚在审讯室隔壁旁听我们头儿审问案犯的。”大概是因为案子已经破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心里也是一松,今晚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昨天舅妈还跟我妈发牢骚,说都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儿子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紧接着追问:“怎么样?”

电话那一头的人有一瞬间的沉默,就在我忍不住想再问一次的时候,他像是终于想起来这边还有个人在等他的回复了,只是声音有些迟疑。

“头儿也问了关于载你来Y市的问题,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我有些糊涂:“奇怪?什么意思,哎呀你说话说一半不嫌累吗?赶紧麻溜地说完。”

姚晟笑了一声,这一次言语流畅了许多:“他记得你和你的猫,记得你的出发地和目的地,甚至连那天的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他的确是想对你下毒手,还故技重施的准备了黑丝袜。但至于为什么最终没能实施,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是什么意思?”

姚晟也有些无奈:“就是字面意思,就好像这一部分的记忆力已经缺失了,但留下来的恐惧感还在。”

突然的,我就想到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随遇而安”来,这个谜团一样神秘的人,或者是其他什么。

不论他是什么人,只有他,才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一件事情。

毕竟,他连我梦境的内容都能知道,让这个嫌犯丧失一部分记忆,相信对他来说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吧。

我没有和姚晟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也不想把他给牵扯到我的事情中来。

更何况,现在凶手已经归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问题能不能找到答案,在目前而言,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姚晟那边响起了几声杂乱的声音,接着,他有些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跟你说了啊,犯人交代第一现场了,我要准备去勘察了。”

我掐着他要挂断之前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别忘记请我吃饭啊。”

姚晟笑骂了一句“小妮子”就收了线。

把手机随意地扔在茶几上,我大胆地做着假设:如果这个在案犯身上做了手脚的人就是“随遇而安”,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当时在路上发生的事?

姚晟说,当时案犯的确是想对我伸出罪恶之手,只不过因为一个意外,他最终并未成功地实施这个计划。

让案犯记忆缺失,不想让外人知道这段时间的事,除非,“随遇而安”本身,就是这个“意外”!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么一来,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陷在深深的思绪中,大白也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放,阳光渐渐地爬上了大半个沙发,照得我昏昏欲睡。

小半刻钟后,我终于支撑不住,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把大白放到了地上,就顺着躺在了沙发上,准备小眯一会儿。

恍恍惚惚中,我听到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

“江檬,江檬?醒醒。”

我顺着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然而在看到出声的人时,吓得我几乎一个鲤鱼打挺,差点就滚到地上。

“王……王楚彤?”

站在茶几对面的女孩子笑颜如花,跟我刚刚在微博上看到的样子一样美好。

“我这是在做梦吗?”我有些不确定地说,仔细地看了下周围,还是在我的小屋里,摆放的设施一点都没变,只不过大白不见了踪影。

王楚彤笑眯眯地点点头:“是呀,我们是在你的梦境里,进来一次可真是不容易呢。”

我没有把重心放在她说的“不容易”上,满心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听到她的话,我也在这一刻安下心来。

“我是专程过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得在河中待多久。”王楚彤的声音有些落寞。

不过随即她又笑了起来:“好在凶手已经抓住了,我也能放心地离开了。”

可以看出,王楚彤生前一定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儿,弯弯的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甚是好看。

她往后退了两步,我心下一急:“你就这么走了?不去看看你的父母吗?”

刚说完,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给塞进地缝里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楚彤笑意未减,只不过却带上了几分苦涩:“此生父子情份浅薄,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了。”

她的心情我能理解,此时此刻,哪怕说得天花乱坠的,也都是无能为力去做的了。

王楚彤看着我,最后说了声“谢谢”,就化成一缕星光消失在了原地。

我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的出来。

都说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又岂是我们这些旁观者所能体会到的?

直到星光也逐渐的消失,一滴水,从王楚彤原先所站的位置处往我这飘来。

我下意识地就想伸出手接住,但这滴水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漂浮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我手心的标记上。

一片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此处生长开来。

第二十九章 乖戾男孩(一)

自从王楚彤消失之后,我从梦境中醒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开我的右手心。

那里果然留下了一颗细长的花瓣,我对着它发呆了半刻,不明白明明是梦中的东西,为什么在现实中也会存在。

但是细细想来,最后朝我手心飘来的哪里是什么水滴,分明就是王楚彤留下的一滴泪。

这滴泪水中包含的意义太多,想到这里,我就不由得为她感到难过。

以前只是在电视或者微博上看到哪个地方又发生了命案,但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我也只是把它当成一段冰冷的文字或图像看待。

直到这一次,亲身经历了一桩命案,才生生地感受到受害者濒死之时的绝望,和与亲人阴阳相隔的痛楚。

斯人已逝,我只盼凶手能早日伏法,好慰藉她的在天之灵。

在她离开后,我尝试着用肥皂、洗手液、洗洁精、牙膏、洗衣液等各种去污产品,想着是否能洗去手心处的印记。

但因为我的蹂躏,皮都给我搓得通红了,花瓣连个颜色都没有变淡哪怕那么一丢丢,这么一看,倒是有点刺青的样子在了。

我心里头有些烦躁,回头要是被我爸妈给看到了,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按照我妈的性格,她不是一个很古板的人,在身上刻一个刺青肯定会在她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所烦闷的,是我要怎么跟她解释这刺青为什么会被“刻”在了手心里,她大约会觉得我的脑袋不好使。

我感觉,我已经能够想象到她以一副“脑袋被驴踢”的表情来看待我的模样了。

后来冷静下来,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它出现的时间。

从一颗红痣,到半圆的红线,再到现在的花瓣,我隐约觉得,这些好像都跟我的能力有一些关系。

第一次是因为梦见了刘玥的孩子,转天醒来就出现了一颗红痣。

第二次是在梦里发现了王楚彤所在的地方。

至于第三次,就是在几天前,王楚彤消失的那一天。

好像但凡有一次灵魂入梦,我手上的印记就会变化一些,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好奇,完整的它会是什么品种的花。

虽说很想看看它全部的样子,但是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必须就得有灵魂入梦,同时这也代表着,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人,告别了这精彩绝伦的世界。

我的好奇心顿时就被收敛了起来。

以命换花,我对它再有兴趣,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接受。

自此,我也算是接纳了这个印记留在了我的手心里。

王楚彤的事情解决后,我全心全意的待在家中,与论文斗智斗勇,最后终于在导师所说的那一天,把写完的论文发送到她的电子邮箱里。

今年最重要的一个计划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其他的,管他呢,归纳到新的一年的计划中,也不会耽误什么。

我得好好享受这为数不多的学生时光。

后来空闲的时候,我把王楚彤的事情也改编成了一个故事,发布到了我们的论坛上。

没想到,被我一个还算熟识的网友给转载到了微博上,因为是从受害者的角度重新还原了整个案件,所以,这篇文章反倒意外的小火了一把。

当然,大部分阅读的,还是原本就有关注这个案件的网友。

而让我比较惊喜的,是我收获了不少的粉丝,让我有一种马上就能成为小明星的感觉。

我看着越搭越高的楼,论坛里的环境,相比较微博上来说,显得干净纯粹了许多。

每个人都理性而明智地发着言,没有那些让网络环境变得乌烟瘴气的键盘侠,连呼吸都变得尤为地顺畅。

正当我准备回复其中的一个层主的时候,我的门铃响了起来,趴在我鼠标旁边假寐的大白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有些激动地朝大门走去。

刚把大门打开,门外的人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虽说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同样环住了她,我大学的舍友——唐昕意。

我一边关上门,一边有些诧喜地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外卖到了呢。”

唐昕意:“这不是天越来越冷了吗,我在外头浪够了,就准备回来过冬了。”

她自放了国庆没多久,就和男朋友两个人去周游世界去了。

“当提前先度一次蜜月吧”,她当时这么跟我们说了一句,就潇潇洒洒地踏上了旅程。

羡煞了我们一帮单身狗。

“你跟我们又不一样,我们过冬全靠物理发抖,你可以跟你们家程子抱团取暖啊。”我有些暧昧地对她眨了眨眼。

听到我的调侃,唐昕意依旧面不改色:“你别多想,我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临时起意,顺带来关心一下你这个单身狗。”

我靠,这是雪中送炭呢还是落进下石?我有些哭笑不得。

论起她和男朋友程子,可以说是很多人都羡慕的一对儿了,从初中新生入学典礼上互相看对眼,不离不弃地走到现在。

真正意义上的从校服到婚纱。

虽然说现在咱们都还没毕业,但是就冲程子的那个腹黑劲儿,我们始终相信,同时领取毕业证和结婚证这种事,他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哟,你什么时候还养了一只猫啊?”

放下包,唐昕意自来熟地准备去冰箱里拿些吃的,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大白。

“养了有些日子了,原本是一只流浪猫,我瞧它挺可爱的,就带回来了。”

唐昕意闻言,蹲在了大白的面前,一人一猫互相瞪着大眼。

大白是在打量着这个忽然闯进领地的陌生人,至于唐昕意,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是在找我所说的“可爱点”。

果然,盯了半天后,她转头对我说:“除了胖,我get不到它任何可爱的地方,哦,还有黑!”

由于每天都会被我念叨,大白已经对“胖”这个字有了一定的认识。

它知道,因为这个字,自己的口粮被减少了一少许,同样,还是因为这个字,它每天都要被我强迫着去小区里运动。

甚至因为好几次它在运动的过程中直接“装死”,哪怕我拉着牵引绳,它也任由我在地上拖拽着它,由此,大白在小区里名声大震。

所以,当唐昕意说出“胖”这个字的时候,大白很是凶狠地“喵”了一声,她原本伸出去想要撸猫的手也吓得秒收了回来。

我走过去把大白抱在怀里,大白马上安分地收起了爪子:“它现在已经好多了,原先这屁股墩上全是肉。”

唐昕意点点头,再一次伸出手尝试着去摸了摸它:“它叫什么名字?”

我顺毛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小声地说了一句:“大白。”

唐昕意挑眉:“大白?哪个被驴踢了的人给取的名字,管这么纯黑的猫叫大白?”

我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说我被驴踢了的居然会不是我妈!

我默默地举起了左手。

她给了我一个“我就知道会是你”的表情,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跑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

就在她可劲儿地添着酸奶盖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敲响。

我抱着大白打开了大门,这一次没有“惊喜”发生,我的外卖准确无误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当我把外卖拎到餐桌上的时候,唐昕意的酸奶盖已经被她无情地抛弃在了垃圾桶里。

“你吃过饭了没?”来者都是客啊,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看着我吃饭的。

“放心吧,我是跟程子一起吃了料理才分开的。”

我:“……”

我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就算少吃一顿,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我把大白重新放到地上,愤愤地拆开了我的外卖。

唐昕意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还不忘提醒我道:“慢慢吃,小心别噎着,我会心疼的。”

“你这样咱们连朋友都很难做的我跟你说。”

她不理会我的威胁,朝着我比划了一个射枪的手势,然后打开了电视,从自个儿的手机上投屏了一部电影过去。

“我最近找了一部很不错的法医题材的电影,特地留着准备跟你一起看,不过,你若是不感兴趣的话……”

我立刻谄媚地抱着外卖坐到了她的旁边:“哎呀,你不知道你走了这么久我有多想你,大白和日月都可鉴!”

作为一个长期在男朋友这个蜜罐中成长的御姐,她自然瞧不上我这个浅皮子的调戏。

不过好在她也没有再“为难”我,只是调好了画面和音量,示意我赶紧吃饭。

我赶紧扒了两口,原本因为被塞了狗粮而有些食之无味的大排套饭此刻在我眼里,仿佛也变成了饕餮大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有一个可以下饭的电影观看!

大学四年中,我能跟唐昕意走得这么近也是因为我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看重口味的电视剧或电影。

以前上学那会,当晚上我们齐聚在宿舍的时候,经常会躺在同一张床上,一个插着一只耳机观看电影。

看着看着,这革命的友谊啊,就在这无数的夜晚中,给“睡”出来了,为此,程子还对着我抗议了好几次。

当然,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最高法院——唐昕意,给予了驳回处理。

第三十章 乖戾男孩(二)

唐昕意带来的是一个会无限复活的法医题材的电影,主角英俊立体的外表加上精妙绝伦的剧情,让我们俩一下子就看得入了迷。

长达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光中,我与唐昕意谁也没有去干扰对方,这也是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

不需用多华丽的语言去表达什么,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够知晓对方的心意。

就像我们在看到法医不小心被车撞死之后在河中光着身子复活,镜头扫到他那漂亮的胸肌的时候,我们俩都不约而同地“哇哦”了一声。

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一笑,然后继续抱着抱枕观看电影。

最后,当主角抱着同样是不死之身的反派角色,从大桥上跳进一直复活他的河里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紧,抓住了撑在我旁边的唐昕意的手臂。

当河岸边再一次出现了那个光秃的手臂时,我知道,这部电影一定还会再拍续集了。

这也是国外电影的一大特色,喜欢在第一部的结尾留下伏笔。

我有些意犹未尽地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下这部电影的介绍,上映时间也不过是在三个多月前,看来最近两年应当是不会上映第二部了。

颇有一些可惜。

我把手机还给唐昕意:“你从哪儿扒出来的这个电影,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正站起身活动筋骨的唐昕意瞟了我一眼:“谁让你老是不关注影院信息的啊。”

这话说的,我竟无言以对。

虽然我比较喜欢看重口味题材的剧,但是也仅限于在电脑或者像她一样,从手机上把电影投屏到电视上来看。

至于电影院,我长到这么大,进去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在一个独立安逸的空间里享受影片。

自打某一次跟朋友们去电影院看了一个惊悚片,全程被坐在旁边的年轻妈妈剧透之后,我就更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懒。”唐昕意的数落声继续传来,“喜欢看,但自己又懒得去找,你多刷几次豆瓣啊,或者多关注几个博主和自媒体不就可以了。”

我摊了摊手:“你都说我自己懒了,我要是还关注了这些人那岂不是对不起你对我的评价。”

唐昕意:“那你平时都是怎么找到合适的片子看的?”

我闭上眼,把双手合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世间万物,相遇即是缘分,好片可遇不可求,它若与我命中注定,那终将会来到我的面前。”

听到我的谬论,唐昕意直接给了我一个白眼让我自行体会,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忍住,伸出食指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我假装被她推倒似的作势往后倒去,但腿上传来的不适感让我忍不住哼叫出声:“哎哎哎……”

唐昕意原本都没想理我,后来看我扭曲的表情不似作伪,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腿腿腿……抽筋了。”

长时间盘腿的姿势导致血液流通不畅,又麻又痒的感觉从下肢传来,我使劲儿捏了一下,痛感神经已经暂时性地麻木了。

“快快快,给我捏捏……”我保持着怪异向后倾的姿势对唐昕意说道。

“麻烦。”嘴上说着嫌弃,但她还是坐在了我的旁边,把我的脚放到了她的腿上做着按摩。

当腿部逐渐恢复知觉的时候,我抱住她的胳膊像大白一样撒娇地蹭了蹭:“哎呀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唐昕意在我的腿上拍了最后一下,然后从椅背上拎起我的外套扔了过来:“甭说废话,穿衣服,咱逛街去。”

这句话无异于一个惊天霹雳。

想我上无愧于天地,下不畏鼠虫,但唯独就怕跟着这小妮子去逛街。

她可是曾经创下过穿着高跟鞋逛街时长高达9个小时的御姐,我别说9个小时了,你让我穿着平底鞋我最多也就只能走个几十分钟。

所以,当年只要她在宿舍里提出要逛街,我们都会象征性意义地选择暂时性失聪。

跟别人那叫逛街,跟她走,那如同于上战场无异。

当然,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每次都能够甘之如饴地陪着她,就是她的男朋友,程子。

“就冲他能面不改色地陪我逛街,并且无敷衍态度,这男人,我是嫁定了!”

曾经有一次我们实在是受不住了,悄悄地通知了程子来领走他强悍的女朋友,唐昕意知晓后倒也没有生气。

只不过下了楼在看到已面带微笑等待她的程子,她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是羡慕的。

都说七年之痒,彼此太过于熟悉后,就会进入倦怠期,但程子用行动证明了,他见到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女孩,值得他用一辈子来守护。

而此刻的我,在被唐昕意半强迫的拉出去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程子能够像一个救世主一样突然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啊。

每天祈求上苍的人实在是太多,所以,老天实在是顾及不上我这个小小的期盼。

被唐昕意拉着穿梭在商场内的各大品牌中,在经历过陪她试衣服、为我配衣服、给程子买衣服的煎熬过程后,快临近我的崩溃点时,她终于带着我拐进了一家餐厅里。

然而我实在是没了胃口。

等我们俩拎着她的大包小包重新回到我的蜗居时,我一下子瘫进沙发里,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昕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这才走了多长的时间,你这副鬼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我很想咆哮回去:“你就是虐待我了!我的身心都备受摧残。”然而我只是简单地从鼻孔里发出了不满的一声“哼”。

实在是没了力气,四肢里的每一个细胞分子都在叫嚣着抗议。

唐昕意把所有新买的衣服都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整齐地叠在一起,然后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

她拿起箱子里的一件东西,随手就朝我这扔了过来。

为免被物件荼毒,我只得伸出手接住,刚想说她一句“过河拆桥”,然而在看清手中的东西之后,我只想抱着她狠狠地亲上一口。

是我最喜欢的灵异作家二月钅陵刚出的一本书,但是我记得还要过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才会对外出售。

翻开第一页,下面空白的位置上还洋洋洒洒地签上了作者的大名。

我兴奋地把书捧在怀里:“啊啊你怎么会有这本书啊,还是签名版!请受小妹一拜。”说完,我就装腔作势地对着她弯下了腰。

又一个黑影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我的头上,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触及一片柔软。

我腾出一只手拉下挡住我视线的东西,原来是她为我买的一件毛衣。

“旅游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他,就随手要了一本。”唐昕意不经意地说道。

但我知道,二月钅陵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他根本就不会愿意和他共处,甚至,自他名声大噪以来,他连一场签售会都没有举办过。

虽然他为人高冷,但经不住人家有才华啊,所以,他的粉丝量不减反增,各大书店的销售量也经常稳居灵异榜第一。

唐昕意能在书籍未上市的情况下为我要到这本书,可想而知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既然她不肯说,那我也就没有再追问。

只不过还是把这份心意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头也要送一份合她心意的物品。

正在专心把衣服归纳到行李箱的唐昕意头也没抬,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一般:“打住啊,我现在什么都不缺,衣服、化妆品、男人,姐姐我都有。”

说完了,才抬起头对着我挑衅地笑了一下。

我:“……”

她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了之后,就忍不住想要把我的手跟她的脸做一个亲密接触呢?

待把衣服都整理完后,她又拿出早已放在茶几上的换洗衣物:“有那个脑细胞,还是留着多为自己想想吧,毕竟,你的脑细胞跟寻常人不太一样,它们不可再生啊。”

说完,她就转身走向了卫生间:“那些包装袋都交给你处理了。”

直到她把浴室的门给关之后,我才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我是被人给鄙视了吗?

有点小生气,但看在书的面子上,还是要对她保持礼貌的微笑。

把书认真地在卧室内的床头书柜上摆好,然后遵从她的吩咐:处理好散乱一地的包装袋。

有一些是纸盒子包装,当我准备把它们都捡起来叠好,再塞进我手里的大袋子时,在其中的一个纸盒子中,我发现了正在里头捉迷藏的大白。

有些好笑地把大白从里头抱了出来,结果趁我在叠袋子的时候,它又敏捷地钻了进去。

看来网友们诚不欺我,猫咪这种生物,的确只要一个盒子,便能够让其趴下唱征服。

抱着这个装有大白的纸盒子,我再次来到了卧室里,把它挂在了里头的门把手上。

大白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倒也安安静静地趴在里头假寐着。

我轻轻地把门关上,继续做着手头未完成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乖戾男孩(三)

虽然我租的房子是两室间的,但是由于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常驻在这里,所以,我也没有把次卧给重新收拾过。

好在主卧的床是一米八的,我们两个身材匀称的女生睡在一起也不会嫌挤。

“今天晚上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睡啦。”我对着唐昕意说。

她正往脸上“啪啪”地拍着水乳,听到我的话毫不在意:“那就一块儿睡呗,又不是没睡过。”

末了她又看着我:“怎么的,是不是因为朕太久没有临幸你,爱妃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她都这么邀请我了,我自然是不能够让她失望:“快来嘛,让臣妾好等!”

我一边搔首弄姿地“勾引”她,一边拍了拍留给她一半的床位,唐昕意做了一个鬼脸,伸着十只爪子朝我扑了过来。

我们俩像个疯子似的在床上嬉戏了一会儿,就躲在了温暖的被窝里,角落里的大白仍旧开启着高冷模式,大概对唐昕意还是有些记仇吧。

她躺在靠背上,跟我说着这次旅途中的轶闻趣事,刚开始我还听得有滋有味的,碰到有趣的地方还会回应两声。

但是今天下午为了陪她逛街,实在是耗光了我的洪荒之力,听到最后,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眼,只剩下最后一丝神智勉强地“哼唧”几下。

恍惚中,感觉有人给我掖了掖被角,几下轻柔的动作后,原本有些刺眼的光,消失了。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我陷入了沉睡之中。

“嘀嘀”

不停地有汽车的鸣笛声在我耳边响起,我不耐地捂住耳朵,然而声音仍然能够从缝隙中穿透进来。

这都已经天亮了吗?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才只睡了几十分钟而已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其他的声音,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的蜗居离马路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怎么这些声音却好像是近在耳边呢?

手心处又传来熟悉的灼热感,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我的潜意识已经告诉我,此事怕是不简单。

睁开眼,果然,我已经不在温暖的大床上,我的旁边,也没了霸道御姐唐昕意。

哦这么说也许不对,我的身体,此刻应当还和唐昕意一起酣睡着,但我的意识从这一刻开始已经苏醒。

只是不知道,又是谁叫醒了我的意识,入了我的梦呢?

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个地方我并不熟悉,只是应当是在学校附近,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已经有不少放了学的孩子走动着。

因为是放学高峰期,原本还算有些宽敞的马路因为停放了不少家长们的汽车、电瓶车,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有些已经接到孩子的家长,就鸣着喇叭请求路人让道,而还没有接到孩子的,就在车旁翘首以盼着。

经历过一天的学习后终于等到放学的时光,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轻松的笑容。

小商贩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他们的流动摊过来,出售一些孩子们最喜爱的吃食。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梦而已。

我就这样一直站在原地,渐渐的,马路上的人和车越来越少。

就在我思考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发现入梦者,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穿着校服,大约10岁左右的年纪,不同于其他孩子都有家人来迎接,他就这么低着头,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人行道上。

头发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刘海垂了一部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神。

因为肩上背着有些重量的书包,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向前倾。

而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异于其他孩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没有朝气、没有活力,甚至有一些阴郁。

从他的身上,我感受不到一点儿属于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该有的积极向上的情绪。

是因为家庭原因吗?我猜测着,比如说家暴。

但随后我又否认了这种想法,虽然瞧不太清楚他的模样,但依稀能够看到从他白皙的脸蛋上透露出来的一种健康。

长期处于家暴家庭的孩子,不仅仅是身体上,就连心理,也会承受巨大的压力,所以,这样健康的肤色,是绝对不可能出自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家庭能带来的。

他的头发虽然有些长,但打理的整整齐齐。

衣服、书包、鞋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他的衣服上,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看来,这个孩子的家境还算不错,至少有一个人是经常负责打理他的起居。

但同时,我又感觉到了一些反常,10岁左右的孩子,正是放飞自我最是调皮的年纪,但他能在上完一天学后,还能保持这么整洁的状态。

我相信,在学校里,他应当是属于老师们眼中的“乖孩子”,也许,同时还是其他家长拿来教育自己子女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一个正常的“乖孩子”,也不应该会给别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上背负了什么巨大的痛楚一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一个原本天真可爱的孩童成长至如今的样子呢?

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探究,我抬脚跟了上去。

原先,我以为男孩的家人没有来接他放学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家就在附近,但跟着他走了快有二十分钟,他仍然没有一丝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慢慢的,他的体力有些不支了,在从一个长椅边走过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把书包放在了上面,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我能够想象到,这笨重的书包肯定把他的肩膀处勒出了两道红痕。

揉捏了一会儿后,他从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部手机。

我:“……”

果然,表面上乖巧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小学生不允许用手机这条规定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大约是想给谁发信息,操作了几番之后就这么一直盯着手机的屏幕,像是生怕会错过什么一样。

但信息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一丝回应,他就又直接拨打了电话过去,静待了一会,那边的人还是没有把电话接起。

他把手机重新塞回书包,脸上有一些落寞。

他抬头看了看天,眼前的碎发都侧至两边,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皮肤正如我刚刚瞧见的那点侧颜一样白皙粉嫩,他抿着薄唇,旁边还露出来一个小小的酒窝来。

就在我以为他会坐在长椅上稍作休息的时候,他又把书包背在了身上,继续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这一次,他迈起的步子要比原先还要大一些,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某个目的地。

我看了一眼手心的花瓣,它的颜色比起原来要深了许多,原先只是淡淡的一层粉色,而现在,已经接近于大红色,给我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灼热感也没有消失,只不过不再变得滚烫,在这个有些寒冷的浅冬里,倒有点暖手宝的作用。

我默默地把有些冰凉的左手覆了上去。

前面的男孩已经准备过马路了,站在这头的红绿灯下,静静地注视着对面。

因为马路的两边除了小男孩之外再无其他行人,我也有些拿不准小男孩到底还要走多远。

所以,为了不引起他或者别人的注意,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大约五六米的距离,看到他此时正安静地待在原地等红绿灯,我便假装在报刊上挑挑选选。

很快,行人的绿灯亮了,他颠了下自己的书包,依旧迈着大步伐向前跨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路中间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疾驰过来一辆小轿车。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只得朝着他大吼一声:“小心!”

汽车司机明显也被车前冒出来的小男孩给吓住,赶紧踩下了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十分刺耳的声音。

但还是晚了一步。

“砰”地一声响,小男孩被撞飞了出去,倒在几米开外的地上。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就在刚刚的30秒,一条生命就这么在我的眼前消逝了。

报亭内听到动静的老爷爷顾不上生意,冒出头来,看到面前悲惨的祸事,有些哀痛地说:“这个天杀的司机哦,开车也不睁大眼睛看看前面的路况的。”

他颤颤巍巍地从报亭里出来,一边拐着拐杖往事发地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希望这个娃儿是个有福气的,还能捡回一条命哦。”

我这才彷佛如梦初醒,放下手中的杂志,疯狂地朝男孩跑去。

有血从孩子的身上流了出来,深红深红的,就像我手心里的花瓣。

就当我只需再跨个几步就能到达他身边的时候,整个世界突然就开始扭曲起来。

小男孩、汽车、老爷爷,还有其他慢慢聚集在男孩身边的行人,每个人都在旋转着。

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勺子,像搅拌杯中的咖啡一样搅拌着这个世界,并且,旋转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我止不住地开始眩晕,受不住地抱住头,想要找一个能够支撑我的桩子或随便什么,但不仅仅是人,这个梦境里的所有东西都在旋转着。

我的眼睛就像是失去了作用,根本不能再为我指明方向。

我长吐一口气,闭上眼,最后蹲在了地上。

第三十二章 乖戾男孩(四)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我发现,我又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依旧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放学的学生,翘首以盼的家长,流动的商贩。

一个胖胖的对着烤肠流口水的男孩子,被他妈妈拎着耳朵离开了小贩摊前。

“吃吃吃,也不看看自己都胖成什么样了,就只知道吃。”

小男孩不想离开,但不得不迫于母亲在他耳朵上施加的压力,被动地跟着他母亲离去,然而眼睛却像是已经粘在了美味的食物上。

“你自己也胖啊,怎么也不见你减肥呢?”虽然在母亲的淫威之下不得不低头,但男孩儿仍然想为自己的美食做最后的争取。

他的母亲听了,原本都要松开的手复又捏了上去,不再是装腔作势的态度,小男孩这下终究没忍住,“嗷嗷”地嚎叫起来,引来旁人频频侧目。

小男孩大约也是急了,越发地口不择言:“你们大人就是自私,说我们小孩子挑食,但我知道你们不挑食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们只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其他路过的家长听到小男孩的戏言,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来。

我静静地站在一边,就连这场闹剧都是一模一样的,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我还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一下,然后发现他说的话居然还很有道理。

现在,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又回到了几十分钟之前呢?

我踟蹰地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我看到有一个奶奶拉着她的小孙子在街边随地找了一棵树解手的时候,我这才真正地确定,我的确是回到了梦初的时分。

就像是有人给电影按下了倒退键一样。

想起刚刚在我面前被车撞倒的漂亮的孩子,我心下一紧,赶紧加快了脚步,到我最开始见到他的地方去等候。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我在这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那个孩子,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四点三十八分了。

虽然在第一个梦境里,我不知道小男孩是在什么时间走到这里的,但应当没有这么晚才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细想了一会,从第二次站到那棵树下一直到现在,经历过的场景跟第一次完全是一模一样。

但从这一刻开始,事情的发展好像正在慢慢地脱离原先的轨道。

又站了大约有五分钟的样子,我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当下就拔腿往事故发生的十字路口跑去。

原先跟着他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我缩减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哪怕跑到最后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我也丝毫不敢停下。

只恨自己不能再多出一双翅膀来,或者能像孙悟空,有一个筋斗云一样的座驾,翻一个跟头就能到达目的地。

等我艰难又痛苦地跑过了一个路口之后,隐约已经看到了那个绿色的报亭,那个小男孩正背着书包从它的面前越了过去。

我想对着他大喊一声“等一等”,但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冷风瑟瑟地刮过我的喉咙,原本没有在意这些,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

想说的话也就这样堵在了嗓子眼里,连外头的空气,都没能触及得到。

我只得继续拖着我的半条命往前奔跑,期待着能在他等红灯的时候拦下他。

然而剧本早已从我没有等到他的那一刻起发生了一些改变。

这一次,当他走到马路边上时,对面的信号灯就从原先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依旧是小男孩颠了下背上的书包,调整了背带位置的熟悉动作,他目视前方地想要穿过马路。

接下来,汽车、刹车、摩擦出的刺耳声、撞击孩子的闷声……

哪怕剧本的中间做了一丝改变,但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个让人悲愤的结局。

只不过,这一次由于我也同时关注到了肇事汽车,所以我很清晰地看到,这个司机是在黄灯信号即将消失的前一秒,穿过了机动车前的横线。

速度可想而知。

看着从驾驶座里出来年轻小伙子,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我真想对着他的脸扇几个巴掌,就为了不多等一个红灯,就为了抢这最后的一秒,他残忍地伤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虽说也是无意之举,但这个孩子,却要因为他愚蠢的动作而付出偌大的代价!

想起第一次就是因为想前去查看孩子的情况,反而回到梦初……我有些忐忑地继续往他所在的地方走去。

在我刚刚触及到地上的那一片红的时,一番天旋地转,熟悉的眩晕感再一次袭来。

我当机立断地在原地蹲了下去,只是在闭上眼之前,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四点五十一分。

等晕乎乎的感觉褪去之后,果然,我又一次地站在了这棵树下。

脑子忽然就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场景:至尊宝为了救白晶晶,不停地启动月光宝盒回到她自刎的前一刻。

我现在的状态跟这个片段简直毫无二致,我是救人的至尊宝,而那个孩子,则是需要被救的白晶晶。

只是,月光宝盒又在哪里?又是谁在启动着月光宝盒呢?

我深知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直接越过正在拌嘴的胖母子和在树下解手的祖孙俩。

当我第三次站在遇见男孩的地方,我的心里竟出奇地平静,再急得像是火上热蚁,也不能乱了分寸,不然结果反而会是事半功倍。

特地找了一个置高点,站在上面不停地眺望四周,期望能看到小男孩的身影。

但是就如第二次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想打开地图了解一下这个附近到底有多少个岔路口,但把手伸进大衣外套的口袋里之后,我却摸了个空,这才乍然想起我还在梦境里面。

早知道睡觉之前就把手机抓在手里了。

看了下手表,已经四点三十一分了,再有不到20分钟,车祸就会发生。

但小男孩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由于某一个原因,这个孩子也许改变了路线,也许是碰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耽搁住了,但是我知道,现在的他必然还好好的,在这个地方的某一个角落里。

但是在20分钟后,如果我还是来不及,他就真的能跟“人间蒸发”这四个字挂上钩了。

一想到这个,我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就又渐渐地浮躁起来。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慌,一定要冷静,我一手捏拳,不断地拍击在另一只手掌上。

把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梦境两相对比了下,我骤然想起,男孩的剧本是有了一些变化,但司机的剧本却还如原来一样啊。

拦不住受害者,那就去拦肇事者,只要有一个被我拦住了,这场祸事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发生了。

我兴奋地从置高点上跳下来,开始往事发地跑去。

为了以防其他意外的发生,我没有站在事发地的路口,而是站在了司机绝对会经过的前一个路口。

等我气喘吁吁地再次跑到这个路口,抬腕看了下手表,还有十分钟才到那个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先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让自己尽快地从运动中恢复过来。

当我半蹲着身子撑在膝盖上休整时,我忽然意识到普通梦境和灵魂入梦的区别。

普通梦境里,我就像是个没有知觉的机器人。

曾经我做过一个被毒蛇咬到的梦,梦里的我虽然因为害怕甩掉了它,但也仅仅是大脑反馈给我一个“害怕”的信息而已。

痛觉神经就跟我本人一样,陷入了沉睡之中。

但这个有真实灵魂的梦境,所营造出来的氛围就像是……它就是现实世界。

我的每一个细胞都真实地感受着因为奔跑而带来的疲惫,因为寒风所带来的冷冽。

如果我在这样的梦里死了呢?我忍不住想着,那么现实中的我也会因为意识的消亡而死去吗?

摇了摇脑袋,站直身活动了下自己的四肢,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分心,我得把所有无关的东西都从脑子里摒弃掉。

我死死地盯住来往的车辆,生怕错过那辆蓝色的雪佛兰轿车,好在它的颜色十分显眼,我也不怕会认错。

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远远的,一道蓝色的车影出现在这条马路上。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赶紧朝着司机努力地挥动着我的双手,原本戴着墨镜的司机注意到像傻子一样的我后,奇怪地摘下了他的眼镜。

我心里一喜,有戏,只要他停下车,我随便跟他扯几句话,等到那个小男孩顺理地过了马路,就能大功告成了。

很好,他的车窗也摇下了一半,我已经在脑子里面盘算着,等会要跟他扯什么皮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电话,又把他的注意力从我这给收了回去。

他用一只手驾驶着方向盘,一只手把手机放在了耳边,油门不减反增,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罪魁祸首原来是在这里,电话分散了他的心神,在看到信号灯马上要变红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加大了油门想要闯过去,根本就没有认真查看前方路况……

当我第四次站在那棵树下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撒开脚丫子地往事发路口奔去。

不管孩子会从哪个路口穿过,也不管司机会不会抢灯和打电话,只要我先于他们一步站在那个人行信号灯下,我就能拦住那个过马路的孩子了。

已经狂奔了三次,我的体力也有一些支撑不住,好在这一次我不打算在其他地方耽搁,就算是快走,我也能在事发之前赶到那个地方。

当我站在信号灯下看着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蓝色雪佛兰如先前一样疾驰而来,但孩子却还是没有出现。

我刚松了一口气,想着剧本是不是在哪里又被改动了,陡然之间,我的旁边出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姐姐,你是在找我吗?”

随后,我的身体就被一股外力朝马路中间的方向推了出去……

圣 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墨墨有文,名曰《他自梦中来》,

文精于勤,每日亥时六刻新更,今于公元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日上架,作文者不才,

然如,君子爱财,望各位爱卿少则收藏,多则订阅,

厚情盛意,不胜感激。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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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十点半稳定更新,佛性作者,寻求佛性读者,阿弥陀佛!(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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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乖戾男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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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乖戾男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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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乖戾男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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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乖戾男孩(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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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乖戾男孩(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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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乖戾男孩(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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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乖戾男孩(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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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乖戾男孩(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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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乖戾男孩(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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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乖戾男孩(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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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乖戾男孩(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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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乖戾男孩(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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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乖戾男孩(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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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 乖戾男孩(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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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鸠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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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鸠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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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鸠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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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鸠狝(四)

《他自梦中来》第五十章 鸠狝(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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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鸠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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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鸠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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