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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变了罗马》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逐白鹿(求首订)(第二更)

一百年前,曾经“武德充沛”的诺曼冒险者来到了西西里,攫取了这片土地的统治权。于是,曾经的侵略者摇身一变,成了此地的主人;不过,罗杰二世数十年的励精图治,却让诺曼王朝在这里彻底站稳了脚跟,使得人民都热烈的拥戴着欧特维尔家的国王。

而罗杰二世的孙子,如今的国王威廉二世,虽然才干比不上他那雄才大略的祖父,但是治国方略也算得上萧规曹随;加上来自前人的遗泽,威廉便是以“好人”威廉的绰号被整个基督世界所知的。

但是诺曼人虽然占据着统治地位,不过经过了数十年的同化,如今他们不管是礼仪文化,还是风俗习惯,都已经和法国人或者希腊人没什么两样了。因此虽然西西里的公主如今穿上了英姿飒爽的女式猎装,可是行为举止却依然是一个最标准的淑女。

“其实我觉得,那些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女人,可能更符合陛下刚才所说的标准吧”康斯坦丝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抬头望天,有些略微羡慕的说道:“萨拉森的公主殿下,那天晚上可真是帅呆了。”

听到西西里公主的这句话,小皇帝差点没笑出声。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然后斟酌着说道:“伊瑞尔呢应该是一个特例,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个哥哥叫萨拉丁的哥哥把她宠到天上去的;而且作为一名渊博的学者,她的知识水平可是超过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了。”

“当然,举一反三,活学活用,这是极好的。”阿莱克修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前段时间我才在她面前证明了神明并不存在,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她居然就用我的证明方式把那个罗马的主教驳斥的哑口无言。”

不过想到当时伊瑞尔欲言又止的表情,小皇帝内心不由得生出了一点期待:“要是她能够自己想通其实新月神并不存在”

想到这里,阿莱克修斯甚至有一点点细微的成就感,不过马上,他却又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到底在干什么?神灵,可是真实存在的啊!”

突然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小皇帝不由得背生冷汗。闭上眼睛,强行驱散了这些可怕的想法,阿莱克修斯终于冷静下来,可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已经没有谈话的兴致了。

翌日,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耀青翠的草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似乎心事重重。因为昨天还和所有人有说有笑打成一片的阿莱克修斯,今天精神却有点萎靡不振。他虽然依旧朝着猎物拉弓射箭,也算是颇有斩获;可是很明显和昨天比起来却是心不在焉的。

终于,在射杀了六只兔子之后,阿莱克修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而侍从们见此情景,也纷纷停手,忐忑不安的注视着眼前的皇帝。

“陛下,您怎么了?”

康斯坦丝关切的问道:“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摇了摇头,阿莱克修斯稍稍闭了闭自己的眼睛。只见他缓缓的说道:“我以前听说,在遥远的契丹,有一位患了麻风病的大酋长,经常和别人吹嘘,他一日便能射兔三百一十八只。”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康斯坦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小声的笑道:“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兔子终结者了。”

结果小皇帝继续说道:“以前,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家御苑,管理的太监为了取悦来这里射猎的皇帝和显贵们,便会花费巨大的代价把御苑中的獐鹿和野兔驯化得完全不怕人类的接近,即使人们站在它们身边,它们也绝不会惊慌失措的逃跑——我想,三百只兔子,大概便是这样被射猎的吧。”

“可是三百只也太”

没有理会康斯坦丝接下来的话,阿莱克修斯摇摇头:“此种死物,射它又有何意义呢?”他继续用手指着不远处那些正在悠闲吃草的獐鹿们:“父皇弓马娴熟,甚至曾经在匈牙利的森林之中亲自猎到了一只矫健的花豹。而作为他的继承者,我又怎么能够满足于狩猎这些死物呢?这样和那个契丹的麻风酋长有什么区别?”

“我要策马狂奔,我要激烈搏斗!”没人知道昨晚阿莱克修斯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此刻充斥着对各种神灵的担忧,脑袋几乎都快炸了。

他感觉现在必须要发泄,而这些软塌塌甚至连逃跑都是无比拙劣的猎物,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快看,那里有一只罕见的白鹿!”

忽然,一个执旗的侍从大声惊呼。而随着他的手指向的方向,阿莱克修斯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牝鹿,在那边的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像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小皇帝一把夺过了旁边一个侍从手里的猎弓,然后朝着马臀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顿时,战马吃痛,扬起前蹄长啸一声,便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朝着那头正在逃跑的白鹿追了过去。

“所有人原地待命!你们都不许跟着我,那只白鹿是我的!”

“陛下!”

电光火石之间,阿莱克修斯骑着一匹诺曼人的战马便朝着白鹿急速的追去,激起了侍从们的一阵惊呼。而米哈伊尔作为皇帝的贴身护卫,更是内心一凛,连忙大声喝道:“快,大家跟上,千万不能让陛下有半点闪失!”

说着,野狼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康斯坦丝面前:“公主殿下,请务必嘱咐您的人跟上,一定要保护好陛下的安全!”

西西里的公主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可是,当众人呼喝着朝着阿莱克修斯飞奔的方向前进搜索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刚才还好好的皇帝,此刻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瞬间就跑的没影了。

望着眼前茂密的树林,米哈伊尔面色顿时异常难看,而西西里的侍从们更是面面相觑;最后,康斯坦丝只能当机立断。

“留下两个人看守营地,其余人全部前进搜索,一定要找到皇帝陛下!”

7

第一章 我要做皇帝

阴曹地府,九幽绝域。

常年阴森晦暗的冥界,黑雾缭绕之处,矗立着一座鬼气森森的雄伟城池。那漆黑的城门之上,血红的“酆都”两个大字更是意味着,这里是生人避之不及的幽冥鬼城。无数游魂野鬼,不管你生前是豪商巨贾,还是升斗小民,统统都规规矩矩的在鬼差的指引之下,在各殿判官的裁定之下,决定你是继续做人,还是沉沦地狱。

“第8827号,带上来!”

两个阴差一左一右,像夹一个小鸡仔似的把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鬼带到了第六百八十三号审判庭,然后把他按到了中间的一个椅子上坐好。

“嘿,阴差大哥,咱们地府也与时俱进啊,你看这审判庭,整的跟个法院似的,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要跪下呢,结果我还有座位坐,您二位还站着,真是过意不去哈”

“肃静!”堂上正中央的黑脸判官重重的敲了一下法槌,突然炸雷一般的响声差点把男鬼吓一大跳,看着一左一右两个鬼差死人一般的脸色,终于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拍了拍裤腿,把两只手正正规规的放到了膝盖上。

“咳,王老三,关于你的特殊情况,我们审判庭好几十个判官一致决定,可以给予你适当的补偿”

原来这冤死鬼叫王老三,大学毕业之后当了个码农,一直人畜无害的作为一个社畜生活在基城,最大的爱好只是对着一群纸片人叫老婆,生死簿上写着可以活到四十岁,结果有一天早上上班的时候突然英雄了一回,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一辆宝马碾了过去,本来按照地府的规矩,你个小鬼敢**,扔油锅地狱炸几下就老实了,但是最近天庭正在搞反腐倡廉精神,文明执法建设,对地狱这种重灾区更是派出了以海瑞为首的天庭巡查小组,据说已经抓了好几百个鬼差和判官去剔骨地狱,搞的酆都是鬼心惶惶,而本来按照天庭的指示精神,像王老三这种情况,可以马上安排投胎,奈何那个宝马的主人,是翘班跑去人间闲逛的阎君阿茶殿下,而如今天庭巡回小组为了严打贪污受贿,有整整三分之一的成员在六道轮回坐镇,严查投胎鬼魂的过往经历,所以作为手下的崔判官,也只好给老大擦屁股了。

具体操作呢,就是把王老三送到历史上的时代去,随便找个嗝屁的倒霉家伙给他附身,让他过完剩下的几十年阳寿——当然,不能是中国历史上的时代,毕竟海瑞同志还在六道轮回坐着呢,不过崔判官毕竟是有着一千多年工龄的地府编制的资深工作人员,在冥界这圈子也算是交游广阔,见得多了,什么火狱啊,谎言宫啊,海姆啊,黄泉比良坂呐,西方哪一个地狱他没有去过,甚至曾经和路西法什么的谈笑风生

于是老王同志睁大眼睛,满怀希望的听着黑脸崔判官的话,毕竟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被阎君亲自撞死也算是他最大的荣幸了。

“你有什么要求么?”崔判官脸色比锅底还黑,说到底他还是比较反感给阎君擦屁股这种事情的。

还有这种好事?老王心下一喜,脱口而出:“我我要做皇帝!”

崔判官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知好歹,他浏览了几遍手中的册子,和颜悦色的说道:“小王啊,你这家伙算运气好,这里面国王和皇帝还是有很多的——不过,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都一起说出来。”

看着黑脸判官这种表情,老王反而觉得有些心下惴惴。不过他咬咬牙,想着富贵险中求,撑死胆大饿死胆小,便努力给自己的条件加上自认为有用的保险,顺便试探试探黑脸判官的底线——地府只要答应了,总不会食言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嗯首先呢,得是一个传承已久的大帝国。”老王用自己不高的姿势水平努力的钩织着心中的蓝图。“得是周边国家向往的文明中心。”

“第二,我祖上三代都应该是明君,不仅内政外交一流而且军事才能也高,东征西讨平独镇露什么的——当然这是个比喻,我拒绝穿越成任何一任波兰国王。”

没有看到判官脸色越来越黑,老王却有点越说越起劲:“我应该没有其他兄弟,是整个帝国无可置疑的继承人,老爹应该给我留下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一个充盈的国库,国内的其他贵族面对皇家的威严应该瑟瑟发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还有,周围的小国应该绝大部分都是帝国的附庸,更远的地方的其他的大国——它们都应该是帝国的朋友,恩,我想起来了,我还得要一个美丽温柔贤淑的远方大国的公主当皇后,嗯我老妈也应该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公主”一边说着,老王却这样想到:“反正我也只有十几年的阳寿,该享受就享受,啊,酒池肉林”

说到这里,老王突然一问:“那个判官大人,我还能活多久来着?”

“没有其他要求了?”出乎意料的是,判官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如此问道。

“”想了一阵,感觉没有疏漏了,老王终于答道:“没了。”

崔判官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个麻烦鬼终于可以送走了,便和颜悦色的解释道:“虽然每个人都有基础寿命,不过你的寿命是和你的所作所为密切相关的——之前你活四十岁,那是在你一直当码农的前提下。好了,如果你没有其它问题的话,那么就可以跟着我身边这位火狱的友邦人士,一起去还阳了。”

老王一看,崔判官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和地府迥异风格的家伙。虽然看起来也是黑发,但是脸庞有明显的欧洲特征,他金色的双眼如同火焰一般灼烧,呼吸之间也带着滚滚的热气和硫磺,待得他走到审判台下,老王还发现这家伙身边还有一头硕大的三头地狱犬,正在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认识一下,我叫高文,火狱的守门人。”

第二章 好像有点...不对劲

公元1183年11月14日,君士坦丁堡。

这是属于科穆宁,属于罗马人的国度。

灯火辉煌的布拉赫奈宫,北面就是光芒万丈的金角湾。这里是三代罗马皇帝的居所,也是整个罗马帝国的中心。而如今,在深沉的夜色之下,一个身披紫袍,头戴皇冠的魁梧老者,站在面对金角湾的露台之上,身边没有一人守卫,但是,他的双手却紧紧地掐住了一个十四岁男孩的脖子!

“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老者状若癫狂,手上青筋暴起,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曾经在千军万马之中驰骋冲杀的,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怎么是对手,故此虽然激烈反抗,可最终孩子的双手还是无奈的垂了下去,全身瘫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我亲爱的侄子,你就去天堂和你父母团聚吧。”身披紫袍的老者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不要怨恨你的叔叔,一切都是为了科穆宁,一切都是为了罗马——旧皇已逝,新皇崛起,我安德洛尼卡对圣母玛利亚发誓,现在我继承了我那愚蠢的堂兄了遗产,那些趴在帝国身躯之上吸血的贵族,那些道貌岸然脑满肠肥的教士,那些蛀虫一般的意大利城邦,那些意图染指古老帝国遗产的异教徒和西方的异端,你们统统都有灾难了!我,安德洛尼卡科穆宁,我要让罗马人民吃饱穿暖,我要清除贵族教士们腐朽的遗毒,我要让罗马再次伟大!”

“轰”就如同圣母感应到了罗马皇帝的宣言,一道闪电划过了黑沉的天幕。而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老王和高文正在默默的观察着。

“看来时间稍微出了点偏差啊,火狱的守门人。”老王的鬼魂指着正在绑一块石头在孩子身上,准备把他扔下露台,沉没在金角湾里面的皇帝安德洛尼卡:“你看,这个皇帝陛下身康体健,那个麒麟臂,简直比我这个沉迷二次元的宅男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怎么看也不像马上就要嗝屁的家伙啊?”

高文却罕见的沉默了下来,好像沉迷于过去的回忆。不过火狱的守门人毕竟属于魔鬼,他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回忆,粗糙的嗓音好像两片老朽的石磨:“没有任何的问题——我办事,你放心。”

说着,火狱的守门人便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把闪烁着幽森蓝光的单手剑,走到那个孩子的尸体面前,从胸口大喇喇的刺了进去。接着,随着剑身的缓慢拔出,老王惊恐的发现,那个孩子的灵魂,居然也这样被拉了出来!

“哗啦!”的一声,一副缭绕着不详的黑色气息的镣铐便拷在了这个一脸懵逼的孩子的双手上。“欢迎来到火狱,小鬼。”

哪知这个孩子却剧烈的挣扎起来,“不,你这个魔鬼!我们在天上的父神啊,请你救救你虔诚的羔羊!”

“明明是我先的!”见到高文在一旁引渡鬼魂,老王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说好的送我来还阳,结果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许是察觉了老王的腹诽,火狱的守门人一边用右手牢牢抓住铐住男孩鬼魂的镣铐,左手却伸在了男孩的额头上,但是诡异的是,男孩居然就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过来,来自东方的鬼魂。”他并没有回头,却呼唤了站在后面的老王:“来到我的右手边,很快,你便将拥有全新的生命”

在魔鬼的呼唤下,老王鬼使神差的飘了过去,在魔鬼的右边,正是男孩死状恐怖的尸体,而全然不知的安德洛尼卡皇帝,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扛起了男孩的尸体和绑在他身上的沉重石块,走到了露台的边缘

一团泛着金光的球体,被高文从男孩的头部拉了出来,又被强行塞到了老王脑袋里面,场景惊悚无比,可惜,老王却突然之间整个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你!”突然,高文一脚重重踢在了老王身上,浑浑噩噩的鬼魂猝不及防,如同炮弹一般便往后飞去

老当益壮的罗马皇帝走到了露台边缘,十分熟练的把背上的尸体朝露台下面的滚滚波涛之中扔了出去。此时正是涨潮,没过多久,安德洛尼卡便听到了“嘭”的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坚定的朝着布拉赫奈宫内走去。

“总感觉,小阿莱克修斯的眼睛好像睁开了一样”

自从一百年前的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从塞尔柱入侵的狂潮中拯救了罗马帝国之后,他的继任者约翰二世和曼努埃尔一世也不负众望,罗马帝国终于再一次君临东地中海。在帝国的西部,前任皇储,克罗地亚总督贝拉三世即位成为匈牙利国王,君士坦丁堡的威名一时间响彻日耳曼尼亚;在帝国的北部,鲁塞尼亚的罗斯人是帝国忠诚的附庸;帝国南部,埃及的新月教徒正在舔舐杜姆亚特之战带来的伤痕,并在强大的罗马舰队面前瑟瑟发抖;而帝国东部,曾经不可一世的罗姆苏丹吉利基,以为密列奥赛法隆的小败便能摧毁罗马的脊梁,却在士麦那城下折戟沉沙,精锐主力损失殆尽

而两年前,帝国的权杖交到了阿莱克修斯二世,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手里。父亲给他留下了一份令人羡慕的遗产——一个西达克罗地亚,东至特拉布宗,北及克里米亚,南邻耶路撒冷的强大帝国;一支兵精粮足,甲械齐全,战力强劲的百战之师,其中的代表便是赫赫有名的瓦兰吉卫队和铁甲圣骑兵;一个富庶充盈的国库;以及来自法兰西岛伯爵路易七世的珍贵友谊:路易七世的幼女,如今的腓力二世的小妹,生于巴黎的法兰西之花,十一岁的阿格妮丝卡佩,成为了罗马帝国的巴塞丽莎,布拉赫奈宫的女主人。而阿莱克修斯的母亲,正是在密列奥赛法隆为了帝国浴血奋战的安条克公国的公主,普瓦图家族的玛丽。

“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马上又要死啦!”老王睁开眼,便发现无数腥咸的海水从他的鼻孔和嘴巴往肚子里面钻,顿时叫苦不迭——他虽然会游泳,但是身上还绑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第三章 威尼斯商人

一片窄窄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便把亚洲大陆和欧洲大陆就此分开,而坐落于此,被金角湾和马尔马拉海三面环绕的君士坦丁堡,则是这个时代整个欧陆最耀眼的明珠。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东西方交汇的要冲,每天从金角湾进进出出的商船鳞次栉比,灿若繁星;而当夕阳的最后一缕晚霞给整个马尔马拉海镀上了一层金红之色之后,一艘挂着威尼斯人的圣马可旗帜的商船,甲板上面,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正悠悠醒来。

再一次感受到了略微刺眼的阳光,老王心里有点五味陈杂。他明明记得自己附身的男孩被掐死之后绑上石头扔进了金角湾,自己在海里也被呛晕了过去,而如今却奇迹般的绝处逢生“大概,那个叫高文的家伙,还是有点职业道德吧,毕竟崔判官钦点,咱可是能活到四十岁的”

“尊贵的老爷,您醒了?”老王眨眨眼睛,便看到过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他年纪大约十五六岁,帽子上点缀着一根野鸡毛,下巴光溜溜的,身上穿着一件深青色的外衣,下身却是一条褐色的紧身裤。但是老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听懂这个鬼佬的语言。

发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凭空多出无数东西的老王顿时感到头昏脑涨,他略显痛苦的闭上眼睛,双手抱头蜷缩在甲板上,唬的那个小厮连忙蹲下,却又不敢用手碰到他,只能焦急的喊道:“西蒙大人你快来,小老爷出事了!”

被强行灌输另一个人的记忆无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老王却正在经历它。他好像看到了光芒万丈的金角湾,巍峨耸立的狄奥多西墙,华丽精致的布拉赫奈宫,记忆中倾国倾城的母亲,年老却威严满满的父亲,圣索菲亚大教堂庄严肃穆的大牧首,大图书馆浩如烟海的藏卷,精锐而忠诚的瓦兰吉持斧卫队,那些跪倒在金色御座前瑟瑟发抖的各国君主,以及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头戴冠冕的小小身影——前任法兰西国王的女儿,现任法兰西国王的妹妹,帝国的巴塞丽莎

“阿格妮丝。”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老王睁开了眼睛。他现在很想用忧郁的嗓音低吟一曲:“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如今已经飘散如烟”他现在知道了,他附身的倒霉鬼名叫阿莱克修斯,但是不是那个号称一个时代主角的男人,那是他的曾祖父。虽然,罗马帝国在突厥入侵的狂潮中屹立不倒乃至随着三代科穆宁贤君的励精图治而浴火重生,但是现在这个富庶而强大的国家已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虽然昨天他还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可是他叔叔安德洛尼卡竟然丧心病狂到弑君篡位,而且不仅仅只是弑君篡位,在此之前,他亲爱的叔叔还清洗了他父亲留下的瓦兰吉卫队,使得忠心耿耿的统帅哈拉尔德带着一大批精锐持斧卫队出走丹麦,还以不遵指挥为名强制解散了来自西方的拉丁卫队,之后又以乱政祸国的罪名吊死了他的母亲——安条克的公主玛丽。虽然阿莱克修斯从六岁开始就由父亲曼努埃尔亲自教育,哪怕他博览群书,十岁便掌握了希腊语,拉丁语和法语;哪怕他剑术略有小成,射术和骑术也可圈可点,还熟读大图书馆中历代皇帝的著作——比如莫里斯皇帝的《论战略》和尼基弗鲁斯皇帝的《论战术》,,可是一个一直被封锁在布拉赫奈宫的傀儡皇帝,他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阿莱克修斯,却蓦然发觉额头上有一双温暖的手掌。他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全身黑袍的神父正在用拉丁文给他做祷告。

“全能而仁慈的上帝,你是生命之源,求你祝福这个可怜的孩子,赐给他忍耐痛苦的力量”

虽然阿莱克修斯已经恢复了意识,可是神父却坚持做完了祷告。然后,被废的皇帝便看到了一个衣饰华丽的胖子慢慢走了过来——他挺着一个大肚子,不管是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服饰皆用金丝点缀,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土豪气息浓郁的暴发户。但是胖子虽然审美和阿莱克修斯格格不入,他的礼节却异常熟练——虽然一个胖子弯腰抚胸确实有点滑稽。

“尊贵的大人,鄙人是来自威尼斯的西蒙丹多罗,一个守法本分的商人。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阿莱克修斯心中一动,内心虽然颤抖,却努力平稳气场不让其他人发现异常。“那么,先生,恩里克丹多罗和你是什么关系?”

胖子抬起头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如果大人说的是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全权大使,那就是我的父亲。”同时他悬挂的内心也莫名的放松了下去——这位大人身穿月白色的丝绸长衫——眼尖的威尼斯商人早就发现了,这可不是科林斯和雅典的“赝品”丝绸,而是来自万里之外的遥远东方的正宗的契丹丝绸!并且衣摆和袖口也用科林斯最好的紫色丝线绣出了最华丽的花边,脚上的鹿皮靴也是产自罗斯之地的梅花鹿,这可是鲁塞尼亚每年上贡君士坦丁堡的贡品啊!并且这位大人还一言道出了自己父亲的名讳,眼前的大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说不得,这便是当今的罗马皇族科穆宁家的某一个后辈了!

“西蒙。好的,我记住住你了。”年幼的皇帝抬起头来,注视着商人的双眼,“那么,你的船准备往哪儿去?”

“我的大人,鄙人只是尊奉伟大的罗马皇帝的旨意,从塞萨洛尼基运粮到尼科米底亚去,然后回转科林斯购买当地的丝绸贩运回威尼斯——只是赚一些小钱,小钱。”胖子西蒙的头垂得越发的低了。

阿莱克修斯转身回望,果然,前方一座繁华的港口已经越来越近,而对岸,越来越远的君士坦丁堡,渐渐地笼罩在艳丽的晚霞当中,缓缓消失不见。

第四章 一切为了存在

尼科米底亚,这里是毗邻君士坦丁堡的重镇,虽然比提尼亚总督区的首府乃是更深入安纳托利亚内陆的尼西亚,可是距离皇都不到一百公里的尼科米底亚则是整个比提尼亚当之无愧的经济中心。据说,在当年突厥狂飙的日子里,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站在大皇宫的楼顶上,便能俯瞰到远方沦陷于野蛮人而被安上了新月标志的大教堂。而如今,突厥人龟缩于安纳托利亚高原内陆瑟瑟发抖,整个比提尼亚总督区也业已光复,这里作为扼守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商业重镇,自然迅速繁华起来。

华灯初上,热闹喧嚣的港口却依然没有安静下来。从克里米亚满载着毛皮和宝石,从特拉布宗满载着香料和瓷器的商船,从君士坦丁堡出发之后照例要到这里休整,码头上到处都是各色小贩和商人讲价的声音,各种码头工人的吆喝,以及税吏的压榨和盘剥。在见多识广的威尼斯商人西蒙丹多罗的盛情邀请下,阿莱克修斯也只好却之不恭,参加这位豪商的晚宴了。

“金色玫瑰”是尼科米底亚市中心最大的旅店,当然也是最贵的。不过,威尼斯商人这种穷的只剩下钱的土豪,自然不会在意。而西蒙考虑到阿莱克修斯乃是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贵人,肯定穷奢极欲,见得多了,于是专程点了一些黎凡特风格的饭菜,比如羊肉抓饭,烤羊肉串,无花果之类,另外还叫了两个波斯舞娘专门跳肚皮舞。

酒过三巡,西蒙惋惜道:“可惜波特蒙德神父说什么也不来参加鄙人的宴会,说他要尊奉上帝的旨意——哦上帝啊,这群苦修士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梵蒂冈的那群枢机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奢侈享受,好好地主教不去当,非要当什么苦修士”

原来,那个在船上给阿莱克修斯祈祷的神父,是来自法兰西的里昂地区的一名苦修士,此番他决议要按照前辈隐修士彼得的道路,用双脚丈量从家乡到圣地的距离——西蒙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位令人尊敬的神父“幸亏”是遇到了他的船,否则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可怜的神父全身甚至凑不出一个迪纳厄斯的银币充当船费。

所以这位贫穷的神父一到达了尼科米底亚,便坚决要下船自己上路了。而一边酒过三巡,西蒙自瞅和这位罗马帝国尊贵的“大人物”也算混的熟了,便开始打听他的身世情况。

“所以,尊贵的大人,你谦卑的老西蒙要怎么称呼您呢?”

面对威尼斯商人笑容可掬的脸庞,阿莱克修斯心中却万分警惕:“这个肥胖的吸血鬼,看来是想榨干我所有的价值了!”而罗马皇帝的身份,阿莱克修斯是万万不敢暴露的,天知道这个现在看起来笑嘻嘻的胖子会不会反手就把他卖给他亲爱的叔叔,或者劫持回威尼斯当做可居的奇货!

“你可以叫我尼基弗鲁斯。”最终,阿莱克修斯选择了拿一个亲戚来冒名顶替——反正都是从小皇帝的记忆里面搜出来的,不用白不用。“我来自安塔利亚的布里尼乌斯家族。”他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平稳气场,淡定表情。”一边做出一副倨傲的表情。

“那,半个世纪以前享誉整个欧陆的紫衣公主,安娜科穆宁殿下”西蒙一边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用仰视的目光注视着怡然自得的阿莱克修斯

“正是在下的曾祖母。”

于是酒宴的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西蒙认为自己抱上了一条大腿——罗马帝国自从科穆宁中兴以来。皇帝无时无刻都在空降无数科穆宁家族的人出任各地总督,同时也不遗余力的打击非科穆宁的大贵族,曾经显赫一时的杜卡斯家族正是因此在数十年前便彻底衰败,而安塔利亚的总督,在这种环境下却连续一百年都是布里尼乌斯家的人员出任,究其原因,除了尼基弗鲁斯一世娶了安娜科穆宁之外,在约翰二世时期安娜政变时尼基弗鲁斯却坚决和妻子划清界限,站在皇帝的一边也是很重要的——前者黯然进入修道院了却余生,最终写下了千古流传的《阿莱克修斯传》,而后者却得到了皇帝的宠信,或者更多的宠信,从此官运亨通。

阿莱克修斯成功的把自己包装成为了他正在君士坦丁堡接受教育的同龄的侄子,同时表示自己也是准备去安条克追寻圣保罗的足迹——毕竟在正教徒心中,睿智渊博写下了大半《圣经》的圣保罗,比西方那个被钉死的打渔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而虔诚的基督徒西蒙则对身穿紫衣的大佬说走就走的朝圣之旅表示非常崇拜,并且表示说一定要慷慨解囊,然后贡献出了五十个海披伦的金币“聊表寸心。”

“感谢你的热情款待,不过,我准备去朝圣的事情还请务必保密。等我从圣墓回到了安塔利亚,”说着,阿莱克修斯故意顿了顿,然后在后者期待的神情中表示,大手一挥,做出一副坚定和豪迈的表情:安塔利亚出产的优质橡木,安纳托利亚内陆的铁矿和毛皮,从安条克贩往西方的契丹瓷器和丝绸,来自印度的番红花和香料,你要多少我给多少——甚至罗马海军的骄傲,德罗蒙也不是不可以商谈的

听到这些话,威尼斯商人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细缝,什么天生贵胄,年轻有为的马屁如潮水一般涌来,拍的阿莱克修斯本人十分受用,不过,面对西蒙丹多罗妄图用波斯舞娘来腐蚀罗马封建主义扛把子的无耻行径,阿莱克修斯本人却十分坚决的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咱现在可是在逃命的状态

等到新鲜出炉的“尼基弗鲁斯三世布里尼乌斯阁下”在金色玫瑰最豪华的客房安寝过后,西蒙则招来了自己忠心的管家:“老马里奥,你去打听一下,安塔利亚的豪门布里尼乌斯家族,是否有一个在君士坦丁堡接受教育的继承人?”

第五章 存在就是一切

把自己反锁在豪华的客房里,阿莱克修斯终于可以好好捋一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他首先把自己身上翻了一个底朝天,可惜,虽然身上华丽的紫色长衣和鹿皮靴昭示着主人身份的尊贵,可是,他口袋里除了一个金底黑鹰的印章和一个装饰着蓝底红白斜方格徽章的银戒指,其实他么东西都没有了。

阿莱克修斯在金色玫瑰豪华的客房里走来走去,心里把崔判官和那个叫高文的家伙直系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第一次遇到“穿越”这种令人兴奋的事情,第一次有了当皇帝的机会,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本应该带来更多的快乐,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作为一名佛系的程序猿,阿莱克修斯也算能够随遇而安了。觉得再诅咒崔判官和高文没有卵用,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两个死鬼还会钻出来吓自己一跳,便开始躺在柔软的床上,思考着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回君士坦丁堡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想起罗马对待废帝传统的刺瞎眼睛和割掉的做法,倒霉的皇帝简直不寒而栗。“做生意又不会做”刚刚起了这个念头,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了,还是堂堂的罗马皇帝,居然自甘堕落到和商人为伍,还要忍受贵族苛刻的盘剥和无处不在的强盗的打劫——堂堂穿越者岂能如此!

想到自己一来到这个时代便被夺去了皇位,凶手还把他掐死之后扔进了金角湾,阿莱克修斯心里便升起一股熊熊的怒火。“总有一天,我要率领大军进入君士坦丁堡,把安德洛尼卡你这个无耻的伪帝,弑君者从金色的御座上面拉下来,即使你舔我的鞋子请求原谅也没有作用,我要用阉割的小刀亲自把你割上九百九十九刀!”

不过,如今自己一无所有,那首先该定个什么小目标呢?

首先阿莱克修斯便想到了自己的准姐夫贝拉三世。在小皇帝残存的记忆里,虽然由于自己的出生,在罗马宫廷中接受教育的匈牙利王子贝拉阿帕德失去了和自己的姐姐玛利亚订立的婚约,间接失去了成为罗马皇帝的机会,可是一直到他在父亲曼努埃尔的支持下继位成为匈牙利国王开始,这段时间里面面对年幼的阿莱克修斯的贝拉,还是极尽谄媚和效忠的。并且,直到安德洛尼卡以“防止西方人{皇太后玛丽}乱政祸国”的借口发动军事政变,从本都率军进入君士坦丁堡软禁了皇帝和太后并且自封为共治皇帝之后,来自匈牙利的使臣还无数次在布拉赫奈宫怒斥本都总督犯上作乱,妄图窃国——心地天真的玛丽皇太后还无数次私下垂泪,表示后悔自己当年对待丈夫的义子太过苛刻。

不过,如今的阿莱克修斯已经不是那个被软禁的少年皇帝了,遭逢大变的他如今不惮于用最恶劣的推测揣摩他人——匈牙利国王只是“准”姐夫而已,虽然和姐姐两情相悦,不过父亲亲自拆散了他们的婚约,最后姐姐一怒之下进入修道院当了修女,贝拉也远走匈牙利继位,而直接原因便是父亲为了给自己扫清继承大统的障碍。自己如果去佩斯寻求庇护,会不会变成匈牙利国王的傀儡?毕竟他的这位“准”姐夫在怒斥安德洛尼卡之后,可是马上就挥军进攻克罗地亚的主啊!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年幼的妻子,法兰西公主阿格妮丝,她是法兰西前任国王路易七世的幼女,如今的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的妹妹。不过,虽然阿莱克修斯认为投奔法国人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是首先阿格妮丝现在身陷君士坦丁堡生死未知而作为曾经玩过一个魔幻游戏的玩家,阿莱克修斯恰恰知道大奸大恶的最后一任法兰西岛伯爵是何等的狡诈——看看狮心王一家的下场,投奔法兰西岛伯爵,下场怕不是和投奔匈牙利国王一样

“何去何从,何去何从?”落难的皇帝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的唉声叹气。最后,他拿出了自己身上唯一的东西,怔怔的注视着。

那枚金底黑鹰的图章,应该就是罗马皇帝的私人印章,上面雕刻着科穆宁家族荣耀的纹章;而这枚银色的戒指

不堪回首的记忆又涌了出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血色的下午。那时,整座君士坦丁堡到处都是暴乱的民众,万城之女皇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和破碎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整个金牛大街和拉丁人的租界,而暴徒们虽然打着驱逐拉丁人的口号,但是劫掠底层民众和残杀普通市民却一样不会手软。之后,在城外率领两万大军的本都总督安德洛尼卡趁机私自带军进城“平乱”,可是他却把所有的政府高级官员趁机全部逮捕和处死,并严厉追究了拉丁人引发爆乱的“险恶用心”和“必须负担”的责任。而就在两个月后,暴乱的火焰刚刚熄灭,安德洛尼卡便以“乱政祸国”的借口,绞死了罗马帝国的皇太后,阿莱克修斯的母亲,来自安条克的公主——玛丽安娜德普瓦图。

“我的小宝贝”记忆之中,鬓发散乱的母亲,在被绞死之前,悄悄地把这枚戒指塞到了自己的手上,然后是一句轻若蚊蝇的呢喃:“如果有可能,逃出这座华丽的囚牢,然后向东,去找你的外祖母”

“这是母亲的遗物。”一股巨大的悲伤从无助的皇帝内心深处涌出,他连忙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天鹅绒的被褥之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许久,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满眼通红的阿莱克修斯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安条克,安条克”阿莱克修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许久,他的眼睛重新睁开,里面已经是久违的锐利目光。“我要去安条克,然后,向弑君者复仇!”

第六章 从零开始的中世纪生活

有了威尼斯商人的慷慨解囊,阿莱克修斯自然是毫不客气了。而西蒙赠予的五十个海披伦的金币,实在是算一笔不大不小的巨款——毕竟,一个君士坦丁堡的普通工人,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到一个海披伦,而一个海披伦可以兑换九个银苏的银币——以前君士坦丁堡的诺米斯玛金币是足额和信誉的象征,号称足金制成,甚至可以兑换超过十五个银苏,不过随着11世纪的帝国大崩溃,含金量已经锐减至百分之十,所以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便改革币制,废弃诺米斯玛而新铸海披伦,意为“高纯度”{坠吼的},终于恢复了一点帝国的金融信誉。而三个银苏,便足以在大城市购买到让一家平民可以食用一个月的粮食了。

当然,不管是金海披伦还是银苏,贵金属货币和平民的关系总是不大,他们一般都是使用名为迪纳厄斯的小额辅币,甚至以物易物——数百年前的罗马帝国时期迪纳厄斯还是银币的象征,不过现在早就沦为了粗劣的铜币或者青铜币,一枚银苏可以兑换超过二十枚。

东市买盔甲,西市买佩剑,南市买轻弩,北市买罩袍。第二日一早,阿莱克修斯便早早的起来,趁着心怀鬼胎的西蒙还没有来,连忙在店家谄媚的招呼之中溜之大吉。正好,威尼斯商人“慷慨解囊”递给他的钱袋里面除了五十个足额的海披伦金币之外,还有十来个银苏和七八枚迪纳厄斯铜子儿,他便扔了一枚铜子儿给一个在街上闲逛的顽童,让他当做向导把自己带到集市去。

“什么?你这把破剑,居然要十个海披伦?!”“这套破烂的锁子甲,居然敢卖三十个海披伦?”此时的小皇帝有点后悔先去了成衣店,他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便首先买了一套黑色的亚麻袍子把自己罩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修士,而皇帝的紫衣也被他草草掩埋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当他到了这家名为“战争少女”的铁匠铺选购防身武器时,却对它们昂贵的价格目瞪口呆——他的袍子和亚麻内衣才一共才花了半个银苏啊!

“你这讨厌的小鬼,买不起就趁早滚蛋,别妨碍咱的生意。”以貌取人的铁匠大声呵斥着落魄的罗马皇帝,这让昨天还是威尼斯商人座上宾,享受各种贵族待遇的阿莱克修斯十分生气,不过一看那铁匠有着两道明显瘢痕的强壮胳膊,甚至比他的大腿还粗,可怜的阿莱克修斯只有在心里默默诅咒:“三十年河东”

最后在整个市场逛了一圈的落魄皇帝,发觉武备的价格比起食物和日用品简直是天壤之别:一把最差的生铁匕首就要半个海披伦;而一把精心打造的钢制的带剑鞘的单手长剑需要十八个海披伦;一柄萨拉森风格的钢制弯刀更是要二十个海披伦,而防身的铠甲价格更是比武器高到不知哪里去了——富有拜占庭特色的鳞片甲要四十五个海披伦,而一副崭新的法兰克锁甲甚至需要五十个海披伦!——刚好是阿莱克修斯全身的家当。

当然阿莱克修斯没有去想,蒙吉萨战役大破萨拉丁的圣殿骑士团,他们的骑士也就是穿着这种五百个银苏或者五十个海披伦甚至还要破旧的锁子甲去砍翻萨拉丁的两万大军的,他现在只是觉得这些奸商都应该统统被绞死

“想不到,我堂堂罗马皇帝,居然也有淘二手货的一天”

在被六家铁匠铺赶出门之后,终于第七家铁匠铺的老板看在“虔诚”的小修士是去安条克朝圣的面子上,拿出了一堆上面还沾着黑暗血迹的刀剑:“这是咱们尼科米底亚的第三军团前几天剿灭一伙土匪的战利品,诺,这些本来都是准备回炉重造的,你自己挑吧。”

看着这些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阿莱克修斯实在是提不起购买的兴趣——比如那一套标价二十五个银苏的锁甲,虽然和“战争少女”的那套精致锁甲一样叫锁甲,可是战争少女的镇店之宝上面每个铮亮的铁环直径都不超过半厘米,上面环环衔扣着另外六枚铁环;而这套破烂的锁甲不仅满是肮脏的血污,铁环密度比起那些高级货更是远远不如,直径甚至是战争少女镇店之宝的三倍,甚至那些透光的缝隙直径比敌人的箭头还大。穿着这种破烂货,又想想萨拉森人遮天蔽日的箭雨,阿莱克修斯不禁打了个寒战

想着自己终究是要保命的,最后他咬咬牙,买了一把新铸的带鞘单手剑,一把陈旧但是合手的军用重弩以及配套的一壶三十根铁质箭头的弩箭,又去隔壁的制革作坊淘了一副崭新的牛皮硝制的硬皮甲,最后剩余的十六个海披伦和七八个银苏,便贴身藏了起来。

“哎,别人家穿越,哪个不是前呼后拥,酒池肉林,一言不合就开海天盛筵,一来就走上人生巅峰的,再不济,自己也有个金手指系统,步步为营指点江山,而自己穿越成堂堂的正统罗马皇帝,居然苦逼到淘二手装备去当雇佣兵”

是了,由于不管是以前的阿莱克修斯和现在的阿莱克修斯,对中世纪的民间生活都是一窍不通——现在的阿莱克修斯对如今局势的了解仅限于寥寥几部影视作品和网上别人分享的资料,而以前的小皇帝甚至从来没有出过君士坦丁堡,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科穆宁的皇家猎场,所以面对野外无处不在的流民和盗匪,特别是小亚这种随时都会有突厥人的部队跑出来客串奴隶贩子的黑暗时代,让他单独轻装上路去往安条克那是万万不敢的,招募一群佣兵当护卫又没有钱,有钱他也害怕被黑吃黑,只有找几个商队一起结伴而行才有勇气上路的样子,而另一方面,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而怎么才能混进去呢?当然是给自己买一套装备——不仅可以给自己保命,还可以当雇佣兵啦!

至于为什么不坐船直接坐到安条克,首先,黎凡特有个叫萨拉丁的库尔德人如今正在东征西讨,因此来自东方的丝绸之路几乎顿足于巴格达,所以也没多少人去安条克淘金;第二点,他觉得如果自己孤身一人跑去安条克寻求庇护,既不能展现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又会被母亲的家族看轻最后沦为傀儡;最后去圣地的船费真的好贵好贵啊!

第七章 大奸大恶

尼科米底亚的精华区域乃是靠近港口的西城,而贫民聚集的东城则要落魄的多了。不过也方便了那些想去尼西亚甚至安卡拉行商的商人们在此招募护卫——一般都是只有一柄锈剑甚至镰刀的落魄汉子,他们大多都是来自各地的破产农民,或者被解散的雇佣兵,其中不乏曾经的强盗。他们统称为冒险者,或者廉价炮灰;而能搞到一顶铁盔的则是“个中翘楚”;如果再能弄到一领劣质锁子甲和一顶盾牌,或者手中持着一柄“开山巨斧”,那妥妥的就是精英;如果再来一匹劣马——大哥,你还缺小弟吗?

当然,薪水也是很低的。比如那种最低级的炮灰,一天的薪水也就半个迪纳厄斯——还是成色最差那种,而能有一匹马的“高级冒险者”一天则能够挣到一个银苏。所以我们的弩手皇帝,一天的薪水是

“嘿,小家伙,如果你能更强壮一点,然后拿一柄男人才用的维京巨斧,那我可以给你十个迪纳厄斯的日薪——不过现在,我只能给你四个迪纳厄斯了。”一个准备去士麦那的商队头领如此说道。

说起来,五天就能挣一个银苏的“巨款”,雇佣兵果然是把头别在裤子上的卖命行当。当然,如果敌人就是一些区区的山贼土匪,那么这些比吸血鬼还要狠毒的商人不会付出多于一个迪纳厄斯的日薪,之所以把薪水涨了四倍,那是因为虽然安纳托利亚内陆的突厥人虽然不会大举入寇,但是他们经常有小股部队活跃在边境上,学习他们古老祖先的优良传统,目标就是罗马的后勤运输部队和过往的商旅客户——前者有边防部队的妥善保护,但是后者你就自求多福吧。

从尼科米底亚到尼西亚的路程倒算是风平浪静,因为这里是罗马帝国的腹地,而尼西亚则驻扎了三千人的边防军团。而落魄皇帝暂时栖身的商队,则是从尼科米底亚贩运了整整二十辆大车的粮食,在尼西亚和当地的商人换取来自安纳托利亚内陆的铁矿,进而贩运到士麦那和安塔利亚交换当地特产的番红花和大理石,再把这些珍贵的货物通过海路贩卖给希腊或者科林斯,以购买当地特产的丝绸。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在商路畅通,局势和平的情况下,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名叫埃尔维斯的希腊商人这一趟历时一个多月的旅程可以赚取超过一千五百个海披伦的利润——当然其中绝大部分要上缴给他的主子;而如果换成资本更雄厚性格更奸诈的威尼斯商人,所获利润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翻三倍——不过财大气粗的意大利人看不上陆路行商这点小钱,他们一般都是开着自己的加莱帆船,凭借着在罗马帝国减免交易税的特权肆意纵横在地中海的碧浪波涛之中。

也许是路程一切顺利,又或许是接下来通往士麦那的旅途到处都是艰险的山丘沟壑,极易遭到突厥马匪的袭击,故而在尼西亚把粮食都换成了当地特产的铁锭和毛皮的商队头领埃尔维斯不仅又在尼西亚当地雇佣了十五名持剑的雇佣兵,使得整个队伍的总人数达到了六十三人;又在尼西亚外城的一家肮脏酒馆请这些粗鲁而野蛮的雇佣兵汉子们好好吃了一顿,烤肉和麦酒都管够!

“敬我们尊敬的罗马皇帝!”宴会气氛正酣,然而希腊商人的一声呼喝却差点让阿莱克修斯吓得跳了起来。在确定周围的老哥们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乔装的落魄皇帝才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灵,勉强的举杯应和,最后勉强抿了一口苦涩的麦酒,便自己坐在了阴暗的角落。

原来,商队头领埃尔维斯兴致如此之高是有原因的。因为他那在尼西亚当税吏的小舅子告诉他,从今天开始,六个月之内不仅是尼西亚的市场,罗马帝国境内所有市场的交易税将减免百分之五十——因为,尊贵的,荣耀的,公正的,仁慈的,勇敢的共治皇帝安德洛尼卡科穆宁在两天之前的11月15日,于庄严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正式加冕称帝,成为罗马帝国科穆宁王朝的第五任巴塞琉斯!至于前任皇帝阿莱克修斯二世,头天晚上在布拉赫奈宫内正式暴病而亡。而新的皇帝,将接任他的所有遗产——新皇帝已经决定,在圣诞节之前,便要正式迎娶前任皇帝的遗孀,现任法兰西岛伯爵腓力二世的妹妹,阿格妮丝卡佩!

“噗——”愉快的酒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阿莱克修斯乍闻这个惊天消息,一口麦酒噗的喷在了旁边的一个衣着寒酸的帮佣身上。当然,由于当事人是顶盔掼甲——{虽然只是皮甲}的武士老爷,可怜的帮佣自然是不敢多说一句,只能默默退后,但是周围的佣兵们的注意力,却都成功被阿莱克修斯吸引了过来。

“嘿,西方佬,你这是对尊贵的,荣耀的,公正的,仁慈的,勇敢的巴塞琉斯陛下不满么?”这是一个棕色头发的邋遢的亚美尼亚佣兵,全身上下的家当除了一顶破旧的圆盾和一柄有缺口的单手剑之外,也就是一顶诺曼风格的粗糙铁盔了——据他自己吹嘘,当年他的父亲曾经作为大名鼎鼎的“亚美尼亚人”佣兵团的一员,参与了曼努埃尔大帝在塞萨洛尼基对诺曼人的防守反击作战——他头上的诺曼铁盔便是祖传的战利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落魄皇帝的身上,有的脸上挂着戏谑的表情,有的甚至准备看好戏。因为阿莱克修斯当初化名格瓦拉作为一名雇佣弩手加入埃尔维斯的商队之时,由于自己识文断字,又“粗通数学”,因此希腊商人顿时起了爱才之心,此番去尼西亚的市场购买交易粮食和铁锭,也是带着他去帮忙的——商队头领一直对阿莱克修斯有心招揽,甚至替他挡下了好些来自暗处的觊觎——毕竟阿莱克修斯这身装备在这些穷的当裤子的无赖闲汉面前已经算是价值连城了;可惜一心去安条克“朝圣”的少年对好心商人的招揽之意总是不置可否。

第八章 两个只要

“巴塞琉斯万寿无疆!”肮脏而低矮的酒馆里,面对众位咸湿佬的围观,阿莱克修斯表示压力很大。他微微一顿,便蓦地站了起来,在灯火摇曳的酒桌旁边,高举自己的酒杯,把苦涩的麦酒和自己内心的悲伤一饮而尽,而后还要强装笑脸:“只是太过震惊而已。现在,诸位兄弟,让我们为了帝都的新皇和明天的生计满饮此杯,祝巴塞琉斯万寿无疆,巴塞丽萨永远健康!”

“巴塞琉斯万寿无疆,巴塞丽萨永远健康!”这时,不仅是属于埃尔维斯的雇佣护卫,酒馆里面其他酒客也一齐高呼,而随着热烈的气氛越传越远,然后,整条街上的粗劣酒馆,五百多个粗坯也一起高呼,整条街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最后,此事传到了尼西亚总督伊萨克安杰洛斯耳朵里,此君马上向君士坦丁堡上书一封,表示巴塞琉斯的光辉照耀着整个罗马帝国,比提尼亚总督区一定坚定不移的坚持“只要巴塞琉斯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只要巴塞琉斯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的遵循”的“两个只要”的理论,“直到时间的尽头。”

尼西亚下城区寒酸酒馆的格局,和尼科米底亚市中心富丽堂皇的“金色玫瑰”自然是不同的。歪歪斜斜的砖头砌城的墙壁,顶端吊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而正对着大门的一个曲尺形状的柜台,则把后方壁炉里面旺盛的炉火遮了个严严实实。油腻而肥硕的老板娘,头戴着一领脏污的白色头巾,正给这些同样都是污秽不堪的“下等人”——雇佣兵,地痞,作坊学徒,或者空闲时节到大城市来打工的各色农民,也都是她的酒馆顾客们一一斟酒。

阿莱克修斯并没有和他的“同伴”们继续厮混在一起喝酒打屁,在听到了安德洛尼卡即将迎娶他的妻子,法兰西公主阿格妮丝的时候,便借口不胜酒力,自己一个人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出了酒馆,而迎面吹来的萧瑟寒风,如同刀割一般扑在他的脸上,也狠狠地扎到了他的心里。

“该死,这操蛋的中古时代”他嘴里低声咕哝着,又觉得外面的风太大,便紧了紧自己的兜帽和罩袍,寻了酒馆后面一个空置的马棚斜斜倚靠在阴影之中,坐在一堆枯黄的干草上面,把手里的单手长剑紧紧的抱在怀里,不住的喘着粗气——在这个尔虞我诈,人情淡薄的大争之世,也只有手里冰冷的长剑能给他一点心灵上的安慰了。

“该死,他怎么能,他怎么敢!”本来,作为皇帝的阿莱克修斯二世对他的这位只有十一岁的萝莉妻子并无更多的好感和激情,只是先皇曼努埃尔考虑到帝国在西方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而法兰西岛伯爵则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但是陡闻篡位的安德洛尼卡将继承他的皇位和妻子——罗马可不是野蛮人,罗马可是周边国家没有人不向往的文明灯塔,现在,那个弑君者居然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恶事,简直就是一个比新月教徒和萨拉森人更大奸大恶的琐罗亚德斯异教徒!

“该死,难道正教的那些司铎和牧首们,都是聋子和瞎子吗?当初父皇{曼努埃尔}为了筹集对突厥人作战的军费向这些人寻求加税,结果这群人以煽动君士坦丁堡的暴乱相威胁;而当父皇迎娶来自安条克的母后的时候,更是言辞激烈的反对,说什么‘罗马不会容忍一个维京海盗的野蛮人后裔坐在巴塞丽萨的御座上。’结果到了安德洛尼卡叛乱的时候,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正教大牧首居然率先打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大门”

面对这一顶飞来的原谅帽,阿莱克修斯表示绝对,绝对无法接受。“安德洛尼卡你这个该死的恶棍,你自己现在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阿格妮丝还是个孩子啊!”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呐喊着

阿甘告诉我们,生活就像巧克力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滋味。阿莱克修斯也是一样,本来自以为被钦定成了罗马皇帝,便可以酒池肉林混吃等死,结果一来就被绑上了石头扔进了金角湾;本来以为自己又嗝屁了,结果又莫名其妙的被威尼斯商人救了;本来已经定好了去安条克猥琐发育,伺机反推的小目标,结果路上突然毫无征兆的飞来一顶碧绿颜色的原谅帽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但是现在弑君者在皇都的紫色宫殿之内为所欲为,而苦逼的落难皇帝还要和一群充满着汗臭和馊味的雇佣兵一起缓慢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所以当第二天商队从尼西亚开始出发的时候,阿莱克修斯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和商队头领一起走在队伍的前列,而是心事重重的怂在了队伍的中间。

从尼西亚到士麦那的道路是漫长的。虽然小亚细亚的爱琴海沿岸大部分都是肥沃的平原和丘陵,可是内陆陡然升高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之上,却居住着一群不事生产,喜好以劫掠为主业的突厥新月教徒。不过,肥沃的小亚沿岸除了尼西亚和士麦那这种军事重镇和商业巨都之外,还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六十多个大小城市,要塞,城镇和城堡,三千多个附属村庄以及数不清的普罗诺埃地主庄园,否则,这段长达一周的旅程,如果连个补给的地方都没有的话,那简直会令人发疯。

这已经是从尼西亚出发的第三天了。埃尔维斯和他的商队在昨天到达了布尔萨城并且补充了一些货物,并且又招募了七名持盾的佣兵,然后开始翻越乌鲁达山脉——这一条东西走向的不长的山脉也是布尔萨和基齐库斯的分界线,也是整个旅程中间最危险的一段——在布尔萨城的西南方向,安纳托利亚的群山之中,不到一百五十公里便是突厥人的前线要塞屈塔西亚,这里曾经属于罗马帝国的尼西亚行省,去年才被突厥人的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趁着安德洛尼卡进军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趁乱征服,如今驻跸于此的却是突厥人的埃米尔,也是他们的五王子哈桑,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无时无刻不想要重新征服尼西亚——曾经的罗姆苏丹国首都,好凭借此等军功和他的大哥图鲁尔争夺科尼亚的苏丹之位。

只不过当年的士麦那之战实在是打断了突厥人的脊梁骨,他们精强的两万大军退回安纳托利亚的不足四千人,余者全部被斩杀在曼德尔河谷,以至于曾经倚靠着铮铮铁蹄践踏着小亚细亚的突厥骑兵如今不得不捡起了他们祖宗的老本行。

能够在意大利人横行东地中海的大环境下苟延残喘的希腊商人埃尔维斯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本来他可以率领队伍从基齐库斯绕路,只不过这样会把旅程的时间延长一大半,这意味着要花更大的精力来监控有没有突厥马匪的探子——而翻过了乌鲁达这座并不算高的山脉过后,在一个叫埃梅克的小镇他便可以把自己的货物全部装船,通过乌鲁西亚河的水路直接运往士麦那。所以,再三权衡之后,想到如今希腊商人的恶劣局势,他也只能这样搏一把了。

“圣母保佑,希望那些突厥土匪千万不要盯上我微小的商队”心情忐忑的希腊商人在路上一直不住的祈祷。

第九章 科尼亚人

在十二世纪的安纳托利亚,基督徒控制了平原和丘陵,而新月教徒则控制了山脉和高原。这天,阿亚兹——屈塔西亚埃米尔的奴隶卫队的十夫长,按照惯例带领着三名下属的奴隶骑兵和十五名征召的部落战士在屈塔西亚到布尔萨之间的山林沟壑之间巡逻,除了阿亚兹本人之外,他麾下的骑士们都穿着厚厚的亚麻布袍子,头上的花花绿绿的各色头巾也把脑袋裹的严严实实的,背上背着一顶橡木的骑兵圆盾和一把坚实而强有力的弓箭,腰间别着新旧不一的萨拉森弯刀和箭筒,马鞍上则悬挂着一枝坚硬的长矛。至于十夫长本人和他手下的奴隶骑兵,从外形上看也就是衣饰比起他手下的骑士们稍微华丽一点,战马更为神骏罢了——其实不然,征召的部落民们都是没有披甲的可怜人,而属于埃米尔的奴隶卫队则完全不同,绿色的萨拉森长袍之下,是埃米尔赏赐的一领优良的锁子甲;而他们的头巾之下,也有一顶铁质的头盔。

“你们这群下火狱的咖啡乐,快走,埃米尔大人的铁矿可是等不及了!”一个巡逻哨兵大声呵斥着,手中的鞭子不时的pia在十几个可怜的俘虏上,看样子他们都是寒酸的希腊农民,而其中则有一个穿着修士的黑色长袍的中年人。此时罩袍的兜帽已经被扯下,修士的脸上也有几道清晰的血痕。他们这一支小型的队伍本来有十七八人结伴而行准备回到自己的村庄,结果在路上却遇到了突厥人的哨兵——毫无疑问手无寸铁的农民们当场被格杀了三个反抗最激烈的,而剩余的人被震慑之下举手投降,而等待他们的则是被贩卖为奴隶替屈塔西亚的埃米尔挖矿直到死去的悲惨下场。

“真是倒霉,只有十四个瘦弱的奴隶,这一趟收获太小了,我们每个人甚至都分不到三个迪尔汗。”骑马走在前面的两个部落民轻骑兵低声咕哝着,“只有那个穿黑袍子的家伙稍微强壮一点,但愿他能在埃米尔的矿井里面撑过半个月。”

“咖啡乐都该死。”另外一个绿色头巾的奴隶骑兵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们既不肯皈依又不肯去死——这样我们圣教很为难啊。也就是埃米尔大发慈悲,允许他们替大人挖矿了。”

一行松松垮垮的士兵们懒洋洋的押送着他们的战利品——十四个注定成为奴隶的希腊人,或者还有一个西方人,直到前方探路的哨兵一脸兴奋的回来,在他的十夫长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随即,这位埃米尔的卫队成员把回屈塔西亚复命的命令抛到了脑后,兴奋地拔出了自己的萨拉森弯刀:“兄弟们,大买卖来了,打起精神,都跟老子去干他娘的一票,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诸位突厥骑士一齐拔刀,高声欢呼起来。而十夫长则继续说道:“敌方是一个庞大的商队,整整有二十辆大车,里面的货物沉甸甸的,而敌人不过是七十个良莠不齐的希腊佣兵,就连裤子也穿不起那一种!”他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这群希腊娘们不过是一轮齐射就能解决的事,如果还没溃散,那就加一轮冲锋!总之,这次我们都要发财了!”

“至于这群碍事的奴隶”阿亚兹转身,合上了自己的萨拉森弯刀,可是,诸位突厥骑士皆是默契的取下了自己背后的长弓,弯弓搭箭

“不!”被绳索绑缚的俘虏们吓得肝胆俱裂,只听嗖嗖嗖几声箭矢破空的声响,之前还活生生的俘虏们则变成了东倒西歪的一地尸体,有些还在抽搐着,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地,就连一群被惊飞的鸟雀也仿佛在诉说着这群人的不幸。

“头儿,那个穿黑袍的家伙居然跑掉了。”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个黑袍的修士,他在见势不对之时果断跳下了路旁陡峭的山坡,而上面密密麻麻的树木则遮挡了诸位突厥骑士的视线。不过没过多久,十夫长便做出了决定:“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漏网之鱼,无足轻重。如今我们的目标,乃是前面的大买卖——我们走!”

“加把劲,我们要在今天晚上之前抵达埃梅克,到了那里麦酒管够,我来买单!”埃尔维斯的商队已经翻过了八座山岭,而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群山之中的乌鲁西亚河。“到了那里我就安全了。”希腊商人之前也走过这条路,但是当时罗马帝国的兵锋直抵罗姆苏丹国的首都科尼亚城下,而如今,君士坦丁堡的贵人们忙于内乱,以至于商路的危险性已经陡然升高了。

按照商队的速度,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埃梅克是没有问题的,如今他们已经翻越了乌鲁达山脉,乌鲁西亚河已经遥遥在望,而地形也变得更加平坦,比起之前险峻而陡峭的山地已经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所以整个商队都弥漫着一股开心的气息,好几十个粗坯们都大声谈笑着,说着一些粗俗的笑话来缓解旅途的劳累。

阿莱克修斯依然一言不发的默默走在队伍中,看来还没有从受到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这时,太阳已经越过了头顶,正缓慢而坚定不移的朝着西方走去,商队的众人,也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应对的危机。

“嗖——”毫无预兆的,走在队列最后面的一个塞尔维亚佣兵颈项被插入了一根锋利的箭矢,而随着埃尔维斯声嘶力竭的“敌袭——”整个队伍才慌忙的反应过来,一时间混乱无比!

“手里有盾牌的,都站到我身边来!”危急时刻,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大声呼喝着,他穿着一领半新不旧的锁子甲,高举着手中的罗马长剑,用力拍打着自己包铁的橡木盾牌——这是一个色雷斯人,尼科米底亚的佣兵队长,也是一名曾经在普罗诺埃军团服役过的老兵,也是埃尔维斯最大的依仗,绰号叫“野狼。”

第十章 突然袭击(上)

“盾墙,盾墙!”魁梧的野狼用力拍打着自己的盾牌,大声高呼着,甚至还瞅准时机把盾牌举过了头顶——有五根势大力沉的箭矢一瞬间便钉在了他的橡木盾牌之上。见到指挥官如此神勇,混乱的雇佣兵好像也有了主心骨一样,二十多个有着盾牌的雇佣兵顿时就集结到了壮汉身边,商队的士气也慢慢的稳定下来。

“长矛手,把长矛架在前方的盾牌和同伴的肩膀上,弓箭手,最后列待命!”随着野狼有条不紊发号施令,二十多个持剑盾或者斧盾的佣兵迅速呈扇形把后面的同伴包围起来,三十多个长矛手则在第二第三列紧贴着前排的同伴,把自己的长矛架在了前排的盾牌和同伴的肩膀之上,而最后一排,则是十二个弓箭手——还有弩手,包括我们的贫穷皇帝,都躲在了东倒西歪的马车后面,紧张的上弦,准备对突厥人的马匪还以颜色。

“哼,愚蠢的突厥匪徒,我可是没有招募一个希腊人”希腊商人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知道现在只能信任自己的手下了,便和弓弩手一起躲在了马车的后面,安然等待着战斗的结束。

“这家伙好强。”初次上战场的阿莱克修斯罕见的并没有慌乱,反而却对发号施令的野狼颇为感兴趣。“不愧是曾经在普罗诺埃军团服役过的,还把他的手下们训练的像模像样。这个战术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战术学》上面总结的百人中队对阵萨拉森骑兵的标准阵型啊!”

野狼带领着一个三十九人的佣兵团,也是商队里面的绝对主力。而对面的突厥骑兵见到突袭不成,便纷纷勒马停下,沿着来时的道路飞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

“保持戒备,胜利属于我们!”看到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野狼非但没有欣喜,眉头反而深深地蹙了起来。他先鼓舞了士气,然后便来到后面的埃尔维斯面前,面色凝重的说道:“老埃尔,我们有麻烦了,突厥匪徒肯定很快就会再来,我建议派人骑马到埃梅克求救,单人骑快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那里有布尔萨军分区的一个百人队驻扎,而其他人则要坚守阵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埃尔维斯顿时一阵气苦。过境的话,缴纳一笔不菲的税金就够了,如果向驻军求救,且不说这群大爷来不来,即使来了,自己辛辛苦苦走这一趟的利润说不得一大半就要归那群饕餮无厌的家伙了。而如果不去,那么凭着自己的实力,车队又走的那么慢,货物怕不是要被那群马匪抢光,而且自己可能也要被卖成奴隶最终,保命的心思占了上风,希腊商人还是认怂了,命令跟随自己的帮闲骑着自己的马跑去求救,而其余的佣兵则万分戒备,众人缓慢的朝着埃梅克前进。

“老大,点子扎手,怎么办?”商队的后方,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屈塔西亚埃米尔的奴隶骑兵正在和他们的十夫长讨论对策。他们之前派了一名部落民下马隐藏在丛林之中监视着商队,如今这名斥候回来禀报说有人已经骑快马朝着埃梅克方向去了——大家都知道,如果他们的十夫长再不拿主意,那么这肥溜溜的一块猪肉就从他们嘴边溜过去了,这可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兄弟们,回屈塔西亚叫增援是不现实的,那群牲口肯定会要求更多的战利品和第纳尔——何况一来一回,人家说不定都要走到埃梅克了!”捻断了自己的几根胡须,阿亚兹——屈塔西亚埃米尔的十夫长,指着另外一名精悍的奴隶骑兵说道:“阿里,你要快点绕路,抢在希腊人的信使到达埃梅克之前截杀他,把他的人头带来给我!”

“是!”

“诸位,我们如此如此”

由于提防着随时可能突袭的突厥马匪,整个商队的行进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左右望了几眼,发觉和他一样东张西望的佣兵不在少数。而就在这时,野狼粗豪的嗓门大声响了起来。

“兄弟们,你们知道那些马匪是谁吗?他们都是科尼亚人,他们每个人都有马,你们如果脱离了商队,那么下场只有一个,要么被他们的弯刀砍下头颅,要么被绑缚起来卖成奴隶,然后,默默地死在一个农场或者矿洞里面,一文不名。但是这些异教徒都是无敌的吗?我告诉你们,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他们被砍下脑袋也会死,他们被弓弩射到也会受伤,我告诉你们,我曾经在密列奥赛法隆见识过他们重装骑士狂暴的冲锋,也曾经在曼德尔河谷亲手砍下了六个科尼亚人的脑袋,他们有什么可怕的?援军就要来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异教徒来多少我们杀多少,上帝和圣母玛利亚在注视着我们,野狼佣兵团与你们同在,有了耶稣基督的保护,我们就是无敌的,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随着佣兵队长的激励,果然大家的士气都提升起来了,佣兵们的眼神也更为坚定,而一旁的埃尔维斯也趁机大声宣布:“弟兄们,到达埃梅克之后,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笔相当于你们五天日薪的奖金!”

“噢,埃尔维斯先生万岁!”有了赏钱的激励,这些穷困的汉子们果然士气更为高涨。连带着行军速度也看起来快了几分。“果然,我还要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啊。”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也安心了不少,内心如此感叹道。

旅行商队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经穿过了丛林,来到了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带。这里地势开阔,路途平坦,适合

“全体戒备——!”果然,心中疑窦丛生的野狼在伏地探听了由远到近的马蹄声之后,连忙大声提醒着商队里面的同伴,同时用力拍打着自己的盾牌:“兄弟们,准备战斗,土匪又来了!”

第十一章 突然袭击(下)

“野狼队长,还有埃尔维斯阁下,我们应该把货车摆在外围,围成一个简易的营垒。”见到雇佣兵队长已经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在商队后方列好了盾墙准备迎接突厥人的冲击,阿莱克修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现在他已经和商队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而此地虽然还不是平原,可是已经比陡峭的山岭平坦的多了,阿莱克修斯是知道突厥人的战术的,他害怕突厥人分成几股绕后突袭,这对整个商队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雇佣兵队长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而且也幸亏他提前通过伏地探听马蹄的声音预知了科尼亚人即将来袭,现在商队还有一点转圜的时间和余地。于是埃尔维斯当机立断,迅速命令马夫们听从阿莱克修斯的指挥,而阿莱克修斯也没有把马车摆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形——他命令马夫们把马车摆成了一个两层的螺旋形状,而雇佣兵们则统统在内环驻守。

野狼诧异地看着简易的车垒,以他的见识自然马上清楚了这个车垒的使用方法——螺旋形的营垒很好的保护了己方的同伴,己方持盾的佣兵甚至可以在内环里面绕成一圈盾墙把里面的人保护的严严实实,而敌方都是骑兵,如果想冲到己方的阵地里面冲破盾墙肉搏,便只能从己方预留的螺旋形通道过来。但是,在他们绕着内环奔跑的时候,己方的长矛手随时可以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刺杀马上的科尼亚人。

“踏踏,踏踏”当埃米尔的奴隶卫队十夫长领着他的手下们看到了这么一座刺猬的时候,虽然略显诧异,可是也并没有多想。他举起手中的旗帜,便向后面的奴隶骑兵和应征的部落战士大声吼道:“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这些信仰古兰经的武士们发出狂暴的战吼,一边策马朝着车垒左右奔去,十几骑一边围着车垒绕圈,一边射出自己手中致命的箭矢——他们之前已经配合过无数遍,此刻只不过是又一次“打猎”罢了。

“砰砰砰砰砰”不住的有着锐利的箭矢射在了佣兵们的盾牌之上。而疾风暴雨一般的三轮速射之后,车垒之内的佣兵顿时传出了几声惨叫!

“圣母玛利亚在注视着我们,哈利路亚!”见到己方开始出现了伤亡,野狼不断地鼓舞士气,而在死亡的恐惧之下,佣兵们也在咬牙坚持。“弓弩手,自由射击!大家坚持住,埃梅克的帝团一定会来解救我们的!”

哪知听到了这句话,科尼亚人却渐渐取消了攻势,跟在了他们的首领身后,而他们的首领则策马擎旗,面带笑容缓缓而来,好像要说什么。

“嘿,伙计们,想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箭!”龟缩在盾墙之内,见到科尼亚人的反常举动,野狼才不管什么骑士风度,直接扭头朝着背后的弓弩手们吩咐道。

“嗖——”“嗖嗖——”同时有六名弓箭手蓦地站起,朝着骑马而来的科尼亚人弯弓搭箭射去。可惜,他们的劣质短弓并没有什么威力,科尼亚人的十夫长甚至都没有躲避,他手下的两个奴隶骑兵就策马向前举起手中的骑兵圆盾挡下了所有力道绵软的箭支。

六枝箭意料之中的没有建功,而科尼亚人的首领却用纯熟的希腊语哈哈大笑:“愚蠢的希腊人,你们还想等待援军?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阿亚兹猛地抓起了一个死状恐怖的头颅,正是那骑马跑出去求救的少年,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凝聚着久久不散的恐惧。“这就是——”

“嗖——”一枝毒蛇般的弩箭顺着盾墙的缝隙激射而出,这自然是阿莱克修斯的手笔,而另一边,埃尔维斯一脸不可置信,甚至悲愤之下居然蓦地站了起来:“不!弗瑞德我可怜的侄子——啊——!”

“嗷——”科尼亚人的首领右臂有一根铁质弩箭深深地穿透了他的锁子臂铠,钻进了他的右臂之中,痛的他大叫起来,手里的死者头颅也随之掉到了地上;而另一边,超过五个科尼亚人同时朝着埃尔维斯攒射出自己手中的弓箭,而其中一箭正中希腊商人左边锁骨之下,可怜埃尔维斯并没有披甲,箭头甚至从后背透出!

“真主至大——!”被弩箭射伤反而激起了科尼亚首领的凶性,他拔出自己锋利的萨拉森弯刀,咬牙削掉了露在手臂之外的箭杆,而后挥刀驱马,带领着手下所有骑兵一股脑的朝着商队冲了过来!

“真主至大!”伴随着科尼亚人狂热的呐喊,虽然面前冲来的只有十九骑,可是给这群装备简陋的佣兵们感觉简直就是数百名重装骑士的狂暴冲锋,再加上商队头领眼见不得活了,佣兵们的士气顿时为之一夺!

“盾墙,稳住,稳住!”佣兵队长同样大声呼喝着,竭尽所能的鼓舞着士气。这时,车垒的作用便显示出来了——车里面都是沉重的铁锭,而科尼亚人的安纳托利亚骏马无法越过半人高的大车,故此他们的无脑冲锋,只能遵循着既定的路线撞向已经成型的盾墙!

但是科尼亚人依然毅然决然的撞了上来——“你们这群雄狮之前的羊群,难道阻挡得了我们滚滚前进的铁蹄吗?”阿亚兹如此想到。而他的目光,则盯住了盾墙之中的阿莱克修斯:“懦弱的希腊人,只会用十字弩暗箭伤人的家伙,我要拿你的头盖骨当碗使!”

“嘭!”“希律律——”打头的奴隶骑兵已经撞上了内环的盾墙,神骏的安纳托利亚良马马蹄高高扬起,硕大的铁蹄直接踩烂了一个持盾佣兵的松木圆盾,而在他惊恐的目光下,下一刻,钢制矛头的橡木骑矛直接洞穿了他并没有盔甲保护的胸膛,这个来自于马其顿的贫穷山民眼见已经不活了!而那名奴隶骑兵依然不带任何感情,放弃了碍手的长柄骑矛,拔出了自己的萨拉森弯刀,一刀下去,又一名持剑佣兵的脑袋冲天而起!

第十二章 力挽狂澜

“给我去死!”见到盾墙已经岌岌可危,壮硕的野狼顿时抛弃了盾牌,拔出了背后的双手长剑,只见一阵璀璨的银光一闪,下一刻,奴隶骑兵的胯下坐骑顿时哀鸣一声,整个马头被齐根而断!一腔血污,洒满了面前的金发壮汉,使得他看起来好像从地狱之中归来的恶鬼一般!

“喝!”被摔下马的奴隶骑兵连忙一个翻滚,下一刻便半跪着抽出了背后的盾牌,双手死命的撑住了这面边缘包铁的橡木圆盾,而那一边,状若战神的野狼已经高举着手中的神兵,狠狠地一刀斩下!

“嘭!”在奴隶骑兵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这一面埃米尔赐给他的精良圆盾居然就此四分五裂,包铁的边缘甚至被斩断,而下一刻,已经变换持剑姿势的野狼,沿着盾面破碎的缝隙,锋利的剑刃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的入肉声响起,精良的甲胄并不能抵挡锋利的神兵。破碎的盾牌覆盖之下,奴隶骑兵的躯体已经不能动了,暗红的血液从尸体之下汩汩流出,而神勇的佣兵队长,脚踩在被砸碎的盾牌之上,拔出了他心爱的宝剑,来不及擦拭上面汇聚成股滴落而下的鲜血,右手单手举起了这需要双手才能挥舞的巨剑,大吼一声:“野狼!”

“野狼!野狼!”见到自己的队长如此神勇,野狼佣兵团的众人们士气大振,顺带感染了其他佣兵们。有了如此神勇的老大,说不得今天大家便能活着出去了!虽然佣兵们已经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可是能够活下去继续享受大奶村姑的服侍,又有谁不想呢?

此时车垒缺口处的盾墙几乎已经被攻破,没了野狼这个战场修罗,持盾的佣兵们损失惨重,而且在另外两名奴隶骑兵的带头猛攻之下,后排持矛的佣兵们也有七八个被砍翻在地,而科尼亚人也不是没有损失——他们战死了一名精锐的重甲奴隶骑兵,另外有三名征召的部落战士也被持矛佣兵们戳翻在地,生死不知。

“矛兵,戳他们的马!”突然,战场上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恢复了一些士气的持矛佣兵们来不及细想,便跟随着指挥开始刺杀已经在车垒甬道里面挤成一团的科尼亚征召战士们——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胯下的坐骑。一时间,有六匹安纳托利亚的骏马发出了哀鸣,而其余的科尼亚人,因为心痛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最主要是埃米尔不会报销,而纷纷往后退去。

“弓箭手,目标瞄准那三个逃出去的科尼亚人,驱散射击,不要让他们干扰战场!”车垒内环里,阿莱克修斯此时手中的重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他捡起一杆战死者的长矛,也不知道是属于佣兵的还是科尼亚人的,然后带头翻越了车垒到达了内环和外环之间的甬道,振臂高呼:“来几个不怕死的爷们,走,去堵住科尼亚匪徒的退路!”

“喝——!”一时间,来了十几个持矛的佣兵,他们跟在阿莱克修斯的后面,把科尼亚人后退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长矛放平,人靠拢——!”随着贫穷皇帝的又一个指令,跟在他身后的佣兵们也迅速照做。

“四人一组,瞄准目标——”阿莱克修斯此时精神十分紧张,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记忆中小皇帝曾经读过的军事著作拿出来现学现卖,不过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冲锋!——”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十六名持矛的佣兵,平举长矛排成了两列,一齐狂暴的呐喊着,朝着科尼亚人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的后队冲锋而去!

“野狼,胜利!”“胜利,野狼!”佣兵们呐喊着,他们先把一匹匹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神骏骑兽扎的满身血窟,哀鸣的倒了下去,又把目标换成了它们背上的主人——之前还在奴隶骑兵带领冲锋之下不可一世的科尼亚部落战士们,他们虽然武器比贫穷的佣兵们更全更好,可是他们依然没有自己的甲胄,身上只是一层厚厚的亚麻长袍,故此也迅速的哀鸣倒下,甚至还来不及求饶,就被狂热的佣兵们扎成了马蜂窝。

另一边的盾墙那里,野狼面对着两个精锐的重装奴隶骑兵本来有些左支右绌,可是众人见识了阿莱克修斯气势如虹的持矛冲锋之后,便也有样学样,纷纷选择聚在一起以多打少而不是单打独斗,剩余的科尼亚人顿时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不该是我的命运!”见到形势急转直下,被裹挟在部落战士之间的十夫长目瞪口呆,在他的记忆里,只要自己开始射死几个佣兵,这群乌合之众就应该掉头逃跑,即便没有逃跑,面对自己的重装骑兵也应该瑟瑟发抖,引颈待戮——他劫掠过超过四十个罗马商队,没有一次不是满载而归而自身几乎没有损失,可是今天,居然就这样翻船了

从来都是自己把其他人卖成奴隶,今天,难道自己也要被卖成奴隶了?之前还不觉得,如今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自己的右臂居然又开始疼了起来。“我们如同羊群前的雄狮,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畏惧我?”见到己方还只剩自己和两个奴隶骑兵,还有三个部落战士苦苦支撑,阿亚兹当机立断,舍弃了陪伴自己三年之久的坐骑,翻到了车垒外一匹商队拉货的驮马上,两刀砍断了上面的绳索,落荒而逃

短暂而血腥残酷的战斗以对方的头领落荒而逃而告一段落,阿莱克修斯和野狼所在的希腊商队取得了光荣而惨痛的胜利——有二十七名佣兵战死,二十四名佣兵受伤,其中六人伤势严重。在确定没有救之后,野狼只有闭着眼睛硬起心肠给了这些刚才才还在一同作战的袍泽一个痛快,而早就习惯刀口舔血的佣兵们也面色坦然的迎接了自己的死亡,因为野狼承诺了会给他们还健在的家人出一笔抚恤金。当然,他们的战果也是丰硕的——他们击毙了十五名科尼亚骑马匪徒,其中甚至还有一名屈塔希亚埃米尔的奴隶卫队的重装骑兵——另外两个奴隶骑兵,见到十夫长落荒而逃,己方又损失殆尽,连忙朝商队高呼请求投降,此刻被剥去了全身的衣甲,卸除了武装,用麻绳捆的严严实实的跪在了埃尔维斯面前。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对于商队来说,他们的头领,尼西亚总督伊萨克安杰洛斯的御用商人埃尔维斯,此刻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看便要蒙主召唤而去,他的唯一帮闲,他的侄子更是在之前去埃梅克求救的路上便被科尼亚人斩去了头颅,这使得整个商队,整整二十辆大车的铁锭和毛皮,在尼西亚价值超过一千个海披伦的珍贵货物,就要变成无主之物了

第十三章 地狱天堂

在中世纪这个黑暗血腥的时代,一个商人要是没有一点后台,那么野外无处不在的土匪,敌国劫掠的小股部队,各处商埠狡诈而残酷的税吏,乃至于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单打独斗的商人几乎不可能存活下去。而且即使你有自己的后台,理想和现实也是充满差距的——就比如说埃尔维斯,他的后台是伊萨克安杰洛斯,如今大权在握的尼西亚总督,更是篡位伪帝安德洛尼卡科穆宁的心腹之人,可是埃尔维斯在士麦那和安塔利亚依然要缴纳超过百分之三十的交易税,否则当地总督便有权直接没收他的所有货物

而为了预防雇佣兵抢掠雇主,各个地方的城镇都有记录,某年某月哪个商人雇佣了哪些佣兵护卫商队,并且佣金也只是预付一半,故此还想长期干这一行的佣兵们也被生生逼出一点职业道德;而如今这种情况,商队护卫虽然损失惨重,连行商本人也不幸遇害,可是如果他们直接分了行李散伙怕不是隔段时间发现事情不对的尼西亚总督就马上能把这些佣兵——特别是野狼,这家伙管理着一整个佣兵团,填入黑名单,甚至在罗马境内通缉他们。

“先生,坚持住,圣母玛利亚一定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野狼虽然武艺高强又通晓战术,可是对医术却一窍不通,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给伤员打气的话。可是埃尔维斯自瞅已经难逃一劫了——他也是命大,之前的激烈战斗居然没有波及到这个重伤员,又看到跌落在尘土之中的侄子死状恐怖的头颅,又缓缓转过头,见到被绑缚着赤身跪在旁边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奴隶骑兵,顿时生出了强烈的恨意。他被鲜血染红的左胸剧烈的起伏,沾满鲜血的双手缓缓抬起,怒视着两个异教徒的精锐武士

“嗬,嗬,嗬”大概是伤到了肺部,埃尔维斯甚至说话也十分困难。这时,侥幸活下来的众位佣兵们都默默地围着他,有的甚至无奈的转过头去,不忍心见到这一幕。自己该保护的商人居然死于非命,而尼西亚总督,或者说这些刻薄而残忍的贵族的威名却深深的烙印在了这些底层人民的心里,他们不禁为自己渺茫的前途{虽然本就近乎没有}而黯然神伤。

“阁下,这些科尼亚人妄图劫掠我们的商队,奴役我们的同伴,甚至还残忍的杀害了您的侄子——”突然,阿莱克修斯大步走进了中央,他身上的黑袍一大部分也被鲜血浸透,阳光照射之下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紫色;而被拉下的兜帽下面,脸上也溅满了肮脏的血污——都是别人的。这场仓促的反突击作战,他不仅射伤了敌军的头领,还指挥着持矛佣兵,并且和他们一起,杀死了七个科尼亚的征召骑马部落战士,此刻即便是野狼,也对这个战场之上表现不俗的年轻人深感敬佩。而他们,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阿莱克修斯抽出了自己此战还未拔出的佩剑,银白色的剑刃在阳光之下熠熠反光。见到这个沉默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人,两个奴隶骑兵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和害怕,他们想努力挣脱束缚,却被后面的佣兵死死地按在地上,而其中一个,则忙不迭的操着半生不熟的希腊语大声抗议。

“我们是屈塔希亚埃米尔的奴隶卫队,你们已经拿走了我们的武器和铠甲,我们要求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埃米尔会赎回我们的,埃米尔会给你们很多钱!不,不要杀我!”

两个摇尾乞怜的奴隶骑兵并没有动摇阿莱克修斯的意志。“你以为能骗得了我?”煞气冲天的落魄皇帝明明是对着两个俘虏,可是说出来的事情,却重重的打在了几个想着用两个俘虏换取赎金的佣兵心里。“你们的埃米尔只会恼怒你们破坏了他英明勇武的形象,哪会给你们出一个迪纳厄斯的赎金?况且,”他嗤笑了一句:“被一群贫穷佣兵打败了他精锐的奴隶卫队,你以为他会乖乖给我们赎金,还是恼羞成怒直接灭了我们?”

“哗!”想通了的佣兵们顿时目露凶光,他们大声鼓噪着,怒斥着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异教徒,而这时,一个佣兵忽然喊道:“快看,那儿有个人!”

众人随声望去,一个满身血痕的修士出现在眼里。他身上黑色的长袍已经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手腕上满是鲜血,左腿奇异的扭曲着,以至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而当他看到了前面的商队的时候,顿时满脸希望的挥了挥手,大声用希腊语呼救着,一边一瘸一拐的朝这边扭来。

“赞美上帝!”获救的修士满脸感激地看着商队众人,低垂着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来自东方的弟兄们啊,愿主保佑你们前行的道路,使你们免受恶兽的袭扰;愿主加持你们的刀剑,可以洞穿异教徒最坚固的铠甲;愿主赐给你们力量和智慧,能够战胜漫漫前路的每一个敌人!”

然后,他看了看这一地的尸体,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默默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继续祷告:“愿主接引这些勇猛的战士们,愿天国的大门永远向他们敞开,阿门。”

一场短暂而沉重的祷告就此结束。而当两个心里又升起渺茫希望的俘虏想向新来的修士求救,说“愿意皈依天主”妄图保住自己的性命的时候,转过身来的这张脸却让他们如堕冰窟。

“这”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奴隶骑兵好像被卡住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修士的话更是宣判了他们两个的死刑:“怎么,两位尊贵的大人,不说‘那些咖啡乐既不肯皈依又不肯去死,这让我们很为难’了?那些死难的东方弟兄们正在注视着你们,而你们也没有七十二颗无核小葡萄干,你们只会在地狱里面忏悔。”

“直到永远。”

第十四章 寡妇之嚎(上)

“我咳那个逃走”两个被俘虏的奴隶骑兵已经被愤怒的佣兵们剁成了碎肉,而商队的头领也到了弥留之际。望着这个一心想要复仇甚至不肯断气的男子,阿莱克修斯悄悄的叹了一口气,说到:“阁下,我格瓦拉在此立誓,一定会找到今天的罪魁祸首,并且把他送到地狱去。”

“为了先生,也为了我们大家。”

见此情景,大多数佣兵虽然没有吱声,可是心里也暗暗点头。而埃尔维斯终于露出来如释负重的微笑,他颤抖的摸索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递到了阿莱克修斯手里。“格格瓦拉,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佣兵,拿着这个,去士麦那安杰洛斯商会,这能表明诸位安全把我送到士麦”说毕,希腊商人头一歪,终于气绝。

现在所有佣兵看阿莱克修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甚至连野狼也是一样。阿莱克修斯沉默了一会儿,居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诡异的寂静之后,落魄的皇帝终于抬起头来:“到了士麦那过后,我会给诸位一份相当于你们一个月佣金的奖赏,而现在我会私人雇佣你们,佣金在现在的基础上加倍。如果愿意接受的,那就举起你们的右手。”

齐刷刷的一片,除了获救的修士,所有人的右手都举了起来。然后过了一会儿,众人齐刷刷的大喊:“头儿!”

“呵哈哈哈”阿莱克修斯突然笑了起来,大家也不明所以,一齐赔笑,最后变成了哄堂大笑。只不过,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落魄的皇帝轻轻擦去了眼角隐秘的眼泪,他面对艰险的未来,从未如同今天一样有过信心。

临近埃梅克的丘陵地带,路旁,新树立起三十几座半人高的十字架,而对面则是科尼亚人横七竖八光溜溜的尸体,想必不久之后,森林内的狼群和鬣狗便会解决这些肥美的鲜肉,或者是腐肉。而这个惨遭磨难的商队,终于又开始,朝着目的地缓缓前进。

“先生,我们一共缴获了科尼亚人的三套锁甲,其中一套需要修复,另外两套则完好无损。”商队在天黑之前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庄,在向村长老付出了十五个迪纳厄斯的代价之后,众人终于免去了露宿野外的命运,能够栖息在温暖的房间里,围坐在火堆旁边取暖。而阿莱克修斯,此刻正在清点白天的收获,或者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收获。

“这些马匪的财物简直少的可怜,他们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他们的坐骑了。”一个弓箭手在阿莱克修斯面前咕哝着,而其他人大部分都围着火堆呼呼大睡,东倒西歪,只有两个尽职尽责的哨兵还站在门外,怀抱着自己的长矛,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而阿莱克修斯统计出来的缴获,一共只有三副精良的萨拉森锁子甲——其中一幅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上面还满是肮脏而黑暗的血污;三顶萨拉森风格的外面包着头巾的铁盔;十五件能够御寒的游牧长袍和鞋子,当然大部分都是本身破旧不堪,仅仅能够御寒而已;十三杆六个肘尺长的长矛,其中三杆是钢头的,保养的也宛如新造,而另外的则是铁头的,看起来也是新旧不一;十七把新旧不一的萨拉森弯刀,木锤,铁杖或者单手战斧,以及同样数量的小刀和匕首——这是他们用来修脚刮胡子剔牙割肉的餐具,同样是三名奴隶骑兵的比征召兵的要好得多;十面还能够用的盾牌;十五把坚强有力的萨拉森弓和十五壶箭,当然不是满的;三百多个迪尔汗小银币和六个第纳尔金币,小银币已经让佣兵们平分,而六个第纳尔金币——比海披伦更值钱,价值等于没有贬值之前的苏勒德斯,一枚可以兑换十五个银苏,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之中全部送给了野狼;最后,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他们缴获了十六匹安纳托利亚的优良骏马——很可惜的是,其中有五匹是已经死去或者受到重伤的,只能剥下了马皮带走,马肉也割下来最肥美的晾在车上风干,而剩余的只能弃之荒野,送给森林中的狼群和鬣狗。

完全没有受伤的有三匹马,其中之一自然是成了阿莱克修斯的坐骑,另一匹则属于强悍的野狼。而最后一匹,则充当了被科尼亚人的十夫长劫走的驽马的工作——拉车当然,商队本身的驮马也损失了五匹,而这些受伤的骏马,本来没有人愿意继续把沉重的车辕套在它们身上,几个佣兵甚至愿意自己拉车,但是阿莱克修斯坚决反对,最后,所有人都下马步行,而剩余的那两辆大车,则安排了两匹受伤最轻的骏马拉动。

当然,其它战利品阿莱克修斯一个不剩的分给了所有雇佣兵——野狼得到的最好最多,他身上的锁子甲换成了一个奴隶骑兵的,头盔也是一样,还有一面所有战利品里面最好的盾牌,乍一看成了个货真价实的步行古拉姆奴隶骑兵;而野狼换下的锁甲和另一领萨拉森锁甲阿莱克修斯则分配给了另外两个最强壮的持盾佣兵,各种武器物资也逐一分配下去,而阿莱克修斯自己,则只把重弩换成了一把萨拉森骑弓——所有缴获里面最好的,然后带上了一壶箭和一面盾牌。

获救的苦修士十分沉默,尽管他认出了这个名叫“格瓦拉”的新头领是那个被威尼斯的西蒙救起来的皇都出身的贵族少年,并且身份不低,自己甚至给他做过祷告,而“格瓦拉”这个有着浓浓卡斯提尔风格的很大几率是个假名字,但是他很明智的蹭路,什么也不说

“野狼队长,”第二天,在通往埃梅克的路上,一直想和这个强悍的佣兵队长,也是前罗马军团士兵的野狼拉好关系的阿莱克修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背后这把剑,简直就是神兵利器啊!她有名字么?”

“叫我野狼就好,头儿,我名叫米哈伊尔。如果没有你的车垒和亲自指挥,只凭我单打独斗,再加上这些小崽子,咱们可赢不了科尼亚人。”壮硕的汉子谦虚道。而后,他貌似陷入了一点回忆,最后笑着摇摇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把剑是我姐夫离开前送给我的,是北地的寒风淬火,用奥丁的熔岩锻造出来的无价之宝,名为——寡妇之嚎;而我姐夫叫哈拉尔德,以前是瓦兰吉卫队的一员。”

“北欧卫队的司令官,丹麦王族,几个月前北上争夺丹麦王位的哈拉尔德英格林?”

第十五章 寡妇之嚎(下)

在东罗马帝国的历史之中,北欧卫队无疑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这些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精强武士们,划着自己的龙头战舰,在黄金和财宝的激励之下为罗马皇帝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并且在无数次大战小战之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是在北欧卫队之中,也是存在着隐形的鄙视链的——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丹麦人,挪威人和瑞典人自然是最高等的,薪水和待遇自然最好;而次一级的则是来自罗斯之地的罗斯卫队;至于那些来自英格兰的“滥竽充数”的央格鲁撒克逊人,则被以上的两种人鄙视,处于食物链的最低端。

而哈拉尔德则是一个正宗的丹麦人。

哈拉尔德出生的年代,是属于维京海盗的最后一抹余晖。一大批曾经的奥丁信徒纷纷改宗天主,随即把刀剑和战斧对准了如今身为异端的同胞,并在斯堪的纳维亚这一片极北之地上展开了旷世的大战。奥丁的信徒们恪守着维京的信条四海为家,而天主的羊群则开始定居,并建立了无数城镇和乡村。最终,旧神的信仰被天主的荣光所覆盖,维京也彻底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哈拉尔德是一个奥丁的信徒。他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海盗王斯温,但是在他能够拿动利剑和战斧开始,奥丁和托尔似乎就已经不再眷顾他们的眷族,在丹麦的天主教国王的进攻下,斯温节节败退,丧失了大部分领地。为了挽救日渐沉沦的奥丁信徒,于是他倾其所有打造了一把剑,名为寡妇之嚎,并赋予了他的儿子,命令他要保存旧神最后的信仰。

哈拉尔德带着寡妇之嚎南下,参加了瓦兰吉卫队。他从一个小兵做起,受到了曼努埃尔皇帝的赏识,最后成为了北欧卫队的统帅,每战必先,立下了累累功勋,并且和色雷斯当地的一名低级贵族通婚——据说这家人祖上也是一个瓦良格的蛮族武士,叫什么卢赛尔的。而当阿莱克修斯二世继位之后,保加利亚人开始叛乱,哈拉尔德不得不带领着忠于皇帝的北欧卫队出征平叛,结果当他胜利班师之后,皇都君士坦丁堡已经变天了

僭称共治皇帝的安德洛尼卡拒绝北欧卫队入城,并宣布一大批军官和贵族是叛乱的逆贼,其中便包括哈拉尔德。所以哈拉尔德一气之下,便带领着一大批他的铁杆部下北上丹麦去了。临走之时,他自知如今伊里温的王座异常稳固,还有德意志兰的大贵族和他们联姻,复国的希望渺茫,而自己又深受曼努埃尔大帝之恩,便把自己的武器赠送给小舅子,希望他作为一个普罗诺埃继续为罗马效力;可惜又过不久,米哈伊尔也被打为了乱党

不过安德洛尼卡似乎只对贵族们的家产感兴趣,对于一些无足轻重又被没收了所有土地和财产但是自身消失不见的贵族,他居然没有下令全国通缉。米哈伊尔由此留下了一条命,并在尼西亚成立了野狼佣兵团——这便是野狼的故事。

阿莱克修斯唏嘘不已。对于这个完全可以写在萨迦之上的壮丽史诗感慨万千。他有心招揽这个壮硕强悍的佣兵队长,又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暗暗警惕:“也罢,如果我成功到达安条克,便给这个比熊还要强壮的大蛮子坦白吧。”

接下来的时间风平浪静,商队成功到达了埃梅克,并在缴纳了十个海披伦的运费过后成功登上了去士麦那的商船。而经过两天的顺流而下之后,商队的众人终于眺望到了晨曦之中,坐落在爱琴海东岸之上的明珠,富庶的士麦那的白色城墙。

士麦那是一个和比尼科米底亚更为富庶,历史也更为悠久的古典城市。早在波斯人进军巴尔干半岛的时候,这个希腊人的殖民地就已经矗立在了萨摩斯的海岸旁边。这里是自古以来的贸易中心,甚至当年君士坦丁堡还是一片蛮荒之地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希腊人统治下的繁荣城市了。来自希腊的爱奥尼亚人和斯巴达人,小亚本土的米底人,甚至更远的波斯人,埃及人,各族各国的商人都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古典时代的大诗人荷马曾经在这里写下了经久不衰的《荷马史诗》;耶稣基督的母亲,圣母玛利亚最后也是在这里接受门徒的供养而颐养天年;圣约翰的墓地也坐落于此,因此这里不仅是一个繁荣的商业中心,更是正教徒心中顶礼膜拜的圣地。

突厥人曾经短暂攻占过士麦那,那也是这座流传自古典时代的千古名城最黑暗的一段历史。不过自从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收复爱琴海东岸以来,三代罗马皇帝便不遗余力的建设这座美丽的城市。如果说比提尼亚总督区还有尼科米底亚和尼西亚争夺首府之位的话,那么士麦那则是整个萨摩斯总督区无可争议的首府,更是整个爱琴海东岸最灿烂的明珠。

这里不仅是东爱琴海的经济中心,为了加强对富庶的小亚沿岸的掌控,君士坦丁堡还在这里建设了整个罗马帝国规模第二的皇家军械厂。小亚的普罗诺埃们身上的鳞片甲,手里的钉头锤或者长剑,背上的筝形盾,以至于他们仆从的武器和铠甲,甚至军团的攻城器械,比如投石机或者弩炮,绝大部分都产自这里。这也是君士坦丁堡在这里建设军械厂的原因之一——安纳托利亚内陆的铁矿,虽然现在掌握在异教徒手里,可是他们也需要希腊的丝绸和橄榄,锡诺普和以弗所的海盐不是?

所以即便是罗马皇帝和科尼亚苏丹剑拔弩张的日子里,也有胆大包天的商人在安纳托利亚内陆活动,不管是基督徒还是新月教徒——比如说埃尔维斯就是其中一个,当然危险性也是很高的,但是利润也丰厚的紧。在产铁的安卡拉,一千磅粗铁用半磅白银就能够买到——也就是120个银苏,或者十三个海披伦;如果把它们拉到了尼西亚,这个价格就翻了一倍;如果到了士麦那这种对生铁有着庞大需求的地区,那么价格还可以翻上五倍,也就是一千磅粗铁可以卖两磅半的白银——这还是商路畅通的情况下。而如今科尼亚人入侵,并且占领了屈塔希亚,这使得两国的关系已经是剑拔弩张,也令帝国对武器甲胄的需求大大增加,而来自小亚的铁锭供应却是大大下降。故此,如今的士麦那,铁锭是可以卖出高价的

第十六章 士麦那城

士麦那是沿着乌鲁西亚河流入爱琴海的滨海三角洲平原和东南两端的山脉兴建的。在奥斯曼帝国征服小亚之后,这里被改名为伊兹密尔,河流也被更名为克孜勒古卢——如今安纳托利亚内陆的科尼亚人就是这样称呼这条河的,而源自古典时代和罗马时代的遗产也渐渐被新月教同化。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和比提尼亚河谷一起被称为“罗马帝国的粮仓”,在如今丢失了埃及和安纳托利亚的帝国内部位置十分重要,否则君士坦丁堡也不会在这里建设整个帝国第二大的皇家军械厂了。

阿莱克修斯如今真是大丰收。因为篡位伪帝安德洛尼卡朝士麦那的皇家军械厂下了一千套鳞片甲和头盔的超级大订单,还有同等数量的武器和其它军备,而来自安纳托利亚内陆的商路却几乎断绝,再加上落魄皇帝背靠“安杰洛斯商会”的身份,因此阿莱克修斯这二十车一共四万磅粗铁锭,加上只能算添头的毛皮,一共卖了五千枚海披伦的超高价。什么?你说把五千海披伦的巨款还给不好意思,凭本事搞到的钱,为什么要还{划掉}这是咱从可敬的埃尔维斯先生那里继承的遗产——也不知道尼西亚城的伊萨克总督得知他好不容易从突厥人手里搞来的四万磅粗铁,想趁着时机大捞一把结果却血本无归的结局,会不会气的吐血

“那个被科尼亚人砍头的年轻人,其实是埃尔维斯先生的亲生儿子。”这是和野狼闲聊的过程中,从他嘴巴里听来的八卦——米哈伊尔和他的野狼佣兵团已经和埃尔维斯合作了无数次,两人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原来,高高在上的豪门安杰洛斯自以为扣押了手下行商的老婆孩子,就能让他们乖乖就范,结果埃尔维斯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早早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掉了包,以侄子的名义带在身边不断培养,至今已经十几年了,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也不怪他如此心灰意冷,本来已经让自己的儿子骑马跑去搬救兵,甚至让自己当做诱饵也在所不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阿莱克修斯终于明白了。他安顿好所有的佣兵之后,自己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士麦那酒店的房间里,从怀里拿出了埃尔维斯递给他的羊皮纸,这哪是什么“给佣兵证明无罪”的证明,分明就是威尼斯人的银行的存单,还是只要有威尼斯商栈就能兑换那种,类似于现在的支票,而上面的金额,是足足八千枚海披伦

手握着这份沉甸甸的遗产,阿莱克修斯似乎又感受到了埃尔维斯那灼热的目光,里面绝望和希望交汇在一起,令人心酸不已。“我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阿莱克修斯闭上眼睛,在心里缓缓的说到,也做了一个坚定的决定。

毕竟和商队的佣兵们都算是一起扛过枪的生死之交了,而刚刚才发了一笔的皇帝显然不是个吝啬的,在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给了每一名佣兵相当于他们一个月薪水的赏金和他们自己应得的佣金之后,又请他们在士麦那美美的吃了一顿,甚至还找了二十几个来城里讨生活的大奶村姑服侍了这群粗坯一整晚,第二天,包括野狼米哈伊尔在内,所有的人都被他聚集了起来。

“大家,昨天晚上玩的开心吗?”满面微笑的土豪皇帝大声问道。

“嘿,嘿嘿嘿”一群粗坯自顾自的搓着手,一边贼头贼脑的盯着其他人,结果大家都是一脸淫荡,最后好些人涨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满足的样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们想回到过去那一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是现在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还有女人服侍的生活?”

“吃肉,喝酒,女人!”粗坯们大声鼓噪着,而阿莱克修斯却朝着米哈伊尔看了一眼,后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雇佣你们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众人不知所措,眼前的这位大人可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过大家看着“格瓦拉”先生还是那么自信满满的迷之微笑,佣兵们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这为什么呢?”

阿莱克修斯见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便不紧不慢的说到:“现在我可以说了,我要去安条克办一件大事,所以需要忠诚的护卫。”

“请雇佣我们,我们将是您最忠诚的护卫!”听到阿莱克修斯这么说,底下的几个闲散佣兵大声鼓噪着,而属于米哈伊尔的野狼佣兵团,都把注视的目光望向了他们强壮的首领——老大,该你拿主意了啊!

“阁下,尼西亚的野狼佣兵团将供您差遣。”

“我需要的,不是拿钱办事的佣兵,而是忠于我一人的私人卫队。”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阿莱克修斯继续说道:“埃尔维斯阁下的遗愿,我是绝对会帮他完成的——即使雇佣鹫堡的哈萨辛,我也要干掉那个带头的科尼亚人。”

“所以,我要去安条克——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埃尔维斯阁下。”阿莱克修斯目光坚定的说到:“如你们所想,我是一名君士坦丁堡的贵族,而作为我的私人卫队,不仅有按时发放的高额月薪,我还会给你们最好的武器和装备,而当我夺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们都是大大的功臣,甚至可以一跃而成为一名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但是,你们需要付出的,则是忠诚,彻底的忠诚!”

佣兵们都沉默了,都在考虑着自己的利弊得失。在他们眼里,这位名叫“格瓦拉”的见识不凡的贵族老爷,一定是在君士坦丁堡激烈的斗争中败下阵来,甚至自己的家族也从云端之上跌落凡尘。这位老爷嚷嚷着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罗马的阴谋和叛乱是家常便饭,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有许多昨天还是大皇宫的座上宾客,转眼间便被刺瞎了双眼投入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而上演过绝地反击的贵族,一千多年的罗马历史上也不知凡几,圣母玛利亚在上,如今居然让他们遇到了!

“我米哈伊尔愿意成为阁下的剑与盾牌!”突然,壮硕的野狼向前走了一步。而诧异的看着老大的其它佣兵们,也迅速跟着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第十七章 新佣兵团(上)

“米哈伊尔,你有梦想么?”

头一天晚上,所有佣兵都在士麦那醉的东倒西歪,或者怀里搂着一个两个乡下的来讨生活的村姑上下其手,但是佣兵队长却自己抓了一瓶麦酒,自顾自的坐在酒馆外面的石阶上自斟自饮。

“梦想?哦哈,先生,这对我们这些佣兵来说,真是一个奢侈的东西。”扭头看见了阿莱克修斯朝着自己走来,壮硕如熊的汉子朝旁边挪了挪,而落魄的皇帝自然而然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为了金币和女人!”野狼举杯朝着阿莱克修斯示意。

“噢,你们这群粗鲁的家伙,难道不能含蓄点么——比如‘为了事业和爱情’。”

“干!”

“干!”

苦涩的麦酒被两个男人一饮而尽,而阿莱克修斯则漫不经心的问道:“米哈伊尔,难道你不想重新回到家乡,取回本应该属于你的庄园和仆从,重新成为一名普罗诺埃,甚至作为一名贵族活跃在皇都的舞台之上呢?”

“哈,我可受不了希腊人的阴谋诡计,我宁可在北欧卫队舒舒服服的砍人。”米哈伊尔斜倚在石质的台阶之上,摆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我是一名普罗诺埃不错,可是我也是一名瓦良格人的后裔。如果不是我亲爱的姐姐拼死阻拦,可能我早就在北欧卫队和姐夫并肩作战——然后现在流亡丹麦了。”

虽然米哈伊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谁也能看出来他眼睛里的愤怒和不甘。毕竟,从拥有超过一百尤格拉姆土地的低等贵族,一夜之间便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贫穷流民,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坦然处之接受现实的。而这时,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么,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重新成为一名贵族,甚至更进一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谈话的地方已经从大门的石梯转到了酒店的密室之中。而灯火摇曳的烛光之下,阿莱克修斯拿出了一个装的满满的钱袋,掂了掂重量,便把它递给了一旁面色不解的米哈伊尔。

“拿去安顿好你的家眷,这些钱不多——也就六十个海披伦,这是你应该得的。”

米哈伊尔伸手接过钱袋,却面色古怪的问道:“格瓦拉阁下,我好像没有接受你的招揽吧。并且,这些钱应该是属于埃尔维斯先生的吧”

“面对现实吧我亲爱的野狼先生。”阿莱克修斯摊开双手耸耸肩,嗤笑道:“难道,你要把这些货物换成的海披伦都要老老实实的给‘令人尊敬’的尼西亚总督送过去?而埃尔维斯先生你是看到的,我是他所有遗产的继承人。”

没有理会阿莱克修斯的强词夺理,米哈伊尔缓缓闭上了眼睛,好像正在考虑着什么。不久,他的双眼睁开,面目凝重的说道:“瓦良格人不会效忠于藏头露尾的懦夫。”

“”

阿莱克修斯的眉头也渐渐蹙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是赌还是不赌,是赌上自己的安全,从而博取这个瓦良格人的后代的效忠,还是为了自身安全,延后再宣布自己的身份?

最终,作出决定的阿莱克修斯缓缓把手伸到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现在,你将见到罗马帝国最大的秘密。”他郑重的对米哈伊尔说道。然后,落魄皇帝的手掌缓缓张开,里面是一枚金光灿灿的印章!

“我,阿莱克修斯二世科穆宁,生于紫色宫殿,曼努埃尔大帝和安条克公主玛丽之子,唯一正统的罗马皇帝!”

米哈伊尔的眼睛蓦地瞪得老大,他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一方小小的金灿灿的印章,而阿莱克修斯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内容却如同炸雷般响在他的耳朵旁边。他不禁想起了在密列奥赛法隆的战场上,自己还是第二色雷斯军团的一名直属于皇家的普罗诺埃重步兵。当时先帝为了勉励英勇断后的他们,亲自给他们签署了加封封地的敕令——用的就是如今在这个在他眼前的属于皇帝的私人印章!

眼前之人的轮廓,和记忆中略略有些模糊的先帝竟然惊人的开始重合起来。米哈伊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年轻人,虽然也曾怀疑过他的身份,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罗马皇帝,所有基督徒的主保人,上帝在人间最高贵的影子——居然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并且还曾经和他一起浴血奋战过!

“可是,可是”还是感觉难以置信的米哈伊尔嗫嚅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使劲咽了几口唾沫,想问为什么传闻中已经“暴病而亡”的皇帝怎么会出现自己面前,可是想到了自己和眼前之人巨大的地位差距,询问的话语却卡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我只是个低等的步行普罗诺埃,怎么敢质问高高在上的罗马皇帝,即便他现在已经落魄了!

“安德洛尼卡是一个无耻的弑君者!”看出来米哈伊尔的顾虑,如今阿莱克修斯也算是豁出去了——如果野狼向驻地就在城内的萨摩斯总督告密,那么自己马上就命途多舛了。如今的萨摩斯总督也是安杰洛斯家的,乃是比提尼亚总督伊萨克的弟弟,名叫米海尔。

安杰洛斯之前把全副家当都压在了从特拉布宗向君士坦丁堡进军的本都总督安德洛尼卡身上,因此也获得了泼天大的回报——当篡位者从特拉布宗来到尼西亚的时候,整个罗马帝国都传遍了皇帝的叔叔起兵“清君侧”的消息,大家都在观望,而本应负有守备之责的前比提尼亚总督和前萨摩斯总督都干净利索的逃回了君士坦丁堡——他们只是科穆宁的旁支亲戚,可不想卷进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里。

于是阿莱克修斯亲爱的叔叔就当场册封为他鞍前马后劳顿奔波的安杰洛斯家的两兄弟,哥哥守备比提尼亚,而弟弟则盘踞萨摩斯。新的总督也尽职尽责,为篡位者的两万大军搜刮到了半年的粮饷,并且替他筹集巨资策反了马尔马拉海的舰队司令官——之后便是血腥的拉丁之夜,就连罗马教宗驻跸在君士坦丁堡的宗主教也被暴民砍下头颅插在旗杆上。

“米哈伊尔,你愿意辅佐你的皇帝,成为他的左右手,替他扫平重登御座的所有障碍么!”

第十八章 新佣兵团(下)

“阁下,我米哈伊尔愿意成为你最锋利的宝剑和最坚固的盾牌!”

随着佣兵队长率先效忠,剩余的二十四名佣兵便成为了落魄皇帝的第一批班底——他们全都是在和科尼亚人的血腥战斗之后幸存下来的,而除了这二十五个人,还有些不能继续战斗的伤员,阿莱克修斯也没有吝啬,每人给了一个海披伦巨款的遣散费。

当然,在米哈伊尔向阿莱克修斯宣誓效忠之后,阿莱克修斯就给他下了第一道命令——禁止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现在在其他人眼里,这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落魄的贵族老爷依然名叫“格瓦拉”

既然是自己的班底,那么就不能够吝啬了。由于佣兵们大多数都属于之前米哈伊尔的野狼佣兵团,并且也是大家一起经历过血战的,所以大家配合也算默契,只是苦于没有好装备罢了。而在和米哈伊尔商议之后,阿莱克修斯决定,立即给他们更新装备。

小发了一笔的皇帝如今手里掌握着四千一百多枚海披伦现金和整整八千海披伦的存款——其中有七百五十枚作为税款上交给了士麦那的税吏;遣散伤员花了十个海披伦;而给手下的粗坯们放纵了整整一晚,酒肉都敞开供应,还有村姑陪伴——也不过花了不到三枚海披伦;而坚持给米哈伊尔的赏金则是整整六十枚海披伦。

他首先要求所有的护卫都要披甲,这让所有护卫都衷心欢呼着主人的仁慈和慷慨——在这个人清凉薄的大争之世,所谓佣兵,不就是炮灰么?而对于这些卖命的穷汉来说,一套优质铠甲的价格,简直就是一辈子也凑不齐的天文数字

对于甲胄的选择,如今不差钱的皇帝对站在前排最强壮的盾墙们——一共有八个,包括了护卫队长米哈伊尔,全部选购了两层甲胄,外面是拜占庭传统的鳞片甲和头盔,以及护臂和胫甲。因为比起法兰克的锁甲,它们虽然更重,但是防御效果也更好。而前排的盾卫威风凛凛的鳞甲之下则是温暖而坚固的牛皮硝制的硬皮甲;十名属于中坚的矛兵,也统一换装了精良的法兰克锁甲,也用了皮甲打底;而后排的七名弓箭手——全部都是野狼佣兵团的老人,阿莱克修斯惊喜的发现,居然有两个是擅射的特科波人,还有三个是来自克里特的山民,则统统都披上了精良的皮甲。

武器方面,首先,所有人都背上了一面盾牌——最前排的盾卫是面积比萨拉森的骑兵圆盾大一号的步兵圆盾,同时还带了一把单手武器,长剑或者单手斧,以及不等量的投掷武器——梭镖或者短标枪;最后背上统一都是骇人的双手战斧——这让米哈伊尔私下对阿莱克修斯吐槽说,皇帝陛下对北欧卫队真是念念不忘

而持矛的步兵们,他们手里的长矛统统换成了八个肘尺长的步兵战戟,需要用双手才能使用那种;而背上则是稍小一号的步兵圆盾和单手剑——这让他们除了列阵而战之外,还能够随时成为持盾步兵填补前排的空缺。

最后的弓箭手们,他们的弓箭已经不是之前自己手中的那些破烂货了,而全部换成了来自克里特的长弓——这也是曾经的罗马农兵们最喜欢的远程武器,威力远远强于萨拉森人的弓箭;而他们面对冲到面前的敌人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皇帝虽然落魄,可是现在并不缺钱,因此每个弓箭手都有自己趁手的近战武器,皇帝甚至特许他们自己去挑——大多都是罗马制式的单手长剑,因为背上还有一个小圆盾;但是也有用凸缘杖和萨拉森弯刀的,甚至还有个最强壮的伊庇鲁斯人,叫什么达维的,好像来自伊庇鲁斯山区里面一个叫做达克霍姆的小镇,背上是一柄最强壮的盾卫才使用的双手战斧如果不是他的箭术实在太好,他就会站在荣耀的第一排。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达维的身上不是皮甲而是和持矛步兵一般的法兰克锁甲,并且成为了指挥弓箭手的小队长

所有的武器装备一共花了阿莱克修斯两千多个海披伦,这让刚刚才把巨款捂在手里还没热乎的皇帝牙疼不已。当然不仅是他的护卫们,大肆采购武备的皇帝自然给自己买了一套最好的装备——一套最轻盈坚固的法兰克锁甲和配套的护胫护手,一顶拜占庭风格的尖顶链甲覆面盔;当然,出于某种原因,除了弓箭手之外,所有步兵的头盔都是链甲覆面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法兰西的苦修士早就已经和佣兵团告别,而在士麦那整修了两天之后,阿莱克修斯终于带着自己新招募的卫队们继续上路了——对于一个朝不保夕的流亡皇帝,如今他的处境已经比那些寄人篱下的可怜同类好的太多,而一群贫民雇佣兵组成的护卫,即使已经完全武装到了牙齿,能起到什么作用也未可知但是阿莱克修斯别无选择,他孤身一人,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同伴,而这些向自己宣誓效忠的佣兵,好歹自己用金钱收买过,并且还曾经一起浴血奋战

从士麦那出发的佣兵团,由于已经人人披甲,成为了“高贵的武士老爷”,故而无语的皇帝又重新雇佣了十个闲汉当做佣兵团的仆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成为送死的炮灰。而所有的武器和甲胄,都被阿莱克修斯命令装在一辆马车上,众人行军的时候身上只穿皮甲和佩戴一把防身用的单手武器,等到临近战斗的时候才穿上——这是为了节省这些之前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贫穷佣兵们的体力;阿莱克修斯甚至还另外添置了几匹驽马,使得二十六个人人人都能够有马匹代步。

当然,行军的时候斥候是一定要派的,而已经鸟枪换炮的皇帝,则钦点了弓箭卫队的队长,也就是那个来自达克霍姆的达维,前往探路。因为他是伊庇鲁斯的山民出身,以前还是山里的猎户和樵夫

第十九章 危险商路

三十六人的队伍,实际上需要付日薪的只是十个轻装的帮闲而已,每天只需要付五区区个迪纳厄斯——对于已经成为皇帝护卫的佣兵们{当然他们本身不知道},虽然薪水很高,但是他们都是一月一领的。当然,因为阿莱克修斯慷慨的给予了他们之前只能奢望的优良武备,因此即便是按照佣兵的规矩,他们免费给“格瓦拉”先生打十年工也是还不上的但是也没有谁会偷偷逃跑,一来是来自巴尔干的山民们都还有些淳朴;二来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跟着先生利益肯定远远不止区区一套铠甲;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铠甲他们都只有战斗的时候才能够穿上

从士麦那出发以后,阿莱克修斯和他的队伍准备经由以弗所,安塔利亚,沿着小亚细亚沿岸的滨海区域到达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王国——在十五年前,也就是阿莱克修斯出生前一年,由于拒绝向被立为罗马帝国皇储的匈牙利王子贝拉效忠,于是如今的弑君者安德洛尼卡被曼努埃尔大帝派遣到奇里乞亚当总督,但是很快当地的亚美尼亚人便发动了叛乱,把安德洛尼卡赶到了安条克;而叛军首领亚美尼亚的鲁本摄于君士坦丁堡的威势,火速朝曼努埃尔大帝递交了称臣的誓书。不过,深感大量亚美尼亚人从他们被突厥人占领的家乡涌入奇里乞亚平原的曼努埃尔大帝并没有发兵征讨,而是接受了亚美尼亚人的效忠,就如同接受科尼亚的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的效忠一样。但是事实证明,这种所谓的誓言都只是一张可以随便撕毁的白纸罢了——科尼亚的苏丹在休养生息之后悍然发动叛乱;而之后的密列奥赛法隆战役之后,亚美尼亚人也开始听调不听宣;当雄狮逝去之后,鲁本三世甚至还私自给自己戴上了亚美尼亚人的大公爵的冠冕——而此前他是向君士坦丁堡宣誓效忠的奇里乞亚总督。

所以如今亚美尼亚大公国虽然和罗马帝国处于和平,但是关系绝对不好——君士坦丁堡认为这是一群通通都该挖眼并阉割的叛国逆贼,而亚美尼亚人则认为自己是摆脱了罗马的暴政。所幸,大家都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来自东方的新月教徒,因此君士坦丁堡,亚美尼亚和十字军诸国——包括安条克和耶路撒冷,三方都有密切的联系,但是亚美尼亚和十字军诸国的关系明显更为亲近。并且亚美尼亚人还时常朝着被科尼亚人控制的安拉托利亚内陆进军,甚至还一度收复了马拉迪亚南部的一些堡垒。

行走在小亚细亚南部滨海的大道上,阿莱克修斯明显感觉到这里比起比提尼亚和萨摩斯更加荒凉——因为罗姆苏丹国的首都便在安塔利亚以北的科尼亚,所以这片本应是富庶肥沃的地方经常都要遭受突厥匪徒的掠夺和袭击,这直接导致了成片的乡村荒芜,略微富庶的农民们都举家带口地朝着更为安全的西方迁徙。但是,只要科尼亚人不来劫掠,这里也有为数不少的底层人民,依然如同蚂蚁一般卑微而又坚强的生存着。

从以弗所出发到安塔利亚的路上,落魄的皇帝已经遇到了至少六个荒废的村庄——农舍倒塌,田地荒芜,随意丢弃的家畜或者是人类的骸骨,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底层人民不幸的遭遇,还不时窜出来几条蛇和一窝耗子。这里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区域,不仅是突厥人的入侵和洗劫,来自西方的那些擎着十字架的所谓“英雄”们,也是经由这条道路到达他们心中的圣地——耶路撒冷,而途中的后勤补给抢劫是十字军补给后勤最重要的方法,而且很多时间之内也是唯一的方法。按照那些武艺高强又粗鲁无礼的骑士老爷所说,你们这些贱民,这都是为了天主的荣光,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如今雄踞安纳托利亚内陆的科尼亚人,他们还不是之后数百年震撼整个欧陆的奥斯曼土耳其人。此刻他们刚刚放下游牧的鞭子尝试着定居,拿惯了马刀和鞭子的粗手正在尝试着使用耕地的锄头和木犁。也幸亏安纳托利亚高原是一片宜居的而资源丰富的天赐之地,这里自古以来便盛产无花果,葡萄,番石榴,甜橙子等多种水果,曾经还是罗马帝国不可或缺的粮仓——说起来罗马的粮仓几经浮沉,从阿非利加和埃及这两个地中海著名的产粮之地,到了安纳托利亚的群山之中,之后是比提尼亚和萨摩斯的两片河谷,最后是狄奥多西墙外荒芜的旷野

罗姆苏丹国曾经短暂的拥有整个小亚细亚的控制权,他们的第二任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一世当年还豪迈的硬撼过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诸多豪杰——比如塔兰托伯爵,之后的安条克公国开创者博希蒙德一世;下洛林公爵,布永的戈弗雷和他的弟弟,第一任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征服者威廉的长子,诺曼底公爵罗伯特;法兰西岛伯爵法兰西国王腓力一世的弟弟雨果结果当然是大败亏输,连首都尼西亚都丢了不过,虽然龟缩回了安纳托利亚内陆,首都也迁到了小亚南部的科尼亚,但是罗姆苏丹国依旧顽强的扎根在这里,从来没有退出过安纳托利亚,甚至吉利基阿尔斯兰一世的儿子,如今的科尼亚苏丹的父亲,大名鼎鼎的马苏德一世,还战胜了第二次十字军,击败了法王路易七世,也就是阿莱克修斯的便宜岳父和德意志兰国王康拉德三世

所以,科尼亚人虽然杀戮成性,可是他们的几代苏丹都不是短视之人,对于商贸也是极为重视的——如今新月教徒垄断了从遥远的东方运来的货物,来自粟特和吐火罗的商人最多前进到伊斯法罕,而古典时代一直联通到安条克和特拉布宗的丝绸之路都必须穿过两河流域,这里也是新月教徒如今的大本营。所以这些珍贵的丝绸,瓷器,茶叶和其他昂贵的货物,只能够有极小的部分到达希腊,甚至更遥远的罗马,巴黎和伦敦,而每一项来自东方的特产,都可以在这些地方卖出天价。

第二十章 劫掠商队

“先生,前面有一支科尼亚人的商队!”

这里是以弗所和安塔利亚之间的滨海大道,本该是繁华富庶的滨海丘陵,但是由于新月教徒的入侵却显得有些荒凉——从1071的大崩溃开始,来自东方的新月教徒和来自西方的十字军不断地来而复去,去而复返,使得当地的希腊人遭受了难以忍受的深重苦难;即使自从君士坦丁堡的科穆宁皇帝保护了此地二十年的和平,滨海的小亚南部也没有恢复到大崩溃之前的繁华和富庶,反而还由于各种原因一年又一年地衰落下去。

“一共有二十六人,有十人是骑马的科尼亚人,只有一个人身上披甲,而步行的都是一些寒酸落魄的佣兵,只有一枝破木矛或者用破布裹着自己唯一的锈剑,甚至都没有剑鞘!”来自达克霍姆的达维一脸鄙视的形容着那些寒酸的佣兵,全然已经忘了自己不久前也和他们一模一样。

“而商队一共有七辆马车,里面的货物被亚麻布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听完了来自侦察哨兵的报告,阿莱克修斯略一思捋,便对一旁的米哈伊尔说道:“野狼,选两个忠诚可靠的护卫在这里守着我们的队伍,其他人,全部披甲,我们上了!”

“可是”米哈伊尔本来欲言又止,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正统罗马皇帝的北欧卫队的指挥官{自封}了,而作为斯堪的纳维亚的恐怖武士{祖上的},不会劫掠简直就是耻辱,而对面不过只是区区的科尼亚蛮族,便兴高采烈的大吼一声:“兄弟们,快快披甲,前面大生意来了!”

“喔喔!”不久之前才鸟枪换炮的护卫们皆是无比兴奋,这可是他们成为格瓦拉大人的护卫之后的第一战,一定要好好表现啊!于是大家抓阄选出了两个倒霉鬼守着行李顺便看管{监视}着才加入队伍有待考察的新帮闲,其余的统统披甲,策马奔腾朝着倒霉的科尼亚商队而去。

“哈哈,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今天看那些科尼亚人还怎么狂!”底层的护卫们对于抢劫科尼亚的商队倒没有什么心里压力,反正天塌下来有大佬去顶,咱们只是按照吩咐办事罢了。并且阿莱克修斯的护卫们对于能够抢一把科尼亚人还是颇为期待的——平时都是他们遭到科尼亚人的抢劫,而不管是尼西亚还是士麦那,甚至君士坦丁堡的贵人们次次都是三令五申不得对科尼亚商队下手——否则友邦惊诧便是大大的罪过了。故此这些出自底层的佣兵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只不过对于阿莱克修斯让那些“炮灰”们居然守在后面而不是冲锋在前颇有微词罢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大家新近才得到了一套完全可以作为农兵在罗马帝国服役的高级装备,对“格瓦拉”老爷的慷慨都是十分感激的,现在内心甚至有着一股能够洞穿科尼亚的橡木城门的豪情——老子也是顶盔掼甲的武士老爷了,你们这群连剑鞘都没有的渣渣,尝尝来自希腊人的愤怒!

“我的弟兄们,现在,把野狼队长发给你们的罩袍穿上。”行至半路,走在前列的阿莱克修斯突然命令全体停下,然后让野狼给大家分发一些华丽的罩袍——天哪,这些都是用最细腻的亚麻布织就的,全都染成了华丽的红色,而前胸的纹章,则是四个黄色的菱形组成的一个大菱形,每个小菱形中间还有一个振翅欲飞的天使。“果然,格瓦拉老爷果然是无可置疑的贵族老爷!”大部分底层的粗坯都在这样想,心里更为振奋:“咱也是贵族老爷的私兵了!”故而士气也更为高涨;只不过米哈伊尔一脸古怪的表情——这个纹章他自然是认得的,这是安杰洛斯家的纹章,皇帝陛下,貌似想要搞个大新闻啊

一支骑着高头大马,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甚至还披着华丽罩袍的精锐军队出现在了科尼亚的商队之前。感觉到了来者不善,领头的科尼亚商人连忙下马行礼,态度无比谦卑:“尊敬的各位老爷,来自开塞利的伊本向您问好。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用链甲头巾遮面的米哈伊尔扭头看了看一旁的阿莱克修斯,后者隐秘的点了点头。而早就跃跃欲试的野狼策马向前,手里的罗马长剑指着前面谦卑的科尼亚商人,一本正经的说道:“咳异教徒,我怀疑你们的商队里面藏有违禁物品。现在,打开所有马车接受检查,不要试图反抗,否则后果自负!”

“违违禁物品?!”科尼亚的商人风中凌乱目瞪口呆,连忙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不过显然是徒劳的。“我等来自罗姆的商旅虽然我是小本生意,不过仍然愿意给将军献上三百个第纳尔的保护费,祈求将军高抬贵手”

“哼!”米哈伊尔双眼一瞪,虽然已经用链甲头巾遮住了面庞,但是依然把正在苦苦哀求的可怜商人吓了一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民,把你爷爷看成是拦路抢劫的土匪了吗?”他挥舞着手中的罗马长剑,情绪无比激动,好似受到了奇耻大辱:“你这个该死的贱民,你侮辱了一个尊贵的武士!兄弟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把他们的头盖骨当碗使!——”

随着冲锋的号角吹响,众人纷纷下马,开始朝着恐惧万分的商队冲锋。那几个骑马的科尼亚人一看势头不对,马上便调转马头朝着来路狂奔,留下了绝望的科尼亚商人和惊恐万分的贫穷佣兵们。而面如死灰的商人还兀自大声用希腊语叫喊着:“不!你们这群希腊的强盗,我可是开塞利埃米尔”

“噗!”一声入肉的低沉声音,科尼亚商人被一名长戟步兵刺穿了胸口,他口中吐着鲜血,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你们怎么敢”

第二十一章 真主至大

一场残酷的屠杀正在进行。这个商队唯一一个披甲的,也是佣兵首领一类的家伙,早就见势不对调转马头随着来路狂奔,而阿莱克修斯居然也没有命令自己的护卫去追,只是让手下的克里特人瞄准他们射击——结果有两个逃跑的倒霉家伙,一个被射中的后心当场毙命,另外一个被射中了胯下的安纳托利亚骏马,被战马吃痛之下从背上甩了下来,然后他便惊恐的看到一群链甲覆面的精强武士朝着自己走来

阿莱克修斯的护卫没有任何损伤,而包括商人在内的整个科尼亚商队除了逃走的几个轻骑兵之外,其余全部都被就地斩杀。而落魄的皇帝见到这番情景,又免不得是一番伤感。“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那个人畜无害的程序猿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到。

“先生,丰收,大丰收啊!”只见一个强壮的持盾护卫兴高采烈的朝着阿莱克修斯挥手,而他已经把包裹马车的亚麻布尽数扯下,只见里面是雪白的食盐,大概全是从士麦那采购的,运回安纳托利亚内陆贩卖;还有一小部分的丝绸,是产自希腊的,大概有三十多匹——不过在此时的欧陆丝绸可不是论匹卖,而是论码卖,一码希腊的丝绸在科尼亚城内可以换一个金第纳尔,如果换成来自契丹的正品丝绸,这个价格甚至还要翻五倍;而这三十多匹丝绸,怎么也有一千多码了

当然,还有一些风干的咸鱼,以及蜂蜜,椰枣,还有珍贵的油脂;不过这些量都不大,最后,阿莱克修斯摇摇头,命令粗坯们把丝绸都收拾好,食物和油脂就地都分了,而那些雪白的盐和马车,则找了一个荒凉的山洞全部藏了起来,又把洞口伪装封好,最后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至于那些尸体,现在身上全是整套铠甲的护卫们早就不是之前的贫穷佣兵了,如果那个披甲的佣兵头领没有逃跑,那么他身上的锁甲还有点收藏的价值,但是这些连剑鞘都没有的锈剑和破烂到没有铁矛头的长矛——爷现在弯腰的都没有,而那些破衣烂衫呸呸呸,跟着格瓦拉老爷吃香喝辣,爷现在连摸一下你们这群穷逼都嫌脏手!

所以,这群新月教徒好歹没有赤身的被丢在路边,这也算是来自罗马皇帝的最大的仁慈了

“我这是开局一把刀,发家致富全靠抢啊!”见着自己收获的丝绸和几匹拉车的驮马,阿莱克修斯内心自嘲,随即拿了一匹丝绸,拔出自己的佩剑,便大喇喇的割下一大块,约莫有七八码长,然后挥舞着这一块白色的纺织品,对护卫们大声喊道:“兄弟们,都过来,这是老爷给你们的赏赐!”

“哦哦!——”护卫们高兴的大声鼓噪着,赞美着自己老大的慷慨和仁慈;而一旁的米哈伊尔也是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皇帝陛下,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当然大家也对阿莱克修斯为何要把盐藏起来而不是拉去不远的安塔利亚或是其他地区“销赃”感到疑惑,不过阿莱克修斯的一番解释也让大家释然:“虽然这几车盐或许能够在科尼亚卖出天价,可是在滨海的罗马境内,价格是远远比不上的内陆的,并且重量太大,不仅会拖累我们的行军速度,指不定还会被聪明人看出是抢来的,这多少都是个麻烦”

不过对于“格瓦拉”先生的指示,大家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的。先生说把重的和价值不高的货物丢弃掉,那就丢弃掉;先生让我们收好罩袍,那就收好罩袍!于是大家如法炮制,在接下又继续穿着安杰洛斯家的罩袍检查了两支科尼亚商队的“违禁物品”,又获得了若干番红花和胡椒,宝石等奢侈品;至于其余的粗铁和亚麻兽皮之类的既重价值相对又低的“低端物品”,扔掉扔掉,然后留下了一地的科尼亚人的尸体和几个逃跑的家伙。至于之后会引来什么问题,护卫们全都无视了——先生会安排好一切的

阿莱克修斯的队伍已经走过了安塔利亚,他们经过几次“检查”违禁物品获得了大概四千多枚海披伦,但是如今的滨海区和科尼亚人已经暗流涌动:科尼亚人自然是要派遣间谍来此查询自己的商队被劫掠的真相的,而安塔利亚的总督却对此一无所知;而落魄的皇帝之所以没被发现,也得益于他严厉的管控整个队伍人员的流动——他们从来没有全体进城,而是在城外搭一个简易的宿营地,需要的食物和出手抢来的奢侈品都是米哈伊尔或者阿莱克修斯自己带人前往城内交易;而如果有想结账走人的佣兵,阿莱克修斯开始不会说什么,但是却会派遣达克霍姆跟着他,在无人处悄悄解决掉

当然,达维这个逐渐异军突起的家伙,不仅作为斥候表现良好,在野外为阿莱克修斯发现了好几个来科尼亚的旅行商队,而且在酒馆里面也异乎寻常的受欢迎,这也为阿莱克修斯捕捉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比如这一次在安塔利亚的酒馆,达维就在一个醉醺醺的佣兵嘴巴里掏出了安塔利亚总督的御用商人即将启程去塔尔苏斯的消息。

“米哈伊尔,叫马术最好的兄弟们换上科尼亚人的锁子甲!”

但是达维达克霍姆却罕见的拉了拉阿莱克修斯的袖子,表情有点凝重:“先生,他们我说的是,咱们真要向同宗的平信徒开刀?”

隐姓埋名的皇帝调转马头,同样郑重的对面前的侦察兵说道:“达维相信我,不久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不是现在!”

米哈伊尔已经带头穿上了缴获至科尼亚奴隶骑兵的铠甲和头盔,这种萨拉森式样的盔甲阿莱克修斯一共缴获了六副,如今正好让六个最精通马术的护卫——包括米哈伊尔自己,扮成了科尼亚的奴隶骑兵,又让他们全部用萨拉森式样的头盔遮好了自己的脸;“米哈伊尔,记住,待会儿所有人一定不能用希腊语,一定,一定!”正在到处做准备工作的阿莱克修斯大声提醒道:“如果一定要喊,那就用萨拉森语;如果你们不会的,那就记住这一句!”

“allahuakbar!”

第二十二章 月色之下

这是一个月亮晦暗不明的夜晚,来自安塔利亚的克里斯心里也莫名的有些烦躁和不安。他是如今的安塔利亚总督君士坦丁的御用商人,虽然精明强干,但不是地位最显赫的那一个,否则就不会出来冒着巨大的危险跑商了。这次他肩负着一个艰巨而重要的任务——运送一百套罗马的制式铠甲到塔尔苏斯,支援那里的亚美尼亚基督兄弟抵抗来自科尼亚的侵攻。这是总督大人亲"kou jiao"给他的任务。

“克里斯,这趟你回来,我就提拔你当商栈的管事。”已经年逾六十的君士坦丁一边小口缀着来自东方的珍贵茶叶,另一边朝着自己家族的附庸语重心长的训话。“如今科尼亚人咄咄逼人,而安塔利亚又直面突厥苏丹的压力——我们应该和亚美尼亚人抱团取暖,免得被异教徒各个击破。鲁本大公已经承诺了,如果安塔利亚受到科尼亚苏丹的攻击,那么他会带领一千名亚美尼亚的精强武士从海路支援我们的城市,你这次去塔尔苏斯,也要注意维护好和我们东方兄弟的关系。”

“可是总督殿下,皇都那边”

“陛下啊”君士坦丁浑浊的双眼缓缓抬起,不过克里斯却能够看到里面的无奈。“也许吧。陛下对亚美尼亚可是厌恶的很呢,但是不用担心,来自希腊和保加利亚的挑战足够他手忙脚乱一阵子了。他还真以为帝国的贵族们都相信,前任巴塞琉斯是暴病而亡的?”

“如果君士坦丁堡没有陷入动乱,那么吉利基怎么敢侵占屈塔西亚?”年老的总督当年也是和如今君士坦丁堡的篡位者共事过的,对于这位精力充沛和野心勃勃的前奇里乞亚总督也是颇为无奈。“如果有来自皇都的支持,我也不会冒险去寻求亚美尼亚人的帮助了,毕竟他们也是篡夺了帝国的疆土”

“我不能派更多的军队护送你,你需要不引起科尼亚人的注意,所以我会让阿德里安带领三名家族的私兵帮助你,其余的佣兵,你需要自己去招募。对了,你对外,就说是去跑商的普通商队吧。”

带着布里尼乌斯家的四名私兵,克里斯又从城内挑选了十名装备较好的佣兵战士,而他们准备乔装打扮成十四人的小型商队,但是各个人一看就是好手——布里尼乌斯家的私兵不必说,克里斯招募的佣兵全部都至少有皮甲和盾牌。再加上只有两辆中型的货车,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安塔利亚雇佣的巡逻队——没有油水不说,还容易硌一嘴牙。

安塔利亚其实和亚美尼亚公国的边境不算远,从这里出发只需要两天的时间便可以来到亚美尼亚人的边境城市索鲁苏斯,然后沿着奇里乞亚平原,穿过赛琉西亚,便能够到达如今的亚美尼亚公国首都塔尔苏斯。这里又是一座千年古城,扼守着托罗斯山脉南部的重要隘口,但是可惜由于港口淤塞,走海路便只能从距离安条克更进的梅尔辛靠岸,再折回亚美尼亚人的首都。再加上地中海的海盗和威尼斯人,种种顾虑之下,安塔利亚的总督最终选择了从陆路乔装而行。

克里斯和他的手下们选了一个开阔的地带宿营,他想着只要明天快点赶路,在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赶到索鲁苏斯,那里有着亚美尼亚人的民兵和巡逻队。“真是该死,这个抠门的公爵大人。”克里斯嘴里嘟哝着:“为了把最好的装备给自己的卫队留下,甚至要隐瞒自己的附庸”安塔利亚的商人内心非常不满,否则,他便可以直接在索鲁苏斯和亚美尼亚人交接完毕,然后屁颠屁颠回安塔利亚升职加薪了。

已经到了深夜,克里斯面前的火堆已经忽明忽暗;他也是和一群佣兵一起围在火堆面前取暖,大家都是昏昏欲睡,而名为阿德里安的私兵则尽职尽责的担负着哨兵的任务。而这些情况,已经被阿莱克修斯的斥候达维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外看得清清楚楚。

“注意了,大家一定不能说希腊语,一定不能啊!”安塔利亚的旅行商队见不到的某处,阿莱克修斯正在给手下的护卫们做最后的动员。他有些感觉到,虽然大家对于他的命令都是十分乐于尊崇的,甚至连劫掠本国的商队也是义无反顾——大家觉得可能是格瓦拉先生和安塔利亚的总督有仇,但是大家对于喊着异教徒的口号去屠杀本国人虽然他们算不上虔诚的信徒,可是内心也是有些无法接受。

眼见着大家都穿上了萨拉森风格的盔甲和袍服,武器也从长剑换成了科尼亚风格的突厥弯刀,阿莱克修斯只得说道:“不想喊可以不喊,我们的目的是让那些逃出去的人知道是科尼亚人把他们的货物抢走了,但是待会谁要是喊了,我给他五个海披伦;谁要是喊得最大声,我给他十个海披伦!”

“allahuakbar!”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虔诚的基督徒们大喊真主至大的声音此起彼伏。紧接着,商队里面值夜的阿德里安脸色大变,他伏地探听了一下,连忙大声喊道:“注意,有敌人来袭,注意,有敌人来袭!”

惊恐的佣兵们瑟瑟发抖的在布里尼乌斯的私兵的喝骂下组成了一个自保的阵型,而安塔利亚的商人也在不住的朝着圣母玛利亚祈祷,这群夜晚纵马之人不是科尼亚的土匪而仅仅是路过;可惜事与愿违,当举着火把的“奴隶骑兵”们出现在了克里斯眼中的时候,他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圣母在上!到底是谁?到底是哪个叛徒泄露了总督大人的机密!

阿德里安也是一脸凝重。他快速的把克里斯扶上马,然后重重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快!克里斯,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快去回报总督大人,我们被科尼亚人算计了!你要让我们死得其所!”

说完,这个布里尼乌斯家族的私兵便一剑刺入了驮负着克里斯的骏马的后臀,战马吃痛,长啸一声,拖着背上还在呆滞之中的安塔利亚商人朝前狂奔而去。而见到克里斯已经渐行渐远,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睛缓缓睁开,双手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和盾牌。

“罗马人,让我们今天死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困兽之斗

一般来讲,佣兵们都是极度没有节操的,即使是被基督徒雇佣的新月教佣兵,或者被新月教雇佣的基督徒佣兵,只要雇主一声令下,他们手里的长矛和刀剑都会毫不犹豫的朝着同宗砍去。只不过阿莱克修斯的这群护卫,可能是觉得已经成了贵族老爷的护卫,那么根据他们这群来自底层一飞冲天之人的幻想,觉得自己也是应该有“荣誉”和“虔诚”这个东西的,故而对于喊异教徒的口号还有点扭扭捏捏

不过在慷慨解囊的皇帝陛下的金钱攻势下,面对金灿灿的海披伦,所有人都大声高呼着“真主至大!”,然后迅猛无比的朝着远处的安塔利亚商队狂暴冲锋!

“奴隶骑兵,是科尼亚人的奴隶骑兵!”此刻安塔利亚的商人克里斯已经骑马逃跑了,被丢弃的佣兵们一看,远处影影绰绰的火光之中,那些链甲覆面的剽悍骑士,胯下是神骏无比的安纳托利亚骏马,不是科尼亚人最精锐的“奴隶骑兵”是什么?这些来自中亚的残酷武士从小就被训练各种战斗技巧,都是属于各个埃米尔最精锐的卫队,据说就连科尼亚的突厥人苏丹也仅仅只有两千人。而如今,打头的就有六名奴隶骑兵,后面还跟着一大批科尼亚的部落民,反观己方,老大见势不对就骑着唯一的一匹马逃跑了

“罗马人,让我们今天死在这里!”突然,一个浑厚而悲愤的声音响了起来。佣兵们一看,原来有一个强壮的罗马武士已经走到了马车之前,砍断了绑缚着的绳子,然后一把掀开了马车上的亚麻布,顿时,一层层铮亮的铠甲刀枪顿时晃花了佣兵们的眼睛。他大吼一声:“奉安塔利亚的尊贵总督之命!只要能够击退科尼亚人,你们每人都可以进入他的私人卫队,而这些武具,现在就是你们的订金!”

十名佣兵们相互看了看,又看到越来越近的“科尼亚匪徒”,最终咬咬牙,想着自己肯定已经是逃不了了,只好纷纷把自己手里的武器换成了盾牌和长矛,至于甲胄肯定是没时间穿了,然后和布里尼乌斯的私兵一起,在马车旁摆好了防御阵型,祈祷着圣母能够赐予他们奇迹。

“圣母玛利亚!”阿德里安大喝一声,手里的步兵长矛狠狠地刺入向他冲来的安纳托利亚骏马的前胸,顿时带起一蓬血花,而战马则哀鸣着倒了下去。这个穿着罗马制式铠甲的强壮武士,则马上舍弃了手中的长矛,趁着那个“奴隶骑兵”跌下来的瞬间,拔出了自己的罗马长剑,便欺身而上,意图透过头盔的缝隙,刺杀这个“异教徒的精锐武士”!

“真主至大!”一旁的米哈伊尔见到战友有危险,便大喝一声新月教徒的战吼,奋力朝着那个头领模样的强健武士投掷了一支梭镖;而阿德里安感觉到了来自左边的危险,则不得不举盾格挡这来自战场的冷箭。只听“嘭”的一声,米哈伊尔的梭镖深深地嵌入进了总督私兵的盾牌,而阿德里安也没有了刺杀自己目标的机会,那个用萨拉森头巾把自己的面孔牢牢包裹起来的“奴隶骑兵”已经挺身站好,把萨拉森圆盾横在胸前,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如果阿德里安更为冷静,那么他就可能会对这些科尼亚人有所怀疑——除了这几个奴隶骑兵之外,更多的科尼亚匪徒居然在弓箭射程范围之外便纷纷下马,步行朝着他们的阵营冲锋。不过,这些在萨拉森长袍之内披了法兰克锁甲的步兵们,却远远没有那些阿莱克修斯新招募的无甲炮灰们跑得快——这些毫无节操的希腊人跟在六个重装骑兵后面,大声鼓噪着,呐喊着“金币和女人”!的贫穷佣兵们打顺风仗的本事真是一流的,眼看米哈伊尔和他的重骑兵们已经把对方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便纷纷上前捡漏,数十名顺风顺水的新募佣兵一时间便淹没了仅仅只有十余人的安塔利亚商队!

“我要把你的肠子从屁股里面拉出来!”这些残忍的贫民不怀好意的看着面前已经被几名骑兵冲散的商队,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亮光。有的人看着那些穿着皮甲的佣兵,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脸,便紧握着自己手中用破布包裹着的剑柄,呐喊着各种危险而残酷的战吼朝着他们冲去。几人对一人的大乱斗之下,很快,便有商队的佣兵惨叫着被拖了出去,之后一群叫花子一样的人蜂拥而上,拖武器的拖武器,扒护甲的扒护甲,最后从脖子那里给了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刀——他的身体几乎已经被分尸,但是护甲却诡异的完好无损

不久之后,就连其余几个布里尼乌斯的私兵也不幸殒命,战场之内只留下了阿德里安一个人。他环顾四周,脚踏着一个企图抱住他的腰的贫苦佣兵的尸体,而周围超过十杆长矛,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看来今天一定会战死在这里了。”这个骄傲的罗马武士一把抹下额头旁边的鲜血——之前一支势大力沉的弓箭贴着他的眉骨飞了过去,顺便还带走了他脸上的一块皮肉。他脸上和身上都混杂着血污和汗水,面孔之上却依然是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这场战斗之中,他已经杀掉了敌方三个无甲的佣兵,可惜,现在他身陷重围,已经是不能逃脱了。

“来啊,科尼亚的小崽子们,来互相伤害啊!”阿德里安咆哮着,不断地击打着手里的盾牌。“克里斯啊,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你一定要把消息给总督大人带到,否则,我们都是安塔利亚的罪人!”他心里焦急的想着,但是面上却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但是,十枝长矛却没有做出最后的突刺。他们左右分开,然后从圈外走来一个强壮的奴隶骑兵,正是魁梧的野狼米哈伊尔。他欣赏而惋惜的看着面前这个骄傲的罗马武士,说出了一口纯熟的希腊语。

“罗马人,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大人很欣赏你,你可愿降?”

第二十四章 最后荣耀

深秋的寒风凛冽的肆虐着,面对数十名异教徒的包围,已经自知必死无疑的阿德里安听到了对面的招揽之语,却哈哈大笑。“我乃堂堂罗马帝国的武士,圣母玛利亚的信徒,焉能投降你们这群来自蛮荒之地却窃据罗马领土的野人和异教蛮夷!休得多言,异教徒的武士,看你也会希腊语,也算一个心向文明的蛮族了,何不倒戈卸甲,如同约翰皇帝的左右手阿克苏赫一般,辅佐罗马帝国尊贵的安塔利亚总督?”

阿德里安口里的阿克苏赫,乃是阿莱克修斯的爷爷约翰二世的挚友,也是一个信奉新月教的突厥人。他在尼西亚被收复的时候被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俘虏,后来便成为当时的皇太子约翰的玩伴。在约翰二世皇帝继位之后,阿克苏赫则以异教徒和外国人的身份,出任罗马帝国的军事总管,并且屡次在小亚内陆击败当时的科尼亚苏丹马苏德,另外还带领帝队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这些前朝往事米哈伊尔自然是知道的。此刻他接连被阿德里安怒斥,被链甲覆盖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的脸上由于羞愧而显得通红。不过又想起了皇帝的嘱托,而此刻皇帝正在后面注视着自己,便也定下心来,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和盾牌,从背后拔出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寡妇之嚎,沉默着以实际行动代替了自己的话语。

见到对面的“科尼亚武士”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阿德里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马上就是他充满荣耀的最后时光了。死在战场之上,加百列会从云中之城振翅前来,把他接引到耶和华的坐下,从此远离痛苦和忧愁,直到永远。

周围的人默契的让出一大片空地,并且围成了一个圆圈。安塔利亚的武装私兵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前魁梧的敌人,小心的试探着。他把边缘包铁的橡木圆盾覆盖在胸前,右手紧紧地握住自己手中的罗马长剑,缓慢而谨慎的围着米哈伊尔踱步。

野狼也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前可敬的对手。虽然他十分敬佩这个对手的高傲武士,可是皇帝的命令不容亵渎,他甚至觉得手里面的寡妇之嚎也为能够和如此高尚的对手对战感到战栗和激动。

“哈!”忽然,两人都同时动了。米哈伊尔如同敏捷的棕熊一般,手里的寡妇之嚎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出一抹红光,朝着面前的阿德里安飞逝而去!可是对面的安塔利亚武士早就看穿了巨剑的运行轨迹,敏捷的朝旁边一闪,然后一个干脆利落的盾击,顿时,野狼如巨熊一般壮硕的身躯便朝着一旁栽倒!

阿德里安嘴里露出了一副嘲讽的笑容。“蠢笨的蛮族武士,空有一身蛮力,怎么能够和罗马引以为傲的战斗技巧相比?”他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已经欺身而上,右手之中的罗马长剑,已经对准米哈伊尔的侧腰做出了一个突刺的动作!

“啪!”随着阿德里安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眼中动作蠢笨的米哈伊尔却双手柱剑,身体借力在空中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左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阿德里安的盾牌之上,魁梧的安塔利亚武士顿时一个踉跄,但是,眼看野狼由蠢笨的棕熊变成了敏捷的猛虎,那一柄恐怖的双手巨剑已经趁势朝着自己砍来,布里尼乌斯的私兵右脚大步后退,左手的橡木圆盾猛地高举,竟然就这样直直地迎上了寡妇之嚎这绝世的好剑!

“嗷——”阿德里安显然低估了寡妇之嚎的锋锐程度,又高估了自己的盾牌强度。他剧痛之下马上扔掉了手里的盾牌,然而此时,已经把他手里的橡木圆盾一劈两半的丹麦宝剑,居然顺着盾牌的缝隙,把他的左臂齐肘斩断!

悲怆的安塔利亚武士最终跌倒在米哈伊尔的面前,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一般捂臂哀嚎。而另一边,寡妇之嚎冒着森森寒气的剑锋,上面还不住地往下滴着鲜血,被米哈伊尔向下斜举,指向了生命正在不断流失的阿德里安。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安塔利亚的强壮武士见到了那个打败他的“奴隶骑兵”的原貌。金色的长发,面庞粗犷而豪放,并没有任何突厥人的特征,反而更像是帝都的瓦兰吉人。他内心灵光一闪,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一句话。

“把这个可敬的武士厚葬掉,并且不要动他的任何遗物。”良久,内心煎熬的阿莱克修斯只能如此下令。他虽然对君士坦丁堡的篡位者甚至那些朝秦暮楚的贵族教士内心愤恨,但是对这个忠诚的武士却心生敬意。不久之后,在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当中,立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墓,上面是一个桦木的简易十字架和这个忠勇的罗马武士生前的佩剑,以及一个松木的简陋墓碑,上面用萨拉森语写着:“倚此天罡剑,壮士笑傲赴黄泉,只是冬已现。”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挑起科尼亚人和君士坦丁堡的战争,打击安德洛尼卡的威望,那么我将永远没有机会重返布拉赫奈宫。”饱受内心煎熬的皇帝,只能如此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然后他指向那几个毫无纪律正在哄抢战利品甲胄的贫穷佣兵,冷冷的说道:“如此不尊号令,按照帝法,全数斩杀!”

一旁剩余的三十几个佣兵都是一脸震怖的看着屠戮友军的阿莱克修斯,内心无比震撼。但是他们没有一人多说一句话,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目标,反而还规规矩矩的立正站好——因为周围有十几名杀气腾腾的披甲护卫正用武器对准了他们。

“现在,你们将知道,在你们面前,化名格瓦拉的贵族是谁了!”

火光映照之下,皇帝面无表情,但是却声震四方。“我,生于紫色宫殿的阿莱克修斯科穆宁,唯一正统的罗马皇帝,基督在人间的代言人!你们现在残酷的杀死了安塔利亚总督的私兵,回去将会被全部绞死,你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告诉朕,你们是选择效忠罗马的皇帝,还是面对贵族的绞架?”

只听“噌”的一声,米哈伊尔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寡妇之嚎,双手把巨剑拄在地上,大声吼道:“要么向皇帝效忠……要么被皇帝碾碎!”

第二十五章 皇都消息

恢弘的君士坦丁堡,总是引人无限遐思。而在所有罗马人眼里,壮丽厚重的狄奥多西墙,总能给予他们无限的庇护。不管是古典时代的波斯人,亦或是萨拉森人黄金时代的哈里发,还是贪图罗马财宝的罗斯和库曼蛮族,乃至于来自西方的十字军,以及从中亚狂飙突进的突厥人,罗马人总能躲在狄奥多西墙之内,嘲笑着这些蛮族无可奈何的样子。

但是壮丽恢弘的城市之内,罪恶和阴谋也数不胜数。特别是对于至高无上的御座,总有无数蝇营狗苟之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有时他们成功了,罗马亦由此改朝换代;但是更多的时候,金牛广场上面血淋淋的绞架,布拉赫奈宫后幽森恐怖的地牢,震慑着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阿莱克修斯和他的同党已经悉数被斩首示众!”金碧辉煌的御座之上,篡位者安德洛尼卡站了起来,任凭向他报告的大元帅匍匐身躯亲吻他紫袍上的镶金花边。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很得弑君者赏识,乃是他从小亚的农兵之间提拔起来的,来自于锡诺普的普罗诺埃,名叫布拉纳斯。而布拉纳斯口中的阿莱克修斯,并非隐遁于安塔利亚的前任皇帝,而是先皇曼努埃尔的第一个儿子,却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

这个可怜的私生子,以为正统的皇帝驾崩之后自己便有了机会,于是在一批贵族的怂恿之下,阴谋推翻盘踞御座之上的篡位者,结果安德洛尼卡毕竟也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这场注定不能成功的政变一开始就在弑君者的间谍总管监控之下。安德洛尼卡利用这次机会,趁机肃清了一批蠢蠢欲动的中小贵族,金牛广场之上那一排排的绞刑架,也极大地震慑了那些窥伺御座的宵小之辈。

“陛下,索菲亚的卡洛杨已经向布拉赫奈宫递交了誓书,发誓永不反叛,前提是帝国撤回保加利亚的所有总督,市长和税吏,而保加利亚人每年将向君士坦丁堡进贡一百头最肥美的小羊羔和二十头壮硕的母牛。”一旁,宫廷宦官尤利塞斯一丝不苟地读着底下的人递上来的报告。他本是一个来自伊苏利亚的贫穷山民,独自一人在布拉赫奈宫之内艰难求生,做的是清洗马桶一类的低贱工作,一直到安德洛尼卡清洗了前任皇帝的宫廷之后,将他从微末之中提拔起来,成为了显赫的宫廷宦官。

篡位者不住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内踱步,他的幕僚们都在一旁静静侍立,不敢丝毫打扰他们的皇帝。“卡洛杨,卡洛杨,你这条癞皮的保加利亚鬣狗——”他不住的低声咕哝着,本来花白的头发在加冕之后短短一个多月就感觉又白了大半。“如果我有五万大军,如果我有五万大军”

“陛下,有确切证据表明,城守大臣科兹莫和司法大臣毕苏斯正在进行针对您的阴谋,大牧首狄奥多西阁下也有嫌疑,另外皇都有四十二家中小贵族也和他们有牵连。”这是安德洛尼卡的间谍总管,一直在特拉布宗时期就兢兢业业支持他的老贵族。而听到这又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安德洛尼卡又似乎老了十岁,蹒跚的又坐回了孤零零的黄金御座,右手艰难的撑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鼻翼缓缓地扇动。这个从来都是以精力充沛而著名的弑君者,终于感到了作为皇帝的无可奈何。

“回复卡洛杨这条癞皮的鬣狗——”许久之后,安德洛尼卡咬咬牙,他觉得他一定不能倒下。“既然承担了巴塞琉斯的皇冠,那么就要负担起巴塞琉斯的责任!”他在内心不住的为自己打气,“我可是向圣母玛利亚发过誓,我要让罗马再次伟大!”

“给卡洛杨的回信——抬头就用索菲亚的最高执政。”篡位者攥紧了自己的手掌,手指的骨节被他捏的发白。“朕……承认他对保加利亚人的保护,但是他最好记得他的誓言!如果有一个保加利亚的士兵出现在马其顿和帖撒罗尼迦——他知道后果。他知道后果!”

说完,安德洛尼卡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御座上。“攘外必先安内。”他喃喃自语着,内心无比的沮丧。他知道他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从巴西尔二世皇帝到曼努埃尔大帝将近两百年的的努力一朝丧尽,帝国从此以后便会失去保加利亚,而只保留了对她名义上的宗主权。“等我整肃好朝纲,我再来慢慢给你们这群家伙算账”说着,弑君者的眼睛蓦地睁开,散发出一股锐利的光芒。

“马上逮捕城守大臣和司法大臣,隔离圣索菲亚的大牧首,其余有牵连的贵族一律锁拿下狱!”强撑着恢复了活力的安德洛尼卡猛地从黄金的御座之上站了起来,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声音有点歇斯里底。“人民!只要人民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会战无不胜!”

“但是伟大的巴塞琉斯,”布拉纳斯忧心忡忡的看着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老者,小心翼翼的说道:“前线传来急报,科尼亚苏丹吉利基,已经亲自动员三万大军,朝着士麦那城而来了。而米海尔总督麾下只有三分之一个第六萨摩斯军团和一点城防军,总共两千四百人。他希望来自皇都的增援尽早出现在士麦那,好稳定军心和民心,并且给陛下送来了自己的手书。”

随着众人眼神的聚焦,元帅阁下抖开了一方纯白色的希腊丝绸,上面用鲜血书写着一句震撼人心的话:“决不后退一步。”

“米海尔”安德洛尼卡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帝国在希腊的总督们呢?”

“萨洛尼卡的罗曼努斯总督表示有抗税的农民暴动,雅典的市长正在防御爱琴海的海盗,而伊庇鲁斯的尼古拉斯总督则声称要抵御塞尔维亚山民的侵攻总之他们无暇调动军队驰援”

第二十六章 王之愤怒

“那是命令!那是皇帝的命令!”听到地方上的总督们依然对自己这个皇帝阳奉阴违,安德洛尼卡彻底爆发了,一把便把自己的纯金权杖狠狠地扔了出去,只听“嘭”的一声,然后便是清脆的金属滚动的声音,略微变形的黄金权杖咕噜噜的滚到了大殿的门口,却没有任何一个宫廷成员敢动。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竟然违抗巴塞琉斯的命令!”篡位者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希腊所有的将军都是无耻不忠的懦夫!皇都所有的贵族都是一群只会窝里斗的叛徒!他们都是帝国的败类,他们毫无荣誉可言!”

“他们称自己为贵族,只是因为投了个好胎;但是他们受到了数十年的教育,却只学会了怎么用刀叉吃饭!”安德洛尼卡火气越来越大:“我早该在进城的时候就把他们和拉丁人一起统统绞死!叛徒!这是对帝国和人民"chi luo"裸的欺骗和背叛!”

“但是所有的欺骗和背叛都要被偿还。”弑君者陡然低沉的声音让他的幕僚们心肝胆颤。“他们将会用鲜血和生命偿还。他们要溺毙在自己的鲜血里!”

“布拉纳斯!”安德洛尼卡终于发泄够了,便呼唤了他的军事总管。“士麦那和比提尼亚绝对不容有失,我将会御驾亲征,我要亲手把吉利基的脑袋拧下来!”

“而你,你要肩负起守备皇都的重任,我亲爱的布拉纳斯。”篡位者的语气放缓,凝视着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优秀的将军。“我能够信任你吗?”

“臣下唯有死而后已!”布拉纳斯连忙跪倒,激动地回报着安德洛尼卡对他的信任。而另一边的宫廷宦官,则接到了去特拉布宗组织兵力的任务——毕竟是安德洛尼卡的老巢,弑君者准备用皇都国库里面的金币,招募高加索跑得飞快的山民和大草原上来去如风的蛮族骑兵。

“尤利塞斯,去把娜塔莉娅女大公请来。”最后,皇帝貌似想起了什么,便准备派遣自己的贴身宦官。不过这时,一个盛装的中年女子从外面英姿飒爽的走了进来。

“我亲爱的安德烈陛下,您有什么需要您忠诚的瓦兰吉女盾卫帮忙的么?”

来者自然而然的挽上了安德洛尼卡的手臂。这是一个约摸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头戴着银色的冠冕,身上穿着一套宽大的用紫色花边修饰的白色长衫,腰上则披了一条缀满了珍珠和宝石的腰带。她竟然和安德洛尼卡一般高,宽大的袍服丝毫不能遮掩之下傲人的身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干练而成熟的气息。她是二十多年前留里克家族光芒万丈的掌上明珠,如今的措提扎和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在对阵库曼人的战斗中屡屡立功,乃是一名真正的瓦兰吉女战士。

“来自加利奇和基辅罗斯的三千名精强的罗斯战士,以及他们的领袖娜塔莉娅留里克任您差遣,尊贵的陛下。”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心疼的抚摸着"qing ren"日渐憔悴的脸,转瞬之间就以一个扈从的姿态跪倒在安德洛尼卡面前:“如果帝国有需要,我的哥哥弗拉基米尔随时可以带领超过六千名罗斯武士从赫尔松乘船而下,支援安德烈陛下!”

“娜塔莉,我最爱的娜塔莉。”听到篡位者温柔的话语,来自罗斯的瓦兰吉女武士简直心都要醉了。她自从二十年前在基辅邂逅了来鲁塞尼亚避难的安德洛尼卡以来,便迅速沉沦于后者无微不至的热烈追求之中。甚至当安德洛尼卡提出要率领三千人的罗斯武士参加君士坦丁堡对匈牙利的军事行动以求得曼努埃尔大帝的原谅以便重返皇都之时,娜塔莉娅毫不犹豫的动员了自己所有能动员的亲族,只为了能够帮到自己心爱的男人。

“我心中最爱的小太阳,不要慌。罗马帝国对朋友是非常慷慨的。朕已经下令君士坦丁堡和士麦那的皇家军械厂赶工制作足以装备三千名瓦兰吉武士的精良军备,而你将成为罗斯卫队的第一任女性司令官!”安德洛尼卡把跪倒在地的娜塔莉娅扶了起来,深情款款的说道:“很快,当朕如同查士丁尼大帝一般复兴罗马帝国之后,我的小心肝,你将坐在巴塞丽萨的御座之上,与朕一起接受万民的朝拜!”

最终,又思虑了许久的安德洛尼卡对一旁的幕僚们摆摆手:“诸位爱卿,鉴于朕马上就要御驾亲征,对法务大臣和城守大臣的逮捕暂时取消,但是要求他们和有牵连的贵族全部在朕出征的时候伴随左右!”

一旁的宫廷宦官尤利塞斯一丝不苟的做着书记的工作,而恢复了正常状态的弑君者则继续下令。“我亲爱的布拉纳斯,朕给你五百名罗斯武士和特拉布宗五个满编的班达中队,还有十万海披伦的军资,你要善用这两千五百人的力量,一定要确保皇都的安全!如果有哪名不长眼的贵族妄图颠覆帝国,准许你先斩后奏!”

当初,安德洛尼卡率领本都军区的两万大军进军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为了震慑四周的宵小,不管是叛乱的保加利亚匪徒还是不听宣也不听调的各地总督,并没有解散这一支精锐的大军,而是让他们驻扎在阿德里安堡和卡里奥波利斯,以拱卫皇都不受侵犯。即使保加利亚人掀起了大叛乱,歼灭了帝国在默西亚总督区的驻军并屠杀和驱逐了保加利亚的所有希腊人,忙于在皇都之内发动清洗的安德洛尼卡也没有调用他的立身之本。而如今,科尼亚的苏丹倾尽国内大军,妄图在士麦那一雪前耻,这不得不让篡位者暂时放下了皇都之内的蝇营狗苟,要先集中力量消灭来自科尼亚人的威胁。

“可恶,吉利基你这小鬼是不准备给你姐夫面子了。如果你进攻安塔利亚或者锡诺普,朕可以不管;但是你竟然妄图染指士麦那——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第二十七章 突厥目标

“伟大的加齐之子,安纳托利亚和亚美尼亚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不久之前,在科尼亚的行宫之中,科尼亚的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已经召唤了他所有的埃米尔和贝伊们,聚集了超过三万的突厥大军,准备趁着君士坦丁堡内乱的时候进军富庶的小亚西海岸。而关于进军的目标,科尼亚的贵人们却陷入了分歧。

“我们应该进军安塔利亚,拔掉这一颗卡在了伟大的科尼亚腹心之地的钉子,然后俘虏那里的大船,那里可是有着希腊人国王超过一半的舰队!”这是科尼亚苏丹的大维齐尔,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原本只是个马夫,但是被苏丹提拔于微末之中,又赐名阿布拜克尔,曾经辅佐前代的苏丹马苏德一世击败了第二次十字军的侵攻,被尊称为“谢赫”,意为“见得太多的智慧长者”。

大维齐尔的意思其实就是苏丹的本人的意思,但是如今苏丹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而法定的继承人图鲁尔——也是安卡拉的埃米尔,却不能压服自己另外的八个兄弟,因此苏丹的这些野心勃勃的儿子们——他们全部都是各地拥有实权的埃米尔,自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特别是在这种多事之秋的时候。

“不,我觉得我们应该攻打伊兹密尔,那里是整个安纳托利亚最富庶的城市,攻破那里并且劫掠那些希腊人一定会大大的取悦我们的战士。”说这句话的是苏丹的二儿子伊萨姆,他正是开塞利的埃米尔,并且在奇里乞亚多次击败亚美尼亚人,被整个国家尊称为“加齐”,意为“身经百战的伟大战士”。

“我赞同二哥一半的说法,”这是苏丹的五儿子哈桑,也是新近受封的屈塔西亚的埃米尔:“阿布谢赫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现在安塔利亚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只许进不许出,我们已经无法得知来自城内的消息。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是准备向安塔利亚进军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并且,从塔尔苏斯传来的消息,亚美尼亚的大公已经承诺了和安塔利亚结成同盟,虽然我们罗姆的战士所向无敌,但是我们在进攻安塔利亚的时候,会不会受到来自后方的威胁?”

由于被“科尼亚人”劫掠了重要的军事物资,落荒而逃回到安塔利亚的克里斯向总督君士坦丁报告了这一令人震怖的消息。而震惊之下的安塔利亚总督,再结合了间谍的消息,马上关闭了城门,许进不许出,并且大撒金币,广募佣兵,以及武装城内的市民,还命令信使分别通过海陆向亚美尼亚的鲁本大公求救。

因此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巨大的弯——历史上的安塔利亚不久之后就被科尼亚的苏丹攻陷,虽然总督君士坦丁率领着整个罗马帝国一半的舰队成功撤回君士坦丁堡,但是盘踞御座的篡位者面对安塔利亚沦丧并没有任何表示,仍然坚定的坚持着他“攘外必先安内”的基本国策,在皇都和希腊进行残酷的大清洗,甚至还波及到了对他忠心耿耿的两位小亚的总督——安杰洛斯家是君士坦丁堡传统的大贵族,和其他被清洗的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终不堪忍受的贵族群起暴动,而安德洛尼卡本人的下场也异常悲惨:他遭到群众的殴打和摧残,哪怕他一直执行的是对平民宽容,但是对贵族严苛的政策。他的右手被砍掉,牙齿和头发被拔光,一只眼睛被戳瞎,面部被开水泼烂。最后他被安置在一头生疥癣的骆驼背上,被游街示众,最终被两个意大利的佣兵比赛,看谁用枪和剑刺的更深;然后被狂怒的“人民”撕成了碎片。

“我不赞成攻打安塔利亚,我认为应该攻打伊兹尼克{尼西亚}!”屈塔西亚的埃米尔继续慷慨激昂的朝着父亲和兄弟们陈词:“罗姆苏丹国,我们是荣耀的罗姆苏丹国!父亲,没有伊兹尼克,您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做罗姆苏丹?看那些希腊人怎么称呼我们?即使我们取得了一场又一场胜利,即使我们把他们打得龟缩在君士坦丁堡,还有那些亚美尼亚人,甚至安条克这种撮尔小邦,他们居然都轻蔑的称呼我们为科尼亚人!”

“这里!”哈桑猛地站了起来,脸庞由于激动而变得通红。“我们一百年来龟缩在科尼亚,是的,这里气候宜人,这里物产丰富,这里流着蜂蜜和牛奶,但是,我们塞尔柱的祖先,苏莱曼沙阿的荣耀{罗姆苏丹国的建立者,征服了整个小亚细亚半岛,定都在尼西亚},我们就这样遗忘了吗?”

不过,虽然屈塔西亚的埃米尔慷慨陈词,甚至行宫之内的年轻武士都由于“荣耀”,“征服”这些字眼而激动的满脸通红,但是在座的大权在握的埃米尔和贝伊们哪个不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老油条,故而哈桑尴尬的发现,等他激昂的演讲完毕,居然大家都假装没有听到一样把面庞别了过去

“我觉得,我们来投票吧。”

“恩,这是我们圣教的优良传统。”

“有道理!”

“附议!”

哈桑尴尬的看着他的哥哥们的窃窃私语,最后,还是科尼亚苏丹站出来为他的儿子解围——苏丹命令他的埃米尔和贝伊们投票,决定突厥大军的进军目标。而这些大权在握的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我支持阿布谢赫的提案,我们为了安塔利亚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半途而废。”吉利基的长子图鲁尔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支持进军安塔利亚了。

苏丹的儿子们认为,如果进攻安塔利亚,且不论对于大军的危险性,即使打下了安塔利亚,那么得利最多的也是他们的大哥——大家都知道进军安塔利亚是苏丹本人的意思,而苏丹一直钟意安卡拉的埃米尔继承苏丹之位。但是如果进攻伊兹尼克{尼西亚},那么,就凭着哈桑今日的慷慨陈词,岂不是把他们都衬托成为了只会龟缩后方的无能之辈?

但是进攻伊兹密尔{士麦那}则不然。一者,数年前的曼德尔河谷之败,乃是横亘在科尼亚人心中一颗无法磨灭的尖刺,如果拔掉它,对于振奋整个罗姆苏丹国的人心有着巨大的好处;第二,伊兹密尔乃是整个小亚最为富庶的地区,有着足够的财宝和奴隶足够安拉的战士们抢掠——而如此巨大的好处,是他们的二哥伊萨姆万万独吞不下的。

第二十八章 达克霍姆

“陛下,科尼亚人集结了三万大军,据说目标就是士麦那;而有小道消息,君士坦丁堡的篡位者,将带领数万大军,要在萨摩斯把科尼亚苏丹的脑袋拧下来!”

这里是塞琉西亚的郊外,阿莱克修斯大手一挥,高价买下了城外的一座小庄园。他带着五十四名护卫暂时在此小住,一边命令米哈伊尔训练他们的战斗技巧,另一方面又派遣了手底下刺探消息最在行的达维达克霍姆去刺探关于君士坦丁堡和科尼亚的消息。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蝴蝶翅膀到底能够扇动多大的风暴,而对历史所知甚少的皇帝,也努力的想在这个黑暗而残酷的时代勾勒出属于自己的一抹画卷。

当然皇帝不知道的是,他费尽心思伪造现场抢劫了为数不少的科尼亚商队,使得在一个小范围之内的新月教徒商人是谈“安杰洛斯”色变,说罗马帝国在比提尼亚和萨摩斯的两个总督是对待圣门子弟残酷无比的异教徒;但是对于科尼亚那些高高在上的埃米尔和贝伊们反正他们是抢过无数的基督徒的商队,被回抢了几次也属正常,只当是被蚊子咬了而已。毕竟泥人也是有三分火气的嘛,下次再抢回来不就得了?

但是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次针对本国同宗的劫掠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还间接地影响了科尼亚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战和大势;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阿莱克修斯满心希望能够挑动科尼亚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战争,并且一厢情愿的希望科尼亚苏丹对篡位者进行沉重的打击,但是殊不知吉利基本人早就拟定了入侵小亚沿岸的计划。他在里面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在阴差阳错之下,成功误导了科尼亚人的进军线路,使得本应攻陷安塔利亚的大军往着士麦那而去,也成功的把把龟缩在色雷斯的安德洛尼卡和他的军队调往了小亚。

如今的落魄皇帝,就好像是手里拿着一柄弹弓的顽童,满心想引起旁边的几个成年人的注意;但是,直到他把弹弓射准了其中一个大人的眼睛,也没有人用正眼看过他而如今,士麦那一触即发的战事真会如同阿莱克修斯所希望的,吉利基真能够在士麦那击败,俘虏,甚至当场斩杀篡位的弑君者吗?

“达维,既然态势已经明朗了,那么我马上就要启程前往安条克。”赛琉西亚郊外的隐秘庄园,阿莱克修斯已经命令米哈伊尔去集合他所有的护卫,而自己正在给斥候队长布置一个困难的任务。

“你要去士麦那潜伏,当战争的态势明朗之后,要用最快的速度来安条克向朕报告。”此时的阿莱克修斯以为是自己调动了科尼亚人的入侵,还有点小小的激动。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早日到达安条克,向舅舅和祖母借兵,准备好当皇都陷入混乱的时候,自己以正统皇帝的身份带着足以稳定局势的军队重新君临罗马

“好好干,达维,你会成为一个贵族的。”拍了拍侦查队长的肩膀,阿莱克修斯勉励道:“等朕重登大位,朕就把伊庇鲁斯的达克霍姆作为普罗诺埃封地封给你。到时候,你就可以挺起胸膛自称‘来自达克霍姆的达维老爷’了。”

“多谢陛下!”喜不自胜的达维连忙朝皇帝行礼。“我的父亲是弗兰德斯人,到时候,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在名字里面加上‘van’这个词了!”

“范达克霍姆。”阿莱克修斯念了一遍:“好名字,真是好名字!范啊,所以你要努力啊,我看好你哟!”

君士坦丁堡。

“上帝在人间的代行者,教会的保护者,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钧令!”

在狄奥多西广场旁边的富人区,这里居住着许多罗马尼亚的大贵族。而今天,城守大臣的府邸,来了一个向主人宣读皇帝诏令的宫廷宦官。

“朕即日便要御驾亲征,痛歼那群不自量力的科尼亚匪徒。城守大臣作为朕之肱骨,帝国栋梁,须伴驾朕之左右,参谋军机,不得有误!”

城守大臣科兹莫乃是拉斯卡利斯家的现任族长,当初也是热烈响应弑君者的号召欢迎安德洛尼卡入城的,只不过篡位者入城过后非但不给予他们“应得”的报酬,反而还借着清洗拉丁人和处理先皇私生子谋逆事件大搞株连,使得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人心惶惶。

“既然我们能够把他推上去,那么就能把他从御座上拉下来!”这是几天前科兹莫和司法大臣密会的时候说的话。只不过如今听到了宫廷宦官传下的安德洛尼卡的钧令,拉斯卡利斯的族长顿时就把那些蝇营狗苟抛到了脑后,毕竟光明正大的跟着皇帝混,总比畏畏缩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强——“看来陛下还是要倚重我们这群忠臣的嘛。”心里美滋滋的城守大臣这样想。“连御驾亲征也不忘带上咱参谋军机,这次怕不是回来就要升职加薪,迎娶紫衣公主,出任帝国摄政,走向人生巅峰了!”

当然城守大臣不知道的是,同样的话,布拉赫奈宫的宫廷宦官们和其他人说了总共不下五十遍

“布拉纳斯,朕把皇都的安危都交给你了。”几天之后,安德洛尼卡在索菲亚港,对前来送行的大元帅郑重托付道。他此次救援士麦那,除了一万八千人的小亚农兵之外,还带了两千五百人的罗斯武士和新募的三千人的佣兵。虽然兵力对比是科尼亚的苏丹占优,但是弑君者并没有多少担心——他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在战场上被科尼亚的前代苏丹马苏德俘虏,曾经也是在科尼亚最精锐的军队里面服役过的,深知这群突厥人的优点和不足,此次去士麦那是准备如同曼德尔河谷一般,再一次重创科尼亚人,争取一战打出十年的和平。

“朕忠诚的城守大臣,你觉得此次朕的御驾亲征,结果如何?”告别了布拉纳斯,安德洛尼卡便拉着他“邀请”来参赞军机的贵族们,检阅他自己的军队。而科兹莫看到周围和自己面面相觑的贵族们,哪还不知道是被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诓骗了——参赞军机要得了五十多个贵族,而且恰巧全都是之前私底下串联起来搞过事情的?里面起码三分之二连战场都没有上过,这群只会玩女人的家伙能够参谋个屁的军机啊。而看了看周围全副武装的来自小亚的农兵们,城守大臣只有暗暗吞吞口水,违心的说道:“陛下陛下战无不胜,吉利基不过腐烂草堆之中的萤火微光,安敢和陛下天空之上的朗朗皓月争辉?”

第二十九章 上等贵族

“哈哈哈哈,朕的城守大臣不愧为帝国肱骨,那么,现在朕有一个光彩而荣耀的任务交给你!”

安德洛尼卡重重的在拉斯卡利斯家的族长肩头拍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用无比赞赏的语气对惴惴不安的城守大臣说到:“科兹莫卿,我欲任命你为新募佣兵的指挥官——在和科尼亚人的战斗中你将如同中流砥柱一般顶住异教徒的攻击,为朕的大军迂回合击赢得时间。你们都是帝国大大的忠臣,朕相信你们,放手去做吧,不要怕,朕会派帝国的圣甲骑兵为你们掠阵的。”

科兹莫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僵硬的扭了扭脖子,见到那些正准备上船的新募佣兵们——身上披甲的不足十分之一,大多都只挺着一杆刚刚从皇家军械库领取的长矛,不要说甲胄了,背后连个盾牌都没有。虽然这些粗俗的佣兵此时正在大声谈笑着,说着一些下流的笑话,整体士气还不错,但是城守大臣可是负责君士坦丁堡防御事宜的重臣,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群渣渣的德行?这群佣兵甚至攻打科尼亚人的部落民都嫌费劲,只能用来打扫战场,最多打一打顺风仗;而他们面对敌人更精锐的主力部队,怕不是马上就一触即溃了。陛下,陛下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啊!

“而且陛下说什么‘圣甲骑兵为你们掠阵’,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拉斯卡利斯家的现任族长在心里大声吼道:“圣甲骑兵!这可是整个帝国最为精锐的圣甲骑兵!这可是罗马帝国硕果仅存的圣甲骑兵!整个帝国如今才不到两百人,而且全都是安德洛尼卡你本人的心腹!”

原来自从一百多年以前的曼奇克特大溃败以来,罗马帝国的军事力量便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特别是帝国精锐军队的代表,瓦兰吉卫队和圣甲骑兵。前者从北欧,罗斯甚至英格兰等地雇佣便可,而后者却都是帝国本身从小培养的。他们武艺精湛,纪律优秀,绝大部分还受过教育。这意味着圣甲骑兵不仅培养困难,而且花费也是天文数字,随便一个放到帝国的普通军团之内都是可以胜任小型军队的指挥官的。

但是在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改革军区制,建立普罗诺埃制度过后,皇室的收入便大幅下降。而随着中央财政的枯竭,圣甲骑兵的规模也越来越小,到了安德洛尼卡弑君的时候,整个帝国的圣甲骑兵竟然只有区区不到两百人。而且这两百人与其说是中央禁军,倒不如说是安德洛尼卡的私兵——当罗马尼亚失去了安纳托利亚的养马地之后,也只有临近高加索和大草原的特拉布宗能够弄到足够的优良军马了。

“如果我们后退,安德洛尼卡你的圣甲骑兵怕不是马上就会杀掉我们而绝不会手软——我知道了,你是想名正言顺的杀掉我好没收我拉斯卡利斯的家产!”可怜的城守大臣在心里腹诽,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可怜兮兮的望着意气风发的弑君者。

“咳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拉斯卡利斯家的族长马上就做出一副无比难受的样子。他拉着安德洛尼卡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道:“臣下我前段时间不小心坠马,伤到了胳膊,甚至如今不能拿稳杀敌的长剑——本来为了帝国的荣耀,鄙人哪怕战死在士麦那也在所不惜,可是鄙人战死事小,破坏了陛下击溃科尼亚人的大计那可就是万死莫赎了……”

“嗯!……”安德洛尼卡双眼一瞪,故意拖长了声音,做出一副非常不满的表情。而苦逼的城守大臣则心领神会,拖着一张苦瓜脸沮丧的说到:“帝国不分男女老幼,皆有抗击侵略之责。我科兹莫如今虽然不能上场杀敌,可是愿意解决抗科将士们的后顾之忧——我代表拉斯卡利斯家向将士们捐赠三千……不,五千塔兰特的谷物!”

“朕听说拉斯卡利斯家光在尼西亚的庄园就有六万尤格拉姆……”安德洛尼卡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眼珠转转,却并不肯松口。而见到吃相如此难看的皇帝,城守大臣心里顿时在怒吼:“你这个连异教徒的母狗都要勾引的败类,巴塞琉斯界的耻辱,无耻至极的吸血鬼!你到底要敲诈多少才肯善罢甘休?我拉斯卡利斯一年的租税才不到八万塔兰特{谷物}啊!”

“哼,你们这群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蛀虫。”安德洛尼卡在内心轻蔑道:“科兹莫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居然敢掺和进科林斯丝绸的专卖生意——这可是皇家垄断的禁脔!还有拉斯卡利斯商会,每年给你们贡献的利润超过五十万海披伦!”

“两万!鄙人愿意捐献两万塔兰特的谷物,还有三十万枚海披伦作为陛下抗击科尼亚人的军资!”科兹莫的内心在滴血,而篡位者终于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拉斯卡利斯家不愧是帝国的栋梁,朕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也罢,既然科兹莫卿身体不便,那么就留在朕旁边参赞军机罢!而为了表彰科兹莫卿对帝国抗击科尼亚入侵的贡献,朕决定,授予你‘赛巴斯托拉克’的高贵头衔!”

“赛巴斯托拉克”意为“上等贵族”,乃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天才般的创举。当时风雨飘摇之中的帝国仅仅只有巴尔干几个据点,怎么都是一副药丸的样子,而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通过他纵横捭阖的外交手段,从西方引来了大量不要佣金自带干粮的法兰克和德意志兰佣兵,为帝国收复了大量小亚的失地——虽然这群强盗自称是为上帝收复圣城的十字军。而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为了吸引国内的贵族为帝国慷慨解囊和“奖励”这些为帝国立功的外国友人,则自己生造了无数的贵族头衔赏赐给他们,而“赛巴斯托拉克”则是其中最“高贵”的一个。当然,这些头衔除了听着很牛,让人感觉不明觉厉之外,没有任何卵用——不管是年金还是封地,都统统没有。

第三十章 塞尔丘克

“臣……多谢陛下赏赐。”城守大臣内心五味陈杂,只得在内心不断给自己暗示催眠:“这是上等贵族,这是上等贵族!从此之后,我拉斯卡利斯家也是整个罗马尼亚除了科穆宁皇室之外,最尊贵的贵族了!”而一旁意犹未尽的安德洛尼卡,则转向了另一边正在装死的司法大臣——“反正整个索菲亚港已经被朕的大军团团包围,你们这群趴在帝国身上的吸血鬼,看朕今天不把你们剐下一层肥肉!”篡位者内心狠狠地想到。

“臣下愿意向帝国捐赠十万塔兰特的谷物,还有五万枚海披伦——陛下你是知道的,我们弗里吉亚家只是小亚的一群老老实实在土地里面刨食的农民,比不上希腊赚的盆满钵溢的富豪们,还要时时刻刻担心科尼亚匪徒的劫掠。此次陛下御驾亲征科尼亚人,小亚的罗马人真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奔走相告,喜不自胜……”

“好,爽快!朕就喜欢你这种一步到位的做法!”虽然心里还对弗里吉亚这个大地主装穷哭惨感到不满,但是安德洛尼卡也知道不能逼迫过甚的道理,而这个在萨摩斯有着大量庄园的司法大臣又如此识大体,哪像拉斯卡利斯那个贪得无厌的老饕——朕给他脸居然都敢不要!

“从今天开始,毕苏斯卿你也是高贵的‘赛巴斯托拉克’啦!”安德洛尼卡摆摆手,又笑容满面的转向了其他惴惴不安的贵族们……

“我愿意捐两万海披伦……”

“我愿意捐五千塔兰特的军粮……”

“我愿意捐献五十套铠甲和武器……”

“我请求带领麾下的三十个扈从参战……”

剩下的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知逃不过这一刀,为了保命统统乖乖给篡位者慷慨解囊——否则陛下一个不高兴,让咱去填科尼亚人的马蹄咋办?而且我死了便死了,但是还要被扣上一顶怯懦逃跑,罪无可恕的帽子,然后还不是要被这家伙抄家灭族……

最后安德洛尼卡一共收获了整整五十万海披伦的军资和足够整支大军使用五个月的粮草,另外还有一千五百人的私兵——这些物资已经远远超出了大军的花销,甚至不用他出一个迪纳厄斯的铜币,这还是有一大群吝啬鬼要钱不要命,宁愿去履行服役的义务的情况下。

君士坦丁堡的大军在五天之后到达了士麦那港口,随即在满城居民的欢呼声中,安德洛尼卡朝着城内无数罗马人挥手致意。

“罗马不会放弃她的任何一个子民,所以朕来了!”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安德洛尼卡头戴皇帝的冠冕,身穿金色的圣铠甲,外面披了一条纯紫色的大氅,志得意满的接受着臣民的爱戴——科穆宁的皇帝已经保护了罗马帝国一百年,而且也要一如既往地保护下去。

“巴塞琉斯万岁!罗马尼亚万岁!”士麦那的民众喜极而泣,他们互相拥抱着,为此刻为背后有至高无上的皇帝庇护而庆幸不已,同时对皇室的认同也达到最大。要是现在城内有谁敢掀起叛乱,满城的罗马尼亚人第一个就不答应!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在士麦那的主堡之内,萨摩斯的总督米海尔安杰洛斯看到皇帝居然这么快就从君士坦丁堡发兵救援,并且还是御驾亲征,心里惊喜无以复加,甚至当场就跪下去亲吻篡位者的紫色大氅。而安德洛尼卡见到自己忠心耿耿的总督也是异常高兴,甚至亲自弯腰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必拘礼,我忠诚的米海尔。”安德洛尼卡温和的说道:“吉利基那个土匪头子呢?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陛下请看。”米海尔走到墙壁之上悬挂的地图旁边,指着上面一个地点说道:“科尼亚人在昨天已经攻陷了士麦那东南方向的重镇塞尔丘克,不仅随时可以向士麦那发起进攻,还截断了到南方的陆上通道。”说着,米海尔用力的锤了一下墙壁,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我不该把塞尔丘克的部队调回来的……”

“这不是你的错,我亲爱的米海尔。”安德洛尼卡摆摆手:“朕带来了四个军团,还有两千五百人的罗斯卫队,以及三千人的色雷斯佣兵。战场支援工作你要发动士麦那的民众们做好,至于科尼亚人,就由朕来负责消灭吧。朕说过,要亲手把吉利基的脑袋拧下来!”

“放出消息去,朕,带来了十万大军!”

塞尔丘克,这里是士麦那东南的一座要塞城市,不仅毗邻西面的以弗所,还掌控着通向小亚南部的咽喉要道。这里平时有一个满编的班达驻守,但是科尼亚人如同风卷残云的进攻之下,再加上安德洛尼卡抽调了小亚大部分的普罗诺埃进军君士坦丁堡,故而埃梅克,格斯德尔等临近科尼亚苏丹国的外围据点迅速沦陷。为了保证士麦那的安全,萨摩斯总督不得不集合了所有能征召的兵力全力守卫士麦那这颗罗马帝国灿烂的明珠,哪怕因此放弃了周围大多数城镇。

此时的塞尔丘克城外,一座可以俯瞰城内的山坡之上,一身戎装骑在神骏的安纳托利亚军马之上的开塞利埃米尔,正举着马鞭满脸笑容的朝着城内指着,对一旁裹在厚重裘皮之中的科尼亚苏丹说道:“父亲,您看,那些安纳托利亚的棒小伙子们是多么的热情洋溢啊!很快,我们将攻下士麦那,并且在那里劫掠三天三夜,而整个小亚,也会团结在罗姆苏丹的旗帜下,重新统一!”

冲天的火光,被焚毁的房屋,尖叫逃散的平民,街上横七竖八甚至"chi luo"裸的尸体,夹杂着这些来自中亚的突厥人猖狂的大笑。他们身上装满了从各处抢劫而来的战利品,比如珍珠,丝绸,甚至直接从死者身上拔下来的金牙,然后,塞尔丘克的无数希腊人被绳子绑缚成一串一串的,在科尼亚人如同鸭子一般的驱赶之下被卖为奴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暗无天日的矿洞,便是替科尼亚人耕作到死的结局。至于那些稍有姿色的年轻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成为各位老爷们地毯和床榻之上的玩物。

”苏丹陛下!“这时,一个侦查骑兵从远处策马朝着吉利基跑来。而后者强撑着自己的病体,不顾自己苍白的脸色,在马上直起身来,向他的子民们传达着苏丹依旧无所不能的形象。

”说。“

”后方传来消息,据说希腊人的皇帝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到达伊兹密尔了!“

第三十一章 安条克城

安条克,新月之地璀璨的明珠,正教徒心中不可替代的圣地。她是圣保罗在东方传教的起点,也是丝绸之路在东地中海的终点。在罗马治下的时候,安条克曾经是整个帝国的第二大城市;但是自从萨拉森人攻占了安条克,曾经的地中海之珠甚至落魄得不如比她年轻数百年的大马士革。不过,自从君士坦丁堡收复了安条克以来,这里又迅速繁荣,成为了帝国仅次于皇都和萨洛尼卡的富庶地区。虽然又短暂沦陷于新月教徒,但是旋即又被十字军收复,直到如今,一直都是整个黎凡特沿岸最富庶的城市。

“安条克,这里,将成为我阿莱克修斯霸业的起点!”站在横亘整条奥龙特斯河的巨大石桥上,前方就是安条克巍峨的城门,阿莱克修斯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冲天的豪情。而隐遁的皇帝到达安条克的今天,又正好是1184年的元旦——新年新气象,这正好证明了我阿莱克修斯从今天开始,将一扫1183年的阴霾,走出人生的低谷,朝着人生的巅峰稳步迈进啊!

“格瓦拉先生,我们直接去安条克亲王所在的王宫么?”由于皇帝“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想法,故而野狼和护卫们依然用阿莱克修斯的化名称呼他。而心情颇好的落魄皇帝,也难得的给部下卖弄起自己水平不高的姿势。

“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去安条克的王宫啊——”阿莱克修斯摇了摇头,他为了不引人注目,又壕气的故伎重施,在城外从商人手里买了一个小型的庄园安顿自己的护卫们,只带了五个好手贴身保卫自己的安全,又全部披上了最常见的黑色僧袍;“我准备直接去见我的祖母,她是最疼我母亲的人了。”

安条克的康斯坦丝,阿莱克修斯的外祖母,也是安条克的欧特维尔家族最后的后裔。由于她的父亲,大名鼎鼎的十字军战士,诺曼人狡猾而优秀的战术家,塔兰托伯爵,以及西西里王国的宣称者,第一任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一世……的儿子,博希蒙德二世,只有一个女儿,导致了欧特维尔家族在安条克的统治被来自法兰克的冒险骑士,普瓦捷的雷蒙德所窃取,而这个雷蒙德也是阿莱克修斯的外祖父。

当然阿莱克修斯的这个便宜外公早在三十多面前便被努尔丁的手下不小心砍死了,而如今安条克的统治者则是他的儿子,也是阿莱克修斯的舅舅,博希蒙德三世。此君继位没多久便惨遭萨拉丁俘虏,之后多亏阿莱克修斯的便宜老爹曼努埃尔从中调停,还付了一大笔赎金,这才让大舅子重获自由——博希蒙德三世也投桃报李,在密列奥赛法隆为帝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最后直到安条克公国的仆从军损失惨重无奈崩溃为止。

但是阿莱克修斯如今乃是惊弓之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舅舅只是在皇帝的总角之年去君士坦丁堡觐见过先代的曼努埃尔大帝——几岁的小屁孩和十几岁的熊孩子差别还是很大的,万一便宜舅舅不认他这个侄子,认为阿莱克修斯是冒牌货然后把他一刀砍了……

落魄皇帝心情忐忑的攥住了手中那枚银色的玺戒——母亲仅有的遗物。他自然认得出来,上面的纹章乃是欧特维尔家族的蓝底红白斜方格。再加上母亲临终之前的话语,阿莱克修斯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外祖母赠予母亲的重要物品,再不济,外祖母康斯坦丝肯定认得这欧特维尔家的玺戒——她自己便是安条克的欧特维尔家族最后的一员了。

“我可以先去城内的圣保罗大教堂寻找安条克的大牧首狄奥多里克阁下!他是朕曾经的希腊语老师,在两年之前和狄奥多西那个叛徒竞争普世牧首之位失败,然后拿了一个安条克牧首的安慰奖!”阿莱克修斯内心不断思考着利弊得失,马上心中就有了腹稿,故此当他看到安条克西门外横亘奥龙特斯河的巨大石桥上那些刀砍斧劈的斑驳痕迹的时候,还有心情缅怀一番这座千年古城的荣辱兴衰。

“米哈伊尔,你知道吗?”隐藏在黑色僧袍之下的罗马皇帝,右手指着脚下记录着安条克沧桑历史的巨大石桥,用一股吟游诗人的语气说道:“当初第一次十字军的诸多来自法兰克和德意志兰的骑士们,还有来自西西里的诺曼人,他们就是从这里,推动着巨大的攻城塔,冒着城头萨拉森人遮天蔽日的箭雨,猛攻安条克城的。”

“安条克是如此的易守难攻,想必战斗一定很艰苦吧。”一旁的米哈伊尔见到扼守伊斯肯德伦山脉隘口,又有奥龙特斯河的天险的重镇安条克,内心唏嘘不已,而脸上则是在不断感慨。

“谁说不是呢?”阿莱克修斯抚摸着石桥斑驳的护栏,“正面强攻是绝对不可能攻陷这座险峻的要塞城市的,最后你猜她是怎么被那些西欧的十字军攻陷?”

面对皇帝的询问,有着瓦兰吉血统的壮汉挠了挠脑袋,木讷地摇了摇头。而感到科普一本满足的阿莱克修斯,则用一个赞赏的声音说道:“最后我祖母的爷爷,那个我曾祖父的一生之敌——”皇帝故意拉长了声音,仿佛沉浸在百年之前的激荡风云之中。“当时诺曼人最出色的统帅,塔兰托伯爵博希蒙德,日后的第一任安条克亲王,收买了守卫一座塔楼的突厥守军,不仅成功进入了安条克,还当场给他洗礼,使这个野蛮人抛弃了愚昧的异教信仰,转身投向了上帝的怀抱。”

看着楞乎乎的米哈伊尔,阿莱克修斯不禁有一种给动物念诗的感觉。而察觉到皇帝面色不渝的野狼,马上意图将功补过。他满脸堆笑的搓了搓手,拨下了脑后的兜帽,然后指了指天空渐渐散去的乌云:“陛下你看啊,明明刚才安条克还有微微小雨,结果陛下一来啊,天气晴朗。这正是证明了连天空都要给陛下让路,陛下才是当之无愧的罗马皇帝啊……”

阿莱克修斯以手扶额,转过身去不再和这群粗鲁的家伙对牛弹琴。他准备加速前进,跨过安条克宏伟的城门,结果……

“嘿,干什么干什么?入城先交每人两个迪纳厄斯的入城税!”

第三十二章 城门护卫

“草,没长眼睛?你知道我舅是谁嘛?我舅是安条克亲王!”虽然很想体验一把纨绔的感觉,然后享受装逼打脸的快感,但是显然不想多生事端的阿莱克修斯只能乖乖的夹起尾巴,掏出了一枚银苏。

“哦,尊敬的守卫先生,我们是来自西方的朝圣者,我是来自普瓦图的罗贝尔,你们常年在圣地替上帝守卫他的神殿——真是辛苦了。”

说着,阿莱克修斯又从黑色的僧袍内掏出几枚银苏:“先生们,不要客气,拿去买点酒喝,就当是一个法兰克人的心意好了。”

“崩……猪?”这时,那个粗鲁的城门守卫突然问了一句话,而阿莱克修斯几乎是下意识的,面带微笑对他缓缓点头致意:“崩猪。”——这就是娶个法兰西……前老婆的好处啊。倒霉皇帝一边想,一边维持着脸上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哈哈哈,原来真是法兰克的老乡!”城门守卫大叫着,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也是普瓦图人啊,我来自吕西尼昂,是作为香槟的弗朗索瓦骑士大人的扈从一起来圣地,准备在此洗清我们的罪孽——”

“老乡,老乡啊!”阿莱克修斯激动的握着这个粗鲁的城门官的手,但是心里则恶狠狠的想到:“等待会儿我就让外祖母和舅舅调你去奥龙特斯河上游的前线去挨萨拉丁刀子去!”

“对了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亚诺……诶诶诶,那两个穿白袍的家伙,别以为伪装僧侣就能躲过城门税了,交钱!”

迎面走来的是两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家伙。他们听到了城门官嚣张的声音,其中一个马上就要发作,而另一个人则拉住了同伴,捋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一头金发的硬朗面容。而此刻,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已经皱起了眉头。

“我是……”

“居伊!哈哈,你怎么也跑安条克来了?你不是……”

而那个白袍的法兰克人则一把拉住了城门守卫的手,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老亚诺!快说,你是怎么跑到圣地来的?怎么就跑到了安条克?”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也是咱们普瓦图的老乡,名叫罗贝尔,这些都是他雇佣的护卫,他是来圣地朝圣的。罗贝尔啊,这位是俺们吕西尼昂的于格老爷的小儿子居伊,我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我爹是于格老爷的扈从骑兵!”

城门守卫大声嚷嚷着:“走走走,今天咱高兴,西城的猪和哨声,我来请客!”

横穿城市的奥龙特斯河把整个安条克一分两半,而另外一条法尔法拉河和奥龙特斯河的交汇处,两方共同构成了一个孤立在河中央的小岛。这里便是安条克的西城区,比起庞大的东城区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甚至在新月教徒攻陷安条克之后一度被废弃;不过意大利商人凭借着十字军的东风,在整个黎凡特沿岸的各大城市都创立了星罗棋布的租界,而安条克的租界,正是被意大利人重建的安条克西城。

值得注意的是,意大利人在黎凡特的租界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法外地带,他们和当地法兰克领主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附庸——意大利人为十字军诸国提供金钱和兵员,而领主则为这些意大利人提供仲裁和庇护。

当然自从阿莱克修斯的便宜老爹开始清算意大利人的时候,从阿克港到威尼斯的意大利人瞬间便陷入了地狱之中——面对一个无比慷慨,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的罗马皇帝,最重要的是人家背后还有可以足以用真理说服你的十万大军;而意大利人只不过是一群叽叽喳喳小肚鸡肠烦死人的吝啬鬼,十字军领主们该选择谁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好歹君士坦丁堡的大帝没有下死手,可是这些来自西方的领主们也趁机提高了租税的价钱,狠狠地宰了这群混蛋一笔,但是,好歹没有没收他们在黎凡特赖以生存的租界。

经此过后,绝大多数意大利人都老老实实在东地中海夹起尾巴,这种态势一直持续到了1204年,当然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用赘述了……

“猪和哨声”是威尼斯人建立的,他们霸占了整个西城的三分之一作为威尼斯的专有租界。而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乃是威尼斯人自认为是大海上的猪群——坚韧,团结,永不言败,绝对和什么暴风城没有关系。

由于许多来自法兰克和德意志兰的骑士领主们来到黎凡特之后水土不服,会患上严重的疾病,大多数人甚至在黎凡特和巴勒斯坦不能活过五年,因此意大利租界内这些洋溢着某些家乡风味的酒馆和客栈便成了他们的最爱,这也是如今的意大利人能够在黎凡特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首先,让我们为了安条克亲王殿下的健康干杯!”热闹喧嚣的“猪和哨声”之内,亚诺和居伊要了一个普通的包房,而“罗贝尔”却豪爽的要了整个酒店最豪华的,又大撒金币看的两个乡巴佬眼睛都直了,还唬的城门守卫连连道歉说眼睛瞎了,连眼前的阿尔卑斯山都看不清楚;而居伊的那个随从和阿莱克修斯的护卫一起,也在另一桌大吃大嚼。

“意大利人的烤猪腿真是香啊!在黎凡特能够吃到猪肉也只有在这里了。”吕西尼昂的居伊一边拿着一支喷香四溢的蹄髈大快朵颐,一面含糊不清的说着:“如此美味,那些新月教徒居然不吃,说什么不哈喇,简直就是"chi luo"裸的暴殄天物啊……”

阿莱克修斯手里捻着一块无花果干,姿势优雅得一看就是个高等贵族。而两个本来胡吃海塞的粗坯一看,顿时自惭形秽,特别是那个居伊,放下了被啃的面目全非的蹄髈,顺便在身上抹了一把油,也学着贵族的架势拙劣的拿着刀叉把猪肉切成小块小块的。

“哈哈,两位老兄不必拘礼——两位老兄都是在圣地和异教徒浴血奋战的壮士,就是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符合壮士的身份嘛!”

第三十三章 猪和哨声

“嗨呀,这怎么好意思啊……”安条克的城门守卫用油腻腻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但是手上却不慢,马上又拿了一只肥鹅大口撕咬着,行为举止极为粗鲁。但是阿莱克修斯却并不以为意,他还贴心的把盛满肉类的盘子都往两个粗坯面前推,自己却矜持的用银叉子叉居伊和亚诺没有动过的菜:“安条克的猪肉养人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为了鲍德温国王的健康!”居伊朝两人举杯致意,而阿莱克修斯也和亚诺一齐举杯:“为了鲍德温国王的健康!”

“嘿,罗贝尔啊,你看来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朝圣者啊!”居伊一边大口啃着手中的猪蹄,努力的就着一口从意大利运来的,据说是去年才新酿的葡萄酒吞了下去,而一旁的亚诺满嘴塞满了食物,一边含混不清的朝着阿莱克修斯挤眉弄眼。“嗯!我看罗贝尔大人起码也是个男爵!”

“你这夯货,你懂个屁!”居伊飞起一脚就朝着他的发小踢了过去,然后理所当然的说道:“罗贝尔老弟表现出来的教养和实力——起码也是一个公爵,还得是阿基坦大公那样的大贵族的儿子!”而当他说道公爵这种大贵族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一点谄媚,好似自己已经和他们平起平坐一样。

阿莱克修斯心中暗笑,他之所以肯被亚诺这个城门官拉过来还给他们喝酒吃肉买单,就是被居伊这个名字吸引了。而一旁的居伊兀自一副粗豪的样子,继续分析道:“普瓦图人……哎呀哎呀,莫不是罗贝尔老弟你其实是阿基坦女公爵……”

不过看了看阿莱克修斯偏希腊人的长相,居伊内心又暗自思捋:“普瓦图附近的大贵族,到底哪家和希腊人或者亚美尼亚人联姻过呢?”

“打住,打住……”阿莱克修斯无奈败退,只得苦笑道:“小弟初来乍到——这圣地的大小事情还是请居伊大哥多教教我。毕竟,相传耶路撒冷长公主西贝拉的夫君,就是一个叫居伊的法兰克人呢。”

“哎呀哎呀,原来已经被你看出来了。老弟你说,你到底是哪家大贵族之后啊?”

“这个……鄙人已经在圣母坐前发过誓,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定首先告诉两位。”阿莱克修斯面露苦笑,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而居伊显然不信这一套,摆了摆自己油腻腻的手,大大咧咧的笑道:“也罢,大贵族总是喜欢藏头露尾的,惹不起惹不起。”

“话说大哥啊,你怎么好好的耶路撒冷摄政不去当,反而乔装打扮跑到安条克来了?还连匹马都不骑?”阿莱克修斯见势不对,只好自己带歪谈论对象,把火力集中在吕西尼昂的居伊身上。

听到这句话,这个三十多岁的骑士顿时一阵苦笑。“我说罗贝尔老弟,你怎么对圣地的事情比我自己还清楚啊?说,你是姓金雀花,还是姓普瓦捷,或者姓卡佩!”

如今的正牌普瓦图伯爵乃是理查,就是那个之后大名鼎鼎的英格兰的狮心王,他自然是姓金雀花的;而普瓦捷则是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姓氏,她正是英格兰如今的王后,狮心王理查的老妈;至于卡佩……谁都知道这是大奸大恶的法兰西岛伯爵的姓氏。故而居伊猜测这个来自法兰克之地的“罗贝尔”到底是哪里的贵族,可惜注定不能如他所愿……

顺便说一句,阿莱克修斯某种意义上也是有普瓦捷家族的血统的。因为他的便宜外公,普瓦捷的雷蒙德——你看,这名字一听就是阿基坦女公爵的亲戚嘛!而且事实上,雷蒙德也是这个时代的欧陆第一富婆埃莉诺的亲叔叔,而倒霉皇帝的母亲,安条克的玛丽,论血缘和家谱也是尊贵的阿基坦女大公的堂妹——所以某种意义上,狮心王理查是阿莱克修斯的远房大表哥。

见到阿莱克修斯一直笑而不语,居伊终于败下阵来,耸耸肩膀,撸起自己白色僧袍的袖子胡乱擦了擦油光滑亮的嘴唇,语气却有点黯然。“现在我除了是我亲爱的西贝拉的夫君之外,什么也不是了。”

耶路撒冷长公主的夫君以一个葛优的姿势瘫倒在背后的长椅上,忧郁的说道:“我已经在一个月前被鲍德温国王解除了摄政的职位,就连我在雅法和阿斯卡德的封地都被陛下剥夺……”

“蛤?怎么糊这釀?”安条克的城门官嘴里塞满了各种食物,嘴里还捏着一个鹅腿,满脸惊愕的样子不似作伪。他闻言努力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顶着一双瞪的老大的眼睛和油腻腻的嘴唇——也不知是被居伊的消息震惊的还是被各种肉类卡到的。而未来的耶路撒冷国王无所谓的撇撇嘴,可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不甘和失落。

“我在圣地立过功,我为国王流过血——”居伊不满的抱怨道:“国王耳根子真是太软了!而那群目光短浅的愚蠢贵族根本就是被萨拉丁吓破了胆!特别是那个的黎波里的雷蒙德,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要维持和异教徒之间的和平——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他对圣地国王之位的野心!而和异教徒私自议和,这不仅仅是对主的事业的亵渎!而且,我们和新月教徒之间能有和平么?不趁着如今萨拉丁被困在阿勒颇城下的大好时机,如果等着这个异教徒的苏丹稳固了国内的统治,彻底整合了整个叙利亚和埃及的资源,那么不光是国王陛下,就算再加上安条克亲王,甚至亚美尼亚大公的力量,都绝对不会是这个新月教苏丹的对手!”

“这真是那个传说中蠢笨怯懦,肆意妄为,葬送了整个耶路撒冷的居伊?”阿莱克修斯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要被颠倒的粉碎——就凭这一席话,这居伊的战略眼光还是颇为老道的嘛!

“咳咳,大哥消消气,消消气……”成功对这个历史上声名狼藉的未来耶路撒冷国王产生了好奇心的阿莱克修斯,一边安慰着内心愤愤不平的居伊,一边好奇的问道:“那么大哥啊,你来安条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呢?在这个时候,难道你不是应该待在西贝拉公主的封地里面,或者面陈国王,请求他收回成命吗?”

第三十四章 亚诺往事

“罗贝尔老弟,你看你的居伊大哥是那种靠着娶个富有的寡妇或者某些大贵族的女儿好觊觎她们嫁妆的无耻之徒吗?”

虽然耶路撒冷的驸马爷一脸正气的拍着桌子,大声抗议着自己受到了歧视,可是他的发小,安条克的城门守卫亚诺和阿莱克修斯脸上都是一副“你就是,你不要逗我”的表情。

“嘿,老居伊,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可不是哪个来圣地讨生活的流浪骑士都能够获得耶路撒冷美丽公主的芳心的。”安条克的亚诺一拳擂在居伊胸口,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油腻的印记。而未来的耶路撒冷国王本人却只是不满的嘟囔着:“嘿,可别动手动脚的,亚诺我警告你,本大人可不好男风……”

满不在乎的把手上的猪油在身上的白色——已经变得油光水滑的僧袍上擦了擦,居伊扭头问道自己的发小:“亚诺啊,你小子怎么就跑到安条克来了?而且明知你老哥在耶路撒冷怎么不来投奔,反而成了什么狗屁弗朗索瓦骑士的扈从?”

见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安条克的城门守卫脸上突然就垮了下去。他用油腻腻的手捂着苦瓜一般的面容,思索着怎样组织语言。不久之后,亚诺抬起头来,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

“居伊我亲爱的朋友,你还知道我的妹妹爱丽丝吗?”

耶路撒冷公主的夫君瞬间眯起了眼睛,眉头蹙了起来:“当然记得!那可是亨利叔叔最钟爱的小女儿,整个吕西尼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天鹅!”他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发小:“怎么了?你和爱丽丝发生了什么事吗?”

亚诺一脸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春天森林里觅食的棕熊会醒来,我不知道冬天也有。而我的小天使非要和我一起到森林里去狩猎,我居然真把她带到森林里面去了”

“噢!天哪!爱丽丝她被棕熊”居伊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壮硕的右手直接揪住了安条克城门守卫的衣领:“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妹妹?!”

“不不不不,居伊你误会了,老朋友你听我说,我妹妹现在活的好好的,全身都完好无损——而且你也知道,面对一只壮硕的成年棕熊,即使是你也是不能与之搏斗的”

亚诺连忙手忙脚乱的解释着,他面对强壮的法兰克骑士没有一点胜算,他也压根不想和他从小长大的朋友打架。而听到了爱丽丝安然无恙,耶路撒冷的未来国王好歹把自己的朋友放了下来,但是却扭过头去以免尴尬。

“那天,森林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亚诺喝了一口葡萄酒缓缓气,然后慢慢回忆起来。“我们一共猎到了三只野兔,我的小甜心跟在我后面欢呼雀跃,但是这时候,森林里面却传来一阵恐怖的吼声!”

所有人都揪紧了心脏,等待着安条克的城门守卫的下文。而亚诺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那扣人心弦的一天!

“是一头棕熊!恐怖的成年棕熊!”亚诺瞪大的眼睛,仿佛面前又出现了那个恐怖的身影。“那可是一头一千五百磅的庞然大物!”

阿莱克修斯惊讶的从座位上蹿了起来:“天哪!这应该可能是整个欧陆最大的棕熊了!守卫先生,请问你是怎么从熊口下逃生的!”

“我也认为我死定了,只是可怜我的妹妹也要和我一起遭罪。”亚诺的声音沙哑又低沉:“我们两人躲在一个宽敞的树洞里面瑟瑟发抖,洞口只有几捆干草伪装,然后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然后这头熊自己走了?”居伊打断了亚诺的话,他认为他自己猜到了真相。居伊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感谢天主保佑,虽然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年一样漫长,可是它好歹走了。”

所有人听到这里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亚诺继续说道:“但是它没有走远,恐怖的咆哮还在刺激着我和妹妹的心弦!而且忽远忽近,忽近忽远!”

“于是我妹妹就问我,哥哥,今天我们都要死了吗?我无法回答她,只能把她抱在怀里更紧了。”众人又被亚诺吊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安条克的城门守卫涨红了脸,好像这件事羞于启齿。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说道:“妹妹说我们反正都要死了,她还没有尝试过男人的滋味,让我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

大家一瞬间索然无味,然后全部正襟危坐,和亚诺这个变态拉开了距离,仿佛今天才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样。

“禽兽,人渣。”这是阿莱克修斯。

“变态,差劲!”这是居伊。

亚诺一脸我就知道这个样子的表情,缓缓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还在为自己做着徒劳的辩解:“不,我不是这种人!居伊你是知道的,我虽然上了爱丽丝,只是只是满足她临死前的愿望而已”

“但是你们都活了下来,而且你上了你妹妹。”居伊冷冷的说道:“人渣,快去奥龙特斯河上游的前线和异教徒血战,用自己的鲜血来洗清自己的罪孽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亚诺干脆破罐子破摔,“本来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而现在我不得不背负着中出了妹妹的罪孽度过余生——所以我来到了圣地,来到了安条克公侯的麾下,就是为了能够洗清自己的罪孽但是我有什么办法?现在亲王殿下已经和萨拉丁休战了,而你们耶路撒冷也和异教徒签署了和平条约!”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见到两个人一瞬间就剑拔弩张,阿莱克修斯不得不充当了一回和事佬。他顾不得两个粗坯身上肮脏油腻的衣服了,冲上去把两个人拉住分开,不让他们交手:“说说金你们接下来的打算都有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嘛!”

第三十五章 教堂夜话(上)

“罗贝尔老弟我实话告诉你,我这次来安条克就是来劝说博希蒙德亲王殿下向萨拉丁开战的——当然这些我们之后再说,现在让我先打死这个中出他妹妹的无耻之徒。”

“谁怕谁?来啊居伊,让我试试你在圣地的岁月有多少长进,武艺比起在吕西尼昂的时候是进步还是退步了?不会全被耶路撒冷的美貌公主榨干了吧?”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野狼,我让你来把他们拉住!”

米哈伊尔出马,居伊的扈从同样也跑来。大家一起把耶路撒冷的驸马爷和他的发小亚诺拉开,各自围在一边让他们慢慢冷静。最终居伊可能觉得抹不开面子,便气呼呼的坐在一旁大口灌着意大利新酿的葡萄酒——反正有土豪冤大头买单,不喝白不喝。

“听着亚诺,我给你个机会。我会去安条克王宫向博希蒙德亲王痛陈利害,请求殿下向萨拉丁开战,我也会作为他麾下的一个骑士在战场上赢得功勋和荣誉——我觉得你也应该加入我们正义的事业,为你大奸大恶的罪行而赎罪。”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耶路撒冷的驸马爷扭过头去,便不再去看他大奸大恶的发小。反而是阿莱克修斯为了缓和双方的气氛,故意开口问道:“亚诺啊,你说你是大奸大恶之后跑到圣地来赎罪,但是你为什么要跟在什么香槟的弗朗索瓦骑士屁股后面,而不是直接去找居伊大哥呢?毕竟你也不是那个香槟人的附庸,两个人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因为骑士大人也是来圣地赎罪的啊——他说他以帮忙做头发的名义勾引了他嫂子,然后被他当男爵的大哥”

“两个人凑到一起是交流心得体会么?我居伊今天果然还是应该给亲王殿下清理门户”

“停——”老板,叫两个姑娘来,给两位大人降降火气,费用算我头上!

“老弟你把我居伊看成什么人了”

“给这位大哥再来两个,一个要叙利亚的,一个要波斯的,之前那个要法兰克的!”

“哦,西贝拉,亲爱的请原谅我”

等到居伊和亚诺都被热情的姑娘们拉进房间去之后,阿莱克修斯迅速对米哈伊尔说道:”野狼,我要快点见到我的外祖母,我不能保证舅舅会不会被这个耶路撒冷的驸马说动。”

米哈伊尔一听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法兰克骑士会对皇帝造成阻碍,立马做了一个杀鸡抹脖子的表情:“陛下,需不需要把这个居伊和那个安条克的城门官处理掉?”

阿莱克修斯摆摆手,又摇摇头:“不,我们初来乍到,这样造成的动静太大,而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安条克和耶路撒冷之间的关系——我还要指望从他们这里借兵打回皇都去呢。“他在一旁闻讯赶来的意大利老板恭送土豪的崇敬眼神中大步走出了猪和哨声旅店,然后便和自己的护卫们大步流星的朝着圣保罗大教堂赶去。

圣保罗大教堂离安条克西城区并不算远。当阿莱克修斯由西面宏伟的圣乔治门进入庞大的东城区之后,沿着这条名为“廊柱街”的繁华道路走了不算远,便看到了庄严肃穆的圣保罗大教堂。相传,这里是圣保罗在东方传教开始的地方,基督的荣光就是由此开始散发到了黎凡特全境,西方的安纳托利亚和希腊,以及更东方的两河流域。

今天正是周末,因此城内许多信仰正教的希腊人聚集在了大教堂,聆听大牧首的布道。当阿莱克修斯到达大教堂的时候,恰巧碰到布道结束——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这些劳累了一天的希腊工人,在聆听了大牧首的布道,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孽之后,开始三三两两的回家,满怀希望的迎接新的一天了。

“大牧首果然是学识渊博的长者——”与这群人逆流而行的阿莱克修斯和他的护卫们,不住的听到周围这些衣着并不华丽的平民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你说,圣父,圣子,圣灵真是三位一体的吗?那圣父如果派遣圣子降世拯救我们这些罪人的话,岂不是就是圣父自己降世了?”

“胡说!你这撒旦扰乱人心的邪语——”“我们为什么要纠结于圣餐吃发酵饼或者是无酵饼?这岂不是显得和那群西方的异端一样愚昧无知么?”“住嘴你这吃无酵饼的异端,我们要坚守发酵饼的正统——”“亲爱的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哦,当然是吃你了——”

听着这些兴高采烈在辩论的的希腊正教徒,阿莱克修斯表示无比震惊:“阎君阿茶,崔判官还有高文在上,这群信仰正教的希腊人都是怪物——难道都是神学家吗?”

“这位教友,主会为你的虔诚感动,但是今天教堂已经关门了——”准备进入圣保罗大教堂的阿莱克修斯不出意外被一名教堂执事挡了下来,态度虽然和蔼却不容拒绝。不过,当阿莱克修斯拿出整整一千枚海披伦的时候,这位执事大人马上仰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公事公办的嘴脸瞬间变得笑容可掬,胸背也莫名地有些佝偻起来:“这位尊贵的大人,上帝为您的虔诚而感到震惊!请问您是亲人去世需要做安魂弥撒,还是家庭的新成员需要洗礼,或者出远门需要祝圣”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收过多少次钱了!”落魄的皇帝在内心吐槽,然而面上却连连摆手和摇头:“我不是,我没有”然后赶快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我想见尊贵的安条克大牧首阁下一面。”

“没有问题!请跟我来。”

在圣保罗大教堂的执事詹姆带领下,阿莱克修斯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向了最里面的祈祷室。这里两侧廊柱上面的火盆上面都燃烧着无数洁白而粗壮的蜡烛,把整个圣保罗大教堂映照的如同白昼。穹顶和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精美的壁画,从上帝创造万物,到摩西带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圣保罗皈依耶稣,圣保罗在安条克建立教堂,圣保罗在帖撒罗尼迦传教,圣保罗在罗马怒斥这届人民不行

“阁下,我先去告知大牧首,您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第三十六章 教堂夜话(中)

狄奥多里克,格鲁吉亚人,年轻时代曾经被格鲁吉亚的大牧首推荐去君士坦丁堡留学,以学识渊博和辩论犀利著称,深受前代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普世牧首米海尔三世赏识,可以说已经被钦定了下一任普世牧首;可惜当年的狄奥多里克都主教年少轻狂,经常在公共场合怒斥教会的各种堕落的陋习——因此大大的得罪了一大批教士和与他们相关联的贵族,被联手排挤的连普世牧首之位也被一个远不如他但是经常和各大贵族谈笑风生的狄奥多西抢走,最后被近乎发配一般被撵来安条克当大牧首。

当年的狄奥多里克由于倾向于改革教会,因此常被曼努埃尔大帝召入宫中询问奏对,还曾经当过一段时间阿莱克修斯的希腊语老师。只不过前代牧首一直到雄狮逝去之后才蒙主召唤,因此在之后的都主教会议之上,狄奥多里克被绝大多数的都主教和宗主教反对

“我反对!你们这是暗箱操作,是"chi luo"裸的钦定首座,是贿选,是亵渎,你们让整个教会蒙羞!”狄奥多里克的某个支持者在选举普世牧首的正教会议上看到以狄奥多西为首的上层教士和贵族大肆贿赂投票的各级教士们,虽然激烈反对但是却无可奈何——他们一边许诺如果狄奥多西当选,你将获得某某利益;一边大肆诋毁着狄奥多里克,这个就连前代的曼努埃尔大帝也看中的宗主教,本身是一位崇尚隐世和苦修的改革者,如果获得普世牧首之位,对正教教会来说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所以最后的投票结果,狄奥多西高票当选整个正教教会的最高领袖——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普世牧首冕下。而当他志得意满的戴上了属于首座的华丽冠冕的时候,这个将近六十岁的老者满面红光的宣布了他作为正教领袖的第一个敕令。

“阿德里安堡的都主教,狄奥多里克阁下,学识渊博,才思敏捷,侍奉上帝至诚,而鉴于如今安条克的大牧首空缺,为了拯救叙利亚和黎凡特主的迷途羔羊,使他们不被西方教的异端和新月异教蛊惑,因此我提议,任命狄奥多里克阁下为安条克的大牧首!”

“啪啪啪”下方的都主教和宗主教们一瞬间都拍起掌来,他们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支持,我们支持!我们支持阿德里安堡的宗主教阁下叙任安条克的大牧首!”而见到了人心可用的新任普世牧首狄奥多西,则转过身去面向坐在前排一言不发的狄奥多里克:“那么阿德里安堡的都主教阁下,鄙人在此宣布——正教会议已经研究决定,就由你来出任安条克的大牧首!”

阿德里安堡的都主教大人冷着脸,一言不发。但是狄奥多西显然也是当他默认了,他也只能默认了。毕竟公然抗拒正教会议的决定,除非狄奥多里克是想叛教,否则他只有乖乖的去安条克的圣保罗大教堂走马上任——然后被曼努埃尔大帝赶出圣保罗大教堂的西方教的安条克宗主教,统治安条克信仰西方教的法兰克人亲王,甚至近在咫尺的新月异教徒,都很乐意帮助普世牧首冕下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的。

见到大势已成的狄奥多西,还稍微有点不满足。这个曾经在前代首座和先皇庇护之下锋芒毕露的年轻人,曾经在辩论中将他驳斥的无地自容。因此他要报复,他要羞辱这条丧家之犬!

“年轻人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而作为一名年长的老者,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传授一点人生的经验——古老的赛里斯有一句话,叫做‘沉默扎实的苦干才能在别人不经意之间取得成功‘。你去安条克,你要牢记这句话,你明白吗?”

彼时的狄奥多里克只有三十七岁,对于已经将近六十岁的狄奥多西来说,确实是太年轻了。他虽然在内心怒吼:“难道你们这群教会的蛀虫有钱有权就能为所欲为吗?”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吼叫出来——因为看着新任普世牧首的表情,阿德里安堡的都主教大概已经猜到了这群人哈哈大笑的丑陋嘴脸:“对不起,我们有权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圣保罗大教堂昏暗的祈祷室,执事詹姆在得到了大牧首允许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而祈祷室里面,昏暗的烛光之下,则有一个身披黑袍双膝跪地面向十字架虔心祈祷的中年男人。他此刻已经取下了大牧首的冠冕,黄金的牧羊人权杖也放在了一边;他有着棕色的卷发,背对着祈祷室的大门,而身上则是一件丝绸制成的黑色大麦提袍,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黑色披肩,而之前向信众布道时候的金白之色的圣衣{外套}也已经被取下挂在了墙上。

“冕下,有一位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一定要见你——他甚至向教堂捐赠了一千枚海披伦。”詹姆小心翼翼的朝着正在虔心祈祷的狄奥多里克说道。而得到了大牧首本人肯定的答复之后,詹姆又小步从这个昏暗的祈祷室退了出去。

“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贵人,大牧首请您进去。”圣保罗大教堂的执事朝着阿莱克修斯微微躬身致意,右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而身穿黑色僧袍的皇帝微微点头,便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自己未知的未来前进。

随着“吱”的一声,祈祷室的木门又被推开;然后,背朝阿莱克修斯的狄奥多里克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姿势也由跪倒改为了坐下:“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贵人,请问来寻找鄙人有什么事么?”

“老师,我需要你安排一下,我想马上见到我的外祖母!”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熟悉声音,本来波澜不惊的狄奥多里克立即瞪大了眼睛,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连忙转过身来,而当他看到面前的黑袍人拉下了自己的兜帽之后,更是大吃一惊,本来准备惊呼,但是右手却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而转身急速的起立,不顾形象的小跑到祈祷室的大门前,探出头去。当他看到寂静的长廊没有一个人,只有无数的蜡烛在不断燃烧,有着一些轻微噼啪声的时候,心里略一思索,便小心的关上并反锁了祈祷室的门。

“圣母在上!陛下!您是怎么从安德洛尼卡那个恶棍手底下逃出来的——”

见到老师的声音不似作伪,而且对自己的关心也是真情流露,这使得阿莱克修斯的右手默默的从黑袍下面拿了出来——而里面,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第三十七章 教堂夜话(下)

“圣母玛利亚!”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正在颔首微笑的皇帝,安条克的大牧首一时间低声惊呼。“安德洛尼卡这个丧心病狂的恶棍,恶贯满盈的屠夫,该永世在火狱底层哀嚎的叛徒!”他本来预备跪下亲吻皇帝的黑袍,可是却被阿莱克修斯拉住了。

“老师,我算是死里逃生,但是阿莱克修斯现在已经不再是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了”

故人相见,阿莱克修斯现在可以确定他和大牧首是真正的故人相见了。顿时从被安德洛尼卡扔下金角湾旁边的露台开始,阴差阳错被威尼斯商人拯救,然后在小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相信任何人,直到现在,被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虽然没有哭出声音来,但是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哦,可怜的孩子。“狄奥多里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扶着稍稍啜泣的皇帝一起坐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现在隐姓埋名的逃出了君士坦丁堡,本应无比尊贵的皇帝现在如此凄惨,又想起当年先皇对自己的殷切期望,顿时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安德洛尼卡你这个大叛徒!你作为皇室实力最强的总督将军,本应匡君辅国,震慑宵小,讨伐不臣;而且你也已经是共治皇帝了。但是你居然丧心病狂到公然审判和赐死太后,而且弑君篡位——当初你反叛先帝的时候,先帝念你乃是皇室之中少有的颇有能力之人,故而只是将你圈禁,并没有挖掉你的眼睛或者阉割掉你,而如今看来,你早就应该被吊在金牛广场的绞刑架上暴尸整整一个月!“

阿莱克修斯并没有伤感多久。他发泄了自己心中的一番恐惧的情绪之后,便擦干眼泪和自己曾经的老师攀谈起来,一如当初皇帝在布拉赫奈宫接受教育一样。而狄奥多里克,能在公教和新月教的夹缝之中,保护了正教信徒的信仰,在安条克当地也是很有威望和能力的。皇帝从他被弑君者扔下金角湾开始说起,隐去了在小亚伪装安杰洛斯和科尼亚人武装检查违禁物品的桥段,然后化为了抗击过几次科尼亚匪徒的入侵,最后听得自己的老师唏嘘又庆幸不已——科穆宁的三代贤君保佑,皇帝如今安然无恙的到达了安条克,那么我狄奥多里克,就有义务把真正的皇帝重新送回布拉赫奈宫的御座之上!当然,顺便那个叫狄奥多西的牧首也是时候下台了!

“老师,我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科尼亚的吉利基已经率领了三万突厥人进攻士麦那,而篡位者已经决定带领他的主力御驾亲征,此次我来安条克,就是准备向祖母和舅舅借兵,趁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重新夺回属于我的御座,而老师也不应该在安条克徒耗光阴,老师应该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带上首座的冠冕,向所有正教徒传播主真正的福音!”

狄奥多里克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学生有点陌生。当初的罗马帝国的皇储,可是一个虽然知识渊博但是性格柔弱的人啊!“看来皇帝遭逢大变过后,性格也变了很多,变得更像一个真正的政客和皇帝了。”安条克的大牧首如此想到。但是他没有拒绝阿莱克修斯的条件,他也无法拒绝阿莱克修斯——毕竟重回君士坦丁堡,成为正教的普世牧首,也是他一生的夙愿所在。

“康斯坦丝老夫人现在隐居在圣三一修道院安度晚年——自从她的丈夫被萨拉丁俘虏之后,她就自愿出家做一名修女侍奉天父,甚至对外宣称自己已死,把公国的权力全部移交给陛下的舅舅了。”

狄奥多里克口中的阿莱克修斯便宜外婆的丈夫,不是那个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叔叔,三十多年前被努尔丁的手下不小心砍死的来自普瓦捷的雷蒙德,而是在康斯坦丝寡居的时候俘虏了她的心的另一名法兰克冒险骑士——来自沙蒂永的雷纳尔德。他在1153年的时候和阿莱克修斯的外祖母结婚,成为了当时的安条克公爵,但是在1160年的时候被新月教徒俘获,一直蹲了整整17年的牢房,直到1176年才被释放。不过,当他回到安条克的时候,此时的安条克已经是博希蒙德三世的天下,而阿莱克修斯的舅舅显然是极其厌恶这个勾引了他母亲的邋遢老头的。因此雷纳尔德只好又到了耶路撒冷,但是他估计时运亨通,又有一位尊贵的寡妇看上了他——耶路撒冷王国的重臣,外约旦公爵的遗孀斯蒂芬妮非要和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结婚,因此他又由一届落魄骑士摇身一变成了统治耶路撒冷以南和阿卡以东大片土地的公爵大人。

当然雷纳尔德他最有名的事情不是接连娶了两名拥有大片领土的女公爵,而是屡次破坏耶路撒冷王国和萨拉丁之间的停战协定——他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认为基督徒和新月教徒之间不可能存在和平,而如今的萨拉丁更有一统埃及和叙利亚之势——埃及的苏丹如今正在围攻努尔丁余孽在叙利亚的最后堡垒阿勒颇,如果让他整合了埃及和叙利亚,那么这两个地方将像磨盘一样把基督徒的整个圣地王国碾的粉碎。所以雷纳尔德屡次出手劫掠从他领地经过的新月教商队,意图趁萨拉丁还没有完全整合两个地方的势力的时候再次挑起耶路撒冷和萨拉丁之间的战争。

可惜埃及的苏丹显然识破了他的算计,在真正整合叙利亚之前只派人到耶路撒冷谴责基督徒肆意破坏停战协定的行动,也使得雷纳尔德名声大坏——虽然他本就如此,而他臭名昭著的“毁约者”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陛下,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可以去圣三一修道院见康斯坦丝老夫人,请她出面斡旋,向安条克亲王借兵!不过,光是安条克的兵力显然是不足的,是否还需要拉上其他人?据我所知,塔尔苏斯的鲁本大公,妻子是您名义上的外祖父“毁约者”雷纳尔德的继女;而您的姨母,博希蒙德亲王的妹妹,安条克的阿格妮丝,则是如今匈牙利国王贝拉的妻子。但是如果邀请他们帮忙的话,陛下您想好了代价了吗?”

第三十八章 康斯坦丝

“签吧,阿莱克修斯,这是科穆宁的命运,而你,终将再次为王。”安条克昏暗的王宫之内,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亚美尼亚大公鲁本,以及安条克的亲王博希蒙德,他们的眼神都是阴测测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奸笑,令一旁提笔的阿莱克修斯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但是舅舅,代价,是什么呢?”

安条克的亲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手掌覆上了摊开在石桌之上巨大的罗马帝国的地图。而另外两位异国的统治者,也紧随博希蒙德的脚步,他们手里不知何时都拿上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各自希冀的地区,而这些地方,无一不是属于罗马尼亚的高贵紫色!

“这一切!”三名君主异口同声地说道。而其中,安条克亲王的匕首插向了塞浦路斯;亚美尼亚大公的匕首覆盖了安塔利亚;而鲍德温国王,他贪婪的把整个克里特和罗德岛拥入了耶路撒冷的版图!而这时,出现了匈牙利的国王,他头戴金色的冠冕,雄赳赳的走了过来,直接把黄金的权杖放在了整个塞尔维亚上面!

“不,这不该是罗马的命运!”回过神来的阿莱克修斯,在圣保罗大教堂祈祷室里面昏黄的烛光之中,发觉是自己想得太多,而一旁安条克的大牧首,正在疑惑而关切的看着他。

“看来之前是我太天真,太幼稚。”脑洞突破天际的皇帝摇摇头,驱散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一抹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老师说的很对,我要借师助剿,但是我有什么能够拿出来充当报酬的呢?”

与此同时,遥远的小亚南岸,一个用白色僧袍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里面的青年男子,他骑在一匹黎凡特的骏马之上,遥望着远方夜色之中泾渭分明的罗马尼亚和科尼亚人的军营,兜帽之下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好似在说着什么。然后他翻身下马,在自己的坐骑屁股上面拍了一把,而这匹黎凡特的白色骏马则颇通人性的默默走开,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少顷,这个来自黎凡特的神秘人倏忽不见,就好像整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他一样。

“哦,我可怜的小阿莱克修斯,我那苦命女儿唯一的孩子”圣三一修道院之内,在安条克大牧首的引荐下,阿莱克修斯顺利见到了他那外界谣传已死的外祖母。她现在已经五十八岁,但是已经衰弱的不成样子了。老妇人枯瘦的手掌颤颤巍巍抚摸着外孙的脸颊,昏黄的眼珠止不住的流下泪来。她身上宽敞的修女服依然掩饰不住老人干枯的身材,曾经丰润的脸颊也变得满脸褶皱。也许是悲哀前任丈夫的惨死,而第二任丈夫又整整被新月教徒囚禁十七年,她悲哀之下宣称自己已经死去,躲入了幽静的修道院之中希望了却残生。但是重大的打击一个接一个,她最疼爱的女儿,也死于异国残酷的宫廷争斗,更令这个可怜的老人暗自垂泪,伤心不已。

心疼的把自己受尽苦难方才辗转到达安条克的皇帝外孙搂在怀里,安条克的康斯坦丝口中喃喃道:“安德洛尼卡啊,原来是他,他当年从奇里乞亚落荒而逃逃到安条克的时候,我还亲自接待过,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呢,可惜毫无廉耻,道德败坏,一来就勾引了我可怜的女儿菲丽芭”

菲丽芭是阿莱克修斯母亲玛丽的妹妹,而在十几年前,安德洛尼卡在奇里乞亚总督的位置上被推翻的时候,不敢回君士坦丁堡面见自己的堂兄曼努埃尔大帝,于是就跑到了隔壁的安条克寻求庇护。当然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依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很快便俘获了还未出嫁的安条克公主菲丽芭的芳心。当然菲丽芭只是安德洛尼卡众多猎物之中不是特别起眼的那个,毕竟作为中世纪的炮王,篡位者在他断断续续十几年在外国的流亡生涯中,不仅勾引过格鲁吉亚国王的姐姐,基辅罗斯大公的妹妹,安条克公国的公主{拜占庭皇后的妹妹},甚至连耶路撒冷国王寡居的嫂嫂{同时也是他的侄女},异教徒科尼亚苏丹的女儿,还有叙利亚努尔丁的侍妾都没有放过

当然神奇的是,安德洛尼卡每到一地,当地的统治者都会和他谈笑风生,奉为上宾。即使被戴了原谅色的帽子也依旧笑脸相迎,毫无芥蒂,不仅有官做,还有军队管——当他在安条克勾搭上了菲丽芭,成了堂兄的连襟过后,闻讯感到面上无光的曼努埃尔大帝对附庸安条克公侯下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命令,要求严肃处理这一件违法婚姻和有伤风化的恶劣事件,唬得篡位者立马丢下新欢逃之夭夭,然后又在耶路撒冷被阿马里克国王,也就是如今的鲍德温四世的父亲热情接待,甚至把贝鲁特作为封地封给了他;但是安德洛尼卡很快又勾搭上了阿马里克国王寡居的嫂嫂,也是他的侄女狄奥多拉

所以安条克的康斯坦丝一听到当年勾引了自己可怜女儿的安德洛尼卡居然又处死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还篡了外孙的皇位,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当初炮王阁下在仓皇逃窜的时候丢下了菲丽芭,这让付出一腔真情的安条克公主从此之后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特别是听到情郎在耶路撒冷又勾搭上了自己的侄女,更是急火攻心,羞怒交加,不久之后便香消玉殒

“我亲亲的小外孙,不用怕,祖母一定会坚定的站在你这一边!”已经数年没有踏出修道院一步的前安条克女公爵,虽然身体已经衰老了,可是内心属于诺曼人的冒险热血此刻又仿佛在她身上绽放了年轻的活力——她可是诺曼人最优秀的统帅,博希蒙德一世唯一在世的嫡亲孙女,曾经也在前线亲自和新月异教徒奋勇厮杀过的,只是哀莫大于心死,自己封闭了自己而已。此刻,康斯坦丝已经站了起来,阿莱克修斯发现她的身高竟然和一旁安条克的大牧首相差仿佛,而她的眼睛也不再浑浊,恢复了久违的锐利光芒——

“走,我的心肝宝贝儿,让我们去把你舅舅那个小崽子从某个法兰克"ji nv"的床上逮起来!”

第三十九章 小亚战事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从阿德里安堡出发的两个军团已经到了士麦那,估计休整一天过后便能到达这里加入我们和科尼亚人的战斗了!”士麦那郊外,乌鲁西亚河的下游,罗马尼亚和科尼亚人的军营正在隔河对峙。双方数万人的营地,旌旗猎猎,遮天蔽日,但是都没有沿着河流的朝向扎营,而尽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河岸旁的几个渡口,监视着对岸敌军动向的同时,还防止他们渡河发动突然袭击。

安德洛尼卡的中军大帐设在了离士麦那仅仅只有一个日程的萨米港,这里是整条乌鲁西亚河最宽阔而平静的一个河港。此时,南岸的港口已经升起了属于科尼亚人的新月旗,而北岸依然处于罗马帝国的掌控之中。

“告诉达乌德这个土库曼人,第十五埃尔祖鲁姆辅助军团不要来萨米的主战场,让他们沿着河流往上,寻机渡过乌鲁西亚河,让这些轻骑兵全都去袭击科尼亚人的粮道!然后让第五军团的马丁将军带领他麾下的士兵们快点来萨米港和朕汇合。”

华丽而巨大的帐篷内,篡位者安德洛尼卡面前是一副巨大的战场地形图。他此刻并不担心科尼亚人的军队会飞到乌鲁西亚河的北岸,因为君士坦丁堡的舰队司令亲自率领了六十艘小型的德罗蒙战舰,巡逻和监控着整条河上的异常情况。如果突厥人胆敢就这样渡河,那么罗马舰队上面恐怖的希腊火将把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运输船焚烧殆尽,上面的一个个科尼亚人将全部被赶下水喂鱼。而弑君者如今正在和他的幕僚们,商议着战胜科尼亚人的方法。

“尊贵的罗姆苏丹,我们如今要如何才能跨越克孜勒古卢河的阻挡?二王子麾下的战士们在塞尔丘克收获颇丰,其余的埃米尔在各地也是都有斩获,就只有我们埃尔祖鲁姆的土库曼人如今连一个奴隶也没有捞到,这不公平!”

乌鲁西亚河的对岸,科尼亚苏丹的御帐之内,一个头戴毡帽,身穿了一副草原风格扎甲的中年男子正在不满的嚷嚷。他个头不是特别高,上唇的两撮胡子细心的打理过,正是如今统治亚美尼亚山区大片地区的土库曼人的埃米尔。他们和塞尔柱的乌古斯人一样,虽然都是来自中亚的突厥人,可是很明显不属于同一个族群和部落。因此当征服小亚的苏莱曼沙阿在尼西亚论功行赏的时候,“正统”的乌古斯人自然是分得了最肥沃宜居的安纳托利亚,而这些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附庸和奴隶一般的土库曼人,则统统都被赶到了亚美尼亚的贫瘠山区。

所以这些亚美尼亚山区的剽悍游牧民对于科尼亚的苏丹只是名义上的臣服,而前代的苏丹马苏德甚至多次进剿埃尔祖鲁姆,砍了不止一个土库曼埃米尔的脑袋。也因此,来自埃尔祖鲁姆的土库曼人经常接受特拉布宗的罗马尼亚人雇佣,甚至还让安德洛尼卡组建了一个全是土库曼轻骑兵的辅助军团。

“哈哈,我忠诚的哈米德,你看,伊兹密尔可是有着整整十五万希腊人。”满面红光的苏丹对土库曼人的顶撞不以为意,但是却只是坐在了他的虎皮大椅上并没有起来。科尼亚的苏丹这段时间为了在封臣面前展现自己最威武的一面,向所有科尼亚人都宣布,他们的保护者依然如同在密列奥赛法隆击败罗马尼亚的雄狮时候一般的生龙活虎,正在饮鸩止渴般的服用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的鹿血,渴望在自己的大限到来之前能够堂堂正正的击败和他对垒的篡位伪帝安德洛尼卡,因此在威望卓著的老苏丹的强力压制之下,现在的科尼亚人内部还算是团结一致。

“不久之后,我们将彻底击败希腊国王和他所有的部队。”端坐在虎皮大椅之上的科尼亚苏丹,面色呈现出一股不健康的潮红,事实上他现在几乎已经无法自己独立站起来了。“等到希腊狗被消灭殆尽之后,从伊兹尼克到伊兹密尔,从锡诺普到安塔利亚,整个小亚我们罗姆人将予取予求!到那时候,你会为你的绳子不够捆缚奴隶而忧心忡忡的!”

也许是老苏丹斩钉截铁的承诺震撼了埃尔祖鲁姆的土库曼人,他们的埃米尔哈米德不久之后便朝吉利基抚胸退下。而见到终于送走了今天的麻烦,科尼亚的苏丹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安德洛尼卡!你这个偷走我姐姐心的混蛋,这不是你用兵的风格!你不是应该早就跨过克孜勒古卢河和本苏丹一决雌雄了么?”

此时的科尼亚大军已经顿足于乌鲁西亚河整整三天。虽然一开始他们的先头部队抢占了萨米港北部的港口,可是弑君者麾下的罗斯卫队及时赶到了。在留里克家族的璀璨明珠,措提扎和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娜塔莉娅的带头冲锋之下,两千五百名强壮的罗斯武士,脸上涂着浓厚的蓝色油彩,身上穿的都是君士坦丁堡皇家军械库里面最为精良的鳞片甲,手持着半人高的恐怖双手战斧,大喊着“乌拉——!”一齐朝着措不及防的科尼亚人狂暴冲锋!而君士坦丁堡的舰队也配合岸上的罗斯人,希腊火再次大发神威,把科尼亚人好不容易搜集来渡河的船只全部烧的干干净净。而南岸的科尼亚人们,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千多名同伴悉数被这些来自北方的蛮族武士砍下头颅,插在一个个尖利的木桩之上,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箭,只能够堪堪够着靠着北岸行驶的君士坦丁堡舰队的边缘,偶尔有几只调皮的火箭,也马上就被船上的水手旋即扑灭。

科尼亚的苏丹不是没有想过从上游绕道,可是这几天他连续派遣了安卡拉埃米尔和屈塔西亚埃米尔去上游武装侦查,结果发现河流沿岸到处都有罗马尼亚的斥候活动,而如果想要强行从乌鲁西亚河上游绕道——科尼亚人得翻越安纳托利亚崇山峻岭,甚至绕道屈塔西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而他们如果真的绕道屈塔西亚,那还打什么士麦那,直接去尼西亚岂不是更好?

第四十章 前尘往事

“安德洛尼卡你这下火狱的异教徒,只会躲在女人胯下的懦夫!如果你有本事,你就过河来啊!你爷爷在河岸边等你,绝对不会在你渡到一半的时候打你!”

“安德洛尼卡,你这跪在苏丹脚底下给他老人家舔鞋子的狗!快滚回来,否则苏丹陛下的鞭子可就不认得他的这条忠心耿耿的牧羊犬了!”

如今科尼亚人呆在乌鲁西亚河进退两难,因此每天只有派一大群懂希腊语的大嗓门在河岸边朝着对岸的罗马尼亚军营大声吼叫和挑衅,意图刺激对岸的篡位者,而很明显这一招对安德洛尼卡没有任何用处。终于,时间在这样的煎熬之中过了三天,罗马尼亚来自阿德里安堡的增援即将到场,而耐心逐渐消磨干净的科尼亚苏丹,则再次召集了他的儿子们,共同商议接下来罗姆苏丹国该何去何从。

“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狗屁十万大军,希腊狗的国王完全就是在大言不惭的吹牛!”这是性格暴躁的开塞利埃米尔,也是提议攻打士麦那的科尼亚苏丹的二儿子伊萨姆。他气恼的跺跺脚,双手抱胸,在毡帐内走来走去。而他的兄弟们,有的脸上一样的苦恼,有的心里却暗暗发笑,想着他们身经百战的二哥原来也是会出丑的。

“但是父亲大人也有没相信那个希腊狗的话啊,而是马上就识破了,然后命令在各地捕捉奴隶的兄弟们都迅速集合朝着伊兹密尔狂飙突进——事实上我们差点就能够渡河了,不是吗?”

“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退回科尼亚?诸位兄弟,你们哪位甘心?”伊萨姆喉咙里面不住的传来低沉的吼声,如同一头暴躁的棕熊。但是众位埃米尔集思广益,居然也没有想出很好的办法,反倒是准备撤军回科尼亚的心思占了大半——此次他们一共捕掳了超过五千名奴隶,有些收获高的埃米尔,居然认为就此打道回府的选择也不错。

“不!绝不!”科尼亚的苏丹见到自己的儿子们到现在依然在勾心斗角,顿时一阵气急攻心,重重的拍了虎皮大椅的扶手一下:“一定老夫一定要把罗马尼亚的主力歼灭在这里!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从容攻略整个小亚。老夫老夫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一群棕熊一般的混账儿子!”

苏丹的儿子们顿时鸦雀无声。他们对这个积威甚重的父亲心里还是颇为惧怕的,生怕苏丹一怒之下夺去属于自己的领地和军队,以及埃米尔的位置——对于一生戎马的吉利基来讲,剥夺手下埃米尔的权力,特别是他的几个儿子,那真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不过科尼亚的苏丹并不信任外人,因此才把他的儿子们分封到各地作为王国的实权总督,如今的局面,也可以说是吉利基自己一手造成的。

“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这时,毡帐的门帘被人拉开,科尼亚苏丹的禁卫军走进来朝着吉利基抚胸道:“陛下,娜菲莎公主来了!”

“我亲爱的姐姐终于来了?快请快请!”

随着侍卫一起进来的,是一个身材一般高的女子。她头上用一块彩色的纱巾包裹着,从没有覆面的脸庞上看,没有化妆,年纪已经有些偏大了。她身上并没有如同年轻女子一般穿着很华丽花哨的丝绸衣服,而是裹了一件裘皮的大衣。她是如今科尼亚苏丹的姐姐,前代苏丹马苏德的大女儿,他手上最珍爱的明珠;也是如今君士坦丁堡的篡位伪帝,当年的拜占庭炮王安德洛尼卡被马苏德一世俘虏的时候和他一起私定终身的对象。

娜菲莎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一个突厥女孩,但是她的母亲是属于马苏德的一名希腊女奴,因此从小就喜欢看书,也因此精通萨拉森语和希腊语,在满地文盲的科尼亚简直就是夜空中璀璨的一颗明星。可能由于有一点希腊血统,因此她长得柔柔弱弱的,虽然长相平平却生活简单,饱读诗书,从不参与她兄弟们的斗争,但是却学识渊博,也因此被马苏德一世视为掌上明珠,从不逼迫她嫁人,而吉利基也对这个姐姐相当尊敬。

而娜菲莎吸引安德洛尼卡的,恰恰正是她渊博的学识和恬静的气质;而读了无数希腊书籍的娜菲莎,也对这个身体强壮英俊潇洒的罗马尼亚皇族成员暗生情愫。此时的安德洛尼卡只有二十八岁,乃是属于在战场上被马苏德俘虏的囚徒,即使是这样两人也迅速花前月下的坠入爱河,但是好景不长,可能是长期和这个卓尔不凡的青年人谈笑风生的马苏德苏丹感觉到自己精心呵护的白菜被猪拱了,于是在某一天在他的宝贝女儿不知情的时候迅速把安德洛尼卡释放掉,并且派奴隶卫队监视他让他马上滚回君士坦丁堡。

这个突厥公主从此以后拒绝了所有父亲给她安排的亲事,宁愿自己一生孤独终老。但是,二十多年后,已经五十多岁的安德洛尼卡被努尔丁推荐,又来到了科尼亚苏丹的宫廷,这次接待他的是马苏德的儿子,也是如今的科尼亚苏丹吉利基。而这次,安德洛尼卡接受了吉利基的邀请,作为整个罗姆苏丹国最精锐的奴隶卫队的指挥官,还曾经率军进攻罗马尼亚的特拉布宗地区。

这时的娜菲莎依然没有结婚,不过她听说安德洛尼卡的那些所作所为之后,就决定把年轻时候的美好回忆深深埋藏在记忆深处,而再也不去见这个毫无廉耻的家伙了——我们的炮王阁下逃难到科尼亚的行宫,是带着他勾引的耶路撒冷国王寡居的嫂嫂,耶路撒冷王国的前王后,也是他自己的侄女狄奥多拉一起的

当然不久之后狄奥多拉被曼努埃尔大帝的军队抓获,而安德洛尼卡也不得不向自己的堂兄投降,并且坦诚自己的错误。随后,狄奥多拉被送往了修道院,而罗马尼亚的雄狮则原谅了他的堂弟并且委以重任——安德洛尼卡从此成为了本都军区的总督,管辖从锡诺普到特拉布宗的黑海沿岸的广大地区。其实结合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曼努埃尔大帝早就该把他的堂弟阉掉,或者直接吊死在金牛广场。

第四十一章 王宫夜宴(上)

“母亲大人!您什么时候从圣三一修道院出来了?”夜色笼罩之下的安条克王宫,在前代女公爵康斯坦丝的亲自带领下,阿莱克修斯和安条克的大牧首狄奥多里克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安条克守备森严又灯火通明的王宫。此刻,皇帝的舅舅博希蒙德三世正在为招待一位贵宾而进行着一场奢华的宴会,安条克许多有头有脸的贵族和贵妇们都尽皆参加,力图把这位和安条克渊源颇深的贵客招待好。

但是,当博希蒙德看到了许久都不曾见面的母亲,如今带领着正教的安条克大牧首,和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的时候,情知一定是出了大事,因此便遣散了其余不相关的贵族们,而那名头戴金色王冠的贵客,却颇为激动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安条克前任女公爵。

“听安条克公侯所说,这位老夫人恐怕就是”

头戴王冠的壮年男子还没有说完,阿莱克修斯的外祖母便大手一挥,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说的没错,西西里的威廉陛下,我就是欧特维尔家族在安条克的唯一后嗣,也是你的远房姐姐,康斯坦丝。”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敏锐的前安条克女公爵是知道如今的西西里国王的大名的。这位在1171年继位的国王是奠定了两西西里诺曼人王朝的杰出君主罗杰二世的嫡孙威廉,而罗杰二世的父亲老罗杰和博希蒙德一世的父亲吉斯卡尔是亲生的两兄弟——虽然后者年长前者整整十六岁。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威廉二世——因为他的父亲也叫威廉,甚至年纪比阿莱克修斯的舅舅博希蒙德三世还要小,可是他却和更老的康斯坦丝是一辈人。

“果然,那些谣传姐姐你已经死去的消息都是谣言!”如今安条克的欧特维尔家族仅剩已经老朽衰弱的康斯坦丝一人,马上就要绝嗣,而看到这一切的西西里国王威廉,对于这一支同宗的结局也蓦然伤感,连带着对这个自己的远房姐姐也是有一种可怜的情绪。

阿莱克修斯注视着这个两西西里的统治者,他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健硕,孔武有力,面容也十分俊美;金色的卷发之上是一顶纯金的冠冕,上面装饰着数十颗大小不等的红色和蓝色的宝石,身上则披着一条白色的大氅,上面绣着西西里欧特维尔家族的家徽——和安条克欧特维尔的蓝底红白斜方格不同,西西里欧特维尔的家徽则是黄白竖条纹,左右两个白色的三角形,上面是两只展翅欲飞的西西里黑色猎鹰。

“既然如今西西里的国王陛下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阿莱克修斯的外祖母直接走到了安条克的王座旁边,而上面的博希蒙德三世则在老妈的淫威之下乖乖让位。“我亲亲的小外孙,过来,到你祖母这边来。”

摄于外祖母强大的气场,阿莱克修斯听话的乖乖走了过去,站到了康斯坦丝的旁边,然后揭下了自己的黑色兜帽。“这是”见到一个希腊人的面孔,安条克的公爵和西西里的国王都皱起了眉头,然而他们略一思索便都惊讶的叫了起来:“难道这是这是不久前谣传暴毙的罗马尼亚皇帝!”

安条克的康斯坦丝一生一共育有五个子女,前四个是和前夫普瓦捷的雷蒙德所生育的:其中长子鲍德温在和新月教徒的战斗中阵亡,享年三十四岁;次子便是如今的安条克公爵博希蒙德三世;三女儿是已经惨死的拜占庭皇太后玛丽,也正是阿莱克修斯的母亲;四女儿是被安德洛尼卡勾引又抛弃之后郁郁而终的菲丽芭;小女儿是则是安条克的女公爵和沙蒂永的雷纳尔德,如今靠着娶了斯蒂芬妮而一跃成为耶路撒冷重臣的外约旦公爵所生的,乃是如今的匈牙利国王贝拉三世的王后阿格妮丝。当然,当阿莱克修斯听到自己曾经的准姐夫居然娶了自己的姨母然后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姨丈,内心万般陈杂——因为他已经在修道院去世的姐姐比他大整整二十岁,而他的“准”姐夫贝拉又比他姐姐大三岁,所以他现在只能感慨:“这个世界太乱”

所以当康斯坦丝说这个希腊人是自己的外孙的时候,安条克的公爵和西西里的国王略一思索便得出了答案。因为康斯坦丝的外孙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谣传已经暴毙的罗马尼亚皇帝阿莱克修斯,另外一个则是如今匈牙利的王储伊姆雷。再结合希腊人的长相,两位尊贵的统治者便很容易的得出了结论。只不过,明明应该命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尼亚皇帝,怎么就跑到安条克来了?

但是很快两人又自己想通了关节。结合之前君士坦丁堡传出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突然暴毙,而安德洛尼卡成功加冕的消息“看来尊贵的罗马尼亚皇帝,是想要在我们这里借兵然后打回君士坦丁堡,然后重登御座了。”

“想必西西里的国王陛下也听说了。”重新坐上安条克王座的康斯坦丝,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年轻了二十岁。这个身上还穿着修女服的老妇人斜倚在王座上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用右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她事先也不知道西西里的国王怎么会跑到安条克来。“我这可怜的小外孙,遭到了他堂叔的无耻谋杀——我的亲亲小心肝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独自一人从遥远的君士坦丁堡辗转来到了圣地寻求他外祖母和舅舅的庇护”

“不用担心!陛下。整个安条克将听从你的调遣,不管什么时候,你的舅舅都会坚定的站在你的身后!”这时,安条克的现任公爵大人胸脯拍的震天响,表示安德洛尼卡这种无耻小人,不仅勾引我的四妹,还杀了我的三妹,篡了我大侄子的皇位,此仇简直不共戴天——我博希蒙德早就看不惯了,大侄子你定个时间,咱们一起点好兵马朝皇都杀将过去,把那个无耻的篡位者揪出来吊死!

“母亲大人,您觉得这样怎么样?”最后,一时间戏精附体的安条克公爵在表演完毕之后如此小心翼翼的问道自己的老妈。

第四十二章 王宫夜宴(中)

“我愚蠢的儿子,如果你愿意带着安条克仅有的两千征召民兵和王家直属的八十六名法兰克骑士去正面硬撼罗马尼亚的十万大军{康斯坦丝对君士坦丁堡的评价还停留在曼努埃尔时代},我精神上支持你。但是麻烦你去之前先把安条克的公爵爵位传给我的小孙子雷蒙,以免整个国家陷入动荡不安的境地。另外你还要留下足够新君雇佣一千名雇佣军的财产,因为萨拉丁离这里只有不到五个日程的时间;还有你麾下的两个男爵,你最好也一并带上,免得他们对于年幼的君主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就像我可怜的外孙所遭遇的一样。”

说起来如今的安条克公国也混的挺惨的。除了易守难攻的安条克城外,本来城东的伊斯肯德伦山脉南麓有着一片肥沃的平原,而且还受到奥龙特斯河的浇灌,每年也有不少的粮食产出,甚至在公国的全盛时期势力远达东北的埃德萨平原;但是随着努尔丁统一叙利亚,又阵斩了前代的安条克公爵雷蒙德,也就是阿莱克修斯的便宜外祖父,甚至之后还俘虏了博希蒙德三世,逼迫他签下条约,承认安条克和阿勒颇的分界线是奥龙特斯河

这里需要说一句,从安条克的东门出去,便是横跨奥龙特斯河的鼎鼎大名的“铁桥”,所以奥龙特斯河是安条克的护城河也因为这个条约,公国失去了安条克平原这一块最肥沃的土地,一出城就会到达敌国的势力范围

见得太多的康斯坦丝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儿子所想,他害怕自己出山以后会夺去安条克公爵的位置。“我愚蠢的儿子,当年要不是老娘故意把公爵之位让给你,你以为你会坐的这么安稳?”

当初曼努埃尔大帝迎娶安条克的玛丽公主为君士坦丁堡的巴塞丽萨的时候,就曾经和当时的安条克女公爵康斯坦丝定下一个协议——君士坦丁堡的科穆宁皇帝将是安条克公国的直接继承人。因此,两年之后,当康斯坦丝的第二任丈夫雷纳尔德被新月教徒的俘虏的时候,君士坦丁堡的宫廷宦官就以康斯坦丝一届女性,不足以统治国家的理由奉命前来索要安条克。于是这个诺曼女人一发狠,便自导自演了一出让手下的骑士们废黜自己而迎立自己儿子的戏码,以打消君士坦丁堡直接统治安条克的念头,保护自己祖父遗产的独立自主。不过,博希蒙德三世一上台,便遣使向君士坦丁堡宣誓效忠,并且迎立了大批来自希腊的官员和君士坦丁堡派驻的安条克大牧首,完全把公国变成了罗马尼亚彻底的卫星国

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争气,东方的努尔丁又强迫安条克割让了大批的领土,直接把阿勒颇和安条克的边界线划到了安条克城下的护城河。要不是接下来叙利亚和埃及的新月教徒内斗,而曼努埃尔大帝又突然去世,可能博希蒙德一世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河山马上就要被东西双方的恶邻吞并了。这气的康斯坦丝这个安条克欧特维尔的最后继承人甚至从此躲进修道院宣称自己死了,再也不管世俗事物

安条克公国在鼎盛的时候,公爵手下的封臣有三个伯爵和十二个男爵,直属于公爵的骑士则超过五百名——当然这是因为安条克身处圣地和新月异教徒战争的前线,而公爵本人乃是诺曼人大名鼎鼎的统帅,故此有无数的诺曼,法兰克和德意志兰的流浪骑士蜂拥而来为圣地的捍卫者效力,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封地的,全部靠着公爵本人的供养。而如今苟延残喘的安条克,虽然仍然有亲王这样的高贵头衔,手底下有封地的男爵却只剩下两个,而属于公爵本人的骑士则不超过一百人

当然,仅仅是安条克这一座城的价值,便足够周围的邻居们不可小觑了。虽然在接连经过萨拉森人,十字军,甚至之后的蒙古人的蹂躏,最后被埃及的马穆鲁克王朝一把火烧掉的安条克最后剩下不到两万人;可是如今的安条克,本身占绝大多数的信仰正教的希腊人就有超过四万;而意大利人的租界里面也有超过三千人常驻;再加上诺曼人,法兰克人,德意志兰人,以及散居城外的一小部分的新月教徒,整个安条克一座城的总人口就超过了五万。但是要知道,古典时代的安条克,人口最多的时候可是到达的惊人的五十万!而在君士坦丁堡控制之下的安条克,人口也从没有少于十五万。再加上处于重要的贸易节点,所以仅仅凭着这一座城,安条克的统治者便有资格自称“亲王”。

当然为什么阿莱克修斯的舅舅明明统治如此富庶的城市,但是却只能拉出两千人的征召民兵,那是因为一方面安条克在密列奥赛法隆损失惨重,有超过两百名骑士和他们的扈从,以及十倍于此的步兵丧命;另一方面是安条克成为罗马尼亚的卫星国之后,君士坦丁堡就派遣了一个五千人的满编军团在此常驻,抵御着来自东方的异教徒的侵攻。但是,自从曼努埃尔大帝逝去之后,这支军队便被罗马人调回了国内。也幸亏如今萨拉丁在阿勒颇的围攻已经进行到白热化,无暇顾及这些西方的十字教徒,而且他的心思都放在先知登宵的圣地,对这种随时可以予取予求的撮尔小邦不屑一顾。否则萨拉丁亲率数万萨拉森人大军压境

“威廉陛下,您的祖父罗杰二世驱逐西西里和北非的新月教徒的功绩被整个基督世界所传颂。”康斯坦丝端起了侍者送过来的酒杯,朝着对面的西西里国王举杯示意。然后她面无表情的斜视了自己的混账儿子一眼,阿莱克修斯的舅舅马上便寻了一个座位坐下,规规矩矩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而前任安条克女公爵对面的威廉二世,同样微笑着举杯恭维道:“亲爱的姐姐,您祖父博希蒙德一世拱卫圣地的赫赫武功,也被无数吟游诗人当做史诗歌唱。”

第四十三章 王宫夜宴(下)

在稍微客套一段时间过后,安条克的前任女公爵便无可避免的和西西里的威廉二世谈到了主角——坐在她旁边一直微笑,贵族礼仪无可挑剔的正统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康斯坦丝知道如今的两西西里经过诺曼王朝一百余年的统治已经变得富裕和强大,和北面教廷的关系也好得蜜里调油——在德意志的国王们动不动就要威胁教皇给他戴上伦巴第的铁王冠,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时候,西西里王国一直是教廷最坚定和忠心的盟友。

甚至在伟大的罗杰二世的统治下,西西里的诺曼人还对突尼斯进行了成功的远征。罗杰二世凭借着强大的海军,趁着统治北非的穆瓦希德王朝内乱,成功征服了北非沿岸的的黎波里并且统治了十数年。在父亲死后,如今的威廉二世继承了源自祖父的伟大遗产,他同样野心勃勃,希望能建立如同祖父一般的伟大功业——属于诺曼人的北非在威廉一世时期重新被新月教徒攻占,但是他们的海军仍然不能挑战西西里强大的舰队。

“陛下的遭遇令人痛心——”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威廉二世脸上却没有看到任何同情之类的表情,只是万年不变的如同狐狸一般的微笑。“西西里的诺曼人愿意为了皇帝而奋战,但是皇帝有什么能够赏赐将士们的东西吗?”

“只要能让朕重登皇位,你要多少朕给多少——”阿莱克修斯硬生生的把这句话堵在了喉咙,心想我作为堂堂罗马皇帝,虽然落魄了,可是哪有卖国的道理,毕竟我叫阿莱克修斯,不叫牧莱克修斯啊。故而他皱起眉头微微思索一番,便信心百倍朝着西西里国王说道:“朕重夺皇位之后,罗马尼亚将放弃对两西西里的宣称,同陛下永结盟好,共同抗击阿勒曼尼大酋长对意大利虎视眈眈的觊觎之心”

“哼哼”哪知,自信的威廉二世听到了罗马皇帝的话,却蓦地嗤笑一声,然后站起来围着阿莱克修斯走了两圈,然后俯下身对正襟危坐的罗马皇帝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璀璨的金色王冠:“我尊贵的陛下啊,西西里的王位,乃是基督之代表,罗马城的教皇冕下所加冕,与君士坦丁堡何干?当初我的祖父面对陛下的父亲,也没有取得后者的同意,而是欲王则王。虽然德意志国王确实是西西里的一大威胁,可是我的祖父面对康拉德和曼努埃尔两位皇帝的大军,依然捍卫了王国的独立和完整。西西里所向无敌,不可战胜!所以我尊贵的陛下,还是拿一点实际的好处出来吧!”

“但是老身为什么听说,陛下五年前派遣大军试图收回的黎波里,结果被穆瓦希德的新月教徒打得抱头鼠窜?而第二年陛下对亚历山大港的侵攻,又被萨拉丁轻松解决?”康斯坦丝十分不满自己的小外孙被一个血缘已经比从爱尔兰到契丹还远的远房亲戚嘲讽,于是便直接揭了西西里国王的老底——因为威廉二世对亚历山大港的用兵,是为了缓解耶路撒冷的困难局面,当时的鲍德温国王还邀请过安条克一起对叙利亚用兵,好让新月教徒首尾不能相顾。而野心勃勃的西西里国王未尝没有如同他伟大的祖父一般开疆拓土的想法,不过在埃及苏丹的反击之下,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威廉二世的脸蓦地变红起来。但是不久之后他便调整好心情:“亚琛的皇帝非但不是西西里的敌人,反而还是西西里的盟友!因为圣座为腓特烈皇帝加冕,巴勒莫也是支持的!所以十几年来德意志兰的皇帝从来没有跨过阿尔卑斯山,这就是最显著的证据!”

“虔诚的基督徒都知道,德意志的国王是费尽千辛万苦,自己拥立了新的圣座才得以被加冕为皇帝——陛下,如今的腓特烈皇帝日渐老迈,你认为他的儿子亨利继位之后,会不会再一次带着德意志的大军兵临罗马城下要求加冕?而到了那个时候,您是帮圣座抵御德意志的入侵,还是帮德意志国王取得他志在必得的伦巴第铁王冠?”

“当然是”威廉二世突然卡壳,说不下去了,这便是西西里最大的软肋。教廷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恶劣关系人尽皆知,教廷强势的时候,甚至亨利四世以皇帝之尊,被开除教籍之后也要赤身的跪在冰天雪地之中请求圣座的原谅,而皇帝强势的时候,则非常喜欢玩立伪扶正的把戏,比如如今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腓特烈一世就是如此加冕的——你罗马教皇不是不愿意给朕加冕么?那么朕就自己立一个教皇给自己加冕。而这在教廷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该天诛!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矛盾,最主要的是德意志国王无时无刻不想收回国内的主教叙任权,而这是梵蒂冈不可接受的。因此教廷无时无刻不在联系亚琛皇帝的敌人,而西西里则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个——因为西西里国王必须要由教皇加冕才具有合法性,而且这位强大国王的国家就在教廷旁边,可以说是教廷天然的保护者。

所以这便造成了西西里和德意志的普遍敌对。威廉二世无时无刻不想改变这种局面,但是教廷和德意志的矛盾一日不解除,西西里和德意志便永远没有和平。除非直到一方彻底倒下。而面对庞大的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最后的胜利者怎么看都不会是西西里。

“我要罗马尼亚把都拉佐割让给我。”威廉二世知道再继续试探也没有意义,便直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他此次来安条克,确确实实只是准备到耶路撒冷朝圣的,完全没有想到会遇到君士坦丁堡被废皇帝的求救。而他开出的价码,虽然看起来不过分,但是阿莱克修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险恶用心——都拉佐乃是扼守亚德里亚海出口奥特朗托海峡的重要城市和堡垒,同时工商业也十分繁荣发达,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都拉佐乃是古罗马修建的厄纳齐雅大道的重要节点,诺曼人鼎鼎大名的骑兵可以沿着这条古罗马时期便修建好的道路快速机动,横跨整个巴尔干半岛,数天之内便可以兵临罗马尼亚除了皇都之外最繁荣的城市塞萨洛尼基,而整个希腊将对他们毫不设防。

第四十四章 一个猴子

阿莱克修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西西里国王的建议,这让威廉二世感到非常遗憾。他摇摇头,耸耸肩,做出一副自己也无可奈何的样子,随即便舒服的倚靠在背后的长椅上,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葡萄酒,然后扭过头去,朝着自己的某个侍从喊道:“猴子,快来给你的国王把酒满上!”

“来了!”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样貌丑陋的家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他虽然身上穿着华贵的丝绸衣服,眉眼之间依稀也是个诺曼人的样子,可是和高大英俊的威廉二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甚至比只有十五岁的阿莱克修斯还要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面对着威权甚重的国王陛下,猴子虽然看起来是个贵族,可是却完全没有一点贵族应有的矜持和礼仪,完完全全就是西西里国王弄臣的样子——他满脸堆笑着,佝偻着身躯给威廉二世的银杯斟满了甘冽的葡萄酒,然后又点头哈腰的朝着桌上的各位大佬们点头致意,自己慢慢往后退去。

“坦克雷德,真不知道,我那亲爱的叔叔为什么在遗嘱中指定要把整个莱切的领地留给你这只奇丑无比的猴子——你只不过是一个玷污了欧特维尔荣耀血统的私生子而已。”威廉二世很明显是在故意羞辱这个贵族,所以才让他如同弄臣一般给自己倒酒,而这名叫坦克雷德的小个子却依旧甘之若怡。英俊的国王摇晃着手中银质的酒杯,眉头微微蹙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把莱切伯爵领这一大片的土地收归王室直辖。因为他的叔叔,两个月前去世的前代莱切伯爵罗伯特没有正统的继承人,而按照法律,莱切从此以后将收归王室直领,也就是等于落入了威廉自己的手中——这是和都拉佐隔着奥特朗托海峡遥遥相望的战略要地,管辖着三座富庶的城市和十二个戒备森严的堡垒,首府就是鼎鼎大名的巴里城。如果巴勒莫统治了这里,每年将为西西里王室带来大笔的收入和一支精锐的大军。

但是先代的莱切伯爵却在贝内文托大主教的见证之下,立下了让威廉二世咬牙切齿的遗嘱。这个罗杰二世的幼子,立下遗嘱让他的私生子坦克雷德继承莱切伯爵的爵位,就是这个如同最滑稽的宫廷小丑一般给他倒酒的猴子。他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铁匠的女儿,而他只是他的父亲某一天站在巴里城头见到城下一个女铁匠之后心血来潮的产物而已。但是,这个矮小的坦克雷德除了黝黑瘦小和丑陋的身材相貌之外,却遗传了欧特维尔家族的一切优点——他精力充沛,野心勃勃,头脑灵光又性格狡猾,甚至小时候就曾经参与过推翻前代国王威廉一世恶政的阴谋。

所以为了延缓坦克雷德受封莱切伯爵的时间,威廉二世也把他一起带来了圣地朝圣。而如今,对整个莱切垂涎三尺的贪婪国王,貌似看到了一点让自己得偿所愿的曙光。

“我阿莱克修斯就算穷困潦倒,处处碰壁,再也不能重登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我也绝不出卖罗马尼亚的一寸土地!”面对诺曼人国王有恃无恐的割让都拉佐的狮子大开口,被废的皇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当然上面那句话他也只是在内心想想,在这种有求于人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而随着谈判一时之间陷入僵局,双手托腮,内心有点略微焦虑的皇帝也不得不在内心考虑:“割地割地嘛,也不是不可接受,毕竟罗马尼亚这么大,等我重登御座,大力肃清吏治,发展生产,训练新军,酒池肉林,海天盛筵……呸呸呸,还不是美滋滋。凭我堂堂穿越者的见识,还怕你一个区区的西西里国王?”

“都拉佐是不行的,都拉佐是罗马尼亚不可或缺重要枢纽——”最后,阿莱克修斯打破了沉默:“但是,为了答谢威廉国王的支持,整个达尔马提亚,从扎拉到拉古萨,这些亚德里亚海海滨富庶的城市,威廉陛下可以予取予求!”

“哈哈哈哈,皇帝陛下不愧是科穆宁的子孙,这娴熟的外交手腕,虽然明知是一粒带着蜜糖的毒药,可是连我都快要心动了。”英俊的西西里国王脸上依旧是狐狸一般的微笑,此刻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如同阿莱克修斯一般双手托腮,两只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一旁的正统罗马皇帝。“让我和如日中天的匈牙利国王对上,陛下打的真是好算盘——不过扎拉和拉古萨这几个繁荣富庶的沿海城邦貌似还真值得我这样做。”

本来,亚德里亚海以东,多瑙河以南的整个克罗地亚都被曼努埃尔大帝纳入了君士坦丁堡的版图,可是自从阿莱克修斯的便宜老爹去世之后,匈牙利的国王贝拉便开始声称自己对整个克罗地亚的领土主张——贝拉曾经是曼努埃尔派驻到克罗地亚的总督,而他显然把皇都派镇的总督看成是西方世袭罔替的公爵了。而当安德洛尼卡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野心勃勃的匈牙利国王甚至直接派兵占领了整个克罗地亚。

所以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对整个克罗地亚是有宣称权的——而如果阿莱克修斯授权威廉进攻克罗地亚,那么西西里的国王马上就有了出兵的大义名分。至于之后整个达尔马提亚沿岸的归属,那么就让贝拉和威廉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但是威廉想到如今的匈牙利国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虽然西西里的国力比匈牙利强不少,可是贝拉三世东征西讨在战场上也闯下了偌大的威名,不管是加利奇的罗斯大公还是波西米亚的日耳曼人国王,还是威尼斯的尊贵总督,甚至是高据拉特兰宫的圣座冕下,都对这个号称“铁人”的国王敬佩有加。而西西里王国的头号大敌是谁,威廉二世也从来不敢忘记:西西里的头号大敌,从来都是,而且也会一直是亚琛的日耳曼皇帝!

眉头微皱的威廉国王,随意用叉子叉了一块烤的焦黄酥脆的带骨猪肉。他一边慢慢思索着,一边把叉子上面的猪肉啃的精光,露出了里面白生生的脆骨。“达尔马提亚,达尔马提亚!”他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而当他看到手中白色的猪脆骨之后,眉头却豁然开朗,好似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四十五章 幕后交易(上)

“陛下,你看这个猪脆骨,你是如何看待这个猪脆骨的?”既然内心已经做了决定,西西里的威廉国王如今总算放下心来,而朝着阿莱克修斯故意询问。

“你这家伙,居然还学会打机锋了?我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假的天朝穿越者?”阿莱克修斯撇撇嘴:“上帝创造食物,就是为了让人们吃掉,从而长得更加强壮。这脆骨不仅美味,而且吃了之后还能强壮身体,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啊,这脆骨,除了白嫩的软骨,还夹杂了的骨头啊,一不小心,牙齿就会被崩掉,但是扔掉的话,又觉得可惜。而为了牙齿的健康,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吃这块骨头为好。”说完,西西里的国王,满脸不舍的把这块白嫩的脆骨放到一边,然后对阿莱克修斯说到:“陛下毕竟也有我们诺曼人的血统,帮助陛下重登皇位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巴勒莫愿意出动两百八十艘战舰,超过八万名士兵,其中有超过五千名真正的诺曼骑士,护送陛下重返君士坦丁堡的皇位。”

“科穆宁对欧特维尔的支援表示万分感谢——只不过,尊敬的国王陛下,罗马尼亚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对于这个狡猾的国王突然之间转性成了义无反顾帮助自己的老好人,阿莱克修斯是万万不信的,毕竟威廉二世刚刚唇枪舌剑,还企图割走属于君士坦丁堡的都拉佐,再持盾的人也会对这样不加掩饰的垂涎自己东西的人有所防范啊!

“哈,其实我这也是为了我的一个家人。”西西里国王罕见的朝罗马皇帝露出了亲切的微笑,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侍从招手;“坦克雷德,快过来!快来见过君士坦丁堡正统的罗马皇帝!”

一旁正在打酱油的猴子兄一脸懵逼,不过他不敢拒绝自己国王的要求,便只好满脸堆笑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然后给在座的诸位大佬不断点头哈腰:“这位大人好,这位大人好”

只听西西里的国王指着自己手下的侍从,对一旁眉头微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阿莱克修斯说道:“其实我威廉是一个很重视家族感情的人——不信你可以问我亲爱的康斯坦丝姐姐。”当然不顾所有人脸上怪异的表情,威廉二世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可怜的堂弟。”说着,他甚至站了起来,把坦克雷德如同一只鹌鹑一般拎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

“我这个可怜的堂弟,是我叔叔罗伯特的私生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此时的西西里国王脸上洋溢着圣洁和怜悯的光辉,就如同最虔诚的圣徒一般。“为了让我可怜的叔叔罗伯特不至于绝嗣,我恳请阿莱克修斯陛下能够接纳我可怜堂弟的效忠,然后等到陛下重登大位的时候,封出一片领地作为坦克雷德的采邑,使他可以把我叔叔罗伯特的血脉继续繁衍下去——不管是希腊还是小亚,陛下封哪一片领地给我可怜的侄子都可以。”

所有人脸上都为了威廉国王为自己家族的血亲殚精竭虑而敬佩不已,但是看着一瞬间脸色由晴转阴,甚至黑如锅底的坦克雷德本人,虽然大家都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可是却并没有人出来反驳西西里的英俊国王——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而威廉二世则目光炯炯地微笑着对旁边瑟瑟发抖的猴子兄说道:“我亲爱的堂弟啊,你觉得哥哥的这个提议怎么样?从此以后,你将是希腊——欧特维尔或者小亚——欧特维尔家族的开创者了!”

“不!威廉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你这个贪婪的吸血鬼!我早就知道你觊觎我父亲的领地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内心对自己的堂兄愤恨不已,可是坦克雷德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示,他是知道自己这个貌似忠厚的堂兄是如何的残忍和狡猾的。当初威廉二世继位的时候,整个西西里的大权都掌握在王太后玛格丽特手里,这个来自西班牙的女人甚至奇迹般的率领王国的军队赢得了对德意志皇帝腓特烈一世的战争。可是随着威廉二世一天天长大,为了重新夺取属于自己的权力,他和自己的老师,巴勒莫大主教沃尔特勾结在一起,煽动西西里的民众驱逐了首席大臣斯蒂芬——后者来自法兰西,是王太后的表弟。然后,面厚心黑的国王在把母亲幽禁在修道院之后,又一脚踢开了他的老师,从此以后便独揽大权。

“嗯?——”见到坦克雷德许久不说话,西西里的国王虽然脸上依旧是迷人的微笑,可是声音却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好几度。“我亲爱的弟弟,你有什么不满和意见吗?没问题,你知道你哥哥一向是宽厚待人,特别是对待欧特维尔的血亲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吧,哥哥给你解决。”

抬头看了看沉默寡言的阿莱克修斯,坦克雷德内心基本上万念俱灰。他之所以如同一个滑稽的宫廷小丑一般取悦他残忍而狡猾的堂兄,就是为了能够不出任何问题的继承莱切伯爵的爵位——他早就知道自己父亲的遗嘱了。但是猴子之前在西西里只是一个私生子,毫无势力,虽然深受下层民众和小商人的爱戴,但是就没有一个正统的贵族拿正眼看过他的。毕竟不是每个私生子都是诺曼底公爵征服者威廉,而猴子本人实在长得有碍观瞻,这在流行以貌取人的诺曼人圈子里实在减分很大。

“我我”情知自己的细胳膊拧不过国王的粗大腿,对堂兄恨极的坦克雷德嘴唇嗫嚅着,终于勉强的挤出来一句:“多谢国王陛下的关心”

“哈哈哈哈,这样就好了嘛听到了猴子做出的决定,威廉二世便扭头朝着阿莱克修斯问道:”陛下,您觉得如何?”

“我没有任何的意见!”阿莱克修斯站了起来,和高大的西西里国王相互拥抱致意:“感谢欧特维尔对科穆宁伸出的援手,等到朕重登大位,一定会在小亚找一块最肥沃的土地敕封陛下的堂弟为世袭罔替的伯爵!而君士坦丁堡,将和巴勒莫永结盟好,对抗贪婪无耻的阿勒曼尼大酋长!”

第四十六章 幕后交易(下)

被阴谋篡位的阿莱克修斯,如今终于看到了一抹重回布拉赫奈宫的曙光。在和西西里国王进行了一系列的py交易之后,威廉二世终于决定,集结全国所有的贵族,征发王室所有的兵力,倾其所有,组建一支超过八万人的庞大军队,在西西里强悍海军的掩护之下,从都拉佐登岸,沿着古罗马时代修建的厄纳齐雅大道突袭塞萨洛尼基,然后北上直取君士坦丁堡!

当然,阿莱克修斯除了承诺重登大位之后封赏坦克雷德一块伯爵领之外——之前西西里国王已经悄悄给他说了,随便在安纳托利亚内陆找一块贫瘠的山地封给猴子就行,甚至找个理由把他处理掉也未尝不可。而除此之外,贪婪的诺曼国王还索要了十五万海披伦的军资——当然是在攻下君士坦丁堡之后。

“陛下,集结如此庞大的部队需要超过六个月的时间,而在此之前,您是继续驻跸在安条克,还是跟随我的海军去巴勒莫住上一段时间呢?”既然条件已经谈拢了,在前任安条克女公爵的招待之下,双方皆是宾主尽欢,除了某个躲在阴暗角落暗自垂泪的丑陋猴子。而西西里的国王,也向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发出了自己的邀请。

威廉二世准备接下来的时间去耶路撒冷朝圣,而集结大军的命令他已经派遣信使带着自己的徽章去巴勒莫传令了。但是阿莱克修斯委婉的拒绝了西西里国王的邀请,他准备在威廉二世的大军即将集结完毕的时候,带上自己的心腹和安条克的一众援军{虽然小得可怜},从海路到巴勒莫和诺曼国王汇合,然后共同朝着皇都进军。

等到盛大的宴会终于结束,微醺的西西里国王已经被他的侍从们扶去休息了。而阿莱克修斯的外祖母,也邀请落魄的皇帝在安条克住上几个月,等待诺曼人的大军在巴勒莫集结。而看着博希蒙德三世咸鱼一般的脸色,康斯坦丝则准备关起门来对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好好说♂教一番。

“你叫坦克雷德?向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安条克王宫的偏殿之内,阿莱克修斯斜倚在椅子上,准备面试一番这个跪倒在自己面前无比沮丧的猴子,而一旁的安条克大牧首,则充当了皇帝的贴身总管一般的角色。

“至高无上的罗马尼亚皇帝!”已经对威廉二世彻底死心,内心只有无穷恨意的坦克雷德,现在也只有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身上。他满脸谄媚的说道:“陛下,鄙人虽然只是一个私生子,但是也曾经在巴里大主教的修道院接受过正统的教育的。我会希腊语,拉丁语,法语和萨拉森语,曾经做过三年巴里城的市政官,对管理城市有一点心得;也曾经是罗伯特伯爵的治安顾问,负责整个莱切的捕盗工作;还曾经被派遣到罗马的拉特兰宫,觐见前代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冕下。另外,我是前代莱切伯爵罗伯特唯一的儿子,也是整个莱切唯一正统的继承人。”

“卧槽!”本来对相貌丑陋的猴子还内心有点轻视的阿莱克修斯,差点震惊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这家伙的履历名牌大学毕业,会数国语言,从基层做起,当过大城市的一把手,甚至还和外国友人谈笑风生——看来我是捡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啊。”

“给类摩托弄?”

“马马解斯提,酒马普坦克雷德。”

“麦斯马斯?”

“加拉拉提,阿拉哈哭那因古恩拉拉阿拉米阿拉米油”

兀自有点不相信的阿莱克修斯,还即兴用法语和萨拉森语考验了一番这个不简单的猴子,看他是不是自我吹嘘。结果最后不得不承认,其他的虽然暂时不能验证,可是猴子兄精通四国语言却是真的。不过,看到年幼的皇帝居然操着熟练的他国语言和自己谈笑风生,自视甚高的坦克雷德一时间也对这个被废的皇帝另眼相看。

被震惊到的阿莱克修斯,连忙收起了自己的高傲,请坦克雷德起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始嘘寒问暖。“坦克雷德卿啊,你说你明明就是莱切的继承人,怎么威廉国王非要让你这个注定是西西里的重臣的伯爵继承人跑到朕这边来呢?”

“那是因为陛下看上了鄙人的领地啊”猴子的一句话解开了萦绕在阿莱克修斯心底的一个谜团:“我虽然是个私生子,可是父亲的遗嘱却把整个莱切都留给了我。国王本来已经对富庶的莱切垂涎三尺了,所以要求我必须和他一起朝圣,这样就能延缓我继位的时间了。我本来是小心翼翼的,绝对不想让陛下抓到由头削我的封地——反正我也只是个私生子。”坦克雷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苦涩:“但是哪怕我如同一个宫廷小丑一般,不给他一点发做的由头,他也借着和陛下您的谈判,直接把我赶出了西西里啊”

“不要沮丧我亲爱的坦克雷德——”面对这个难得的人才,阿莱克修斯不得不动了招揽的心思。“朕曾经承诺过,等到朕重登大位,朕就会封你做罗马尼亚的伯爵。只要你好好干,在朕的宫廷里面好好辅佐朕,那么就算是总督或者是公爵,朕也是不吝封赏的。君士坦丁堡,不会因为你的出身而瞧不起你,只要你有能力,在布拉赫奈宫一定会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光芒,而威廉国王,也迟早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您简直是猴子心中耀眼的太阳!您的慷慨驱散了我心中怨恨的阴霾,从此之后,坦克雷德欧特维尔,将向陛下宣誓效忠!”听到阿莱克修斯如此承诺,也不知道猴子内心怎么想的,但是他脸上欣喜的神情不似作伪,并且向端坐的皇帝匍匐跪下,在口头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那么,朕亲爱的顾问。”想试试猴子有多少成色的落魄皇帝,开始向坦克雷德询问道:“你认为如今之计,朕应该如同和威廉国王约定好的一样,等待他集结的八万大军,还是应该另辟蹊径,寻找其他的道路重登布拉赫奈宫的御座呢?”

第四十七章 暗流涌动

虽然出身乃是来自西西里的诺曼人,但是如今遭受国王残酷对待的坦克雷德毫不犹豫的效忠了君士坦丁堡的正统罗马皇帝。而当阿莱克修斯给予了他“皇家顾问”的高贵头衔时,感激涕零的猴子阁下马上就把自己看成一个真正的罗马人了。

其实所谓的“皇家顾问”只是一个虚衔,而且只是阿莱克修斯自己临时生造出来的;但是比起威廉二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自己的领地来讲,罗马皇帝对坦克雷德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故此,熟悉诺曼人内部龃龉的坦克雷德,马上就开始劝谏他效忠的皇帝了。

“陛下,臣下并不是反对陛下向西西里借兵,而诺曼国王和陛下商讨的进军路线也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陛下如果确定要西西里的大军走陆路进攻君士坦丁堡的话,那么整个巴尔干,从都拉佐到塞萨洛尼基,甚至一直到阿德里安堡和万城之女皇,这一路之上的希腊人将损失惨重,而且按照以往的定例估计,起码要死亡超过四万人,而数十万希腊人将被劫掠一空,甚至无家可归。”

“我无意诋毁什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坦克雷德看来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一个罗马人:“诺曼军队的后勤保障,绝大部分都要依赖就地抢劫。不管是对被北非萨拉森人的征服,还是参加收复圣城的十字军,或者对抗来自阿尔卑斯山北面的侵略,甚至是镇压西西里本地的农民叛乱,诺曼人的后勤补给都是通过直接抢掠和洗劫当地的村庄和城镇来实现的。只有在迫不得已之下,才会从国内调粮——虽然西西里是整个地中海粮食产量最高的地区。”

“而且,对于整个已知世界最坚固的要塞,君士坦丁堡的狄奥多西墙,是能够短时间就可以翻越的吗?”

“所以可以预见,厄纳齐雅大道两侧的希腊村庄和市镇,特别是君士坦丁堡周围的农村和庄园,将受到可怕的灭顶之灾。而面对这种情况,陛下是出面保护您的子民,还是听凭诺曼人对帝国的劫掠?前者肯定会让西西里的大军怀恨在心,而后者将极大地打击您在国内的声望。而且,这一路上的数座繁荣富庶的城市,都是整个罗马尼亚最为精华的地带啊!”

“都拉佐,塞萨洛尼基,阿德里安堡”坦克雷德如数家珍的报出了一个个已经数十年没有遭遇过战乱的繁荣城市,这些希腊沿岸的富庶都市都是整个拜占庭的精华所在,而这也让阿莱克修斯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攻陷了沿途的这些大城市,可以预料诺曼人是绝对会大肆劫掠的,而这不仅仅对这些城市,对整个帝国也几乎是灭顶之灾。特别是皇都,如果西西里的大军攻破了皇都,陛下会允许他们在君士坦丁堡肆意抢劫吗?”

“不,绝对不能让这群野蛮的强盗在皇都肆意妄为!”安条克的大牧首似乎看到了整个皇都被鲜血染红的惨状,顿时首先便言辞激烈的出言反对。而一旁的皇帝却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出声。

“我亲爱的坦克雷德,你说,西西里的舰队,和罗马尼亚的舰队比起来,孰强孰弱?”许久之后,皇帝突然开口,却问了一个看起来不是特别相关的问题。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如果按照威廉国王所说,西西里将动员两百八十艘船的话,,那么其中大概有六十艘大型的加莱帆船,上面的水手超过了三百人;大约八十艘萨拉森人的小型三角帆船,这是巴勒莫和马耳他的萨拉森人为国王服役的证明,虽然不适合肉搏作战,但是轻便灵敏,速度飞快;另外的一百四十多艘就多是用来充当运输船的渔船,柯克船或者小型的加莱之类,武装起来之后也可堪一用。但是,西西里的舰队司令马加里塔,是一名真正的海战天才!所以孰强孰弱,还要陛下自己判断了。”

而在阿莱克修斯的记忆之中,罗马帝国的舰队分为了两个部分:驻扎在皇都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和驻扎在安塔利亚的东地中海舰队。两支舰队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八十多艘船,如果正面硬撼,肯定不会是西西里庞大海军的对手,即使罗马帝国的舰队有祖传的希腊火。可是拥有此等秘密武器的船,整个帝国不超过二十艘。

一面是心痛罗马帝国的舰队将会遭受到的损失,另外一面却又不得不倚重西西里的大军替自己重新夺位,一时间阿莱克修斯颇为纠结。“到底,怎样才能既让罗马尼亚的损失最小,又能够让朕重登皇位呢?”

“陛下,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

安条克深沉的夜色之内,这一座繁荣富庶的城市之中,来自法兰克的居伊和亚诺正在意大利人的旅馆之内搂着丰腴的"ji nv"呼呼大睡,而阿莱克修斯却和他新招募的幕僚一起探讨如何才能让罗马尼亚在接下来的动乱之中把损失降到最低。但是,安条克城外,奥龙特斯河以东的荒芜旷野,漆黑幽静的夜幕之下,却隐藏着一群饥饿的狼群,正在等待着,要把整个十字教的国度,吞噬殆尽。

“尊敬的侯赛因殿下,我们的军队明天就就将出现在安条克城下。我们是一鼓作气直接冲进去占领这座富庶的城市,还是”

深沉的夜幕之中,一支新月教徒的大军正在奥龙特斯河以东的某地安营扎寨。此刻,防守严密的中军大帐之中,一个弯腰抚胸的精强战士正在向为首的萨拉森人的首领报告。

“不,我们要严格遵守苏丹陛下和异教徒的互不侵犯条约。”为首的萨拉森首领,他戴着一顶外面包裹着黄色头巾的铁盔,身上是华丽的萨拉森鳞片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在火光通明的大帐中,这个萨拉森人的首领捻着自己细细打理成两缕的黑色胡须,嘴唇微微翘着,笑道:“我们圣门子弟是文明人,怎么能够和那群异教徒一般,如同野兽一样肆意毁约?你们这样做,是得不到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滴!”

“要记清楚,我们这次是来向异教徒的安条克公爵‘借’十万金第纳尔的。我们埃及的圣门子弟一向是以理服人,无比尊重契约精神,不是向西方那群还没有开化的咖啡乐异教徒一般,甚至把合约当成是废纸。当然了,如果是那些异教徒首先朝我们射出了第一根箭矢,那么——”

“打进安条克,杀掉所有男人和老人,把女人和小孩全部卖为奴隶!”底下两排全副武装的萨拉森人,全部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齐声大吼道。

第四十八章 埃及苏丹

“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埃及和叙利亚的主宰,圣地的保护者,所有黎凡特信士的保护人——”一周之前,阿勒颇的围城营地,已经围困这座要塞长达三年之久的萨拉丁,又一次听着手下对于阿勒颇高耸城墙徒劳无功的报告。

“我们的攻城冲车有三座被阿勒颇的叛军焚毁,十架云梯被丢弃和损失,波斯工匠花费三个月制造的攻城塔被南塔城头的射石机砸成了一堆烂木头”

“我忠勇的战士们呢?他们的损失如何?”

面对埃及苏丹紧皱的眉头,单膝跪地的卡萨吉武士头垂得更低了。“苏丹陛下的卫队有十六名勇士重伤或者失去了生命,三十九人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而各地埃米尔们的轻装步兵有超过四百人重伤或者阵亡,超过九百人受伤。最重要的是,我们花费了巨大的力气,用了整整三个月才制造完成的攻城塔被彻底砸坏和焚毁,已经不能再次使用了”

“退下吧,我忠诚的卫兵,现在我只想静静。”萨拉丁无奈的摆了摆手,这已经是他第八次对阿勒颇城堡坚固的城墙发起了进攻,而每次除了损兵折将之外,竟然毫无战果。

“真主在上,我要如何才能摘下这一颗黎凡特的明珠,并且把躲藏在里面的努尔丁的小儿子阿卡辛揪出来吊死?”

灯火通明的大帐之内,埃及的苏丹独自一人沉默的坐在属于他的尊贵王座之上。他取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一头黑色的卷发;疲惫的面容之下,鼻梁上有一道横亘的已经愈合的伤疤,这是阿勒颇的守将买通鹫堡的哈萨辛给他留下的;而一蓬乱糟糟的大胡子遮掩住了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他身上穿着金光闪闪的黎凡特甲胄,不仅所有甲片都经过鎏金处理,而上面华丽而繁复的花纹也证明了只有真正的王者{土豪}才能够拥有;背上的披风也是沙漠的颜色,用的自然是最昂贵的契丹丝绸。

“萨利赫,萨利赫,你明明已经蒙受了真主的召唤,可是阿勒颇为何还是如此坚不可摧?”埃及的苏丹如今的心情自然是无比的恶劣,因为自从他从埃及举兵,进入了叙利亚以来,已经整整有八个年头了。本来以为失去了努尔丁的带领,整个叙利亚就如同一盘散沙,面对万众一心的埃及军队,取得大马士革和阿勒颇将如同挤出乳牛的鲜奶一般容易;可是他面对大马士革坚固而不可摧毁的城墙,却只能在心里大声惊呼不可逾越,然后便使用了大量的金钱去收买大马士革的守军。

“你们要多少,我就给多少!”萨拉丁至今还记得八年之前,那群桀骜不驯的叙利亚将领,即使面对至高无上的埃及苏丹也并没有多少敬意。而当这些贪婪的家伙,看到萨拉丁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无数个巨大的宝箱,里面金灿灿的第纳尔简直晃花了他们的眼睛。于是这些原本应该向阿勒颇献上忠诚的战士们,由此毫不犹豫的交出了大马士革的城门钥匙。

但是买下大马士革花费了萨拉丁从埃及带来的绝大部分第纳尔,以至于当他在八年前兵陈阿勒颇城下之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收买阿勒颇的守将了。不,应该说即使他有足够的资金,阿勒颇的守将也绝不会投降——因为阿勒颇的守将萨利赫正是努尔丁存世最年长的儿子。

在努尔丁的嫡子誓死坚守之下,埃及苏丹的大军因此顿足于阿勒颇坚城。而面对不可摧毁的坚固城墙,以及完备到近乎变态的城防工事,萨拉丁只有无奈退下;等到三年前,萨利赫突发疾病死掉之后,他才继续聚集了大军,开始围攻阿勒颇;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围城,便是整整三年。

“苏丹陛下,去往阿勒颇城堡之内的信使已经回来了!”

侍从的呼唤打断了埃及苏丹的沉思,他挥挥手示意传令兵出去,而单独留下了这个去阿勒颇城内招降的信使。

“仁慈的苏丹,阿勒颇的守将赞吉,要求十万金第纳尔,五座富庶的叙利亚城市的管辖权,还要您发誓不得伤害努尔丁最后的后裔阿卡辛,然后他才会交出阿勒颇的城门钥匙,承认您对整个叙利亚的主权。”

“赞吉,赞吉,你真是一条目光短浅而又内心贪婪的鬣狗。”虽然内心对只敢龟缩在城堡之内的阿勒颇守将不屑一顾,但是埃及的苏丹如今却不得不慎重考虑继续用金第纳尔开路的方法了。

“来人,去把我的国库总管叫来!”

不久之后,营帐外面进来一个三十余岁的库尔德人。他头上缠着红色的缠头,身上并没有披甲,是一副文官的打扮。而萨拉丁在来人行礼过后,便开始询问道:“我亲爱的法鲁格,如今军中还有多少第纳尔?”

“苏丹陛下,如今军中还剩下四万第纳尔,而从埃及运来的军资还有两个月才能到达。”埃及苏丹的幕僚恭敬的回答道。他是苏丹本人的老乡,对萨拉丁忠心耿耿,也因此才能够出任阿尤布王朝的国库总管。“根据陛下的命令,我们所有消耗的粮秣和后勤供应的盔甲,箭矢以及武器,都是平价向叙利亚当地的信士和异教徒购买的。而且大马士革,哈马,霍姆斯还有其他臣服于我方的叙利亚城市也供给了超过六成的补给。总之,我军如今围攻阿勒颇,收支是平衡的,预计还可以支撑一年以上,胜利属于苏丹!”

“不,我亲爱的法鲁格。”萨拉丁摆摆手:“我已经对超过三年的围城进攻感到厌烦了,这样下去只会让真主的信士白白流血,而先知登宵的圣地还继续被来自西方的异教徒盘踞。如今据守城内的叛军头子赞吉说,他可以交出阿勒颇的城门钥匙,但是要我用十万第纳尔,五座叙利亚的富庶城市,还有承诺不伤害阿卡辛那个小鬼头来交换——”

“伟大的苏丹,千万不能答应!”见到萨拉丁还有些意动,库尔德的法鲁格连忙劝阻道:“其他的条件便罢了——如果努尔丁的后裔继续存活,那么叙利亚的这些军阀们,便有了随时可以反叛的借口,这对苏丹陛下掌控整个叙利亚的目标大大的不利啊!”

第四十九章 坚固城堡

“苏丹陛下,如果让阿卡辛逃脱了制裁,那么您怎么还能够继续名正言顺的统治整个叙利亚!”萨拉丁的国库总管坚决的劝谏道,想打消萨拉丁赎买阿勒颇的打算。“并且,整整十万金第纳尔,如今我们是万万拿不出来的,而陛下从埃及运过来的去年的税款,虽然足够支付那个贪婪的赞吉,但是还要支持我们继续攻略摩苏尔啊!”

“但是我亲爱的法鲁格,我忠勇的孩子们已经在这里困顿整整三年了。整整八次厉兵秣马,每次我听着他们高呼着‘真主至大’和‘赞美苏丹’,朝气蓬勃的朝着阿勒颇的城头冲锋,可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地尸体,而阿勒颇城堡的城墙依然坚不可摧。”萨拉丁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传令下去,暂时对阿勒颇城堡只围不攻,等待来自埃及的军资到达。”

“另外,嘱咐巴尔米拉的埃米尔,要密切注意摩苏尔的动向。如果萨利赫的哥哥带领摩苏尔的军队朝阿勒颇过来了,让他坚守巴尔米拉的城堡,万不得已之下允许弃城。叫他不用理会摩苏尔的大军。只要他第一时间把摩苏尔进军的消息送到这里便可。”

已经死去的萨利赫的表哥,同时也是努尔丁的侄子,是统治摩苏尔和上美索不达米亚的萨拉森埃米尔。当初,努尔丁和他的哥哥塞福丁平分了老爹赞吉的领土,努尔丁统治整个叙利亚,而塞福丁统治半个美索不达米亚。如今努尔丁兄弟已经先后死去,赞吉王朝在叙利亚的统治也即将被连根拔起,只剩下了摩苏尔的支系了。虽然摩苏尔的埃米尔早在三年之前就向开罗递交了誓书,但是如今围困三年阿勒颇也没有打下来的萨拉丁,免不得对这个努尔丁的亲戚有点疑神疑鬼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萨拉丁造了自己主公的反,从而才建立了庞大的阿尤布王朝。

在野外和对手的决战,睿智的埃及苏丹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人。即使面对君士坦丁堡的曼努埃尔大帝,曾经年轻的萨拉丁也曾经靠着顽强的意志取得过胜利。至于图样的西西里国王,连亚历山大里亚的墙壁都没有摸到,五万征召的大军就在阿拉曼的沙漠之中被埃及的苏丹击溃了。可是,面对龟缩在阿勒颇乌龟壳里面的赞吉王朝最后的将军,在埃及和叙利亚的沙漠和绿洲之中纵横驰骋的萨拉丁却颇有一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陛下,可是我们已经把阿勒颇围困了整整三年,想必城内如今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吧。如今再去赎买,难道不是意味着之前三年大家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吗?”

萨拉丁的国库总管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也因此睿智的埃及苏丹召集了他的所有幕僚,前来共同商议针对阿勒颇的下一步方针。

“嘿,老塔里克,你说苏丹陛下会继续进攻这坚固的城堡么?”此时已是黄昏,结束了一天攻城的埃及军队,在享用了冷硬的晚餐之后,士兵们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自己的营帐之内。有的虔诚的朝着圣地的方向朝拜,而更多的则是聚在一起聊天,赞颂真主让他们又活过了一天。

萨拉丁的军队一共有五万余人,除了他自己直属的五千人的禁卫军之外,其他的有他从埃及征发的五十三名各地的埃米尔和贝伊们的征召军,以及受到苏丹本人“圣战英雄”的号召,和萨拉丁本人“仁慈者”的感召自愿前来冲锋陷阵的新月教徒。苏丹把大军分成了前后左中右五个备队,除了自己亲领中军之外,授权他最信任的四名将军指挥另外四个备队,轮流对仅仅只有五千人不到守军的阿勒颇进行无与伦比的猛攻。但是如今三年已经过去,虽然埃及大军的士气依旧高昂,可是对于继续围城下去,埃及的苏丹自己却在权衡撤军或者买下这座坚城了。

侯赛因是埃及苏丹的侄子。由于萨拉丁的哥哥,统治杜姆亚特的穆斯坦绥尔如今身体抱恙,于是便由他的长子带领着三千人的大军替父出征。一路上,萨拉丁也是很照顾自己的亲戚,毕竟这也是自己哥哥唯一的儿子了。因此侯赛因从杜姆亚特出发开始,接到的任务尽是去新月教徒聚居的村庄去购买粮食——或者是去耶路撒冷王国的土地上劫掠当地的法兰克村庄;要不就是去押运大马士革等新近降服的叙利亚城市上贡的军资和后勤补给,护送从埃及远道而来的税款。而对阿勒颇城堡强行进攻这种苦差事,苏丹的侄子没有一次去过。

塔里克是一个来自中亚的突厥人。他是杜姆亚特埃米尔的侍卫长,侍奉了埃及苏丹的哥哥超过了十年之久。此刻,面对自己少主的发问,他略微思索,便抚胸答道:“王子殿下,阿勒颇是迟早都要落入伟大的苏丹之手的,如今苏丹欠缺的,第一是能够买下阿勒颇的资金,第二,是能够打破阿勒颇城墙的重型攻城武器——而这一向都是我们圣门子弟欠缺的部分。即使是来自波斯的工程师,也对阿勒颇的城墙无可奈何。”

“是啊——”苏丹的侄子双手抱胸,朝着黄昏之中的阿勒颇城头望了一眼。那是一座建立在丘陵之上的坚城要塞,城墙旁边有宽二十米,深达三十米的壕沟,而壕沟底部到达城墙顶端,有整整六十五米的高度落差。埃及大军驻扎的营地,正好正对着宏伟壮观的蛇门,而这个桥头堡掌控着唯一一座直达山上瓮城的石桥。而正门的瓮城,有着整整三道沉重而不可摧毁的城门,里面的道路也蜿蜒曲折,异常狭窄,攻城冲车根本不可能通过,而守军随时可以通过城墙上的射击孔射杀瓮城之中的敌军。而阿勒颇城堡前后的壕沟之中,有两座坚固的石头堡垒,被称为北堡和南堡,全部用坚硬的岩石砌成,只比阿勒颇的城墙矮一线;上面遍布着守军的射石机和弩炮。并且,这两座堡垒上面没有一个门,乃是用地道和城内相连,是守方的坚固支点。

真实的历史上,除了驱赶当地人当炮灰,并且不顾死伤强攻七昼夜拿下了阿勒颇城堡的蒙古人,从古到今没有任何其他人攻破过阿勒颇的城堡。即便是到了现代,困守此地的叙利亚政府军,也在这里坚持抵抗了反对派整整五年,最终等到了阿勒颇解围。

“老塔里克,我要向苏丹陛下证明自己。”

侯赛因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苏丹御帐,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列席萨拉丁的御前会议。“陛下现在不是缺钱嘛,那我就给他弄来足够买下整个阿勒颇的第纳尔!”

第五十章 攻守准备(上)

“萨拉森人打来啦——!”清晨,无数安条克人还在睡梦之中,可是安条克东门之外,奥龙特斯河的铁桥之东,出现了大批全副武装的萨拉森人。这让满城居民顿时间想起了当初被新月教徒支配的恐惧,而散居西城之外的新月教徒,内心却不住的欢欣鼓舞,希望他们同宗的军队能够打败这些高高在上的法兰克贵族,好重新奴役这些信仰异教的咖啡乐。

“不!不会是这样!”听到宦官报来的噩耗,安条克的亲王,博希蒙德三世顿时肝胆俱裂,满脸惊惶:“我和萨拉丁可是签署了整整三年的互不侵犯条约!那个异教的苏丹,终于还是露出他锋利的獠牙了么?”

“慌什么慌!”康斯坦丝厌恶的看了自己怂成咸鱼一般的儿子一眼,随即便不理会博希蒙德,自顾自的向一旁侍立的宦官们传令道:“你,去把西西里的威廉国王和罗马尼亚的阿莱克修斯皇帝请来,你,派人马上去给沃尔特男爵传令,让他马上率领城防军在东门集结,并且监视萨拉森人的动向;你,去请圣保罗大教堂的狄奥多里克大牧首出面安抚城内的希腊民众,并且请他组织城外的法兰克和希腊平民进城避难;你,去意大利人的租界,向他们征收八千海披伦的临时战争税,或者上缴相同价值的粮食,甲胄,武器和箭矢,并且要求他们出三百个武装佣兵接受安条克公爵的指挥;你,你去负责,马上把城内所有信奉新月教的异教徒,不管是商人还是工人,平民还是贵族,都统统驱逐出安条克!”

安条克的前任女公爵毕竟也是身经百战了,故此在接到城外出现大批萨拉森人的报告之后没有丝毫慌乱,在有条不紊的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之后,她一把揪住自己儿子的耳朵,大声吼道:“博希蒙德!快点换上戎装,这是你的城市!这里的人民还要你的守护!”

“噢,我忠诚的老塔里克,你看城墙上那些法兰克人和希腊人,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是不是像极了一群被农民驱赶的鸭子?”安条克的东门之外,萨拉森人的首领侯赛因骑在一匹雄壮的阿拉伯骏马之上,遥望着远处安条克城墙上到处调动的守军,揶揄的朝着一旁满脸严肃的突厥侍卫长说道。而一旁的塔里克则扭过头来,略显古怪的对埃及苏丹的侄子说道:“王子殿下,我们只有三千人,您不会真的要强攻安条克吧?”

“亲爱的祖母,我已经召集了我所有的五十七名护卫,我将同您和舅舅一起并肩作战。”安条克的王宫大门,阿莱克修斯已经换上了自己轻便而坚固的法兰克锁甲,身旁侍立的是米哈伊尔和坦克雷德;而一旁的西西里国王也已经换上了戎装,脸色肃穆的说道:“亲爱的姐姐,巴勒莫的三十名内府骑士和六十名扈从将同基督兄弟们一起面对异教徒的大军!现在,让我们同甘共苦,一起击退萨拉森人对安条克的觊觎!”

“好!有了诸位的鼎力相助,我们一定能够挫败萨拉森人的阴谋!”此刻的康斯坦丝也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法兰克锁甲,将近六十岁的老妇人此刻看起来却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就如同三十年前和前夫一起面对努尔丁的黎凡特大军一般。她戴上了属于自己的覆面盔,如同一名圣殿骑士团的女骑士一般,拔出了装饰着宝石的法兰克长剑,大声高呼着:“胜利!”

“胜利!”随着前任女公爵在侍从的帮助下跨上了骏马,街道两旁的民众和士兵们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随即,罗马尼亚的皇帝,西西里的国王,以及前任女公爵的咸鱼儿子,都在人民的欢呼声中,翻身上马,和康斯坦丝一起,要到达第一线的东门城墙,去观察萨拉森大军的动向,并且鼓舞前线的士气。

“尊贵的安条克亲王!”突然,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家伙拦住了康斯坦丝的骏马,正是吕西尼昂的居伊。而随着旁边全副武装的骑士们纷纷拔剑,耶路撒冷的驸马立马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亲王殿下,我是耶路撒冷的骑士,西贝拉公主的夫君居伊!我愿意以一个最卑微的侍从的身份,为殿下牵马持枪,冲锋陷阵,只为了杀死那些该死的异教徒!”

而随着康斯坦丝揭开了头盔之上的覆面,居伊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安条克的亲王,怎么变成一个老女人了?”

“母亲,他确实是西贝拉公主的夫君,统治雅法和阿斯卡德的居伊伯爵。”一旁的博希蒙德策马向前,和自己的母亲解释道:“因为我曾经在西贝拉公主的结婚典礼之上见过他,不会错的。”

而一旁的阿莱克修斯也出来为居伊作证:“祖母,居伊是一个不错的骑士,对上帝也十分虔诚。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所有能够团结的人的力量。”

“咦?这不是罗贝尔老弟吗?果然,我就说你身份不一般,现在”看到了昨天傍晚还一起喝酒吃肉的法兰克老乡如今和安条克的亲王殿下站在一起,居伊一脸就是这样果然我猜对了的样子就要上前来和阿莱克修斯攀谈

“大胆!在你面前的可是至高无上的罗马帝国的巴塞琉斯!”为落魄皇帝牵马的猴子立马像炸了毛的鸡一样,噌的一声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指着一脸懵逼的耶路撒冷驸马:“竟然对陛下不敬,看我——”

“好了,我忠心的坦克雷德。”骑在马上的阿莱克修斯叫住了一脸愤愤的猴子,对震惊的居伊微笑道:“太巴列{西贝拉公主的封地}的伯爵,朕私人赠送你和你的扈从一人一套士麦那军械厂生产的最精良的罗马尼亚鳞片甲,以及与之相对应的武器和盾牌,还有两匹安纳托利亚的优秀军马,希望居伊伯爵不忘初心,奋勇杀敌,向鲍德温国王证明你是一个真正虔诚而优秀的骑士,让西贝拉公主为你骄傲!”

第五十一章 攻守准备(中)

“那些人就是萨拉丁的先头部队么?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安条克的东城城墙之上,一众十字军国家的贵人们都亲临前线,在鼓舞士气的同时,也要亲自指挥安条克的守城之战。

此时此刻,在阿莱克修斯眼里的萨拉森军队——大概是前锋,有一千多人的样子,他们都骑乘着迅捷而快速的阿拉伯战马,绝大部分都是使用弓箭,梭镖和投矛的轻骑兵,披甲的人少得可怜;而被这一群人包围和保护的中间,则搭立起了几个帐篷,有十数个波斯工程师模样的家伙正在组装着什么东西。

“他们正在组装攻城武器!”博希蒙德惊呼道:“该死的萨拉丁,他终于还是来了!这是他的前锋,萨拉丁一定在后面,他的大军一定在后面!”

“安条克的城防坚不可摧!”康斯坦丝大喝道:“不要犹豫,不要畏惧!不要对那些异教徒心存恐慌,握紧你们手中的剑,上帝在注视着你们!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不管是属于安条克还是西西里的骑士们尽皆拔剑欢呼,这在众人看来士气可用。而看到了新月教徒的动作,安条克的前任女公爵马上召集了她的盟友们,商量下一步的动作。

“我说老塔里克,你觉得那群咖啡乐真的会冲出来?”埃及苏丹的侄子侯赛因,正带领着他的精锐主力隐藏在安条克城外的一片山丘之中,一直注视着自己放出诱饵的动向。他根本没有任何强攻安条克的念头。因为虽然安条克的城防工事比不上阿勒颇城堡那么变态,但是也是自古以来便有数的坚城要塞了——安条克城区乃是被群山环绕着,又有奥龙特斯河的天险和超过三百座塔楼的防护,他的区区三千人,而且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直接去硬撼安条克的坚城,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本来,侯赛因想的是仿照他在外约旦的旧例,直接率领着自己的大军去劫掠安条克周围的法兰克村庄,烧毁他们的房屋,践踏他们的农田,砍掉椰枣树,在水井之中投毒,最后把来不及逃跑的基督徒卖为奴隶——萨拉丁的部队一直在耶路撒冷这样干,这也是睿智的埃及苏丹的计策,他在蒙吉萨战败之后就这样缓慢的在给耶路撒冷王国放血。他设想的就是,摧毁基督徒在圣地的所有据点,然后整个圣地,北至的黎波里,南到亚实基伦,将不费一兵一卒就会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税收,粮食和兵源的耶路撒冷王国,将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事实上,萨拉丁一直坚持的这套方法效果出奇的好——如今的耶路撒冷,曾经跟随第一次十字军来到圣地并且定居的大批法兰克和德意志兰移民们已经十不存一,而基督徒眼中无可替代的圣地耶路撒冷已经变成了一座人口仅仅不到两万的小城,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教士和驻军,以及他们的家眷。整个圣地在新月教徒的盗匪猖獗之下死气沉沉,也只有阿卡等几个濒临海岸的港口,靠着意大利人的输血,才勉强吊着圣地王国的最后一口气。

但是塔里克作为一个从遥远东方来到这里的突厥人,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劫掠法兰克的村庄能有多少钱,把那群苦哈哈的农民全卖了,即便骨头都用来榨油,那也赚不到几个第纳尔,面对苏丹需求的天文数字简直是遥遥无期。

“王子殿下,我们应该用一支偏师作为疑兵,假装是苏丹陛下攻取安条克的前锋,并且做一些疑似组装攻城武器的动作,然后故意装成是防守松懈的样子——如果能够把他们的守军调出来,那么殿下应当率领您精锐的马穆鲁克把这些胆敢出城的咖啡乐都歼灭掉,而他们的家人,朋友,全部都会在安条克城头之上,看到他们眼里守住安条克的希望全部都落入了真主的火狱之中。”

侯赛因采纳了这个建议,他也想赌一把——横竖自己没有损失,如果他们龟缩在安条克的坚城之内,自己一样可以旁若无人的劫掠安条克下属的农村和庄园;而如果城内的基督徒敢出城野战那么很好,整个安条克的财富,足够苏丹买下阿勒颇坚城了,甚至支持萨拉丁继续进攻耶路撒冷也绰绰有余。

“他们一定是萨拉丁的前锋部队!”见到城外的萨拉森人正在“有条不紊”组建攻城武器,眼看着就看到了投石机的轮廓,城内的基督徒们顿时压力山大。而在城门的塔楼之中,博希蒙德作为安条克的亲王,言之凿凿的说道,一定是萨拉丁攻下了阿勒颇,然后毁弃了和我们的停战条约,而他的大军,一定就在前来的路上!

“我将派遣我的扈从去耶路撒冷请求鲍德温国王和的黎波里伯爵的援军,而我将在这里和大家并肩作战。”居伊紧蹙着眉头,率先说道:“我会请求陛下动员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但是这需要时间。虽然圣地的守卫者随时都处于战备状态,可是他们分散驻守在黎凡特沿岸的四十八个堡垒之中,还有外约旦公爵,的黎波里伯爵他们的部队,集结他们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这需要诸位守住安条克,起码要坚守两个月!”

“没有问题,就让鲍德温国王放心的集结部队吧!”康斯坦丝一锤定音,而跟随居伊一起的扈从则向众人抚胸行礼之后,马上退下,持着耶路撒冷驸马的信物朝着圣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根据两个月前从阿勒颇传来的消息,萨拉丁的军队,很可能有超过五万人。”博希蒙德继续向诸位盟友和他的母亲解释道:“阿勒颇乃是有名的坚城,能够打下阿勒颇,那么萨拉丁的攻城武器对安条克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威胁!”

说着,安条克的咸鱼亲王担忧的透过塔楼的射击孔朝着城外看了一眼:“我们要怎么样,我们要如何才能坚守安条克直到鲍德温国王的援军到来啊!”

第五十二章 攻守准备(下)

“我们和亚美尼亚人有攻守同盟,我们应该还要召唤鲁本大公的援军。”等到去耶路撒冷求救的信使出发之后,康斯坦丝又派遣了另外一人,骑快马去塔尔苏斯求救,这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而当能够指望的外援都拉完了之后,她也忧心忡忡的,看着城外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新月教徒的主力,不过面上却一脸的坚毅,鼓舞着自己的军队和人民,不要惧怕城外的异教徒大军。

“尊贵的亲王殿下,意大利人集结了五百名全副武装的水手和佣兵,此刻他们正在前往这里的途中。而意大利人的三位大使,已经到了塔楼之外,恳请您的接见。”

“快,快请他们进来!”

一个传令兵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这使得正在商议的众人们都是面露喜色。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任何一个能够守住安条克的兵力都是弥足珍贵的。

“诸位大人,来自威尼斯的乔尼尼向你们问好。”

首先进来的是威尼斯的驻安条克大使,他穿着一身绣着金色丝线的华贵衣服,头上的青色礼帽上插了一根碧绿的孔雀尾羽。而在接下来的比萨和另一个城邦的大使进来行礼结束之后,就由威尼斯的大使开口了。

“尊贵的安条克亲王。”阿莱克修斯看着威尼斯的乔尼尼一脸正气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无耻的奸商。而威尼斯的全权大使则掷地有声的说道:“作为亲王殿下庇护我们的回报,我们三家意大利人一致决定在亲王殿下的要求之外,另外自愿追加两百人的佣兵,一共五百人,锁甲,头盔,长矛,战剑,盾牌这些所有的装备都由我们提供,他们将听从亲王殿下的指令,为守卫安条克流尽最后一滴血!”

“陛下,这些意大利人是不得不拼命啊——因为如果萨拉森人攻下了安条克,那么他们只有乖乖滚回他们的城邦去了。因为即使新月教徒允许他们做生意,也必定会被残酷剥削,财产得不到丝毫保障,更别说如今在黎凡特还有能够让他们栖身的租界。”

见到传说中混蛋透顶的威尼斯商人突然摇身一变变得浓眉大眼和蔼可亲,熟悉个中缘由的坦克雷德连忙小声对阿莱克修斯解释道。而面对意大利人的表忠心,康斯坦丝也是勉励了一番之后,要求他们务必要保证圣西蒙港到安条克的这一段奥龙特斯河的水路的畅通,并且向城内运送粮食和武器装备。因为安条克没有海军,或者说安条克的海军就是眼前这群意大利人,他们在享受法兰克领主的庇护和仲裁的时候,也要为十字军王国的安全和稳定做出自己的贡献。

“那么现在让我们清点一下我们手里的力量。”安条克的公爵首先报出了自己手中所有能够指挥的部队:“如今城内直属于我的内府骑士有三十名,而公爵府剩余的骑士们都散居在安条克各地的庄园为我征税和管理仲裁当地的事务,之前母亲大人已经派遣信使去征召了。如果全部集结起来,能够得到八十六名内府骑士和一百五十三名扈从重骑兵,另外还有两百余有链甲和皮甲的步行士兵以及四百人左右的轻装弓箭手。如果可以,城内还可以请求圣保罗大教堂的大牧首出面,动员两千人左右的希腊民壮帮忙守城,安条克的军械库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不多的武器,包括连枷,单手剑,战斧,长矛,盾牌,还有一些陈旧的弓箭和十字弩。”

“这次来保护我朝圣的护卫队。”接下来是西西里的威廉国王。他见到安条克亲王说完之后,也报上了现在自己能够动用的武装力量:“三十名巴勒莫附属的内府骑士,都是诺曼人最优秀和骑术最好的棒小伙!”他顺便还不露痕迹的夸赞了一下自己的卫队:“另外有六十人的扈从骑兵,身上穿的全是从米兰和佛罗伦萨进口的最棒的法兰克全身锁甲和钢制的覆面盔,而且都统一装备有狭长的单手长剑和鸢盾,另外还有一枝前端包铁的橡木骑枪!而我的内府骑士的马匹全部都是从波河流域进口的”

“好了好了,尊敬的国王。”居伊见到威廉还在这里自吹自擂,便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大家都知道两西西里的富庶是整个地中海都出了名的,陛下麾下亲卫的装备自然是最好的,您就不用一一叙述了。”

“你——”虽然内心不忿,但是西西里的国王见到周围众人一脸沉默,也稍稍收起了自己显摆的心思。“另外我还有二百一十名步行的侍从,其中六十名可以穿上链甲拿起武器站在骑士旁边充作重装军士——他们的武器甲胄马匹给养我全部都带着;而另外一百五十名都是轻装的步兵或者弓箭手。”

“不不愧是土豪的作风。”阿莱克修斯有些羡慕的看了威廉二世一眼,只能感叹两西西里不愧是繁荣富庶之地。国王不过就是来朝个圣,居然也带着整整三百人的王室护卫,而且其中整整一半都身披重甲!然后此刻他对于威廉说的能够动员五千名重装的诺曼骑士他也再也没有怀疑,而相比之下,安条克公国果然就是穷的不能再穷了。

“我有五十七名步行的重装护卫,他们都是最好的士兵。”最后,阿莱克修斯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便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讨论和谈话。

“安条克的征召兵起码还要两天才能全部集结,而如今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人手过少,但是安条克的城墙却太长,我们的部队甚至不能填满这座要塞的城墙!”最后统计出如今联军实力的博希蒙德,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几个盟友。

“我会亲自劝说狄奥多里克大牧首尽快动员城中的青壮参加守城作战,但是请舅舅一定要准备好足够武装他们的武器!”阿莱克修斯承诺道。而紧接着西西里的国王便站立起来,走到城门塔楼的瞭望窗口之前,把自己黄色的披风撩到了身后,露出了下面银光闪闪的法兰克锁甲:“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城外的正在组装攻城武器的萨拉森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萨拉丁会仅仅只派一千多轻装的萨拉森骑兵保护这些珍贵的攻城武器,但是如果我们赶在萨拉森人的大军到来之前摧毁他们,我们守住安条克的时间也会更长。”

第五十三章 以神之名(一)

“我们应该一鼓作气,率领骑士们主动出击,捣毁萨拉森人的攻城营地!”西西里的威廉国王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将带头冲锋!”他随即拔出了自己锋利的佩剑:“诺曼骑士的铁蹄将碾碎一切来犯的异教徒,上帝保佑我们!”

“哈利路亚!”国王身旁侍立的内府骑士们尽皆举手欢呼,而这感染得吕西尼昂的居伊也是热血沸腾,他不禁为之前出言讽刺威廉二世而心生愧疚,故而也振臂高呼:“陛下,我居伊愿意和您一起去摧毁萨拉森人的攻城营地!”

“出击,出击!”属于西西里一系的人马都开始顺着国王的意思,大声鼓噪起来。而如今安条克实际掌权的康斯坦丝经过权衡,认为内府骑士们战力不俗,虽然人数比对面的萨拉森人要少,可是绝对能够驱散那些使用弓矢和标枪的轻装骑兵;即使他们勇敢的朝着己方持矛冲锋,面对人马皆披重甲的内府骑士也讨不到半点便宜。而且如果真的利用快速机动的骑兵摧毁了萨拉丁前哨的攻城营地,杀掉一批萨拉森人的攻城技师,那么对坚守安条克也是有着巨大的好处的。起码埃及苏丹进攻安条克城墙的时间也会向后延迟,等待来自耶路撒冷和塔尔苏斯援军的时间也将更加充裕。

“那么就仰仗威廉陛下指挥出城的迎敌的骑士们了。”康斯坦丝郑重的说道:“如今城内隶属于安条克的内府骑士有三十名,我也一并交给陛下了。还有所有的七十六名能够骑马作战的披甲扈从,希望陛下能够摧毁萨拉森人的攻城营地,并把他们安全带回来。”

“我亲爱的姐姐,请放心,我们正义的事业将战无不胜!”西西里国王安慰和勉励着自己的远房姐姐,然后说道:“还有哪些愿意和我一起迎战的勇士?敌人有超过一千人,而我们出城迎敌的人数只有不到两百,我需要更多,更多自愿为主献身的勇士!”

“不,威廉陛下,我觉得萨拉森人的动向很有问题。”这时,内心疑点重重的阿莱克修斯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首先,萨拉丁不像是一个喜欢毁约的君主,第二,即使他想进攻安条克,攻城武器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有那些珍贵无比的波斯技师,怎么可能如此轻率的就如同放弃了一样?”

“萨拉森人我不了解,但是我的父皇,在密列奥赛法隆被吉利基突袭丢掉了攻城器械之后,整整五万罗马大军面对科尼亚的坚城只能望而兴叹,不得不黯然撤军——这件事我想舅舅应该很清楚,毕竟当年舅舅也是在那里浴血奋战过的。所以面对安条克这种坚城要塞,埃及的苏丹又以睿智狡猾而闻名,我觉得,我们应该慎重对待,萨拉森人肯定有阴谋!”

面对反对自己的罗马皇帝,西西里的国王却轻蔑的笑道:“皇帝陛下你还是太年轻。我当年可是在阿拉曼的沙漠之中亲自和你无比推崇的异教苏丹交过手。虽然我失败了,但是也提升了不少的姿势水平——萨拉丁用兵就喜欢突出一个快字,而且据说他拥有整个圣地一流的情报系统。我认为,他是看准了我们安条克城内空虚,不敢出城迎敌,所以这次我要反其道而行之,摧毁他引以为豪的攻城营地,狠狠打上他一巴掌!”

“至于陛下,你就安安稳稳的站在安条克城头,看着西西里和安条克的勇士们凯旋而归,在战场上获得巨大的荣耀就可以了!”

感觉到了许多西西里和安条克的骑士目光都朝自己汇聚了过来,阿莱克修斯想的却不是安条克的攻城守城,而是六个月之后的皇都夺还战。“要是在这里表现怯懦,任凭威廉那个家伙如此嚣张,那么不仅是西西里人将轻看我,就连安条克的军队可能也会对我颇有微词吧!反正这是我只需要做个样子,如果见势不对马上就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威廉你才是号召出城野战的国王啊,如果真有问题,这口黑锅也是你自己背!”

于是阿莱克修斯马上装作一副受到奇耻大辱的样子:“西西里的国王,罗马皇帝从不缺乏亲临战场的勇气和实力!希望你的推测和决断是正确的,朕也会带领朕的卫队和你并肩作战,但是朕还是要保留朕的意见。如今大军兵临城下,这些争吵和闹剧,都等到打退了萨拉森人的进攻之后,再让上帝裁决吧!”

“罗马尼亚的皇帝,看来之前是我轻看你了。”看到年仅十五岁的阿莱克修斯也要和他一起披甲上阵,并肩作战,西西里的国王不禁对这个年幼的皇帝心生了一点点好感。而阿莱克修斯也断然拒绝了米哈伊尔和康斯坦丝的劝阻,坚持要带领他的卫队和威廉一起奔赴战场,对此本来就缺乏人手的威廉二世自然是举手欢迎。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城门官的大声呼喝,重达千斤的铁闸被缓缓拉了起来。而安条克东门之后的大街之上,将近三百名衣甲铮亮,武备齐全的骑马武士已经整装待发——其中有六十名真正的内府骑士,不仅用两层锁子甲和内衬的皮甲包裹住了全身,覆面的钢制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连胯下的骏马也披上了马甲和罩袍。他们将担当锋利的尖刀冲锋在第一线,跟随西西里的威廉国王一起对新月教徒的攻城营地展开迅捷而又猛烈的,毁灭性的的狂暴冲锋,碾碎一切阻挡在他们铁蹄之前的敌人!

之后是陪伴骑士们的扈从,他们除了甲胄比真正的骑士更薄,以及没有罩袍和马甲武装他们的骏马之外,其实各方面和他们陪伴的主人都是一样的。但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应对此次作战,这些忠诚的扈从们没有如同他们的主人一样装备骑枪,而是换成了一把能够远程投掷的梭镖——毕竟对面的萨拉森轻骑兵可不会傻乎乎的直接冲上来和他们这群铁罐头近战肉搏。

至于剩余的人,包括阿莱克修斯的护卫,与其说他们是骑兵,反倒不如说他们是骑马的步兵。因为大家已经分工好了,在安条克和诺曼人的骑兵去驱逐那些护卫营地的萨拉森轻骑兵的时候,这些甚至包括了几十个骑马佣兵的后卫部队,将在萨拉森人的营地之内下马步行,屠杀那些来自波斯的攻城技师,然后烧毁和破坏他们已经组装好和正在组装的攻城武器,不,应该是破坏他们一切所看到的。

第五十四章 以神之名(二)

“嘿,老塔里克,真有你的,那群咖啡乐居然真的出来了!”安条克城外隐蔽的山丘之中,萨拉丁的侄子侯赛因看到了城门果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了整整数百人的重装骑兵,他们跨过了那座鼎鼎大名的铁桥,在城外整顿了一番,便开始奋力催动自己的马匹,朝自己设好的诱饵开始冲锋!

“好,让真主的战士们都沉住气!这三百人的重装骑兵肯定是安条克守城的主力了!让我的马穆鲁克们做好准备,等他们踏进了营地之后,马上冲出去截断他们的退路,然后干净利落的把这三百人歼灭掉!”

侯赛因有整整六百人的奴隶骑兵,而这些服务于埃及领主的精锐卫队,他们便是大名鼎鼎的马穆鲁克,虽然身披重甲,但是骑射和近战的本领都是一等一的,装备也是精挑细选,有些人手中的刀剑甚至来自于大马士革;而其中人马具装的最精锐的一部分,则是埃米尔和苏丹的贴身卫队,被称为卡萨吉,他们没有装备弓箭,但是不管步行作战还是马上冲锋,这些武艺精熟的剽悍武士们都能给对手带去惨痛的伤亡和难忘的教训。

“勇士们,加快速度,看,那些工程师要跑!让我们过去杀掉他们,为了安条克,为了圣地!”

当西西里国王率领着安条克城内所有的骑兵出城之后,远处萨拉森人的营地里面果然骚动起来,看起来那些异教徒没有想到城防空虚的安条克竟然敢出城野战,于是一瞬间陷入了慌乱之中。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威廉二世,则自认为抓住了难得的战机,于是便鼓舞士气,众人大声呐喊着各式各样的战吼,一瞬间都热血沸腾,聚集在了西西里国王的战旗之下,朝着远处的目标狂暴的冲锋!

“神的旨意!”

“哈利路亚!”

看到这群热血沸腾的法兰克人,阿莱克修斯虽然也有点被感染,但是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但是周围都是被胜利和荣誉冲昏了头脑的法兰克人,而出城迎战是他自己选的,故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近了,近了!骑士们离着目标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可以看到粗劣的栅栏内部,那些波斯打扮的工匠们惊慌失措的身影,而那些东倒西歪的木料和洒落一地的兽皮,还有到处乱扔的绳子,不正是证明了这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攻城营地?

“神的旨意!”带头冲锋的威廉二世大喝一声,把自己右手的骑枪平放夹在腋下,而随着胯下战马的高速前进,他的双腿朝前死死地踩住了铁制的马镫,身体微微朝后,背部死死地抵住了高桥马鞍,整个人犹如身体僵直的坐在马上一般;而其余的诺曼骑士也是如同他们的国王一样,平放夹紧了自己手中的骑枪,这正是诺曼人一百余年来纵横欧陆的夹枪冲锋的战术!

从英格兰到都拉佐,从两西西里到圣地,一百多年来,不管是英格兰的哈罗德国王,还是罗马帝国的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抑或是黎凡特和北非的新月教徒,面对诺曼人的夹枪冲锋,即使精锐如撒克逊王家护卫的紧密盾墙,瓦兰吉持斧卫队的热血狂暴,还是新月教徒的悍不畏死,都曾经在诺曼骑士的铁蹄之下吃过大亏!这也是威廉二世的最大依仗,他坚信骑枪之下众生平等,即便是阿勒颇的坚固城墙,诺曼骑士的骑枪也会给你撞出一个天大的窟窿啊!

“快跑啊,咖啡乐杀过来了!”萨拉森人薄薄的一层鹿砦直接被诺曼骑士们的暴力冲锋摧毁,西西里的国王透过覆面头盔的缝隙,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胜利的样子!他将在摧毁这些攻城器械之后,带着无尽的荣耀重返安条克,那时,整个圣地,甚至整个基督世界,自己的名声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马内利!”高速冲锋的诺曼骑士们冲进了萨拉森人的营地,他们满怀着对天主的热忱,呼喊着为主而战的口号,在异教徒悲惨的呼号之中,把一个个来不及逃跑的萨拉森人扎成了一串一串;貌似,胜利已经触手可及

“嘶——”正当安条克的众人到了萨拉森人的营寨之中四处左冲右杀,突然,一名骑士的战马哀鸣着,不仅自身倒了下去,还把身上的骑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紧接着,就如同商量好的一般,基督徒们的战马纷纷发出一阵阵哀鸣,然后轰然倒下,而被摔到地上的骑士们,有的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也痛苦的哀嚎起来!

“不好,铁蒺藜,这里面全是铁蒺藜!我们中计了!”

将近三百匹战马,有超过两百匹全都被萨拉森人的铁蒺藜扎坏了马脚,特别是骑士们身披罩袍和马甲的重装战马,由于冲在最前面,几乎全军覆没。而雪上加霜的是,那些之前见到基督徒的冲锋而四散逃逸的萨拉森轻骑兵,此刻在他们首领的呼喝之下重新聚拢,正朝着营寨内的骑士们不断地射出箭矢和标枪!

“真主至大——!”正当基督徒们陷入混乱的时候,从两侧的山丘之中,突然冲出了大股的部队,朝着营寨的方向呐喊冲锋!阿莱克修斯见到果然有埋伏,而且自身竟然身陷重围,便焦急的大吼道:“下马!盾墙!不要慌乱!萨拉森人的弓箭对我们没有用,我们要抵御他们重骑兵的冲锋!”

阿莱克修斯的护卫们本来就是骑马的重装步兵,而他们冲在最后面,自己的马匹反倒没有什么损失。但是罗马尼亚的皇帝不可能自己就这样跑掉了,如果他跑掉了,西西里国王被萨拉森人俘虏或者杀害,那将是震动整个基督世界的大事!并且,阿莱克修斯还要指望威廉的大军送他回君士坦丁堡继位呢!

但是遮天蔽日的箭雨之下,后卫们的战马又没有披甲,虽然萨拉森人的弓箭对身披重甲的士兵不能造成太大伤害,可是越来越多的战马却因受伤而到处乱跑,直到精疲力竭倒在地上,而旁边的骑士们甚至不能安抚他们的伙伴。等到西西里的国王回过神来,虽然阿莱克修斯组织了一大批步兵堵住了缺口,但是基督徒们可堪使用的战马,已经几乎全部都损失殆尽了。

第五十五章 以神之名(三)

“不!”在城头上目睹了安条克如今最精锐的战力们陷入了绝境,而且里面还有他心爱的外孙,康斯坦丝几乎痛苦的晕厥过去。不过已经戎马一生的前安条克女公爵,现在只能亡羊补牢,马上下达了不准任何人出城的命令,现在,她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坚守安条克直到鲍德温国王和鲁本大公的到来了。

随着萨拉森人的后卫赶到,轻骑兵们纷纷停止了射箭,他们在外围游弋着,防止突然的援军出现把到手的猎物救走。这是侯赛因的侍卫长塔里克强烈要求的,他告诫年轻的埃及王子不论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因为即使睿智如埃及苏丹,在蒙吉萨也是正在渡河的时候麻痹大意,遭到了耶路撒冷王国的迎头痛击,就连苏丹本人的卡萨吉卫队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损伤过半,而苏丹本人只能乔装之后骑着一匹骆驼仓皇逃窜。

“然后,尊贵的殿下,你现在可以派两名能言善辩的使者,分别去安条克和已经在劫难逃的异教徒营地之中,怒斥这些咖啡乐悍然撕毁停战协定,杀害真主战士的肮脏无耻的侵略行径了。想必,睿智的苏丹如果不是被阿勒颇城堡所拖累的话,会很乐意教训这群野蛮的咖啡乐的。”

“亲爱的老塔里克,怪不得父亲和杜姆亚特人都亲切的称呼您为加齐,果然是身经百战的伟大战士啊。我还是太年轻,还是要不断地向你们这些睿智的长者学习人生的经验,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被长者谋略所折服的侯赛因,心甘情愿的对自己的侍卫长用上了敬称,然后从善如流的按照塔里克的意思照办。

被萨拉森人团团包围的安条克骑士们,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马匹。虽然已经立好了坚固的盾墙,暂时自保还是足够;可是他们缺乏远程武器,而一直僵持下去,饥饿和缺水会率先打垮这些本来铁打一般的精锐武士。

“陛下,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冲动,不仅葬送了如今安条克最精锐的守城力量,而且还连累你一起”见到本来能够自己逃跑的阿莱克修斯没有选择落荒而逃,而是坚决的留了下来直到陷入混乱的骑士们稳定了情绪,而最终双方都陷入了重重包围,西西里国王既有点惋惜,也在内心对落魄的皇帝充满感激之情。

“从来只有战死的罗马皇帝,从来没有抛下友军独自逃生的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虽然说得慷慨激昂,但是他现在内心已经在想要怎么体面的投降了毕竟,被俘虏还有赎回的希望,而战死那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只不过现在,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和威廉这个大土豪现在也算生死之交了,只希望到时候他在君士坦丁堡能够出死力”

“陛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不管是阿莱克修斯麾下的米哈伊尔和坦克雷德,还是居伊和威廉,都眼睁睁的看着年幼的罗马皇帝,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皇帝能够想出让他们脱离绝境的方法。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看到一双双希冀的眼神,阿莱克修斯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内心早就骂开了。“看这情形,西西里的国王肯定是不想投降的。”罗马皇帝看着威廉满脸希望的脸色,内心却想到。“而且,”他看了看这些虽然带伤却依然士气旺盛的骑士们:“真是可怜。按照常理,萨拉森人可以俘虏贵族,但是这些骑士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眼看着萨拉森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轻骑兵已经停止了射击,阿莱克修斯扫视了周围一眼,然后发觉这个萨拉森人的营地不愧是陷阱,在如今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不过就是向新月教徒投降嘛,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假意什么日后那个什么

“诸位英勇的骑士,请握紧你们手中的长剑和盾牌!现在你们应该无所畏惧!因为现在我们进行的是和新月教徒的伟大战争,我们在抗击萨拉森人的无耻侵略!而在这场正义的战争中,如果你们活着回去,那么将会获得无与伦比的荣耀与财富;如果你们不幸战死,那么你们的所有罪行将在一瞬间得到基督的赦免,并得到天国永恒不朽的荣耀!你们有什么好犹豫的!安条克就在那里,失去了战马算什么?让我们披荆斩棘,奋勇前进,杀出一条回到安条克的血路,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听到阿莱克修斯振奋人心的话语,众位士气还有些颓唐的骑士们又开始重新振作——因为虽然他们陷入了陷阱,损失了几乎所有马匹,但是由于全部都身披重甲,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战场上死去,只有一些倒霉鬼被战马摔下来的时候被铁蒺藜扎伤,或者即使身上插了好几支萨拉森人的箭矢,可是只算一点轻伤,整个人依然精力充沛。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在准备投降之余又不免有了点其他的幻想——万一我们能够冲回安条克

当然阿莱克修斯是不可能一来就提议投降的,“这话也绝不能让我说出来。”他在内心想到。而罗马皇帝脸上却一副为了天国和基督的样子,出言鼓舞有些颓唐的士气。最后,大家决定遵照罗马皇帝的指挥,结成紧密的队形,用盾墙保护自己,缓慢朝着安条克移动。

“你们这些无耻的异教鬣狗,你们为什么要破坏苏丹陛下和你们的停战协定,残忍杀害我们圣门的信徒!快快倒戈卸甲,向苏丹的大军无条件投降!苏丹仁慈,可以保证你们的性命,否则你们必将在火狱里面哀嚎不止,直到永远!”

突然,一个没有携带武器的使者模样的萨拉森人,自顾自的策马来到两军阵前。他看起来年纪已经偏大了,胡子已经发白;这个年老的使者穿着一身蓝色的萨拉森长袍,胯下是一匹棕色的阿拉伯马,正在摇唇鼓舌,怒斥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妄想让他们就此投降。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一杆标枪示威性的被投掷到了他的战马脚下,差点让使者被受惊的骏马颠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以神之名(四)

“王子殿下,看,我们貌似抓到了一条大鱼!”

见到在己方团团包围之下的基督徒们,竟然很快便从陷入陷阱的混乱之中恢复过来,杜姆亚特埃米尔的突厥侍卫长不禁对这些异教徒高看了一眼。而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让他内心之中蠢蠢欲动。

塔里克指着包围圈里面虽然狼狈却依然显眼的威廉二世:“殿下,你看那个人,那个人一定是异教徒的国王,而且绝对是某个从西方来圣地朝圣的国王!”他指着身披米兰最好的锁子甲,头上却依然带着纯金冠冕以彰显自己尊贵地位的西西里国王:“你看那些之前夹枪冲锋的异教徒的骑马武士,并不是穿着我们熟悉的白底红十字或者黑底白十字的罩袍,而都是统一绣着和那个国王披风上一样的纹章,他们一定是那个国王的卫队!快,一定要抓住他,那家伙一个人便值五万第纳尔!”

“还有那些异教徒的武士,说不得里面便有某些异教徒的贵族!我们要尽可能的俘虏他们,他们可都是钱!”

听到身经百战的护卫队长的分析,热血沸腾正准备带领自己最精锐的卡萨吉卫队和马穆鲁克一鼓作气全歼这群丧家之犬一般的基督徒的杜姆亚特王子,顿时收回了自己拔出一半的大马士革弯刀。随即,他抽出了自己的马鞭,对着那些正在游弋的萨拉森轻骑兵说道:“真主的战士们!荣耀的信经者啊,在你们面前的,是那些信仰异教的恶魔!真主已经许诺你们,凡是用刀剑在征服异教徒的荣耀圣战之中失去生命的,天堂的大门将立即为他打开,从此之后将永远享受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勇士们,舍弃你们的弓箭,握紧你们的刀剑和长矛,碾碎他们!”

“真主至大——!”这些征召的萨拉森轻骑兵,甚至还有一些没有战马的轻装步兵们,听闻战死在这里可以直升天堂,享用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顿时都狂热的呐喊起来。他们丝毫不顾侯赛因实际上把他们残酷的用作炮灰抛弃掉的事实,热血沸腾的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和简陋的武器,呐喊着朝着基督徒已经摆好严密盾墙的军队狂暴冲锋!

“肩并肩,背靠背,英勇的基督战士们!只要团结一致,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看哪!天国的门已经打开了!上帝在注视着我们,以神之名!”

“以神之名!——”随着阿莱克修斯的指挥和动员,面对萨拉森人冲锋的基督徒已经列好了圆形的盾墙,而第一排的,正是这些失去了战马的步行骑士们。在正午的阳光之下,内心羞愧的西西里国王已经亲自站到了第一排,而指挥官的镇定和勇气,也鼓舞着这些精锐的士兵,让他们竭尽全力殊死奋战。

“顶住——”战场之上,到处都是萨拉森人狂暴的战吼。这些轻装的勇士舍弃了他们的远程武器,有的轻骑兵靠着战马的冲击,直接愣愣的撞到了盾墙之上,但是却并不能撼动基督徒严整的队形。而这时,第二排手持长柄骑矛的士兵们,便直接刺向这些毫无防备的战马,随着一阵阵坐骑的哀鸣,跌落在地的萨拉森轻骑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排最精锐的骑士们手中锋利的长剑已经劈头刺下!

“以神之名——”本来严阵以待的基督徒见到这些萨拉森人简直不堪一击,并且竟然舍弃了他们擅长的弓箭和梭镖来和自己近身搏斗,精锐的诺曼骑士们大呼上帝保佑,狂呼酣战,似乎胜利的曙光已经朝着自己招手。因此,他们拼杀的更为卖力,而体力也紧接着流失得更为迅速。

“肮脏的异教徒,去死吧!”一个杀红眼的西西里步行骑士一剑刺向旁边撞上战友盾墙的萨拉森轻骑兵,这个无甲的年轻萨拉森骑士还勇敢的挺着自己坚实的骑矛朝着盾墙之内的基督士兵突刺而去。但是旋即,他的坐骑被这名旁边的西西里骑士划开了肚腹,在战马的哀鸣声之中,可怜的坐骑倒了下去,并且滚出一大堆热气腾腾的肠子和内脏。而马上的骑士,也紧接着失去了平衡跌落在地,而迎接他的,则是这个骑士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宝剑,毫无阻碍的刺入了年轻萨拉森人的心脏。

“以马内利!”这个西西里的骑士杀得兴起,他狂暴的呐喊着,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他俯视战场,如今基督徒脚下的土地几乎被鲜血染红,但是绝大部分都是萨拉森人的。短短的半刻钟的时间,萨拉森人在这里便丢下了几乎两百具尸体和哀嚎倒地的战马。他已经杀了五个异教徒了,正准备退后回到友军的盾墙之内,但是,这时,一个从斜方冲刺过来的又一个萨拉森轻骑兵,双手紧握着手中的长柄骑矛,借着战马的冲击,直接把这个还没有来得及回撤的西西里骑士扎了一个透心凉。

这个无名的年轻骑士感受到了身体力量的流失,不可置信看着从胸口冒出来的染血矛尖,缓缓地跪了下去。在生命的最后,他抬头望着天空中灿烂的太阳,那怒放的光晕,好像有一道金色的大门就此打开,从里面飞出一对一对长着翅膀的纯洁的天使,倏忽又变成教堂上耶稣仁慈的面庞,又好像是自己在埃及捐躯的父亲,紧接着又变成了巴勒莫王宫之中端庄典雅,美丽高贵而遥不可及的王后,向他缓缓伸出了手,正在朝他微笑。那里,那就是天堂。

“以以神之名!”濒死的骑士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他猛地抱住了一个附近的萨拉森轻装步兵,把那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年轻人死死地压在地上,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而随着背上传来的刀剑加身的感觉,然后后脑勺一阵剧痛,然后是眩晕,他感觉到有一根粗壮的棍棒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来了一下,这名西西里国王精锐的内府骑士最终松开了手,倒在了已经死透的,他掐住脖子那个萨拉森年轻人身上。

“以”

第五十七章 以神之名(五)

“威廉陛下,让你的骑士守住阵地,不要让他们擅自冲锋!”被众人围在最中心的阿莱克修斯,在战前粗略的目测了一下,大概有四百名轻装的萨拉森人朝着他们呐喊冲锋。而艰难打退了这第一波进攻的基督徒,在新月教徒如潮水般退去之后,发现有八名骑士,一十五名扈从和罗马皇帝的三名护卫永远的失去的生命,剩余的人中超过九十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是战果是丰硕的——萨拉森人被杀死超过两百人,剩余的尽皆丧胆,混乱之中便骑马逃跑掉了。

但是罗马皇帝的内心却不仅没有欢欣鼓舞,反而沉了下去。他遥遥望着前方气定神闲,还没有加入战斗的数百名异教徒的重装骑士,而安条克的城墙却在他们的身后,仿佛触手可摸,又遥不可及。阿莱克修斯不由得暗暗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把他们都带回安条克去。

“萨拉森人是想消耗我们的体力!”罗马皇帝咬牙切齿的低声咕哝。而后,他聚集了军队中最高贵的几位贵族,趁着好不容易的间隔时间,说出了自己想法。

“威廉陛下,你是西西里骑士们的精神支柱,你应该站在后排指挥你英勇的部下,而不是不管不顾的在第一线奋战。”

“可是我就是一个骑士”

阿莱克修斯严肃的劝阻了冲锋在前的西西里国王,虽然后者满不在乎,但是罗马皇帝继续规劝道:“你不是骑士,你是国王!你关系着西西里数百万人民的安危,你要对自己,对人民负责!”

“你应该指挥骑士们守好盾墙,不要擅自冲锋!”阿莱克修斯指着战场之上已经永远失去生命的战士们,大声说道:“我们的士兵足够英勇,他们的战技也十分娴熟,他们是真正的骑士!但是,他们应该死的更有价值!”

罗马皇帝指着远处静静矗立的数百人的马穆鲁克:“那里,那里才是我们如今最大的威胁!那些萨拉森人最精锐的卫队!我们应该保留体力对付他们,而不是死在一个卑微的萨拉森征召农夫手里!”

“高贵的骑士们,你们愿意是和势均力敌的异教精锐武士荣耀的同归于尽,还是被一个卑贱的农夫砍下头颅?”

“荣誉,荣誉!”被阿莱克修斯鼓动,安条克的骑士们首先大声鼓噪起来。而思索之后的西西里国王,也不得不承认罗马皇帝是正确的。他愧疚的取下了自己的佩剑,双手朝着阿莱克修斯奉上:“睿智的罗马皇帝啊,诺曼人的脑袋里面只有打打杀杀。如今我愿意听从陛下的指挥,所有西西里的骑士都将听从您的号令,请您带领我们杀出重围,即使让我作为一个带头冲锋的骑士,欧特维尔的威廉也绝无怨言!”

“陛下,我将竭尽全力。”面对周围众人希冀的眼神,阿莱克修斯哪还敢提什么投降的话,便只能在内心嗟叹一声,然后郑重的接过了西西里国王的佩剑。

“绝对,坚决不能擅自冲锋!”在取得了全军暂时的指挥权之后,落魄的罗马皇帝马上下了第一个指令。“最强壮和精力最充沛的士兵们在外围,但是千万不要理会那些轻装的萨拉森人的挑衅,他们都是一些卑贱的农夫!让我们组成一个圆形的盾墙,缓缓朝着安条克移动,我相信,只要我们走到了铁桥,到达了城头弓箭手的覆盖范围,那么我们就安全了。以神之名!”

“以神之名!——”

“以神之名!”

随着基督徒的部队迅速整顿好,排成了一个圆形的盾墙朝着安条克缓缓移动,远处,堵在了他们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的塔里克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些十字教徒的英勇善战果然名不虚传。”他内心哼了一声。“王子殿下,你应该继续派一波人去消耗他们的体力。这一次派六百人,不间断的袭扰,另外再加上三十人的马穆鲁克压阵,我就不信累不垮他们。”

“好的,尊敬的塔里克加齐。”

苍凉的号角声,被侯赛因的贴身侍从缓缓吹响。而紧随着这个信号,有三十名身披重甲的马穆鲁克,骑着雄壮的阿拉伯骏马,分别策马朝两边进发,然后他们便纠集了在一旁游弋的大批的轻装骑兵和轻装步兵,驱使他们继续朝着基督徒工整而严密的队形发起注定损失惨重的进攻。

“保持阵型,保持阵型!第一排持盾的卫士们,你们坚决不能冲锋,你们只负责抵御萨拉森人的攻击;第二第三排的持矛勇士们,你们只负责戳那些毫无防备的轻骑兵们的马!”

基督徒们在阿莱克修斯的指挥之下排成了一个严整的刺猬圆阵,在求生的之下,大家都暂时团结在了罗马皇帝的麾下,听从了他的指挥。而当第二批萨拉森的炮灰们高喊着“真主至大”悍不畏死的朝他们继续冲来的时候,西西里和安条克的骑士们都努力压迫住内心蠢蠢欲动的肾上腺素,忠实的履行着罗马皇帝告诉自己的职责——他们坚固的盾墙和身上双层的盔甲很好的保护着后排把骑矛当成长枪使用的同伴,而这些轻装的萨拉森人面对严密队形的精锐步行骑士,也只能纷纷含恨败退,或者成为战场上的一具尸体。

“打起精神,现在必须忍耐!”面对基督徒的刺猬盾墙,这些不敢冲上来送死的萨拉森人又抄起了他们的老本行。顿时,漫天的箭雨朝着阿莱克修斯和他指挥的军队飞来。不等到指挥官说话,圆阵中心的武士们立马就把盾牌举高,如同一个乌龟壳一般,一边忍受着萨拉森人随时随地的骚扰,一边缓慢而坚定的,朝着来时的道路移动,希冀能够活着回到安条克守军的远程投射范围。

“殿下,是时候投入你最精锐的卫队了。把他们当成是尖刀,切开异教徒的阵型,然后杀死他们的士兵,俘虏那个躲在中央的国王!”

第五十八章 以神之名(六)

“呜”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而透过盾牌缝隙,看到萨拉森人动向的阿莱克修斯,顿时内心揪紧了。他分明看到,萨拉森人的重甲骑兵动了!在这数百人之中,从里面出来了五十名身披重甲的重骑兵,他们戴着尖顶的萨拉森檐盔,用锁子甲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上穿的是传统的萨拉森锁甲,背后背负着一个包铁的圆盾,马鞍左侧是一柄精良的弓箭和佩在腰上的直剑或者钉锤,而右边是盛满了箭矢的箭囊,以及一柄需要两只手才能使用的长柄骑矛!虽然他们的战马只有一部分披甲,但是比起那些轻骑兵的马,很明显看起来更为神骏和雄壮——冲击力也会更大。

“这就是萨拉丁引以为傲的马穆鲁克么?”阿莱克修斯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虽然损失轻微,而且还杀了不少轻装的萨拉森人,但是也消耗了他们许多的力气,而且虽然人人披甲,但是不少人也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而如今,对面冲过来的马穆鲁克中甚至还有一半是专职撕裂和冲散敌方阵型,并且精通近身格斗的卡萨吉,而他手里面的预备队就只有自己从小亚一路走来的不到五十名亲卫了。

“都打起精神!敌人又来了!”罗马皇帝喉咙虽然沙哑了,但是依然在鼓舞着队伍的士气。“敌人出动他们的精锐了!只要撑过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回到安条克,一定!”

面对突然出现的马穆鲁克,而且看起来是准备强冲破阵了,阿莱克修斯不得不命令队伍停了下来,严阵以待。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新出现的马穆鲁克,并没有像之前指挥轻装骑兵那一批,只是在远处射箭,而是纷纷集合在一起,排了一个楔形的冲击阵势,正在慢跑热身。而骑士们一看,顿时都明白了——当这些萨拉森人的重装骑兵跑进了一定的距离之后,便会猛然加速,如同基督徒之前一般,发动毁天灭地的暴力冲锋,直接破坏掉己方的防御阵型!

“所有的长矛,全部集中到正面!”阿莱克修斯声嘶力竭的吼道:“不能让他们破坏掉我们的阵型!快!集合!”

正当阿莱克修斯麾下的士兵们持矛在马穆鲁克奔来的方向匆匆忙忙列了一个简易的长矛方阵的时候,对面的马穆鲁克就开始猛然加速!

“真主至大——!”这些埃及领主的贴身亲卫们一边呐喊着狂暴的战嚎,一边双手擎着长柄的骑矛,前身稍微弯曲,把马镫死死的往后踩,一边保持着自身的平衡,一边把骑矛对准了自己的目标。而打头的这个重装骑士,他胯下的骏马也和他一样披上了重甲,他就是整个楔形阵最锋利的刀尖,他要一举捅穿基督徒薄弱的阵型!

“真主至大——!”随着这个骑士疯狂的战吼,覆盖了装甲的骏马直冲冲的载着他,直接撞飞了第一排的两名步行骑士!而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其中一个盾牌被马穆鲁克的骑矛冲刺脱手,然后被紧接着被后面一个萨拉森重装骑士的骑矛从胸口贯穿进去,眼见就马上不活了!

“以神之名!”危急时刻,后排超过五柄长枪直接朝着打头的萨拉森重装骑兵攒刺过去!而由于战马极高的速度,这个如同刀尖一般的卡萨吉护卫虽然也穿着两层重甲,但是立马便被三根长矛洞穿了胸膛。而他胯下的披甲战马,被旁边的居伊瞅准时机刺瞎了眼睛,并且整杆长矛被刺入了战马脑袋超过一掌的距离!这匹雄壮而神骏的阿拉伯战马顿时痛的发狂了。他高高撅起自己的前蹄,不顾柔软的前胸和腹部暴露在敌人胸前,在受到了另外三根长矛的攒刺过后,狠狠地踏在了跌倒在地的一名安条克骑士身上!

“希律律——”最终,痛苦万分的萨拉森战马耗尽了所有生命,不甘的倒了下去;而那个被撞翻又被践踏的骑士,虽然穿着两层甲胄,但是如今前胸已经被重达一吨的战马践踏得凹了进去,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以神之名!——”但是,如今已经白热化的战斗,并没有人来注意这些细枝末节。虽然折了排头的尖刀,但是马穆鲁克们成功的打开了刺猬圆阵的缺口,而见到形式危急,后排的数个持枪步兵集合起来,猛然向前进攻,想着把这个缺口堵上!

“上帝的战士们,把这群异教徒赶出去!”危机之间,吕西尼昂的居伊已经果断扔掉了被自己深深插入倒地毙命的萨拉森披甲战马之上的长矛,他大声呼喝着,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紧随其后的萨拉森人双手擎握的骑枪,之后居伊侧身闪过,大喝一声,甚至他的手上青筋暴起,脸也涨得通红。“以神之名!”来自法兰克的骑士用尽全身的力气,竟然直接乘势把那名骑在阿拉伯骏马之上的马穆鲁克从坐骑之上拉了下来,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中,迅速抽出自己的佩剑,沿着萨拉森人头盔的缝隙直接刺了进去!

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战马的哀鸣和双方战士的呐喊。而重骑兵的冲锋只要一开始便无法停止,故此不住的有后面的萨拉森骑兵撞上了前面友军的坐骑。但是同时基督徒一方也不好过。因为阿莱克修斯费尽心思布好的圆阵,由于没有及时填补,口子竟然被拉扯得越拉越大!

“乱了,都乱了!”见到被马穆鲁克冲散的前阵隐隐有崩溃的趋势,而现在只靠着居伊和几个持枪卫士苦苦支撑,阿莱克修斯内心焦急万分。最终,他捏紧了拳头,咬咬牙,准备把最后的预备队派出去。

“米哈伊尔,你带领我最后的预备队去把口子堵上,一定要堵上!”

“但是陛下,谁来保护你”

“野狼,我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去把那边的口子堵上!”眼见着战斗进入了最紧要的阶段,阿莱克修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高呼一声:“基督的勇士们!天父就在那里看着我们。我们能让祂的荣光蒙羞吗?不!跟我来,杀光这群异教徒,以神之名!”

“以神之名!”

第五十九章 以神之名(七)

在新月教徒和基督徒残酷搏杀的现场之外,萨拉森人的首领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而见到自己投入的卡萨吉卫队和马穆鲁克竟然也纷纷陷入了苦战,塔里克加齐对自己守护的杜姆亚特王子缓缓说道:“殿下,所以这就是我刚才阻止你和卡萨吉武士们一同出击的原因。”

突厥侍卫长用一种谆谆而谈的语气告诫着他的少主:“作为一名真正的王者,带头冲锋看似勇气可嘉,但是实际愚蠢无比。而殿下永远不要轻看这些异教徒的战斗力,特别是他们这些身披链甲的精锐武士。如果刚才我没有拦住你,少主你现在能够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吗?”塔里克缓缓的说着,“那些西方人,他们能够从大海的对岸跋山涉水来到黎凡特,并且在这里稳稳扎下脚跟,除了那些异教徒狂热的情绪之外,这些精锐武士的战力也是很重要的。”

“我们圣门子弟和希腊帝国打了整整四百年,某种意义上算是两败俱伤;而这些法兰克之地的异教武士,他们在这段时间之内却在稳步发展——三百多年前,曾经的倭马亚哈里发瓦利德在派遣大军征服安达卢西亚的时候,法兰克之地还是寒冷和贫瘠的代名词,以至于伟大的哈里发陛下也嫌弃那里,从而停下了征服的脚步;但是,在一百年以前,那群来自西方,举着异教十字架的武士从希腊和小亚一路走来,不管是罗姆的苏丹,还是摩苏尔的埃米尔,或者是埃及的法蒂玛哈里发——他们统统都被这群战力强悍的异教徒打败了,并且还耻辱的丢失了先知登宵的圣地。”

“但是在苏丹的带领下,我们收复圣地的时间不会太久了。现在,就让那群肮脏的异教徒暂时在耶路撒冷苟延残喘吧!”

可是面对雄心万丈的侯赛因,塔里克却轻轻的笑了。“少主啊,你还年轻,精力充沛和野心勃勃是好事,可不像我们这种五十多岁的老年人了。”紧接着,突厥卫队长却毫不犹豫的打击道:“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为什么要收买无数的匪徒,甚至让少主这些重要的封臣都去客串马匪,洗劫耶路撒冷的法兰克村庄,把那些为异教政权缴纳赋税和提供兵源的农民全部杀死或者卖为奴隶,看来少主还是没想通透啊。”

“苏丹当然是仁慈的,想让圣门的信士少流血”侯赛因说道。而年老的突厥卫队长点点头,又摇摇头:“苏丹是仁慈的苏丹,但是,这也正是陛下变相的肯定那群精锐武士战斗力的事实啊。虽然,让我们旗鼓相当和异教徒决战,我相信在睿智的苏丹指挥下,我们永远不会输,但是,能够提前夺走他们的食物,杀掉为他们服务的农夫,让他们饿着肚子上战场,让他们没有能够收取赋税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能更轻松的取得胜利,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殿下你看,”塔里克又指着即使陷入绝境,依然坚韧不拔,誓死抵抗己方的重骑兵轮番冲击的基督徒:“那就是满状态的异教武士。我们先是设计把他们引诱出来,又设下陷阱废掉了他们所有的战马,而这群精悍的武士,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杀伤我们四百多人以逸待劳的部队,殿下你认为呢?”

“尊敬的加齐,我承认对面的战斗力很强悍——但是这是我的马穆鲁克没有全军压上的情况下。”骄傲的杜姆亚特王子依然不肯认输:“而且与其说是他们战力强悍,不如说是我们自己束手束脚。因为我们的目标是生擒那个异教徒的国王,而那些死去的征召兵们,他们与其说是光荣的战死,不如说是你我逼着他们去送死”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尊敬的殿下。”老人不置可否的撇撇嘴:“王者之心,应当坚若铁石。他们只是一群贱民,能够为殿下而死,那是他们最大的荣幸了。况且,他们是死在和异教徒的残酷战争之中,而按照神圣的古兰经,这些和异教徒力战而亡的英勇士兵们,灵魂将直升天堂,在那里享受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也许,他们还会在内心感激殿下你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呢。”

“以神之名!”回到战场之上,基督徒们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而随着阿莱克修斯的怒吼,包括西西里国王威廉,也高举着自己的长剑和盾牌,跟随罗马皇帝一起,支援缺口处正在苦苦支撑的居伊,以及那几个已经精疲力尽,只靠着一口气撑着的持枪侍卫!

“圣母玛利亚!”之前一直尽职的保护着阿莱克修斯,如今终于出战的米哈伊尔冲在最前面,他高举着自己的寡妇之嚎,在看到一个持枪的侍卫被萨拉森人的马穆鲁克撞倒之后,马上怒吼着冲上前去,用尽全身的力量,一剑便把那匹神骏的战马从脖子处砍下了他的脑袋!而趁着马上的骑士跌落在地的时候,战技娴熟的野狼立马冲上前去,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巨剑就已经当着这个精悍武士的尖盔当头斩下!

虽然并没有劈断萨拉森人的头盔,可是这个马穆鲁克的头已经被一剑砸到胸腔里面去了。而野狼还没有等到这个异教徒的精锐武士倒在地上,便立马切换了下一个目标,直接对另一个跌落在地的萨拉森武士当胸踩下,用寡妇之嚎往下直刺,直接剁下了他的脑袋!

“以神之名!——”

“真主至大!——”

现在战场已经变成了残酷的地狱。随着数十名重装骑兵嵌入了基督徒的阵型,而骑士们又经过了连番恶战,体力已然不支;而虽然以米哈伊尔为首的后备军,甚至包括阿莱克修斯本人也冲到了第一线,最终还是没有维持住应该保持的阵型。但是所幸的是,所有新月教徒的卡萨吉武士和马穆鲁克都已经和基督徒陷入了混战之中,没能够直接刺穿阿莱克修斯摆设的阵型,然后把步行骑士们反复冲散,反而是被陷入死战不退情绪的基督徒们纷纷缠住,进退不得,这也使得萨拉森人的援军不敢直接冲锋,或者用箭雨覆盖射击——每个马穆鲁克都是萨拉森领主的心头肉,即使死了一个也要心疼半天的。

但是,虽然由于阿莱克修斯投入了最后的生力军,最后终于歼灭了这几十个异教徒最精锐的重装骑士;但是当他抬头朝外面看的时候,却蓦然发觉身旁已经没有剩下几个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低头抚摸着自己手中染血的长剑,内心喟然长叹的罗马皇帝略带歉意的看了西西里的国王一眼,内心却是无比的悲凉。

“让我最后像个真正的武士一样吟一句辞世诗吧,就是这首。”看到周围渐渐逼近的萨拉森人,阿莱克修斯突然间想起了被他乔装成新月教徒杀死的安塔利亚的总督私兵。“难道,这就是圣母玛利亚对我杀戮同宗的惩罚么?”

“倚此天罡剑,微笑面对马穆鲁克,异教徒是大便。”

第六十章 结束开始

遥远的小亚,士麦那的城郊。科尼亚人和罗马尼亚沿着乌鲁西亚河两岸已经对垒一段时间了。面对如今陷入僵持的局面,科尼亚的苏丹吉利基,特地从阿克谢希尔请了自己尊敬的姐姐,也是安德洛尼卡的老"qing ren",罗马苏丹国的长公主娜菲莎,想让她帮助自己,再不济也要把弑君者从北岸勾引过来,好一举击溃罗马尼亚的主力军队。

已经不再年轻的公主拒绝了吉利基召开欢迎宴会的打算,可能是旅途劳顿,她没有一会儿就去自己的营帐之内休息去了。而如今时间已然要到半夜,科尼亚人的苏丹在安排好哨兵和巡逻队之后,也是蜷缩在自己的大帐之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深沉的夜色之中,科尼亚人的营地也慢慢的安静下去。这些白天已经高度戒备一整天的突厥人,也三三两两的各自进入了梦乡,等待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然后再次和罗马尼亚的士兵们隔河对骂。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如同漆黑浓墨的夜色之中,没有人会发现,在科尼亚人营地的黑暗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缓缓移动着。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哨兵,没有触发任何警报,缓慢但是坚定不移的朝着科尼亚苏丹安寝的大帐移动!

悄无声息,在黑暗中潜行,如同毒蛇一般匍匐,等待一击毙命的时机。这是来自鹫堡的最精锐的刺客,每一次出手,都必将掀起滔天巨浪,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过后,有的会坦然接受死亡,而更精锐的刺客大师,则会成功逃脱,继续潜伏,成为每个人头上的梦魇。

科尼亚的苏丹如今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故此也没有让他的女奴们侍寝,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裹着厚厚的熊皮,躺在豪华的寝帐之内。他已经老了,患上了失眠的毛病,每天晚上要很久才能入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所以为了不打扰尊贵的苏丹,科尼亚苏丹的禁卫军们都隔着苏丹的寝帐有着一点距离。

“但愿姐姐大人能够帮助我,取得对希腊狗的胜利”吉利基今晚又失眠了。他翻了一个身,让自己仰面躺在褥子之上,内心却依然无比焦虑。但是,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正准备大喊,呼唤自己卫兵的时候,一只戴着皮革手套的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科尼亚苏丹的脸涨得通红,他全身剧烈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刺客的魔掌,但是来自鹫堡的刺客大师并没有留给他哪怕一秒的时间,下一刻,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吉利基的脖子,然后猛地向下一划!

“唔”老苏丹的生命快速的流逝,他睁大了双眼,依然满脸的不可置信,但是被切开的喉咙已经无法支持他发出任何声音了。“嗬”不久之后,吉利基的手无奈的垂了下去,身体不动了,脸上的血色也渐渐消失,死不瞑目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只是被切开的喉管汩汩流出的鲜血,不断地渗入身下的熊皮褥子,以及王帐之下的土地,在微微摇曳的烛光之中,给整个苏丹的御帐染上了一股鲜红的色彩。

“愿你的灵魂长眠。”得手的刺客稍微弯下腰,表达了对死者的敬意,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鹰鹫的羽毛,放在了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吉利基的头上,然后依然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潜出了苏丹的御帐,朝着已经规划好的逃跑路线,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得手的刺客立刻远遁,跑到了自己在荒山上暂时设立的窝点,他的马也在这里悠闲的吃着草。这时,一只灰色的猎鹰朝刺客飞了过来,年轻的刺客伸出手,而猎鹰则顺从的停在了他的手臂之上。随即,他从猎鹰脚的信筒之中抽出一张小纸条,然后放飞了这个英武而迷人的家伙。

“阿泰尔: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萨拉丁,以上。阿尔莫林。”

“好啦,我亲爱的导师,我可是阿泰尔,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最年轻和最有实力的刺客大师。”

年轻的刺客翻下了自己白色僧袍的兜帽,露出了一头亚麻色的卷发。他借着明媚的月光,在山谷旁边的小溪里面洗了一把脸,然后重新披上了自己的兜帽,把自己曾经在这里的痕迹都破坏掉,然后骑上马扬长而去。

第二天,乌鲁西亚河的对岸,罗马尼亚人的营地之中,阿泰尔埋伏在草丛里,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十字弩。这把小巧的机械是他晋升刺客大师时候的奖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把它裹在一根小巧的弩矢之上,然后对准远处罗马尼亚的哨兵。

“嗖!”

“什么人!”持矛的哨兵听到了异动,顿时如临大敌;但是当他看到了一根小巧的弩矢正钉在自己的长矛之上的时候,好奇之下取下了上面的字条。但是,当他看到上面的文字的时候,顿时全身一顿,猛地又是一个激灵,然后狐疑的左右看了一看,便马上嘱咐他的同僚们站好岗,自己怀揣着珍贵的情报,径直走进了安德洛尼卡的中军大帐。

安条克城外,血腥而残酷的战场。

“威廉陛下,原谅我,我最终还是没有把你们成功带回安条克。”

正午的阳光照耀之下,从萨拉森人的诱饵营地,到安条克城的方向,已经是一片血肉的地狱。这条路不到五百米长,但是已经遍布着基督徒和萨拉森人的尸体,有的死者甚至直到至死,还在抱着敌军的身躯,和这些异教的恶魔一起同归于尽。而如今,在这条悲壮道路尽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而这些经过长时间残酷拼杀的精锐战士,如今也大部分气喘吁吁,他们有的扶着自己的长矛,有的靠着把自己的佩剑插在地上才勉强保持着身体的稳定,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而周围,萨拉森人的大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真是令人尊敬的武士。”看着这些依然死战不退的基督徒战士,埃及苏丹的侄子,以及他的侍卫长缓缓策马朝前走来。看着这地狱一般的场景,侯赛因不禁感慨道:“收缴他们的武器,然后善待这些俘虏,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今天这场史诗般的战役,所有人都值得尊敬。不管是异教徒还是圣门的信士,我们都把他们好好安葬掉,然后,撤回阿勒颇,享受胜利的欢呼吧!”

第六十一章 身陷囹圄(一)

安条克平原往西的尽头,便是一道被阿夫林山脉包夹在正中的一道峡谷。阿勒颇的萨拉森人曾经在这里有一个堡垒,名叫阿特梅,而如今自然是落入了萨拉丁的掌控之中。而从这道被称为“叙利亚之门”的狭长的峡谷走过去之后,眼前的景色便倏然变换,从肥沃富庶的平原地带和生机勃勃的丘陵山脉,变成了漫天的黄沙和和里面星星点点的绿洲。

在阿特梅堡补充了给养之后,埃及苏丹的侄子便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兴高采烈的朝阿勒颇进发。他这时没有理由不高兴——他不仅取得了针对基督徒的大胜,还结结实实的把破坏停战协定的帽子扣在了安条克公国之上。当侯赛因派去安条克怒斥法兰克人首领的使者回来,绘声绘色的和他讲起安条克的统治者那震惊愤怒而又无话可说的表情,为自己的聪明睿智感到骄傲的杜姆亚特王子心里顿时就像吃了蜂蜜一样。

而他的俘虏们,来头竟然也高的吓人,他竟然俘虏了一个国王和一个皇帝!相比之下,耶路撒冷的驸马也只能算添头了。

侯赛因内心也对这些力战被擒的西方人颇为尊敬的。他用了贵族应有的礼仪对待了这四十三个俘虏,对阿莱克修斯和威廉的饮食供应也是按照自己的标准对待。而西西里的国王虽然憋屈,但是也只能无奈接受。

身为最高等的贵族,虽然现在已经沦为了阶下之囚,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也依然得到了一匹神骏的阿拉伯骏马代步,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虽然他们的盔甲都没有被搜走,也没有被捆绑,但是只能被拿走所有的武器之后,在两旁骑马的萨拉森人监督之下,自己一步一步的朝阿勒颇走去。

“尊敬的罗马尼亚的皇帝,您渊博的学识真是令人震惊!”两个级别最高的俘虏,都被侯赛因安排到了自己旁边,一方面和其他的俘虏隔开,另一方面也是显示出对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的尊敬。而相对于威廉被俘虏之后的闷闷不乐,阿莱克修斯却看起来没有那么情绪低沉,他正用娴熟的萨拉森语,一路上和两个萨拉森人的首领谈笑风生。

“有时间两位一定要去尝一尝花剌子模的西瓜,那里的西瓜青皮红瓤,甘甜纯正,据说只有万里之外比契丹更远的扶桑西瓜可以一拼高下。”罗马皇帝凭借着纯熟的萨拉森语,和来自中亚的塔里克,以及渴望冒险的侯赛因侃侃而谈。这让两位萨拉森的贵人对学识渊博的阿莱克修斯敬佩不已。侯赛因这个年轻人就算了,即便是见多识广,人生经验丰富的突厥侍卫长——他就是从河中到黎凡特来的突厥人,而阿莱克修斯说的这些风土人情,至少他知道的全都正确,因此这位长者也对年幼的皇帝不得不另眼相看。

“嘿,坦克雷德,你说陛下到底在和他们谈些什么啊?”一旁在地下步行的米哈伊尔听不懂萨拉森语,故而抓耳挠腮的和旁边一样和他步行的猴子询问。

“啊,陛下真是知识丰富,什么都知道,我猴子反正是自愧不如的。”坦克雷德耸耸肩,羡慕的看了看野狼背后的寡妇之嚎——由于阿莱克修斯亲自出面交涉,并且用皇帝的名义许诺绝不自杀或者逃跑,因此被俘虏的众人只是被搜走了武器,也没有被绑缚起来。甚至阿莱克修斯特别关照,把米哈伊尔的寡妇之嚎也给他要了回来。

甚至为了维持尊贵的罗马皇帝的排场,杜姆亚特的突厥侍卫长还安排了坦克雷德和米哈伊尔作为罗马皇帝的侍从走来阿莱克修斯的马后面,当然为了安抚语言不通的西西里国王的情绪,阿莱克修斯又出面替他交涉,也安排了两个被俘虏的西西里骑士作为跟在威廉二世马后的跟班。

“来,我亲爱的威廉陛下,来尝尝这黎凡特的无花果——我跟你讲这无花果超甜的。”当然阿莱克修斯也没有忘掉心情沮丧的西西里国王,特地从一旁的黎凡特侍女端着的盘子上拿了一枚新鲜的无花果,给一旁无语沉默的威廉二世递了过去。

“陛下,我”

“你是国王,即使你现在被俘虏了,你也是整个欧陆最尊贵的贵族之一!看看你麾下的骑士们,你要给他们信心,你是整个王国的支柱!想想你的王后,再想想你的孩子,还有西西里的数百万民众,你要挺起胸膛,即使身陷囹圄,你也是一个真正的国王!”

“嘿,野狼。”骑在马上的阿莱克修斯正在开导第一次被异教徒俘虏的西西里国王,而听到罗马皇帝的话之后,一旁的坦克雷德则附耳到了米哈伊尔旁边,悄悄对他说道:“刚才陛下说错了,虽然我亲爱的威廉哥哥今年才三十岁,他的王后琼也只有十八岁,”猴子不禁戏谑道:“可是他不要说儿子了,就连女儿也没一个!”

“你要想想,在圣地的战斗之中奋战力竭而被异教徒俘虏,这对一个信仰上帝的国王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啊!你现在可是真正的十字军战士!”

“我我”其实威廉只是对自己中计被萨拉森人俘虏,害得自己的卫队损伤过半,扈从几乎全军覆没,而属于自己巴勒莫宫廷的内府骑士也战死一半,剩余的还全部被俘虏,还搭上了安条克的友军和罗马尼亚的皇帝,故此感到万分羞愧,一时间转不过弯来。而阿莱克修斯看到了这一点,正在尽量开解他。

“好好筹措赎金,顺便把我那份也一起交了——等我回到君士坦丁堡重登御座的时候我就还给你,大不了再给猴子封一块富庶的领地就好了。”

“你噗哈哈哈哈”见到尽心尽力开导自己,朝自己还挤眉弄眼的阿莱克修斯,西西里的国王长叹一口气,最终脸上恢复了光彩,随即豪爽的大笑起来:“不就是钱嘛,我威廉什么都没有,就是只穷的剩下钱了!没关系,陛下的赎金,我出!”

“这就对了嘛。”阿莱克修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重新把手中新鲜的无花果递了过去:“来来来,尝尝这黎凡特的无花果——陛下,你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可不能死在这黎凡特漫天的黄沙之中啊!”

第六十二章 身陷囹圄(二)

当天晚上,侯赛因的队伍找到了一个山区边缘的萨拉森人村庄休息。而已经被阿莱克修斯成功开导的西西里国王,也成功发挥出他外交上长袖善舞的天赋,和萨拉森人的首领打得火热——诺曼人从来不迂腐,对教派之争没有看的这么强烈,与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更多是响应教皇的号召。而就在巴勒莫的王家禁卫之中,还保留着两千名精擅射术的萨拉森弓箭手,从罗杰二世时代便心甘情愿的为西西里的国王服务,甚至于巴勒莫的君王,还能够召集到萨拉森人为数不少的海军为他作战。

“陛下,你以前来过叙利亚么?我反正是第一次来叙利亚,但是怎么听起来你对这些地方都很熟悉的样子?”

天色将晚,为了招待两位尊贵的俘虏,杜姆亚特的王子特地在村外的空地上搭了一个颇大的帐篷,里面铺上华贵的阿拉伯地毯,有许多侯赛因随军的侍女正在端着银质的盘子到处穿梭,里面盛满了各种新鲜的水果,有叙利亚的无花果,来自安纳托利亚的甜橙子,美索不达米亚的草莓,亚美尼亚的番石榴,以及埃及最甜美的干椰枣。而两个覆盖着轻柔面纱的美丽侍女,恭敬的举着一个铜罐子,走到两位尊贵的俘虏面前往他们面前的银碗之中倒上了香甜扑鼻的羊奶,然后又恭敬的退了下去。

脱离了血腥的战场,很难想象之前还你死我活的双方竟然坐下来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由于西西里国王不懂萨拉森语,而侯赛因不懂希腊语或者拉丁语,故而阿莱克修斯自告奋勇,以罗马皇帝的身份和突厥侍卫长一起,充当了双方沟通的桥梁。

“西西里的苏丹,你麾下的精强武士们,我都会妥善的招待,你就不用担心了。”

听到杜姆亚特王子所说,威廉二世顿时放心下来。外面那些被俘虏的骑士都是他封臣们的孩子,虽然不是继承人,但是他有必要把这些为他而战的英勇武士都带回去!而安条克的骑士们,也是由于自己的缘故而被俘虏,西西里的国王认为自己也有责任赎回他们。

如今听到他们的受到了贵族的待遇,威廉总算放下心来,于是,四个不同信仰,不同阵营的高贵贵族开始友好的享受主人的奢华的宴会。

“啊,君士坦丁堡的大图书馆藏书浩如烟海,我只是从小就喜欢呆在里面罢了。”听到了西西里国王的询问,阿莱克修斯微笑答道:“比如那个新月教的旅行家,麦斯欧迪,他曾经从安纳托利亚出发,沿着叙利亚的古道,穿越了整个沙漠,又沿着幼发拉底河畅游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他还去过巴勒斯坦,埃及,突尼斯;波斯,印度,阿曼,甚至远达印度最南端的锡兰岛和天穹之上的梯贝特{青藏高原},最后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在大马士革的家乡写下了他二十年来的所有见闻,而这套《黄金草原和珠玑宝藏》就被收藏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图书馆,乃是当年的阿巴斯哈里发穆克塔迪尔送给前代罗马尼亚皇帝君士坦丁七世的礼物,而我之所以略懂当地的风土人情,只是恰巧读过这本书罢了。”

“向渊博的罗马尼亚皇帝致敬!”侯赛因举着自己的银杯致意。而后,蒙着面纱的美丽侍女又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盘子,上面是烤的焦黄酥脆的羊肉。

“西西里的苏丹,叙利亚的羊肉,比起巴勒莫的如何?”

“各有千秋,乃是别样的一番风味。”威廉抓起了一枝羊腿。细细品尝了一番,顿时出言赞叹道。因为叙利亚乃是丝绸之路经过的重要地区,来自印度,在西方价值甚高的香料也比巴勒莫和那不勒斯便宜不少。但是,双方的使用方法却恰巧相反:西西里在宴会上使用各种香辛调味料,都是越多越好的——否则怎么显示出国王的富庶嘛。当然,也有可能是当地的饮食习惯不一样。而东方的新月教徒,则远远没有西方贵族的重口味,并且他们的羊羔,肉质质量也比西方的要好。

当然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说,这些丰盛的菜肴也就是堪堪能够入口而已,而且对于早就吃遍各种菜系的他来讲,远远谈不上非常喜欢——首先没有辣椒,这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讲简直就是不可接受的。不过他已经过了两个月没有辣椒的日子了,也许也会渐渐淡忘记忆中的味道吧。

“嘿,居伊伯爵,你怎么不吃啊?我觉得这个羊肉真香。”在另一处帐篷里,由于阿莱克修斯的交涉,基督徒的俘虏们也享受到了对于俘虏来说已经非常好的待遇。萨拉森人抬了整整三头烤全羊,还有十几盘肥嫩的牛肉,以及不限量的盐,还有清澈的泉水,供这三十多名基督徒的俘虏食用。但是,虽然其他人都大快朵颐,来自法兰克的居伊却独自坐在一旁黯然神伤。

“米哈伊尔啊,我是在哀叹我自己的命运,以及痛惜我亲爱的妻子——哦我可怜的西贝拉,当我来到圣地的时候一文不名,但是她为了嫁给我,却毅然选择与整个王国对抗;而我呢?我不仅丢掉了阿卡的封地,还耻辱的被异教徒俘虏!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亲爱的西贝拉?”

忧郁的法兰克骑士十分沮丧,甚至一度喃喃道:“希望我的小宝贝别来赎我这个让圣地蒙羞的家伙,就让我死在异教徒的地牢里吧”

一会儿,耶路撒冷的驸马又有点歇斯里底,他低声咕哝着:“我居伊就是渴死,饿死,倒毙在这无边的沙漠之中,我也不会吃你们异教徒的一点东西!”

“诶,坦克雷德,你觉得这个叙利亚的烤全羊怎么样?”

“嗯好吃!好吃!”

说着,蹲在地上聊天的野狼和猴子各自张大嘴巴,拿着一根肥硕的羊腿大口撕咬着,然后在居伊面前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而肥嫩的烤肉香气,也弥漫在了整个安顿基督徒俘虏的帐篷之中,久久挥散不去。

“咕咚咕咚”耶路撒冷的驸马闭上眼睛,想以此拒绝食物的诱惑。而空空如也的肚子早在抗议,弥漫着整个帐篷的烤肉香也不断的在刺激着他的味蕾。居伊贪婪的嗅着空气中的香气,口中已经吞了好几口口水,但是他碍于自己之前说的话,便努力的把眼睛闭上,强迫自己想别的事,想以此来分担自己的注意力。

突然,一个喷香四溢,热气腾腾的东西被放到了耶路撒冷驸马的嘴前。“撒过了孜然的羊腿!”居伊的内心蓦地闪过一个念头,然后马上便下意识的张大嘴巴,大口的咬了上去,撕下一大块肉,迅速的咀嚼几口,然后瞪开眼睛,使劲的把口中的羊肉咽了下去。

“哈哈,我们虔诚的伯爵大人,这个黎凡特的烤羊腿怎么样啊!”见到居伊的脖子都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好像是刚才啃了一大口羊腿开差点噎着了,恶作剧的坦克雷德用手抹了一把自己油腻腻的嘴唇,然后戏谑的问道已经满脸通红声若蚊蝇的耶路撒冷驸马:“你这种情绪啊,按照我们陛下的话来说,这就叫‘矫情’!”

“真真香”

{中午还有一章}

第六十三章 皇帝的诗 (为亚诺什匈雅提加更)

杜姆亚特的王子招待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的晚宴已经进行到"gao chao"。大家一边享用着精致的菜肴,一边兴致勃勃的观赏着萨拉森舞娘风情妖娆的曼妙舞姿,似乎早就忘却了之前刀剑互加的龃龉。

而一场高规格的萨拉森宴会,肯定也不是几只区区的烤羊能够打发的。随着天色渐暗,偌大的帐篷之中已经点亮了许多盏油灯,把整个宴会的场地照耀的犹如白昼。而戴着面纱,身体轻柔的美丽侍女们,川流不息的上着各种萨拉森风格的美味,不仅美食独特,美人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们圣门子弟,招待最尊贵的客人,那一定是要用烤全牛的!”这时,两个黑人宦官抬着一只已经烤好的小牛犊走了进来,而见到主菜上了,埃及苏丹的侄子一时间也欣喜的站了起来,亲自拿着一把银质的餐刀,在已经烤的焦黄酥脆,香气扑鼻的牛犊后腰亲自切下一块最肥嫩的,然后放到一边的盘子里,在热气腾腾的烤肉上精细的撒上盐和孜然,以及香料和小葱,然后送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

“睿智的罗马尼亚皇帝,请接受一个埃及人对于智者的敬仰。”

而侯赛因的侍卫长也如法炮制的,从牛犊的另一边后腰上切下另一块腰脊肉,送到了威廉二世的面前。

“听闻西西里的苏丹能够平等对待陛下国内的圣门子弟,并且保证他们的信仰,真是令人赞叹,这是何等高尚的品德!”塔里克也在恭维着端坐着正在细细品啜一杯石榴汁的威廉二世,而后者亦微笑回应。

丰盛的筵席之上不仅有着烤全牛,烤羊,烤骆驼,还有叙利亚当地的鹰嘴豆,巴勒斯坦的腌橄榄,新鲜的胡萝卜和卷心菜,无花果,鸡翅,烤鹌鹑,当然还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果汁——有石榴的,橙子的,葡萄的或者柠檬水,在此刻的条件下已经极尽奢华了。虽然,这样一顿筵席的花费就足够一家新月教徒的底层民众生活两年,但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哪会在意这些小事呢?

“埃及苏丹的睿智,我也是如雷贯耳啊。”西西里国王微笑着,举杯对一旁的侍卫长致意道。“话说,苏丹陛下,如今还是在阿勒颇吗?”

“当然,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马上就要攻下这座叛军盘踞的摇摇欲坠的城堡了。”一旁的侯赛因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也要稍微委屈两位尊贵的陛下,你们的命运,必须交给苏丹陛下定夺——不过不要担心,苏丹一向以仁慈慷慨而闻名,想必是不会过多为难二位真正的王者的。并且我和二位如今如此投缘,即便是有什么,我也会站出来帮助你们。”

西西里的国王随即漫不经心的和阿莱克修斯对视了一眼,两者皆从对方的眼睛之内看到了震惊和其他复杂的情绪。但是随即,两人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尊敬的罗马皇帝,刚才陛下您说两百七十年前,那位名叫麦斯欧迪的圣门旅行家,曾经去过梯贝特{青藏高原},那么,那里真是如同传说中一样,位于世界之巅,高耸入云,远达天穹之上么?”

“当然!但是那里也不是人类能够到达的地方。”

“那是神灵的领域!如果普通人走上去,轻则胸闷气短,重则当场毙命!”

阿莱克修斯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的和宴会上的诸位高贵之人讲起了远方国度的趣闻{吹牛逼}。当然,他自捋也没人真正去过青藏高原——在这个黑暗的中世纪,旅行家那是相当稀少的,因为荒无人烟的野外,不管是强盗土匪,还是恐狼鬣狗,甚至棕熊和老虎这种大型的食肉动物,都需要你一个人独自对抗。

而比起这种危险性极大的职业,除非自身非常热爱,并且拥有传说中的虚空吞噬者贝尔的能力,否则贵族们比起自己爬冰卧雪,跋涉沙漠,还不如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城堡之中,享受着温柔女仆的服侍,顺便干一下欺压平民的日常。

宴会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继续进行着。而为了招待好罗马尼亚的皇帝和西西里的国王,侯赛因甚至还专门在阿特梅堡附近找来了一个游历的吟游诗人。

“星星,星星!”

“闪耀的小星星!”

“你高高挂在天空中,”

“就像美人的眼睛。”

据说来自波斯的吟游诗人,一边拨动着自己的鲁特琴,一边用低沉的嗓音用萨拉森语唱着据说是某个大诗人的诗,而一旁的侯赛因和塔里克都尽皆做出一副迷醉的样子。

虽然听不懂萨拉森语,但是西西里的威廉二世依旧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当然,一边的阿莱克修斯虽然能够听懂,可是作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学者{自封},叫他去给这种打油诗叫好他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而那个到处混饭吃的吟游诗人,看到了场上的贵人们都沉浸在优美的诗歌之中,有的甚至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也终于放下心来。

“哼哼,这群附庸风雅的大老粗,明明什么也不懂,但是就要装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吟游诗人的内心虽然对这些粗鲁的贵族异常鄙视,可是脸上却看不出来一点这样的情绪,反而却是满脸堆笑,极尽谄媚。

“看来今天这十五个第纳尔赚的真是轻松,喔,让我接下来去大马士革好好乐一乐。”一曲终了,诗人也略微放下心来,向高踞主位的杜姆亚特王子抚胸行礼,准备就此退下了。但是,侯赛因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却笑着问向了一旁正在小口呡着石榴汁的阿莱克修斯。

“尊贵的皇帝陛下!”

埃及苏丹的侄子笑着说道:“陛下学识渊博,我等自愧不如。如今听了这波斯的诗人所做之诗,本王子诗兴大发,也作诗一首,请陛下评价评价!”

说着,他便抱起了旁边一只肥胖的橘猫,然后略微思索,便诗兴大发的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待得走了五六十步,憋得双脸通红,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一句。

“喵,喵,喵。”

看到了除了被侯赛因抱在怀里的那只肥胖的橘猫,另一边还有一只体态优美的白猫,正在无聊的打哈欠。她舒服的盘在地上,头努力的向上仰着,双眼微咪,正在注视着这群愚蠢的人类。故此阿莱克修斯为了给杜姆亚特王子修个台阶,便随便吟了几句。

“曲颈伸懒腰。”

“白猫像仙女,”

正在这时,埃及苏丹的侄子突然双眼睁开,好似抓到了万年一见的灵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努力的挥舞了一下,便快速的把自己的作品说了出来。

“橘猫一身膘。”

“好诗,好诗啊!”

第六十四章 攻守异位(一)

“已经日上三竿了,但是为什么苏丹大人还不起来?”

科尼亚人的营地之中,苏丹的禁卫军聚集在了吉利基的营帐之前,不住的眼神交流,窃窃私语。在苏丹本人没有召唤他们之前,他们是万万不敢擅闯苏丹的营帐的,这也是吉利基本人多年积威所致。但是,每天苏丹都是天没亮就会呼唤侍女替他洗漱,服侍他从床上起来,但是今天太阳都快到中午了,苏丹的营帐之内却还没有一点动静。

“苏丹陛下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反正希腊狗也不敢从克孜勒古卢河对面飞过来。”吉利基的禁卫军都如此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一个敢于在苏丹没有召唤的情况之下就擅闯苏丹的寝帐。

渐渐地,围拢在苏丹御帐之前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就连几个吉利基的儿子也都聚拢了过来。不过,这勾心斗角的几兄弟一边把自己摘的远远的,另外一边却怂恿其他的兄弟当出头鸟——父亲大人一向喜欢安静,如果他们被父亲大人训斥一番那就好了。当然真主保佑,让父亲直接撸了他们埃米尔的位置那是坠吼的。

“哈桑,为什么你们聚集在苏丹的营帐之前久久不散?”

科尼亚的长公主娜菲莎走了过来。她在远处看到有人围着苏丹的寝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得走过去之后却发现是他几个喜欢内斗的侄子。因此苏丹的姐姐顿时疾言厉色,便开始训斥起罗姆苏丹国的几个王子起来。

“姑姑,不是我们聚集在这里,是父亲直到现在也没有起来。我们都是有事向苏丹陛下禀告啊!”面对怒斥自己的长辈,罗姆苏丹国的王子们顿时都叫起了屈,而听到此事的娜菲莎却内心猛地一突,一股不安的心情萦绕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我先进去唤醒苏丹陛下,你们几人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河对岸的罗马尼亚军营之中,篡位者安德洛尼卡正在一副巨大的战场地形图之前,和他信赖的将军们一起商讨如何击败科尼亚人的对策。

“陛下,我觉得让突厥辅助军团一直骚扰科尼亚人的粮道,然后等他们断粮,士气低落,再一举出击,这样能够让我们罗马尼亚的损失降到最低。”

第九军团的指挥官指着战场地形图上陷入胶着的战争双方,提出以静制动,静待时机的方针,这也是之前处于劣势时期的安德洛尼卡内心所想。不过现在,来自阿德里安堡的增援已经到达,并且他之前还花费了整整十万海披伦去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正在焦躁不安的等待结果。

“如果那些突厥马匪用一部分兵力拖住我们,但是其余分散开来去抢劫,整个南部小亚将会遭受何等荼毒!”听到同僚建议“以静制动”,第六军团的将军,也是萨摩斯的总督米海尔言辞激烈的反对道。因为他的麾下绝大部分都是小亚的普罗诺埃,还是萨摩斯本地的普罗诺埃,而之前的第九军团,乃是从色雷斯抽调的驻军,和他们这些为了保卫家乡和亲人而战的战士完全是两个概念。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有紧急的军情!”

正当安德洛尼卡的御帐之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个传令兵在帐外大声喊道。而内心一动的篡位者,满怀希望的把这个小兵领到了后帐之后,便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我忠心的士兵,是什么情况让你如此严肃?”

而严肃的传令兵,则递上了一张纸条。安德洛尼卡接过来,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吉利基已死。”落款是一把匕首,正是鹫堡刺客的徽章。

“哈哈哈哈!——”篡位者的内心的大石头终于稳稳落地,甚至高兴的开怀大笑。而当他走出了内帐之后,将军们都看到了弑君者脸上甚至焕然一新,发出莫名的光彩。

“全军集合,强渡乌鲁西亚河,向科尼亚人的营地进攻!”

科尼亚苏丹的御帐,当罗姆苏丹国的长公主掀开厚重的帘子走进去之后,便吃惊的险些大叫出来。所幸她立马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浑身颤抖着,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弟弟的尸体之前。此刻,马苏德一世之子,罗姆苏丹国第四任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已经永远的闭上的眼睛,暗红的血液从苏丹的颈部一直流淌到地面,甚至把毛皮的地毯染成了深红色。

吉利基此刻早已全身变凉,而他的姐姐小声啜泣着,颤抖的双手缓缓拿起了被故意放在苏丹头上的那一根鹰鹫的羽毛。

“鹫堡哈萨辛”

娜菲莎的嘴里念叨着刺客教团的名字,眼睛之中迸发出无穷的恨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羽毛放回了原位,掏出一块手帕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然后用头巾遮住了自己的脸,缓缓走出了营帐。

“老大,老二,老五,老八,陛下让你们进去。”

当吉利基的四个儿子走进了苏丹的御帐之后,顿时被血腥残酷的现实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大哥图鲁尔瞥了一眼他的三个弟弟,性格暴躁的老二顿时就要大声惊呼,安卡拉的埃米尔顿时抽身上前,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并且用眼神示意,让他安静下来。

“安静!我亲爱的弟弟们,都安静!听姑姑解释!”

科尼亚的长公主赞许的瞥了一眼老大,同时迅速的观察了兄长的另外几个儿子。其中老二性格最粗鲁暴躁,甚至差点和他的大哥打了起来;而老五则是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同时狐疑的盯着她;最后是老八,这个吉利基的小儿子此刻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趴到了苏丹的尸体之前不住流泪。

“陛下遭到了鹫堡的无耻谋杀!”娜菲莎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但是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在对面希腊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完整的把罗姆的主力撤回科尼亚,渡过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刻。所以我现在要求你们,必须团结一致!”

“首先便是必须封锁陛下被刺杀的消息。”

第六十五章 攻守易位(二)

“苏丹陛下,希腊狗的军队开始渡河了!”

正当科尼亚王子们在罗姆长公主的带领下商议如何撤军渡过难关的时候,御帐之外,传令兵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怎么会这么巧?”

科尼亚王子们心中疑点重重,而最暴躁的二王子伊萨姆则直接小声嚷嚷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一定是希腊狗刺杀了父亲!让我们整顿军队,和他们一起决一死战!”

“打,打他娘的!”吉利基的小儿子也红着眼睛:“把希腊狗的皇帝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器,祭奠惨死的父亲大人!”

“愚蠢!”

罗姆苏丹国的长公主小声的呵斥了自己的两个侄子,然后又转而问向了另外两个:“图鲁尔,哈桑,如今之计,你们觉得应该怎么样?”

“我觉得应该从长计议——”

安卡拉的埃米尔紧蹙着眉头,但是他刚刚一说出这句话,便遭到了其余兄弟们的强烈攻击:“好啊,我亲爱的哥哥,父亲刚刚惨遭希腊狗的无耻谋杀,你作为大哥居然不思为父亲报仇,反而想着临阵脱逃……”

“够了!”娜菲莎断然怒斥了一脸大义凛然的五王子:“哈桑,我说过,现在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现在收起你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现在一切为了罗姆苏丹国的存续为重!如今希腊人大敌当前,你们还要内斗,这是想重复曼德尔河谷的惨败,让科尼亚的女人失去丈夫,母亲失去儿子,孩子失去父亲,整个安纳托利亚高原都笼罩在悲哀的恸哭之中么?”

“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女人……”屈塔希亚的埃米尔涨红着脸,他早就看不惯这个一辈子都不嫁人的姑姑了。作为突厥女人,不想着生儿育女,成为苏丹的工具老老实实的嫁给一个散发着肮脏臭味的部落酋长,反而居然天天在阿克谢希尔的大清真寺里面读书,说是什么翻译希腊的古籍,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要不是父亲宠着你……

只听“噌”的一声,五王子哈桑定睛一看,一把雪亮的突厥弯刀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魂飞魄散的屈塔希亚埃米尔,则看到了一旁的二哥,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向姑姑道歉。”

满脸络腮胡子的伊萨姆冷冷的说出一句话。

“我……我……”屈塔希亚的埃米尔满脸羞怒的表情,可是面对从小把他揍到大的二哥,他也只得老老实实不敢造次——真主在上,这个疯子一发疯,可是真的敢动刀子的!

“伊萨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现在请放下你的刀,苏丹陛下如今尸骨未寒,难道你们就想在他面前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吗?”

极力维持稳定的娜菲莎如今忽然觉得国家的前途渺茫——如今苏丹被弑,而大多数王子为了自己的,居然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还想着内斗,这让科尼亚长公主的内心感到一阵阵疲惫。此时她想起了死去的弟弟额头上那一根鹰鹫的羽毛,又仿佛听到对岸罗马人的大军在海军掩护之下呐喊着齐头并进,冲锋渡河的声音——真主在上,安德洛尼卡,是你,真的是你吗?

娜菲莎缓缓闭上眼睛,倏忽又猛的睁开:“你们都是塞尔柱的荣耀后裔,先祖从中亚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最终才获得了流着蜂蜜与牛奶的天赐之地。你们的曾祖父曾经扛过了希腊皇帝和西方十字教徒的狂潮,你们的祖父也艰难击败了法兰克人的入侵,而现在躺在你们面前的,你们的父亲,也在君士坦丁堡强大的压力下,保全了我们罗姆人的独立。而如今,你们是要把这些先辈的荣耀,全部都,葬送掉吗?!”

“姑姑,我愿意率领我的本部人马殿后,为主力部队的撤退争取时间!”

…………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

乌鲁西亚河北岸的萨米港,一个罗马尼亚的将军正在向如今意气风发的篡位者安德洛尼卡报告罗马军队渡河的情况。

“第六军团已经有一个满编的班达中队渡河,在舰队的掩护下,成功夺取了萨米港的南岸,并且建立了稳固的阵地,足以坚守港口直到我军渡河完毕!”

“很好。”听到了手下将军的报告,安德洛尼卡满意的点了点头。科穆宁三代贤君的遗泽还没有丧尽,如今的罗马尼亚,仅仅靠着特拉布宗和萨摩斯的普罗诺埃,以及皇都国库之中的金币,便能够集结将近三万人的军队,并且将领也算得力。

“命令我忠诚的舰队司令。”如今的弑君者知道了对面的科尼亚苏丹已死,此时正是重复曼德尔河谷的大胜,一举将突厥人斩尽杀绝的大好时机,整个人都是红光满面的,再加上皇帝的光环,衬托着篡位者更是不怒自威,使得旁边的罗斯女大公眼波流光,透过脸上的油彩,甚至可以看到整张脸都红了。

“下一批次的运输,要优先给对岸的军队运输补给。特别是远程的弩矢和弓箭,一定要确保我们的远程火力能够压制住科尼亚人!告诉他们,科尼亚的苏丹已经死了,罗马尼亚的胜利已经触手可及!另外,让我忠诚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司令,除了必要的掩护之外,把所有的船都当做是运输船,尽快装载朕的大军渡河!”

“伊萨姆,好孩子,我们罗姆人的主力能不能成功撤退,现在就看你的了。”

萨米港外,科尼的长公主娜菲莎骑在一匹棕色的母马之上,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而一旁已经全副武装的二王子,则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姑姑。

“姑姑,殿后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是整个罗姆王室的珍宝,应该如同大维齐尔一般,用你的睿智指引整个王国前进的方向,而不是在战场之上拼杀。万一有个好歹……”

“不,我亲爱的伊萨姆。”娜菲莎面纱之下的眼神无比坚定:“你是整个罗姆最勇敢的战士,但是你却不可能仅仅凭着手里的两千人,击败对面希腊皇帝的主力。”

“那么我将死而后已!”

“愚蠢!你一定要活下来!记住,即使我死了,腐烂在泥土里,你也要活着回到科尼亚,然后一定要支持你的大哥继位!你的兄弟们……唉……”

第六十六章 攻守易位(三)

萨米港内,第六军团的将军,也是萨摩斯的总督米海尔,已经亲自带领一个满编的班达中队——一共五百人,在海军的掩护下登陆,驱逐了萨米港的科尼亚人,然后牢牢占领住这里,并且修好了简易的防御工事。

“将军,对面的科尼亚人冲过来了!”

听到了手下的报告,萨摩斯的总督将军来到了草草修好的掩体之前——只是拆掉了萨米港的建筑,用这些木料削尖之后修建的一个简易防马栅,只能够提供最基础的防护。不过幸运的是,和米海尔一起渡河的,是整个军团最精锐的一支普罗诺埃。这些占有土地的小型封建主们,自备武器和盔甲,而君士坦丁堡则用土地作为俸禄,换取他们在帝队之中服役。他们都戴着尖顶的铁盔,身上是士麦那和君士坦丁堡出产的优质鳞甲,身上有短剑,匕首,单手长矛和鸢盾等各种精良的武器。而这些精锐的重步兵,每次战斗都是站在第一排抵御敌军的冲击,乃是罗马帝国在东方西方各处战争之中倚为干城的主力。

当然这些不是最富裕的普罗诺埃,因为更富裕的普罗诺埃,按照规定应该服骑兵役。这些重步兵的土地一般都是骑兵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但是此刻第六军团的士兵们,他们清楚的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家人而战,故此士气比起其他人来更为高昂。

“敌方正在源源不断的渡河,伊萨姆,现在全靠你了,你要怎么办?”

萨米港外,如同战士一般勇敢的罗姆长公主,正骑着一匹棕色的安纳托利亚骏马,询问她侄子如今的战略。而科尼亚人的二王子,在看了一眼战场局势之后,便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掩护我们的主力撤退,现在必须歼灭那里的守军,夺下萨米港,然后在敌军第二次到达之前,把它一把火烧掉!”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好孩子,而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之前科尼亚人短暂的会议之上,在关于谁率军断后的问题之上,心怀鬼胎的哈桑准备推荐他们的大哥图鲁尔——谁都知道这是个九死一生的工作。但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在娜菲莎表态要留下来为科尼亚人的主力争取撤退时间的时候,二王子伊萨姆却自告奋勇的留了下来率军断后。只不过,在长公主的建议之下,他要走了另外两个弟弟大半最精锐的奴隶骑兵。

而如今,手头只有两千人的开塞利埃米尔,需要完成的任务却万分艰巨。他需要迟滞将近三万人的罗马主力军,时间越长越好。

但是并不是所有消息对伊萨姆来说都是恶劣的,也有这样一个好消息。因为仓促之间进军,因此罗马人并没有足够的运输船装载自己的部队,每次只能堪堪运送五百多人过河。但是伊萨姆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船将得到对岸罗马皇帝的号召,而自己的部队将面对越来越大的危险。

“所以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先歼灭驻守在萨米港的那五百人的小部队。”开塞利的埃米尔如此说道。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响起,科尼亚人留下来断后的军队随着号角声摆出了自己的攻击阵型。此次断后的部队,在娜菲莎的强烈干预之下,乃是集合了三个埃米尔手里最精锐的力量,甚至还有直属于苏丹的一部分禁卫军。故此伊萨姆自然也有信心,在敌军再次登陆之前,消灭他们的前锋部队。

在战场正面,五百名科尼亚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虽然都是轻装的远程部队,但是却是整个安纳托利亚箭术最好的一群人,手里的弓箭也是威力远远大于骑弓的步弓;他们后面,则是整整一千名身披重甲的步行苏丹禁卫军,甲械齐全,正在整装待发。而伊萨姆则亲帅剩余的五百名精悍的重型奴隶骑兵,虎视眈眈的在不远处寻找战机。

“命令弓箭手,朝敌军发射火箭。”伊萨姆长期在开塞利和南方的亚美尼亚人进行拉锯战,故此对指挥军队还是十分熟稔的,也是一名合格的统帅。随着他传令下去,轻装的科尼亚弓箭手们纷纷从箭囊之中抽出了锐利的箭矢,点燃之后便一齐朝着对面罗马人的阵地一齐抛射而去——这些箭矢之前就已经绑好了浸满油脂的布条,因此极为易燃。

“盾墙!”见到了遮天蔽日的火箭如同飞蝗一般朝己方射来,萨摩斯的总督,安杰洛斯家的米海尔大喝一声,而他麾下的普罗诺埃也是训练有素,纷纷举盾格挡。

“不要慌乱!我们的任务,是坚守港口直到皇帝的大军渡河完毕!科尼亚人已经是要输了,这只是他们的垂死挣扎!我命令你们绝对不能擅自冲锋,只要守好港口,胜利就是我们的,你们明白吗!”

“明白!”

第六军团的士兵们大喝一声,而驻守在后方的一百二十名弓弩手则纷纷举起自己的远程武器还击。一时间,科尼亚人的弓箭手有的中箭哀嚎着倒下,而对面罗马人却因为建筑的掩护,损失比科尼亚人要少。

看到火箭没能够打击到罗马人的士气,使他们陷入慌乱,率军断后的伊萨姆马上又开始传令。

“禁卫军,进攻!”

“呜——”苍凉的号角再次被吹响,而听到了这进军的话语,一千名科尼亚苏丹的禁卫军便在自己队长的指挥下,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对面的罗马人缓缓走去。他们都是突厥裔的战士,精通各种战斗的技艺,并且体格健壮,体力充沛,而身上的甲胄和武器,都是苏丹御赐的上品。

他们顶着第六军团的箭雨,无视了身旁不断倒下的战友,慢慢的走到了距离罗马人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而此时,这些来自中亚的野蛮人武士就如同嗜血的狼群睁开了眼睛,稍稍停顿了一下,便马上呐喊着狂暴的战吼,朝着第六军团严密的阵型开始冲锋!

“真主至大——!”

第六十七章 攻守易位(四)

“真主至大——!”

随着科尼亚人的重步兵开始狂暴的冲锋,严阵以待的罗马人立即陷入了激烈的肉搏战之中。虽然第六军团凭借着严密的队形和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一开始并没有让科尼亚人撼动阵地分毫,可是毕竟双方的士兵都是精锐,而罗马人的人数却有着巨大的劣势,因此,第六军团很快便陷入了苦战。

而且这还幸亏萨摩斯的总督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了一起,如果分兵驻守街道的话,可能如今第六军团早就因损失过大而崩溃了。但是饶是如此,科尼亚人也在栈桥旁边的广场上,把这数百人团团包围,并且,正在逐步蚕食包围圈内的罗马部队。

“坚持住!我们第二批渡河的部队马上就要到了,这些科尼亚人只不过是垂死之前的挣扎!”

米海尔在包围圈的正中心,正在不住的鼓舞麾下士兵的士气,而第二批渡河的部队已经越过了河中央,船上的桨手见到己方的军队陷入了苦战,正在奋力的划桨!而有一些弓弩手,更是站在船头,瞄准着远处的科尼亚人射击,希望减轻友军的压力,但是大多数都没有成功。

“呜——”号角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随着数百只马蹄的巨大踢踏声,伊萨姆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出动了自己的奴隶卫队,发誓要在第二批罗马人登陆之前,一定要驱散和歼灭这一股负隅顽抗的部队!

随着阻挡在重装骑士前面的科尼亚人纷纷散开,罗马人见到了马上就要迎来的重骑兵势不可挡的冲锋。因此第六军团的普罗诺埃们不敢去追杀那些撤退的重步兵,而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排好了一个更紧密的刺猬圆阵!但是大家粗重的喘息,却出卖了众人内心的恐惧。

“将士们,援军就在身后,不要犹豫,不要彷徨,撑过这一次,你们就将获得无上的荣耀。皇帝将打开君士坦丁堡的金门,你们将像古代史书之中的胜利之师,接受最尊贵的巴塞琉斯的检阅!坚持住,将士们,我与你们同在,为了罗马!”

“为了罗马!”

为了鼓舞士气,安杰洛斯家的米海尔毅然和自己的士兵们站在了一起。作为高高在上的总督,他的这一举动让麾下士兵们的士气大定,顿时都热血沸腾的呐喊起来。而随着科尼亚人狂暴的战吼,他们最精锐的重装骑士就如同一根楔子一般,狠狠地砸进了罗马人的阵型之中!

“真主至大——!”随着科尼亚重装骑士的暴力冲锋,瞬间就凿穿了罗马人三层的防御阵型。而罗马人也不甘示弱,他们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越战越勇,在将军的亲自带领之下,缓慢而坚定的收缩防线,并且挤压陷入豁口之中的奴隶骑兵。

“第二梯队,进攻!”随着第一批奴隶骑兵和罗马人的战斗陷入了焦灼,早就在另一面枕戈待旦的开塞利埃米尔,抽出了自己的突厥弯刀,亲自带领着剩下的古拉姆卫队,呐喊着冲向了罗马人队列的另一面!

“罗姆必胜!”满脸络腮胡子的二王子一马当先之下,带领麾下的奴隶骑兵给了罗马人重重一击!而他的目光,则早就落到了阵中拼命鼓舞士气的萨摩斯总督身上!

“去死吧,希腊狗!”伊萨姆瞅准时机,从马鞍上拿起了一根致命的标枪。他身体牢牢坐在飞驰的骏马之上,身躯稍稍向后仰,然后瞄准毫无防备的米海尔,这根毒蛇一般的标枪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直接洞穿了萨摩斯总督的胸膛!

“为……”米海尔不可置信的看着从胸前透体而出的标枪,还没来得及说出最后的遗言,科尼亚的王子就已经率领着他们精锐的重装骑士狠狠地撞上了罗马人盾墙的另一面。两面夹击之下,再加上指挥官阵亡,这里残余的罗马士兵顿时士气大跌,陷入混乱,甚至濒临崩溃。

两支科尼亚的重装骑兵在罗马人的阵型中央成功汇合,而接下来便是一场残酷的屠杀。科尼亚苏丹的禁卫军去而复返,重新疯狂的呐喊着,在己方重骑兵的掩护之下,疯狂攻击着即将崩溃的第六军团。看起来,罗马在萨米港南岸的滩头阵地即将被连根拔起。

但是在米海尔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满载着援军的运输船,正缓缓在港口的栈桥之上靠岸,而上面,急不可耐的跳下了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双手巨斧的蛮族武士。而最大的那一艘战舰之上,皇帝的御旗正在猎猎飘扬。

“乌拉——!”五百名来自罗斯的持斧卫队呐喊着震天的战吼,一下船便急不可耐的朝着正在混战之中的科尼亚人背后发动了狂暴的冲锋。科尼亚人经过许久的鏖战,体力已然不支,而同时罗马皇帝的北欧卫队,则不停的向他们灌输着令人战栗的恐惧。

那是怎样可怖的蛮族武士啊!他们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没有人能够在他们面前还能取得胜利的!面对罗斯卫队的狂暴冲锋,被从背后袭击的科尼亚重步兵甚至已经体力不支,因此如同热餐刀划过冷奶酪一样,无数用前胸或者后背面对这些恶鬼一般的金发壮汉的科尼亚重步兵,都变成了战场上一地散碎的尸体。此刻,他们身上引以为傲的锁子甲,面对这些蛮族武士的恐怖巨斧,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果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伊萨姆恨恨的看了一眼战场,理智告诉他,此刻是应该撤退的时间了。如果他及时后撤,还有希望带走一些精锐的重装骑士。可是他抬头一望,罗马皇帝的御旗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好似一块磁石一般,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如果我能够在这里,在战场上砍下希腊皇帝的头颅……”

“那个可恶的希腊皇帝,就是他欺骗了姑姑的感情……”

鬼使神差的,科尼亚的王子喘着粗气,目光愣愣的望向了罗马人最大的那艘船。此刻他已经集合了残余的三百余名奴隶骑兵,而船头上探出身来,那个身披纯紫色的大氅,头戴缀满宝石和珍珠的金色冠冕,身上穿着鎏金圣铠甲的魁梧老者,不就是弑君的篡位者,如今盘踞君士坦丁堡的安德洛尼卡么!

“那人便是希腊皇帝!诸君,进攻——!”

第六十八章 攻守易位(五)

当战场上尘埃落定的时候,安德洛尼卡终于在罗斯卫队的重重保卫之下,踏上了已经变成血肉地狱的萨米南港。

当伊萨姆带领着残存的奴隶骑兵,妄图进行斩首袭击,把希腊人的皇帝一波带走的时候,他们一度冲到了安德洛尼卡的旗舰之下。

“那人便是……”

但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已经抽出自己的标枪,准备如同之前瞄准米海尔一般瞄准安德洛尼卡的科尼亚王子,却蓦然发觉船上一根粗壮的金属管子就这样对着自己。

开塞利的埃米尔顿时汗毛倒竖,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真主在上,那是希腊火,希腊火!那是魔鬼的火焰,快逃……

但是伊萨姆还是没有来得及逃跑,而他手上的标枪甚至还没有脱手,喷薄而出的炽热火焰,就直接把科尼亚的王子淹没了。

等到火焰散尽的时候,一个焦炭一样的东西轰然倒地。而其余的奴隶骑兵,只堪堪来得及对安德洛尼卡齐射一轮,便肝胆俱裂的瞧着他们身经百战,被尊称为加齐的指挥官以一个绝不荣耀的姿势命陨沙场,甚至已经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了。而他们齐射出的箭矢,却早就被篡位者身旁的卫队组成的牢不可破的盾墙,悉数挡了下来。

“乌拉——!”科尼亚人由于失去指挥而一瞬间惊慌失措,而罗马人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时机。那些体格健壮的罗斯武士,趁机把这两百多名精锐的奴隶骑兵包围起来,上砍敌军下斫马腿,再加上船上远程火力和各种器械的支援,很快便奠定了胜局,而这些科尼亚人最精锐的部队,不管是苏丹的禁卫军还是埃米尔们的奴隶卫队,面对罗斯卫队恐怖的双手战斧,即使人数还有着微弱的优势,但是在萨米港这个狭窄的地方,又失去了他们的指挥官,故此也只能丢下数百人的尸体,朝着营地的方向仓皇逃窜。

“不要去追那些丧家之犬!”

当战场上尘埃落定的时候,安德洛尼卡终于从旗舰的甲板上面走了下来。陪伴在他身旁的,除了他自己的重臣和侍从之外,还有北欧卫队第一任女性指挥官,来自米尔哥罗德的罗斯女大公娜塔莉。此刻,这个留里克家族狂放不羁的公主像一个忠诚的卫士一般,正小心的举着巨大的圆盾,尽职尽责的护卫在了一身戎装的弑君者之前。

“陛下,有一个科尼亚人的使者求见,可是……”

“说。”

面对安德洛尼卡的质疑,传令兵面容有些古怪:“陛下,那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突厥女人,她自称是科尼亚的公主。”

“把她带过来。”

等到传令兵走了之后,娜塔莉扭头问到背后的篡位者:“陛下,科尼亚人什么时候可以让女人当求和的使臣了?”

“我亲爱的小月亮。”即使年老身体依然强壮的安德洛尼卡耸耸肩,对罗斯的女大公笑着说道:“现在你不也是朕的女武神么?”

“尊敬的陛下,罗姆苏丹国的公主,马苏德一世之女,娜菲莎,向您问好。”

正当篡位者正在和他的"qing ren"的时候,突然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而安德洛尼卡蓦地睁大了眼睛,内心似乎被某些珍贵的回忆填满。

“娜菲莎,是你么……”

看着依然蒙着面纱的那个清瘦的身影,曾经的科穆宁王子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时候,他虽然是马苏德苏丹的战俘,但是却由于英俊的容貌,不俗的谈吐以及渊博的学识在科尼亚被引为上宾。当时他尤其喜欢古希腊的诗歌,而整个科尼亚,甚至是整个罗姆苏丹国,能够和他一起唱和的人,就只有前代苏丹最宠爱的女儿了。

“嗯哼!”敏锐的发现了什么的罗斯女大公,不由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安德洛尼卡蓦然惊醒,不由得努力在内心提醒自己:“物是人非,你早已不是那个放荡不羁的罗马王子,而她也不是当年那个纯净无暇的突厥公主了!”

“尤利塞斯,把朕尊贵的客人送到对岸的营地之内去,这里不安全!”

弑君者有些烦躁的招呼着他的宫廷宦官,同时又故意踱来踱去,本来想亲自指挥追击科尼亚人的战役,可是如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初恋"qing ren",安德洛尼卡的整个心都乱了。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科尼亚的长公主跪在地上,用纯熟的希腊语满脸悲戚的说道:“我们愿意臣服,成为罗马帝国在东方忠实的藩属和屏障,替陛下挡住来自东方的威胁,还恳请陛下不要攻击!”

“陛下,千万不要受到这个异教女人的蛊惑!您想想科尼亚的苏丹,他上次被帝国的大军击败之后,也是假意臣服,但是这些异教徒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他们在舔舐好伤口之后就会悍然反叛,就像曼努埃尔大帝曾经遭遇的那样!”

随军的幕僚们都言辞激烈的反对安德洛尼卡姑息养奸,而是应该一鼓作气,首先在这里重创科尼亚人的主力,再进军科尼亚和安卡拉,彻底收复被异教徒窃居一百多年的罗马帝国的神圣领土——安纳托利亚!

“然后呢?科尼亚和安卡拉虎据安纳托利亚的崇山峻岭之中,即便是曼努埃尔大帝也只能望城兴叹。而科尼亚人将同仇敌忾,坚壁清野,烧掉粮食,污染水源,誓死抗争!请问这漫长的旅途,陛下有信心走到遥远的安卡拉城下么?”

“或者陛下是要效仿前朝的约翰一世皇帝,在安纳托利亚内陆杀掉每一个信仰安拉的信士,然后不惜代价,花费巨资,从君士坦丁堡和士麦那运送粮食和攻城武器到围城的前线,和罗姆人死磕到底。但是在漫长的围城过程中,陛下又能得到什么呢?即便最后陛下成功了,但是您得到的也只是被洗成一片白地,如同鬼蜮一般的安纳托利亚,而这对帝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西方的匈牙利人,北方的佩切涅格,西西里的诺曼王朝,哪一个不是罗马帝国的心腹大患,陛下怎么就揪住我们突厥人不放呢?而且即使陛下不计代价强攻安卡拉和科尼亚,我们迫不得已之下,还可以邀请埃及苏丹的援军,我们可是有着攻守同盟的。”

“很好,娜菲莎,你成功打动了我。”安德洛尼卡拍拍手,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但是吉利基必须要为他不可饶恕的罪行付出代价!我要吉利基亲自或者派他的继承人前来向罗马尼亚投降,然后退出他们窃居的屈塔希亚和多利留姆,让边境线回到密列奥赛法隆战役之前!”

“我还要一名最尊贵的科尼亚王室成员到君士坦丁堡‘长期做客’。”

第六十九章 攻守易位(完)

“不!”听到娜菲莎带回来的消息,哈桑简直气炸了。“我绝对不会放弃我的领地!”他大声吼道:“希腊狗想要我的领地?那么就让他们自己来拿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拱手让人的!”

“这两个地方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易攻难守。”这时,接到消息的苏丹儿子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并且都知道了他们伟大的父亲,曾经击败过科穆宁雄狮的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被哈萨辛刺杀的消息。而随着二王子伊萨姆在迟滞罗马人的战斗中被希腊火烧成了焦炭,科尼亚人的处境现在已经万分危急——罗马人的大军已经陆陆续续渡河,虽然高层严密的封锁了苏丹遇刺的消息,可是伊萨姆兵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如今的科尼亚人急需他们英明苏丹的领导,但是在这个时刻,所有大人物们都三缄其口,苏丹本人也没有露面,这让很多底层的士兵十分焦虑。

“我会亲自作为人质去君士坦丁堡,这也是我这个罗姆公主能够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见到如此危急的时刻,自己的这些侄子们依然还在勾心斗角,而苏丹一死,这些问题全部都暴露出来了。这让学识渊博的娜菲莎对科尼亚风雨飘摇的前途黯然神伤。她如今算是彻底死心,只准备去君士坦丁堡颐养天年,顺便写一部关于罗姆人的编年史——如果她见证了科尼亚苏丹国的灭亡的话。因为在萨米港的时候,她从安德洛尼卡的眼神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二十多年前一样。而弑君者所要求的“人质”,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视了自己侄子们诧异的表情,罗姆的长公主独自一人骑着一匹棕色的母马,落寞的走出了科尼亚人的营地。

萧瑟的寒风吹在了她的身上,使得娜菲莎不住的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大衣,也用面纱把自己的脑袋包的严严实实。这时,忽然天上飘下了小雪,科尼亚的公主骑在马上,右手抓住缰绳,却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天空,任凭自己心爱的坐骑在路上笃笃地小跑。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雪花轻轻的飘在了她的手套上,倏忽便融化了。

“至仁至慈的真主啊,科尼亚的前途,罗姆人的命运,就像这迅速消逝的雪花一样吗?”

“陛下,我们为什么要停止前进?莫非,陛下早就认识那个所谓的野蛮人的公主?”

萨米港,罗马尼亚的军队随着越来越多的船只到达,在海军的护送之下,正在有条不紊的开始渡河,在港口南岸集结。如今,安德洛尼卡身旁已经簇拥着第六和第九两个军团,一共将近一万人的精锐大军,还有两百人的圣甲骑兵和两千人的罗斯卫队。而如今南岸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弑君者计划在这里扎营休息,同时等待自己的所有军队到达。

娜塔莉今天本能的感到了不安,她没有来由的觉得今天那个突厥人的公主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即使如今安德洛尼卡的巴塞丽莎是来自法兰西的阿格妮丝,但是骄傲的留里克明珠却从来没有把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看成是自己的威胁。她依然固执的认为安德洛尼卡和已经驾崩的前任皇帝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强行结婚{因为两人都没有成年},是为了安抚西方的高卢国王——弑君者曾经亲口告诉她,法兰西岛伯爵将是罗马尼亚对抗阿勒曼尼大酋长最需要的盟友。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是聋子和瞎子,事实上,娜塔莉对安德洛尼卡的那些风流韵事早有耳闻,只不过从来没去管罢了。而当她来到君士坦丁堡,弑君者也向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整个罗马帝国,他只会爱她一个人{因为安德洛尼卡的其他"qing ren"不是被曼努埃尔送到修道院郁郁而终就是早就香消玉殒}。

“瞎说什么呢,我亲亲的小月亮。”篡位者如同对待一个小女孩一般宠溺的用双手挤了挤娜塔莉的脸颊,微笑道:“朕曾经在科尼亚做过俘虏,所以对他们内部的龃龉一清二楚。”

骄傲的留里克公主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舒服的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享受着"qing ren"的爱抚,同时也在默默地听着安德洛尼卡的解释。

“如今的科尼亚完全是靠着吉利基个人的威望在支撑,而他的儿子们,完全就是一群只会内斗的渣滓,谁也不服谁。如果突然失去了吉利基本人的镇压”

“那么他们自己内部将四分五裂!”娜塔莉睁开了眼睛,大胆的抱住了安德洛尼卡,迅速的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脸变得红红的,像一个苹果一样。“吉利基,那个坏蛋,难道真的死了吗?哦,我亲爱的陛下,果然我太简单的脑袋想不出这么复杂的问题。”

此刻帐中的气氛已经颇为暧昧,安德洛尼卡已经把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环抱着,而后者已经斜倚在了一旁的木桌之上,上面还有两个人还没开动的晚餐。弑君者闭上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身下美人的香气,这让娜塔莉的脸更是变得通红。她害羞的扭过头去,随手一抓,右手便抓住了一把银质的勺子。

只听“咔嚓”一声,正在细细感受身下美人不安扭动的安德洛尼卡,突然之间便惊愕的睁开了双眼。他分明看到,娜塔莉一不注意,便把手中银质的勺子从中间捏了一个对折,然后不小心一拳打在了木桌之上,然后,桌子,碎了

“这群毛手毛脚的侍从,我看应该关到布拉赫奈宫的地牢里面好好拷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如此劣质的东西,简直就是在谋害尊贵的巴塞琉斯哎呦!”见到娜塔莉已经害羞得捂住了自己的脸,安德洛尼卡为了安抚她,便用力朝着已经四分五裂的橡木桌子上面一拳擂去,然后桌子纹丝不动,似乎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倒是他自己的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陛下,您怎么了?”

听到安德洛尼卡的惨叫,帐外的侍卫尽职尽责的就要进来查看,而篡位者连忙大声说道:“不碍事,你们不用进来,你们不用进来!”

“像我这种头脑简单的罗斯女人,果然就只会提着斧头砍人了”

第七十章 阿卜杜拉

从叙利亚之门进入了阿勒颇的地界开始,杜姆亚特的王子侯赛因已经带着他尊贵的两名囚犯沿着古代商贸繁荣的丝绸之路行进整整五天了。而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大片白色的建筑,侯赛因知道,他们的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

“啊,白色的阿勒颇,叙利亚最美丽的一只眼睛,另一只则是大马士革。”伴随着阵阵驼铃,埃及苏丹的侄子张开双臂,闭目感受着面前的微风。

“陛下,马上,我们就能见到萨拉丁了。”

在侯赛因后面,由于长途的跋涉,阿莱克修斯和威廉国王也是满脸的风尘之色。虽然在路上,萨拉森人的首领和他们相谈甚欢,可是他们知道,马上他们的命运就将揭晓。

杜姆亚特王子的大队人马正在在沙漠之中行进,激扬而起的大片烟尘昭告着这是名强大的贵族领主,使得那些劫掠客商的沙漠马匪远远看到便早就逃之夭夭了。但是突然,侯赛因的一名马穆鲁克过来向他报告。

“尊贵的王子殿下,一名自称是阿卜杜拉的商人请求觐见您,并且送上了一对契丹瓷器和一匹骆驼的契丹丝绸作为礼物。他说曾经和您一起在大马士革彻夜宴饮。”

“哦?阿卜杜拉?是不是苏丹陛下的御用商人?快快有请!”

“尊贵的王子殿下,您卑微的阿卜杜拉向您问好。”杜姆亚特的王子果然没有记错,对面的阿卜杜拉居然是自己熟识的。他是萨拉丁的御用商人,深得埃及苏丹的信任,不仅仅通过丝路贸易赚取了大量的钱财,同时还是个奴隶贩子,甚至萨拉丁有时候还会让他去押运来自叙利亚各地的税款。此刻,他便是正在押运着霍姆斯上贡的税金,还有大批的粮草军械,也是前往阿勒颇,向睿智的苏丹复命。

“精明的阿卜杜拉,你献上了珍贵的礼物,你有什么有求于我么?”

侯赛因的侍从已经就地搭好了凉棚,并且在里面铺上了华贵的地毯。而杜姆亚特的王子则高据主位,礼貌的朝着奴隶贩子问道。这还是他们本来认识,而且如今阿卜杜拉运送的乃是萨拉丁的粮草军械的缘故。如果是一个陌生的商人,不管是不是新月教徒,献上多么珍贵的礼物,侯赛因的卫队绝对会麻溜的把他们扔出去,在太阳底下干渴而死,然后抢光他们的所有货物——这是萨拉森人千年以来的“优良”传统,也是沙漠生活的残酷法则。

“尊敬的王子殿下,您需要奴隶吗?不管是黑奴,白奴,男奴,女奴,阉奴,勇敢而忠诚的战奴,还是皮肤细腻嗓音精致的**,我这里统统都有。但是首先声明,苏丹的任务我是放在第一位的,这些只是一点额外的收入。你知道我们这些商人起早贪黑,赚的也是辛苦钱,而苏丹陛下日理万机,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阿卜杜拉是一个身材消瘦的萨拉森人。他穿着萨拉森传统的白色长袍,头上的缠头也是白色的,中等身材,脸上有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此刻,他正右手抚胸,谦卑的向一众高高在上的贵族行礼,然后便向尊贵的杜姆亚特王子推销起自己的商品。

“哈哈哈哈”侯赛因大笑起来,然而身子向前探,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而阿卜杜拉也不愧是滑不溜手的,他笑了笑,马上拍了拍手,便有两名帮佣推搡着四名赤身的女奴上来。

面对四个赤身的女奴,阿莱克修斯感到十分为难。他左顾右盼,结果看到包括西西里国王在内的众人都饶有兴趣的注视着那些货物,心里只有为这些不幸的人哀叹一声,然后扭过头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货’?”杜姆亚特的王子冷笑道:“隔着这么远,我都能看到这些三十多岁的老女人质量是何等的低劣,最多只能够服侍我最低等的奴隶骑兵——你看我尊贵的客人都把头别了过去,你破坏了我们的好心情!你是在,蒙骗我吗?!”

说到最后,侯赛因已经是声色俱厉。而阿莱克修斯扭过头去细细注视了一番那几个女奴,确实发现了一点不同——乍一看是四个赤身的法兰克女人,但是他仔细一看,四个人年纪都已经有些偏大了,有三个肚子上面还有明显的妊娠纹,皮肤比起年轻女人来已经开始松弛,身材虽然依稀可以看出之前的美好,可是现在已经开始走样了。她们的目光皆是呆滞无比,只能畏畏缩缩的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私密之处,眼神不住的躲闪着。

“当然不是,我尊贵的王子殿下。”

面对侯赛因的怒气,阿卜杜拉却是不慌不忙:“这些下品货色怎么能够有资格爬上贵人的床榻,她们只不过是柏柏尔人在马赛乡下的渔村劫掠的粗野农妇罢了。虽然在那些低贱的农民眼里可能算个美人,但是这些粗鲁而低贱的家伙怎么有资格伺候尊贵的大人们——我是看殿下的将士们辛苦了,特地给他们送点乐子来。放心,这也是鄙人送给殿下的礼物,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然后他又拍了拍手,这时,有三个黑人女奴各自扶着一名女奴进来。而阿莱克修斯看到,众人脸上一瞬间都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阿卜杜拉把第一名女奴拉了上来,这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伊比利亚少女。只见奴隶贩子一把扯下她赖以遮身的衣服,然后粗暴的捏住了她的脸颊,使得少女痛苦的张开了嘴巴——然后露出了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瞧啊各位老爷们。”奴隶贩子正在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货物,但是这却让阿莱克修斯如坐针毡。“你看她的牙齿,多么整齐,亚麻色的头发是多么的柔顺。”

“她只有十九岁,你看这小麦色光滑柔嫩的肌肤,这挺翘的**——”说着,阿卜杜拉还在上面捏了两把,让少女痛苦的"shen yin"了出来。“你们听这声音,如同出谷的黄鹂一般,是多么的美妙啊!”

“看看这硕大浑圆的屁股,这结实修长的大腿,贵人们如果不信,可以自己来摸摸!”奴隶贩子顺手在奴隶少女的屁股上面“啪”的拍了两下,留下了两个鲜红掌印的同时,激起了一阵波浪。“这个小妞据说还是巴塞罗那一个男爵的女儿,还会读写异教徒的拉丁语。所以还是个有文化的货色。怎么样,殿下,不错吧?”

第七十一章 奴隶少女

“这个女奴要价不高,五十个第纳尔——当然得是哈里发在大马士革铸币厂铸造的足金第纳尔,鄙人可不收萨马拉和伊斯法罕那些突厥人用来糊弄人的垃圾。”

原来,自从哈里发的突厥禁卫军掌控了巴格达的哈里发以来,曾经偌大的阿巴斯帝国便四分五裂,各地总督各自为政——曾经的倭马亚和阿巴斯帝国,只允许大马士革和巴格达的皇家铸币厂铸造第纳尔和迪尔汗。但是当庞大的萨拉森帝国分裂之后,各地总督们便开始铸造自己的货币,并学着哈里发的派头,把自己的头像印在钱币上面。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更恶劣的是,得到了自由铸币权的埃米尔们,马上就把自己私自铸造的第纳尔和迪尔汗大肆贬值,并且强迫境内人民使用——比如萨马拉的突厥人铸造的迪尔汗含银量不足百分之四十,而撒马尔罕的苏丹更残酷,甚至都不好意思冠以迪尔汗的名字。他铸造的“买买提币”含银量不足百分之十,甚至根本就是毫无用处的铅币。而贵族们聚敛如此巨大的财富,当然是用来维持自己穷奢极欲的生活和数量庞大的军队了。

其实从这方面来讲,君士坦丁堡的诺米斯玛和大马士革的第纳尔遭遇的是同样的命运。但是两者不同的是,在法兰克和日耳曼还处于蒙昧状态的时候,君士坦丁堡的诺米斯玛近乎于整个已知世界的流通货币,因此外流严重,而第纳尔大部分都在萨拉森境内流通,因此眼睛雪亮的群众们,都倾向于接受那些“古代的”第纳尔,而不是新铸的金币。

“尊敬的罗马尼亚皇帝,我们马上就要到阿勒颇了,陛下如果不嫌弃,就让这个伊比利亚的女奴伺候您的起居,如何?”

一直在打酱油的阿莱克修斯,陡然一听,纳尼,还有这种好事?不过他内心立即升起了警戒之心。

“按照陛下的身份,起码要有五十个奴隶来伺候起居才符合您高贵的血统。可惜苏丹陛下崇尚节俭,否则我侯赛因一定送陛下三十个最美丽的女奴和二十个最听话的阉奴……当然,这些约定什么时候都有效,陛下什么时候去杜姆亚特,我就马上送给陛下!”

可惜大概是由于阿莱克修斯还没有完全融入一个真正的古代贵族,既想欣然接受几个妹子暖床,又想东想西:“为什么侯赛因突然要送我女奴?是不是派来监视我的”

看到罗马皇帝紧蹙的眉头,侯赛因还以为是他不满意女奴的质量——真主在上,杜姆亚特王子可完全没有起什么坏心眼,而是尽职尽责的在招待两个西方世界最尊贵的贵族。而对于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人来讲,奴隶什么的,不就是几件工具吗?

“看来我亲爱的皇帝朋友是不满意这个伊比利亚的小妞啊。”

埃及苏丹的侄子用右手虎口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为自己的机智点了点头。而就在他准备让阿卜杜拉介绍下一个女奴的时候,突然,西西里的国王说话了。

“嘿,我亲爱的阿莱克修斯陛下。”威廉挤眉弄眼的对着一旁虽然一脸正经的仰着头,但是却用眼角的余光向下斜视着伊比利亚少女美好的身体的罗马皇帝:“这个女奴陛下喜欢不喜欢?陛下如果不喜欢,那就替我向侯赛因讨要讨要。哦上帝,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美丽的少女一起上过床了。”

“威廉陛下,那个伊比利亚的少女,是一个被柏柏尔海盗不幸掳掠的信仰天父的贵族少女,她可是巴塞罗那一个男爵的女儿——刚才那个奴隶贩子说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西西里的国王无所谓的耸耸肩:“巴勒莫的贵妇,不管是伯爵夫人还是公爵的女儿,都以爬上他们国王的床榻为荣。而对于一个区区的男爵女儿来讲,能够服侍尊贵的国王,难道不是她最大的荣幸吗?”

“难道”威廉二世顿时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年仅十五岁的阿莱克修斯:“我们学识渊博的罗马尼亚皇帝,还是一个”

“唔”恼羞成怒的罗马皇帝,直接把一个无花果顺手塞到了西西里国王的嘴里。然后不顾笑得脸憋得通红的威廉,转过头来用萨拉森语和一旁的侯赛因说道:“慷慨的萨拉森王子啊,西西里的国王看上这个伊比利亚的少女了。”

“完全没有问题!”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侯赛因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要求,顿时放下心来。因为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都是最顶级的贵族,此刻虽然两人是阶下之囚,但是如果侯赛因敢怠慢两位真正的王者,将引发一系列极为糟糕恶劣的事件——所有信仰十字教的贵族,从辽阔苍茫的罗斯草原,到高耸入云的比利牛斯山脉,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向萨拉森人投降了。他们会认为,就连国王和皇帝也会被信仰异教的萨拉森人折辱,那我们还敢投降吗?而相对应,所有萨拉森人被俘虏的贵族,大概统统都会被十字教徒砍下头颅

而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侯赛因大概会被他的叔叔一刀砍死以谢天下——即便是想要处决如此高贵的俘虏,这个决定侯赛因也是没有资格做的。而如果萨拉丁真想处决威廉和阿莱克修斯,那也是一杯毒酒而不是直接砍头或者吊死,而之前伺候他们的婢女和奴隶,也只会只多不少,甚至还会有一大群奴隶给他们殉葬。

“啊,宝贝儿别怕,在你面前的是伟大的西西里国王,你快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脸上写满了害怕的伊比利亚少女就这样赤身的被强行推入了威廉怀中。而西西里的国王则闭上了眼睛,一边嗅着怀里少女的香气,一边不断地摩挲着少女紧致而又嫩滑的肌肤。而奴隶少女显然是害怕极了,但是被长期虐待的她早已不敢反抗,只能如同小猫一般闭上眼睛,瑟瑟发抖。

“我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长久得不到回答的威廉二世顿时感觉有点不悦。他顿时用右手食指勾着奴隶少女的头颅,强行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希希尔薇”

第七十二章 你怎么配

已经欲火难耐的西西里国王一把抱起怀中的奴隶少女,不久之后,后面的营帐内就响起了鼓掌的声音。而外面,奴隶贩子阿卜杜拉的介绍还在继续。

“尊贵的客人啊!”满脸堆笑的奴隶贩子又拉过第二个奴隶,而阿莱克修斯对于如此"chi luo"和露骨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大概我也会被强行塞一个女奴暖床吧。算了,伟大的文学家鲁迅曾经说过,生活就像强行鼓掌,反抗不了的时候,就去享受好了。”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有点蠢蠢欲动的罗马皇帝如此想到。

“大人,他是整个大马士革最可爱的男孩子!”结果阿卜杜拉的一句话,差点把阿莱克修斯震惊的摔到了地上。他再仔细一看,那个留着长发化着妆的小女孩,可不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亚美尼亚男童么?

“尊贵的老爷们,”小男孩的声音又软又糯,煞是好听:“麦依希尔可能干了!麦依希尔会唱歌,会跳舞,会穿上好看的裙子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麦依希尔五岁就到了巴格达,他在巴格达和麦地那各自住了两年,然后来到了大马士革接受训练——如今他既有麦地那人的娇媚,又有伊拉克人的文化修养,性格活泼可爱,随时准备一展歌喉。”

然后,阿卜杜拉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或者为老爷们在无聊的晚上解闷…”

“咳咳咳咳”突然,阿莱克修斯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他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的对侯赛因说道:“杜姆亚特的王子啊,我记得你们新月教的先知曾经在圣训中说过,当一个男人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就连真主的宝座都会震动。你们新月教徒,不是一向以虔诚闻名吗?”

听到阿莱克修斯激烈的言语,侯赛因一时间目瞪口呆,然后他求助似的望向旁边的塔里克,可是突厥侍卫长也表示爱莫能助——我是个战士,每日礼拜七次称颂主的名字已经极限,辩经那是尊敬的伊玛目的事,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入侵者!你们这些可恶的异教徒入侵者!”

由于阿莱克修斯怒斥众多新月教徒,一时间包括侯赛因和塔里克在内的众多人都瞬间哑口无言。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阿卜杜拉的一个随从,却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这个萨拉森人愤怒的指着穿着一身法兰克锁甲的阿莱克修斯,大概认为他只是某个十字军国家被俘虏的伯爵:“你们这些谎言的后裔,信仰魔鬼的异教徒,该永世堕入火狱的咖啡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正信者!”

阿莱克修斯不可置信的指了指那个阿卜杜拉的跟班,又扭过头去,朝着侯赛因指了指自己,震惊于那个区区商人的跟班怎么敢怒斥自己这个罗马皇帝,而众人一时间都惊呆了,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那个萨拉森人还在兀自的大声吼道:“我们圣教,自古以来就是爱好和平的宗教!”

“神圣的古兰经为证!耶路撒冷,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萨拉森人的土地!”他的声音声嘶力竭:“你们不仅侵略和强占了我们的圣地!你们这些无耻的咖啡乐,圣门子弟爱好和平,甚至允许你们前往我们的圣地朝圣,但是你们只会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爱好和平的萨拉森人,你们这是忘恩负义!”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了,怎么了?阿莱克修斯陛下,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后帐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之后,胡乱把衣服披在身上,只是戴好了自己国王冠冕的威廉二世不满的走了出来,却愕然看到大家一时间都陷入了呆滞之中,而只有一个身份低微的萨拉森人一直在那里上蹿下跳。

“慷慨的侯赛因王子啊…难道…这就是你们埃及对待贵族的方式吗?”

终于,阿莱克修斯回过神来,但是他并没有理会那个狺狺狂吠的跟班,而是严肃的质问了这个埃及苏丹的侄子。而听到罗马皇帝的话,瞬间回过神来的侯赛因顿时怒火攻心,心里恨死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阿卜杜拉,大概你不知道吧,这位,是罗马尼亚的阿莱克修斯皇帝,那位,是西西里的威廉国王。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对贵族的敬意吧?”

见到自己的奴隶闯了大祸,阿卜杜拉一个腿软,差点就跪了下去。而他好歹在这之前,一鞭子重重的抽在的那个萨拉森人脑后。那个兀自感觉良好的奴隶本来认为自己怒斥咖啡乐,将得到老爷的奖赏,但是如今却挨了重重一鞭,脑后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阿卜杜拉把自己的奴隶抽倒之后,终于支撑不住,浑身瘫软,瘫做在地上,颤抖着指着这个奴隶。

“陛下!两位仁慈的陛下,还有宽厚的侯赛因殿下,那个家伙,”他指了指旁边依然一脸倔强的奴隶:“那个该死的奴隶只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回鹘人,根本不是我们正统的萨拉森人!”

“他们只是屈服于真主战士刀剑之下的可悲异族,他们只配做我们萨拉森人的奴隶和狗,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圣门子弟!”

见到几位大人都静静的在看着自己表演,阿卜杜拉顿时一跃而起,又是重重的几鞭子,把那个不知好歹的跟班奴隶抽得鲜血和破碎的皮肉飞溅。“你!你这个粗野又下贱的杂种,狗一般的卑微奴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自称圣门子弟?你怎能自称圣门子弟!”

“不!不要打了,主人!”来自东方的回鹘奴隶痛苦的哀嚎着,但是只能跪在哪里生生的忍受:“主人,我对您的忠诚,天地可鉴啊”

“狗屁!”见到奴隶还要和自己扯上关系,阿卜杜拉顿时急了。但是他又不敢在几位高贵的贵族领主旁边妄动刀兵,只能一边往死里抽打那个不知好歹的奴隶,另一边对侯赛因哀求着:“尊贵的仁慈的殿下啊,求求你释放出你愤怒的火焰,让你麾下最精锐的马穆鲁克,把这个竟敢冒充圣门子弟的东方奴隶送下火狱,去受到永世的煎熬!”

第七十三章 白色之城

阿勒颇,努尔丁的赞吉王朝在叙利亚统治的中心。她坐落在叙利亚沙漠的边缘,本来是君士坦丁堡监视萨珊波斯和沙漠之中的贝都因人的重要节点,同时也是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但是更多的是一个堡垒的作用,不过她被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人征服过后,这里却变成了哈里发在叙利亚的行宫之一——出身沙漠的贝都因人,既想享受繁荣城市的富庶,又舍不得沙漠的故乡气候,因此便举整个萨拉森帝国之力,把沙漠边缘的阿勒颇建设成为了戒备森严又极尽奢华的离宫。

阿勒颇城区的建筑绝大部分都是白色的石灰岩,因此又得名“白色的阿勒颇”。而如今,除了城东依然在负隅顽抗的阿勒颇城堡,其他所有的地方都早已落入了埃及苏丹的掌控之中。

萨拉丁的大营设在了城东,正对着阿勒颇城堡的正门——蛇门的一座地势平缓的小山坡上,而他的五万大军早就把整座城堡团团包围。白色的营帐遮天蔽日,长达数里,仿佛白色的汪洋大海,一瞬间就能淹没阿勒颇城堡这一叶小小的扁舟。

“到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阿莱克修斯远远望去,埃及苏丹营帐的大门,已经有一队器宇轩昂的精锐骑士策马等待。而那群人马皆身披重甲的马穆鲁克,则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

他头戴一顶金色的头盔,眼神温和但是不容置疑,鼻梁上有一道横亘的伤疤,下巴上是一捧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大胡子。他披着一领白色丝绸做成的华丽披风,里面是鎏金的华丽甲胄,而胯下则是一匹最为神骏的阿拉伯战马。此刻,他就如同一根松树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正在注视着远处,缓缓而来的队伍。

“萨拉丁……”阿莱克修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旁的西西里国王一眼。而威廉二世如同约定好的一般,也扭过头来,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我亲爱的侄子,此番你真是辛苦了。”萨拉丁的语气不咸不淡,看不出任何感情,但是听在侯赛因耳朵里却是不怒自威:“你先下去吧。”

“罗马尼亚的皇帝,两西西里的国王!”

突然,埃及苏丹面对两名尊贵的俘虏,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然后亲自策马向前,用着娴熟的希腊语,朝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说到:“欢迎来到阿勒颇。”

为了欢迎两位尊贵的客人{俘虏},埃及和叙利亚的苏丹特意昭告暂时停止进攻阿勒颇。而当晚,在萨拉丁的御帐之中,则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

“啊,威廉陛下,我万万没想到,当了几天新月教徒的俘虏,居然还长胖了——宴会,宴会,无休止的宴会,可真是有些……不错。”

在即将到达阿勒颇的时候,杜姆亚特的王子就豪爽而慷慨的赠送了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一人十个奴隶,其中有暖床的女奴,牵马的男奴,作为人肉凳子上下马的黑奴,种种可恶的奴隶主的派头不一而足。而阿莱克修斯虽然不习惯,可是看着其他人都安之若素,他也只有强行成为一个肮脏的奴隶主了。

“陛下,来,这是安纳托利亚新鲜的甜橙子——”

阿莱克修斯旁边,一个阿兰女奴正用不太熟练的手法剥好了一个橘子,然后用自己的纤纤玉手一瓣一瓣的送到阿莱克修斯嘴边。

鉴于侯赛因认为皇帝会喜欢阿兰女人——因为据说科穆宁皇帝对阿兰女人都情有独钟,而恰好阿卜杜拉的“镇店之宝”正是一名不久前一个格鲁吉亚人卖给他的一个阿兰女奴,因此这个十八岁的少女便作为奴隶贩子冒犯皇帝的赔偿,如今已经正式属于是阿莱克修斯的私人财产了。

阿莱克修斯并没有拒绝这个明眸善睐的少女,而是欣然接受。而此刻,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女奴怀中的罗马皇帝早就抛掉了自己所剩不多的节操——“鲁迅曾经说过,当你无法抵抗的时候,那就好好去享受。果然,作为一个高等的贵族,被女奴伺候的感觉真是不错……”

名叫玛丽的女奴拥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狡黠。她没有像服侍威廉二世的希尔薇一样怯生生的,而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落落大方,表现得安之若素,这也在萨拉丁的宴会上,博得了好几十个贵族的一致称赞。

“你们十字教徒破坏了神圣的停战条约。”

宴会才进行到一半,高据主位的埃及苏丹就企图给之前双方的冲突定下基调了。“你们法兰克人,为何总是喜欢毁约呢?前有雷纳尔德劫掠我的商队,后有陛下擅起战端,我是希望极力维持圣地的和平的,你看我从来就没有主动打破过和你们的停战协定,奈何你们,哎……”

说着,埃及苏丹好似十分无奈一般,摇了摇头。“不过作为一名真正的苏丹,我无意伤害两位陛下的性命,只要你们缴纳了足够的赎金,我会马上派人护送你们回到安条克。”

“但是睿智的苏丹,您的军队,为何要在安条克城下制造攻城武器呢?难道这不能够说明,是你们先破坏了神圣的停战协议吗?”

听到西西里国王的质问,埃及的苏丹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公正的威廉国王啊,你本不该卷入圣地的冲突的,巴勒莫和开罗一向都是秋毫无犯,而我对陛下在西西里的开明统治也是万分钦佩——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尴尬的时间和地点,我想我们明明可以成为朋友。”

“至于在安条克城下制造攻城武器,说我妄图窥伺安条克,那更是"chi luo"裸的污蔑,纯属捏造事实。”埃及的苏丹依然不慌不忙,他缓缓的喝了一杯清水,然后继续用自己淡然的目光平视着西西里的国王。

“陛下你也看到了,我的军队现在还在围攻阿勒颇,怎么可能跑到遥远的黎凡特海边,破坏神圣的停战协定,去进攻你们的安条克呢?”

“更何况。”萨拉丁说到这里,脸上已经露出了智珠在握的微笑。“奥龙特斯河以东的所有土地,这可是属于阿勒颇,属于我,属于伟大的阿尤布王朝!”

第七十四章 唇枪舌剑

“你……”

西西里的国王面对埃及苏丹的诘问,一时间却是语塞,被辩驳的哑口无言。是啊,萨拉丁所说的,一句话都没有错,而且,当了数天俘虏的威廉,如今也在内心对擅动刀兵有些后悔。

“如果我当时听从罗马尼亚皇帝的建议,从长计议,怎么会像如今一样,成为萨拉森人的阶下之囚!”

威廉二世内心悔恨得如同虫蚁啃噬一般,他无法驳斥萨拉丁犀利的言语,只好把头扭过去,脸色异常冷淡。

“埃及的苏丹啊,作为一个贵族,你和你的属下都给了我符合身份的待遇。现在说吧,你们想要多少赎金?”

“嗨呀,爽快!我最喜欢你这种一步到位的人了!”听到西西里国王干脆利落的认栽,萨拉丁即便是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内心也是欢欣鼓舞的。毕竟,埃及的苏丹现在也缺钱,因为和其他喜欢横征暴敛竭泽而渔的萨拉森领主不同,号称“仁慈者”的萨拉丁对治下的民众异常宽容,当然绝大部分都是新月教徒——比如大马士革的市民,每年只需要缴纳一个第纳尔的赋税,而在其他的萨拉森埃米尔治下,他们的人身安全甚至都无法得到保障。

“高贵的国王,自然要有和高贵的身份相对应的赎金。”埃及的苏丹面带微笑,缓缓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十万,陛下的赎金,十万金第纳尔。”

听到了萨拉丁的话,威廉二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一个贵族的修养和骄傲却阻止了他和萨拉丁讨价还价——开什么玩笑,我堂堂两西西里的国王,怎么会如同卑贱的商人一般斤斤计较?

“至于罗马尼亚皇帝”和西西里国王取得共识之后,面带微笑的萨拉丁又转过头来,望着毫不在乎的阿莱克修斯。“真是令人惊讶,本来谣传暴毙的罗马尼亚皇帝,居然跨越了整个小亚的崇山峻岭,到了我阿勒颇的宫廷前来做客来了。不过,如今的阿莱克修斯陛下,我有理由怀疑,您会筹措到足够的赎金么?”

“巴勒莫会一并负责皇帝陛下的赎金!”

“哦,那就再好不过了。”

萨拉丁的脸上依然是狐狸一般的微笑:“十五万第纳尔,加上您的十万第纳尔,这二十五万第纳尔只要一运到阿勒颇,你们就自由了。”

威廉没有说什么,二十五万第纳尔虽然是巨款,可是对于巴勒莫的宫廷来说,并不是难以接受。因为罗杰二世打下的底子实在太好,而数任欧特维尔家的国王都重视商贸,再加上西西里得天独厚的农业条件,巴勒莫的王家府库之中此刻填满了金币和粮食。

“但是,这二十五万第纳尔,我要求能够换回我们所有人的自由。”

听到威廉二世的要求,萨拉丁点点头:“那是自然,除了耶路撒冷公主的丈夫之外,所有的骑士和扈从,以及罗马皇帝的护卫,我就不额外索取赎金了——只不过泰伯利亚的居伊伯爵,你既不是威廉陛下的封臣又不是罗马皇帝的护卫,所以你需要缴纳一万第纳尔的赎金。”埃及苏丹的话语不容置疑:“你不用做任何事,我会给西贝拉公主和鲍德温国王把口信带到的。”

“哦不,一万第纳尔,这是多么高昂的代价!”居伊坐在一旁,本来正在对付一整只烤羊腿,如今好似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判决一般,内心不断哀叹着,只好化悲愤为食欲——天父在上,耶路撒冷王国的财政如今早就窘迫不堪,甚至如果没有曼努埃尔皇帝的慷慨解囊,整个王国连翻修圣地,加固城墙的资金都没有。而自己现在甚至没有一块封地,全靠着自己的妻子,西贝拉公主在泰伯利亚的采邑维持生活……

“睿智的埃及苏丹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时,阿莱克修斯终于说话了。

“我们无意和陛下做任何口舌之争,但是,如今陛下的处境,可是万分危急,可以说是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而这些,都是陛下自己一手造成的。”

“想不到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罗马皇帝,也会危言耸听,恐吓我这个远方的埃及人了。”

萨拉丁扭过头来,脸上的笑意很明显,那是矜持而又高傲的笑容,他明显不相信阿莱克修斯的话。而落魄的皇帝并没有气馁,在又吃了一块玛丽递到嘴边的橘子过后,继续说道。

“苏丹如今顿足于阿勒颇的坚城之下,五万大军的花费每日如同流水一般,不知道以埃及和叙利亚的富庶,能够支撑五万大军长期围困阿勒颇多久呢?毕竟,阿勒颇可是整个已知世界,最坚固的要塞之一了。”

“这些就不用罗马尼亚的皇帝操心了。陛下还是好好在阿勒颇玩上一段时间,然后等待西西里国王的赎金送达——也许陛下在这段时间之内,就能够看到我忠勇的大军,攻破阿勒颇堡垒的样子。到时候,我一定会邀请陛下,共同游览叙利亚最美丽的这一只眼睛。”

“哈哈哈哈,那我就提前恭喜陛下了——让我猜猜,陛下一定是准备用巨额的财富,购买阿勒颇的城门钥匙吧。”

听到这里,萨拉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时间变得锐利无比。而一旁的阿莱克修斯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按照君士坦丁堡的典籍记载,早在罗马时期,阿勒颇的粮仓就能够储存足够一万人食用五年的粮食,而城堡之内,还有十数个永不干涸的水井供应守军。而如今的阿勒颇,更是努尔丁经过大规模扩建和完善,乃是赞吉王朝统治叙利亚的中心。”

“而我们不妨想一想,阿勒颇的守将,完全可以一直据城而守,等到苏丹陛下不得不退兵的时候,不管是回到开罗还是大马士革,至少在叙利亚北部,努尔丁的后嗣就又可以苟延残喘,继续赞吉王朝的残暴统治。如果守将是其他人,他完全也可以撇开赞吉,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

“或者,掌控整个北叙利亚,做个有实无名的苏丹,不比投降陛下要好得多了?”

第七十五章 谈笑风生

“该死,侯赛因你个大嘴巴的东西,什么事你都敢往外说啊。”

听到阿莱克修斯对如今阿勒颇的战事如数家珍,萨拉丁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内心却对自己的侄子颇为不满——他下意识的就把阿莱克修斯如此了解阿勒颇当成是侯赛因说的了,但是埃及的苏丹依然展现出了良好的教养,耐心的等着罗马皇帝把话说完。

不过,随着阿莱克修斯越说越多,萨拉丁的眉头也慢慢的开始皱了起来,而当他听到俘虏皇帝的分析,心里也是有点惴惴不安——是啊,现在的阿勒颇,阿卡辛那个小鬼头是努尔丁的遗腹子,今年才八岁,他的母亲也只是努尔丁的小妾而已,而且萨利赫死的早又没有后人,如果现在守将赞吉想搞点什么事情……

以己度人,萨拉丁突然对赞吉说用十万第纳尔就卖掉阿勒颇感到严重的怀疑。“是不是他在拖延时间,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而且,苏丹你知道吗,从巴勒莫到塔尔苏斯,从安条克到耶路撒冷,由于你和你部下的莽撞行事,一张针对苏丹的巨大包围网已经张开了!”

“鲍德温国王将率领倾国之兵,联合亚美尼亚的鲁本大公,安条克的博希蒙德亲王,还有国王被俘虏的西西里,组成前所未有的强大联军,讨伐破坏了停战协定的苏丹!”

“哦,是这样啊。”

但是,埃及的苏丹却对此无动于衷。

“哼哼,你这小鬼,居然还敢在我的地盘恐吓我。”萨拉丁如此想到。而他在知道侯赛因在安条克城下擅起战端的时候,便派遣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间谍去侦查了其他圣地王国的动向。

虽然如今斥候还没有回来,不过,听到了阿莱克修斯刚才所说,萨拉丁在内心却颇为自负的想:“好啊,好啊,最好让你们全部集结起来,让我好一网打尽!”

“我知道苏丹陛下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但是,苏丹能够战胜耶路撒冷,能够战胜亚美尼亚和安条克,但是能够战胜德意志,能够战胜法兰西,能够战胜英格兰,能够战胜她们的联合大军么?”

“一旦鲍德温国王向罗马求救,苏丹以为,拉特兰宫的教皇,会做什么?”

“十字军!”

随着阿莱克修斯掷地有声的话语,一时间整个宴会场上鸦雀无声。威廉惊讶的看着罗马皇帝,而萨拉森的贵族们则全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曾经带领他们东征西讨闯下偌大声名的苏丹。但是萨拉丁,微笑之下你依然看不出他的内心所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埃及苏丹的语气依旧淡然。“收复圣地乃是我们圣门子弟不朽的宿命,不可能因为恐惧那群西方的十字军便半途而废了。”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说出“十字军”的时候,在场只要是略微有点见识的萨拉森贵族,马上便想起了当年那群来自西方,举着十字架,身披链甲的残酷武士。虽然新月之地的新月教徒占据了主场优势,可是,依旧被这群仅仅靠着信仰而战的异教徒打得丢盔弃甲,甚至还耻辱的丢失了自己的圣地——即使到了百年之后,圣墓守护者戈弗雷和十字军之王鲍德温的赫赫威名,依然震慑着叙利亚和埃及的新月教徒,甚至还泽被他们的后人。

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如今的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四世。作为圣地国王的嫡系后裔,如今的耶路撒冷国王在整个圣地甚至西方,都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只要他登高一呼,便有无数贵族和骑士甘愿在其麾下慷慨赴死,而整个耶路撒冷治下的基督教民众,则都感念戈弗雷和鲍德温的恩泽,对他们唯一的嫡系后裔鲍德温四世忠心耿耿,即便他只是个身体孱弱的麻风病人——而在如今王国内部的本土派和外来派已经趋于白热化的激烈攻讦和争斗中,也只有麻风国王能够居中调停,勉强维持着双方的平衡。

“啊,十字军啊,这个我也是知道的。”

只见高居首位的埃及苏丹笑了笑,便举起旁边的银杯,将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号称整个十字教世界最强的两个国家,法兰西和德意志,在两名据说是最伟大的国王的带领下,结果被科尼亚的前代苏丹一个人便击溃了”

萨拉丁说的就是第二次十字军,就是阿莱克修斯的便宜岳父路易七世和德意志国王康拉德三世共同进军,想要收复被突厥人攻陷的埃德萨的战争。

这场战役对基督徒一方可以说是毫无战果,甚至损失惨重——德意志和法兰西的主力部队在小亚的崇山峻岭之中损失惨重,差点被科尼亚前代苏丹马苏德一世全歼,而剩余的残兵败将不仅没有收复埃德萨,甚至还把自己的目标对准了身为己方盟友的大马士革埃米尔,结果在大马士革城下被打得大败。

“哈哈哈哈,苏丹陛下,埃德萨和耶路撒冷,就如同地上的一粒沙尘和天上明朗的皓月,能够一样么?否则,从赞吉到努尔丁,再到苏丹陛下,为何不直接进攻耶路撒冷,夺回属于你们自己的荣耀呢?为了收复埃德萨,德意志人就可以动员两万人,而如果是收复耶路撒冷,苏丹以为,你会遭遇多少十字军?”

“十万,还是十五万?五万精锐的披甲武士,五千或者八千名真正的有封地的骑士,还是更多?”

“所以,苏丹陛下,现在你应该把所有被你俘虏的人,全部慷慨的免费释放,并且礼送回安条克——苏丹和耶路撒冷之王还有三年的停战协议,您难道不想先攻下阿勒颇,先整合埃及和叙利亚的内部,统一了新月教徒的势力之后,再和耶路撒冷之王,以及之后蜂拥而来的十字军,决战么?”

由于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交流,用的乃是标准的萨拉森语,而所有被俘虏的基督徒中,唯一懂得萨拉森语的坦克雷德并没有资格列席宴会,因此,居伊和威廉只有大眼瞪小眼,看着罗马皇帝和萨拉森人的苏丹谈笑风生。而那个苏丹的反应也很奇怪,从一开始的不置可否,到脸色慢慢变的凝重。

“这场可悲的战斗,本来就是双方的误会——以皇帝的名义发誓,我和西西里的国王,都会尽力向其他人解释,苏丹陛下并没有重启战端之心。”

第七十六章 朋友交易(一)

“真是抱歉,陛下,我的叔叔就是那样,实在是太没趣了。”

萨拉丁招待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二世的晚宴已经结束,虽然埃及苏丹对罗马皇帝的慷慨陈词完全无动于衷。而他的侄子却跑到了罗马皇帝的营帐里面。经过几天的相处,杜姆亚特的王子完全变成了落魄皇帝的迷弟——有谁能够在被异教徒俘虏的情况下还举重若轻,和敌人谈笑风生的?

并且作为信仰十字教的异教徒,罗马皇帝竟然能够流利的背诵新月教神圣的经典,这简直让自诩虔诚的侯赛因自惭形秽。“我从未见过如此博学的人,而敬仰博学者,这是先知也要赞颂的。”

而面对萨拉丁的时候,阿莱克修斯明显感觉到,埃及的苏丹不是一个容易被说动的人,特别是面对居心叵测的异教徒的时候。他总是耐心的倾听你的长篇大论或者是精简信息,但是脸上的表情总是一向的不置可否,从来让你猜不出他的内心所想。而当阿莱克修斯提出弥合战端的时候,萨拉丁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不久之后便结束了宴会。

“阿勒颇,阿勒颇。”

侯赛因双腿盘着,坐在大帐中的地毯上,遥望着远处黑暗中的坚城,对阿莱克修斯说道:“不要见怪,尊敬的陛下。我叔叔已经围攻了这座该死的城堡整整三年”

“苏丹是一个真正的王者——他为了迎接我和西西里国王两位俘虏而举行了盛大的宴席,这是王者的慷慨;他能够在宴会之上认真倾听我的讲话,而从来没有打断过,这是王者的耐心;他即使在异教徒面前也从不傲慢的昂着头,这是王者的谦逊;他能够亲自率军征战四方,而不是如同许多贵族一样龟缩在自己的城堡,这是王者的勇敢;他能够体恤民众,从不横征暴敛而是建立规范的秩序,这是王者的仁慈。”

听到阿莱克修斯对自己叔叔的吹捧,侯赛因脑袋顿时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叔叔的人格魅力太大。不过,这时候,阿莱克修斯的营帐之外,则响起了一阵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声。

“苏丹陛下,这里随时都欢迎你的到来!”

只见那个掀开帘子走进来的,不是阿尤布王朝的苏丹萨拉丁还能是谁?他此刻已经卸下了戎装,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萨拉森长袍,头上则戴了一个大大的缠头。大概是听到了之前某人的话——要是一个吟游诗人说出来,可能萨拉丁就会一笑而过,认为这不过是阿谀奉承,但是这是罗马皇帝在私底下亲口说的“看来,咱还是略有薄名嘛,大概也就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脸色微红的萨拉丁如此想到。

“不要以为我没有发现,帐篷外面那双金色的靴子已经出卖你了。”阿莱克修斯一边矜持的笑对萨拉森人最伟大的苏丹,一边在心里对自己敏锐的眼力暗暗点赞。“看来萨拉丁内心也是个闷骚的家伙啊,居然站在外面直到我把他吹捧完”

“陛下大驾光临,乃是有什么指教么?”

微笑的看着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萨拉丁,阿莱克修斯一边对自己的女奴说道:“玛丽,去给苏丹陛下倒一杯最甘甜的橙汁!”

“好的,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

名为玛丽的阿兰女奴以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仪将一个银质的杯子摆在了埃及苏丹的面前,而正在她准备为萨拉丁倒上甘甜橙汁的时候,埃及的苏丹却摆了摆手。

“罗马尼亚的皇帝啊,我只需要一杯清水。”

“哦?想不到苏丹如此节俭。”

仔细端详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萨拉丁,阿莱克修斯发现他白色的萨拉森长袍已经是半新不旧了。而看着罗马皇帝狐疑的表情,一旁的杜姆亚特王子则连忙解释道:“陛下,我的叔叔一直以来崇尚节俭,平时只喝清水,吃和士兵们相同的,粗劣的烤饼和烤肉,只有在招待客人的宴会之上,才会吃那些平时根本不会吃的精致的食物。而他在战场之上穿的那一套豪华的鎏金甲胄,乃是为了在士兵们面前彰显苏丹的威仪和给予他们拼死作战的勇气和信心。”

“哦”阿莱克修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陛下如此自律,萨拉森人一定会为有这样一位仁慈而睿智的统治者而感到安心和骄傲。”

“哪里哪里,当年在杜姆亚特,我也是领教了陛下父亲的的指挥艺术和罗马军队强大的战斗力啊。”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安宁而又和谐,而在两位或者说一位伟大的统治者毫无廉耻的互相吹捧过后,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顿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曼努埃尔大帝可是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埃及的苏丹感叹道:“可是,陛下怎么会流亡到安条克了?至于那个篡位的安德洛尼卡,我在二十多年前还见过他。我当时就看出来了,这个浓眉大眼的贵族,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可是我仍然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弑君恶事!”{努尔丁:你走,我手下没你这个将军!}

“啊?苏丹以前见过那个可恶的弑君者?”

看着阿莱克修斯一脸问号,埃及的苏丹不禁抚须微笑道:“那时,我还在努尔丁的麾下向他效力,那时候的努尔丁,可是整个萨拉森世界的圣战英雄啊”

“对,但是他强行向埃及勒索税收,证明这是一个残酷而暴戾的统治者,被推翻是必然的事情;而苏丹体恤人民的疾苦,加冕为王也是萨拉森民众的意愿啊!”

听到阿莱克修斯把自己从努尔丁手下反叛独立说的如此顺天应人,即便是萨拉丁也是脸皮微红。他摇摇头:“不,我们还是说安德洛尼卡吧。”

“当时,这个罗马尼亚的贵族,好像是为了躲避曼努埃尔大帝的追杀还是什么?于是从耶路撒冷跑到了大马士革成为了努尔丁的座上客,但是他才来大马士革不到半个月,便勾引了努尔丁的侍妾”

“当然可能是怕努尔丁的追究,几天过后他就动身跑到卡特利去投奔格鲁吉亚国王了,我也是在大马士革的时候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之后,得到消息的努尔丁勃然大怒,甚至处死了自己全部的侍妾。”

第七十七章 朋友交易(二)

在经过了互相毫无意义的吹捧过后,终于,埃及的苏丹进入了正题。

“罗马尼亚的皇帝啊,你想让我无条件释放你们,这并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能够得到什么呢?千万不要说替我游说什么十字军王国,你我都是聪明人,我不认为现在的鲍德温和鲁本能够组成联军远征阿勒颇——即使我现在并没有摘下这一颗黎凡特的明珠。”

看着萨拉丁目光炯炯的期待眼神,阿莱克修斯笑了笑。“睿智的苏丹啊,在西方的十字军没有到来之前,你的军队在圣地当然是所向披靡。”

阿莱克修斯不露痕迹的恭维了一下萨拉丁,这也确实是他认为的事实。因为如今的十字军诸国,耶路撒冷虽然军事力量最为强大,但是她的经济状况也是最糟糕的的一个,而且基本上算是奄奄一息——这当然是萨拉丁干的好事,他在蒙吉萨战败之后便持续不断的给耶路撒冷放血,使得本来就不甚富裕需要君士坦丁堡接济的耶路撒冷更是雪上加霜,又加上自从拉丁之夜过后,安德洛尼卡掌权开始,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支援也断掉了,即使守卫圣地的骑士们都英勇善战,万死不屈,但是他们缺衣少食,对来去如风的萨拉森马匪只能望人兴叹,疲于奔命。这种情况下耶路撒冷能够自保已经算是不错,哪里还有余力远征萨拉丁?

至于来自西方的十字军说一句诛心之语,只要耶路撒冷没有正式陷落,罗马是不会管圣地王国死活的,即便她的情况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在罗马的教皇看来,反正圣地不是没有陷落么?而亚琛的德意志皇帝巨大的威胁却近在咫尺,哪有余力去管几千里之外的耶路撒冷王国的死活?

“阿勒颇,传说之中亚伯拉罕挤牛奶的地方,流着奶与蜜的富庶之地。”阿莱克修斯缓缓地说道:“这一座坚固的城堡和要塞,以及苏丹能够名正言顺,再无任何后顾之忧的统治叙利亚——足不足够付清我们的赎金?”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如此说,一旁恭恭敬敬侍立的阿兰女奴玛丽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圣母玛利亚!我看到了什么?堂堂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居然要帮助宿敌萨拉森人,这是什么?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叛教者!”

“哦?难道陛下在阿勒颇城内还有一个能够开门的希腊老乡?”

虽然一旁的侯赛因努力维持着自己严肃的面容,无比相信罗马尼亚的皇帝,但是另一边的萨拉丁却是对阿莱克修斯所说十分怀疑,故此戏谑了一句。

“当然不是。”阿莱克修斯摇摇头,他的面容此刻也变得十分严肃:“我会尽我所能,制造出最强大的攻城器械,帮助苏丹攻破阿勒颇的城墙——在罗马犀利的攻城武器之下,没有任何城堡能够坚守下去。”

这次轮到萨拉丁不说话了。他紧蹙着自己的眉头,右手托住了下巴,考虑着其中的利弊得失。这时他不禁想起了许多年之前,曼努埃尔大帝远征埃及的时候,当时年轻的自己,正是舍命突袭,摧毁了罗马人的攻城营地,最后才使得阿莱克修斯的父亲粮尽而退兵,而之前的战斗,罗马攻城器械的威力,他自己是曾经领教过的。

听到阿莱克修斯如此说,几乎是一瞬间,杜姆亚特的王子就兴奋的对埃及的苏丹大声说道:“陛下,罗马尼亚的皇帝十分渊博和睿智——他甚至能够背诵我们神圣的经典,他一定能够做出最强大的攻城武器,帮助我们攻破阿勒颇的城墙!”

“侯赛因,你去把战场地形图拿来。”

虽然阿勒颇的守将已经提出了萨拉丁只要支付足够的代价,就能兵不血刃的得到这座城堡的城门钥匙,但是这对埃及苏丹来说,只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方法——如此拿下阿勒颇,而且还要保护努尔丁最后的后裔的安全,这会让萨拉丁花上更多的时间来处理叙利亚内部的事物,那群桀骜不驯的叙利亚降将,更会令他万般头疼。

“罗马尼亚的皇帝陛下,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帮助对你们来说是异教徒的我这个萨拉森人?”趁着侯赛因去拿战场地形图的空隙,萨拉丁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萨拉森人的苏丹啊,你是个皇帝,朕也是个皇帝——皇帝就应该跳出底层的窠臼,做皇帝该做的事。”

说着,阿莱克修斯笑了起来:“我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重新返回君士坦丁堡,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而苏丹的头等大事,大概就是拿下阿勒颇,整合叙利亚和埃及,然后攻下耶路撒冷,我说的,对不对。”

“玛丽,你先出去一下。”

随着来自阿兰的女奴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阿莱克修斯的寝帐,被篡位的皇帝也直直的盯着萨拉丁的眼睛:“埃及的苏丹啊,我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早,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妨可以以双方的名誉订立一个口头协议。”

“哦?陛下指的是什么呢?”

“我们可以订立一个口头的防守同盟——针对那些来自西方的十字军。实不相瞒,罗马人对那群大肆劫掠希腊和小亚的强盗非常厌恶,如果他们从陆路而来,君士坦丁堡将不会为他们提供任何粮秣和补给,并且对他们严防死守!”

听到这句话,萨拉丁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陛下的意思”

“没错!”阿莱克修斯面带微笑的看着埃及的苏丹:“罗马帝国将承认苏丹陛下对耶路撒冷的占领,不会为那群公教徒提供一个迪纳厄斯的增援——但是陛下,这必须是一个密约,原因我们都知道的。”

“那么阿尤布将事实上断掉和科尼亚人的攻守同盟,开罗除了口头上的勉励,将不会为他们提供任何形式上的增援——不管是援军还是金币,或者军械和粮草。陛下可以从容攻略整个安纳托利亚,并且,如果陛下接管了安条克,阿尤布将把安条克和阿勒颇的疆界主动退回阿夫林山脉以东的传统疆域,而叙利亚之门以西的安条克平原,将重新回到安条克的治下。”

“这萨拉丁,很上道嘛。”

昏暗的烛光之下,两只罪恶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我完全没有意见——苏丹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继续进攻阿勒颇?”

第七十八章 朋友交易(三)

听到了埃及苏丹的条件,流亡的罗马皇帝非常满意——对于如今的阿莱克修斯来说,这个条件已经算是非常丰厚的。耶路撒冷这一块贫瘠的地方,事实上阿莱克修斯把她看成是鸡肋,而安纳托利亚,则是整个罗马帝国不可或缺的重要地区。

没有了安纳托利亚,面对东部强敌的入侵,富庶的爱琴海沿岸和君士坦丁堡将无险可守,而依托安纳托利亚东部和亚美尼亚的险要山隘,则可以构筑一系列的完备的防御工事,帝国东部的边疆从此将高枕无忧。

而十字军的问题事实上罗马帝国对十字军也是万分痛恨的。不管是第一次十字军的戈弗雷还是第二次十字军的康拉德,都曾经在希腊和爱琴海东岸大肆劫掠,不仅给当地的希腊平民带来了深重的苦难,还勒索君士坦丁堡无数赏赐。虽然凭借着阿莱克修斯一世和曼努埃尔一世高超的外交手腕,帝国最终送走了这批瘟神,但是这也让希腊平民之中,那些西方穷亲戚的名声跌落谷底。

虽然十字军也为帝国收复了尼西亚和数座小亚沿岸的城市,但是越往东,他们明显就越脱离君士坦丁堡的控制——博希蒙德在安条克自立,而鲍德温建立的天国王朝,也对罗马帝国时友时敌。

虽然最终面对新月教徒的强大压力,又无法指望西方的增援,前代耶路撒冷国王阿马里克不得不以个人名义向曼努埃尔大帝宣誓效忠,但是这明显非常缺乏诚意——阿马里克向曼努埃尔行跪拜礼的时候,还要求用紫色的帷幕遮住,生怕自己向罗马皇帝跪拜的样子被自己的封臣和扈从看到。同时宣誓效忠的安条克亲王博希蒙德三世,可是喜迎罗马驻军和大批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希腊官僚的。

耶路撒冷虽然“宣誓效忠”,但是不仅没有履行过封臣义务,反而阿莱克修斯的便宜老爹为此花费了巨大代价——为了维持这个有名无实,或者无名无实的附庸,君士坦丁堡每年都会赠予他们一大笔海披伦,用来维持他们越来越窘迫的经济。

“反正即便是君士坦丁堡增援,耶路撒冷也会注定陷落,就像阿勒颇一样,倒不如拿来做一个顺水人情好了。”阿莱克修斯如此想到:“至于十字军,我可以建议他们走海路啊反正到时候就说,西西里的海军不可战胜,想必萨拉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至于安条克,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罗马皇帝虽然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毕竟太年轻,太天真,有时还是幼稚了。”一旁的萨拉丁脸上是矜持的微笑,内心却如此想到:“十字军确实是个大问题,有他们在前面阻挡,又有小亚的崇山峻岭的消耗,对我来说简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没了君士坦丁堡的增援,想必耶路撒冷的财政将迅速崩溃,被异教徒窃据的耶路撒冷,先知登宵的圣地,马上,就要在我萨拉丁的手里收复了!”

“至于科尼亚人——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我不认为年轻的阿莱克修斯能够从安纳托利亚驱逐突厥人。科穆宁三代贤君都没办到的事,是那么容易的么?我只需要喝水吃饼,戴着圣地收复者的桂冠坐在大马士革的宫廷里面,静静的看着那些热闹喧嚣的事情就好。保不齐小皇帝一个不小心,还有又一个密列奥赛法隆等待着他。”

“至于安条克”萨拉丁在内心为自己的睿智叫好。“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不会允许希腊人再次统治他们,而博希蒙德三世子嗣俱在,难道小皇帝会冒着被他们整个十字异教唾弃的风险,去强攻安条克?”

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都认为自己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故而紧握双手,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紧紧握着。“苏丹陛下啊,您的睿智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父皇生前也常常对我说,此生他最佩服的萨拉森人,就是陛下了!”{曼努埃尔躺在棺材里大吼:你走,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哪里哪里,我萨拉丁区区萤火之微光,如何敢同曼努埃尔大帝这天空的皓月相提并论——倒是陛下,我要在此提前恭贺陛下,扫清叛逆,重登皇位了!”

“那么,祝愿科穆宁和阿尤布永结盟好,和平共处,也希望罗马人和萨拉森人都能够享受永久的和平。”

两名高贵的统治者相视而笑,虽然没有酒,但是却以水代酒,一起一饮而尽。

“罗马尼亚的皇帝啊,作为一个皇帝,我怎么看到你只有一个女奴伺候起居?”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此时萨拉丁和阿莱克修斯便一边坐着闲聊,一边等待侯赛因将阿勒颇的战场地形图送过来。而埃及的苏丹,此刻却像刚刚才发现一般,对自己侄子招待不周高贵的罗马皇帝不断地呵斥着。

“陛下作为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理应受到符合身份的对待!侯赛因那小崽子是干什么吃的,居然只给陛下派遣了一个女奴,陛下起码也应该有超过五十个奴隶伺候起居才符合身份嘛!”

“可是”

“您什么都不用说,我们萨拉森人最是热情好客了。我马上给陛下安排二十个女奴和十个阉奴,还有二十个最强壮的黑奴伺候您——作为一个来我们这里做客的高贵的皇帝,如果上马的时候没有一个黑奴当脚垫,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这甚至会让别人以为我萨拉丁虐待陛下!”

“你怎么不去给威廉送去?”阿莱克修斯在内心腹诽,但是脸上却是礼貌而矜持的拒绝——他自认为如今和埃及苏丹只是相互利用,可不敢为了一点点排场,而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在萨拉森人的监控之下。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萨拉森人的习俗,但是他如今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萨拉丁可不是他侄子,埃及的苏丹毕竟也是历史上以智谋著称的人物,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对了,说起来,那个玛丽的来历,待会我也要好好审审了。”

第七十九章 朋友交易(四)

“苏丹陛下,我把战场地形图拿过来了!”

正当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正在相互谦让,一个坚持要送一大堆奴隶,另一个坚持不收的时候,终于,侯赛因的声音在流亡的皇帝听来简直犹如天籁。

“萨拉森人的苏丹啊,古老的赛里斯有一位长者曾经说过,没有功劳就不能接受他人的礼物——如今我只是苏丹的阶下之囚,这些其他小事,还是等到苏丹进入阿勒颇,彻底终结努尔丁赞吉王朝的暴政之后再说吧。”

于是随着杜姆亚特的王子缓缓把手中巨大的羊皮卷翻开,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阿勒颇的地图。不过流亡的罗马皇帝一看,这个地图简直——太有中世纪风格了。

和普通的地图不一样,这中世纪的战场地形图更像是一副画作而不是地图。虽然上面清晰的画出了阿勒颇城堡的构造,甚至可以清楚的数出上面的四十七座坚固的方形塔楼,可是比例却严重失真。

“阿勒颇的城墙高二十个肘尺。{十二米}”萨拉丁指着地图上的城堡说到:“本来不算特别高,但是她建立在一座山丘之上,四周都是陡峭的斜坡,还被一道又深又宽的巨型壕沟围了起来。”

“从壕沟底部到达城墙顶端,落差高达一百个肘尺,所以我们基本上只能通过强攻正门才能进入阿勒颇。”

阿莱克修斯双手抱在胸前,用右手托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而一旁的萨拉丁则借着明亮的烛光,向罗马尼亚的皇帝详细的介绍着如今他们掌握的阿勒颇的情况——萨拉丁也是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因为不管怎么样,他还有最后的办法,便是花钱买下这座坚固的城堡要塞,反正如今不管是来自埃及的税金抑或是来自西西里的赎金都没这么快到达这里,而他一时间也对阿勒颇的城墙毫无办法,便干脆拿给罗马皇帝,看他如何表演了。

“在阿勒颇的南北两侧,各有一座石质的塔楼,名叫南塔和北塔,高达四十五个肘尺,只比城墙略矮,里面有地道和城堡之内相连,顶端各安设了两台小型的射石机,上面有五十名射术最好的叙利亚弓箭手。我曾经命令来自波斯的工匠制造了他们最好的攻城塔,但是还没有靠上塔楼的城墙,便被来自山顶城墙之后的射石机砸烂了。”

“如果没有拔除南塔和北塔这两颗钉子,那么不管是北面的狮门或者是南面的蛇门,在我们进攻的时候将遭受来自他们侧翼的打击,特别是攻城锤,将直接暴露在对方的射石机的射程之内——我曾经尝试着强攻,但是除了丢下一地尸体和被砸烂的攻城锤之外,没有任何的战果。”

“罗马尼亚的皇帝啊,那么,你有什么看法么?”

听完了萨拉丁的陈述,阿莱克修斯稍稍思索了一番,便向埃及的苏丹问道:“睿智的苏丹陛下啊,你们的投石机呢?”

听到流亡皇帝的这句话,萨拉森人的苏丹只有苦笑:“我们当然有射石机,但是对方也有——对方还占据着高度优势,我们的射石机还没有进入射程,便会被敌方的守军点名摧毁。我也曾经尝试着用数量代替质量,可是”

萨拉丁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苦涩了:“我们的射石机,根本不能奈何阿勒颇的城墙分毫,就连南塔和北塔,也只是靠着数量优势强行砸烂了他们塔顶上面的两台射石机,但是塔楼本身,却几乎毫发无伤。”

“那么”听到这里,阿莱克修斯走上前去,指着山丘之上阿勒颇要塞的城墙问道:“城墙后面,到底有多少投石机?”

萨拉丁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是根据之前的战斗信息,阿勒颇曾经同时出动了二十台射石机对抗我的攻城塔和攻城锤——对了,忘了告诉你,阿勒颇虽然有高二十个肘尺的城墙,但是城堡之内的整个地面却几乎和城墙的顶部持平,它们全部都是用坚固的岩石砌成,几乎已经和山丘本身融为一体,城内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石质平台,所以他的射石机可以随意移动,而不是固定在某一个地点。”

大概听完了埃及苏丹的介绍,阿莱克修斯便扭过头去,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不久之后,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略微有点急促的问道:“萨拉森人的苏丹啊,你们的射石机,最远的射程是多远,而阿勒颇城内的投石机,又能够射出多远的距离呢?”

“虽然我们的射石机比敌军好,但是他们有高度优势,所以反而他们的射程要比我们长多了——他们的射程能够达到三百六十个肘尺,而我们却只是他们的三分之二。”

听到了萨拉丁的话,阿莱克修斯终于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只见他缓缓地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这就没有问题了,完全没有问题。睿智的苏丹啊,我们罗马人的投石机,在平地之上的射程也不算多,也就四百五十个肘尺罢了。”

“但是阿勒颇的城墙无比坚固。”

萨拉丁却没有阿莱克修斯那样轻松,他依然坐在桌子旁边,双手交叉托住脑袋,直直的盯住了流亡的罗马皇帝:“我知道罗马的射石机无比强大,我也不怀疑尊贵的陛下能够把它制造出来——想不到罗马尼亚的皇帝居然精通数学和机械,但是,阿勒颇的城墙可不是射石机就能砸毁的,她几乎已经和山丘连为一体,即使被砸个稀烂,但是我的战士依然还得扛着云梯才能登城,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不不,萨拉森人的苏丹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此时的阿莱克修斯已经成竹在胸:“古老的赛里斯曾经有人说过,优秀的将军应该在率军进攻之前,便要准备好粮食和战马需要的草料——如今苏丹已经围困了阿勒颇整整三年,城内肯定已经士气大跌;如果他们的存粮再被一把火烧光,你说”

“陛下准备发射火油弹?!”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话,萨拉丁终于不淡定了,他蓦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攻破阿勒颇的希望和曙光,而阿莱克修斯的话,却更让他喜形于色。

“不,不是普通的火油罐子,而是永不熄灭的守御之火——”

“希腊火。”

第八十章 朋友交易(五)

“长达二十五个肘尺{十五米}的吊杆,需要最结实的橡木,外面包裹牛和骆驼的肌腱;数个金属制造的大型绞盘和滑轮,以及整整两万磅{九吨}的配重物——最好是铅,没有铅铁也能够将就用”

深夜,豪华的营帐之内,阿莱克修斯如今正在孤独一人,在一张羊皮纸之上描绘着准备制造的抛石机的草图——这是在数十年前,为了进攻小亚的科尼亚要塞,由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命令君士坦丁堡的科学家通过研究古代的文献,研究出的一种新型的抛石机。和普通的扭力式和人力式抛石机不同,它利用重锤的动能,能够将两百磅以上的石弹抛射到四百五十个肘尺之外的超远距离,并且精度比起人力拉动的早期投石机更为精确。

这种新式的抛石机,在历史上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配重式投石机。而它从蒙古传入中国之后,又被称之为“回回炮”。

“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虽然得益于君士坦丁堡的藏书和小皇帝的兴趣使然,如今的阿莱克修斯能够画出这些精密的图纸和记起希腊火的配方,但是当他真正和萨拉丁达成所谓的协议之后,又开始内心惴惴,可是如今的形势也已经容不得他反悔了。

“即使是与虎谋皮,我也要早些回到安条克去!”流亡的皇帝在内心不住的为自己打气:“赌了!就赌我不会看走眼,赌萨拉丁确实是历史上记载的厚道人!”

“算算时间,安德洛尼卡和科尼亚苏丹的决战大概就快要结束了!如果我不早些回去趁着双方两败俱伤的时机,等到篡位者从和科尼亚的战争的泥潭中抽出身来,即使我有西西里的支持,我也更难重新夺回皇位了!”

“如果老老实实等着西西里的赎金从巴勒莫慢慢运到阿勒颇,即使威廉的国库如此富裕,能够一瞬间拿出这么多钱,至少也需要四到五个月的时间,如果还需要筹措的话,那么时间就更久了,几年都有可能——但是我肯定不可能等这么久,我也万万等不起啊!”

“而如果我和萨拉丁的交易达成,最早一个月,我便可以重获自由,顺便还能够卖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萨拉丁将感激我为他攻破了阿勒颇,而威廉将不用付出这一笔天文数字的赎金,就连居伊也是一样,因为耶路撒冷没有了君士坦丁堡的资助,就连骑士团的薪饷都发不出来,哪还有钱赎回他?要知道,雷纳德可是被关了整整十七年!”

为了自己的命运,阿莱克修斯如今甚至还要挑灯夜战。他好像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长途跋涉但是如今却依然睡意全无,只想快点达成和萨拉森苏丹的交易,好让自己快些恢复自由之身。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但是流亡皇帝的营帐之内依然是灯火通明。他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便几乎已经画好了投石机的粗略结构,剩下的,便是完善细节,添加各种参数了。

“啊,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陛下,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吗?”

突然,营帐的帷幕被人掀开,阿莱克修斯扭头一看,原来是威廉二世走了进来。他独自一人,旁边没有带任何随从。

“喔,原来是威廉陛下啊。”见到来的是自己的老熟人,阿莱克修斯便头也不抬的继续自己的工作。“随便坐,我现在比较忙,玛丽现在也不在,如果你想喝酒的话,那么就自己去倒吧。”

西西里的国王径直来到了阿莱克修斯身旁,探身看着正在进行图纸作业的罗马皇帝,却发现是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复杂机械。但是威廉的眉头,却因此皱了起来,虽然低头工作的阿莱克修斯并没有发现。

“陛下,话说,你现在到底在画什么东西呢?让我猜猜,这是一个射石机?”

随着罗马皇帝勾勒出吊臂的最后一笔,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阿莱克修斯闭上眼睛,左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便强撑着坐了下来,应付这位不速之客了。

“当然,我亲爱的威廉陛下。”流亡皇帝颇为满意的指了指自己这段时间的奋战成果:“快来看看啊,你看这迷人的悬臂,可是整整有二十五个肘尺长呢,你再看这个绞盘和滑轮,巧妙的运用了力学的奥妙,石弹飞行的轨迹可以通过抛物线准确的计算出来,和那些需要人力的垃圾可不一样,填弹,准备,发射一气呵成,是射石机当中的豪杰”

威廉突然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全面的压制。见到阿莱克修斯手舞足蹈的介绍着他的作品,西西里的国王却是一脸尴尬:“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噢,万能的上帝啊,我怎么才能在罗马尼亚皇帝面前假装自己也是个渊博的学者?”

“这是最新式的射石机,我把它叫做配重式投石机。它甚至能够射出三百磅的物体,并且精度比起老式的射石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而且,不仅仅是打磨好的石弹,死猪,死牛,甚至装满火油的陶罐它都可以发射——甚至还能射的更远。”

“咳咳咳”终于,什么也听不懂的威廉二世终于逮住一个空挡,满脸通红的发问了,可是面见罗马皇帝之前积蓄的气势却已经荡然无存。

“嗯这个很好,确实是嗯,很好的攻城武器,但是罗马尼亚的皇帝陛下啊,你现在画这个东西,是准备用来干什么呢?”

听到了威廉的话,阿莱克修斯猛然惊醒,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无所谓的和西西里的国王解释道:“威廉陛下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本来准备明天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这样吧。”

“之前萨拉丁已经来过了,并且同意了无偿释放我们所有人,所以,陛下,你节约了整整二十五万第纳尔,并且,大概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够重获自由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八十一章 交易完成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听到阿莱克修斯的话,威廉不仅没有惊喜,反而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注视着眼前的罗马尼亚皇帝。

“陛下,我们是光荣而虔诚的基督徒,为何要帮助身为敌人的萨拉森人?他们可是都是异教徒!”

“区区二十五万的第纳尔,巴勒莫的国库还没有到连赎金都拿不出来的地步——虽然这需要一些时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西西里富庶无比,此时的首都巴勒莫甚至是整个已知世界除了君士坦丁堡之外人口最多的巨型城市之一,城区超过十五万人,并且工商贸易都繁荣发达,而威廉每年收到的税金,也超过了四百万佛罗林。

但是王室的开销也是巨大的。因为境内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人众多,以及为了抵御来自海盗的袭扰,最主要的是,教皇时不时就会号召西西里北上抵御南下跨越阿尔卑斯山的德意志皇帝,巴勒莫长期维持了一支五千人的常备军团,其中甚至还有两千名最精锐的萨拉森弓箭手,另外则有一千人的内府骑士和两千人的重装步兵;而为了在柏柏尔海盗猖獗肆虐的北非沿岸维持秩序和稳定,西西里庞大的舰队也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再加上几任国王都醉心于艺术投资

事实上,巴勒莫的财政状况并不算特别健康,除去占了最大头的军费和王室奢侈挥霍的花销,各处王室直领的行政开销和其他支出,每年结余也不过十几万佛罗林——这是威尼斯铸造,流行于意大利境内的金币,基本上等同于没有贬值之前的第纳尔或者苏勒德斯的二分之一到五分之三。有时遇到了大一点的叛乱,威廉甚至还会入不敷出。

事实上,如今巴勒莫的国库之中,几乎是空空如也。这还是因为不久之前,亚琛的德意志皇帝腓特烈一世正式向西西里提出了永久休战,并且为他的皇储亨利求娶威廉的姑姑康斯坦丝——她是罗杰二世的遗腹女,今年二十九岁。

但是长期在教皇的号召下和德意志在北意大利的拉锯很明显耗空了西西里的国库,而国内的贵族对康斯坦丝远嫁亚琛又都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威廉二世如今三十岁,虽然年轻,但是他毕竟没有子嗣,如果这桩婚事成功了,这将意味着霍亨索伦家族将有极大的可能入主巴勒莫的宫廷,而这是“那些德国佬过去数十年来梦寐以求但是在战场上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二十五万第纳尔确实不算多——我的父皇曼努埃尔每天在君士坦丁堡就能收到两万海披伦的税款。”见到威廉突然之间陷入了沉思,阿莱克修斯站了起来,把西西里的国王按到了座位之上坐下,然后坐到他对面,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的威廉:“告诉我,富裕的两西西里的国王啊,赎金什么时候可以到?”

“萨拉森人已经派遣信使去巴勒莫通知了——大概大概我的王后会向市民们加征一笔应急税,或者找意大利人借款,大概四到五个月”

“那么,陛下认为,萨拉丁如果答应了阿勒颇守将的条件,用十万第纳尔和五座叙利亚城市换取阿勒颇的城门钥匙,我们会用多少时间从城外搬到城内的宫殿之中被继续软禁?”

“立刻,马上!”

一时间,流亡的罗马皇帝站了起来,慷慨激昂的压低声音对西西里国王说道:“也就是说,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也对萨拉丁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他依然会拿下阿勒颇,最多推迟几天,而这却无关大局——他的目标是耶路撒冷,阿勒颇,只是一个开胃的甜点罢了。”

“而我们呢?”

“如今耶路撒冷的外约旦公爵,也是我祖母的前夫,沙蒂永的雷纳德,由于没有赎金,可是被关押了整整十七年,换句话说,这些萨拉森人都是只认钱的强盗,他们毫无荣誉可言,而陛下身为西西里的国王,不应该早日出狱,回到巴勒莫坐镇中枢么?阿勒颇这漫天的黄沙,可不是你我的久留之地啊!”

“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陛下节约了二十五万第纳尔的巨款,萨拉丁得到了阿勒颇,而我们基督徒的俘虏也能够早些被释放,并且弥合了萨拉丁和圣地王国之间的战端——埃及的苏丹亲口告诉我,假若阿勒颇顺利攻下,他也无意毁约,耶路撒冷也将继续享受三年的和平。”

“而所有的代价,都是我一人承担——除了配重式投石机之外,还有希腊火,而它们都是罗马尼亚不朽的珍宝。但是我怎么能够看到基督兄弟身陷囹圄而不搭救呢?我们曾经在安条克城下浴血奋战,我们都是基督兄弟,我以为,陛下能够理解我的。”

说到最后,阿莱克修斯悲天悯人的语气令人唏嘘不已,而这时,账外突然响起了居伊的声音。

“陛下!陛下的恩情,我居伊将铭记在心,永不忘怀!”

随着外帐的帷幕被拉开,耶路撒冷的驸马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夹克,正推搡着阿莱克修斯名为玛丽的女奴,强行让她跪在了流亡的皇帝面前。

“陛下怎么是那种人!你这个低贱的阿兰女奴,居然污蔑陛下是叛教者!庆幸吧,你是属于皇帝陛下的私人财产,否则今天,我吕西尼昂的居伊第一个饶不了你!”

“哦,亲爱的居伊。”阿莱克修斯站了起来,给了耶路撒冷的驸马一个大大的拥抱:“欢呼吧,你的一万第纳尔的赎金,已经一笔勾销了——只要阿勒颇陷落之日,便是我们重获自由之时!”

泰伯利亚的伯爵目光复杂的看着流亡的皇帝,眼睛之中流露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陛下,您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我”说着,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扑通一声朝着阿莱克修斯单膝跪下,低头说道:“这是我欠陛下的。我居伊在此立誓,我将成为阿莱克修斯皇帝手中的利刃,陛下剑锋所指,我将一往无前——直到陛下重登君士坦丁堡的御座,那时,我将重新回到耶路撒冷,回到我的挚爱身边。”

“哦,仁慈的君主和他高贵的骑士——这是何等令人赞叹和感慨的一幕!”

第八十二章 真实身份

在如此庄严的时刻,一旁的威廉也站了起来,对两名高尚的基督徒不断拍手鼓掌。而由于耶路撒冷驸马的一再坚持,阿莱克修斯也只好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了居伊的肩上——本来应该是用长剑拍打的,但是如今大家都没有武器,这也成了这个神圣的仪式唯一的缺憾。

“我忠诚的居伊伯爵。”

流亡的皇帝亲自把向他效忠的居伊从地上扶了起来,信誓旦旦的对他说道:“你是一个高尚的贵族,你必将成为耶路撒冷之王!”

“西西里也将竭尽全力,一定会击败篡位者,护送陛下回到皇都继位。”

在这个神圣的时刻,威廉也不失时宜的对“付出巨大代价”的阿莱克修斯表示了最大的善意,而三名尊贵的贵族,在一番惺惺相惜之后,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被捆缚在地上的阿莱克修斯的私人财产——如今一言不发的名为玛丽的女奴。

“陛下,这个恶毒的女人,邪恶的女巫,她竟然自称是基督姐妹,跑来蛊惑我说陛下和萨拉丁达成了什么邪恶的盟约!”

刚刚向阿莱克修斯宣誓效忠的居伊愤怒的指着一脸倔强的玛丽:“这个低贱的奴隶,竟然敢诋毁她的主人,简直不可原谅!陛下,她应该被掐死之后扔出去喂狗!”

“稍安勿躁,我忠诚的居伊。”这时,阿莱克修斯索性端了一根凳子居高临下的坐在了阿兰女奴的旁边,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这个奴隶啊,怎么如此不识好歹——朕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为何你要构陷朕?”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名为玛丽的女奴在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py交易之前,由于皇帝短暂把她遣散出了账外,结果她便直接找到了另一边的威廉和居伊,声称阿莱克修斯正在和萨拉丁密谋,将对基督的大业不利!

于是将信将疑之下,便有了如今的这一幕。而威廉和居伊最后发现,原来罗马尼亚的皇帝为了他们“默默做出了巨大的牺牲”,顿时之前的怀疑都化作了对阿莱克修斯的愧疚——天父在上,罗马尼亚皇帝拿出的东西,可都是君士坦丁堡的绝密啊!

甚至于居伊愧疚之下,直接以个人名义向阿莱克修斯宣誓效忠——如果真要他出一万第纳尔的巨额赎金,可能直到几年后耶路撒冷被萨拉丁攻陷,西贝拉公主估计也是凑不出这么多钱的,并且居伊作为外来派的领袖,如今锒铛入狱,那些本地派的贵族,比如的黎波里的雷蒙德,提尔的威廉主教之类,怎么会放弃这个打击异己的天赐良机

本来耶路撒冷的驸马已经做好了像前辈雷纳尔德一样蹲十七年大牢的准备了,但是他突然知道了只有数面之缘的罗马尼亚皇帝居然用巨大的代价帮他解决了赎金的问题,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心里自然对那个胆敢背叛主人的女奴的印象也坏到了极点。

见到众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玛丽内心顿时慌了。圣母玛利亚,那群信仰公教的异端果然都是猪脑子!自己好心好意的提醒他们,结果竟然落到了这个下场!

“哦,我可爱的小女奴,你现在可以说了。”

“你,是,谁。”

阿莱克修斯冷漠的注视着面前的阿兰少女,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这句话。

皇帝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他觉得自己的女奴身上疑点重重。他如今仔细端详着这个明眸善睐的少女,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栗色的头发很长,美丽的卷曲着,如同波浪一般自然披散到了腰间,肌肤如同象牙一般温润细腻和洁白无瑕,两只眼睛如同形状最美好的水滴,而里面棕色的眼珠和深邃的眼神总是能够让你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她的鼻梁小巧而挺翘,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从各种意义上说,少女都是一名绝色。可惜阿莱克修斯早就经过亚洲三大邪术的洗礼,对此已经免疫了。而看到了自己处境无比危险,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么肯定就要翻车了!于是玛丽的眼睛咕噜噜的一转,便露出了一脸悔恨,悲戚和害怕的神色。

“仁慈的罗马尼亚皇帝啊,您卑微的奴隶祈求您的宽恕。她被猪油蒙了心,受到了撒旦的蛊惑,才干出了如此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再也不会了,在伟大的第十三圣使徒的光辉的照耀下,您卑微的女奴一定会做好一个奴隶该做的本分!”

少女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鹿一般,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跪在地上乞求着。但是很可惜,铁石心肠的阿莱克修斯根本看都不看玛丽精彩的表演,直接瞥了一眼旁边的威廉和居伊:“啊,你们说的没错,她果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对于这种犯下大错的女奴,我觉得刚才居伊伯爵的提议很好——先把她掐死,然后尸体送出去喂野狗吧。”

“遵命!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

耶路撒冷的驸马甩了甩头,把颈椎甩得劈啪作响。然后他狞笑着,张开了自己铁钳一般的双手,缓缓地朝着脸色大变的玛丽走去!

“不!陛下,我也是个贵族!你不能这样随意的处死一名贵族!”终于,走投无路的少女面对居伊可怖的目光,吓得花容失色,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后退着,但是不一会儿,她便咚的一声,撞到了皇帝寝帐边缘一根粗大的木头之上,只得发出了无助的尖叫!

“奴隶,冒充贵族,可是要被绞死的重罪!并且,死后将在撒旦的地狱之中受到无穷的煎熬!”

绝望的阿兰少女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阿莱克修斯及时的制止了泰伯利亚的伯爵,反而自己走了出来,蹲到了玛丽的面前。

受惊的女奴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此时,她的脸上那些娇弱和可怜的神情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气鼓鼓的眼神。面对皇帝的凝视,自称贵族的少女却毫不犹豫的朝着阿莱克修斯瞪了回去!

“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啊,你不应该如此恐吓一名高贵的公主,特别她还是一名虔诚的正教徒!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是圣乔治之国的统治者,高贵的乔治王之女,以及格鲁吉亚无可争议的继承者塔玛丽!”

“塔玛丽巴格拉季昂!”

第八十三章 真实身份(下)(为我也想现充加更)

“哦?原来我的小女奴是格鲁吉亚的公主?”

“哈哈哈哈”帐内的居伊和威廉相互对视了一眼,顿时哄堂大笑:“皇帝陛下是堂堂罗马尼亚的皇帝,而格鲁吉亚不过是边陲鄙陋的撮尔小邦,所以皇帝的女奴,跑到圣乔治王国去也是他们高贵的公主了?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那么,我威廉的女奴,那个叫希尔薇的,是不是应该是阿拉贡和卡斯提尔的女王?”

“就是就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且不说格鲁吉亚离这里有着重重山脉的阻隔,就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就被当成奴隶卖了?”

“贱民胆敢冒充贵族,那么理应吊死!而你居然敢冒充高贵的公主,更是罪加一等!”西西里的国王掷地有声,根本不相信之前还恐惧万分瑟瑟发抖的女奴就是圣乔治王国的公主,他更是转身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建议道。

“陛下,这个恶毒的女巫是埃及人送给你的,也许我们应该把萨拉丁找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个胆敢冒充格鲁吉亚公主的大胆贱民在阿勒颇城下吊死,并且要怒斥他们怠慢了整个基督世界最高贵的君主!”

听到了威廉二世的话,阿兰少女的内心猛地一沉,但是他并没有理会两人的聒噪,而是用清澈的目光,充满希冀的和正在凝视她双眼的罗马皇帝对视。

虽然威廉和居伊都在大声嚷嚷着,但是阿莱克修斯面对着少女清澈而鼓起勇气和他对视的双眼,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确定。一方面他自己就是个流亡皇帝,如果他的女奴真是格鲁吉亚的公主,两人同病相怜的命运也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另外,他觉得如果是一个真正的奴隶,那么此刻早就应该卑微的跪在地上,把额头磕出血来,祈求自己的宽恕了。

但是他最害怕的,还是这个少女是萨拉森人安排好的间谍——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应该很低了。

“你说你是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公主,你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么?”

“我”阿兰少女听到阿莱克修斯的话,一时间有些语塞——是啊,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早被那群叛贼全都偷了去,当我醒来之后便成了萨拉森人的奴隶了,我还能用什么证明自己呢?

看到少女说不出话来,西西里的国王和耶路撒冷的驸马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是他们虽然怂恿流亡的皇帝酷烈的处置这个犯下大错的奴隶少女,却还是依照贵族的礼仪没有越俎代庖——按照贵族的传统,她是属于阿莱克修斯的个人财产,其他人无权处置。

“塔玛丽,塔玛丽怎么,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再仔细看着面前的阿兰少女,阿莱克修斯越发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而一旁的格鲁吉亚公主貌似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朝着流亡的罗马皇帝说道:“陛下!你忘了么,我们可是亲戚!”

“她说她是皇帝的亲戚!哈哈哈哈”

“我忠诚的居伊伯爵,还有西西里的尊贵国王,请稍安勿躁,因为这个女奴,可能真的是格鲁吉亚的公主。”

阿莱克修斯扭过头去,先制止了两位贵族的聒噪,而后便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十八岁的少女。“很好,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朕的注意。那么你说说,你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她是谁?”

看到阿莱克修斯无可置疑的眼神,塔玛丽忽然有点退缩了。她的眼睛忽然有点躲闪,好像在逃避着什么。“我的姐姐,她她”

“说!”

随着罗马皇帝低沉的呵斥,塔玛丽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我的姐姐露苏丹,她是曼努埃尔科穆宁的妻子,如今的篡位者安德洛尼卡的儿媳妇”

说着,塔玛丽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圣母玛利亚!眼前被篡位的罗马皇帝,某种意义上和她姐姐的公公,乃是生死大敌啊!

“欢迎来到阿勒颇,美丽的塔玛丽公主。”

本来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塔玛丽,结果突然听到如同天籁一般的温柔声音。她茫然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刚才还满面寒霜的流亡皇帝正在朝她微笑,温暖的如同春天的阳光一般。格鲁吉亚的公主长长的嘘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而旁边的两个曾经侮辱过她的法兰克贵族,特别是居伊,嘴巴张的大大的,几乎能够塞下一整个苹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将自己白嫩的小手搭在了阿莱克修斯伸出的手掌之中,然后罗马皇帝亲自把她从地毯上拉了起来。证实了自己的身份确实无误之后,阿兰少女马上恢复了一个贵族的矜持。

“很荣幸见到您,尊贵的皇帝陛下。”塔玛丽稍稍提了提自己的长裙,对着肯定了她的身份的流亡皇帝用无可挑剔的动作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又依次走过去,对两名哑口无言的法兰克粗坯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虔诚而睿智的威廉国王,愿圣母与你同在。还有,强壮而英勇的泰伯利亚伯爵。”

气氛一时间陷入冷场,威廉二世和居伊伯爵本来是万万不相信这个他们眼里低等的贱民是一名高贵的公主,故而之前才如此肆无忌惮,可是如今有了阿莱克修斯的亲自背书,这这就很尴尬了

“美丽的塔玛丽公主啊,你放心,我和安德洛尼卡之间的仇怨,不会影响到其他人。毕竟这是科穆宁的内部事务,如果我顺利重登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那么除了篡位者必死无疑,甚至他的儿子们,包括你的姐夫曼努埃尔,我都承认可以不杀他们——他们毕竟都是朕的血亲啊。只要你以圣母的名义发誓,格鲁吉亚不会向篡位者提供任何帮助,那我们就可以相处的非常愉快。”

“当然,先刺瞎双眼,再阉割净身,然后永远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和十二个保加利亚的强壮男人夜夜笙歌——这也是君士坦丁堡的特色嘛。”

阿莱克修斯虽然脸上的表情悲天悯人,如同真正的圣徒一般,但是内心所想,大概只有神和魔鬼知道了。

第八十四章 大工程师

塔玛丽,如今的格鲁吉亚国王乔治三世的女儿,由于乔治国王没有男性后嗣,大女儿又嫁给了科穆宁,于是便在一年前就将女儿塔玛丽立为了共治女王。

但是很明显,桀骜不驯的高加索山民对一个女人即将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表示无法忍受,于是一个针对王储的阴谋便产生了。

在两名在王都卡特利都享有崇高声誉的伯爵的领头之下,他们绑架了公主侍女的家人,逼迫她作为内应,然后在塔玛丽到城外山顶上的洞窟修道院中做礼拜的时候假装成盗匪,杀光了公主的护卫之后绑架了她。但是,没有人敢杀死一名真正的王族成员,更何况,乔治王自从从他哥哥大卫手中接过王冠开始,已经统治了整个格鲁吉亚超过二十年,并且深受民众爱戴!

最终,叛乱的贵族们拿掉了塔玛丽作为公主的所有信物,然后把她迷晕之后隐姓埋名作为一个普通的阿兰女奴卖给了一个名叫阿卜杜拉的萨拉森奴隶贩子,据说还是埃及苏丹的御用商人。他们知道一些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的贵人们都有一些特殊的癖好,越是身份高贵的少女,越会成为他们后宫之中的禁脔,从此公主只有作为一个萨拉森人最低贱的女奴,遥望着高加索的群山潸然泪下,可是却毫无办法。

当然,如今“痛失爱女”的乔治王正在卡特利大发雷霆。在见到了女儿染血的项链之后,年老的国王无比怀疑这是一个针对王室的阴谋,但是尽管他的间谍总管翻遍了整个高加索的一草一木,可是依然找不到女儿的踪迹。

虽然这些后续的事件,被拐卖的公主都不知道,但是从小便精明而聪慧的她,自然知道自己最好是隐姓埋名,瞅准机会悄悄跑回格鲁吉亚。只要重新回到了父亲面前,那么她就彻底安全了!那些阴谋叛乱的可恶贵族,父亲的苏维季卫队会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高山之国的公主恳请阿莱克修斯和其余两名高贵的基督徒贵族能够在萨拉森人面前保守她就是格鲁吉亚公主的秘密——如今的乔治三世正在对阿塞拜疆的一众新月教小贝伊国用兵,而阿尤布王朝,则是这些小国名义上的宗主。

这一件小插曲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终于,在连续奋战一个上午之后,流亡的皇帝终于完成了关于配重式投石机的所有图纸!

“睿智的苏丹,巴塞琉斯陛下请您进去。”

塔玛丽依然是一名娇弱而称职的女仆的样子,在阿莱克修斯的御帐之外弯下腰,用着无可挑剔的礼仪迎接闻讯而来的萨拉森苏丹,以及他的幕僚。

“喔,皇帝陛下真是辛苦了。”萨拉丁微笑着朝着阿莱克修斯专属的女奴点了点头,然后掀开帐篷走了进去,而有一名穿着朴素,但是却把自己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概是埃及苏丹的随从,也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啊,我亲爱的陛下,能够和君士坦丁堡的巴塞琉斯成为朋友,真是我萨拉丁的荣幸。”

埃及的苏丹满脸微笑,也许是由于特别高兴的缘故,甚至连大胡子都是一翘一翘的。当他进入了阿莱克修斯的御帐之后,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一摞羊皮的图纸,而是摆在正中央的,一个按比例缩小的,罗马尼亚的秘传投石机的,微缩模型。

“萨拉森的苏丹啊,这就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攻城武器——它能把两百磅重的石弹投掷到四百五十个肘尺之外,没有任何城墙能够挡住它的攻击!有了它,阿勒颇引以为奥援的南北两塔,将顷刻间化为废墟!”

阿莱克修斯站在萨拉丁面前,正在洋洋得意的介绍着自己的作品,而本来侍立在苏丹身旁的蒙面者,此刻见到了这精巧的机械,顿时马上就把持不住了。流亡的皇帝只看到一个身影快速的跑到了他的身后,而那一张黄色的头巾,也被来者就这样随意的扯下,然后丢到了地上。

“不要动我的手模型!”

几乎下意识的,惊诧的流亡皇帝只来得及伸出手,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而当他转过头去之后,却发现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弯下腰聚精会神的看着模型上的每一个最细微的构造。

“伊瑞尔咳,成何体统!”

见到来者让自己罗马皇帝面前大大失礼,萨拉丁作为苏丹的骄傲,几乎要让他当场怒斥了。但是最后,埃及的苏丹终究叹了一口气,也就轻轻的责备了一句。

阿莱克修斯感到十分诧异,而萨拉丁也并没有让他惊讶太久。不久之后,貌似有些脸红的萨拉森苏丹,清了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给流亡的皇帝介绍道:“让陛下见笑了,伊瑞尔是我最年轻的妹妹,精通萨拉森语,波斯语和希腊语——也是我们阿尤布最好的机械工程师,比那些波斯人都要好。”

“嘿,那个,罗马人的皇帝,你的投石机,是用这个重锤驱动的吗?”

这时,苏丹的御妹转过身来,阿莱克修斯看到,她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眉心凝聚未散呸呸呸,黑色的披肩长发,眼睛如同最闪亮的黑曜石,充满了求知欲。由于伊瑞尔之前扔掉了自己的头巾,此时有几缕发丝就这样柔弱的飘在额前。她此刻转过身来,微微躬身,顺手把这一缕发丝捋到了耳后。她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用萨拉森语写着:《几何原本》。

苏丹的御妹穿着并不十分华丽,反而显得有些朴素——就跟苏丹本人平时的穿着一样。此时,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在了伊瑞尔的身上,仿佛使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色彩,而整个人,则充满了一股成熟而知性的气息。

“萨拉丁的御妹唷,你应当把头发扎成马尾,在鼻梁上架一副小巧的红框眼镜,手里,还应该拿一把木质的三角直尺”

不知为什么,阿莱克修斯的内心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浑身一震,立即清醒过来。

第八十五章 不能犯规

“真是精巧的设计!”

伊瑞尔手里面拿着阿莱克修斯亲自描绘的图纸手稿,另一边围着那一个等比例的配重投石机模型,不住的啧啧称奇。而见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妹妹居然都没说什么,萨拉丁终于放下心来,向罗马皇帝道别之后便走了出去。作为统治从摩苏尔到昔兰尼加的广袤地域的尊贵苏丹,即使如今正在带兵亲征,萨拉丁也是日理万机的。

阿莱克修斯把双手横抱在胸前,斜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萨拉丁的御妹不住的按照图纸比对那一个模型。伊瑞尔甚至一边念念有词,根本不看旁边忧伤的站在那里的罗马皇帝一眼。

“想不到萨拉丁的妹妹居然还是个科学家,这在新月教的环境里面可真是难得!”看着苏丹的御妹忙上忙下,流亡的皇帝也没有去打扰她,而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伊瑞尔忙碌的背影,从她掩盖在简洁衣物之下,看起来凹凸有致的身材,最后定格在了御妹弯下腰之后,翘起的浑圆的屁股之上。

“咳!”

突然,塔玛丽的声音忽然把阿莱克修斯惊醒。只见高山之国的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贼溜溜的就从门外摸了进来。然后就见到了阿莱克修斯猪哥一般的眼神。此刻,伪装成皇帝女奴的塔玛丽心里对这个无耻的家伙有些莫名的鄙视。

“咳,我记得陛下好像今年才十五岁吧。可是萨拉森苏丹的御妹,看起来都是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

“莫不成,陛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塔玛丽在阿莱克修斯耳边的窃窃私语让皇帝简直面红耳赤。看着高山公主一脸鄙视的眼神,阿莱克修斯很想回敬一句:“年龄轻熟,身份高贵,而且还难得的精通数学和机械!如此种种加起来,此间乐趣,不是你这个只有a的家伙能够懂得的啊!”

“咳!玛丽,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现在的身份!”

面对高山公主的吐槽,面红耳赤的阿莱克修斯只有在她耳边如此强调道:“欣赏,这是欣赏!这只是遇到了同样精通数学和机械的科学家,双方之间的惺惺相惜罢了!”

“噫——”塔玛丽一脸我在就已经透你了的嫌弃表情,但是终于也安静下来,如同一名真正的女仆一般,垂首侍立在阿莱克修斯身后。

突然,阿莱克修斯敏锐的发现,苏丹御妹罪恶的双手,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就这样直愣愣的朝着他花费了巨大心血才完成了的射石机模型上面伸去!

“不!——”

“你不能这么做!”

伊瑞尔疑惑的转过头来,却看到了那个传闻中学识渊博的罗马皇帝如今满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般,鼻孔张得大大的,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粗重的喘息。而他的右手,就这样直愣愣的伸向自己,整个身体微微前倾,但是看到自己转过身来,却又这样不动了,一直呆立在原地。

“啊,陛下请放心,请相信伊瑞尔的技术——伊瑞尔只是想详细了解陛下的神奇造物微小的内部结构,我一定会按照原样重新拼好,一丝一毫都不会差,保证和拆解之前一模一样!”

“睿智而慷慨的陛下啊,您,一定是会同意的吧。”

伊瑞尔的声音沉稳而富有魅力,散发出一股自信而干练的气质。而随着她说话的时候,御妹的脑袋微微向左倾斜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期待的微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她身体微微往前倾,肩膀微微上耸,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厚厚的《几何原本》。而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厚重的书本上面,随着御妹的身体微倾,那两蓬被衣衫包裹住的柔软果冻,就这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当当然可以”阿莱克修斯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然后努力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犯你这是犯规”阿莱克修斯感觉现在热血上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就要从鼻孔里面流出来了。他连忙仰头,有些滑稽的摇了摇头,然后用高山公主一脸嫌弃的递过来的手帕捂住自己的脸,连连深呼吸了两次,终于平复下了自己动荡的心情。

当然,得到了罗马皇帝肯定的答复之后,苏丹的御妹马上就丢下了他,自顾自的开始拆卸阿莱克修斯花了好大力气才完成的模型。而当差点失态的皇帝终于在塔玛丽的帮助之下,恢复了镇定的表情之后,他马上就看到了,自己的射石机模型,已经变成了一堆零件

“原来如此,这个射石机的核心构造,便是这个金属的绞盘么?”

阿莱克修斯心疼的走了过去,而一旁的御妹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此刻她的左手正拿着一个金属制成的绞盘,而右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眉头忽然皱起,倏忽又散开。

“苏丹的御妹啊,你说的没错。”

阿莱克修斯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而又淡定。“这个绞盘是整个投石机最重要的结构——它要用强度最大的金属才能够胜任,机械越是大型,强度就要越高。因为它连接着配重物和杠杆,稍不注意,整个结构便会损毁了。”

不知不觉中,伊瑞尔对流亡皇帝的态度,从本来的不置可否变得慢慢重视,如今更是紧紧的盯着他——原本苏丹的御妹是非常高傲的,她是萨拉丁最小的妹妹,为了满足她读书的**,萨拉丁甚至在去巴格达觐见哈里发的时候,专程贿赂掌权的突厥人,从被塞外蛮族把持的巴格达的大图书馆带回一大批被阿巴斯王朝的学者们翻译成萨拉森文字的希腊和埃及古籍。

环境加上天赋,使得伊瑞尔年纪轻轻便成了整个萨拉森世界知名的学者——不过很多恪守教条的老学究以此为由强烈的抨击埃及苏丹,说这不是一个萨拉森女人应该做的事,这不会受到真主的祝福!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正面驳倒苏丹的御妹,这也让她产生了自负而高傲的性格。她本以为所谓罗马的射石机和萨拉森比起来也就那样,但是却见到了之前前所未有的结构——以前的投石机,大都是用人力驱动,不仅射程近,威力小,精度更是随缘;而通过阿莱克修斯细细讲解的新式射石机,不仅威力大,射程远,据说精度也是惊人的准确!

第八十六章 大魔法师

三周之后,险峻的阿勒颇要塞之下,埃及人震天的战鼓再次响起。

在阿勒颇南面的正门“蛇门”所正对的,便是萨拉丁的中军营地。此刻,埃及的苏丹一身戎装,身边环绕着他麾下的埃米尔和贝伊们。众人皆兵甲齐备,只等苏丹下令了!

“罗马尼亚的皇帝,此次是否能够一举摧毁阿勒颇的南塔,便要看你的了。”

萨拉丁又穿上了他那一身骚包的鎏金战甲,但是对阿莱克修斯所说的话却郑重无比。此刻,不管是萨拉森人还是基督徒,所有拥有高贵身份的贵族都来到了攻城营地里面,眼望着那一座已经组装完成的巨型射石机。

“萨拉森人的苏丹啊——我办事,你放心。你的御妹可以作证,我可爱的‘魔法师’不仅威力巨大,并且精度非常准确,马上你就可以看到,阿勒颇的南塔是如何化为一片废墟的!”

依照此时的惯例,对于巨型的攻城塔或者投石机,这种震撼人心而又稀少的器械,是应该给她起一个名字以便称呼的。而作为毫无争议的设计者和指挥制造者,阿莱克修斯把他的得意之作命名为“魔法师”,意为她的威力能够媲美传说中震天撼地的魔法,把阿勒颇的城墙和塔楼夷为废墟。

看着眼前这一架令人震撼的精巧机械,萨拉丁此刻也是雄心万丈。他期待的望着已经被精确计算好刻度,吊杆已经被绳索牢牢捆缚在地上,而另一头沉重的配重物已经升起来,总体已经万事俱备的“魔法师”,眼中的笑意怎么也遮挡不住。

“这是她的第一战。”

萨拉丁满意的朝着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随即和其他不相干的贵族们远远的站在一边。而阿莱克修斯则对一旁苏丹的御妹说道:“伊瑞尔啊,现在你可以向那些波斯工程师下令,斩断吊杆的绳索了!”

“预备——砍!”

随着伊瑞尔的右手重重的挥下,“魔法师”旁边的波斯技师便一刀斩断了固定着吊杆的绳索。而随后,只听一阵剧烈破风声,重大两万磅的配重物——里面塞满了铅块和铁锭,迅速朝下坠落,而吊杆则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翘起,上面重达两百磅,已经打磨光滑的石弹,便如同一道闪耀的雷霆,朝着阿勒颇的南塔激射而出!

“轰——”

雷霆一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而在场的贵族们,不管是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人还是被俘虏的基督徒,都分明看到,那原本坚不可摧的阿勒颇南塔,全部用石灰岩堆砌而成的白色堡垒,中央的射击孔之上,被“魔法师”投出的石弹才击中一次,便有着巨大的皲裂的缝隙,出现在了墙体之上!

“填弹,继续射击!”

见到攻击已经奏效了,来自波斯的技师们顿时都欢呼雀跃,然后依照着之前的演练,在伊瑞尔的指挥之下,继续调整位置,填弹射击!

“睿智的埃及苏丹啊,我说的没有错吧。”

见到所有人都被‘魔法师’巨大的威势所震撼,流亡的皇帝莫名的感到脸上有光彩。而一旁的萨拉丁,更是喃喃道:“罗马尼亚的科技,不愧是世界第一,有了这‘魔法师’,小小的阿勒颇,怎能阻挡的了本苏丹滚滚前进的铁蹄呢?”

“苏丹陛下,‘魔法师’如今只有一台,效率还是有些慢了;如果我们同时拥有五台或者十台如此威势的射石机,那么我们很快就能把整个阿勒颇的城墙砸得稀巴烂!”

这时,窃窃私语的萨拉森贵族们,推举了一名苏丹的亲信将领前来询问。这个中年的库尔德人,小心翼翼的朝着萨拉丁问道:“陛下,不知如此威势的射石机,靡费几何,我们为何不一次性造个十台?”

“我亲爱的阿扎木——”听到爱将的话,萨拉丁的话却有些苦涩。“‘魔法师’是所有射石机当中,规模最大的一个。你猜一猜,她的造价是多少?”

“罗马尼亚的皇帝和我的御妹翻遍了整个工匠营,又从百里之外的阿夫林山脉运来了最结实的橡木,最终堪堪组装成了这一唯一一台最大型的射石机——她最精密的那些零件,可是用来自大马士革的乌兹钢打造的!”

听到一旁的埃及苏丹对手下诉苦,阿莱克修斯面无表情,假装没听到——虽然用普通的钢铁便能够胜任,不过他一直都在和苏丹的御妹灌输强度材料一定要达标甚至超标的概念,并且亲自向御妹演示了,如果材料强度不达标,在发射的时候,整个机械便会“轰”的一声散架;于是“魔法师”上那些最精密的零件,统统都是用本应打造传世刀剑的大马士革乌兹钢熔炼和制造的。而为了赶时间,萨拉丁甚至还下令让他贴身的卡萨吉卫队贡献出了他们的武器

“不说其他材料,光是这些乌兹钢,便超过了五千个第纳尔!”

不过现在看来,萨拉丁觉得他的投资都是值得的。在连续射出十数枚最大型的两百磅的石弹之后,阿勒颇的南塔,此刻已经是一片狼藉——小半个塔楼已经彻底塌了,露出了里面空洞的楼梯,而塔顶上敌方寄予厚望的叙利亚弓箭手们,此刻却只留了三两个哨兵,躲藏在废墟之中暗中观察;而其余人,统统选择龟缩在塔楼里面,乞求着阿勒颇的城墙足够坚固——虽然那塌掉的一小半塔楼,正如同一个明晃晃的巨口,仿佛朝着他们咧开嘴笑。

“至仁至慈的真主啊,阿勒颇的命运,终究要走向终结了么?”

所有阿勒颇的守军此刻都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是没有反击过,但是所有射出的石弹,全部离着埃及人的新式投石机还有一大段距离,便无奈的落在了地上;而萨拉丁的投石机,虽然射速缓慢,但是每一发石弹,竟然都准确的打到了南塔之上!

“果然,这就是数学的威力啊。”

见到设定好的投石机遵循着几乎相同的弹道,石弹在空中划出一条条优美的抛物线,最后准确的砸中目标,苏丹的御妹不由得感叹道。“罗马人的技术,难道就这么强大么?只是一个区区的名为‘三角测距’的方法,罗马皇帝便准确的计算出了南塔和‘魔法师’的距离,然后又通过复杂的公式,计算出了准确命中南塔需要多少配重物”

伊瑞尔一时间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结果看到了阿莱克修斯也正好朝着她望来。看到了罗马皇帝微笑着朝她走来,心事重重的御妹顿时有些脸红。

“苏丹的御妹啊,现在是时候了!”

“减少‘魔法师’的配重,把石弹换成希腊火罐,烧光他们!”

第八十七章 燃烧之火

“预备,放!”

随着萨拉丁御妹的指挥,来自波斯的工匠们迅速而缓慢的把“魔法师”的吊杆用绞盘和畜力拉下,一边又把前端重达两万磅的配重物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已经计算好的重量的铁锭和铅块,再把一旁装在陶罐里面,每一个都定量重五十磅的火油罐,安放在射石机的吊兜之中。

而当伊瑞尔的手重重的挥下的时候,顿时,被阿莱克修斯称为“希腊火”的装满火油的罐子,朝空中冲天而起,然后经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阿勒颇南塔的城头,然后炸成了碎片!

“轰!——”

在火油罐炸裂的同时,里面夹层之中的生石灰与水猛然混合,产生大量热量的同时,点燃了飞溅而出的一整罐火油,然后,南塔城头,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开罗和大马士革之主,埃及和叙利亚至高无上的苏丹啊,你看,如今南塔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是时候,让阿勒颇城堡的正门和城墙,也覆盖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

即使没有手下人的提醒,萨拉丁也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在埃及苏丹的一声令下,从后方的攻城营地之中,一下便推出了整整三十台老式的投石机!这些波斯人制造的老式器械,冒着被城墙上的敌方点名的危险,要用“希腊火”罐直接淹没阿勒颇南面的城墙!

“真主在上,这就是罗马人曾经全歼了萨拉森帝国海军的希腊火么?”

苏丹的御妹怔怔的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南塔,上面那几个倒霉的叙利亚弓箭手如今全身都被点燃,即使相隔数百码的距离,伊瑞尔似乎也听到了他们惨烈的哭嚎。她转过头去,看着一脸微笑的阿莱克修斯,第一次感觉自己虽然读了这么多书,但是掌握的知识却如此的少,以至于比不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君士坦丁堡的大图书馆,真的如同那罗马尼亚的皇帝所说,能够在里面找到所有你想要的知识么?还有君士坦丁堡的大学,那应该是一个何等庄严和神圣的地方啊!”

“嗯,如今看来,这群黎凡特的乡巴佬,完全就是被希腊火的名头吓坏了,一点不知道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希腊火!”

阿莱克修斯站在了萨拉丁旁边,眼看着苏丹已经开始召集麾下的将士,只等阿勒颇的城墙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便要开始强行进攻!

“阿扎木埃米尔!”

“陛下,我在这里!”

“你带领你的本部人马,负责蛇门的主攻,你的任务,便是拿下蛇门,并确保到达城内的石桥的安全!”

“陛下,今天是个大开杀戒的好日子!”

“法西木将军!”

“为陛下尽忠!”

“你带领三百名最精锐的黎凡特弓箭手,一定要压制城头的守军,不能让他们对我们的攻城塔造成威胁!”

“遵命!”

萨拉丁穿着他那标志性的鎏金铠甲,在他精强的大军面前,尽显王者风范。而当他有条不紊的把攻城任务都安排好之后,此刻,阿勒颇的整面南墙,已经变成了一片燃烧的火海。

见此情景,苏丹缓缓抽出了他剑柄镶嵌有红宝石的大马士革直剑,朝着他围攻了整整三年,让阿尤布吃尽苦头的阿勒颇城堡,意气风发的大声喊道!

“我忠勇的战士们!”

“密集队形,整体推进!”

“阿勒颇是我们的!”

“呜——”

随着苍凉的号角吹响,埃及人的军营顿时如同苏醒的巨兽一般,将军们各司其职,带领自己麾下的部队,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开始向着阿勒颇,第九次进军!

“将军,埃及人的总攻开始了!”

阿勒颇城内,城中央恢弘壮丽的新月庙中,一个一身戎装的大胡子正跪在地上虔心的祈祷,他便是如今阿勒颇的守将赞吉。此刻,他听到了卫兵的消息,缓缓抬起头来。

“南塔怎么样?还能够继续使用吗?”

传令的卫兵听到赞吉的这句话,头却羞愧的埋了下去:“睿智的将军啊,南塔被埃及人的新式射石机砸塌了整整三分之一,又遭到了他们神秘的火油武器的攻击,当时就被烧死了整整七名叙利亚最棒的弓箭手!而那些魔鬼的火焰,根本就是用水不能浇灭的!如今,甚至我们南墙上的守军能够下脚之处也不多了!”

“将军,请问我们要如何应对埃及人的攻城巨塔?”

“集我们隐藏的射石机,等到埃及人的攻城塔走的进了,便一齐朝她开火!”

“小的们,给我瞄准蛇门上的那些弓箭手!”

一座巨大的攻城塔,缓缓的从萨拉丁的攻城营地之中挪出。而指挥这座巨塔的指挥官,便是萨拉丁的爱将阿扎木。此刻,他和他箭术最好的士兵们一起,站在了攻城巨塔的塔顶之上,遥望着蛇门门楼上那些阿勒颇的守军。倨傲的库尔德将军表示,他分明看见了敌人眼中浓浓的恐惧!

“小的们,这可是最新改进型的巨塔!不管是火箭还是射石机,都不能伤到她分毫!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握紧你们手中的弓和剑,然后跟我一起!”

“大开杀戒,大开杀戒!”

埃米尔手下的士兵们,跟随着自己的将军一起狂暴的呐喊起来。他们尽情而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盾牌,嘴里发出响亮而杂乱的战吼,就等着攻城塔靠拢蛇门的门楼,然后和袍泽们一起冲出去,夺取这座他们曾经三年都没能拿下的坚城要塞!

他们乘坐的攻城塔,本身是波斯工程师几乎造好的器械。但是被阿莱克修斯发现之后,便改装了一番——立誓帮助萨拉丁攻下阿勒颇的流亡皇帝拆下了简单蒙在外面的牛皮,然后在木质的骨架之上,用树枝做好了一个个拱形的结构,然后再将牛皮蒙上,最外面则搭了一层湿漉漉的亚麻布。

“火箭,发射!”

果然,攻城塔走到半路,便有阿勒颇的贵族,纠结了一批幸存的弓箭手,妄图如同之前一般,用火箭点燃埃及人的攻城塔!但是很可惜,他们的火箭射中了巨塔之后,往往只留下了一股青烟,阿勒颇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士们,只要一从城垛之上露面,便会被城下紧跟攻城塔的轻装弓箭手集火。

第八十八章 最后一战(上)

“罗马尼亚的皇帝啊,多亏了陛下精巧的器械,我才能如此顺利的攻下阿勒颇!”

萨拉丁的中军营地之中,埃及的苏丹站在高高的哨塔之上,远远望去,己方的攻城塔,在硬挨了城内的几发石弹之后,依然没有如同之前一般散架和倒塌,反而外面蒙上的牛皮把这些只有三十到五十磅之间的小型石弹统统弹开,而萨拉丁的数十架投石机,则朝着城内射出石弹的方向,几十个爆裂的猛火油罐顿时激射而出,将那里的方圆十数个肘尺之内,统统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埃米尔阁下,马上,马上攻城塔就能够靠拢阿勒颇第一道蛇门的门楼了!”

听到塔下的波斯工程师激动激动的呐喊声,一直坐在攻城塔内闭目养神的阿扎木,顿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他环视了周围一周,看到自己麾下的精强士兵们皆盔甲齐备,蓄势待发,那眼中流露出的激动的神情,恨不得巨塔的挡板马上就放下,而他们,将呐喊着苏丹之名,第一个攻进这座阻拦了他们整整三年的城堡!

“小的们!”随着攻城巨塔一阵巨大的颤动,阿扎木知道,是己方的攻城塔,成功靠上了蛇门的门楼!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举起手中雪亮的兵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挡板的方向,大声吼道:“不胜利,毋宁死!”

“不胜利,毋宁死!——”

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攻城塔顶的挡板轰的一声便砸在了蛇门的城垛之上!而萨拉丁先登的勇士们,他们统统身披重甲,有的手里拿着圆盾和短剑,有的人手里拿着长戟甚至巨斧,在守军惊恐的眼神之中,呐喊着狂暴的战吼,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一般,从攻城塔内直接冲了出来!

“埃埃及人!埃及人打上来了!”

面对阿尤布士气恢弘的精锐武士,驻守塔楼的阿勒颇守军一瞬间都有些丧胆。长达三年的包围,不仅消耗了他们的给养,还打磨掉了他们其中一些人战斗的意志。是啊,整个叙利亚,只有这里还飘扬着赞吉王朝的旗帜,而其他地方,早就尽皆臣服于阿尤布苏丹的淫威!

他们困守在这里,补给一天一天的消耗,箭矢也越来越少;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只靠着阿勒颇坚固而完备的防御工事强撑;而如今,埃及人终于突破了他们的防御工事,至仁至慈的真主啊,难道赞吉王朝的百年基业,就将在今天黯然谢幕么?

“我勇敢的战士们!”

突然,蛇门的守将,赞吉忠诚的百夫长,看到面对阿尤布狂暴进攻而军心动摇的守军,坚决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即使身边只有几名亲卫,他也身先士卒,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迎上了埃及人雪亮的刀锋!

“身后便是阿勒颇,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百夫长的声音虽然洪亮,但是却透露出一股迟暮的悲凉。他的英勇行为也鼓舞了一些守军,大家团结在了百夫长的周围,拼尽全力,即使螳臂当车,也要迟滞甚至阻止阿尤布大军的进攻。

“吾等深受苏丹恩情,现在是时候偿还了!”

远处,一直站在瞭望塔之上关注着战场形势的萨拉丁,见到己方的攻城塔成功的靠上了蛇门的城墙,顿时便激动起来。他同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站在高塔之上,向早已整装待发的士兵们大声喊道:“我勇敢的战士们,前进!”

随着埃及苏丹的命令,早就准备完毕的第二批次的士兵便马上开始动身。这一次萨拉丁投入了超过两百名萨拉森人,其中有五十名步行的马穆鲁克和一百名轻装的弓箭手,他们将爬上攻城塔,支援先登苦战的阿扎木和他的士兵,而剩下的则是波斯技师和他们麾下的奴隶。此刻,在波斯人的呼喝和鞭子之下,有三十多名奴隶,推动着一座巨大的破城锤,他们将在先登的战士们成功之后,穿过宏伟的蛇门和它后面狭长的石桥,向阿勒颇最后的防线——内城城门发起进攻!

“小的们!肃清这座门楼,打开闸门,迎接我们的援军!”

此刻的蛇门门楼之上,赞吉王朝的疲弱守军终究还是不敌士气如虹的阿尤布精锐武士。整座门楼如今已被鲜血染红,甚至来自后方的增援还没到,所有抵抗者就已经都被残酷杀戮,然后尸体被随意的扔下了城墙。如今,阿扎木开始命令麾下的精强武士,开始肃清整座门楼之内的残余敌军!

“将军,我军的残兵跑过来了!”

如今内城门的门楼之内,阿勒颇的最高指挥官赞吉正站在射击孔旁边凝视着前方的蛇门。很不幸,他亲自目睹了阿勒颇第二道防线的陷落,甚至看到了那个曾经是他的亲卫,然后被自己亲自委以重任的百夫长,也是蛇门的守将,死不瞑目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就这样被扔下了蛇门的城墙。

“那些该死的懦夫,让弓箭手处决他们。”

传令兵听到这句冷冰冰的话,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却看到将军如同鹰鹫一般的眼睛,露出渗人的凶光。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退下,向内城门楼上已经严阵以待的守军们传令。

“求你们了!开开门,放我们进去!”

七八名前门的残兵败将聚集在内门之下,声嘶力竭的朝着城头上大喊。但是内门不仅纹丝不动,反而从城头探出了数十张拉满的弓,拉弓的射手们也都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如同看着死人一般。

“不!”

见此情景,城下的残兵肝胆俱裂,他们有些尖叫着往回逃,准备向埃及人投降;但是城头上的弓箭第一个瞄准的就是他们。随着几声箭矢尖锐的破空之声,那两个想逃跑的逃兵,背部中箭,面部朝下,用一个耻辱的姿势,在石桥上死于自己人之手!

“我为苏丹立过功,我为陛下流过血,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

第八十九章 最后一战(下)

“东方和西方最尊贵的苏丹,埃及与黎凡特之主,睿智而公正的陛下,您卑微的仆从祈求您的宽宏大量!”

萨拉丁高踞于御座之上,看着面前这个如同最卑微的奴隶一般五体投地的突厥人,他就是曾经萨利赫最信赖的奴隶卫队的首领,在萨利赫病死后作为摄政和实际统治者接管了整个阿勒颇的赞吉。

埃及的苏丹面前,曾经高傲而**的向他要求用十万金第纳尔和五座叙利亚富庶城市管辖权换取城门钥匙的阿勒颇守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内衣,身上什么也没有,正卑微的匍匐在那里等待萨拉丁的发落。

而萨拉丁此刻身着鎏金的铠甲,周围簇拥着来自埃及和黎凡特的数十名顶盔掼甲的埃米尔和贝伊们,此刻他们都面容严肃,内心凛然,用轻蔑的目光一起注视着这个不自量力竟敢敲诈苏丹陛下的大胆狂徒!

“赞吉!”

萨拉丁的声音此刻威严满满:“你能够弃暗投明,倒戈卸甲,这是好事。”

“但是,你不觉得,现在已经太迟了吗?另外,阿勒颇苏丹最后的遗腹子在哪里?”

当阿尤布的军队牢牢占据蛇门的之后,随着蛇门的门闸被绞盘缓缓拉起,阿勒颇内城的守军惊恐的看到,有一座巨大的攻城锤,缓慢而坚定的朝着内城城门而来!

这座新的攻城锤,全身都被铁皮覆盖,如同上古的凶兽一般,露出了它噬人的巨口。而当它开始猛烈的撞击内门的时候,从城门楼上倾泻而下的滚烫热油,却不能像之前一般把它点燃。而操控它的奴隶们,都咬牙忍受着炽热的高温,不断地撞击着内城的闸门!

“将军,内门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听到了士兵的报告,赞吉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这个猪猡,我早就看到了!”随即,阿勒颇的守将闭上眼睛,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在周围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好似下了决心一般,缓缓说道:“投降,我们投降!”

所以当阿扎木率领狂呼酣战的精锐战士们,沿着被破坏的内门冲进了阿勒颇城内的时候,本来他还奇怪为何没有受到弓箭手的袭击,但是当他冲进了城内,却看到在赞吉的带领下,阿勒颇的守军们统统把武器扔在了地上,卑微而战栗的匍匐在城门后面

“投降!我们向仁慈的埃及苏丹投降!”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结局,即便阿扎木非常不满,但是他也不敢怠慢,便叫人把赞吉捆缚起来,送到了城外萨拉丁的军营之中,而自己则指挥手下的战士们,接管整座要塞。

此刻的阿勒颇城内已经是火光冲天,特别是南城这边,到处都是燃烧的“希腊火”。阿扎木没有管这些即便用水也不能浇灭的魔鬼火焰,而是深入内城,要接管所有的要害之处——譬如大新月庙,粮仓,军械库,水井,以及努尔丁的王宫!

“阿卡辛,阿卡辛在哪里!”

萨拉丁的爱将率领着几名最精锐的亲卫,一路朝着王宫的方向狂奔。他没有能够阵斩赞吉,但是能够亲自抓到努尔丁的小妾和遗腹子阿卡辛,这也是一件大功了!他早就明白,相对于阿勒颇这一座死城,苏丹更在意的,乃是努尔丁的后裔啊!

但是阿扎木注定要无功而返了。当他终于跑到阿勒颇北城的王宫,却远远地看到,那精巧而奢华的宫殿,如今却被淹没在了滚滚浓烟之中!

“不——!”

“仁慈的苏丹陛下啊,阿卡辛,阿卡辛他”

赞吉卑微的匍匐在地上,此刻,他的声音犹如最卑微的奴隶一般,但是他此刻嘴角一闪而过的微笑,却没有人看到。

“阿勒颇苏丹的小妾,阿卡辛的生母,带着他的儿子,一起在王宫之中**了!”

与此同时,白色之城北面的旷野之中,一座荒无人烟的山丘,在丛生的杂草之中,突然有一块不显眼的木板被轻轻抬起,随即,一个缠着白色缠头的年轻萨拉森武士首先警惕的探出头来,在确认了安全之后,他转过身去,对地道里面轻轻的喊道:“夫人,您和小王子可以出来了!”

不久之后,地道里面伸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忠诚的萨拉森武士见状,便一把把少主从地道之中抱了起来,而后,一个戴着红色头巾的妙龄女子,紧接着从地道里面钻了出来。

“萨拉玛夫人,请您稍候片刻。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村庄,那里的村长老曾经受过赞吉将军的恩惠,等我去那儿借两匹马,然后就护送夫人回伊斯法罕!”

这时,努尔丁的妾室抬起头来。她蒙着一条红色的头巾,遮住了美丽的脸庞和满头的黑发,露在外面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无辜而明亮。她是如今的伊斯法罕的塞尔柱苏丹图格鲁尔的妹妹,十年前被父亲送给当时整个新月教世界最负盛名的圣战英雄,也是统治着整个黎凡特和摩苏尔的赞吉王朝的苏丹努尔丁,作为他的小妾,同时也为伊斯法罕的塞尔柱帝国赢得一个强悍的姻亲盟友。

但是萨马拉嫁过去不到两个月,征讨叛将萨拉丁的努尔丁就突发疾病死在了出征的路上。而萨拉丁从此高奏凯歌,阿尤布的绿色旗帜从埃及开始一路席卷狂飙,而赞吉王朝却不断丧师失地。虽然努尔丁的继承人萨利赫勉力支撑,也仅仅是维持了阿勒颇周围的王领的统治,而从摩苏尔到大马士革的广袤地域,全部都臣服于如通过太阳一般冉冉升起的埃及苏丹。

“萨马拉夫人,阿勒颇就要陷落了。非常抱歉,我赞吉没能守护住阿勒颇,但是我拼死也要保证努尔丁大人的血裔不被那个库尔德叛徒断绝!”

早在阿尤布的大军夺下蛇门的时候,阿勒颇的守将赞吉就秘密安排了努尔丁的遗腹子,仅仅只有十岁的阿卡辛和他的母亲萨拉玛从王宫之中的隐秘地道逃难,然后烧掉阿勒颇的王宫,而赞吉本人则向萨拉丁投降,为他们争取时间。此时,努尔丁的妾室扭过头去,深深地忘了远处浓烟滚滚的阿勒颇城堡。不禁悲从中来。

“母亲,你怎么哭了?”

十岁的男孩见到泣不成声的母亲,顿时不知所措。他担忧的抚摸着母亲的脸庞,想竭尽全力去安慰她。见到自己懂事的儿子,又想想如今的塞尔柱也是自身难保,伊斯法罕面对花喇子模的凌厉攻势,已经丢失了整个希瓦和呼罗珊,各地的总督也纷纷叛乱自立。当初自己的父亲正是为了祈求强大的赞吉王朝的保护,才把自己送给了努尔丁,如今如果就这样回到伊斯法罕,且不论残忍的兄长会怎样对待自己,难道不久之后,又要让我可怜的阿卡辛承受国破家亡的痛苦吗?

“萨拉玛夫人,我们可以动身了。”

听到了侍从的呼唤,努尔丁的妾室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她挣扎的内心终于做出了决定。

“阿拉丁,我们不去伊斯法罕了。”

“我要让阿卡辛从此远离肮脏的宫廷斗争,我要给他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马西亚夫的阿尔莫林,他是一名令人尊敬的教法学家,也是我丈夫一生的挚友。我要把我可怜的孩子,送到马西亚夫的鹫堡!”

第九十章 庆功宴会

这是一个狂欢的日子。

正面攻破了赞吉王朝最后的堡垒阿勒颇,这对萨拉丁来说意义非凡。从此,他再也不是那个努尔丁手下的叛将,而是名副其实的统治黎凡特与埃及的广袤地域的伟大苏丹!

在肃清了城堡,彻底掌控了整个阿勒颇之后,志得意满的埃及苏丹便开始论功行赏。不仅是将军们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就连底层士兵们,也被陆续放假,甚至准许到阿勒颇的城下町之中,在那些酒馆和公共浴室里面寻欢作乐!

当然,苏丹的亲卫军临时担当起了军法官的职责。他们要监督士兵们在干完事之后有没有付钱,制止喝醉的人到处闯祸,以及调节各式各样的矛盾——苏丹陛下亲**代,将士们找点乐子没有问题,但是一定“不能扰民”,这是底线!

阿勒颇的城下町是一座繁荣的城市。得益于当地优越的地理位置,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都汇聚于此。萨拉丁并不像其他的征服者那样允许士兵大掠三日,而是而是保证了当地人民的安全——毕竟这里虽然是赞吉王朝的核心地区,但是如今努尔丁已经绝嗣,而萨拉丁作为一名仁慈的领主,也迅速得到了人民的拥戴和效忠。

由于阿勒颇城堡的王宫毁于大火,因此,盛大的庆功宴会依然在埃及苏丹的营地之中举行。此刻,整个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萨拉丁的封臣们尽皆列席而坐,共同祝贺他们的主君得偿所愿,终于攻破了赞吉王朝最后的堡垒,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叙利亚苏丹。

无数美貌的侍女在宴会上穿梭,许多吟游诗人欢唱着歌颂苏丹的歌曲。大家觥筹交错,各自聊天,又有优伶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整个会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欢乐的会场之上,除了萨拉丁和他的封臣们,基督徒的高贵俘虏们也被邀请参加了这一庆功宴会。因为阿莱克修斯对攻陷阿勒颇出力甚大的关系,埃及苏丹也对这群异教俘虏彬彬有礼,并且当场宣布,他们自由了,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西西里的国王终于放下心来。他甚至朝萨拉森人的统治者举杯致意,恭维前者的慷慨和诚信。当然,威廉内心知道,自己算是欠了阿莱克修斯一个大人情。

“尊敬的罗马尼亚皇帝,你为什么躲在了这里?我哥哥的宴会,其中有一半可都是为你举行的啊。”

这时,苏丹的御妹逃离了会场,借着明朗的月光,她走到了营地之外的一条小溪旁。这里生长着大片的椰枣树,平日也十分静谧,而伊瑞尔本身就是个安静的性子,故此她独自一人跑来这里,准备安静一下,却遇到了一名不速之客。

“哦,原来是苏丹的御妹,你的美丽如同天上耀眼的明月,照耀着整个阿勒颇。”阿莱克修斯斜倚在小溪旁的一块石头上,抬头指天。他之前喝了些酒,有一点微醺,便独自一人找了个静谧之地,没想到却邂逅了苏丹的御妹。

听到皇帝的话,伊瑞尔不由得有些脸红。作为苏丹最小的妹妹,没有人敢如此轻薄的对她说话,而那些需要联姻的萨拉森高阶领主们,则对御妹“与众不同”的作风敬谢不敏——这根本不是个好女人!而伊瑞尔自己也眼界甚高,觉得那些既愚蠢又粗鲁的家伙,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阿莱克修斯则不同。罗马皇帝渊博的学识,深深地吸引着苏丹的御妹。虽然皇帝比她小很多,但是当他对那些深奥的数学知识娓娓道来的时候,那股自信的气质,深深地感染着伊瑞尔。而她也如饥似渴的听着,好似发现了新大陆,或者后半生的意义一般。

“古代的先哲曾经说过,不论年龄,达者为先。所以,学识渊博的罗马皇帝,可以算是我的老师了!”

伊瑞尔这样想着,也因此对阿莱克修斯的态度大为改观。而流亡的皇帝,则对新月教的环境下,居然还有如此奇葩的存在而惊讶不已,故此也对苏丹的御妹另眼相看。虽然两人认识时间不长,可是俨然已经成了好友。

罗马皇帝翻了一个身,从本来斜倚的大石头上坐了起来。而伊瑞尔也十分自然的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说过,不用叫我皇帝。我们是朋友,不是么?直接叫我阿历克斯便好。”阿莱克修斯有些醉了,大大咧咧的挥手说道。而伊瑞尔也并没有多想,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或者说,在萨拉丁的庇护之下,她可以干她想干的任何事。

“阿历克斯,你你就要走了吗?”

坐在石头上,双手朝后撑着,正在抬头望天的流亡皇帝,突然听到了伊瑞尔的这样一句话。他撇撇嘴,无所谓的说道:“嗯。我毕竟是曼努埃尔之子,真正的罗马皇帝。我发过誓,我要重返君士坦丁堡,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那祝你成功。”

两人本来背对背的坐着,可阿莱克修斯听到了御妹有些低落的语气,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此刻忽然躺了下去,面带微笑,注视着伊瑞尔的眼睛。

“当我坐在布拉赫奈宫的御花园,注视着天空之中明朗的月亮,我会记得,在遥远的黎凡特,也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和我一起,同时观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说着,在御妹略显迷离的眼神中,阿莱克修斯转了个身,把头枕到了伊瑞尔的大腿上面。而御妹猛地惊醒,却发现了皇帝此刻双手放在胸前,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眼微眯着,如同一只慵懒的橘猫。见此情景,伊瑞尔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也随着他去了。

“唉,阿历克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嗅着御妹身上香甜的气息,阿莱克修斯有些意乱神迷。特别是当伊瑞尔轻轻唱起黎凡特的歌谣的时候,他的内心也缓缓安静下来。之后,阿莱克修斯翻了一个身,摆成了侧卧的姿势,双手抓住了伊瑞尔的右手,脸还在御妹的腿上蹭了蹭。

“我还会记得,一个难忘的夜晚。”

第九十一章 御妹决意

“什么?我亲爱的妹妹,你要到君士坦丁堡去留学?”

翌日,当基督徒们正在自己的营帐之内整理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萨拉森苏丹的御帐之中,萨拉丁却看到了自己的御妹已经整理停当,来到他面前向他告别。

“是的,我亲爱的哥哥,伊瑞尔已经做好决定了——相传君士坦丁堡的大学乃是整个世界最顶尖的一群学者所在之地,那里的教授不管是法律,文学,哲学,医学还是科学都无所不精,而罗马尼亚就是靠着那里培养的一批又一批官僚,将希腊和小亚细亚治理的井井有条,成为整个已知世界最富庶的地区。”

说道对自己来说神秘而高深的学府,苏丹的御妹顿时眼神迷离,脸上露出了无比的向往和追求。当然这些信息全是阿莱克修斯对御妹吹嘘的,如果是两百年前马其顿王朝的黄金时代,在约翰一世皇帝治下的君士坦丁堡大学,那当然是一座综合性的高等学府,不仅有精研深造的学者,并且还为各地的政府机构培养和输送大量的预备官僚。

但是经过了突厥入侵的大崩溃之后,虽然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力挽狂澜,又有科穆宁三代贤君的励精图治,虽然使得罗马帝国又一次君临东地中海,可是君士坦丁堡大学,却终究没有恢复到两百年之前的盛景。

究其缘由,乃是瓦西里二世大权独揽,将马其顿王朝的中央文官和军区将军的平衡彻底打破和毁坏之后,在突厥入侵之中迅速崛起,以科穆宁为首的边疆新贵自然不可能让渡出手中的权力,因此,曾经是整个帝国官僚培养基地,文官集团大本营的君士坦丁堡大学,现在已经转而研究诗歌和文学去了

不过这对于御妹来说甚至可能是一件好事。曾经的君士坦丁堡大学作为帝国政治生态的重要一极,是一座充满着权力**的角斗场;但是如今她却是一所真正的象牙塔,反而促进了科穆宁王朝文化和科技的繁荣。

“我亲爱的哥哥,如今阿勒颇终于被平定,人民也是时候休养生息了吧。埃及明明就是新月世界最大的粮仓,但是她的人民竟然连饭都不能吃饱!”

“嗯,战争胜利了,我准备接下来从叙利亚移民二十万人去埃及。如今埃及只有不到两百万人,尼罗河沿岸还有大片肥沃的良田没有开垦,这简直是可耻的浪费!”

说到埃及如今的现状,萨拉丁也是很无奈。虽然自古以来埃及富庶的名声就煊赫海内,但是他从法蒂玛王朝手里接过的却是一个民生凋敝,残破不堪的埃及

战争给这片本应富庶的土地带来了太多的伤害。在新月教入侵之前,埃及有超过六百万信仰基督的罗马人,但是随着萨拉森人的入侵,伴随而来的是无休止的残酷掠夺和压迫。在罗马军队在叙利亚前线溃败的时候,黎凡特和埃及的无数难民举家带口,逃往了更为安全的小亚内陆和希腊避难,甚至直接产生了一个特殊的群体——边民。而这些逃难的难民,就是罗马尼亚赫赫有名的“农兵”的起源。

当萨拉森人进入埃及的时候,埃及的苦难便开始了。萨拉森人的征服,无一例外的伴随着残酷的掠夺和屠杀。无数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被屠,甚至亚历山大图书馆也被彻底焚毁。而君士坦斯二世皇帝曾经短暂的收复过埃及,这一光复行动得到了当地罗马遗民的热烈响应,但是随即,新月教徒残酷的报复接踵而来,这一次,君士坦丁堡的军队由于后勤不足,补给困难,只有带着无数难民回到了小亚和希腊,而罗马从此之后永远的失去了埃及。

这两次战争给埃及带来了极大的破坏,当地人口因此锐减。而接下来萨拉森帝国的内乱,不管是突伦苏丹还是法蒂玛哈里发,他们每次进攻埃及都会给当地带来极大的破坏。无数人流离失所,农田荒芜,各种古代的水利工程无人修理而渐渐毁坏,贵人们只知道争权夺利,残酷压榨而从来没有想过好好治理。最后曾经拥有六百万人口的埃及,在萨拉丁十年前废黜法蒂玛哈里发然后创立阿尤布王朝的时候,只有堪堪一百五十万人。

从接管了埃及的那一刻起,阿尤布的苏丹就把重建埃及当成了首要大事。他不断的从黎凡特招募流民去尼罗河垦荒,又给他们减免赋税,在各地兴修水利,并且在仲裁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矛盾的时候不偏不倚,公正决断,这一系列举措使得萨拉丁为自己赢得了“仁慈者”的可敬称号,受到人民热烈拥戴的同时,也使得埃及的人口如今回升到了两百万,并且还在继续回升中。

“我亲爱的哥哥,你不是想重建富斯塔特么?等我从君士坦丁堡留学回来,亲自给你设计一座新城!而她,将成为开罗边上耀眼的明珠,整个上下埃及最富庶的城市!”

埃及苏丹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眉宇之间闪过微不可查的焦虑。他几次想拒绝,但是就是开不了口。“怎么办?我可爱的妹妹要离我而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做点什么?”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妹妹要走”的念头,甚至都没有好好听伊瑞尔说了什么话。

“可是”萨拉丁有点吞吞吐吐的,自打从小开始,他还没有拒绝过妹妹一件事!而这一次,他却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乖巧的妹妹啊,如今的君士坦丁堡”

“罗马尼亚的正统皇帝马上就要回到他的御座之上了!”伊瑞尔直接打断了他哥哥的话:“阿莱克修斯陛下和我们关系友好,我相信他是不会拒绝阿尤布的公主去世界之城进修的。难道不是吗?”

苏丹的御妹此刻满脸的笑意,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一般。“比起那个不可知的篡位者,哥哥你肯定也希望一个和我们保持良好关系的皇帝坐在布拉赫奈宫的御座之上吧。”

第九十二章 再来一发

在基督徒的营帐之中,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一行人,正在做着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当然,作为两名最高等的贵族,自然不可能事必躬亲。此刻流亡的罗马皇帝和西西里的国王正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威廉甚至斜倚在一旁,而他的小女奴希尔薇则顺从的在他后面给国王捏肩。

“哈哈,阿历克斯,你看你的女奴,一点都没有眼力,如同一根呆朽的木头一般。”西西里国王当然指的是静静侍立在阿莱克修斯面前的塔玛丽。虽然已经得知了格鲁吉亚公主的身份,但是在西西里国王看来,格鲁吉亚是哪里?更何况,塔玛丽自己强烈要求,在离开萨拉森营地之前,请两位尊贵的统治者千万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所以如今阿莱克修斯的日常起居依然是由格鲁吉亚的公主殿下照料的。可惜公主殿下虽然贵族礼仪无可挑剔,但是显然伺候人的功夫至少比起隔壁的希尔薇差远了。

而听到自己的主人如此赞扬自己,威廉的小女奴眼睛顿时开心得笑成了两弯月牙。她由此更顺从了,希尔薇手上的动作变得更轻柔,然后轻轻的托着西西里国王的头,把它搭在了自己粗具规模的两团果冻上面。而威廉则缓缓的闭上眼睛,甚至有些舒服的呻吟起来。

“咳咳咳”阿莱克修斯扭过头去,朝着高山之国的公主努了努嘴,塔玛丽则瞬间露出了一股和善的微笑。只见她亦步亦趋的走到了阿莱克修斯背后,然后照着皇帝的肩膀就是狠狠一捏!

“嘶——”阿莱克修斯倒吸一口凉气,而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格鲁吉亚的公主,也许之后还会是高山之国的女王。而塔玛丽也是毫无芥蒂,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啊,您对妾身的侍奉,还满意吗?”

望着塔玛丽从背后探出的脸,阿莱克修斯突然笑了。他望着高山公主如同恶作剧一般的笑脸,然后就这样亲了下去。

“唔”

受到突然袭击,塔玛丽一时间惊呆了,直到她回过神来,却蓦然发现皇帝已经顺势把自己搂到了怀里,而自己却动弹不得

“陛下,我们的武器和盔甲,萨拉森人都全部还给我们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盔甲碰撞之声。而居伊的人没进来,他特色的粗豪嗓门就已经在账外响起了。结果耶路撒冷的驸马一掀帘子,却看见帐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惊的他立马放下门帘,然后摇摇头,低声咕哝着走开。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咳”

经过了不速之客的打搅,阿莱克修斯只好松开了怀里的塔玛丽。结果当他以为格鲁吉亚公主会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跳起的时候,却发现了隔了一段时间,高山之国的公主竟然还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威廉,快从你女奴的柰子里面爬起来,我想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

西西里的国王依然闭着眼睛假寐。他听到了阿莱克修斯故作粗豪之语,却并没有理会,反而在希尔薇的怀里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随手抓起旁边银盘子上面的一串葡萄,汁水淋漓的把葡萄籽吐得到处都是。

“啊,我亲爱的阿历克斯——”临近出发的时间,西西里的国王如今却如同咸鱼一般躺在他的女奴怀里,满脸写的都是“萨拉森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又有友女玩,啊!我超喜欢当俘虏的”。只见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毫不在意的说道:“再让他们等等,毕竟我们是国王,这是我们理所当然的权力——你看你可爱的小女奴,隔着这么远我都看到她已经准备好了,你确定不在走之前再来一发?”

本来,被强吻的公主脑袋一片空白,满脑子闪过各式各样奇怪的念头,而在外人看来,她的脸涨红的如同煮熟的虾一般,却死死的赖在阿莱克修斯身上不肯起来

“来来一发?”猛然间听到西西里国王的粗鄙之语,塔玛丽猛地惊醒,然后,她迅速从一脸无辜的阿莱克修斯身上爬了起来,内心却对罗马尼亚和西西里的人民哀叹不已。“哦,全能的天父,仁慈的圣母啊,难道这就是那些外国国王的真实面貌么?哭怕,太哭怕了”

“你们你们”高山之国的公主涨红着脸,内心的正义感让她此刻挺身而出,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略为尖锐的音调虽然刻意压低,但是听在阿莱克修斯耳中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才才没有!你们变态!难道难道就因为你们是国王,你们就能够为所欲为么!”

听到气急败坏的格鲁吉亚公主说出这番话,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西西里的国王一边笑着指着塔玛丽,一边对阿莱克修斯说道:“阿历克斯,你看,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即使身为乔治王国的公主,但是毕竟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有时还十分的幼稚。”

而阿莱克修斯面对着高山之国的公主,却是一脸的倨傲和理所当然:“对不起,作为国王和皇帝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我看你是一辈子都不会懂得这个道理了。”

“更何况——”威廉的眼光一瞬间变得如同蛇一般冷酷和锐利:“你本是个将死的奴隶,是阿历克斯相信你,你才能够站在这里。而王者的谦逊,不是你倨傲的资本!”

“身为奴隶,就要有奴隶的自觉!”

最后的呵斥如同一头凉水一般当头浇下,也把高山公主内心的虚荣撕扯的一干二净。这段时间以来,由于肯定了她格鲁吉亚公主的身份,阿莱克修斯对待她也是有礼有节,这让塔玛丽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属于阿莱克修斯的私人奴隶

“你呜”仿佛失去了信仰,又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格鲁吉亚的公主如同一只鸭子一般跌坐在了地毯之上,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威廉,走吧,我们该换上甲胄出发了。至于可爱的塔玛丽公主——毕竟你之后也是要统治一国的,希望今天你能够学到一点什么。而关于你的去向,你也不必担心”

罗马皇帝的声音不高,但是听在塔玛丽的心里却犹如石破天惊一般。“朕会在重返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之后,派遣大军护送你回国,朕说到做到。”

第九十三章 意外援军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萨拉森人的营地之中,所有的基督徒俘虏现在聚集在一块空地之中。此刻,他们身上已经换上了本来属于他们的亮闪闪的甲胄,外面是绣着西西里猎鹰和安条克纹章的罩袍,甚至这些东西还被萨拉丁贴心的命令奴隶们浆洗的干干净净。而他们的武器,则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旁边的武器架之上,只等开拔的时候,便拿回到自己手里。

而阿莱克修斯,则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英勇的战士们!”

他看到当初一同出城的数百名战士,如今活着站在这里的却堪堪只有五十人。其中,有属于安条克和西西里的内府骑士各十七名和二十二名,而跟着自己从小亚一路走到安条克的护卫,竟然除了米哈伊尔和另外六个人之外全员战死。加上威廉,居伊,猴子以及他自己,一共刚好五十名俘虏,如今全部都到齐了。

此时的阿莱克修斯不禁想起了安条克城下,那些慷慨赴死的战士们。他的鼻翼翕动着,有点酸溜溜的,眼睛也不可抑制的感到干涩,好似泪水下一刻便要夺眶而出。他扭过头去,抬头望天,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平复下了自己糟糕的心情。

“你们都是基督最英勇的战士,但是我很遗憾,没能够把那些战死沙场的同伴都带回去。”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十分低沉。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但是,正是因为有了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才有了平民在安全的后方,每天无忧无虑的耕种。你们都是,基督世界当之无愧的英雄!”

“很遗憾,要是现在我们地处君士坦丁堡的大竞技场,作为罗马皇帝,我会亲自在你们每人的胸前都戴上一枚金质的勋章!而当你们在许多年后,围绕在壁炉前烤火,你们的孙子蹒跚着跑过来,奶声奶气的问道:‘爷爷,当初你年轻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呀?’,你会昂首挺胸的说,爷爷当年曾经在战场上和皇帝和国王一起浴血奋战!而不是嗫嚅着说,爷爷当年撅着屁股在家里喂猪!”

“向我们英勇战死的基督兄弟致敬!”说着,罗马皇帝抱住了自己的头盔,昂首挺胸,身体站的笔直。而众人见此情景,尽皆凛然,也学着阿莱克修斯的样子,缅怀着自己曾经的战友。

“他们的事迹,将永远被后人铭记和缅怀。”

“罗马尼亚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站在营帐的门口,也已经做好出发准备的格鲁吉亚公主看着眼前的罗马皇帝,此时,这些骑士们,不管是属于西西里的还是安条克的,虽然他们都要比小皇帝高出一大截,但是却尽皆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阿莱克修斯。

虽然她对罗马皇帝颇为愤懑,但是此刻看着在众人面前,和私下里判若两人的阿莱克修斯,高山之国的公主却若有所思。

“罗马尼亚的巴塞琉斯!”

这时,远处来了一个人。待得他走近了,阿莱克修斯分明看到,这个人是萨拉丁的贴身宦官,一个黑人,据说来自埃塞俄比亚。

“学识渊博的皇帝陛下啊,苏丹请您,以及西西里的国王陛下,一起到苏丹的御帐中一叙,有从阿特梅堡传来的消息,苏丹觉得,两位陛下应该要知道。”

与此同时,横亘在叙利亚沙漠和安条克平原之间的阿夫林山脉,扼守着被称为“叙利亚之门”的险要峡谷的阿特梅堡,萨拉丁派驻在这里的一个百人队,已经受到了来自基督徒联合大军的猛烈攻击。

“我依然坚持我的意见!我们缺少重型攻城武器,这样只是让我们的士兵白白牺牲!我认为,这并不关我们的事,西西里的国王,足够支付他自己的赎金!”

叙利亚之门的入口,安条克平原之上,此时,基督徒的白色营帐遮天蔽日,如同白色的海洋一般。而原本属于新月教徒的农庄,则纷纷被劫掠和焚毁,以供给大军的军需——因为随着安条克之主的求救,本来就一直枕戈待旦的耶路撒冷之王,当即便率领着王国精锐的三千军队,其中有六百名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还包括了外约旦公爵,如今的王国元帅雷纳尔德驻守在耶路撒冷的军队,以及数十名耶路撒冷的大小贵族,御驾亲征!

鲍德温已经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他如今对于耶路撒冷的未来颇有悲观之色。此刻,这位年轻的国王戴着他标志性的银色面具,坐在御前会议的主位之上,右手撑着自己的头,却对下面那群聒噪的贵族厌烦不已。

在接到了安条克亲王的求救之后,鲍德温甚至没有等待来自封臣们的军队集结,而是留下了让他们直接到安条克的命令,便和雷纳尔德一起带领着守卫圣地的常备军北上。耶路撒冷之王深知,如今的十字军诸国举步维艰,每一个盟友都是极其重要和不可或缺的。

他们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到达了安条克,但是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按照常理,俘虏了西西里国王和罗马皇帝的阿尤布大军,早就应该士气如虹的围攻安条克了,但是他们不仅没有在安条克城下看到一个埃及人,甚至斥候都深入到了叙利亚之门,除了阿特梅堡例行守卫的百人队之外,萨拉丁的大军仿佛失去了踪迹一样。

耶路撒冷的军队毫不犹豫的扑了一个空。面对如此吊诡的情景,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德甚至站出来大声鼓噪着,直接质疑,安条克的公侯是在撒谎!

如果不是康斯坦丝老夫人坚决的站出来,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埃及人击败并俘虏了巴勒莫的国王和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而意外的见到前妻居然死而复生的雷纳尔德也站出来为安条克背书,又有鲍德温居中调停,可能雷蒙德就会带着他的部队,和其他心怀鬼胎的贵族一起,撤回自己的领地了。

但是饶是如此,以雷蒙德为首的本地派和以雷纳尔德为首的外地派,还是对于接下来的动向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第九十四章 剧烈分歧

“我们和萨拉丁还有整整三年的停战协定,我们不能够擅启战端!”

叙利亚之门,耶路撒冷大军的营地之中,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德站在耶路撒冷和安条克的诸位显贵面前,情绪异常激动。

他留着一蓬黄色的大胡子,长期养尊处优的黄色卷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闪亮的法兰克锁甲外面,是一件蓝色的罩衣,上面印有的黎波里伯国的十字纹章,最外面则是一件蓝色的大氅。此刻,他情绪异常激动,一脸的忧国忧民之色,左手靠着自己的剑柄,而右手则不住的在空中挥舞着。

“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应该回到安条克坚守,而不是跑到这里来进攻埃及人的堡垒!萨拉丁一向神出鬼没,我们应该严防死守!”

“雷纳尔德!干!你这个法兰克乡下的穷骑士,跑到圣地讨生活的老乞丐,你这是把整个王国推向灾难的深渊!”

情绪激动的的黎波里伯爵直接指着王国摄政的鼻子破口大骂,而外约旦公爵此刻却被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死死拉住。而其他耶路撒冷的贵族,则非常自觉的按照自己的派系,站到了雷蒙德或者是雷纳尔德身后。

“雷蒙德你这只除了含着金钥匙出生之外一无所是的死肥猪!”虽然被杰拉德死死拉住,但是雷纳尔德乃是沙场宿将,哪能够受得了这般侮辱,他愤怒的咆哮着,犹如一头狂暴的棕熊。“老子当年跟着先王南征北战,你他妈还在你老娘怀里吃奶!”

见此情景,身体已经越来越差的鲍德温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如今帐内的气氛甚至已经剑拔弩张,他却不得不站出来,调停双方的争端——这也是他这个耶路撒冷之王唯一能做的事情,但是作用也已经越来越小。

“咳够了!咳咳咳”带着银色面具的年轻国王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是身体实在太差,才一开口,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而见到国王的样子,早就势同水火的双方都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但是不少人,脸上还有愤懑之色。

“陛下,你不应该亲自上前线的。你的身体”这时,坐在国王旁边的一名贵妇,担忧的望着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的鲍德温。她约莫二三十岁的年纪,戴着一袭酒红色的头巾,露出了些许栗色的头发和白皙而修长的脖颈。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绽放的花朵一般耀眼,但是眼神却十分忧郁,惹人垂怜。

“西贝拉,我亲爱的姐姐”鲍德温扭过头去,虽然戴着银色的面具,使得别人看不出国王陛下的任何表情,但是耶路撒冷之王的脖颈如今已经涨得通红,所以不难想象面具之下是何等难看的脸色。他摇了摇头,向姐姐示意自己没有问题,然后便转过身来,扶着椅子缓缓坐下,一边努力的呼吸着。

“雷蒙德爵士。”鲍德温一字一顿的说道,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的吃力。“进攻阿特梅堡,锁上叙利亚之门,乃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不希望你之后还为这件事喋喋不休。”

说到最后,国王的语气已经有些近乎哀求了。而的黎波里的伯爵则不满的扭过头去,但是也没继续说什么。

“陛下,雷蒙德伯爵为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对王国的发展也是殚精竭虑,忠心耿耿,您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功勋卓著的老臣,这会让所有人都寒心的!”

这时,雷蒙德身后,出来一个穿着黑袍的教士。他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头顶光秃秃的,边缘几根花白的头发,满脸油腻之色,肚子也凸得大大的,可是看起来居然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感觉。此刻,他从的黎波里伯爵身后走出,先是朝着耶路撒冷之王屈身行了一礼,然后却话锋一转,直接开始怒斥鲍德温了。

“注意你的态度,提尔的威廉主教!”见到什么人都要跑出来来踩弟弟一脚,西贝拉公主顿时挺身而出。她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一般,柳眉倒竖,呵斥着提尔教堂的大主教。本来,油腻的中年教士对此视若无睹,但是雷纳尔德见此情景,却坚决的站在了西贝拉的身后——西贝拉的夫君,吕西尼昂的居伊可是雷纳尔德最亲密的战友,两人也是后党,或者外来党的领袖。

“闭嘴!威廉你这个臭和尚,不要以为你曾经是陛下的老师就可以为所欲为,陛下自有决断,轮不到你这个臭和尚来说教!”

不敢得罪雷纳尔德这个实权派,还有与他相交莫逆的圣殿骑士团以及无数从法兰克渡海而来的年轻骑士,提尔主教只能唯唯诺诺的下去,而鲍德温四世,终于又一次艰难的弥合了双方的分歧,至少是表面上的分歧。

“陛下,用不了多久,我们的云梯就会制造完毕。等我们拿下阿特梅堡,锁住叙利亚之门的出入口,并且加固和防御这里,安条克就会彻底安全了!并且,肥沃的安条克平原,也会重新回到基督的战士手中,而沿着阿夫林山脉直到泰伯利亚湖,再到死海和卡拉克城堡,这条天然防线上面即将修缮完成的二十六个堡垒,将牢牢的把萨拉森人挡在叙利亚的沙漠之中,而萨拉森人的马匪,也将再也不能威胁耶路撒冷的农村和庄园——这是先王一直以来的夙愿,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解除圣地的危机!”

看到雷纳尔德在那里慷慨激昂的陈词,雷蒙德心里闪过熊熊的妒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不管是到圣地也好,还是成为王国的摄政也好,明明是我先来的,雷纳尔德,我要让你万劫不复!”

“但是雷纳尔德,西西里的国王和我可怜的外孙呢?他可也是你的外孙!”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条克女爵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开始质问自己的前夫:“西西里国王和罗马皇帝如果死在了萨拉森人的地牢,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天大的悲剧!而你们,你们这些圣地的贵族!”

康斯坦丝老夫人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朝着帐内的众人一个个点名,但是大家却都不敢直视女爵愤怒的眼神,只好不断的躲闪。

“你们还有脸面和理由,要求君士坦丁堡和巴勒莫每年向圣地提供海量的支援么?”

“康斯坦丝”

雷纳尔德硬着头皮伸出了自己的手,想安抚一下前妻,但是安条克的女爵如同一只暴怒的雌狮,不仅毫不领情,还举着自己的拐杖“啪”的一声重重的击打在了外约旦公爵的小臂之上。“滚开!雷纳尔德,你现在的妻子是斯蒂芬妮女爵,不是我康斯坦丝!请你要有贵族最基本的风度!”

第九十五章 小马宝莉

“从美索不达米亚到马格里布最最尊贵的苏丹陛下!”

在自己简朴的御帐之内,萨拉丁坐在椅子上,拆开了一封神秘的信件。

“睿智而英明的埃及苏丹,向您致以亲切的问候。耶路撒冷之王的军队已经到达了安条克,并且开始准备围攻阿特梅堡。”

“此次不得已重启战端,实非吾等本意,乃毁约者雷纳尔德刚愎自用,花言巧语,蒙蔽圣听所致。如若苏丹早日提兵亲至,吾等便可威慑雷纳尔德撤军,于此,圣地亦可恢复和平,实乃善莫大焉。”

“毁约者此人,狂狷自傲,实乃自寻死路。苏丹陷于此人之手之‘夜莺’,吾等亦尽力搭救。”

这封信全是拉丁文,但是字体却歪歪扭扭的,很明显是写信人故意用左手写的。而在信的最下端,只落款了一个“l”。

读完了整封信件,萨拉丁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随即顺手把纸折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油灯之上,然后缓缓目视它变成了一堆灰烬。

“哼哼”做完了这一切,萨拉森苏丹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另外一边却好像在窸窣低语。

“那群法兰克人,果真是一群疯子。还好我提前打下了阿勒颇,否则我可不能完全保证,他们不敢跨过叙利亚沙漠袭击我的后方”

萨拉丁每次用兵,首先便要考虑周全。而很显然这个神秘人也没有把基督徒的计划全盘托出,只突出了雷纳尔德的种种“恶劣行径”。不过在萨拉丁看来,屡次抢劫他麾下商队的雷纳尔德,早就上了自己的必杀名单——萨拉丁的情报网络遍布整个圣地,使他屡屡料敌先机,很大程度上正是这些商队里面隐藏的,被称为“夜莺”的间谍们的功劳。

“不过,现在便对耶路撒冷用兵,还是有些太早了”

翌日,来自阿特梅堡求援的信使,也来到了埃及苏丹面前,并且带来了基督徒准备围攻叙利亚之门的消息。而当信使被带下去之后,伊瑞尔便来了

在黑人宦官毕恭毕敬的带领之下,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来到了萨拉森苏丹的御帐。而当他们满怀疑惑走进去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分明看到了,御妹正在对着自己笑,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啊,我亲爱的朋友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萨拉丁满脸笑容的站了起来,随即便给了阿莱克修斯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朝着威廉也微笑的打了个招呼。而两位尊贵的统治者也在埃及苏丹妥善的招待之下,各寻位置坐好,准备听听萨拉森人的统治者要卖什么关子。

“首先要感谢阿莱克修斯陛下的慷慨相助。没有陛下的帮忙,我想我现在还对阿勒颇的城墙一筹莫展。”

阿莱克修斯看了看旁边的威廉,两人都不明白萨拉丁到底想要干什么。要说感谢,昨晚的宴会埃及苏丹便当众感谢过了,不仅慷慨的把他们全部释放,甚至还归还和补全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和马匹,还给他们贴心的配置了回到安条克的向导。而其中阿莱克修斯的坐骑,乃是萨拉丁亲自从自己的御苑之中挑选的一匹通体雪白的阿拉伯马,不仅速度快,耐力强,性格还异乎寻常的温顺,乃是一匹一等一的上好母马。

当阿莱克修斯第一眼看到这匹名叫布拉克的好马的时候,便深深的喜欢上了。而后在骑上她溜了一圈过后,更是爱不释手。他抚摸着爱马洁白的鬃毛,略一思索,便给自己的坐骑改了一个新名字。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宝莉’吧。”

而今天,萨拉丁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为了表示对正统的罗马皇帝的支持!”

“为了讨伐弑君篡位的无耻之徒!”

埃及苏丹的声音慷慨激昂,好似自己便是正义的伙伴。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好像证明了,萨拉丁乃是古道热肠的好邻居一般。

“我有五百名最精锐的马穆鲁克。”萨拉丁的声音沉稳而热情,好似还有一点心痛。“他们将在陛下夺回君士坦丁堡的过程之中,为您竭诚服务,不管刀山火海,也决不后退,任凭陛下差遣,陛下甚至不用付一个迪尔汗的工资——我已经全付清了。”

“噗——”听到这句话,正在喝水的流亡皇帝一个没把持住,喷了旁边的西西里国王一脸。而威廉则一边面不改色的掏出手巾擦了擦,另外一边也有些惊讶。这萨拉森人的苏丹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这确实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一个私人的请求”

于是阿莱克修斯和威廉马上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的瞪大了眼睛,耳朵也竖的尖尖的,生怕漏掉了一个字。果然,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两人都如此想到。

不过接下来萨拉丁的话,却更让他们大跌眼镜。只听萨拉丁的语气甚至还有些扭捏。他朝着阿莱克修斯,有些艰难的说道:“可能这有些让陛下为难,但是这不是埃及苏丹,而是一个哥哥的请求”

“我的妹妹伊瑞尔,想要到君士坦丁堡去留学,还请陛下一定答应——那些马穆鲁克一方面是帮助陛下复位,另一方面,也是保证我妹妹的安全”

阿莱克修斯转头看了看苏丹的御妹,而伊瑞尔却已经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想到这十几天和伊瑞尔相处的时间,以及自己说到君士坦丁堡大学,对方那向往的神情,皇帝对萨拉丁的说辞,倒是还真有点相信了。

想到这里,流亡的皇帝顿时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既然是苏丹陛下的请求,那我岂有不答应之理——前代的巴格达哈里发,也曾经派遣了自己的贴心之人,前来君士坦丁堡留学啊,而当时的君士坦丁九世皇帝,也是慨然允诺。且不说先例如此,就凭苏丹和我们的良好关系,我哪有拒绝之理?”

“并且,伊瑞尔女士本身也是学识渊博,足以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里面担任教师的职务——比如说波斯语教师怎么样?”

阿莱克修斯笑着说道,但是他内心却想的却是:“学习外语?学习外语好啊,朕也要学习外语——就让御妹单独教朕学习外语好了。”

第九十六章 战和之间

“两位尊敬的陛下,现在有一条来自圣地的最新消息。”

说完了私事,萨拉丁又变成了那个胸有成竹的睿智苏丹。他接下来拍了拍手,而听到了埃及苏丹的信号,一名早就在帐外候命的斥候,马上恭敬的走了进来。

“他是一名来自叙利亚之门的斥候,一个很棒的小伙子。”

萨拉丁指着来自阿特梅堡的信使,朝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而听到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竟然亲口称赞自己,那个萨拉森年轻人由此一脸激动无比的神情,顿时抬头挺胸,挺直腰板,力争让自己最精神的一面被苏丹看到。

不过年轻人的这番动作都做给了瞎子看——很明显两位伟大的统治者只是在客套而已,而阿莱克修斯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小伙子,你说说,你带来了远方的什么消息?”

得到了萨拉丁的允诺,信使便开始用萨拉森语娓娓道来。当然威廉本人依然是虽然听不懂一句萨拉森语但是努力装作威严满满的样子,而阿莱克修斯听到信使的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威廉。”终于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罗马皇帝侧过头去,轻轻的对西西里的国王说到:“耶路撒冷出兵了,现在正在围攻阿特梅堡——就是扼守着叙利亚之门的险峻要塞。”

“我忠诚的战士们现在正在向他们的苏丹求援。阿莱克修斯陛下,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看到了流亡的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坐在一旁窃窃私语,萨拉丁并没有打断他们,而是坐在一旁耐心的等待。只是在这之前,却把是战是和的抉择权力,送到了阿莱克修斯手上。

当然在罗马皇帝看来,埃及苏丹就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给自己挖坑!难道作为罗马尼亚的皇帝,阿莱克修斯还会怂恿阿尤布的异教徒去进攻基督兄弟吗?

而萨拉丁说这句话,明明就已经表明了他也不想重启战端——只是,如果这句话是阿莱克修斯说出来,就变成了罗马皇帝的请求了,作为交换,罗马皇帝怎么也应该多付出点东西。

“我亲爱的哥哥,你不是说让小侯赛因去阿特梅堡,然后和法兰克人交涉么?”

这边阿莱克修斯还在斟酌,但是御妹却直接透了他哥哥的底。见此情景,埃及苏丹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很想打人……不过当他看到伊瑞尔一脸无辜的眼神,只好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我可爱的妹妹只是涉世未深,天真烂漫而已……”

“咳咳咳,苏丹陛下既然不准备重启战端,那真是再好不过。毕竟,没有人喜欢战争。特别是渴望和平的人们,想必内心会欢呼雀跃,对苏丹陛下感恩戴德。”

心里面对御妹点了三十二个赞,阿莱克修斯自然不能浪费伊瑞尔的一番好意,而他也非常懂事的不让萨拉丁难堪。

“我和西西里的威廉陛下,自然也会发挥我们在基督徒内的影响力,全力劝阻耶路撒冷的国王,争取早日消弭这不必要的战争。”

萨拉丁面色稍霁,点了点头,默认了阿莱克修斯的说法。虽然他此刻很想提兵西进,他也坚信,基督徒的军队将在他的大军面前灰飞烟灭——萨拉丁如今光是集结于阿勒颇城下的大军便有五万人,而他在霍姆斯,大马士革以及杜姆亚特和西奈,这些和耶路撒冷王国随时对峙的前线城市和要塞基地,亦有超过三万的后备兵员可以随时征召;而这些,还不是如今新月世界最强大的萨拉森苏丹的全部实力。

统治了整个黎凡特和埃及的阿尤布王朝,人口超过九百万人。而一旦他们敬爱的苏丹号召发起对耶路撒冷的伟大圣战,将有无数新月教徒自备武器和干粮,团结到萨拉丁的麾下。但是,埃及苏丹本人却非常排斥这种做法——他认为与其让这些连最基本武装都没有的信徒毫无意义的战死沙场,还不如送他们去埃及垦荒。

和耶路撒冷近乎全民皆兵不同,先天体量上的巨大差距,又有萨拉丁持续不断的放血,便注定了基督徒在这里将举步维艰。圣地王国即使竭尽全力,集结并武装每一个能够踏上战场的法兰克基督徒,也不过只能搜罗三万余人。而正如努尔丁所说,一旦黎凡特和埃及的新月教徒结束内乱,团结在一名伟大的统治者麾下共同作战,那么仅凭这两处富庶之地,便能够把夹在其中的基督徒碾得粉碎。

所以如今打下了阿勒颇的萨拉丁,早就把圣地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只不过如今赞吉新灭,他需要时间来整合叙利亚和埃及,清洗那些不听话的贵族罢了。

但是,如今的埃及苏丹,乃是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阿勒颇,这意味着他将对前朝余党能够予取予求,并且不用顾虑其他。这也意味着,即使此次谈判成功,圣地的和平,也不会持续太久

“侯赛因,你此次不仅要负责和耶路撒冷的谈判,并且还要负责指挥我的禁卫军,直到你姑姑安全在君士坦丁堡安定下来为止——”有了御妹的搅局,萨拉丁也熄灭了其他的心思,然后便把自己的侄子召唤过来,开始给他安排任务。

“请苏丹陛下放心!”萨拉丁的侄子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干劲满满。见此情景,埃及苏丹内心也只好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知道自己的侄子需要锻炼,阿尤布的统治者也是颇费苦心了。首先他认为谈判的任务是十拿九稳,纯粹是白拿的功劳——阿尤布和耶路撒冷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只要那些异教徒有脑子,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而且还有内鬼从中帮腔,甚至罗马皇帝和西西里国王某种意义上也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而对于护卫伊瑞尔去君士坦丁堡,萨拉丁也认为,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年轻的侄子多出去走走,就当是游历一番,对他的成长也是极有益处的——他的夜莺从小亚传来消息,虽然安德洛尼卡几乎赢得了防御科尼亚人战争的胜利,但是似乎并没有对突厥人的主力造成决定性的损害。

不过,虽然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不过篡位者却并没有回到皇都欢庆胜利,却诡异的率领他最精锐的军队停留在了屈塔西亚和阿克谢希尔的边境,好像正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君士坦丁堡如今守备空虚,这是事实。

第九十七章 先辈传奇

一片枯黄之色,视野之中广袤无垠的叙利亚沙漠,目力所及皆是漫天的黄沙。只有最老练的向导,才能在里面找到星星点点的绿洲,使自己的队伍得到珍贵的水源。

在这条已经拥有千年历史的丝绸古道之上,许多萨拉森人喜欢纵马劫掠来往的客商。他们平时是人畜无害的牧羊人,但是一旦发现目标,便会化身为嗜血的狼群,将整个商队的货物和人命一同吞噬殆尽。

但是再狂妄自大的沙匪,也不会愚蠢到对这支迎面而来的队伍动手——这是一支精强的骑军,最前面是探马哨骑,紧随而来的便是数百身披重甲的精锐骑士们。作为埃及苏丹最精锐的奴隶卫队,这些强壮而精干的战士们即便在酷热的沙漠之中行军,也可以在全副武装的状态之下忍耐数天的时间。

被众人簇拥的自然便是阿莱克修斯。萨拉丁没有食言,果真划拨了整整五百名马穆鲁克,由杜姆亚特王子侯赛因统帅,作为伊瑞尔的卫队,当然也会在罗马皇帝扫除叛逆,重登皇位的过程中为他而战。

走在回安条克的道路之上,阿莱克修斯一时间感慨万千。他自己也没想到,萨拉森人的苏丹竟然如此信守承诺,说放就放。而更令他唏嘘的是,明明之前还是打得你死我活的敌人,如今的萨拉森人居然会成了他的队友,一起并肩作战,哪怕只是暂时的。

得益于萨拉丁禁卫军的保护,从阿勒颇到安条克的路途十分安全。而整支队伍,除了御妹一人乘坐一辆马车之外,其余人等尽皆骑行。也是由于御妹的马车不是很快,这相对也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但是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嘿,威廉,能够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你现在的感觉如何?”阿莱克修斯骑在“宝莉”背上,为了对抗沙漠酷热的天气,专程卸下了自己的盔甲,穿上了一领萨拉森风格的宽松长袍,果真凉爽透气,再也不热了。

“嗯感觉很神奇,我简直不敢想象。”威廉在阿莱克修斯左边,和他一起并骑而进,却没有如同罗马皇帝一般为了纳凉而卸下了自己的甲胄——即使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西西里也有很多信奉新月教的萨拉森人。”为了排遣旅途之上枯燥的时间,从阿勒颇一路走来,以罗马皇帝为纽带,几名高贵的贵族几乎已经是无话不谈了,甚至如今西西里的国王还能够听懂一些萨拉森语。“整个西西里,新月教徒的人数远远多于诺曼人。但是他们给我的印象除了富裕和狡诈之外,战斗力却十分的低下,至少是远远比不上埃及苏丹的军队的。”

“哦?那我还对这些同宗有点兴趣了。”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转述的威廉的话,埃及王子兴致勃勃的说道:“西西里的苏丹啊,你能够再说详细一点么?”

“我的曾祖父在攻略西西里岛的时候,曾经只率领一百三十名名精强的诺曼骑士和不到三百名步兵,就击败过穆拉比特苏丹的三万五千大军。”

“自从切拉米之战过后,虽然穆拉比特苏丹仍然占据着四分之三个西西里岛,但是已经没有萨拉森人敢于直面挑战诺曼骑士了。”说到了自己曾祖父的丰功伟绩,西西里国王甚至有点陶醉和向往。他正是追求建立如同祖先一般的丰功伟业,所以才在安条克决意出城迎战,结果

“呃那些胆小鬼一定是什叶派或者哈瓦力吉派的异端,根本不如我们真正的正信者一般拥有无上的勇气。”听到了新月教徒在西西里岛遭遇的惨败,侯赛因一边撇撇嘴,咕哝了几句,然后马上就找好了理由——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新月教徒。

“好了,小侯赛因,难道你忘了你叔叔经常教诲你的话了么?”

突然,伊瑞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三人回头一看,原来苏丹的御妹此刻已经从马车之中探出身来了。“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真主的意志——”

“更取决于战备、兵力和水源。啊,我尊敬的姑姑,陛下的教诲,侯赛因一直谨记于心。”

杜姆亚特的王子转过身来,坐在马上朝着自己的姑姑屈身行礼的同时,顺便用实际行动堵上了她准备教训自己的嘴。而伊瑞尔点点头,然后扭头对威廉说道:“西西里的国王啊,您的曾祖父是如何赢得这一场兵力悬殊的决战的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愿闻其详。”

“啊,学识渊博的埃及公主,如您所愿。”

此刻天色已经几近黄昏,众人索性就在找到的绿洲之上安营扎寨,于是在伊瑞尔的强烈要求之下,威廉开始继续讲述他曾祖父的传奇故事。他本是一个很有表现欲的人,这段时间风头一直被罗马皇帝盖过,使得西西里国王内心有点焦躁,不过现在自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中心,这让威廉感到莫名的满足。

“当时,锡拉库萨的埃米尔,带领着穆拉比特苏丹召集的三万五千大军,和我的曾祖父在特洛伊那西边的小镇切拉米相遇了。而我的曾祖父,当时仅仅只有一百三十名骑士和不到三百名步兵!”

“他们被锡拉库萨的埃米尔团团包围在西边的一座小山上。上面树木稀少,但是地势陡峭,而且还有水源。我的曾祖父在这里坚守了三天,而最终,锡拉库萨的埃米尔等不下去了,他失去了耐心,然后下令全线进攻。”

“但是他们在爬山的同时就几乎耗尽了体力,而我们却以逸待劳。突尼斯人的兵力优势太大,而惨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因为我们诺曼人的纪律更好,因此始终没有崩溃,而前排的突尼斯人却在耗尽体力之后不得不撤退。”

“我的曾祖父抓住时机,亲自带领者所有残余的骑士,向撤退中的敌军发起了毁灭般的冲锋,并且成功把他们的撤退变成了一场溃败。然后,曾祖父驱赶着这些败兵,冲散了突尼斯人的营地,并且缴获了他们的粮草和辎重。”

“从此以后,西西里的萨拉森人,只要看到了诺曼骑士的踪影,便会远远的跑开,不敢与之争锋,到处都传颂着诺曼人击败了七十倍于己的大军的消息,之后,我的曾祖父便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拿下来整个西西里岛。”

第九十八章 放飞自我

“哈哈哈哈,西西里的苏丹,看来你输了,下面该我了!”

虽然叙利亚的夜晚月明星稀,但是此刻基督徒和新月教徒的联合营地之内,在最中央灯火通明的大帐之中,却不断地传来各种放肆的笑声。

萨拉森苏丹的马穆鲁克军纪优秀,此刻已经在侯赛因的突厥侍卫长塔里克的指挥下,分配好了守夜人,巡逻队,哨兵以及其他营地里面必须的各种守卫,然后便在用完晚餐过后,开始休息,为第二天的路程养精蓄锐。

但是,营地中央最豪华的大帐里面,这里毫无疑问是属于指挥官的居所。如今已经接近深夜,但是,罗马皇帝,西西里国王,以及埃及的王子,正兴致正浓的围坐在一张矮桌旁边赌钱。

或者说,应该叫投骰子更准确。

为了打发难熬的空闲时间,威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了六个骰子出来。而对于赌博这种事,本来杜姆亚特的王子一开始是拒绝的——我是一个虔诚的新月教徒,赌博什么的,不行,不可以!不过看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玩的热火朝天,最终他也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最后彻底放浪形骸,暴露出了自己的本质。

据威廉所说,这是流行于巴勒莫酒馆之中的小游戏,规则也很简单:六个骰子一起掷出,然后按照规则计分——一点记一百分,五点记五十分,其余点数不计分,计分的骰子不能加入下次的投掷。如果同时掷出了三个同样的点数,则记点数乘以一百的分数,而三个一点单独算一千分。

如果掷出了四个一样的点数,分数则在三个一样点数的基础上乘以二;五个一样的点数,分数则在四个的基础上乘以二,以此类推。在每一轮结束之后,如果你有分数,则可以选择获得并累计这些分数并让下一位选手投骰子,也可以把这些分数存好,并立即进行下一轮投掷。

但是,如果你下一轮没有三个以上的点数相同的骰子或者一点、五点,你之前暂时获得的分数将全部清零。而胜负的判定也非常简单:哪位选手首先获得了五千分,哪位便赢得了胜利。

“所以说,西西里苏丹的游戏,不仅仅是单纯的赌博那样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萨拉森苏丹的御妹站在了三人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赌博,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啊,侯赛因我亲爱的侄子,如果你想赢的话,那么就听你姑姑的。”

见到自己的侄子已经输了一大把金币,自觉已经看透一切的伊瑞尔走了过来,胸有成竹的对他说道:“你现在掷出了两个一点,听我的,只拿一个出来计分,然后继续投。”

按照他姑姑的指挥,杜姆亚特的王子在得到了四百分之后,还想继续投最后的两个骰子,但是伊瑞尔却阻止了他:“我愚蠢的侄子,现在你该停手了——你如果继续投,得分的概率只有九分之五,最后一次只有三分之一。是时候见好就收,你要懂得舍弃。只有通过精确的计算,稳扎稳打,你才”

“六个一!”结果,伊瑞尔的话还没说完,接下来阿莱克修斯直接投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然后笑眯眯的把桌子上的三十枚第纳尔全部收入囊中——今天晚上罗马皇帝的手气不错,已经连续赢了好多把,他旁边的第纳尔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对不起,赌博这个东西呢,手气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我投降,手气太差,不玩了,不玩了!”西西里的国王咕哝着,然后顺手抄起一旁的葡萄酒便是一顿豪饮。此刻,三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甚至都有点醉醺醺的。

“啧啧啧”苏丹的御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却对一旁的自己的侍女吩咐道:“朵尼雅,收拾一下,然后去打几盆热水来,还有三位先生,现在夜深了,你们应该休息了!”

伊瑞尔说完之后,面对满地狼藉的大帐,只能哀叹着摇摇头,然后自己走了。

“没有我的酒量可是整个大马士革都有名的,怎么会醉!”杜姆亚特的王子如今满脸通红,他满不在乎的站起来,竭力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好不容易出来了,当然要玩个够!你说威廉,你说是不是”

“对!让让那些朝臣和太傅们见鬼去吧!今天咱们就是要放飞自我!”

西西里的国王也满脸通红。他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一个银色的杯子:“我我从小在巴勒莫的宫廷宫廷之中,我就被那群喋喋不休的和尚管够了!”

“王子殿下,今天上午你要和巴勒莫大主教学习拉丁文王子殿下,今天下午你要接受莫妮卡夫人的礼仪培训”威廉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绘声绘色的学着一个神父人憎狗厌的语气:“干!这群比苍蝇还要讨厌的臭和尚,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国王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了吗?”

“对!还有那群比牛虻还要厌烦的贱民!”侯赛因深有同感,不断点头:“我也是,我也是经常被叔叔教育,要体恤人民的疾苦,要公正的裁决纷争”

“道理我都懂,可是那群贱民忒烦了!”

说着,萨拉丁的侄子甚至还用右手用力的在空中点了两下:“领主大人,我家的羊不见了领主大人,我家的狗被人打死了领主大人,他打俺们家孩子领主大人,我家的新房子被人扔了好几坨牛屎领主大人,我老婆上了整个村子的男人,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那边侯赛因在绘声绘色的学一个苦恼的农民说话,而这边阿莱克修斯却脱口而出。随即,众人愣了一愣,马上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也是,如此懦弱的家伙,毕竟只是一个贱民啊。”一旁的西西里国王感慨道。而罗马皇帝也适时的插了一句:“对,我们在真正统治我们的土地之前,憧憬的是与土匪力战拯救村庄;抽丝剥茧查出隐遁于城市之内的暗流;公正的给予有罪之人应得之惩罚,让满城民众拍手称快,被吟游诗人歌颂传唱——”

“而不是天天就给这些愚蠢的家伙对付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阿莱克修斯的一席话,说的威廉和侯赛因不住的点头。“阿历克斯,罗马皇帝的说话水平就是不一样——你看这一听就是极有文化的,比我和侯赛因这种大老粗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此时,威廉举起了手中的银杯,大声说道:“如今我们还在叙利亚的沙漠之中,等到了巴勒莫,我亲自请两位去整个西西里最好的澡堂!”

“嗯,你们懂的,就是两个人一起洗那种”

第九十九章 雷纳尔德

“将军,快看,那群十字教的咖啡乐准备开始攻城了!”

扼守着叙利亚之门的阿特梅堡,本来这一座石头堡垒乃是百年之前的第一任安条克亲王,圣战英雄博希蒙德一世在残留的罗马堡垒的基础之上修缮和扩建,用以护卫安条克这一座伟大的城市,但是如今,在几大势力夹缝中苟延残喘的安条克公国,却只能在王宫和教堂之中凭吊先祖的荣光了。

曾经的叙利亚之主努尔丁兵临城下,逼迫阿莱克修斯的舅舅博希蒙德三世承认阿勒颇和安条克的疆界乃是奥龙特斯河,由此阿特梅堡——这一扼守叙利亚之门的重要堡垒便落入了新月教徒之手。而如今,耶路撒冷的大军趁着萨拉丁主力不在的天赐良机,要收复这一重要的关隘,巩固圣地北方的防御线!

此时阿特梅堡的守军只有一个百人队,守将也只是一个百夫长。此时,在经过了整整半个月的准备工作之后,耶路撒冷王国的实际总指挥,宫廷元帅雷纳尔德已经派人制造了十架云梯和一台小型的冲车,并且朝着目标发起了第一轮攻击!

“我们要不惜代价拿下阿特梅堡!”

基督徒的营地之内,外约旦的公爵已经全副武装。此刻,他正一脸肃穆的看着面前的的一群精锐骑士,郑重的说道:“杰拉德我的挚友,我需要你们精锐的圣殿骑士打头阵——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制造重型的攻城塔了,虽然斥候还没有消息,但是我们要做好萨拉丁的大军随时到达这里的准备。所以我们需要那座城堡,需要它的城墙,需要它重要的地理位置!”

“我明白。圣殿骑士随时为了天主的荣光而牺牲一切!”

大团长杰拉德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留着一蓬金色的大胡子,眼神坚毅而又锐利。此刻,他转过身去,把手中的长剑拄在地上,大声的对后面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三十名步行骑士吼道:“以神之名!”

“以神之名!”

士气如虹的骑士们热烈的回应着他们敬爱的大团长。这些整个圣地最精锐的战力头戴链甲头巾或者覆面盔,身上穿着坚固而轻便的锁子甲,外面罩了一件纯白色的罩衣,胸前则是他们标志性的红色十字,艳丽得如同鲜血一般。

虽然暂时舍弃了他们的马匹,但是这些精锐的战士即使是步行作战,也能爆发出令人恐惧的力量。此刻,他们将作为蚁附的先登死士,第一批朝着阿特梅堡的城头进攻!

“基督的战士们!”

耶路撒冷的攻城准备已经完成,而王国元帅雷纳尔德此刻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长久以来,我们基督徒被那些萨拉森异教徒残忍掠杀,他们劫掠我们的封地,烧毁我们的村庄,把我们的人民变卖为奴隶,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有无数年轻的骑士开始呐喊,声音响彻云霄。雷纳尔德看着这些甚至还有些年轻和稚嫩的脸庞,他们都是正统的法兰克贵族,为了天父崇高的事业而只身来到圣地,怀揣着激荡的梦想,希望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没有继承权,被家里的大哥赶出家门,于是跑到圣地讨生活。)

这些外来派整天嚎叫的就是多打异教徒,打下地盘好分赃;不过雷纳尔德身为他们名义上的领袖,却不得不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他几十年前就跟着先王东征西讨,也算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长者和名将,自己也亲自指挥过蒙吉萨大捷,还在努尔丁的地牢里面呆了整整十七年,可以说是见得太多,对如今圣地的态势也是看得非常清楚的。

耶路撒冷先代的阿马里克国王能够东击大马士革,南征亚实基伦,那是建立在有曼努埃尔皇帝和整个罗马帝国作为坚实后盾的基础上,不仅没有后顾之忧,还有来自君士坦丁堡海量的金币和军械;但是现在呢?

阿马里克国王对耶路撒冷战略位置的劣势深感担忧,也因此在王国还保持对新月教徒进攻态势的时候,便开始计划如何防御新月教徒的反击了。最终,他选择了在边境修筑数十座坚固的堡垒,依托山脉和湖泊,把萨拉森人牢牢挡在圣地之外。而由于君士坦丁堡海量的支持,以及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留在圣地的大笔金银,他们几乎就要修筑完成了。

但是这条防线还有一个漏洞,那便是叙利亚之门。萨拉森人的军队通过这里,不仅可以围攻西面的安条克,还能够直接南下,对的黎波里和加利利发起进攻——本来按照的黎波里伯爵和雷纳尔德的恶劣关系,加上他们还是众所周知的竞争对手,外约旦公爵大可不必去管雷蒙德封邑的安危。

不过,一方面是国王的苦苦劝说,另一方面雷纳尔德自己也深知,如果耶路撒冷独善其身,坐视安条克和的黎波里沦陷,那么孤立无援的圣城,还是迟早会被萨拉丁攻陷。而之前苦于和埃及苏丹的停战协议,使得安条克一直处于门户大开的状态,但是如今埃及人却自己破坏了协议,这对于耶路撒冷的宫廷元帅来说,好像是一个天赐良机

“摄政阁下,我们可不能让圣殿骑士的弟兄们独占了今天的乐子!”

雷纳尔德寥寥几句话,便鼓舞起了基督士兵们作战的勇气,甚至一向和的黎波里伯爵交好,也和他不对付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也主动请缨作战。

随着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此时,从后帐中缓缓推出一辆大车。众位基督的战士一看,顿时激动不已,有的甚至当场痛哭流涕,虔诚的跪倒在地上祈祷!

那是耶稣基督受难的见证,所有基督徒无可置疑的圣物,那是真十字架!

“基督的战士们!看哪,真十字架在闪闪发光!这是基督的庇佑,这是天父的意志,我们必将战无不胜!”

“以神之名!”

随着雷纳尔德声嘶力竭的呐喊,此刻,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耶稣受难的见证之上,所有基督徒,似乎都看到了,那笼罩在真十字架上朦胧的光晕。

第一百章 小小误会

“什么,阿特梅堡沦陷了!?”

离叙利亚之门还有一天的路程,但是,侯赛因的队伍就在路上遇到了从基督徒凌厉的攻势之下逃跑的残兵败将。此刻,面对阿特梅堡溃逃的守军,他内心异常的愤怒!

“你们的百夫长,不是整个叙利亚最善战的勇士吗!你们可是有着整整一百人!”

杜姆亚特的王子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个他眼中的逃兵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你们才守了不到十天!”

“就是一百头猪,十字教徒也杀不完!”

来自叙利亚之门的溃兵不断地哀嚎着,却不敢顶一句嘴。“我们明明坚守了半个月!”他在内心腹诽,但是脸上却不住的哀求着:“殿下,不是我们不努力,我们已经努力奋战过了!但是但是,那些十字教徒,他们他们都是来自火狱的恶鬼!”

“好了,我亲爱的侯赛因,不要和你的战士置气,现在我们应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旁的阿莱克修斯走上前去,拉住了暴怒中的杜姆亚特王子。不过听到这件事,他的内心当然是毫无波动——反正朕马上就要去西西里了,你们耶路撒冷和萨拉丁打生打死,和朕也没有关系了,朕不信你们这群法兰克人会不给朕开门!

不过阿莱克修斯脸上却依然是一副严肃的神情。他在安抚好侯赛因过后,转头问道那几个逃出来的溃兵:“你们说说,耶路撒冷有多少人,是谁指挥的?”

萨拉森人的逃兵不敢怠慢,连忙朝着罗马皇帝行了一礼:“尊贵的大人啊,十字教徒最开始有三千人,但是他们一直在不断地集结兵力,如今大概已经超过五千人了,乃是耶路撒冷的国王御驾亲征——对了,苏丹陛下的主力就要来了吗,苏丹陛下的主力在哪里?”

“临阵脱逃,乃是重罪!”

终于,一旁的侯赛因回过神来。此刻,他已经压制了自己的怒气,但是整张脸却黑的如同锅底一般:“本王子今天要替陛下执行军法!”

随着帐外传来几声惨叫,之后却戛然而止,那几名不住哀嚎的溃兵大概已经全部被萨拉丁的禁卫军斩下头颅了。而此刻,侯赛因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用一股期待的眼神看着罗马皇帝,好似他能够想出办法一样。

“侯赛因我亲爱的朋友,你是苏丹的侄子,杜姆亚特的继承人,埃及最高贵的贵族之一;你此次过来,不是为了对抗基督徒,而是带着和平的橄榄枝——要平稳气场,淡定表情,我相信鲍德温国王不会为难阿尤布的使者的。”

“对啊!”苏丹的侄子转念一想,突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的任务又不是对抗耶路撒冷的十字教徒,我的任务是和他们和谈,然后送姑姑去君士坦丁堡大学留学。而按照如今的态势,自己给他们带来和平的消息,想必他们也是求之不得吧——毕竟稍有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弱小的十字教徒,难道能够阻挡的了阿尤布滚滚前进的铁蹄吗?如今苏丹恪守合约,正好说明了我们圣门子弟的诚信和克制,也暴露出了他们擅自破坏协定的丑恶嘴脸!

于是队伍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继续朝着叙利亚之门前进,而不久之后,阿夫林山脉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沙漠的尽头。

“陛下,我要感谢你,请接受我居伊发自内心的感谢。”

在路上的时候,耶路撒冷的驸马抓住了一个空档,策马来到了阿莱克修斯之前,低声的向他道谢,而罗马皇帝却是一头雾水。

“不用客气,我亲爱的居伊伯爵,我们是朋友,不是么?如果说这些话,那就真是太见外了。”阿莱克修斯满脸微笑,完全没有人能看出他根本不知道耶路撒冷的驸马到底在道谢些什么。

“能和陛下成为朋友,那可真是我最大的荣幸了。”居伊苦涩的摇摇头:“原谅我,陛下,我还以为你这几天一路上和萨拉森王子一起喝酒赌钱,还有西西里的国王,我还以为你们”

“我还以为陛下已经忘了要打败篡位者了结果,原来是陛下深谋远虑,早就料到了叙利亚之门的重要地理位置,然后故意放慢行军速度,是为了给雷纳尔德公爵他们留出足够进攻阿特梅堡的时间啊!”

“哦?”

听到耶路撒冷的驸马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阿莱克修斯努力保持着脸上淡定的微笑,有时还配合居伊的话点点头,但是内心别提有多尴尬了:“其实朕朕只是单纯想赌几把而已”

当然居伊听不到罗马皇帝内心的想法,而他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俘虏生涯之后,好像也沉默了不少,至少不是如同阿莱克修斯在安条克初见他的时候一样,满脑子都是和阿勒颇的埃米尔联合起来,断掉萨拉丁后路

在亲自见识到了阿尤布的蒸蒸日上和新月教徒的恐怖实力之后,居伊内心的骄傲被打击的粉碎。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蒙吉萨的胜利不可复制,为什么先王阿马里克要坚持动用君士坦丁堡的援助和英格兰国王的资金,修筑依托山脉和湖泊防守圣地的堡垒群,并且还将耶路撒冷的城墙修缮一新,加高加固,也明白了他的战友雷纳尔德为何要压制住他们向萨拉森人进攻的**了。

“阿尤布,不可战胜啊!”

居伊发自内心的惊呼,同时也对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不惜天天和侯赛因赌钱也要拖住大军行进的步伐感到由衷的钦佩。天父在上!要是这五百名马穆鲁克早早便到达了阿特梅堡,雷纳尔德公爵指挥的王国大军还能顺利的拿下叙利亚之门这个险要的关隘吗?

远处,叙利亚之门已经遥遥在望。但是,早已知道峡谷尽头的堡垒沦陷的消息,埃及苏丹的侄子眉头却是紧紧的皱着。而游弋在峡谷东部的基督斥候们,早早的便发现了这一支萨拉森人的精锐骑兵,此时只留下了几人监视,其余已经跑回去向圣地王国的高层们报告去了!

“我亲爱的居伊伯爵。”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扭过头去,笑着对他后面的耶路撒冷驸马说道:“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的朋友。请你单独去耶路撒冷的营地之中,向鲍德温国王通报我们到来的消息吧!”

第一百零一章 圣地国王

“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会有怎样的结局或者,天父可以指引我们。”

“当我看到上帝的时候,我会亲自向他忏悔,而不是你。”

居伊已经先行去耶路撒冷的营地之中通报了。而许久之后,在众人沉默的等待之中,突然,叙利亚之门毫无预兆的飘起了一片沙尘,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呜——”

烈日当空之下,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如同野牛的低吟一般。而随着弥漫的沙尘逐渐消散,前方的峡谷之中,渐渐显露出一队隐隐绰绰的骑士,也沉默的朝着他们走来。

迎面缓缓策马而来骑士们,正中间的首领年纪不大,没有披甲,但是全身都严严实实的裹在了洁白的亚麻袍之中,没有露出一块皮肤,脸上还有一个银色的面具。他努力的端坐在马鞍之上,即使有人帮他牵马,可是依然却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从马上跌落下来。

“鲍德温,耶路撒冷之王。”

在见到来者标志性的装束之后,即使从来没有见过,但是阿莱克修斯却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不过,他却不是那种见到名人就激动不已的性格,反而,却对如今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的麻风国王心怀怜悯。

罗马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刻,漫天的沙尘倏忽消散,而远处,耶路撒冷之王的后面,被无数圣殿骑士簇拥着的,那一顶金光灿灿的十字架,正在熠熠生辉。

“我们在天上的父神!”

几乎是一瞬间,阿莱克修斯和威廉身后的西西里和安条克的骑士们,无不虔诚的闭上眼睛,然后恭敬的在额头和胸口画十字。就连西西里的国王,也不由得低声惊呼:“真十字架,那是真十字架!”

和鲍德温并列而行的,是安条克的康斯坦丝女爵;而耶路撒冷之王旁边,则是一个气势慑人的老年骑士。他没有戴头盔,花白的头发已经秃了大半,胡子乱糟糟的,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散发出一股嗜血的气息。在他的旁边,吕西尼昂的居伊则策马而立,遥望着君士坦丁堡的巴塞琉斯,微笑点头。

而簇拥着耶路撒冷的诸位显贵的,则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强悍骑士。左边的骑士们,都是身披白色罩袍和披风,胸前绣着红色的十字;而他们右边的同僚,则都是黑色的披风和罩袍,胸前绣着白色的十字。烈日炎炎之下,两边泾渭分明,给人强烈的威慑和震撼。

耶路撒冷的队伍走到两百步之外,随着麻风王缓缓举起右手,所有骑士们的步伐便戛然而止。此时,所有人都沉默着,不仅萨拉丁的马穆鲁克在注视着耶路撒冷的两大骑士团,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们也注视着他们战斗多年的老对手。

这时,吕西尼昂的居伊跳下马来,恭恭敬敬的走到了鲍德温旁边,然后赶走了给国王牵马的侍从,在圣地之主的允许之下,居伊亲自拉着国王坐骑的缰绳,慢慢的,两人一马朝着萨拉森人的军队缓缓而来。

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俯下身去,缓缓地摸了摸宝莉的鬃毛,在她耳边悄悄呢喃了一句:“亲爱的,下面该我们上场了。”

罗马皇帝也举起右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正欲一抖缰绳,策马前行,却听到了后面传来了坦克雷德的声音。

“陛下,请让猴子给您牵马!”

两匹骏马,两位王者,两名侍从,由此在叙利亚之门外,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来者可是”

“巴塞琉斯。”

鲍德温的声音很轻,甚至还有点中气不足。此刻,他坐在马上,由于体弱,头和身体有点微微向后仰,但是却在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平衡。他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朝着对面的阿莱克修斯问到。

“正是。”

阿莱克修斯坐于马上,注视着面前的耶路撒冷国王。此刻,虽然圣地之主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他已经很明显的看出,鲍德温,已经命不久矣。

“久闻陛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麻风王一边朝着阿莱克修斯招手,一边和他客气的寒暄。但是流亡皇帝却一时间疑惑了,不知道鲍德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故此也没有回应。

见到对面的罗马皇帝不理自己,耶路撒冷国王一时间感到有些尴尬。他悻悻的收回了手,转而严肃的说道:“陛下,萨拉森人的马穆鲁克,恕我不能放他们踏过叙利亚之门。”

“他们现在不是萨拉丁的精锐武士,而是朕的禁卫亲军。”

听到了鲍德温的话,阿莱克修斯也是面带矜持的微笑,久久的凝望着耶路撒冷的国王。“如今萨拉丁已经打下了阿勒颇,想必鲍德温陛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朕在阿勒颇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埃及苏丹承诺恪守和我们基督徒的合约,况且,那边的萨拉森人,他们带来安条克的,也是和平的橄榄枝,而非屠戮的刀剑。难道陛下,真的准备在这个时候和萨拉森最强大的苏丹全面开战吗?”

“”

麻风国王沉默了。虽然他带着银色的面具,让人看不出他如今的表情,可是阿莱克修斯却分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彷徨。紧接着,罗马皇帝没有犹豫,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郑重的说道:“以罗马皇帝的名义起誓,萨拉森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乘船出海,绝不多在安条克多待一天,更不会对耶路撒冷产生威胁!”

“我相信。”

鲍德温点了点头,有了罗马皇帝的担保,他也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衷心感谢陛下为圣地的和平付出的不懈努力,耶路撒冷将铭记于心。”

此刻,鲍德温已经调转马头,阿莱克修斯则转过头去,朝着后方等候的众人招手,做了一个前进的姿势。见此情景,猴子非常有眼力的拉着宝莉的缰绳,使她和鲍德温的坐骑并肩而行。然后,两位尊贵的统治者,便一起并骑前往叙利亚之门了。

随着耶路撒冷国王的示意,严阵以待的骑士们立即如同潮水一般,朝着两边散去,为萨拉森苏丹的马穆鲁克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只是,他们却依然用怀疑的目光,监视着这群异教徒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和平?虚伪的和平。”

见到双方虽然克制,但是态势依然剑拔弩张,鲍德温叹了一口气,情绪十分低落。

听到这句话,阿莱克修斯停了下来。他转身面朝着圣地之主,微笑着说到:“战争,战争从未改变。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不是应该先做好准备吗?”

“萨拉森人的特使,可是萨拉丁的亲侄子。所以陛下,朕觉得,耶路撒冷即便是假装,也要装出一副样子给他们看,让新月教徒知道我们基督徒是有诚意的——一场盛大的宴会怎么样?”

鲍德温惊讶的看着一旁胸有成竹的阿莱克修斯:“陛下,陛下的意思”

“那就交给我吧。”

阿莱克修斯微微一笑:“今天,今天,我请诸位来吃火锅!”

第一百零二章 几个瞬间

虽然承受着无数基督骑士无比敌视的目光,但是接到了阿莱克修斯讯号的侯赛因,此刻代表着萨拉森帝国,故而他故作姿态,慢慢的跟在阿莱克修斯后面,一脸高傲的和阿尤布最精锐的马穆鲁克们策马走进了阿特梅堡的大门。

在城堡的庭院之中,阿莱克修斯看到了自己一月未见的外祖母。此刻,安条克的女爵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变多了,形容枯槁,一脸憔悴——一个多月以前的安条克之战,可着实把老夫人吓了一大跳。罗马的前皇帝先不论,但是西西里国王被俘,可是震动了整个黎凡特的基督世界的大事!

“哦,我亲爱的小孙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个萨拉森的苏丹,他没有虐待你吧?你看,才过了一个月,我的心肝宝贝都瘦了一圈”

康斯坦丝慈祥而爱怜的看着眼前的外孙,阿莱克修斯也是眼眶微红。他能够和所有人虚与委蛇,勾心斗角;但是,面对真心实意爱护自己的老祖母,他还能够做什么呢?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可爱的外孙啊!”

这时,安条克女爵旁边,一个略带沙哑的粗豪嗓门响起。阿莱克修斯扭头一看,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甚至已经半秃顶的老年骑士,正在讪笑的看着他。不过,这位一脸凶神恶煞的硬汉,怎么还在搓着手,偷偷地瞄着祖母,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雷纳尔德,阿历克斯是我的孙子,但是不是你的孙子,你要搞清楚!”

看到耶路撒冷的宫廷元帅在一旁舔着脸,康斯坦丝依然没有给前夫一个好脸色,而是举起自己的拐杖便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啧啧啧,罗杰我的挚友,你看看,这就是陛下所倚重的王国摄政,宫廷元帅,竟然被一个女流之辈当众暴打——真是丢尽了我们法兰克男儿的脸面。”

一旁,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德附耳到了医院骑士团大团长耳边,窃窃私语,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诋毁他的政敌的机会。但是,除了那些刚刚从法兰克渡海而来的年轻骑士愤愤不已,那些把头扭过去的耶路撒冷贵族们,哪个不是深知内情的。

“唉,元帅阁下真是命苦。”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摇摇头,双手环抱胸前,对一个一脸震惊的年轻骑士轻轻说道:“小子,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在训练场上把你们骂的狗血淋头的元帅阁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所以小伙子,这是来自长者的忠告。假如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就不要妄想娶一个拥有大笔财产和领地的富有寡妇,然后一步登天了——你看我们的元帅阁下,运气够好了吧,他只是一个法兰克的穷骑士,但是却先后迎娶了安条克和外约旦的女爵。不过”

大团长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年轻骑士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即使有着公爵的尊贵头衔,不过也只是代替妻子管理领地而已。当我的挚友结束了在阿勒颇的牢狱之灾,甚至安条克的公侯,他的继子还禁止他入城。所以你选择加入骑士团,全身心侍奉天父,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来自整个基督世界,从斯堪的纳维亚的极寒之地到波河流域的温暖平原,从伊比利亚的贫瘠山区到法兰西岛的富庶之地,所有志同道合的同志们都聚集在了圣殿骑士的旗帜之下。我们平时誓死保卫圣地,但是也偶尔有闲暇的时间。”

“你可以和同志们比武摔跤,也可以和神父们学习文化。”

杰拉德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甚至还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比如我,你们的大团长,就喜欢研究,哲学。”

“好了,奶奶。”

阿莱克修斯拉住了他外祖母的手,好不容易把他的便宜外祖父从女爵的拐杖之下拯救出来。当然康斯坦丝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一见外孙的动作,立马从善如流。而罗马皇帝则搀扶着自己的外祖母,缓缓转过身,此时,西西里国王和萨拉森王子带领的后续人马已经穿过了城门,马上就要到了。

“伟大的的西西里国王!”

“令人尊敬的十字军战士!”

“圣地的拯救者!”

“‘铁锤’威廉!”

西西里的国王骑在马上,在他穿过城门的时候,昂首挺胸,内心憧憬着自己从萨拉森人的牢狱之中回到基督世界,将得到热烈的欢迎和广泛的敬仰。粉色的玫瑰花瓣从天空飘落,无数贵妇和少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可惜,此刻他很明显是自作多情了,此刻的阿特梅堡,没有少女,更没有花瓣,只有一群充斥着汗臭的大老爷们。

而且,由于跟着萨拉森人一路走来,看起来和那个萨拉森首领的关系还不错,路旁的耶路撒冷的将士们,不仅没有欢呼,反而却用怀疑和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见此情景,西西里的国王只好面无表情,不发一语。而当他看到了被阿莱克修斯搀扶着的安条克女爵的时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日安,安条克尊贵的女爵,以及我亲爱的姐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生于圣地,承蒙上帝庇佑,耶路撒冷之王,圣墓的守护者,黎凡特所有基督徒的庇护者,的黎波里的宗主,法兰克人和意大利人的仲裁者,鲍德温陛下!”

面对着萨拉森人的王子,麻风国王旁边,他的幕僚,提尔的威廉主教,为了提振众人的士气,也为了从气势上震慑住萨拉森人的王子,故而肚子滚圆的主教大人,用着神圣而高亢的拉丁语,念出了圣地之主的一长串头衔!

随着提尔主教诵念完毕,周围基督徒的士兵们顿时精神一震。是啊,圣墓守护者!陛下是圣墓守护者戈弗雷的血裔,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但是,对面的侯赛因却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他转过头去,悄悄问道身后的伊瑞尔:“姑姑,那个秃头的法兰克和尚到底在说些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暂时休战

“姑姑,那个傻子一样的法兰克和尚到底在说些啥?”

城堡庭院之内,面对萨拉森人的王子,提尔的威廉主教为了一开始就震慑住对方,便用神圣而高亢的拉丁语,抑扬顿挫的念了鲍德温四世的一长串头衔!不过很可惜,侯赛因不懂拉丁语,所以一句都听不懂,主教阁下注定是鸡同鸭讲了

“啊,我的乖侄子。”伊瑞尔撇撇嘴,小声的对侯赛因说道:“只是一个喜欢吹牛皮的胖和尚罢了。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法兰克人的国王居然是这种人”然后,她原原本本的把威廉主教的话翻译了一遍,最后甚至差点笑出声:“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的集合体,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自吹自擂。如果按照那个秃头的胖和尚的修辞,那我哥哥的头衔大概五张羊皮纸都写不完了”

也许是听懂了御妹的话,麻风国王缓缓地扭过头来,瞪了自己曾经的老师一眼。不过鲍德温戴着银色的面具,再加上绝大多数在场的法兰克贵族都不懂萨拉森语,故此耶路撒冷之王还能够保持淡定。

“萨拉森人的王子,欢迎你带着和平的橄榄枝,造访我们基督徒的国度。”

突然,耶路撒冷之王朝前走了两步,然后用纯熟的萨拉森语,朝着杜姆亚特的王子问好。而见此情景,侯赛因自然是迎了上去,朝着鲍德温行了一礼:“向您致以崇高的问候,法兰克人在圣地的国王。”

但是,展现了贵族应尽的礼节之后,萨拉丁的侄子语气马上就尖锐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你们十字教徒的素质么?”他话锋一转:“看看我看到了什么?我们圣门子弟穿过了沙漠和山脉,千里迢迢为你们送来了和平的橄榄枝,但是你们却如同小偷一般,偷走了属于我们的阿特梅堡!”

“苏丹陛下在临行之前亲口给我,让我转告鲍德温陛下,你是个国王,但是他也是个苏丹,阿尤布不想占你们的一草一木,但是你们也别想抢走我们的一砖一瓦!”

侯赛因质疑的语气异常尖锐,大有一言不合便扭头就走的趋势。而鲍德温虽然愤懑,但是却自知理亏——至少这件事理亏,故而说不出话来,只得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和外祖母一起享受片刻温馨的阿莱克修斯。

“古希腊的先哲尼古拉斯曾经说过,没有什么事情不是一场宴会能够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这时,阿莱克修斯蓦然发现,他作为罗马皇帝,竟然奇妙的成了勾连双方的纽带:耶路撒冷和阿尤布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但是大家却都不想过早开战——耶路撒冷需要时间完成她的防线,而萨拉丁则需要时间整合叙利亚内部。

阿莱克修斯是唯一一个在场的基督徒中能够让侯赛因冷静下来的人,不仅是萨拉丁的命令,也是由于两人良好的私交。而他的父亲曼努埃尔于圣地有天大的恩惠,外祖母是安条克的女爵,外祖父还是如今耶路撒冷的宫廷元帅。也唯有他的意见,如今能让双方都足够的重视。

所以在阿莱克修斯的倡议之下,鲍德温为侯赛因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而出席的,则全部都是耶路撒冷和安条克最高贵的贵族。

“罗马尼亚的巴塞琉斯,这次是我们圣地王国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最终,在阿莱克修斯的见证之下,双方经过艰苦的谈判,终于达成了协议:萨拉森人的商队将可以自由出入整个圣地,所有法兰克贵族不得阻拦,并且应给予优厚的待遇,而抢劫商队将被视为对萨拉森帝国的宣战〖雷纳尔德:mmp〗。

安条克东面的平原则被交还给了安条克,阿特梅堡将由耶路撒冷派兵驻守——这一条曾经被侯赛因激烈反对,最后折中之下,叙利亚之门的卫戍长官变成了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德——因为名义上,的黎波里伯国乃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杜姆亚特的王子略一思索,竟然同意了。

当然在这其中,阿莱克修斯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所有人都承认,如果没有他在其中穿针引线,游刃有余的处理双方关系,那么这场艰苦的谈判,很可能就要夭折。

当然最惊喜的是安条克。他们不知道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的秘密协议,此刻,年轻的罗马皇帝在众位法兰克贵族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幕后掌控者。明明耶路撒冷和萨拉森人的谈判异常艰苦,但是罗马皇帝只需寥寥数语,阿尤布的王子略微思索,便干净利落的答应了

所有人里面,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雷纳尔德了。因为双方谈着谈着,便突然把外约旦公爵抓出来批判一番,不仅是萨拉森人,就连不少法兰克贵族也谴责他随意劫掠萨拉森人的商队,其中以的黎波里伯爵叫的最欢

不过,阿莱克修斯的便宜外祖父考虑到阿特梅堡将是圣地堡垒防线的最后一环,最终也捏着鼻子承诺将将保护萨拉森人的商队——只要他们规规矩矩的纳税。

最后,当签署好的协议被侯赛因派人快马送回阿勒颇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毕竟没有人喜欢战争,而且是对手很强的战争。特别是底层的士兵,他们似乎看到了,来之不易的和平曙光。

阿莱克修斯大约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如今,十字军诸国的所有人都不敢轻视被篡位的罗马皇帝,反而争相跑到他面前大表忠心。他们都希望罗马皇帝重夺皇位之后,能够如同曼努埃尔大帝一般,继续成为圣地王国的后盾,对耶路撒冷提供足以抵抗萨拉森大军的支持!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感谢您在背后对圣地的默默付出。”

之后,耶路撒冷的麻风国王亲自私下里找到了阿莱克修斯,并且向他致以诚挚的感谢。不过,面对流亡皇帝期待的眼神,鲍德温却十分歉意的说道:“陛下,关于您想借兵的事圣地的兵力如今捉襟见肘,虽然每一个正直的法兰克人都对安德洛尼卡的弑君暴行无比愤慨,但是我们依然需要防御萨拉丁的威胁”

“所以我把你们卖掉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啊。”阿莱克修斯内心轻轻哼了一声,但是面上却一脸的悲天悯人。“鲍德温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耶路撒冷王国为守卫圣地殚精竭虑,每一个正直的基督徒都是交口称赞的——另外朕还有西西里和安条克的帮助,不妨,不妨”

第一百零四章 圆桌会议(上)

“你知道吗,此次女爵殿下在叙利亚之门大胜而归!”

“圣母保佑,我可不想那些异教徒再次围攻我们的家园——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强盗!”

基督徒胜利的消息如同春风一般传到了安条克城内的每一个角落。此刻,无数城内的市民们,不管是希腊人,亚美尼亚人,法兰克人或者是意大利人,只要都信仰天父的荣光,都自发而蜂拥的排列到了廊柱街的两侧,一直到了东面的铁桥之门前,迎接诸位英勇的战士从战场归来!

“女爵万岁!国王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中,大家都在用最热烈的感情欢迎他们得胜而归的女爵和耶路撒冷的麻风国王。此刻,塔楼上悠扬的钟声不断回荡,当众人穿过了巍峨的铁桥之门的时候,又有无数伴着香风的花瓣从城楼上飘落。

阿莱克修斯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粉红的玫瑰。他用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随便捏了几下,脆弱的花瓣便被碾得粉碎。此刻,他掀开了自己黑色的兜帽,朝着身后望去,只见瓮城上面也挤满了欢呼的人群。

内城门的尽头,身穿金色的大麦提袍,头戴牧首冠冕的安条克大牧首端庄肃穆的站在那里。他见到了被圣地诸位最高贵的贵族所簇拥的阿莱克修斯,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条克的市民们,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随着狄奥多里克声嘶力竭的大吼,后面的希腊市民蓦然发现,原来那个策马走在女爵和国王中间,被所有人簇拥的少年,居然是罗马尼亚的皇帝!

在安条克大牧首身后,一众希腊官僚和一大群安条克市民们正在高声欢呼。“巴塞琉斯,巴塞琉斯!”此刻他们热烈的呐喊,几乎要让整个安条克的空气都变得沸腾起来。

“啊,我亲爱的阿历克斯,你的老师这一个月以来真是尽职尽责。”

康斯坦丝骑在一匹温顺的母马上,看到了前面的安条克大牧首,便用甚至有些羡慕的口气说道:“这一个月大牧首阁下一直在为筹措你的赎金而在城内募捐,据说已经筹集了超过五万枚海披伦的巨款。”

阿莱克修斯点点头,然后感激的看了远处的大牧首一眼。此刻,他感受到了老师浓浓的关怀之意。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好无损的从阿勒颇回到了安条克,赎金自然是用不上了,但是还需要复国的资金,金币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是时候了,现在,我也该筹划如何反攻的事宜了。”

阿莱克修斯面色沉稳的和众人一起策马走在廊柱街上,有时还朝着周围不断的点头致意。此刻,他面带微笑,不断朝着人们挥手,然后平视前方,朝着狄奥多里克策马而去。

“陛下,陛下!”

突然,阿莱克修斯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原来,大牧首旁边站着一个壮实的希腊人,虽然只穿着一身简朴的亚麻袍子,但是却兴奋的朝着远方的皇帝挥手。而这个家伙,阿莱克修斯和他身后的米哈伊尔一眼就认出来了。

“达维,你从士麦那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一段时间之后

安条克王宫的偏殿之内,此刻,罗马皇帝,西西里和耶路撒冷的国王,安条克的大牧首和公爵,以及耶路撒冷和安条克的诸位显贵,所有人正围坐在一张硕大的石质圆桌旁。他们都受到了阿莱克修斯的号召,准备在罗马皇帝重夺皇位的战争中出力。

由于之前在战场上的活跃,此刻的罗马皇帝虽然依旧处于流亡状态,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他。皇帝现在踌躇满志,正预备重返紫宫。

此刻,阿莱克修斯最好的侦察兵,来自达克霍姆的达维,正在向诸位基督徒和新月教的显贵们,报告来自士麦那的最新消息。

“半个月前,也就是我从士麦那的叛军营地里面逃跑的时候。”自称为范达克霍姆的达维面对诸位高贵的大人,丝毫没有怯场,而是侃侃而谈:“安德洛尼卡的叛军已经取得了对科尼亚人的绝对胜利,科尼亚苏丹和他们的二王子都死了,并且突厥人的主力也损失惨重。”

“篡位的伪帝并没有班师回朝。他带领着他嫡系的军队,四个来自特拉布宗的军团继续朝着色雷斯西亚挺进,而突厥人却败退回了科尼亚和安卡拉。”

说完,达维朝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规规矩矩的退出了偏殿。接下来的会议,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所以,现在是个好机会。”阿莱克修斯环视了众人一番,双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篡位者和他的主力正在安纳托利亚和突厥人僵持,现在只要朕率领大军重返皇都,夺回朕的黄金御座,那么,诸位都是罗马尼亚大大的功臣,朕也会不吝封赏!”

随着皇帝掷地有声的话语,他的右手在空中重重的挥舞了几下。而很应景的,西西里的国王则马上开口表态。

“西西里可以征发八万大军!”

但是阿莱克修斯却转过身去,朝着威廉摇了摇头:“威廉陛下,征发倾国之兵对西西里负担太大,朕不忍心来年的西西里民众忍受饥饿的痛苦。”

“阿历克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仁君”听到阿莱克修斯满脸正气的说出这句话,坐在一旁凝视着他的康斯坦丝赞赏的点了点头,而坐在另一边的的黎波里伯爵顿时马上恨不得五体投地。

只见雷蒙德朝着坐在上头的罗马皇帝谄媚的说道:“仁慈而公正的巴塞琉斯,您对底层人民的怜悯之心,犹如最慈悲的圣徒一般”

看到阿莱克修斯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雷蒙德马上继续说道:“罗马尼亚之于圣地诸国,犹如父亲对儿子一般。如今陛下遭难,吾等自然不能不管。鄙人愿意为皇帝陛下鞍前马后,带领五十名的黎波里最忠勇而顽强的骑士,为陛下前驱,痛歼那群胆敢忤逆犯上的可恶叛贼!”

说着,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雷蒙德率先跑到阿莱克修斯面前单膝跪下:“祝愿陛下旗开得胜!”

“这是怎么了?这家伙到底想要干啥?”

第一百零五章 圆桌会议(中)

看到堂堂的黎波里伯国的统治者如此没脸没皮,阿莱克修斯的第一反应不是哈哈大笑,认为自己虎躯一震,霸气侧漏,而是略微有点疑惑的看着他,心里却异常警觉。

“陛下,雷蒙德伯爵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雷蒙德的教父,平日里我们关系还不错,他应该也是可以信任的对象。”

看到阿莱克修斯用手撑着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一旁他的舅舅,安条克的公侯博希蒙德三世便悄悄附耳过去,给自己孩子的教父说了几句好话——天父在上,博希蒙德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孩子雷蒙德被面前的雷蒙德伯爵立为了的黎波里伯国的继承人才为他说话的,绝对不是。

“这可是个机会,这可是个好机会!”

看到坐在上首的罗马皇帝沉默不语,的黎波里的伯爵丝毫不顾周围贵族们异样的眼神,而是满脸期待的看着阿莱克修斯,脸上的肥肉也被他挤成了一团一团,似乎正在对阿莱克修斯谄媚的笑着。

“科穆宁的年轻皇帝还真不愧是那个雄狮的儿子,看来还是有点儿水平的!”

身形肥胖的的黎波里伯爵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在外人眼里完全就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幸进小人的形象,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

“罗马尼亚的皇帝有一半的法兰克血统,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转瞬之间,雷蒙德三世内心便闪过无数念头。当初曼努埃尔大帝在十字军诸国选择续弦皇后的时候,除了安条克的玛丽公主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选,便是他雷蒙德的妹妹梅丽桑德。本来雷蒙德连巨额的嫁妆都准备好了,正要高高兴兴的成为帝国的外戚,然后到君士坦丁堡升职加薪,出任帝国重臣,走上人生巅峰;但是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谣言,说梅丽桑德其实是私生女,于是罗马皇帝便选择了安条克公主

虽然成为皇帝外戚的努力功败垂成,但是的黎波里的伯爵却敏锐的看出了曼努埃尔皇帝的意愿——希腊人已经自我封闭,抱团排外,视周边民族如同蛮夷太久了,他们虽然有着传承千年的文化,傲视欧陆的财富,但是也因此变得骄傲自满。

即便是一个希腊的农夫,他们也可以随时说上几句自己对圣经的见解。他们是最好的农夫,最好的学者,最好的吟游诗人,最好的神学家,但是,他们偏偏不愿意从军。

罗马曾经靠着赫赫武功镇压了从赫拉克勒斯之柱到美索不达米亚的广袤领土,但是如今她的后裔却把先辈的尚武精神丢的干干净净。虽然君士坦丁堡的皇家军械厂可以锻造整个欧陆最精良的铠甲,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这些本来应该保卫边疆的富裕武士有些甚至会雇佣外族替他们服役。

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况离帝国的中心越近便越严重。而曼努埃尔大帝便是看到了这一点,无奈之下只有引进来自西方的移民。这些拉丁人大都是以小商人或者拉丁武士的身份为帝国效力,而为了促进双方融合,科穆宁的雄狮甚至顶着教会的压力,迎娶了来自西方的玛丽公主作为帝国的巴塞丽莎,而阿莱克修斯二世,他那拥有一半法兰克血统的儿子,更是寄托着他关于东西族群融合的殷切期望。

“能从安德洛尼卡的掌控之中逃脱之后,第一时间便找安条克寻求我们法兰克人的帮助,说明我们的小皇帝不是传统的希腊人,起码他是非常重视拉丁裔的。”

“而能够在被新月教徒俘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不仅把同为基督徒的西西里国王一同救了出来,甚至还说动萨拉丁那个老狐狸支持他五百名马穆鲁克作为复国的资本”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雷蒙德闪闪发亮的眼眸隐藏在了谄媚的外表之下,却在一直注视着阿莱克修斯。“小皇帝如今有西西里和安条克的铁杆支持,但是他肯定不会全部押注到西西里身上!”

“安条克又穷又小,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单纯依靠西西里,即便能够成功复位,阿莱克修斯肯定也会对威廉心生顾虑——刚才他便拒绝了巴勒莫的国王,可见科穆宁的幼狮,内心肯定希望能有其余的拉丁人入局,替他平衡来自西西里的影响!”

“说不得,皇帝陛下甚至会提出,要联络亚美尼亚或者匈牙利的外援了!”

“从喀尔巴阡山脉以西的佩斯,到多瑙河下游的塞尔迪卡;从托罗斯南麓的奇里乞亚,到安条克和耶路撒冷,曼努埃尔皇帝,可真是为他的儿子编织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再加上小皇帝自己争取的来自巴勒莫的盟友,多管齐下,多面围攻,区区篡位者安德洛尼卡,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这简直是翱翔天际的雄鹰,爪子已经抓到了那阴沟里的老鼠的背上。如此大的优势,小皇帝怎么可能会输!”

想到这里,雷蒙德甚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的侄子,戴着银色面具的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四世。“哦我可怜的小鲍德温,你大概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单凭耶路撒冷的贫瘠土地,如何能够和统一了黎凡特和埃及的萨拉丁相抗衡!”

“如果凭着辅佐正统皇帝重夺君士坦丁堡的大功,我们圣地的法兰克人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布拉赫奈宫,为皇帝陛下服务——然后影响罗马帝国的政局,不遗余力的支援圣地,这才是保证圣地长治久安的根本方法!”

“而那个力挽狂澜的辅弼大臣,圣地的拯救者,罗马尼亚的擎天之柱,我,雷蒙德,雷蒙德德图卢兹,当然是当仁不让了!到那时,即便是耶路撒冷的王位,想必我也是唾手可得!”

“至于雷纳尔德,你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乡巴佬,等我成了罗马尼亚的宰辅重臣之后,再慢慢和你算账——能在君士坦丁堡的政坛如同太阳一般发光发热,谁还稀罕你区区耶路撒冷的摄政之位?”

看到的黎波里伯爵如此“活跃”,而自己的儿子居然还给他担保,安条克的前任女爵康斯坦丝非常隐秘的皱了皱眉头。她本人由于前夫雷纳尔德的缘故,其实是颇为厌恶雷蒙德的;不过阿莱克修斯的舅舅由于厌恶雷纳尔德,反而和自己继父的死敌雷蒙德关系要好——甚至还把自己的儿子雷蒙德过继给他当教子。

不过想到自己心肝宝贝的复位之路,助力当然是越多越好,故此康斯坦丝也没有说什么。而阿莱克修斯略微思索之后,便朝着的黎波里伯爵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第一百零六章 圆桌会议(下)

虽然阿莱克修斯急需有人支持,但是他看着对面的黎波里伯爵谄媚的眼神,却不由得顾虑重重。紧接着,小皇帝扫视了一番全场,发觉耶路撒冷的法兰克贵族们都震惊的看着雷蒙德的表演,而面具之下的鲍德温四世,虽然几次三番想说什么,但是却都生生的压抑了下来。

“雷蒙德爵士,朕非常感激你的雪中送炭。”

首先,阿莱克修斯肯定了雷蒙德的“忠义之举”,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的黎波里伯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诸位耶路撒冷的贵族,你们不仅仅只是血统高贵的贵族。”

罗马皇帝的一席话语,让一众圣地的显贵们都正襟危坐,与有荣焉:“为上帝守卫祂的圣地,使耶稣基督蒙难和升天之处免遭新月异教徒的袭扰,并且保卫基督兄弟们东来朝圣的漫漫旅途。”

“你们本来可以安全的在法兰克的城堡安稳度日,每天惬意的喝着葡萄酒,享受马赛的温和海风和巴黎的浮华喧嚣,但是你们却毅然抛弃了故乡的舒适,为了基督的荣光抛弃一切,踏上了东征的道路!”

听到罗马帝国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居然对圣地的法兰克人评价如此之高,耶路撒冷的拉丁贵族们,特别是那些初临圣地的穷骑士,顿时深受鼓舞,虽然没有资格和诸位大人们坐在一起,但是站在后面的他们无不把胸膛挺得高高的,感受到了内心的激动和热血。

“是啊,罗马尼亚的皇帝都钦定了,俺们到圣地来,是为了保护圣地不受那群新月异教徒亵渎的!宗座在号召,基督在呼唤,俺们哪个不是带着满腔热血来到了黎凡特!至于老家的领地,索性全部都送给我那愚蠢的哥哥——本大爷如此高尚怎么会稀罕那些东西?”

“萨拉丁,沙漠深处的狡狐,窥伺圣地的豺狼——”虽然阿尤布的苏丹掏心掏肺的给了阿莱克修斯整整五百名马穆鲁克,甚至连自己的妹妹都搭上了,可是小皇帝在耶路撒冷的贵族面前,却把萨拉森人的统治者形容成狐狸和豺狼。当然也是这场圆桌会议阿尤布的王子和萨拉丁的御妹都不在的缘故

“圣地要竭尽全力对抗萨拉丁统帅之下的萨拉森人,而雷蒙德爵士,你是其中无比重要的一名领袖!”

阿莱克修斯面色郑重的拒绝了雷蒙德的毛遂自荐,这也让旁边的鲍德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黎波里的伯爵阁下,你的忠心朕已经了解了,但是你肩负着整个加利利,甚至整个圣地北部的防御重任!”

“如果因为朕的原因,导致了加利利和叙利亚之门的防御空虚,导致萨拉丁长驱直入——哦天哪,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

说着,阿莱克修斯甚至闭上眼睛,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所有信仰基督的贵族,都惊叹于罗马皇帝对圣地安危的殚精竭虑。如果之前是因为地位上的差距的话,现在众人则是对阿莱克修斯肃然起敬。此刻,基督徒们满脸肃穆,在称颂了上帝的名讳之后,便齐齐抬起头来,注视着上首的阿莱克修斯,而小皇帝的形象,此刻在法兰克人的眼里,是那么的高大和光辉。

“陛下,我可以请求斯蒂芬妮女爵给亚美尼亚大公鲁本写信。”

作为雷蒙德的死对头,于公,阿莱克修斯的祖父雷纳尔德自然不能让自己的一生之敌在皇帝外孙面前蒙蔽圣听;而于私,自己做外祖父的,哪有不帮自己的外孙的道理——特别是康斯坦丝女爵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亚美尼亚的大公夫人,乃是斯蒂芬妮女爵的女儿伊莎贝尔,我会全力把亚美尼亚人拉到陛下的战车上!”

听到了外祖父的这句话,阿莱克修斯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自家亲戚好。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怎么也是能够拉出数千兵力的。”

“告诉鲁本大公,他如果在朕扫清叛逆的过程中做出巨大的贡献,那么,朕将亲自授予他‘赛巴斯托拉克’的高贵头衔,而布拉赫奈宫的御前会议,也将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阿历克斯,我也会给你的姨母写信。”

安条克的康斯坦丝女爵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外孙,犹如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玛丽一般。此刻,她也当场表态,她将亲自写信给自己的女儿,也是阿莱克修斯的姨母,如今的匈牙利王后阿格妮丝,督促匈牙利和克罗地亚之王贝拉三世,从西方出兵策应阿莱克修斯的夺位之战。

在曾经在布拉赫奈宫受到曼努埃尔皇帝亲自教育的贝拉三世领导下,如今的匈牙利正如日中天,甚至最开始的阿莱克修斯还考虑过去佩斯投奔他,只不过由于种种顾虑而未成行。如今,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许多支持的小皇帝,也终于敢考虑更多的东西了。

“弑君的篡位者,血腥的屠夫安德洛尼卡,他不仅仅驱逐了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

“他靠着煽动排外主义而得到了暴民的支持,同时也让罗马曾经的附庸们离心离德。不仅是亚美尼亚,也包括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

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分别给自己拉来了亚美尼亚和匈牙利的援军,阿莱克修斯忽然灵光一闪,便对一旁侍立的猴子坦克雷德说到。

“坦克雷德卿,朕现在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你要到索菲亚的宫廷之中,找到保加利亚如今的统治者,阿森家的彼得二世,并且说服他们率军勤王,南下参加朕对篡位者的镇压行动。”

“告诉阿森家的三兄弟,对于安德洛尼卡排挤皇都的保加利亚贵族之事,朕决定拨乱反正;而他们如若尽到了对朕的附庸义务,朕将不吝封赏——朕会敕封他为真正的北方行省总督,并且准许他的弟弟卡洛杨作为朕的侍卫进入布拉赫奈宫服务。”

“但是如果他胆敢拒绝,朕会亲自率领西西里,匈牙利,亚美尼亚和安条克的大军,与他一同会猎于索菲亚城下。”

第一百零七章 圆桌会议(完)

看到所有人都在为罗马皇帝重夺皇位的战争尽心竭力,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却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幸亏他脸上长期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否则现在就能看到鲍德温四世的面颊已经羞愧的通红了。

“我之前是否拒绝的太莽撞了?皇帝陛下不仅通情达理,而且如此关心圣地的安全,甚至婉拒了的黎波里伯爵的军队,而萨拉丁想必最近也不会贸然进攻。那么,在罗马皇帝重返紫宫的过程中,曾经作为帝国附庸的耶路撒冷,也受到过先代皇帝的大恩,如果无动于衷不派一兵一卒,等到陛下成功复位之后,是不是会受到周围其他附庸的非议和诋毁?”

“富庶而强大的西西里,盛极一时的匈牙利,顽强倔强的亚美尼亚人,甚至异军突起的保加利亚……”鲍德温四世的内心闪过无数念头,觉得阿莱克修斯有着先帝给自己编织的庞大关系网,如今逃脱了布拉赫奈宫的藩篱,反而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如今的小皇帝只需要登高一呼,便会有无数擦亮眼睛的野心家利用各式各样的理由,要在阿莱克修斯面前立下拥立之功——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科穆宁不仅声望作为罗马皇族而煊赫海内,而且还是整个已知世界当之无愧的首富。

曼努埃尔大帝的执政理念乃是“朕即国家”,因此整个帝国的所有开支,包括行政,军费,以及其他所有费用都是由皇帝本人支付;与此同时,全国的税收却并没有全部都归于皇帝。

皇帝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君士坦丁堡的税收——包括商税和进出口贸易税;市民的丁口税;以及大量皇家产业的收入。

而这些皇家产业,包括了君士坦丁堡的无数商栈和公寓;被皇家垄断的科林斯的丝绸贸易;还有无数希腊和小亚星罗棋布的分布在各个普罗尼亚釆邑中间的皇家庄园和农场。

这笔庞大的资产到底有多少呢?只要看看皇帝的收入便知道了——前代的曼努埃尔皇帝,每年的收入超过了八百万海披伦。

这是科穆宁三代皇帝积累下来的一笔庞大的财富,而它的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是皇帝本人。因此,科穆宁的皇帝们都是财大气粗之辈,也成功的在整个已知世界营造了罗马皇帝“无比慷慨”的印象。

因此,眼睛雪亮的雷蒙德才会不顾脸皮的叫嚷着要为阿莱克修斯前驱。安德洛尼卡靠着希腊官僚和贵族为主的大科穆宁党篡权上台,自然便断掉了所有罗马帝国的对外援助——而罗马帝国的外援对耶路撒冷来说,乃是不可或缺的。

而鲍德温四世在思虑良久之后,终于也缓缓的开口了……

“虽然不能举倾国之兵帮助陛下复位,不过,耶路撒冷还是能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听到了圣地之主终于开口了,众人终于都面色严肃,正襟危坐。而鲍德温也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陛下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基督世界的安定——”

“因此陛下的侍卫,窃以为不能全部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异教徒充当,难道我们基督的子民,连自己的皇帝也不能护卫好吗?”

说着,戴着银色面具的鲍德温转过头去,朝着一旁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稍稍恳求道:“大团长阁下,请你务必允许最英勇善战的圣殿骑士,代表耶路撒冷为罗马皇帝而战。”

“如您所愿。”

杰拉德大团长站起来朝着鲍德温行了一礼。原本作为宣誓守卫上帝的骑士团,本身是没有义务和必要去掺和罗马帝国的皇位之争的;只不过杰拉德在成为大团长之后,也逐渐变成了一个能够计算得失的政客。

“此一时彼一时嘛。”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在内心这样说道:“毕竟这是鲍德温陛下的亲自请求,而作为陛下的封臣,怎么能够拒绝陛下的要求呢?”

“我们圣殿骑士团一共在编的三百八十四名骑士兄弟和三千四百六十二名侍从军士一直枕戈待旦!”

原本大团长阁下准备意气风发的说出这句话,哪知在他之前,鲍德温便抢先说道:“那么,你便选一队最优秀的骑士,为巴塞琉斯陛下而战罢!”

然后,鲍德温又转头朝着旁边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大团长阁下……”

“了解!我的陛下,医院骑士团的兄弟可不会让那群家伙独占了乐子!”

说着,这个大嗓门的法兰克人站了起来,朝着阿莱克修斯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会让我的掌旗官布莱恩率领一队十五名最精强而优秀的医院骑士,以及五十名侍从军士为您效力。”

“圣殿骑士团亦如是。”

看到老对头居然不按规矩抢答,杰拉德连忙朝着阿莱克修斯抚胸行礼。“我的掌旗官,来自英格兰的海尔森也会随时为陛下效命。”

“那么,居伊我的姐夫,你过来。”

见到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都承认了要派兵支援阿莱克修斯,鲍德温此刻又开始呼唤起自己姐姐西贝拉的夫君。

“你说你已经向巴塞琉斯宣誓,直到陛下夺取君士坦丁堡的皇位之前,会如同一名最普通的骑士一般,为陛下冲锋陷阵?”

听到了妹夫国王的话,吕西尼昂的居伊不由得挠了挠头,哂笑几声。毕竟,他在迎娶西贝拉公主的时候,便已经向鲍德温宣誓效忠,作为耶路撒冷的封臣效力;但是他却在封君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向其他皇帝宣誓效忠,这种行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违反基本法的……

不过一旁的西贝拉公主,虽然满脸不舍,但是却对自己夫君的选择无比自豪——在萨拉森人的囚牢之中,英勇,仁慈,睿智的罗马尼亚皇帝巧舌如簧的说服了萨拉森的苏丹,使他惭愧的意识到了自己错误,并且满怀愧疚的释放了所有被俘虏的基督徒……

西贝拉是知道那些萨拉森人要起赎金来是多么凶狠的——看看隔壁的雷纳尔德,没钱交赎金,可是蹲了整整十七年的大牢。也因此,西贝拉对于和自己的夫君刚刚团聚便又要离别,感到既失落而又骄傲。

“有恩必报,重情重义,不愧是法兰西的骑士之花,也不愧是我西贝拉看中的男人!”

看着自己的夫君面对自己略带愧疚的眼神,耶路撒冷的长公主殿下却对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而一旁的鲍德温自然也不可能处置自己的姐夫,反而却让他惊讶不已。

“作为一名冲锋陷阵的骑士,身边怎么能没有并肩作战的袍泽战友?”

鲍德温缓缓对居伊说到:“二十名耶路撒冷的王家内府骑士,他们将听你指挥,只希望你能把他们都完整的带回来。”

第一百零八章 新的开始

安塔利亚,这里是罗马帝国警戒亚美尼亚人和科尼亚人的前线,也是帝国海军一半舰队停泊的母港。自从小尼基弗鲁斯迎娶了紫衣公主安娜科穆宁娜以来,布里尼乌斯家便一直替皇室戍卫这个重要的港口,迄今为止已经将近百年。

如今的安塔利亚总督君士坦丁,是曾经的紫衣公主安娜最小的儿子。虽然他已经年近古稀,但是却也是曾经和先帝曼努埃尔以及篡位者安德洛尼卡一起在君士坦丁堡接受过教育的。这天,他照例接见了数名当地的大粮商,向他们传达了朝小亚内陆的皇帝大军运送军粮的决定——据说这是来自安德洛尼卡本人的决定,不仅是安塔利亚,士麦那和尼西亚的总督同样接到了这个任务。

“应该说我的陛下不愧是先帝都看中的科穆宁么?”

阅读着来自前线的最新战报,这名衣饰华贵的老人虽然脸上毫无波动,但是依然尽职尽责的完成了皇帝交付给他的任务,就如同他无数次完成先帝曼努埃尔交付给他的任务一样——即便这是一个篡位者,但是他却做到了先帝都没有做到的事。

“陛下已经成功夺取了老底嘉,预备和尼西亚总督伊萨克会师于多利留姆城下;而科尼亚人由于苏丹吉利基的突然死亡,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陛下命令我率领安塔利亚的卫戍军进军索佐波利斯?”

此刻,安塔利亚的总督陷入了踌躇和盘算之中。“我如今该怎么做?”须发皆白的老者闭上眼睛,背靠在椅子上,右手无意识的捋着自己的胡子。“虽然夺取多利留姆之后,通往安卡拉和科尼亚的道路便将洞开;可是陛下可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他要怎样才能攻下安卡拉和科尼亚两座要塞一般的坚城?”

“但是如果不服从命令,万一安德洛尼卡果真赢得了和科尼亚人的战争呢?到那时候,想必希腊和小亚的总督,但凡曾经忤逆过他的,都会被大胜归来的皇帝残酷清算吧?”

正当君士坦丁正在努力权衡利弊的时候,有来自安条克的信使,竟然送来了已经被公布暴毙的前任皇帝阿莱克修斯二世的信!

望着来信上那个熟悉的纹章,君士坦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曼努埃尔大帝的私人印章,之后被他唯一的儿子阿莱克修斯二世继承;而作为大帝的同学,安塔利亚的总督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

“天大的秘密!”

拆开了封口的印泥,君士坦丁皱着眉头,快速的浏览起来。只是,随着他读下去,安塔利亚总督的脸却越来越红,甚至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无比恶劣的叛乱!”

读完了被篡位的正统皇帝对弑君者声泪俱下的指控之后,君士坦丁已经无比的愤怒。他微闭上眼睛,鼻翼缓缓地翕动着,拳头被紧紧握住,皮肤紧绷着甚至让骨节都有些泛白。他“砰!”的一声把信件粗暴的拍在了桌子上,然后走到一旁的窗户面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帘,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果然,我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安德洛尼卡,你果然是一个应该被吊死在金牛广场的弑君者!”

君士坦丁自己不住的嘟囔着。他乍一听闻如此残暴而恶劣的弑君恶行,内心早已经义愤填膺。不过,当他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平复好心情之后,却蓦然发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布里尼乌斯家三代忠良——皇帝死里逃生之后,为什么不到安塔利亚来寻求庇护,而是舍近求远,跑到黎凡特去了?即使安条克的女爵是他的祖母,可是西西里国王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自觉冷静下来的安塔利亚总督,在自己的房间内不住的踱步。老人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好像百思不得其解,间或又露出一丝鄙视而愤懑的表情。“罗马人的内部事务,为什么会让诺曼人参与,而且诺曼人居然还是主力?”

“可恶的法兰克人,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

“这些无耻的海盗,就是他们,一直在觊觎着罗马尼亚的珍宝!”

说着,安塔利亚的总督再次拿起了阿莱克修斯亲自给他写的信。只见上面虽然言辞恳切,但是却并没有要求他为正统的皇帝出一兵一卒。

“我布里尼乌斯家三代忠良——”他嘴里不住的嘟囔着:“为什么?为什么陛下宁愿去相信那些西方野蛮的法兰克人,也不愿意相信罗马尼亚的忠臣?”

君士坦丁的右手无奈的垂了下来,而隐秘的信件就这样随意的被他拿在手上。一阵微风吹过,上面末尾的希腊文若隐若现——

“卿务必管理好东地中海舰队,不能让这些帝国的舰船为弑君的篡位者所用。待到朕重返布拉赫奈宫,朕将亲自授予卿‘塞巴斯托拉克’之高贵头衔,到那时,布里尼乌斯将成为科穆宁之下第一显贵!”

“啊,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来自安条克的信件。”

君士坦丁站在壁炉之前,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那印有科穆宁荣耀纹章的信。在飞舞的火焰之间,面对一堆不可知的灰烬,老人隐秘的笑了笑,然后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朝着自己的幕僚们下达了最新的作战命令。

“诸君,加紧筹措和运送到小亚前线的粮草——”

在幕僚的一片哀嚎之中,君士坦丁不为所动;但是他之后下达的命令,却让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为了防止突厥人的奸细损害罗马尼亚珍贵的战舰,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战舰全部封存到船厂;为了防止科尼亚的突厥人狗急跳墙,如今不得主动出击,并且应该全力撤回外部的所有巡逻队,海军也全部重新编入城防军,我们应该固守安塔利亚!”

随着总督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整个安塔利亚顿时就此忙碌了起来。而千里之外,地中海汹涌的波涛之中,阿莱克修斯此刻正站在西西里海军的旗舰之上,朝着北方久久凝望。

“米哈伊尔,你说,猴子到底能够给我多少惊喜,替我拉到多少援军;而这位安塔利亚的总督,到底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呢?”

第一百零九章 海军司令

“这是舰队中最强大的一艘船。”

自从阿莱克修斯在安条克和十字军国家的贵族头脑们召开了圆桌会议之后,便准备带着暂时属于自己的军队——包括萨拉丁的五百名马穆鲁克;十五名圣殿骑士;十五名医院骑士;二十名由居伊统领的耶路撒冷王家内府骑士,以及他们的侍从军士,共计七百余人,在西西里之王威廉的盛情邀请下,乘船去巴勒莫。

而负责护送他们的,则是西西里的海军指挥官,来自布林迪西的马加里塔。

西西里的海军长期承接了肃清东地中海海盗的任务,由此在接到了国王的召唤之后,马加里塔便火速率领着所有能够马上出动的舰队,用最短的时间便到达了安条克的圣西蒙港。

作为罗马尼亚的皇帝,阿莱克修斯自然当仁不让的和威廉一起,另外还包括了整支队伍最高贵的大人们,一起坐上了马加里塔的海军旗舰,也是那艘最大的船。

这是一艘重型的罗马式德罗蒙战舰,拥有流线型的船身,长达五十米,一共有三十二对木桨,甲板下则有超过两百名奴隶专职划船。甲板之上,是三面巨大的三角风帆;船头则雕刻着一个硕大的龙头,并且加装了骇人的撞角;而船尾最豪华的舱室,自然是属于海军司令——不过现在住在那里的却是罗马皇帝本人。

皇帝的队伍已经从圣西蒙港出发将近一个月了。为了造成突然袭击的效果,他们并没有从小亚沿岸回西西里,而是沿着巴勒斯坦的海岸一直南下,沿着埃及的海岸线航行,不仅避开了安德洛尼卡的耳目,还能够让舰队随时都有补给。而皇帝在船上平时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扶着船舷的栏杆,闭目感受着地中海温和的海风。

“可惜,好久没有见到坦克雷德了。”

此刻的后甲板,西西里的海军司令斜倚在栏杆之上,正在和旁边的阿莱克修斯颇为熟稔的闲聊。而其他人——

从船尾舱内不时传来各种震天的吼声和喧嚣而粗俗的话语,那是在西西里国王的带领下,许多贵族老爷们,正在投骰子赌钱。

马加里塔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希腊人。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皮肤由于常年出海而被晒成了古铜色。他斜倚在栏杆之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微微眯着,嘴里叼了一根不知名的野草茎,整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

“啊,那个猴子,好几个月没见,还真有点想他啊。”

“噗嗤”一声,西西里的海军司令扭过头去,把嘴里的野草茎吐到了地中海幽蓝的波涛之中。然后仰起头来,一脸咸鱼的模样:“猴子你这个家伙,你还欠我十九枚佛罗林呢!”

不过并没有人搭理他。起先,阿莱克修斯还以为是马加里塔和猴子有什么宿怨,还准备替坦克雷德还债——不过才十九枚佛罗林而已,小意思。

但是和船上有头有脸的众人们都混熟之后,阿莱克修斯才知道,原来马加里塔和坦克雷德两人居然是死党的关系——正是由于坦克雷德向前代的莱切伯爵举荐,曾经的海盗马加里塔才会被西西里收编,并且一路成为掌控着超过三百艘船的海军司令。

小皇帝并没有搭理马加里塔的怨念。此刻,他正在一旁伊瑞尔崇敬的目光中,试图向她灌输地球是圆的的概念。

“啊,美丽的伊瑞尔。”

“你看,那视野尽头的船,是不是只能看到它的桅杆?”

“可是……阿历克斯,大地……真主创建的大地,不应该是平的么?”

伊瑞尔的眼中满是惊骇。一方面从小便受到的新月正统教育正在督促她拒绝这魔鬼的蛊惑;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窥伺大人秘密的小孩子,虽然被严令用手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可是内心强烈的好奇心却促使她悄悄地把蒙住自己双眼的手,轻轻的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地球现在是平的。”

阿莱克修斯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没有驳斥苏丹御妹的反问,而是胸有成竹的说道:“但是,大地终将是圆的。”

随即,小皇帝转过身去,用希腊语和旁边的马加里塔闲聊起来——之前和伊瑞尔用的是萨拉森语,甲板上除了他们没有一个能够听懂。

“嘿,司令官阁下,我们还要好久才能到达巴勒莫啊!”

突然,从船舱中探身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圣殿骑士团的制式链甲,但是和那些半个多月没有洗澡,身上的罩袍也是脏兮兮的糙汉子相比,他身上的罩袍却洁白的一丝不染。

“海尔森,该死,你又用我珍贵的淡水储备洗澡去了?”

来者正是圣殿骑士团的掌旗官,也是阿莱克修斯麾下圣殿骑士的指挥官,被大团长杰拉德推荐给阿莱克修斯的一名来自英格兰的骑士,名叫海尔森肯威。

马加里塔并没有回答海尔森的话,而是不满的大声向他抱怨。而一旁的阿莱克修斯听到了,虽然觉得西西里的海军司令是故意抱怨给他听的,但是内心还是有点羞愧。

“咳……”

正当小皇帝准备说点什么,至少表面上训斥一番,而海尔森却无所谓的摆摆手,对马加里塔说到:“擦澡,只是擦澡啦!而且反正我们每天都能够找到港口补给,怎么可能缺水?”

“倒是你们这群家伙,到底多少天没洗澡了?”海尔森嫌恶的对着马加里塔捂着自己的鼻子,还夸张的扇了两下。

“咳,海尔森,够了!”

终于,阿莱克修斯站了出来,出声制止了圣殿骑士的进一步动作。

“你讲卫生,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但是在大海上,淡水是极其重要的资源,甚至可以说是我们的生命。”

“我记得,威廉陛下曾经说过,巴勒莫有一家澡堂,乃是整个西西里最高档的地方。现在别动司令阁下的淡水了,等到了巴勒莫,朕请你去洗澡!”

说着,阿莱克修斯还朝着海尔森挤了挤眼睛:“你知道的,就是……”

第一百一十章 诺曼王宫

“巴勒莫,你们的国王回来了!”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从圣西蒙港出发的西西里海军,运载着罗马尼亚的皇帝和两西西里的国王,途经了埃及和北非,终于,在四月临近复活节的时候,舰队终于到达了巴勒莫的海港。

站在海军旗舰的船头上,此刻,威廉二世意气风发。他早就已经换上了国王的盛装,头上戴着璀璨的金色王冠,对着身后一众各个地方的贵人们大手一挥。

“诸位,欢迎来到巴勒莫。”

此刻已经是夜晚时分。阿莱克修斯从船上望去,远处的巴勒莫港口竟然灯火辉煌,街边店铺鳞次栉比,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而且,不仅仅是诺曼人和基督徒,巴勒莫城内,还有无数新月教徒,他们同样享受着诺曼王国的庇护,并为威廉国王纳税服役。

“啊,这里便是巴勒莫么?”

看着街边无数充满着新月教气息,但是却和大马士革,开罗等新月教的名城风格迥异的建筑,萨拉丁的御妹一时间惊叹不已。“看起来,这里要比我哥哥治下的大马士革还要繁华啊!”

“那是当然。”西西里的威廉二世如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内心也是非常高兴的。见到伊瑞尔盛赞了西西里首都的繁华,国王陛下一时间也有点与有荣焉。

“巴勒莫,可是有着超过十五万的常驻人口!”

不管是耶路撒冷英勇的高贵骑士,还是萨拉森人善战的马穆鲁克,此刻尽皆惊叹于巴勒莫的繁华富庶。而作为西西里国王的威廉,也很好的尽到了主人的义务。

“从港口一直往西,便是朕的王宫所在了。朕早已吩咐下去,今天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我们不醉不归!”

“哦!——”

威廉和阿莱克修斯骑在两匹高大的骏马上,旁边侯赛因也和他们并肩而行。后面,数百人的队伍从船上下来之后,也十分默契的跟在了两位王者身后,而这支精强的队伍,不住的引得周围的普通民众侧目围观。

“噢,看哪,那是威廉陛下!”

宽阔的石道两侧,见到了自家的国王陛下,无数西西里的民众连忙跪伏在路边,朝着威廉二世显示出自己的顺从和对国王陛下的崇敬。而震天的欢呼声,也让欧特维尔家的诺曼国王志得意满,不住的朝着周围挥手致意。

“我的子民们,你们辛苦了!”

“为陛下服务!”

“西西里的保护者,愿威廉陛下永远健康!”

“您拥有钢铁的胆量!”

阿莱克修斯环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了无数巴勒莫市民对诺曼国王发自内心的崇敬。而且,不仅仅是诺曼人,还有无数法兰克人,意大利人,希腊人,甚至肤色和衣饰迥异的新月教徒,都对他们的国王发自内心的爱戴。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久远的记忆深处,自己的父亲,前代皇帝曼努埃尔,那个拥有微黑的肤色和爽朗笑容的高大男子,每次对外征伐大胜而归,穿过了君士坦丁堡金碧辉煌的金门的时候,皇都的民众,气氛想起来比这里还要热烈的多吧。

“西西里的富庶果然是天下闻名。”

萨拉森人的王子侯赛因看到周围干净整洁的街道和随处可见的喷泉,那些欢呼的人群也大都面色红润;身上的衣物虽然大部分比较朴素,但是却端庄利落,不由得对这段时间天天和他打牌赌钱的威廉二世高看一眼——“这家伙,大家说好了要一起喝酒享乐做一个昏君,怎么你却悄悄的如此受到民众爱戴?”

“阿历克斯,你看,巴勒莫的这些建筑,大都带有黎凡特古代的风格——不仅仅是阿巴斯帝国鼎盛时期,那里还有更为久远的倭马亚时期风格的建筑!”

第一次出国的伊瑞尔如同一个发现了新奇玩意儿的孩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名高贵的公主。不过阿莱克修斯的耐心一向很好,他耐心的给埃及苏丹的御妹解释道:“当然,因为征服西西里的萨拉森人不仅有来自北非的柏柏尔人,还有安达卢西亚的萨拉森人”

小皇帝正在给一旁的伊瑞尔解释,而埃及苏丹的御妹也不住点头,自觉受益良多。但是突然,一旁传来了威廉志得意满的声音。

“诸位,朕的王宫已经到了。现在,让我们准备好今天晚上的狂欢吧!”

“哦——!”

阿莱克修斯和伊瑞尔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一座灯火辉煌的要塞城堡。她的外墙是萨拉森样式的三角形的垛口和方形的塔楼,而里面王宫的外形也充满了东方的建筑风格,此刻,城堡大门早就洞开,两列英武而整齐的持戟卫士正排列得整整齐齐。而宽阔的石道中央,矗立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前面的那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穿着绿色丝绸织成的长裙,头上戴着一领白色的头巾。来人拥有一头金色的秀发,眼珠犹如海面一般蔚蓝,而皮肤如同刚挤的牛奶一般洁白。此刻,她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西西里国王,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女子旁边,则是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年秃顶教士。此刻,他走上前来,朝着威廉抚胸行礼,然后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罗马皇帝打量着这个红衣的教士。他看起来已经非常衰老了,但是浑浊的眼珠却时不时的闪过一道精光。

“枢机冕下。”

只见西西里的国王下马走上前去,满脸笑容的握住了红衣教士的手:“拉特兰宫的圣座冕下,可是有什么新的训示么?”

说着,威廉朝着红衣教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去王宫的偏殿。”他笑着说道。而后,西西里的国王转过头去,朝着那个有点怯怯的甚至看起来像是躲在绿裙女子身后的盛装女子说道:“琼,罗马尼亚的巴塞琉斯陛下和萨拉森的侯赛因阁下就由你先负责招待了!还有来自耶路撒冷的高贵骑士们,你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哦哦!好的陛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宫盛宴(上)

“尊贵的巴塞琉斯,尊敬的侯赛因阁下,以及各位高贵的贵族和英勇的骑士们,欢迎来到巴勒莫。”

诺曼王宫的大门前,由于威廉和貌似来自罗马的一名枢机主教先行去了偏殿,而他在此之前,便把招待客人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王后,王宫的女主人,来自英格兰的公主,如今的英王亨利二世的女儿,阿基坦公爵理查的妹妹,琼。

西西里的王后异常年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她身穿华贵的天鹅绒制成的服饰,头上戴有镶满珍珠和宝石的后冠,但是却不是很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五。

不过,虽然拥有显赫的出身和尊贵的地位,可是本应履行女主人和王后职的责,招待来自远方贵客的琼却显得有些手无足措。在威廉和红衣枢机走远之后,却一直有点怯怯的,躲在了和她一起的那名身材高大的女子身后。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阿莱克修斯看到,尊贵的西西里王后,此刻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一般,脚尖不住的扭动着,甚至还在悄悄的拉了拉绿衣女子的衣袖。

“威廉的老婆,难道有社交恐惧症?”

阿莱克修斯内心虽然怀着这样的疑问,不过作为西西里国王的好友,这场宴会他又是最尊贵的客人,是断然不可能让主人难堪的。想到这里,为了打破沉默,小皇帝便翻身从宝莉身上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顺手扔给了旁边的米哈伊尔,然后朝着西西里的王后走去。

“朕是曼努埃尔之子,生于紫宫的阿莱克修斯。”

见到皇帝本人竟然直接过来了,如果西西里的王后还没有任何动作,使得皇帝尴尬的站在那里,那么这将是非常失礼的行为,甚至会大大的影响两国的关系!

而觐见罗马皇帝的礼节是什么呢?

不管你是多么高贵的身份,在罗马皇帝面前都必须双膝跪地,然后用双手匍匐前进,亲吻皇帝的靴子

所以站在琼前面的绿衣女子见此情景,便立马强行拉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西西里王后,准备跪倒向皇帝行礼

“不必多礼。”小皇帝微笑着朝着面前的两名女士伸出了双手,远远地虚扶了一下:“朕与威廉曾经在黎凡特并肩作战,因此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罗马皇帝,而是你们的好友阿莱克修斯。”

“赞美您,仁慈的陛下!”

比起身材娇小的但是却有些手无足措的西西里王后,这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女子一看就是精通礼仪的。此刻,由于阿莱克修斯免去了她们亲吻靴子的礼仪,故此这名端庄的贵族女性郑重地向罗马尼亚的皇帝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屈膝礼。

“罗杰二世之女,康斯坦丝德欧特维尔,向您问好。”

“尊贵的巴塞琉斯,尊敬的侯赛因阁下,以及各位高贵的贵族和英勇的骑士们,欢迎来到巴勒莫。”

康斯坦丝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整个王宫顿时如同活了过来。一开始,有两排身穿亚麻衣服的仆人双手各端着一支蜡烛,鱼贯而出,在通往主堡大厅的宽敞道路上列成两列,把整条道路照亮的如同白昼;紧接着,一队穿着华丽的侍者从对面徐徐走来,朝众人抚胸行礼,他们是都是负责迎接客人的迎宾。

“阁下,那不勒斯的乔瓦尼为您服务。”

每位客人的身边都有一名负责迎接的侍者,他们的身份也没有一个是没有地位的平民,而全部都是属于西西里的贵族。

譬如迎接居伊的,便是一名来自那不勒斯的男爵;而为萨拉森王子服务的,甚至还是一名真正拥有封地的伯爵大人——而招待阿莱克修斯的,自然是现在场上代替西西里王后行使女主人职责的,前代国王,“伟大的”罗杰二世的遗腹女,现任国王威廉二世的姑姑,现年二十九岁的大长公主康斯坦丝。

“公主殿下,您的美丽如同夜空中的明月一般耀眼。”

用旁边侍者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阿莱克修斯非常满意诺曼人的招待,也对落落大方的康斯坦丝另眼相看,故而便和她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攀谈起来。而面对罗马皇帝的赞美,西西里的大长公主亦掩嘴娇笑,整场宴会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见到阿莱克修斯和那个西西里的公主熟练的谈笑风生,一旁的塔玛丽顿时有点轻微的被忽视感。自从到达安条克之后,阿莱克修斯便恢复了她格鲁吉亚公主的身份,但是,罗马皇帝却好像把她遗忘了一般,既不派人护送她回卡特利,也没有天天关心过她。不过,虽然阿莱克修斯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格鲁吉亚的公主却死皮赖脸的跟在了罗马皇帝的队伍里。

“好不容易从山里面出来了,当然要玩够了才回去!”

不过,此刻的塔玛丽见到阿莱克修斯和康斯坦丝相谈甚欢,不由得在嘴里咕哝道:“这家伙,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明明是我先来的!不管是接吻也好,还是先遇到这个家伙也好”

“啊,康斯坦丝。听到公主殿下的名字,朕第一时间就觉得非常亲切。”

阿莱克修斯显然没有听到他曾经女奴的抱怨,而是正在和西西里的大长公主增进友谊。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对康斯坦丝说道:“实不相瞒,公主殿下的名字,和朕的祖母一模一样。”

“噢!”西西里的公主略微瞪大了眼睛,又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自己的嘴。“那可真是奇妙。”

“东边一个欧特维尔,西边一个欧特维尔。”阿莱克修斯喃喃道。而一旁的康斯坦丝则笑着说道:“怪不得我和陛下一见如故——原来我们还是亲戚。毕竟,博希蒙德叔叔当年在圣地的赫赫武功,可是一直都是吟游诗人一直传唱的诺曼传奇。”

说着,康斯坦丝的情绪突然之间却有一点低落。“安条克的欧特维尔,看来直到如今已经近乎绝嗣了”

看着眼前端庄秀丽的康斯坦丝,阿莱克修斯内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哦,不。圣母在上,西西里的公主,如果论辈分,我居然应该叫外曾祖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宫盛宴(中)

在王宫的二楼,豪华而精致的帕拉提那礼拜堂之内,西西里国王正在接见来自罗马教廷的特使。

这座国王私人的礼拜堂通体用大理石和黄金打造,庄严厚重,金碧辉煌。礼拜堂正中是镶满了珍珠和宝石的黄金御座,上方是一大块罗马尼亚风格的马赛克镶嵌壁画,乃是曼努埃尔大帝赠送给罗杰二世的国礼,内容是拱卫着耶稣基督的圣保罗和圣彼得,寓意上帝保佑国王。威廉此刻正坐在国王的座椅上,他的左手边,就是来自教廷的特使,身穿红衣的枢机主教保罗斯科拉里。

枢机阁下已经衰老的不像话了。此刻,他正努力的端坐在椅子上,而和国王陛下交涉的任务,却是由他旁边一位年轻的教士代为进行。

而面对这位在教廷之内位高权重的枢机,威廉二世却不敢有丝毫不敬——自从阿勒曼尼大酋长德意志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终于结束了他擅立伪教宗的滔天恶行,与罗马教廷谈和以来,北意大利的伦巴第联盟和南意大利的两西西里王国终于不用和庞大的德意志帝国敌对。而野心勃勃的红胡子,关于停战的一个重要条件,便是要替他的皇太子,现年十八岁的亨利迎娶威廉的姑姑,罗杰二世的遗腹女,现年二十九岁的康斯坦丝。

如今的教宗卢修斯三世年老体衰,性格懦弱,乃是教廷和德意志帝国相互妥协的结果。而宗座冕下实在是被阿勒曼尼虎狼一般的骑士们吓破了胆,害怕稍不注意又会被红胡子逐出罗马,故而自从继位开始便不断催促威廉把康斯坦丝送往亚琛和亨利完婚。

而关于和德意志帝国联姻的事情,虽然威廉二世曾经慎重考虑过,但是国内的贵族却毫无保留的全体都持反对意见——如今威廉虽然春秋鼎盛,而他的王后琼也正值芳龄,可是他们毕竟没有子嗣,一旦威廉出现什么意外,那么威廉的姑姑将是西西里王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假如真的出现了这种令人扼腕的情况,那么诺曼人将结束对西西里的统治,而德意志的霍亨斯陶芬家族将入主巴勒莫的宫廷——对于西西里的诺曼贵族而言,这实在是太糟糕了。德国人在战场上一百多年都没有得到西西里的王位,怎么可能让这群强盗通过一次婚姻便轻易的攫取她?

从诺曼人入主西西里以来,教廷便是这群维京后裔的坚定盟友——乌尔班二世承认了罗杰一世对西西里统治的合法性;阿纳克莱图斯二世亲自为罗杰二世加冕,而欧特维尔王朝的诸位诺曼国王也因此坚定的站在教廷一方,和北面的伦巴第同盟一起,协助宗座冕下防御来自阿尔卑斯山北面的入侵。

而对于教廷的命令威廉没有如同他伟大的祖父一般的魄力,所以只有不断的往后拖延,甚至不惜跑去圣地朝圣,可惜时运不济

“国王陛下,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再次遣使来到了拉特兰宫。希望陛下体谅宗座冕下的一番苦心,以免北意大利战火重燃。到那时”

威廉面前,一名年轻的黑袍教士正在侃侃而谈。而西西里的国王陛下虽然面色凝重,表示自己正在考虑,但是内心却对教廷的咄咄逼人略感厌恶——嫁与不嫁是西西里的内政,虽然巴勒莫一向崇敬罗马教廷,可是这并不代表诺曼王朝是教宗的附庸,自己这个西西里国王,更不是教廷的傀儡。

威廉在罗马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情报系统的。他深知眼前这个看起来衰老的枢机主教在罗马其实权势滔天,得到了许多教宗国本土枢机的支持,就连如今傀儡一般的卢修斯三世也要让他三分,是下一任教皇的有力竞争者;而他专程从罗马来到巴勒莫,其实也未尝不是向德皇红胡子示好,想得到亚琛的支持。

而那个年轻的黑袍教士,其实是保罗枢机的侄子,今年刚刚满二十三岁。他学生时代在巴黎神学院就读神学,毕业之后在博洛尼亚法学院攻读教会法,毕业之后在老爹阿拉尼伯爵的教堂当了司铎镀金了一段时间,然后便被保罗枢机保举和自己父亲贿选,直接成为了阿拉尼地区的主教。

“康斯坦丝是我最尊敬的姑姑,我实在是不忍她远涉万里去到亚琛那种苦寒之地。”

面对两位咄咄逼人的使者,威廉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又想继续拖下去。他本身对于自己的姑姑远不远嫁其实无所谓,但是罗马简直欺人太甚!

“听说阿历克斯并没有来得及和法兰西国王腓力的妹妹阿格妮丝结婚,而如今篡位者安德洛尼卡却强娶了他侄子的未婚妻”

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眼前的教士,西西里的国王内心甚至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等到阿历克斯重新夺回了罗马尼亚的皇位,干脆我直接把康斯坦丝姑姑嫁给他算了。有了罗马尼亚的支持,想必红胡子那家伙也不敢对西西里动手吧”

“不不不,我当年可是差点成了阿历克斯的姐夫,而如果康斯坦丝姑姑嫁给了阿历克斯,我岂不是要叫那家伙姑父了?”

在威廉二世成年的时候,曾经收到了三份联姻的邀请——来自英格兰的公主,“短斗篷”亨利二世的女儿,如今的阿基坦公爵,以后的狮心王理查的妹妹,金雀花家族的琼;来自德意志的公主,“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女儿,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索菲亚;以及来自罗马帝国的公主,曼努埃尔大帝的女儿,阿莱克修斯的姐姐,科穆宁家族的玛利亚。

最后,在威廉的老师,巴勒莫大主教,英格兰人沃尔特的建议下,威廉迎娶了同样拥有诺曼血统的英格兰公主琼,由此成为了英格兰的姻亲盟友。而刚才的念头一经响起,西西里国王却不由得继续脑洞大开。

“岳父大人和法兰西王一直有不可调和的领土争端,如果把本应是腓力盟友的阿历克斯拉到了英格兰一边”

“敬君士坦丁堡尊贵的皇帝!”

此刻,王宫灯火通明的大厅之内,宴会已经进入了"gao chao"。有数十位吟游诗人正用鲁特琴和各种各样的乐器演奏出优美的音乐;数名小丑穿着花花绿绿的连体紧身衣,脸上涂满了油彩,正在厅堂中央表演滑稽戏博贵人们一笑。

而兴高采烈的众人,正在康斯坦丝的招待下,享受着奢华的宴会。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王宫盛宴(下)

“西西里的猪肉养人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诺曼王宫的宴会盛大而又奢侈。

起初,川流不息的侍者们引导着各位尊贵的客人一一就坐的时候,在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前开胃菜——有来自波尔多的新酿葡萄酒;那不勒斯新摘的草莓;西西里的樱桃;卡拉布里亚的腌橄榄;以及用蜂蜜制成的各式各样的甜点。当然,为了照顾萨拉森人,同时还有柠檬汁和蜂蜜水。

虽然已经和基督国王们混的熟了,杜姆亚特的王子也并不介意和好友私下开怀畅饮;但是毕竟这是郑重的国宴,而旁边伊瑞尔和塔里克都在看着他,故此侯赛因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端起蜂蜜水,朝着诸位显贵微笑致意。

餐前的开胃菜过后,便有一队侍者端着被镀银的钟形盖覆盖的大小盘子,轮流把一道道主菜摆放到了宾客面前——这是为了防止有刺客在贵客的菜品里面下毒,同时还兼具了保温的作用;而这一风俗甚至一直流传到了现代。

而在所有客人面前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过后,在康斯坦丝的招呼之下,侍者们便一齐揭开了盖子。顿时,琳琅满目的菜品充斥了客人们的视野;扑鼻的香气刺激着贵族们的味蕾。

“异教徒的礼仪真他娘的繁琐。”侯赛因的马穆鲁克侍卫长塔里克撇撇嘴,看到周围的人们都没有开动,只得按捺住自己内心的躁动,朝着一旁的萨拉森王子吐槽道:“只能看不能吃,还必须要把盖子一起打开——这他娘的完全就是显摆自己很有钱嘛。”

“我现在无比怀念撒马尔罕的草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热烈奔放的突厥姑娘围着篝火跳着轻快的舞步,看上了哪个就他娘的把她拉到一旁的干草堆中”

“咳!”

一旁的伊瑞尔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轻轻的说道:“我倒是能够理解他们的用意。”

“十字教徒的礼仪,在我看来还是颇有美学价值的——只要我们还没有享受到眼前的食物,我们就会迫切的想知道盖子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如何,到底好不好吃”

听到了伊瑞尔的长篇大论,突厥侍卫长内心撇撇嘴,然后恭敬的说道:“公主殿下的话语真是让老臣犹如最炎热的夏天被一瓢冰水兜头浇下一般”

“但是我他娘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塔里克在内心为自己补充道。

“可是,等到盖子揭开的那一刹那,能够看到菜肴的外观,闻到美食的香气,我们就会因此感到欣喜万分,然后小心翼翼的品尝,看它是否能够符合我们的期望。”

这时,盛装的格鲁吉亚公主听到了伊瑞尔的美食哲学,感觉有点赞同,便顺口说了几句。而听到了塔玛丽的话,萨拉森苏丹的御妹亦是连连点头,连带着对这个阿莱克修斯曾经的女奴的观感大为改观。

而随着侍者们揭开了盖子,顿时,数十道各式各样的菜肴映入了宾客们的视野——阿莱克修斯定睛一看,光是猪肉便做了数种菜式:有血肠;小香肠;煎排骨;腌猪肉;整个的野猪头;而其他的菜品更是丰盛:烤兔子;炸阉鸡;新鲜的河鲈;腌鲱鱼;甚至大厅中央还有一只洁白的天鹅和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这是先把整只高贵的飞禽清洗干净,油炸之后再在上面粘满它曾经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活的一样栩栩如生,属于观赏性物品,并不能食用。

“陛下,巴勒莫的宴会您还满意?”

正中的主位上,康斯坦丝作为女主人朝着一旁的阿莱克修斯举杯致意。“威廉陛下的膳食总管,可是专程从巴黎和君士坦丁堡聘请了最好的厨师!”

“嗯,朕和朕的将士们都很喜欢。”

罗马皇帝点点头,然后看向了一旁正拿着一整支猪蹄髈在大快朵颐的居伊:“康斯坦丝公主你看,他们吃得多么畅快和开心啊!”

说着,阿莱克修斯还示意一旁的侍者端了一盘排骨放到了耶路撒冷驸马的面前。

“居伊我的朋友,西西里的猪肉养人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随着威廉二世和罗马的使者从帕拉提那礼拜堂出来的时候,整场宴会已经进行到了"gao chao"。而西西里的国王站在大厅的二楼,看到下面宾主尽欢的场面,不由得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爱的琼,这段时间看起来还是有点长进的。”

“国王陛下到!——”

随着宫廷总管的大声宣告,威廉和两名来自罗马的使节也终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到此为止,这场宴会都是在井然有序中渡过,可是,那名年轻的罗马使节,作为年仅二十三岁的地区主教,见到基督徒的宴会上居然有为数不少的萨拉森人,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

一旁的侯赛因原本正在用银质的小刀细细的切割着自己的烤羊腿,但是却看到了那个新来的黑衣教士面带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而杜姆亚特的年轻王子本身脾气就是个暴躁的,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小刀,毫不客气朝着那个十字教的黑衣教士回瞪了回去。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这个黑袍教士一看年龄和打扮,就不是那种位高权重的家伙——比如旁边那个穿着红衣的十字教和尚,一看就是长期手握重权的上位者;而这个黑袍的年轻人,看起来是属于能够被王子殿下欺负的角色。

“你瞅啥?”

年轻的埃及王子一边恶狠狠的朝着黑衣教士瞪了回去,一边含混不清的用萨拉森语质问他。此刻,侯赛因满嘴都还是没有咽下去的羊肉,他囫囵说完之后,连忙喝了一大口蜂蜜水,然后毫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油腻腻的嘴巴。

哪知,这个黑衣的年轻教士竟然还是个精通萨拉森语的,他不仅把刚才埃及王子的话完完整整的都听了过去,并且自动理解成为异教徒的挑衅。只见他一边冷笑,一边用娴熟的萨拉森语说道:“我看到了什么?一群不知礼节的异教野兽,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被上帝祝福过的宫殿之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牙还牙

“罗塔里奥!”

见到自己的侄子马上就要和西西里国王的萨拉森客人起冲突了,罗马教廷的保罗枢机不由得重重的顿了下自己的拐杖——他这个侄子学识渊博,年轻有为,在枢机看来甚至还是未来教皇的不二人选。

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整个基督世界享有盛名,对于罗马教廷更是举足轻重的西西里国王的王宫!而不管那些萨拉森人是干什么的,此刻他们都是威廉国王的客人。

虽然教廷对诺曼王朝影响力巨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一个阿拉尼的地区主教便可以在巴勒莫的诺曼王宫肆意妄为——即便他的叔叔是一名位高权重的枢机主教,甚至还是下一任教皇有力的竞争者。

因此,当保罗枢机这名见多识广的智慧长者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居然如此轻易便和那个一看就是萨拉森贵族的年轻人起了冲突,甚至还出言无状——在西西里国王面前直接称呼他的客人为没有教养的野兽?

但是,虽然保罗枢机已经出言制止他的侄子,可是名为罗塔里奥的黑衣主教却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却无视了自己叔叔压抑着声音的怒吼——刚才在帕拉提那礼拜堂之内,诺曼人的国王便一直在推脱教廷对西西里公主和德意志皇太子的婚约的撮合;而如今,他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和好几个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显贵混在了一起?这欧特维尔家的威廉,到底还是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了?

“这里是属于基督徒的神圣土地,你们信仰的新月邪神在这里毫无用处!萨拉森人,你们这些贝都因的可怜野狗,这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滚回你们在巴勒斯坦的沙漠中去,然后永远不要出来!”

阿拉尼的地区主教罗塔里奥用着字正腔圆的拉丁语一脸正气的怒斥了面前斜视他的侯赛因。他自捋这个萨拉森人的年轻王子一看就是那种含着金钥匙出身,然后从小便是喜欢打架斗殴欺男霸女的不良少年——就像他曾经小时候一样。

要不是他父亲强行把他送到了巴黎的神学院,而自己又早早醒悟作为三子不可能继承老爹的爵位和遗产,然后在巴黎奋发图强开启学霸之路,可能他现在就如同大部分的贵族一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文盲,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而晦涩而神圣的拉丁语——你这个异教的低等盲流,一头只知道吃饭睡觉的蠢猪;如此高深的学问,想必你平日一看到这些繁杂的字母便头昏脑涨罢!

罗塔里奥内心如此想到,同时他内心还未尝没有故意要在西西里的国王面前搞点事情的想法。“要是威廉你要为这个异教徒出头,那么,你就等待来自圣座冕下的绝罚令吧!”

“没有教廷的承认和圣座的加冕,欧特维尔只是一介到处流窜打劫的强盗!而你们如今居然敢拒绝来自拉特兰宫的敕令?”

“嘿,侯赛因我愚蠢的侄子,我们可都被这个十字教徒小看了啊。”

作为新月教徒里面罕见的女学者,伊瑞尔虽然谈不上精通拉丁语,但是日常交流和看书识字还是没有问题的。而她听到了这个年轻的法兰克黑袍教士如此肆无忌惮的粗鄙之语,即使内在涵养再好,此刻也成功被激怒了。而其他所有在场的萨拉森人,看他们的表情,虽然一个个怒目圆睁,好似一群愤怒的灰熊,可是却很容易便被看出来其实是色厉内荏——他们根本听不懂哪怕一句拉丁语。

见此情景,伊瑞尔只有在内心暗叹一声,然后她的眼睛瞬间变得坚定而锐利。“作为叙利亚人,埃及人,柏柏尔人和库尔德人的共主,阿尤布怎能忍受如此恶劣的冒犯!既然如此,那么,现在,便是该我上场的时候了!”

“哪里来的一条黑皮野狗,竟然敢在国王的宴会上狺狺狂吠?”

已经变得有些鸦雀无声的会场,众人都在静静的注视着双方的反应。而当伊瑞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反驳和呵斥那个令人生厌的黑袍教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惫懒声音。

萨拉森公主转过头去一看,果然,原本坐在康斯坦丝旁边的阿莱克修斯此刻已经转过身来。他并没有起身,却是把椅子转了过去,自己大大咧咧的靠着椅背,甚至还下意识的翘起了一只二郎腿。

“康斯坦丝公主,你们的膳食总管呢?这种流浪的野狗,就连杀掉做菜也是不合格的存在,按说早就该打杀掉了,但是怎么就如此轻易的混进了国宴的会场?”

眼看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旁的威廉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该做点什么了。“不要吵架,不要打架!”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阿莱克修斯和罗塔里奥中间,一边拉着罗马皇帝的手,一边朝着楼梯边的保罗枢机大声说道:“枢机阁下,关于那件事,我会尽快答复——而拉特兰宫的圣座冕下,想必正在等着二位的复命吧。”

老态龙钟的枢机主教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郑重的清明,然后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拐杖。但是,正当他要强行把自己的侄子带走时,突然,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女人却站了出来。

在罗马教廷权势滔天的保罗枢机,此刻真恨不得自己的耳目再灵通十倍——由于新月教徒的习俗,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个穿着略微简朴的女子在这里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但是,这个女人不仅站了出来,并且看着其他萨拉森人的样子,很明显是都非常崇敬这个不简单的女子的!

“陛下,十分感谢您的仗义执言。”

首先,伊瑞尔朝着坐在最尊贵的客位上的阿莱克修斯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她照例取下了自己的头巾,然后顺手把一缕发丝拨到了自己的脑后;之后,一句字正腔圆的拉丁语被埃及苏丹的御妹从嘴里缓缓吐出。

“我们库尔德人虽然热情好客,喜欢广交朋友;但是,面对那些不怀好意之徒,我们一向信奉以牙还牙!”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是学霸

“年轻人,我劝你应该谨言慎行。”

萨拉丁的御妹面对来自黑袍教士的挑衅,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然后用字正腔圆的拉丁语反驳了原本洋洋得意的罗塔里奥。

伊瑞尔把双手环抱在胸前,头颅微微昂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大放厥词的年轻教士。而随着她的行动,侯赛因和他的突厥侍卫长塔里克一起,默默地一左一右站在了萨拉丁御妹的两侧,侯赛因甚至把头微微前伸,故作凶恶的朝着罗塔里奥龇了龇牙。

“我哥哥萨拉丁一向教育我要慈悲为怀。如果你知错能改,诚恳的向被你侮辱的人们道歉,那我也可以不再追究。否则”

伊瑞尔随着自己的话语,缓缓把左手举了起来。然后,她轻轻的朝旁边一指,侯赛因的突厥侍卫长便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一边,双手抱胸,拦住黑袍教士外出的道路。

“有好戏看了!”

见此情景,大厅里的贵族们,不管是西西里的封臣还是阿莱克修斯的属下,此刻都没有了兴致享用无数美食,居伊甚至还恋恋不舍的放下了他手中啃了一半的猪蹄髈。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饶有兴趣的以双方为中心,十分默契的围成了一个圈。

虽然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拉丁语,新月教徒自不必说;即便是信仰基督的贵族们,最多也只会用拉丁语喊一句“神的旨意!”或者“上帝保佑!”之类的战吼;但是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却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哦,全知的天父!”一旁,西西里的大长公主康斯坦丝十分应景的稍稍捂住了自己的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顺便在外人面前演绎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淑女形象。可是阿莱克修斯分明看到,她的眼中却十分隐秘的潜藏了名为兴奋的神情。

“揍他,揍他,揍得他满脸开花!”

虽然心中正在声嘶力竭的呐喊,但是康斯坦丝面上依然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公主殿下。不过,看到在场众人的情况,阿莱克修斯不由得又有点疑惑。

“耶路撒冷的贵族自不必说了——他们毕竟此刻都是我的属下,居伊等人甚至还和侯赛因他们建立了一些同去洗澡的珍贵友谊,而他们和那个黑袍的教士并没有任何交集,故此没有我的命令也可以事不关己的选择旁观;但是,威廉为什么现在也放弃劝架了?”

“还有,这些西西里的贵族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

不过,由于之前伊瑞尔的坚持,阿莱克修斯并没有出手帮她,或者直接以罗马皇帝的身份怒斥一番;故此,在看到自己似乎被堵住了去路,并且并没有人想来制止之后,黑袍的年轻教士并没有慌张,相反,却开始仰头哈哈大笑。

“果然是一群不知礼仪的粗野蛮族——”面对众人的围观,罗塔里奥好像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他也是十分轻蔑的拉了一根凳子过来,大大咧咧的坐下之后,面对来势汹汹的萨拉森人们,却毫不客气的双手抱胸,然后翘起了二郎腿。

“如果现在是在大马士革——”

见到这个讨厌的年轻人如此肆无忌惮,一旁堵住他去路的突厥侍卫长塔里克皱了皱眉毛,然后沉声说道:“你那讨厌的腿会被老子一刀砍下来喂狗。”

然后,突厥人便看到了一旁伊瑞尔的手势,只能悻悻然闭嘴;可是这却并没有让罗塔里奥稍微收敛,他甚至还抖起了自己的腿。

“上帝的子民,从来不会对异教徒的威胁感到恐惧!”

说话间,罗塔里奥的语言又换成了晦涩艰森的拉丁语。他此刻内心也非常清楚,眼前的萨拉森人们,是以那个罕见的能够听懂拉丁语的女人为首的;如果打败了她,那么自己的一切难题不仅将迎刃而解,甚至能够名扬天下也说不定!

当然这前提得是文斗,是辩论,是“阿拉尼主教怒斥萨拉丁御妹。”所以,现在自己的首要任务,便是要激怒她,然后定下只动口不动手的基调——要是那个野蛮的突厥人真的把自己抓起来丢到王宫外面去,自己可真的会风评被害啊!

至于自己能不能赢下辩论,阿拉尼的主教却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输——当初在巴黎神学院的时候,咱也曾经和香槟大主教谈笑风生;这个异教徒女人,即便懂一些拉丁语,难道知识水平比大学毕业的自己还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异教女人,不都是被那些信仰你们新月邪神的异教徒视为生育的工具么?嘿嘿嘿,待会儿可别被我说哭了。

“我们阿尤布,一向讲究以德服人——”

在示意突厥侍卫长稍安勿躁之后,伊瑞尔便又用拉丁语朝着罗塔里奥说道,同时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库尔德人一向诚实守信,而我刚才说的话直到现在依然有效。怎么,你确定不慎重考虑一下?”

“向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异教女人低头服软,这可不是我罗塔里奥的风格!”

黑衣的教士轻蔑的撇了撇嘴,然后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他刚才那句话乃是用希腊语说的,此刻还有点洋洋得意:哈哈,女人,看你能够听懂拉丁语,想来也是个勤奋好学的,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不过到此为止了,现在,在真正的学霸面前,颤抖吧!

“我,乔瓦尼·罗塔里奥·德·康提,可是毕业于巴黎神学院和博洛尼亚法学院,精通法语;拉丁语;希腊语三门语言的学霸!”

“至于德语,这种用来和马交流的马语,不算不算”

阿拉尼的主教大人惬意的坐在那里,脑中已经闪过了伊瑞尔从痛哭流涕到恼羞成怒的各种神情和接下来的表现。“不管怎么样,即使你现在气急败坏的把我从王宫里面扔出去”

“啊,年轻人,看来你是确定要拒绝我的好意了。这可真是令人苦恼。”

熟悉的希腊腔调在罗塔里奥耳边响起。他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了,萨拉丁的御妹眯上眼睛,轻笑着抚了抚额头,然后用了一句字正腔圆的希腊语回答他。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诡辩之术

十五年后,三十八岁的罗塔里奥被教廷选为新一任教皇,并且被加封为英诺森三世。当他面色沉稳的站在圣彼得大教堂的中央,接受无数信众虔敬的朝拜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场辩论。

此时的英诺森三世早已经名满整个基督世界。无数教士和贵族都在传颂着新任教皇的贤名——圣座冕下学识渊博,慈悲为怀;从极西的爱尔兰到东欧的波兰;从极北的斯堪的纳维亚到世界尽头的伊比利亚半岛;不管是田间劳作的老农还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皓首穷经的教士亦或是走南闯北的商贩,号称精通八国语言的圣座冕下和任何人交流都不会有障碍,并且冕下还曾经妙语连珠的揭发和驳倒过无数隐秘而邪恶的异端,然后把他们送上了火刑架。

不过,据冕下的助教有一次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消息,年纪轻轻便大权在握的英诺森三世,在教训教廷里面他看中的那些后辈,督促他们努力学习的时候,最喜欢教训他们的口头禅便是“你们甚至不如一个异教女人!”大概,这是作为天才的冕下恨铁不成钢之语吧。

“真想再见你一面啊,萨拉森人的公主。”

新任的教皇冕下注视着正在虔诚的朝着自己跪拜的信众们,脑袋里不由得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不久之前他接到了来自圣地的消息,而他也正准备号召忠于天父的信士们进行新一轮的东征,目标正是

“啊,年轻人,看来你是确定要拒绝我的好意了。那可真是令人苦恼。”

巴勒莫的诺曼王宫,精致而奢华的晚宴之上,面对黑衣教士罗塔里奥的挑衅,萨拉丁的御妹摇摇头,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用标准的希腊语回敬了年轻的主教。

罗塔里奥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继而消失。“天父在上!”他的内心无比惊骇,甚至还不自然的“咕咚”一声吞下了一口口水:“难道,萨拉森的女人们,都是怪物么?”

“看哪,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你给你的长辈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后果,真是幼稚。”

紧接着,从伊瑞尔嘴里吐出一连串轻快而迅捷的话语;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突厥侍卫长塔里克之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看着罗塔里奥一脸懵逼的表情,大家也就无所谓了。

黑衣教士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过他并没有尴尬多久,见到这个自视甚高的法兰克人并不会波斯语,伊瑞尔也没有继续奚落和羞辱他,而是把自己的语言换成了拉丁语。

“你认为除了你们的上帝之外,其余的神灵尽皆是伪神和邪神?”

听到了御妹的话,阿拉尼的主教大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此刻,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自然——如果公主殿下愿意皈依我们仁慈,全善而无所不能的耶和华,那么鄙人在罗马还是有些薄面的。鄙人甚至可以向基督之代表,众门徒之后继者,最高祭司,众仆之仆,至高无上的圣座冕下请愿,恳求最尊贵的‘papa’亲自为公主殿下施洗”

“哼哼哼哼”见到罗塔里奥居然妄图“感化”自己,伊瑞尔却笑着摆了摆手,如同一只狡黠的云雀。她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却走到了年轻的黑衣教士身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他;然而问出的问题在未来的教皇冕下看来,却异常的刁钻。

“既然你们的上帝无所不能——”双手抱胸的伊瑞尔下意识的把右手抬起来挥了挥:“那么,祂能够造出一块足够重的石头,重到连祂自己也举不起来么?”

“这个女人是那个萨拉丁的妹妹?看来真不简单。”

在场的懂得拉丁语的人寥寥可数,而罗塔里奥的叔叔保罗枢机自然是其中之一。按照历史的进程,枢机阁下将在两年之后当选为拉特兰宫的圣座冕下,被尊为克雷芒三世;故此这位见多识广的长者自然的辨识出了伊瑞尔问话的刁钻之处。

如果回答能,那么这块石头是上帝也无法举起来的,那么自然上帝便不是万能的;而如果不能,则上帝连一块石头都造不出来,那更不是万能的了。所以不管罗塔里奥回答能或者不能,他都输定了。

“这是来自古希腊异教徒的诡辩之术!”

见多识广的枢机主教稍一思索,便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作为一名学识渊博的神学家,他不仅熟读基督教的经典,也曾经是涉猎过那些古代的典籍的。不过,在通读了几遍之后,枢机阁下便坚决的认为,这些引诱主的羔羊堕落的异端邪说如果扩散开来,将极大的动摇教会稳固的统治,果然应该全部封禁,收缴,最后一把火烧掉!

不过作为未来的英诺森三世,罗塔里奥自然不会被这个问题难倒。只见他略一思索,便嗤笑着答道:“异教徒的公主啊,这根本是一个不存在的,毫无意义的问题——就比如‘上帝能够制造出一个既是圆形又是方形的石头吗?”

“既是圆形又是方形,这是什么意思?这些逻辑根本不存在,所以毫无意义;而你的问题虽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荒谬,但是本质上却是一样——上帝是万能的,所以他当然能举起所有石头;而上帝不能举起的石头,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概念,所以,你的问题便是错误的,完全没有回答的价值。”

罗塔里奥回答的语速很快,不过旁边围观的众人原本能够精通拉丁语的便寥寥无几,故此他们只看到了双方唇枪舌剑,交战激烈;不过,对于这些傻乐的贵族来讲,能够近距离的看到一场精彩的辩论,原本就已经足够了吧——即使根本听不懂一句话,但是只要为赢家鼓掌就行了。

“你说你们的上帝是全善的?但是人世间存在着大量的罪恶和苦难;为什么你们的上帝不阻止这些恶事发生呢?”

“因为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所以上帝要惩罚人类”

“既然你们的上帝是全知全能的,那么亚当夏娃偷吃禁果,他为什么不阻止呢?是没有能力阻止吗?还是你们的上帝本身就是一个恶神,以享受人类的苦难为乐?”

双方的语速越来越快,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伊瑞尔提问的气势越来越足,而罗塔里奥开始还能清晰流利的对答,但是越来越多的逻辑陷阱,以及萨拉丁御妹越来越快的语速,即便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思考和回答,但是也开始疲于奔命。

“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家猎场(求首订)(第一更)

翠绿的树林,潺潺的溪水,在五月温暖的夕阳下,无垠的草地之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泽;微风拂来,便如同海洋一般,掀起了一阵波澜。

几只母鹿领着几头蹒跚的小鹿,正在那里悠闲的啃着碧绿的青草。旁边,不时有着白毛或者灰毛的兔子一闪而过,敏捷的土拔鼠悄悄从洞中探出头来,倏忽又消失不见。

这里是欧特维尔的王家猎场。

静谧的御苑之中,此刻却来了一队不速之客。当头的两人,一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阿拉伯骏马,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而另外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性则骑着一匹来自波河流域的战马,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式猎装,长长的金发也绑成了马尾,显得英气逼人。

两人正是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和西西里的公主康斯坦丝。

这是罗马皇帝来到巴勒莫的第三天。

由于伊瑞尔在晚宴之上把来自罗马教廷的教士驳斥的哑口无言,故此两名来自罗马的使节完全没有脸面在西西里的王宫呆下去了。不过保罗枢机看到了自己的侄子一脸生无可恋的眼神,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却在和众位显贵一一告别之后,便带着他的侄子一起躲进了巴勒莫的大教堂。

当然,作为罗马教廷位高权重的枢机,并且还是下任教皇有力的竞争者,威廉自然不可能真的无视两名教士;而他刚从圣地归来,国内的事务必然也是千头万绪,故此甚至承诺的和阿莱克修斯一起去澡堂洗澡的时间也往后推迟

因此,招待罗马皇帝的重任便落到了西西里公主的肩上。

当然,康斯坦丝是不可能带着阿莱克修斯去巴勒莫最大的澡堂洗澡的;而把未来的英诺森三世驳斥的哑口无言的伊瑞尔却由于发现了诺曼王宫内大量藏书的缘故——都是当年罗杰二世从各地搜罗来装点门面的,但是却不乏来自古代的孤本;故此实际上作为御妹护卫的萨拉森人们只能在城内守护着伊瑞尔,而最终只有阿莱克修斯一人和康斯坦丝一起驱马去王家猎场狩猎。

欧特维尔的御苑在巴勒莫城东一处隐秘僻静之地,离着城市也颇有一段距离。皇帝的队伍早上从城内出发,直到黄昏的时候才终于到达的目的地;而看到眼前景色雅致的阿莱克修斯,也颇为见猎心喜,便朝着一边的康斯坦丝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左手一伸,旁边的米哈伊尔便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柄装饰华丽的猎弓。

阿莱克修斯从小便被曼努埃尔皇帝亲自教育,而这位罗马帝国最后的大帝在战场上正是以喜欢带领皇家卫队带头冲锋而闻名于世的,故此身体强壮,弓马娴熟;而作为他唯一的合法儿子,阿莱克修斯自然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优点——除了皮肤微黑之外。

此刻,小皇帝已经选中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头远处正在悠闲吃草的小鹿,离他大概二十多米。只见阿莱克修斯缓慢的从箭囊里面抽出一根锐利的刺矢,然后沉稳的弯弓搭箭,之后,随着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那头可怜的小鹿被射中了脖颈,顿时血溅当场,哀鸣着倒了下去。

“哦!陛下射术精湛,我等是远远不及的!”

见到皇帝首射建功,随行的侍从们顿时都欢呼起来,脸上皆带着讨好的笑容;而早有人已经跑过去,不顾血迹脏污,扛起了皇帝的猎物,然后恭敬的献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

“啪啪啪啪”一旁的康斯坦丝一脸崇敬的注视着射术可圈可点的小皇帝,然后率先努力的鼓起掌来;而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顿生亲切之感。

“陛下,您真是身手不凡,身手不凡呐!”

被所有人围在正中的罗马皇帝,此刻耳旁充斥着各种惊叹与赞美,各式各样的讨好之声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而此刻的阿莱克修斯,则志得意满的挥了挥手:“今天朕的猎物,诸位每人都有份!”

此时已经日近黄昏,自然已经不再适合狩猎了。故而侍从们在选择了一块靠近水源的开阔地之后,便热火朝天的开始搭建帐篷和露营地。而阿莱克修斯看着如今争相讨好自己的人们,再想起数月之前,金角湾腥咸的海水和尼西亚危险的商路,以及路上破蔽而警惕的村庄,一时间不由得唏嘘不已。

“护林人,你要确定,周围没有大型的猛兽出没!”

热闹喧嚣的营地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康斯坦丝正在询问着猎场的管理者。此刻,这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一边对尊贵的西西里公主点头哈腰,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皇家猎场每年都会雇佣最老练的猎人清理棕熊和野狼,而迄今为止,这里数年甚至连野猪也没有出现过一只;所以贵人们便安心在此享受吧!”

“那些野兔和獐鹿,乃是我们平时就花费无数代价和精力驯养过的——它们根本不会惧怕生人,甚至走到它们面前也不会逃走。所以就请贵人们放心享受狩猎的快感吧!”

夜晚降临。

侍从们在营地里面升起了数个火堆,而之前阿莱克修斯猎获的小鹿已经变成了无数被分割好的烤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皇帝亲自赐予了他们自己的猎获,不由得让众人感叹而崇敬,罗马尼亚的皇帝陛下真是平易近人。

“公主殿下,明日你可一定要露一手啊——我听说诺曼女人,都是能够手持圆盾和斧头,和丈夫一起在战场上无畏冲锋的”

由于今天有所斩获,故而阿莱克修斯兴致颇高。他毫无顾忌的和人们一样,坐在粗陋的木桩上,左手拿了一个皮质水袋,里面是一整袋波尔多新酿的葡萄酒;而右手拿着一整块烟熏培根,和人们大声的说笑着。

“哪里哪里,现在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甚至更为遥远的维京时代了。”西西里的公主依然保持着一副淑女的样子,掩嘴轻笑道:“都一样,都一样。如今的诺曼人,除了仅剩的名头之外,其实早已和法兰克人,希腊人没有什么不同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逐白鹿(求首订)(第二更)

一百年前,曾经“武德充沛”的诺曼冒险者来到了西西里,攫取了这片土地的统治权。于是,曾经的侵略者摇身一变,成了此地的主人;不过,罗杰二世数十年的励精图治,却让诺曼王朝在这里彻底站稳了脚跟,使得人民都热烈的拥戴着欧特维尔家的国王。

而罗杰二世的孙子,如今的国王威廉二世,虽然才干比不上他那雄才大略的祖父,但是治国方略也算得上萧规曹随;加上来自前人的遗泽,威廉便是以“好人”威廉的绰号被整个基督世界所知的。

但是诺曼人虽然占据着统治地位,不过经过了数十年的同化,如今他们不管是礼仪文化,还是风俗习惯,都已经和法国人或者希腊人没什么两样了。因此虽然西西里的公主如今穿上了英姿飒爽的女式猎装,可是行为举止却依然是一个最标准的淑女。

“其实我觉得,那些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女人,可能更符合陛下刚才所说的标准吧”康斯坦丝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抬头望天,有些略微羡慕的说道:“萨拉森的公主殿下,那天晚上可真是帅呆了。”

听到西西里公主的这句话,小皇帝差点没笑出声。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然后斟酌着说道:“伊瑞尔呢应该是一个特例,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个哥哥叫萨拉丁的哥哥把她宠到天上去的;而且作为一名渊博的学者,她的知识水平可是超过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了。”

“当然,举一反三,活学活用,这是极好的。”阿莱克修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前段时间我才在她面前证明了神明并不存在,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她居然就用我的证明方式把那个罗马的主教驳斥的哑口无言。”

不过想到当时伊瑞尔欲言又止的表情,小皇帝内心不由得生出了一点期待:“要是她能够自己想通其实新月神并不存在”

想到这里,阿莱克修斯甚至有一点点细微的成就感,不过马上,他却又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到底在干什么?神灵,可是真实存在的啊!”

突然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小皇帝不由得背生冷汗。闭上眼睛,强行驱散了这些可怕的想法,阿莱克修斯终于冷静下来,可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已经没有谈话的兴致了。

翌日,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耀青翠的草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似乎心事重重。因为昨天还和所有人有说有笑打成一片的阿莱克修斯,今天精神却有点萎靡不振。他虽然依旧朝着猎物拉弓射箭,也算是颇有斩获;可是很明显和昨天比起来却是心不在焉的。

终于,在射杀了六只兔子之后,阿莱克修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而侍从们见此情景,也纷纷停手,忐忑不安的注视着眼前的皇帝。

“陛下,您怎么了?”

康斯坦丝关切的问道:“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摇了摇头,阿莱克修斯稍稍闭了闭自己的眼睛。只见他缓缓的说道:“我以前听说,在遥远的契丹,有一位患了麻风病的大酋长,经常和别人吹嘘,他一日便能射兔三百一十八只。”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康斯坦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小声的笑道:“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兔子终结者了。”

结果小皇帝继续说道:“以前,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家御苑,管理的太监为了取悦来这里射猎的皇帝和显贵们,便会花费巨大的代价把御苑中的獐鹿和野兔驯化得完全不怕人类的接近,即使人们站在它们身边,它们也绝不会惊慌失措的逃跑——我想,三百只兔子,大概便是这样被射猎的吧。”

“可是三百只也太”

没有理会康斯坦丝接下来的话,阿莱克修斯摇摇头:“此种死物,射它又有何意义呢?”他继续用手指着不远处那些正在悠闲吃草的獐鹿们:“父皇弓马娴熟,甚至曾经在匈牙利的森林之中亲自猎到了一只矫健的花豹。而作为他的继承者,我又怎么能够满足于狩猎这些死物呢?这样和那个契丹的麻风酋长有什么区别?”

“我要策马狂奔,我要激烈搏斗!”没人知道昨晚阿莱克修斯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此刻充斥着对各种神灵的担忧,脑袋几乎都快炸了。

他感觉现在必须要发泄,而这些软塌塌甚至连逃跑都是无比拙劣的猎物,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快看,那里有一只罕见的白鹿!”

忽然,一个执旗的侍从大声惊呼。而随着他的手指向的方向,阿莱克修斯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牝鹿,在那边的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像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小皇帝一把夺过了旁边一个侍从手里的猎弓,然后朝着马臀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顿时,战马吃痛,扬起前蹄长啸一声,便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朝着那头正在逃跑的白鹿追了过去。

“所有人原地待命!你们都不许跟着我,那只白鹿是我的!”

“陛下!”

电光火石之间,阿莱克修斯骑着一匹诺曼人的战马便朝着白鹿急速的追去,激起了侍从们的一阵惊呼。而米哈伊尔作为皇帝的贴身护卫,更是内心一凛,连忙大声喝道:“快,大家跟上,千万不能让陛下有半点闪失!”

说着,野狼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康斯坦丝面前:“公主殿下,请务必嘱咐您的人跟上,一定要保护好陛下的安全!”

西西里的公主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可是,当众人呼喝着朝着阿莱克修斯飞奔的方向前进搜索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刚才还好好的皇帝,此刻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瞬间就跑的没影了。

望着眼前茂密的树林,米哈伊尔面色顿时异常难看,而西西里的侍从们更是面面相觑;最后,康斯坦丝只能当机立断。

“留下两个人看守营地,其余人全部前进搜索,一定要找到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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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速之客(第三更)(求首订)

白鹿的速度很快。

这罕见的美丽生物一定属于森林最神秘的精灵,它异常机警,不仅远在百米之外便察觉到了这群无毛怪物的敌意,并且在逃跑的时候专门往茂密的森林里面钻去。而阿莱克修斯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引起了他强烈兴趣的猎物,故此亦穷追不舍。

也亏得小皇帝胯下的战马是来自波河的优秀马匹,而他本身的骑术也可圈可点,再加上在热血贲张的追猎过程中,之前内心关于神的怀疑和恐惧也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此刻,阿莱克修斯眼中只有眼前那只不断逃窜的白鹿。

“驾,驾!”

小皇帝不断的鞭打着骏马的后臀,而战马在主人不断的催促下,更是卯足了全力追逐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地,宽阔的泥土路面被蜿蜒的小路所代替,最终变成了无路之地;周围的树木也越来越高,有些甚至遮挡得阳光只能隐隐绰绰的渗透下来;而这一切,阿莱克修斯全然未觉。

突然,眼尖的阿莱克修斯发现了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捕兽夹,而此刻战马的速度却一时间已经停不下来了。这骇得他立马紧紧勒住胯下坐骑的缰绳,强行把战马奔跑的方向拐了一个弯,然后随着“吁”的一声,这通人性的坐骑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蹄子,虽然也不满的打了两个响鼻,可是终究是停下来了。

“嗨呀!”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刹车成功的小皇帝却看到那原本自己紧紧追逐着的白鹿,此刻却拐了几个弯,彻底的钻入了灌木丛中,然后消失不见,这气的他大叫一声,然后恨恨的把手里的马鞭摔到了地上。

长时间的骑马追逐,同时还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此刻一时间松懈下来,阿莱克修斯不由的觉得自己有点浑身酸痛。他骑在马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马上翻身下来之后,也不顾满是泥土,就这样懒懒的斜倚在一棵粗壮的橡树旁,毫无贵族气质的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不过经过了长时间的策马狂奔,此刻,小皇帝内心终于稍稍平复下来。“管他什么神不神的,要紧的是我现在是皇帝了。”

他拧开了装着葡萄酒的水壶盖子,然后发觉酒已经喝完了。因此不由得咕哝了两声,把皮质水袋扔到了一边,然后拔出了自己的随身的长剑。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凝视着雪亮的剑锋,上面甚至映照出了自己面色凝重的脸。阿莱克修斯闭上双眼,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管你是上帝,还是魔鬼,只要妨碍到朕,那么,便以此三尺长剑,把你们劈成两半!”说着,小皇帝倏忽转身,大喝一声,用力斩断了旁边一棵树的枝条。

如今心结尽去的阿莱克修斯可谓念头通达,他也终于能够安静的坐下来思考一番了。不过,当他注视着周边的环境的时候,却尴尬的发现一个事实,他迷路了。

“我在哪儿?”

此刻已经是下午,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影影绰绰的在地上洒下一片片光斑;可是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讲,这些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丛却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没有道路,甚至没有一点指示;而这里是远离巴勒莫市中心,临近森林的王家御苑;看着周围的景象,自己怕是追逐白鹿的时候追出了御苑,已经误入森林里了。

“得马上找到回去的路,或者给我的侍从们发一个显眼的信号。”

迷路的皇帝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今的米哈伊尔肯定在竭尽全力的寻找自己的踪迹,那么,何不直接在这里放一把大火

不过随即阿莱克修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立马掐掉了这个念头。这里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丛,易燃的枯枝到处都是;不过放火容易,但是他却不想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烧死的罗马皇帝

索性现在天色还早,阿莱克修斯便牵着自己的马,缓缓的朝前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当阳光已经变得忽明忽暗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一条小溪?真是幸运。那么,便沿着这条小溪的流向,希望能够走出这片森林吧。”

看到自己走出森林有望,阿莱克修斯内心顿时莫名的高兴起来。他催促着自己的坐骑小步快走,朝着流水的方向前进。而后者也并不出他所料,不久之后,一条清澈的小溪,出现在了罗马皇帝的面前。

但是,找到了生路的阿莱克修斯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凝固,继而消失。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此刻,小皇帝真正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他不由得努力屏住呼吸,一万个不愿意引起溪旁那家伙的注意。此刻,他是多么希望有个神灵能够从天而降,赐予他隐身术,那是因为,就在那条清澈的小溪旁,一头成年的棕熊,正惬意的躺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些已经被咬碎的鱼的残骸。

虽然这头熊不是那种重达千斤的庞然大物,可是看着它体型健硕,肩背隆起,分明是一头已经成年的棕熊!虽然它看起来只有一百多公斤,已经算是比较娇小的种类了;可是,年仅十五岁的阿莱克修斯,如何能够敌过如此危险的动物!

小皇帝胯下的马儿也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危险,甚至阿莱克修斯感觉它的脚步都要轻得多了。不过很可惜,这森林里的霸主虽然看似在那里打盹,可是感官却是异常敏锐的。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不速之客,顿时马上翻起身来,朝着打扰了自己休息的家伙愤怒的一声咆哮!

“吼——!”

“啊——!”

以最快的速度调转马头,然后,阿莱克修斯便开始如同上午一般不管不顾的朝前狂奔。只不过,上午他追逐白鹿的时候,是一个猎人追逐着他志在必得的猎物;而现在,虽然也是猎人和猎物的生死竞速,可是角色已经被调换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绝处逢生

“吼——!”

后方不断传来棕熊愤怒的吼声。而此刻绝境之下的小皇帝几乎已经爆发出了自己所有的潜力,他虽然万分恐惧,此刻却罕见的神志清明。阿莱克修斯一边不断地催促着自己的坐骑加快速度,另一方面则一次又一次无比惊险地躲过了各种朝他飞驰而来的树木和枝桠。

“啊啊啊啊啊——”

如今的阿莱克修斯每过一秒都像一百年那样漫长。他慌不择路的飞奔,可是身后棕熊的嚎叫却一直没有停歇。可怜的皇帝如今孤身一人,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往前面飞速逃跑,已经完全不能管前方到底有什么了。

但是,如今天色已经越来越暗。阿莱克修斯咬咬牙,却完全不敢扭头去看背后的棕色死神离自己到底有多远。此刻,看到了自己好像跑回了来路,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已经摆放好的硕大的捕兽夹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想到这里,小皇帝连忙控制胯下骏马的方向,朝着自己的来路狂奔。也幸亏他记忆不错,或者说运气够好,不久之后,他果真看到了远处那个熟悉的捕兽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莱克修斯缓缓的伏在了马背上。他用右手攥紧缰绳,左手慢慢的抚摸着马儿的脖颈,喃喃道:“马儿啊马儿,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了”

“3,2,1”

“跳!——”

随着阿莱克修斯最后声若洪钟的怒吼,他胯下的战马也似乎完全理解了主人的意思,猛地朝天一跃,整匹马便跳过了那不知是哪个猎人布下的陷阱。紧接着,只听后面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阿莱克修斯内心一喜,却也不敢就此停留,一直往前跑了一大段距离,听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才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看到后面的棕熊没有再追来,小皇帝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然后重重的喘着粗气。虽然疲累无比,但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却充斥着他的内心。不过,感觉自己安全了过后,阿莱克修斯却又无比的心痒难耐。

“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棕熊,乃是证明你勇武的至高无上的猎物!”

内心一个声音蛊惑的他蠢蠢欲动:“那个大家伙现在已经丢了半条命了!拔出你雪亮的宝剑,终结它的痛苦,然后满载荣耀而归!”

另一个声音却苦口婆心的劝谏道:“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回去的路!那么大的棕熊,一看生命力就无比顽强,哪是区区一个捕兽夹便能够打败的?”

阿莱克修斯此刻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然后把坐骑栓到了一旁的树桩上:“只要我躲在灌木丛中,悄悄潜伏过去,要是那家伙还生龙活虎的,我马上就走”

想到这里,小皇帝舍弃了作用不大又显眼的猎弓和箭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长剑,然后便遁入了灌木丛中,朝着来路悄悄的匍匐过去。也亏的他身穿的是敏捷而利落的紧身猎装,而本人目标也不算大,因此藏身在灌木丛中,竟然隐蔽的非常好。

“吼!——”

不久之后,从远处穿来棕熊凄厉的吼叫。而听到这猛兽叫的依然如此生龙活虎,阿莱克修斯内心顿时打了退堂鼓。

“不,算了,小命要紧,溜了溜了。”

正当阿莱克修斯准备爬回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人声——好像还是个女子的声音。而听起来,他们却好像正在搏斗!

鬼使神差的,小皇帝又慢慢的朝着声音所在处慢慢的挪动的过去。“你这是在作死!”他内心一个声音大声吼道。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说:“没有没有,只是在边缘试探试探——一旦见势不对便马上撤退,反正那个人估计你也不认识。”

当阿莱克修斯缓慢拨开了一截枯枝,映入眼帘的是一匹躺在地上哀鸣的骏马——它的前腿已经被熊掌拍断,此刻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不过,这匹马的装饰怎么那么眼熟?

心道不妙的小皇帝抬头一看,果然,那正在竭力闪躲着棕熊右掌的,居然是威廉的姑姑,西西里的大长公主康斯坦丝!而那匹快要死去的马,正是她的坐骑!

此刻的康斯坦丝早已没有了丝毫淑女的气质。她手里紧握着两把撒克逊长匕首,如同一只最为敏捷的雌豹一般,竭力闪躲着棕熊的攻击。也幸亏棕熊此刻的左掌鲜血淋漓,上面挂着的钢铁捕兽夹已经深深的嵌入了它的皮肉之中,使得这棕色的森林霸主没有开始那么灵活了。

不过饶是如此,人怎么能够和熊正面硬拼呢?西西里公主虽然靠着自己敏捷的步伐闪躲着棕熊的攻击,但是也早已险象环生——只要钢铁般的熊掌挂到了康斯坦丝一下,那么公主殿下可能便就此香消玉殒了。

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迅速环视了一便四周,马上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迅速的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尖锐石头,然后立马爬上了旁边一棵粗壮的橡树。

此刻小皇帝的后背抵住了后面的树干,左手则死死了抓住了旁边的枝桠。他把那块尖锐的石头从怀里掏了出来,然后掂了掂重量,感觉挺沉的,便对准了后背对着自己的棕熊,然后猛地把石头朝那畜生扔了过去!

“嘿,孙贼!”

沉重而尖锐的石块结结实实的呼啸着砸中了棕熊的后脑勺,甚至砸破了它的头颅。倒霉的棕熊感受到这强烈的痛楚,顿时眼睛通红的长啸一声,转过身,朝着阿莱克修斯飞奔而来!

不过面对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它虽然愤怒的咆哮着,不断用自己的牙齿咬着树干,用钢铁般的熊掌猛力拍击着,使得这棵粗壮的橡树一时间虽然木屑横飞,但是却暂时算是安全的。

“康斯坦丝!赶快呼叫侍从们!骑我的马,我把它拴在了南面三百码的一棵槐树上了!快去!”

此刻阿莱克修斯牢牢的抱着树干,却朝着一旁无比惊愕和欣喜的康斯坦丝大声吼道。看到了罗马皇帝居然舍命救下自己,西西里的公主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有浪费一秒时间,猛地几步便蹦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坐骑旁边,在战马的身下掏着什么。

“嘿!康斯坦丝,你到底在干什么?快跑啊姑娘,快跑!”

本来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英明的阿莱克修斯,看到西西里的公主竟然不听自己的指挥,还在这里浪费无比重要的时间,顿时他便无比焦急的怒吼着——天父在上,朕可是在赌自己的命!

终于,在阿莱克修斯焦急的注视中,康斯坦丝从被战马压着的行囊底下,拖出来了一柄还沾染着血迹的硕大长弓。而后,她顺手拿起一旁的箭囊,如同一只优雅的山猫,迅速的攀爬到另外一棵树上,甚至还有心情对阿莱克修斯笑笑。

“陛下,请你不要惊慌——现在这头熊,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明月之下

如同一名森林中最优雅的精灵一般,西西里的公主此刻稳稳当当的站在树上,后背斜倚着主干,缓缓地拉满了那一张几乎有人的一多半高的长弓。

正当发狂的棕熊站了起来,又一次挥舞着它那庞大的熊掌,准备对阿莱克修斯所在的橡树进行又一次狂暴的打击的时候,沉重的破甲箭矢被这柄由紫杉木制成的精良长弓激射而出,几乎笔直的射中了棕熊的后背,然后破开了坚硬的皮毛,命中了它的心脏。

顿时,这凶狠猛兽的怒嚎变成了低声的哀鸣。随着它的力量不断的流逝,这原本不可一世的猛兽颇为吃力的转过身来,怒视着那个伤害了自己的人类,甚至还要缓慢的朝着这边挪移过来。不过康斯坦丝显然也是个对于自己的箭术相当自信的,只见她左手持弓,猛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双腿微曲,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又摸出了一根和刚才一样的箭矢,瞄准棕熊又是一箭。

而这一次,西西里的公主瞄准的是猛兽的眼睛。只见这根尖锐的刺矢猛地钻进了棕熊的眼眶,甚至长长的一截箭已经深深地刺入的这猛兽的脑袋里。

“呜”终于,受到致命伤害的棕熊支撑不住,还没有走几步,便发出了一阵泣血的哀鸣,然后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缓缓倒了下去。

看到这凶恶的猛兽此刻终于不动了,阿莱克修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缓缓从树上滑了下来,笑着朝着康斯坦丝招手道:“嘿,康斯坦丝,这算是我救了你还是你救了我呢?”

说着,一整天都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小皇帝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便直愣愣的躺到了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嘴里叼了一根草茎,摆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就这样放心的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莱克修斯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却发现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不远处却有一堆燃烧着的篝火,而康斯坦丝正坐在那里,旁边是几条已经烤熟的鱼和几只兔子。至于那只棕熊的尸体,却一动不动的堆在旁边。

“陛下,您醒来的真是时候。”

西西里的微笑着公主走到阿莱克修斯旁边,递上了一只熟透的烤鱼。小皇帝吃了两口,还赞美了康斯坦丝的手艺。不过,他却突然看到,康斯坦丝的怀里,却抱着一只正在熟睡的小熊。

仿佛看到了阿莱克修斯的疑惑,西西里的公主笑了笑,用一种母亲一般的慈爱眼神看着怀中那毛茸茸的熊崽子:“我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熊穴,这小家伙当时就在里面。”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那棕熊的尸体:“那头野兽,应该就是它的妈妈了。”

“这小家伙,甚至还没有断奶。”康斯坦丝怜惜的看着怀里的棕熊幼崽:“如果我不管它,那么这头小熊肯定会被饿死——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小皇帝讪笑几声,还伸手摸了摸公主怀里的这熊崽子,甚至还听到了它轻微的鼾声。然后,他便笑着对康斯坦丝说道:“真想不到,原来光彩照人的西西里公主,居然还有着如此高明的箭术——那种坚硬的长弓,我肯定是拉不开的。”

“那是英格兰的紫杉木长弓。”西西里的公主矜持的笑了笑,随即把怀里的幼熊轻轻的放在了一边,然后也拿起了一串烤鱼:“巴勒莫是没有这种弓箭的,这是当年小琼恩嫁给威廉的时候,从伦敦带过来的嫁妆。”

阿莱克修斯笑着点了点头:“说真的,我本以为康斯坦丝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公主,然而万万没想到,你面对那棕色猛兽时候矫健而敏捷的身姿,以及那高朝的箭术,完全就是一名最优秀的游侠!”

说着,小皇帝甚至赞叹道:“即便是君士坦丁堡弓箭禁卫队的队长,差不多也是这个水平了!”

哪知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这句话,康斯坦丝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却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不,我宁愿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些”

这是一段令人悲伤的往事。

康斯坦丝从小就没有父母。

虽然她有着显赫的出身,父亲是诺曼王朝最伟大而杰出的君主罗杰二世,但是她却是罗杰二世的遗腹女,而母亲也因为难产而亡。

继位的威廉一世,也就是如今的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的父亲,事实上从他的绰号便能看出这位国王的所作所为了。他的儿子,如今的威廉二世绰号“好人”威廉;而威廉一世的绰号却恰恰是“恶人”。

事实上,这位国王专断而残暴,甚至对于自己的亲属们,也毫无感情可言。也因此,康斯坦丝的幼年并没有在巴勒莫的诺曼王宫度过,而是被自己的哥哥送到了一座海边的要塞,在城堡里面接受囚禁。

而这一切的原因,却是由于一名吉普赛女巫所谓的预言——当“恶人”威廉询问自己妹妹的命运的时候,这位女巫用水晶球占卜,之后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公主殿下的婚姻将毁灭整个西西里。”

于是威廉一世首先便让自己的妹妹发誓成为修女;不过他还觉得不放心,又把康斯坦丝囚禁在一座城堡之中,并且命令手下的骑士们严酷地训练她的武艺,希望把她教育成为一个粗鲁的战士,而不是一名高贵的公主。

所以直到威廉一世驾崩,她的侄子继位之后,康斯坦丝才重新回到了巴勒莫的王宫。她一直都想封印自己之前的悲惨回忆,也因此如饥似渴的学习各种礼仪知识,把自己打扮成为一名真正的淑女。不过,在今天亲手猎杀了一头凶猛的棕熊之后,康斯坦丝才猛然发觉,不管自己多么想忘却过去的回忆,这战斗的技巧已经早就和自己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自己的本能。

“正视过去,过好当下,憧憬未来。”

把西西里的大长公主拥在怀里,阿莱克修斯一直缓缓的抚摸着她的背脊。而一边倾诉一边哭泣的康斯坦丝,此刻柔弱而又无助的蜷缩在小皇帝怀里,不断的哽咽着。

阿莱克修斯直视着康斯坦丝的双眼,显示出自己的内心无比坚定。“康妮,你要知道,六个月前,朕还是布拉赫奈宫无可置疑的皇帝,但是却眼睁睁的看着篡位者杀死了朕的母亲,然后把朕扔下了金角湾——所以,不用沉湎于过去的悲惨,你要向前看!”

“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西西里公主!”

小皇帝把自己的脸靠近了康斯坦丝,鼓励她振作起来,未来是拥有无限可能的。而西西里的公主怔怔的看着目光炯炯的阿莱克修斯,脸却突然间略微红了起来,眼神也不断的闪躲着。

不知怎么的,凑近了公主的面庞,阿莱克修斯忽然闻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一股醉人的香气,一时间他也有些意乱神迷。在这有些暧昧的气氛下,看着昂起头来,已经把眼睛闭上的康斯坦丝,小皇帝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把西西里的公主揽到怀里,缓缓的把头凑了过去。

“我就蹭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国王之死(上)

遥远的耶路撒冷,主耶稣蒙难的圣地。当阿莱克修斯和西西里的公主殿下正在野外的草地上探讨人生哲理的时候,萨拉丁的数万大军,已经把的黎波里伯爵的封邑,提比里亚城堡团团包围。

“至高无上的苏丹!”

萨拉丁的御帐之内,一名黑衣间谍单膝跪在他面前:“已经确定了,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了他的城堡,向耶路撒冷狂奔而去。”

“很好,很好。”

烛火摇曳之下,萨拉丁的眼神锐利而又自信。他抽出一截自己装饰华丽的大马士革弯刀,明亮的灯光之下,上面繁复的雪花云纹令人沉醉而痴迷。

“骰子已经掷出。”

两个月前。

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四世,此刻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原本就是一个虚弱的麻风病人,但是鲍德温不仅没有好好养病,在听说安条克被围之后还毅然的率领大军北上。虽然最终和萨拉森人达成了和解,不过他的身体却已经彻底垮掉了。

耶路撒冷的王宫之中,此刻是一阵愁云惨雾。

“鲍德温,鲍德温!”

耶路撒冷的长公主西贝拉此刻随意的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丝绸长裙。她如今披头散发,跌跌撞撞朝前走着。要不是一旁侍女的搀扶,公主殿下很可能便会就此晕厥过去。

“母亲?”

西贝拉旁边,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虽然穿着华丽的天鹅绒紧身衣,但是可怕的是,男孩的双手此刻被严严实实的亚麻布包裹,而他的脸上,赫然戴着一个和他舅舅一模一样,但是却要小一号的银质面具。

他正是西贝拉与前夫“长剑”威廉之子,也名为鲍德温。

一旁,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正紧紧攥着小鲍德温的手,完全不顾他也是和国王一样的麻风病人。而见到公主殿下跌跌撞撞的,雷蒙德甚至皱了皱眉头。

“西贝拉殿下,国王要见你,请务必快一点——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雷蒙德依旧如同一名严谨的贵族一般,不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还专门换了一身崭新而昂贵的紧身衣。他是凌晨接到国王的传召,才蓦然发现,已经继位十年的鲍德温四世,此时此刻,大概是真的要蒙主召唤了。

“的黎波里伯爵,西贝拉公主以及鲍德温王子到!”

国王卧室门口的黑人宦官见到三名重要人物终于到场了,便齐齐的跪了下去,迎接三名最尊贵的贵人的到来。而雷蒙德朝这些低贱之人稍稍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国王卧室的房门。

“陛下,西贝拉公主和鲍德温王子,老臣我已经带来了!”

“安静,雷蒙德!”

国王卧室的中央,庞大而奢华的四柱床之上,此刻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四世便直愣愣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只有透过他脸上的银质面具,才能清楚的看到,国王陛下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天空,偶尔会无比艰难的眨两下。

国王的床边,则侍立着数名双手合十,虔心祈祷的贵族,他们都是耶路撒冷最为显赫的贵人们,也是王国的柱石。

而那个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怒斥着鲁莽的雷蒙德的贵族,正是他的一生之敌,外约旦公爵,卡拉克的领主,如今的王国摄政,以及宫廷大元帅,沙蒂永的雷纳尔德。

听到了自己的姐姐终于来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耶路撒冷之王眼里蓦地迸发出一股希望之光。他此刻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虽然从床上坐起来是肯定不行了,但是至少,挪动一下自己的手臂

可是,鲍德温最后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如今甚至连动一下手臂都是无边的奢望。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却只能稍稍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

耶路撒冷之王只有无奈的,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

“鲍德温?”

见到自己的弟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西贝拉不由得悲从中来,忽然之间,泪水便模糊了她的双眼。她颤抖的走上前去,缓缓地抚摸着那厚厚的一层包裹着弟弟手掌的亚麻布,然后凝视着自己弟弟戴在脸上从未取下过的银色面具,低声的啜泣着。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美丽的公主脸颊滑落,然后透过面具的眼眶,滴到了鲍德温四世的眼睑之上。感受到了姐姐的痛楚,奇迹般的,鲍德温四世的手臂动了动,然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嘿嗨”

鲍德温的声音虽然衰弱,但是听在西贝拉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一般。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紧紧地抿着嘴唇,粗重的呼吸声之中扇动了几下鼻翼,然后努力对着自己的可怜的弟弟挤出了一个温馨的笑容。

“我梦见了”

“梦见了那年的夏天那年,我才16岁”

面对自己敬爱的姐姐,耶路撒冷之王貌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衰弱,但是鲍德温一时间却如同没有发病之时那样清醒。

“蒙吉萨”

“我们取得了针对萨拉丁的大捷”

国王无比吃力的转过头来,温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的姐姐。“你你还,记得吗。”

西贝拉一边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的泪水流出来,一边不住的点头,可是那笑容却十分勉强:“是的,是的,我记得,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忆犹新。”

“那时的你英姿勃发。”

“是啊”

“一直都是。”

抚摸着弟弟银色的面具,耶路撒冷的长公主深情凝视着他的双眼:“各种方面都是,你是一位伟大的国王。”

说着,西贝拉连忙转过头去,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通红的眼睛。不过,当他扭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鲍德温眼中此刻散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国王被厚厚亚麻布包裹着的手无力的抬了抬,示意西贝拉先不要说话,然后,他吃力的扭过头去,凝视着在场的耶路撒冷的每一位最尊贵的贵族,终于缓缓开口了。

“现在该决定我的继承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国王之死(下)

听到濒死的国王的这句话,在场的众位贵族都内心一凛,心道重头戏终于来了;然而,他们的脸上呈现的却都是无比的悲伤和痛苦。

“陛下!”

“请不要抛弃耶路撒冷,请不要抛弃我们!”

望着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只对自己保持着最基本的尊敬,有时候甚至还目无王上的权贵们,鲍德温四世此刻内心却无比的清明。他悲哀的看着这如同闹剧一般的景象,只在那里淡淡的凝视着他们。

“沙蒂永的雷纳尔德。”

濒死的耶路撒冷之王凝视着跪伏在自己床前不断痛哭流涕的王国显贵们,心里却闪过他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不断地在内心点评着。

“法兰西一无所有的贫穷骑士,耶路撒冷英勇善战的十字军战士。”

“靠着自己的战功前后获得了安条克和外约旦两位尊贵女爵的青睐,不仅擅长于冲锋陷阵,战场上也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善于发现和抓住战机,是如今耶路撒冷之中最优秀的统帅,以及外来贵族们的领袖。”

此刻,雷纳尔德并没有如同许多滑稽的贵族一般嚎啕大哭,而是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静静跪在那里。但是,眼尖的人就会发现,跪伏在地的外约旦公爵,此刻双手紧紧的抓住地面,上面青筋暴起,甚至浑身还微微的颤抖着。

“的黎波里的雷蒙德。”

鲍德温的眼神滑过了一旁优雅的啜泣着的的黎波里伯爵:“祖辈是图卢兹的雷蒙德,名门之后;的黎波里,加利利以及提比里亚的领主,领地几乎囊括了整个王国北部,现在又同时兼管了叙利亚之门的要塞。”

“我亲爱的伯父,你可是整个耶路撒冷,领地最大的诸侯。”

鲍德温的内心闪过二十多年来的一幕幕,如同临终前的回响:“出身高贵,足智多谋;表面上是一名权欲旺盛的政客和老练的官僚,笼络了一大批本地的贵族围绕在你旁边;实际上还是一名黑暗中的阴谋家,同时作为一名蹩脚的指挥官,统帅能力比起雷纳尔德远远不及。”

“有传言,你和萨拉丁曾经有过某些勾结;甚至还和鹫堡的哈萨辛有过一些不清不楚的暗中交易。”

“伊贝林的男爵,巴里安。”

国王的眼神扫到了另一个头发花白,胡须浓密的老年贵族身上,此刻,他正在那里不断的嚎啕大哭:“伊贝林的领主,贝里森之子,以残酷剥削犹太人和新月教徒著称,同时还是王国政坛滑不溜秋儿的老泥鳅,在雷蒙德党和雷纳尔德党之间左右逢源的不倒翁。”

望着这个在激烈的党争中游刃有余的老油条,鲍德温不禁想起了数年之前,姐姐西贝拉的前夫“长剑”威廉猝死之后,雷蒙德向王室举荐,让西贝拉下嫁给王国的重臣,妻子已经死去的伊贝林的领主巴里安,同时也想以此为契机,为自己的雷蒙德党拉拢一员大将,或者是重要的盟友。

不过巴里安一边假意感谢雷蒙德的举荐,另一方面却跑到耶路撒冷太后阿格妮丝面前,哭诉自己对美貌的西贝拉公主绝无觊觎之心,自己是假意答应,日后反水;然后便向阿格妮丝太后和西贝拉公主举荐了刚刚从法兰西渡海而来的年轻骑士,吕西尼昂的居伊。

太后和公主都十分满意这件婚事,而心思简单的居伊本人对巴里安更是感恩戴德——一个法兰克的穷酸男爵的小儿子,甫一到圣地,便直接成为驸马,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况且西贝拉和居伊竟然还罕见的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所以,巴里安男爵可是驸马阁下的大恩人啊!

但是面对雷蒙德,巴里安却换了另外一套说辞。他向位高权重的的黎波里伯爵不断地诉苦,说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毕竟爵位低危,还是个年老的鳏夫,自然在公主争夺战中输给了年轻英俊的法兰克骑士居伊

老奸巨猾的雷蒙德哪不知道巴里安都干了些什么,只是巴里安作为耶路撒冷的实权男爵,他也只能不时的拉拢他,免得伊贝林男爵阁下跑到了雷纳尔德那边

“西顿的雷吉纳,托伦的汉弗莱。”

鲍德温又扫了扫王国的另外几名实权男爵,他们的领地都在王国北部,是雷蒙德党一方的忠实拥泵;然后,他又静静的扫过了那两名顶盔掼甲,全副武装,如同标枪一般静静站立在那里的勇猛骑士,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和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

终于,在内心盘算许久的鲍德温,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异常困难的微微抬起手来,声音沙哑而又衰弱。

“罗马皇帝罗马皇帝他们已经出发多久了”

听到国王终于出声了,诸位法兰克显贵们顿时一瞬间都闭上了嘴巴。随即,的黎波里的雷蒙德朝着鲍德温抚胸行礼道:“陛下,罗马尼亚的阿莱克修斯皇帝,一周之前便已经从圣西蒙港乘船出发了——他们向埃及走去,估计是要在亚历山大掉头向西,以便躲避篡位者安德洛尼卡的耳目。”

听到了雷蒙德的报告,鲍德温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数日之前,自己在安条克的时候,和阿莱克修斯一起畅谈的,圣地的前途,以及王国的命运。

他想起自己之前确立的继承人,西贝拉的儿子,七岁的小鲍德温;可是,自己和王国都已经深受麻风病之苦,难道,还要让这恶魔的诅咒,飘荡在王庭的上空吗?

“国需长君,而摄政必无比忠心之人方可。”

罗马皇帝的话此刻在鲍德温耳旁响起,而他此刻的内心也正在天人交战。

“是我可怜的侄子小鲍德温,还是我亲爱的姐姐西贝拉?”

“君士坦丁堡,巴黎,罗马帝国,十字军”

无数念头在濒死的鲍德温脑海中盘旋,久久挥之不去;最后,却形成了一片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乌云。

“萨拉丁”

猛地,耶路撒冷之王睁开了他的眼睛,他此时此刻,终于做好了最终的决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王万岁

“女王万岁!”

“女王万岁!”

翌日,盛装的西贝拉公主,不,现在应该叫西贝拉女王了。当耶路撒冷的大牧首希拉克略恭敬的把属于女王的王冠戴到她头上时,大殿两侧,无数贵族和骑士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此刻,端坐于耶路撒冷王座之上,面无表情的新任女王西贝拉,透过大厅长长的长廊,仿佛在大殿门口看到了她弟弟的影子。

“现在我宣布”

一天前,当处于弥留之际的先王鲍德温,缓慢而吃力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时,之前还在嚎啕大哭的诸位显贵们,此刻全都立马噤声,面色凝重的看向了已经是处于回光返照的耶路撒冷之王。

“我死后,我的姐姐西贝拉,当当为女王。现在你们轮流走上前来,亲吻她的戒指,向向女王宣誓效忠!”

说完,鲍德温无比艰难的扭过头来,直愣愣的注视着面前的诸位显贵,粗重的喘息着,眼睛也瞪得圆得可怕。见此情景,诸位平时高高在上的显贵们都内心一凛,然后一个一个,全部都来到了西贝拉面前,然后对着新任女王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女王万岁。”

雷纳尔德面色沉重的单膝跪在西贝拉面前,亲吻了她手上的那一枚墨绿色的戒指。此刻国王马上就要驾崩,虽然已经确认了新任女王,可是他内心还是如同被什么堵塞一样。

“上帝保佑女王!”

“吾王剑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见到自己的姐姐终于得到了贵族们的承认,鲍德温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在哪常人看不见的虚空之中,有一道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射出的光芒——灿烂而又温暖。

见到国王已经摇摇欲坠了,一旁鲍德温曾经的老师,提尔的威廉主教手心里面攥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缓缓走到了麻风国王的面前。“陛下,是时候了,现在,进行临终忏悔吧,我相信,上帝会听到的。”

“当我见到上帝的时候,我会亲自向他忏悔。”

鲍德温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此刻国王的卧室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故此所有人都听到了鲍德温的话。

“而不是你。”

无视了提尔大主教难看的脸色,濒死的麻风王继续说道:“所有人,现在去准备我姐姐的加冕仪式,除了我亲爱的姐姐。”

待得所有人都走出去之后,鲍德温四世好似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喃喃道:“姐姐我亲爱的姐姐”

听到了弟弟的呼唤,西贝拉连忙凑到了即将蒙受天父召唤的耶路撒冷之王面前。意识到自己弟弟马上大限将至,她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一时间泣不成声。

“耶路撒冷势单力孤”

鲍德温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缓缓说道:“我曾经数年之前,便向罗马教廷泣血求援但是,他们并没有来。”

“父王曾向君士坦丁堡宣誓效忠,而你如若支撑不住,也可向君士坦丁堡递递交誓书。”

“听你的。我亲爱的弟弟,姐姐都听你的”西贝拉忙不迭的答应着,此刻已经泪如雨下。而说完了这一切,鲍德温的眼睛蓦然睁大。

他喃喃道:“姐姐我亲爱的姐姐,我美丽的姐姐,若曾带给你痛苦,我很抱歉;请铭记我的音容笑貌,我思念你;我爱你”

随后,耶路撒冷之王的眼睛便就此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你是否愿意庄严承诺,宣誓统治耶路撒冷王国,公正的管理你的领地和人民,以及守护主耶稣蒙难的圣地?”

第二天,耶路撒冷王宫的大厅之中,盛装的西贝拉此刻跪伏在庄严肃穆的耶路撒冷大牧首希拉克略面前,而后者手中举着的,那金碧辉煌的王冠,正是整个耶路撒冷最高权力的象征。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怀着仁慈之心,尽己所能,维护神圣的律法和我们的正义事业?”

“我愿意。”

“你是否愿尽己所能,维持上帝的律法,遵从圣经真正的教导,保护法律赋予教士和他们主持的教堂;贵族和他们的封地的特权?”

“我愿意。”

然后,西贝拉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坚定:“我将遵守并实现承诺,愿上帝保佑我。”

说完,希拉克略大牧首便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只见他缓缓把金光灿烂的王冠戴到了西贝拉头上,然后庄严肃穆的说道:“我在此宣布,耶路撒冷唯一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西贝拉,将成为我们新一任女王,愿上帝保佑你。”

新任的耶路撒冷女王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在旁边侍女的搀扶之下,坐上了属于国王的御座。之后,有一名教士和一名贵族走上前来,恭敬的在女王左右两侧单膝跪下,分别奉上了代表教权的权杖和代表世俗的金苹果,而西贝拉亦庄严的接过,然后高高昂起了头。

“国王已逝,女王继位。为女王的诞生,献上欢呼!”

此刻,站在王座左侧的雷蒙德,往前走了一步,然后,随着他话音刚落,诸位庄严侍立在大厅两侧的贵族和骑士们,顿时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女王万岁!”

“女王万岁!”

但是此刻,新任的西贝拉女王,却如同木偶一般,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远处的大门。此刻,除了对弟弟鲍德温无尽的怀念之外,她的内心,却罕见的生出了许多孤独,失落,以及无助彷徨的情绪。

“我能守护好圣地吗?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王吗?”

“居伊,吾爱”

“我现在需要你,无比的需要你,而你现在却在那里?你和君士坦丁堡的小皇帝一起,现在已经走到哪儿了?我还有多久,才能重新见到我的挚爱?”

“阿嚏!”

此刻,风平浪静的地中海,毫不知情自己被爱妻念念不忘的居伊,躺在了西西里旗舰的甲板上,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嘿,两位尊贵的陛下,前方便是我父亲的封地杜姆亚特了!走走走,我来请客,咱们一起去城里最好的澡堂洗澡!我跟你们说,那里的姑娘,超赞的”

一旁,萨拉丁的侄子侯赛因拽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来到了甲板上,指着前方的港口大声说道:“啊哈!埃及的风貌,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而看到了一旁躺在甲板上懒洋洋的的晒太阳的居伊,侯赛因也走过去,颇为熟稔的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嘿,居伊,同去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影重重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提比里亚堡的宫殿之内,一向成熟稳重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此时正在愤怒的发泄。他推倒了自己房间内的无数油灯,把昂贵的书籍撕成碎片到处乱扔,还狠狠的砸碎了好几个来自东方的珍贵瓷器。

“"biao zi",贱人!”

三天之前。

当耶路撒冷的新任女王西贝拉的加冕仪式结束之后,第一场御前会议之上,的黎波里的雷蒙德就感觉天似乎已经塌下来了。

“女王诏令!”

“首相一职,由耶路撒冷大牧首希拉克略冕下担任!”

“耶路撒冷的行政官,由伊贝林男爵巴里安担任!”

“宫廷元帅,由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阁下担任!”

“国库钥匙由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阁下保管!”

“外约旦公爵,前宫廷元帅,沙蒂永的雷纳尔德阁下,将继续出任耶路撒冷摄政王!”

新任女王似乎无意如同她的弟弟一般,在雷蒙德党和雷纳尔德党之间保持“可笑”的平衡,而是强行运用自己的王权,大肆提拔雷纳尔德一党,而把雷蒙德一党,除了寥寥无几的数人能够加官进爵之外,全数剥夺了他们在耶路撒冷的公职。

雷蒙德其实早在先王宣布由西贝拉继位开始,便隐隐的预料到了这一幕。之前他把自己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小鲍德温身上,假如是小鲍德温继位,即便西贝拉贵为王太后,也不能阻止他成为摄政王——因为他是小鲍德温如今血缘最亲近的男性亲戚;不过,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乃是西贝拉本人,那就完全无法挽回了

西贝拉作为已经成年的女王,完全可以自行决定摄政人选,或者自己直接亲政;而雷蒙德和她早就已经是势同水火的关系,故此新任女王自然直接将热衷权力的的黎波里伯爵排斥出了权力中心,而这对雷蒙德来讲,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

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封地提比里亚,雷蒙德只有将自己的满腔怒火朝着能看到的一切到处发泄。而把自己的房间弄得一片狼藉之后,他又习惯性的“哗”的一声拉开厚厚的窗帘,注视着窗外自己大片的领地。

“整个加利利和的黎波里都是我的封邑,先王阿马里克是我表兄,鲍德温那小鬼是我侄子,我才是整个耶路撒冷最尊贵的贵族!凭什么,凭什么雷纳尔德你这个法兰克乡下的穷鬼,一辈子只会靠女人的家伙又爬到了我头上?我才是摄政王的最佳人选!”

正当的黎波里伯爵站在那里忍受着嫉妒啃噬的时候,突然,他听到“吱呀”一声,那是他的房门被推开了。

“雷蒙德爵爷,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外来者在本来属于我们的耶路撒冷肆无忌惮么?”

进来的是一个秃顶的肥胖教士,他身上穿着黑袍,肚子圆滚滚的,面目上原本慈眉善目的伪装也被如今的阴鸷所代替。他正是原本提尔的大主教威廉,也是雷蒙德党一方的一员干将;如果雷蒙德此次成为了摄政王,那么提尔的威廉便会水涨船高,成为王国的首相;不过如今,他和雷蒙德一样,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了。

听到了提尔大主教的声音,雷蒙德并没有转过身来。而威廉主教似乎也对生气状态的的黎波里伯爵习以为常了,在那里注视着雷蒙德,然后轻轻的说着。

“西顿的雷吉纳,托伦的汉弗莱,诸位爵爷们,他们都是圣地的基础,王国的柱石;可是现在却都被那个女人和雷纳尔德一起边缘化——他们托我告诉爵爷,他们都希望雷蒙德爵爷能够站出来,为整个耶路撒冷拨乱反正;而他们和我,都将会坚决站在爵爷你身后!”

听到了提尔的威廉主教这细密的低语,雷蒙德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此刻,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凝视着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秃头胖子:“威廉主教,你是我们之中最足智多谋的——你来说一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办?”

“如您所愿。”

两人关好了门窗,无视了一片狼藉的室内,就在旁边找了两根凳子,面对面的坐着。而此刻,左右窥探确定了没有偷听的间谍之后,提尔的主教才压低声音说道。

“爵爷,对于君士坦丁堡的僭主,安德洛尼卡科穆宁,您怎么看?”

雷蒙德皱了皱眉头,好像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许久之后,他才估摸着说道:“我我曾经在十几年前见过他几次,是一个身份高贵,谈吐风趣,也颇有才干的贵族——先王阿马里克还曾经把贝鲁特作为封地分封给他。”

“那么,前些天流亡到安条克的前任皇帝,阿莱克修斯呢?”

“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算是得到了曼努埃尔的真传了——能够说动萨拉丁借兵,而且还和萨拉森人关系友好,其他方面不好说,但是肯定是精于外交的。”

“那么,爵爷认为,君士坦丁堡的双皇之战,到底谁,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呢?”

听到提尔大主教的这番话,的黎波里伯爵不禁陷入了沉思。而面前的胖子威廉,也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许久之后,雷蒙德才抬起头来,眼睛闪烁着一片精光。

“按照之前的情报,安德洛尼卡在安纳托利亚取得了对突厥人的大捷,这意味着如果没有来自外部的挑战,他便能够凭此大功坐稳自己的宝座;而阿莱克修斯即便有了西西里的鼎力支持,为了不惊动他的叔叔,还故意选择从埃及绕道去西西里”

“阿莱克修斯的战略,是集结能够集结到的所有力量,趁着安德洛尼卡的主力还在安纳托利亚的群山之中的时候,突然重拳出击,直取君士坦丁堡。而拿下君士坦丁堡之后,在皇帝的亲自指控下,安德洛尼卡便坐实了自己是个弑君篡位的恶贼”

“所以,威廉大主教,你的意思是”

此刻,肥胖的秃头教士脸上终于露出了了然于心的微笑。“爵爷,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那被篡位的可怜小子其实胜算还是挺大的;不过,谁让他要亲近居伊和西贝拉,又谁让他的外祖父是雷纳尔德那个穷鬼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川流不息

“主教阁下,你还想的真是长远——要是小皇帝重新上位,那么凭着耶路撒冷目前的局势,恐怕我们是真的没有翻身之处了”

僻静的密室之内,两名阴谋家正在讨论着他们那见不得人的计划。不过,虽然商定要给阿莱克修斯致命一击,可是具体要怎么操作,两人却一时间有些棘手。

“安德洛尼卡此人,从拉丁之夜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大希腊主义者,可是非常厌恶我们西方的法兰克人的。所以到底该如何做,我想我们应该认真商议一下。”

听到了提尔主教的这句话,雷蒙德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紧蹙着,左手抱胸,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苦苦思索一番,然后斟酌着说道:“或许是他必须伪装成一个大希腊主义者?他靠着希腊权贵和官僚为主的大科穆宁党上台,自然是要满足他们的**。”

由于曼努埃尔大帝引进大批拉丁人为罗马效力的做法,甚至还公开迎娶了一名诺曼公主,因此原本属于科穆宁坚定盟友,被称为大科穆宁党的希腊权贵们对此颇有微词。而安德洛尼卡则看准了这一点,以坚定排外的形象得到了他们的效忠;而拉丁之夜的惨案,某种意义上,便是篡位者对大科穆宁党的“回馈。”

“我们不能直接派遣信使去警告那个僭主。”

雷蒙德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缓缓地说道:“既然那个人是个真正的弑君者,那么他肯定相当忌讳这件事,肯定不会承认阿莱克修斯如今还活在世上,我们这样很可能是自讨苦吃。”

“对,我们的目的,是不在对自己造成损害的情况下,让那个弑君的僭主明白,他那件事,并没有成功。”

对面的威廉主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雷蒙德的看法:“我突然有一个主意。”

“我们用雷纳尔德的名义伪造一封信,名义上是写给安德洛尼卡身边一名位高权重的贵族——最好还是如今受他信任,但是却和小皇帝也能够拉上关系的那种。”

说到这里,提尔大主教的眼神越来越亮:“至于内容,就是雷纳尔德向他揭发安德洛尼卡罪恶的弑君暴行,而如今真正的皇帝已经在众人的拥护下到达了西西里,随时准备突袭皇都,然后恳请那位贵族深明大义,拨乱反正”

“我们只需要派出一名死间,故意让这封信,落到安德洛尼卡手里”

听到了提尔大主教的计策,的黎波里伯爵一瞬间便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妙啊,妙啊!就这样办!”

“那么,那伪造的信就写给安杰洛斯家的伊萨克吧!他是曼努埃尔皇帝的表亲,同时又受到安德洛尼卡的重用,此刻乃是大权在握的尼西亚总督”

确定了一件事之后,提尔主教和的黎波里伯爵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当雷蒙德喝了一口水之后,却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的后手和长期计划,当然要现在就办,可是见效也理所当然会很慢——我们现在不仅需要长期的后手,还需要能够立刻打击雷纳尔德那嚣张气焰的精密计划。”

雷蒙德对面的威廉主教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不过,两人冥思苦想许久,却都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如今的西贝拉是耶路撒冷受到承认的唯一合法女王,不管她想要谁做摄政王,那是女王陛下的自由。如果自己贸然反叛,那么便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甚至没有人会站在自己一边;而自己连命都保不住,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

许久之后,提尔的大主教威廉又一次打破了沉默。只见他咬咬牙,好似做出了莫大的决定一般:“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借助某些外力了。”

一周后。

白色的阿勒颇,此刻,虽然战争已经过去,各路商贩也闻讯而来,城市也在苏丹亲自治理下恢复了不少活力;但是,萨拉丁的五万大军,依旧集结在这里,并没有半分要解散的样子。

由于努尔丁的王宫被叛军一把火烧掉,城堡的塔楼也被当时初出茅庐稍显稚嫩的“魔法师”砸成了一堆废墟;故此萨拉丁并没有急着修缮阿勒颇的城堡,而是暂时征发了城外阿勒颇市长的行政官邸作为苏丹的行宫。

虽然才攻破阿勒颇一个月,可是萨拉丁早已经苦苦等待这个机会多年了。他在彻底稳定形势过后,便开始针对赞吉王朝的余党,进行残酷的清算。

无数曾经在阿尤布和赞吉双方首鼠两端的叙利亚贵族被苏丹麾下的夜莺揭发和指控,然后被没收领地,流放甚至直接处死;而他们的封邑则被封赏给了一早便跟随苏丹一起征战沙场的库尔德将领和马穆鲁克们——如果萨拉丁不是强攻阿勒颇成功,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了这座城市,而是花费大量金币买到城门钥匙,以合作者的姿态统治叙利亚,那么这一过程便将无限期推迟,直到生出无数变数。

不过,所有的封地却是由大马士革的中央政府统一管理,然后通过年俸的方式把收益发放给封邑的主人——萨拉丁还趁着重新检地的机会,减免了一大批农民的赋税,也因此飞速获得了当地人的拥戴。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反叛——但是面对苏丹的五万大军,并且还没有任何支持——不管是底层民众还是外国干预;所以这只是徒增被库尔德人和埃及人瓜分的战利品罢了。

对于萨拉丁来说,今年大概是他的幸运年。不久之前,潜伏在耶路撒冷的夜莺给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耶路撒冷的国王,那个可怜的麻风病人,已经蒙受他们的神的召唤了,而继位者,却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当然耶路撒冷的贵族们脑袋还是清醒的,他们用新任女王的名义,言辞恳切的向自己祈求,继续履行和先王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自己左手上便是这份文件;不过,他右手上的那封信,便很是意味深长了

那封信依然是故意歪歪扭扭的用左手写的,欲盖弥彰,好让人看不出来谁是来信者;只不过,睿智的埃及苏丹自然知道,这封信肯定是那个在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已经被逐出了权力中心的雷蒙德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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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弄巧成拙

“这个十字教徒,可真是异想天开。”

看完了雷蒙德欲盖弥彰的信,萨拉丁嗤笑一声,便随意的把它丢弃在桌面上。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头上戴着厚厚头巾的,一脸文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恭喜王兄,终于攻下了阿勒颇;如今,黎凡特和埃及终于在王兄的旗帜下重新统一,想必接下来,便是发兵摩苏尔,剑指伊拉克了吧。”

来者是萨拉丁的弟弟,伊瑞尔的哥哥,也是诸位兄弟中最有才干,也最受萨拉丁看中的阿迪勒。他今年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今刚从埃及押送去年的税款到阿勒颇,以供给大军的花销。

“啊,吾弟,你来的正是时候——你来看看这个。”

见到自己最看重的弟弟来了,萨拉丁笑着把雷蒙德的信递了过去,然后便顺手给自己的弟弟倒了一杯水。

“阿迪勒,如今埃及的情况如何?在我远征叙利亚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没有蹦出来找你的麻烦吧。”

“哦,王兄,当然,一切安好。”

迅速看完了这封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信件,然后随手把它放到了一边,阿迪勒便在自己哥哥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十分轻松写意的回答道:“稍有常识的人都能够看出,如果他们胆敢挑战阿尤布在埃及的秩序,那完全就是在螳臂当车——埃及人民是如此的爱戴王兄,那些家伙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不过我听说,我们可爱的伊瑞尔小姐,跟着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跑了?”

听到了弟弟的这句话,萨拉丁依然面不改色。他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悠悠的说道:“阿迪勒,你是我最聪明的弟弟——现在我告诉你,那只军队实际的指挥官,是老塔里克。”

“那只最隐秘的夜莺?”

看着自己哥哥智珠在握的笑容,阿迪勒也笑了。他不禁点了点头,由衷的赞叹道:“不愧是王兄,真是算无遗策。”

“其实我本人是很欣赏小阿莱克修斯的。”

萨拉丁耸耸肩,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他可是那个曼努埃尔的儿子。虽然我们私下里达成了密约——如果小皇帝夺位成功,那么我们将放弃对科尼亚人的支持,而罗马帝国将放弃对耶路撒冷的援助;不过,我还是认为,与其寄希望于一名异教皇帝,不如全部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给塔里克的任务,是让他暗中观望并且影响战场局势,目标便是让罗马帝国的内战旷日持久下去。为此,我授权他能够直接指挥我们在西方的所有夜莺——我要确定,在我攻略耶路撒冷的时候,不会有来自君士坦丁堡的一枚金币和一副铠甲,流入到耶路撒冷。”

阿迪勒点点头,十分赞同萨拉丁的说法:“那些盘踞圣地的十字教徒,所仰仗无非是两方面——一个是君士坦丁堡的支援,另一个则是来自西方的十字军。如今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支援被王兄斩断;但是不知来自西方的十字军,王兄打算如何应对呢?”

“法兰克之地,对于我们太过遥远——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要攻下从的黎波里到阿什凯隆之间的每一座港口,然后御敌于国门之外。”

“那么,安条克呢?”

听到了弟弟的疑问,萨拉丁笑着靠在了椅背上:“我曾经以苏丹的名义承诺过,那里是阿尤布的不征之地;我亲爱的弟弟,你这是要你的哥哥,做一个臭名昭著的毁约者么?”

“安条克本身实力弱小,自保都嫌困难,哪还有余力支援十字教徒在圣地的战斗?另外,那可是比阿勒颇还要坚固的百塔之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放心我亲爱的弟弟,到时候,面对我们主动伸出的橄榄枝,那里的法兰克人,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好了,现在是时候召集我的将军们了。摩苏尔的攻略可以先放一放,就让努尔丁的侄子先苟延残喘吧;因为,现在是进军耶路撒冷的最好时机。”

说着,埃及的苏丹拿起了那一份雷蒙德送过来的密信晃了晃,然后轻蔑的嗤笑道:“雷蒙德爵爷的一片好心,我们可不能辜负了。”

说罢,萨拉森人的苏丹便把雷蒙德送来的密信随意的丢弃在那里,和自己的弟弟一起走了出去。而那张纸上,却赫然写着:“医院骑士们已经被吾等以换防的名义全部从叙利亚北部沙漠沿线的堡垒调回了骑士堡。请苏丹配合,做出大军压境的姿态,最好能够假意打几场;而吾等会以此为由,指控雷纳尔德领导无方;待得吾取得摄政之位,将会承诺开放新月教徒到耶路撒冷朝圣之通道,并且勒令圣殿骑士团退出所占据的新月教圣地——金顶绿庙。”

“诸君,我们的目标是哪里?”

“耶路撒冷,耶路撒冷,耶路撒冷!”

在进行一番动员之后,驻扎于阿勒颇的五万大军,终于再次踏上了征途,如同滚滚的洪流一般,遮天蔽日。而他们的目标

数日之后,叙利亚沙漠边缘,一个十字军筑造的最前沿的堡垒。原本,这里应当有二十名医院骑士和两百名侍从驻守,警戒沙漠之中袭来的萨拉丁;可是此刻,原本应当驻守在这里的骑士团成员却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了二十来名服色杂乱的武装佣兵,以及一百来人的征召农民。

“爵爷,爵爷,萨拉森人来了!来了好多,起码人数上万!”

城堡的守备是耶路撒冷的一名实权男爵,也是雷蒙德的忠实拥泵,来自西顿的雷吉纳,他是新近接手这里的防御工作的;他见到果然如同雷蒙德爵爷所说,心里面点点头,面上却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接下来,便是和萨拉森人假打的时间了。待会,到底派哪些人去送死呢?”

“爵爷,爵爷!敌人势力庞大,旌旗遮天蔽日,起码有上万人了!而我们的骑士们却刚刚被调回了后方的骑士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地的治安官跑到了依然面色稳重的西顿男爵面前,神色恐惧而焦急:“我们应该立刻撤退!我们只有二十名佣兵,我们绝对挡不住这无穷无尽的萨拉森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作茧自缚

“爵爷,我们应该立刻撤退!撤回骑士堡,那里有更完备的防御工事和更多的粮秣补给,还是医院骑士团在圣地北部的中心!另外,我们还要马上通知耶路撒冷,萨拉丁进攻了!”

没有了作为中坚守备力量和低级指挥官的骑士们,此刻,这座原本就不甚险峻的城堡上,仅剩的二十多名佣兵和一百余名征召的农民面对从视野尽头的沙漠之中滚滚而来的萨拉森人,一时间都无比慌乱。

但是,此地的指挥官,乃是王国一名身经百战,位高权重的贵人!此刻,面对治安官未战先怯的话语,来自西顿的雷吉纳男爵顿时怒火中烧,飞起一脚就把他踢了个踉跄,然后拔出自己的佩剑,如同猛牛一般,大声吼道:“神的旨意!”

“你们这群贱民,睁大你们的双眼,握紧自己的武器!萨拉森人有什么可怕的?当年爵爷我在蒙吉萨的时候,可是亲手斩杀了无数萨拉森人,还是他们号称最精锐的马穆鲁克!就连萨拉丁本人,也在爵爷面前仓皇逃窜!”

说着,西顿的雷吉纳男爵还示威似的把手里银光璀璨的长剑晃了晃:“你们哪个家伙敢临阵脱逃,爵爷我就可不是踢他屁股那么简单了——”

“我会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说着,这位法兰克男爵倨傲的挺着自己的大肚子,在两名跟班的陪同下,巡视了一番整个城堡的城防,并且很是指出了一些城头守备的漏洞——毕竟现在守卫城墙的都是一些被强行征召的可怜农民,作为一名真正的贵族,爵爷的姿势水平还是要比他们高不少的。

见到己方的指挥官如此镇定自若,这也多多少少感染了底层那些装备寒碜的征召农民。

“看哪!爵爷如此镇定,想必王国的后援就在路上吧!”

“哦,神的旨意!”

“我们战无不胜!”

看到畏惧于自己的威势,城头的众人终于安静下来,来自西顿的高贵爵爷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龙行虎步的走到了城头,在周围侍从和跟班们严严实实的盾墙保护之下,探头观察着地平线上越来越近的萨拉森人的大军。

“我的乖乖,这萨拉丁,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雷吉纳视野之内的萨拉森人无边无际,又绝大多数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这让这位爵爷内心顿时大声惊呼。同时,他内心还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这么多萨拉森人他们真会按照威廉主教所说,对这个城堡围而不攻吗?”

想到这里,雷吉纳不由得马上摇摇头,强行把这些影响自己“坚定意志”的邪念驱逐出了脑海之中:“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雷蒙德爵爷和威廉主教,可是一向算无遗策的!”

不久之后,萨拉森人大队人马终于到了。这时,阿尤布的大军在城堡的射程之外立定,而一名盔明甲亮的库尔德将领,此刻却缓缓从大队人马中策马而出。

只见他就这样单独一人,丝毫不惧城头上可能瞄准他的强攻硬弩,就这样走到了法兰克人的城堡之下;而见此情景,雷吉纳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爵爷早就和那些萨拉森人达成了暗中交易了!那么”

感觉自己性命无虞了,又看到此刻城头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故此雷吉纳顿了顿,然后稍稍从垛口后面探出头来,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盯着下面阿尤布的将军。

“萨拉丁,萨拉丁在哪儿?你们这些可恶的萨拉森人,难道想毁约吗?这可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稍稍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西顿的男爵便朝着楼下的萨拉森将领大声吼道:“叫萨拉丁出来见我!”

看到己方的指挥官临危不惧,甚至当场怒斥得下面的新月教徒哑口无言,顿时城堡里面的佣兵和农民们都士气大振。只不过,那个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异教将军,却愤愤然指着雷吉纳,大声吼道:“苏丹陛下的名讳,可不是你这个下贱的异教徒能够随意呼喊的!”

说完,他摇了摇头,便径直调转马头,回到了己方的军阵之中。

“这是你们自找的。”

作为大军先锋的阿扎木,乃是萨拉丁麾下的第一猛将。他原本还想凭着巨大的兵力优势迫使对方投降,结果那个十字教徒的指挥官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于是,随着将军一声令下,萨拉森人的大军,开始行动了。

“呜——”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吹响,萨拉森人的骑兵前锋如同两道洪流一般,缓缓朝着两边分开;然后,后方数百名弓箭手鱼贯而出,快速的奔跑到城墙之下,然后便开始弯弓搭箭,不断的朝着城头倾泻火力。

在看到萨拉森人的行动之后,雷吉纳爵爷一时间却有点发懵了:“不对,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看到城下射过来如飞蝗一般的箭雨,爵爷连忙在城墙垛口面前低下头去!

“啊!——”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躲过了这密集的攒射,好几名毫无训练的农民此刻便被射中了,然后不断的哀嚎着——有三个倒霉鬼被射中了胳膊;还有一个最倒霉的,直接被一箭爆头,连话都没说出一句,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体还在不断的抽搐着。

看到了同伴的惨状,耳边全都是战友们的哀嚎,这让这些原本士气就异常低下的农民此刻已经濒临崩溃;见到这个情景,雷吉纳男爵终于如梦初醒,大声朝着蠢蠢欲动准备逃跑的众人们吼道:“你们这群蠢货,快,射击!还击!射死他们!”

“顶住!顶住!上帝眷顾我们!”

爵爷弯着腰,站在城头上挥舞着自己的宝剑,而旁边三名跟班用手中的盾牌把雷吉纳本人保护的严严实实。听到盾牌上不断传来的“砰砰砰”的可怕声音,他一边大声呐喊着,要众人坚守阵地,誓死不后退一步,但是,自己和几个跟班却隐秘的朝着后方缓缓挪动。

“嘿!你们两个该死的贱民,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已经有两个处于后方的农民两股战战,准备逃跑了。见此情景,雷吉纳大喝一声,身手异常敏捷,不仅几个箭步便跑了过去,还干净利落的处决了这两个预备逃跑的逃兵!

“你们这群低等贱民,快滚回去坚守阵地!别想着逃跑,否则便和这两个家伙一样的下场!”

“还有你,治安官,你到前面去带着佣兵们顶住,本大爷要在后方居中指挥!”

“以神之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如梦初醒

“本大爷可是血统高贵的贵族,怎么可能如同那群贱民一般毫无荣耀的死在那里!”

正当治安官率领着绝对劣势的一群乌合之众在萨拉森人的箭雨之下瑟瑟发抖时,本来说好要退回主堡“居中指挥”的雷吉纳男爵却和自己的两个跟班一起,随便在马厩里面拉了几匹马,然后悄悄的从城堡的后门溜了出去。

虽然内心这样想着,可是高贵的雷吉纳爵爷面色依然十分严肃。他在小心翼翼的从后门溜走之后,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朝着旁边的两个跟班大声吼道:“快!我们现在必须要第一时间跑到提比里亚堡,通知雷蒙德爵爷,这群该死的萨拉森人真正的进攻了!”

不过,当他们飞速的绕过了一个光秃秃的山丘的时候,三人却惊愕的发现,面前是整整二十人的萨拉森骑兵,已经早早的就在那里弯弓搭箭,欢迎他们的到来了

“投”雷吉纳内心如今惊骇欲裂,他飞速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并且扔掉了自己的武器;不过,那些萨拉森骑兵似乎并不想和他们说话,只听一阵锐利的尖啸破空声之后,三名基督徒已经身中数箭,死的不能再死了。

雷吉纳重重的摔下了马,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他甚至死不瞑目,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作为堂堂贵族,为何萨拉森人竟然连投降的话都不让自己说完,一见面便如同生死仇敌一般,直接下死手

那阿尤布的队长此刻恭敬的看着旁边一个商人打扮的萨拉森男子,而后者看起来简直平平无奇,和那些被贵人们随意盘剥的商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队长却知道,这名如同商人一般的男子却是属于那群直属于苏丹本人的间谍和特工,被称为“夜莺”的神秘团体

“还多亏了阁下的情报,从这里通往西北的提比里亚堡和通往西南的骑士堡一共两条大路和七条小路,全部都有我们的游骑在截杀法兰克人的信使;我敢保证,就连一只鸽子也飞不过去!”

面对萨拉丁凌厉的攻势,耶路撒冷最外围的防线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数日之内,沙漠边缘的六个堡垒相继沦陷,而此时此刻,正在提比里亚堡惴惴不安的等着埃及苏丹回信的雷蒙德,却根本不知道,萨拉丁大军的前锋,已经距离他的封地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了。

“不对,不对!”的黎波里的伯爵不断的在自己的城堡内踱步,内心却无比的焦虑。“雷吉纳他们,明明约好的每两天派遣一名使者向我报告,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

伯爵本人也曾经派了一批信使去沙漠边缘的堡垒群打探消息,可是算时间他们应该昨天就该回来复命了

“爵爷,爵爷!”

突然,威廉主教满头大汗的朝着雷蒙德跑来,神色无比慌乱;而他的后面,却跟着一个头戴黑色兜帽,身披黑色披风的神秘男子。此刻,他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亦步亦趋的紧紧跟在提尔的大主教后面。

“鹰”

快速跑到了雷蒙德面前,提尔主教如今面色通红,如同死狗一般在不住的喘气。他连忙抱住了桌上的一个水壶,然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鹰巢来人了”

此刻,房间内的所有人早就被雷蒙德轰了出去,房门也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被小心带上。然后,没等提尔大主教说完,那名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的神秘男子,此刻已经缓缓的摘下了自己的黑色的兜帽——露出了下面白色的兜帽。

“爵爷,别来无恙。”

眼前的年轻男子缓缓抬起头来,雷蒙德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一个大约十八岁的叙利亚青年,但是他的黑色眸子却如同夜晚一般深邃。虽然对方年纪不大,可是的黎波里伯爵之前却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了。

来者正是隐蔽在群山之中的马西亚夫鹫堡,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刺客教团,“哈萨辛”的王牌,年仅十八岁的刺客大师,阿泰尔伊本拉哈拉德。

见到来人居然是这个煞星,雷蒙德顿时咽了咽口水。他扭头看来一眼提尔大主教,可是现在那个肚子滚圆的死胖子却一直在对着他小心翼翼的傻笑。想到这里,的黎波里伯爵不由得偷偷瞄了一眼阿泰尔,却发现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披风之中,偶尔露出一点下面的白色僧袍。

“没有人买你的命,我也不是来对爵爷出手的。”

阿泰尔如同一尊雕像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乍看之下,雷蒙德甚至还有些忽略掉了他的存在。但是这个刺客大师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尔莫林大师可还安好?”

“导师一向身体健康。”

少年老成的阿泰尔垂下头去,让人看不清楚他兜帽之下是什么表情:“只是我们如今有同样的敌人,我来,是稍微给你提个醒的。”

年轻的刺客大师其实对这一趟跑腿不太乐意,甚至满腹怨气——但是这是来自导师亲自下的命令。他原本领取了刺杀萨拉丁的任务之后便从士麦那急速赶到阿勒颇,然后潜伏着寻找机会;不过来自导师的飞鸽传书,却让他不得不放弃了之前规划好的一切计划,百里加急来为十字教徒预警。

“导师啊导师。”

阿泰尔在内心腹诽道:“‘万物皆虚,万事皆允’。这是你当年教导我们的信条;可是,如今的你,却在为早已死去多年的努尔丁复仇的道路上,走的太远,甚至还已经有些无法挽回了。”

“努尔丁,那个叙利亚苏丹,他是导师你的挚友,但是和教团有什么关系?而刺杀萨拉丁,又对教团有什么好处?为了帮他报仇,导师你已经先后派出了九名刺客;他们都是教团的兄弟,也是我阿泰尔的兄弟,你却让他们白白送死!”

阿泰尔强行驱散了自己内心的愤懑,如同手中冰凉的袖剑一般冷静下来。而最强刺客的声音,在雷蒙德听来果然是毫无感情。

“萨拉丁的五万大军,离你的提比里亚堡,已经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了。”

第一百三十章 风暴前夜

“看,真的是萨拉丁的大军!”

“天父在上,他们简直无穷无尽”

作为的黎波里伯爵封邑的主堡,毗邻着提比里亚湖的提比里亚堡扼守着通往北面的阿克和的黎波里两座富庶的海港城市,以及南面的耶路撒冷的交通要道,也是雷蒙德本人大力营造的老巢;她是一座典型的法兰克要塞,不仅易守难攻,还和北面的骑士堡相互呼应,构成了整个圣地北部的防御核心。

但是,法兰克人在圣地最为缺乏的,始终是人力,是信仰天主教的西方移民,是能够誓死和新月教徒决一死战的“自己人”。不管城堡修的多么精巧和完善,面对似乎无穷无尽的萨拉森人,他们多数时候也只能饮恨败北。

萨拉丁长期派遣沙漠马匪劫掠法兰克移民的村庄的效果,此时正在缓缓显现。虽然来自哈萨辛的提醒,让雷蒙德提前了两天的时间预备,但是他竭尽全力,把提比里亚堡四周村庄的法兰克壮年男子都集合到了城堡之内,而老弱妇孺则命令他们向阿克和的黎波里亡命的奔跑;可是,即便放弃了外围的所有村庄,以及召唤了四周所有能够召唤的封臣,雇佣了所有能够雇佣的佣兵,此刻的提比里亚堡内,只有不到四千人。

而这四千人之中,超过一半都是新近征召而惴惴不安的农民,他们此刻正在为逃亡路上的妻女担心不已,是谈不上什么士气的。要不是威望甚高的雷蒙德亲自站出来,承诺阿克和的黎波里将接纳这群难民,而等到萨拉森人退去过后,仁慈的爵爷甚至会减免他们整整一个月的赋税,可能这群可怜的农民早就已经四散奔逃了。

原本雷蒙德是应该把四周的农民都聚集到城堡之中,以免他们被萨拉森人卖为奴隶;可是如今城堡里面的存粮只够四千人吃三个月,这也逼的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而那些可怜的老弱妇孺,到底会不会被萨拉丁迅捷如风的轻骑抓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刻,站在城堡最高的塔顶,望见视野尽头如同蚂蚁一般密集的萨拉森骑兵朝自己的提比里亚堡缓缓而来,雷蒙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提尔的大主教威廉此刻就站在雷蒙德旁边,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萨拉森大军,他脑袋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爵爵爷,”威廉主教肥胖的脑袋此刻僵硬的转了过来,他如今万分后悔,以至于甚至有些口齿不清了。“到到底,我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

雷蒙德并没有回答他。他看着远处萨拉丁的大军,脸色苍白,呼吸粗重,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悄然滑落。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当然,这句话只是爵爷内心的独白。要是他真的当着自己的封臣们说出这种未战先怯的话,恐怕对整个城堡的士气将是致命的打击。

“夫君,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向耶路撒冷求援了!”

这时,一位戎装的法兰克贵妇一掌拍在桌子上,朝着雷蒙德大声说道。她是雷蒙德的妻子艾希瓦,也是前代加利利公爵的女儿。由于结婚数年一无所出,公爵夫人原本一直在修道院之中静修;不过,如今已经到了圣地生死存亡的时刻,即便是柔弱的女子,也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夫君,你和摄政王的恩怨是私怨,可如今却是生死存亡的国战!雷诺他深明大义,想必一定会抛弃成见,和我们共同抗敌的!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整个圣地的法兰克人,必须要联合起来了!”

结果听到妻子亲昵的称呼自己的死敌雷纳尔德为“雷诺”,雷蒙德爵爷气的差点马上暴走:“你这个"dang fu"!"biao zi"!我就知道,你当年对雷纳尔德那个穷鬼选择了安条克的康斯坦丝而耿耿于怀,结果你到现在居然还忘不了他!”

其实艾希瓦如同安条克的康斯坦丝和外约旦的斯蒂芬妮一般,她才是真正的加利利女爵,而雷蒙德和雷纳尔德其实都同样是娶了白富美的人生赢家;只不过三十多年前和法兰西国王一起初到圣地的雷纳尔德,不仅英俊潇洒,而且富有豪杰气概,对这些圣地的贵女来说,自然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相比之下,虽然贵为的黎波里的伯爵,可是雷蒙德擅长的却是内政和阴谋,比起战场上光芒万丈的雷纳尔德,却是远远不如的

不过如今萨拉丁都打到了门口,雷蒙德爵爷自然也顾不上那些了。此前他是惶恐于自己放萨拉丁轻而易举的突破外围防线,生怕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可是现在经过妻子的提醒,爵爷这才想起,现在萨拉森人大举入侵,除非萨拉丁自己说出来,否则是没有人知道自己曾经给萨拉丁写过密信的

不过萨拉丁会这样做吗?显然不会。

“这样除了让雷蒙德身败名裂之外,却也会激起法兰克人的同仇敌忾之心。到时候,这些十字教徒就真是铁板一块了。”

萨拉丁此刻就在提比里亚湖边安营扎寨,他如今已经兵力尽出。除了赋予弟弟阿迪勒三万人的偏师攻略包括骑士堡在内的整个耶路撒冷北部之外,他又调集了大马士革的三万大军,亲率五万人负责对耶路撒冷的主攻。而面对手下将军们嚎叫着请战,苏丹笑着一一回绝了他们,却让他们好好安营扎寨,训练士卒。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耶路撒冷。而我是否能在登宵节那天进入金顶绿庙朝拜,我的将军们,这可全靠你们了。”

用一根细长的木棍指着那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圣城——耶路撒冷,阿尤布的苏丹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的夜莺已经查探清楚了,此刻,耶路撒冷城内有大约三百二十名圣殿骑士,一百五十名医院骑士,四千名骑士团的侍从和军士,城内的总兵力超过了一万五千。”

“你说,我们是把他们引诱出来,发挥我们骑兵的优势歼灭他们好呢,还是直接硬上,蛮干,去啃这重兵把守的城池,然后损失惨重?”

听到了萨拉丁已经拟定好的战略,诸位将军顿时吹捧如潮水一般涌来,也没有人再提进攻提比里亚堡的事情了。而萨拉丁此刻,却指着提比里亚到耶路撒冷之间的一块地方,冷笑道:“一旦雷纳尔德接受了雷蒙德的求援,那么这里,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苏丹手里细长的木棍,此时指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而她在地图上的名字也随即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哈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幕拉开

这天晚上,雷蒙德听取了自己妻子艾希瓦的建议,带着两名最忠心的随从,从提比里亚堡绕过了萨拉森人庞大的营地,准备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南面的耶路撒冷求援,甚至已经做好了向西贝拉屈膝的准备。但是,他却不知道,自以为非常隐秘的行动,却一举一动都在萨拉丁夜莺的监控之下。

“所以说,雷蒙德终于开始行动了?”

萨拉丁的大帐之内,一名黑衣间谍正在给苏丹本人汇报。此刻,他单膝跪地,朝着萨拉丁恭敬的说道:“是的,苏丹陛下,一切都如您所料,雷蒙德不久之前便和两名随从一起,朝着耶路撒冷仓皇逃去。”

“骰子已经掷出。”

此刻,深沉的夜幕之下,埃及苏丹和他的大军正在提比里亚湖畔枕戈待旦;而刚刚从熊口逃生的罗马皇帝正在森林的草地上和西西里公主深入交流;更遥远的小亚细亚群山之中,篡位者安德洛尼卡的大军,也已经和来自尼西亚的援军汇合,并且把科尼亚人曾经重兵把守的多利留姆城团团包围。

原本,科尼亚人因为苏丹被猝然刺杀,又在野外的决战中被安德洛尼卡重创,此刻老苏丹吉利基的儿子们已经签下了割地赔款送人质的屈辱合约;但是被割走领土的多利留姆的埃米尔,却声称除非苏丹亲自下令,否则他会坚决抵抗罗马人直到战死沙场。

不过对于苏丹之位,吉利基的儿子们一个个都是志在必得的因此在和安德洛尼卡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合约,然后把姑姑送过去当了人质过后,诸位王子们便全都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争先恐后的率领着自己的本部人马退出战场,然后往科尼亚全速前进,好抢夺那至高无上的苏丹宝座。

因此,一直到了这最后一座科尼亚人的要塞,安德洛尼卡的进军居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滞;然而一旦当他攻下了多利留姆,占据了这通往安卡拉和科尼亚的大门之后,还会继续遵守墨迹未干的合约吗?

也许也是出于对此的担心,在科尼亚为了苏丹之位打的鸡飞狗跳的罗姆王子们,都不约而同的资助了多利留姆这名义上已经被他们放弃的守军。

原本多利留姆便是通往安卡拉和科尼亚的门户锁钥,易守难攻;此刻虽然城内只有三千人的守军,但是他们不管是军械还是粮草都非常充足。而安德洛尼卡和他的军队,此刻刚刚从士麦那急行军远道而来,并且还经历过数场颇费力气的战斗。虽然他们人数上占据优势,却也只能暂时围而不攻。

“阿莱克修斯将军,我们发现了一封奇怪的信!”

希腊人的营地之内,一名哨兵正恭恭敬敬的把一封未拆开的信件递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我们在营地周围巡逻的时候听到了异常的响动,过去之后发现几名突厥匪徒已经逃之夭夭;而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可怜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断气了。然后,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封信。”

被哨兵尊称为阿莱克修斯将军的,乃是名门安杰洛斯家的长子,也是尼西亚总督伊萨克和已经战死在士麦那的萨摩斯总督米海尔的哥哥,阿莱克修斯。而和布里尼乌斯家一样,安杰洛斯家也是皇族科穆宁家族的表亲——伊萨克的祖母,正是当年著名的历史学家,紫衣公主安娜科穆宁的妹妹,黛朵科穆宁;而他们一直以来作为支持皇族的大科穆宁党的核心成员,不管是主政地方还是在中央任职,都异常兢兢业业。

当然,这和科穆宁家三代都是贤君有密切的联系。而面对安德洛尼卡号召“戡乱反正”,安杰洛斯家也是积极响应;不过,大概是没有弟弟有才华的缘故,在二弟和三弟都被篡位者委以重任的情况下,阿莱克修斯居然在家里赋闲

此次安德洛尼卡出征小亚,安杰洛斯家也是鼎力支持的。而由于两名弟弟都被委以重任,所以阿莱克修斯也只好指挥家族的私兵跟在大军背后打酱油,顺便做一些巡逻之类的轻松工作。此刻,看到了哨兵呈上来的密信,上面封口的印泥还是完好无损,阿莱克修斯也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便打发了那个哨兵离开。

随意的拆开了封口的印泥,然后顺便读了读这用希腊语写成的信件,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阿莱克修斯,差点被这劲爆的内容震惊得从座位上跌了下来。

“什么?先皇居然没死,而是在安德洛尼卡的无耻暗杀中侥幸存活下来,并且成功到达西西里,正在准备对篡位者的绝地反击?”

“什么?先皇要我亲爱的弟弟拨乱反正,在适当的时候给篡位者绝命一击,然后承诺我弟弟做帝国首相?”

仔细检查了信封的封口印泥,确认自己就是第一个拆开这封信的人,而署名和印章的雷纳尔德,正是先皇的外祖父,安杰洛斯家的大哥不由得小心谨慎的扫了扫四周,然后内心砰砰直跳。

“是不是立即把这封信送到皇帝的中军大帐中去”

内心刚刚燃起了这个念头,阿莱克修斯就强行否认了这个想法:“开什么玩笑,我要怎样和那个暴君解释,为什么这封可恶的信已经被私拆了?”

“伊萨克,伊萨克”看着信中对弟弟许诺的帝国首相的职位,阿莱克修斯一边垂涎三尺,另外一边却又愤愤不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我才是大哥,为什么,不管是安德洛尼卡,还是那个可怜的先皇,为什么你们都只知道伊萨克,只知道我那个可恶的二弟,而对我阿莱克修斯置若罔闻!”

想到这里,内心无比愤懑的大哥随手便把雷蒙德爵爷苦心伪造的密信放到了一旁清亮的烛火上面。而看着这令人无比震惊的秘密缓缓化为灰烬,烛光之下的阿莱克修斯表情却无比的阴鸷。

“好戏就要开场了,或许我应该做点什么。”

7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梦似幻(上)

从耶路撒冷到提比里亚堡之间,大部分都是漫天的黄沙。而此时此刻,一支由圣地的法兰克人组成的前所未有的大军,从圣地出发,正在缓慢而坚定的朝着的黎波里伯爵的封邑前进。

“将士们,都坚持住!等我们明天到达了提比里亚堡,就可以痛饮那里甘甜清冽的湖水了!”

“看哪,天父在注视着我们!有了真十字架的保佑,我们将战无不胜!”

此刻,法兰克人的队伍中间,一名正骑在马上打盹的老将,突然之间睁开了眼睛。他茫然的注视了周围一眼,却看到了自己和旁边的国王一起,被一众耶路撒冷的王家内府骑士簇拥着。

而那位年轻的国王,见到旁边的朋友醒过来了,便关切的伸手递过来了一个牛皮水袋。

“雷诺,喝点水吧。待会如果萨拉森人打过来了,这里的两万大军,还需要你统一指挥呢。”

看着国王的嘴唇都因为缺水而干裂,但是关切的眼神却不似作伪,老将内心此刻却无比的震惊和讶异。

“居伊?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还成了国王?还有,我们集结了如此庞大的军队,这是要去和萨拉丁决战了?”

不过,虽然内心疑虑非常,可是他面对居伊关切的询问,此刻从嘴里冒出的,却不是内心的疑惑,而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陛下,如果一切正常,那么我们将会在明天中午抵达提比里亚堡;但是,我有预感,萨拉丁阻击的军队,正在前面埋伏着,随时准备伏击我们。”

“哈,雷纳尔德公爵,如今圣地的所有基督徒都团结一心,立誓为守卫圣城而战。”

在国王居伊左边策马前进的雷蒙德,此刻对着雷纳尔德笑了笑,然后指着基督徒庞大的行军队列,由衷的赞叹道:“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已经倾巢而出,加上卡拉克,的黎波里,安条克以及耶路撒冷的王家骑士,我们可是有着整整一千两百名骑士的大军!”

“这是从未有过的庞大军势,而我们也必将再次击败萨拉丁,然后凯旋而归!”

卡拉克公爵转过头,随着雷蒙德的视线望去,只见直到视野尽头,基督徒行进的队列简直无边无际。最前方,是医院骑士和的黎波里的骑士们作为打头阵的前锋;而大军的最后,是杰拉德大团长亲率圣殿骑士为大军断后;而由国王亲自率领的中军,则以四百名内府骑士为核心;整支军队还包括了八千名装备精良的重步兵,三千名意大利人提供的弓弩手,数千名各式各样的雇佣军,以及各位爵爷从封地征召的装备各异的征召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人!

“将士们,加速前进!”

即便是如今喉咙因为干渴而变得沙哑,但是头戴王冠的居伊依然竭力在鼓舞士气。“艾希瓦夫人此刻正在提比里亚堡被邪恶的萨拉森人围困,我英勇的骑士们,快展现你们善战的英姿,把加利利女爵从萨拉丁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耶路撒冷不会抛弃任何一名基督徒!哪天要是你们陷入了萨拉森人的魔爪,我居伊在此发誓,我也会如同此次救援艾希瓦夫人一般,决不放弃你们!”

“国王万岁!”

“国王万岁!”

见到耶路撒冷的新王如此仁慈和尽责,周围的骑士们顿时都拔剑欢呼。不过,突然之间,远处却传来了令人恼怒的号角响声。

“呜——”

随着萨拉森人的号角吹响,从两侧的沙丘之中,突然便如同从地底下钻出了一般,出现了无数的萨拉森轻装骑兵。他们骑着迅捷的阿拉伯战马,射出的箭矢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而队列中央的雷纳尔德,此刻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大声指挥着,命令步兵就地防御,而轻骑兵马上出击,歼灭萨拉森人的骚扰部队。

“雷蒙德,我们现在在哪里?我们离提比里亚堡还有多远!”

数十位忠勇的王家骑士已经用盾牌在国王和爵爷们周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盾墙,而面对萨拉森人铺天盖地的箭雨,雷纳尔德也没有慌乱。他作为此刻被国王授权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在做好防御命令之后,便开始询问旁边的雷蒙德,即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

“不远了,阁下——”

雷蒙德同样躲在了骑士们的盾墙之后,同时恭谨的回答了雷纳尔德的询问。“如果按照之前的速度,那么我们将在明天中午到达那里”

“那我们应该快速向提比里亚挺进。”

打断了的黎波里伯爵的话,雷纳尔德指着战场地形图,然后淡淡的说道:“我们需要水,队伍现在的水已经消耗殆尽了。尽管萨拉丁的主力就在前方,但是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要么守在这里被渴死,要么死在冲锋的路上。”

当雷纳尔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蓦然间,似乎时间就此定格。他此刻突然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看到己方的轻骑兵由于精疲力竭,被萨拉森人的轻骑反杀;看到基督徒的大军忍受着无穷无尽的骚扰,即使留下了无数尸体,依然在坚定的朝着提比里亚堡前进;他看到了,随着大军的阵型越来越散乱,远处,萨拉丁终于率领着他的主力部队加入了战场。

面对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超过五千名马穆鲁克的集体冲锋,精疲力竭的基督军队此刻轰然崩溃。而耶路撒冷的新王顽强的集结了残余的五百名骑士,高声呐喊着“以神之名”,朝着严阵以待的萨拉森人最后冲锋的悲壮画面,半空之中的雷纳尔德甚至不忍心看了,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战场残酷血腥,大军灰飞烟灭。耶路撒冷完了。”

再次睁开眼睛,雷纳尔德发现,他似乎又可以动了。不过,望着周围的环境,卡拉克公爵却蓦然发现,自己身处萨拉丁的大营,而旁边的,正是和他一样力尽被俘的居伊。

“这是魔鬼的把戏!雷纳尔德,醒来,快醒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如梦似幻(下)

“醒来,雷纳尔德,这是魔鬼的把戏!快醒来!”

公爵在内心怒吼,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朝着旁边的居伊苦笑道:“陛下,看来,我要在萨拉丁的地牢里面蹲第二个十七年了。”

正在这时,远处走来了一个身穿金色鎏金铠甲的萨拉森将领。雷纳尔德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萨拉森人的统治者,也是耶路撒冷最大的敌人——萨拉丁。他此刻满脸微笑,手里捧着一个黄金的杯子,里面是还没有化完的冰水。

萨拉丁走到了居伊面前,笑容满面的把手中的金杯递了过去:“你是一位英勇的国王,你理所应当受到应有的待遇——这是来自苏丹的馈赠,也是对你英勇作战的肯定。”

“国王陛下,喝下这杯水,然后你就可以离开。”

萨拉丁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是居伊却听出了里面的不容置疑。耶路撒冷的新王此刻闭上了眼睛,把金杯沉甸甸的捧在手里,居伊的双手竟然还有些颤抖,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杯子,而是一条宝贵的人命一般。

雷纳尔德看到,他的好友此刻呼吸粗重,脸颊通红,好似内心在做着强烈的斗争;许久之后,居伊终于睁开眼睛,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依依不舍的望着那冰沙几乎已经化完的金质酒杯。

“苏丹的意思,是喝完了这杯水,就能够得到自由?”

萨拉丁的眼神略微有些疑惑,好像有些无法理解耶路撒冷之王为何又要再问一遍,不过苏丹显然不缺乏耐心。而得到了萨拉丁肯定的答复之后,居伊突然垂下头去。

“我算什么国王?”

此刻,耶路撒冷的新王蹲了下去,把头埋到了手臂中间,声音自责而又内疚:“我害死了我的骑士们,我让耶路撒冷的主力被一扫而空!”

他抬起头,凝视着这个珍贵的金杯,只要接受了萨拉丁的友谊,居伊便立马可以重获自由。但是,他却并没有喝下去,而是把这个杯子递给了一旁的雷纳尔德。

“雷诺,耶路撒冷如今需要的是你这样优秀的指挥官,而不是我这个连封臣都保护不了的国王”

“嘿,法兰克人的国王,那是专门给你的,你无权转让给其他人!”

看到居伊宁愿自己当俘虏,却要把重获自由的机会留给雷纳尔德,一旁的萨拉丁瞬间就想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这时,萨拉森苏丹的脸上也充斥着被愚弄和戏耍的怒火,便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便把杯子从居伊手上夺了过来。

“我说过会给你自由,居伊。”

萨拉丁的表情此刻面若寒霜。“虽然你不愿接受我的好意,但是鄙人依然言出必行,你自由了——不过却不是现在。”

“啪”的一声把手中昂贵的金杯摔倒地上,萨拉丁转过身去,淡淡的说道:“我的大军三日后便将抵达耶路撒冷,我将让你亲自看到耶路撒冷被我光复,然后再释放你。”

“好好款待法兰克人的国王,接下来,雷纳尔德,现在轮到你了。”

一旁萨拉丁侍从恭敬的送上了萨拉丁爱不释手的佩刀,那是一把有着黄金的刀鞘,上面镶满了珍珠和宝石的华丽武器。而此时此刻,只见一道寒芒闪过,背对着雷纳尔德的萨拉森苏丹,一把抽出了他的佩刀,然后在阳光之下,仔细的观察着上面令人痴迷的雪花云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还没有醒来?”

看到居伊被一旁如狼似虎的马穆鲁克押了下去,自己又被绑缚着双手,丝毫不能挣脱,而对面的萨拉丁,怎么看都来者不善雷纳尔德如今内心无比慌乱,他甚至猜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等,我们可以先谈谈!为什么,为什么你单纯要对我下手!”

此刻的雷纳尔德内心满是疑惑,他声嘶力竭的,想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对面的萨拉丁,可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硬气,就如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

“来啊,萨拉丁,来杀我啊!我要是叫一声,你是我爷爷!”

“哗”的一声,雪亮的刀光闪过,雷纳尔德的一只手臂应声而断。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衣襟。卡拉克的公爵没料到萨拉丁真的对他下手了,顿时痛苦的跌倒在地!

痛,痛彻心扉,痛入骨髓。雷纳尔德早就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可是现在他憋得满脸发紫,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伤口,额头是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甚至嘴角已经沁出了殷红的血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虽然雷纳尔德无比想要说出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自动变成了:“再来!”

萨拉丁并没有理会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的雷纳尔德,而是怔怔的看着自己染血的佩刀。

“这是为了伊瑞尔,我可爱的妹妹。”

萨拉丁的声音很轻,轻到雷纳尔德根本没有听清楚。而他此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跌倒在地上不断的蜷缩和扭动着身体,大概也是无暇去听了。不过,旁边的萨拉丁看到这个情况,却朝旁边挥了挥手,顿时,四个身形壮硕的马穆鲁克便走了上来。

他们抬过来一个倾斜的木架,然后不顾雷纳尔德拼命的扭动和意图挣脱,强行把他绑缚在这个“大”字型的木架之上,用铁链捆的严严实实。而此刻,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一般,雷纳尔德停止了挣扎,躺在上面不断的喘着粗气。

好像是颇为满意手下的捆绑艺术,萨拉丁走上前去,一只脚踏在了雷纳尔德胸前。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了自己心爱的佩刀,对准了雷纳尔德的喉咙。

这时,被绑成了大字形的卡拉克的公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抬起头来,怒目圆睁,用了他很久以前跟一群英国人学到的骂人的脏话,吼出了自己的绝响。

“you!”

“啊——!”

深夜的耶路撒冷,摄政王的官邸之中,王国的新任摄政王雷纳尔德,突然之间尖叫了一声,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何去何从(上)

“诸位,你们都是圣地的柱石,王国的栋梁。昨日斥候报告说,萨拉丁的数万大军从大马士革出发,已经突破了我们北方的防线;现在,我们应该如何对敌?”

耶路撒冷的王宫之中,继位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新任女王西贝拉,此刻戴着黄金的冠冕,手握着闪耀的权杖,高踞于王座之上。不过,女王此刻的脸色却异常的忧愁。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朕甫一继位,便马上向大马士革派出了求和的信使,祈求萨拉森苏丹能够延续和兄长签下的合约;而诸位王家顾问也一致认为,萨拉丁才攻下阿勒颇不久,还需要时间整合叙利亚内部;朕得到的,应该是继位和和平,这双份的快乐”

“但是,为什么萨拉丁不仅没有回信,反而还尽起他全国的大军,悍然入侵了王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但是此刻,王座之下,御前会议的诸位重臣都鸦雀无声。这次萨拉丁突然之间便发动了总决战,而原本法兰克人寄予厚望的边境堡垒防线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甚至连预警也没有做到,这几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而作为如今的摄政王,雷纳尔德却坐在那里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让西贝拉看在眼里,内心却无比的焦虑。

“难道,主耶稣蒙难的圣地,就要这样沦陷了么?这是可多可怕的噩耗,这会让我们全体都堕入地狱,永远忍受业火的煎熬!”

西贝拉声色俱厉的斥责着自己御前会议的顾问和幕僚们,而众人听到了女王的呵斥,却只能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而许多人,则把希望的目光,放到了作为摄政王的雷纳尔德身上。

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汇聚,雷纳尔德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沉思。他站起来,朝着西贝拉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希望大家讨论和补充”

“陛下!——”

突然,宫廷传令官跑到了大厅之中,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雷蒙德熟悉的声音就在众人耳边响起。

“耶路撒冷唯一合法的女王,圣墓的守护者,圣地最高的统治者和仲裁者,西贝拉陛下,的黎波里的雷蒙德在此卑微的匍匐在您的脚下,向女王陛下宣誓效忠!”

“噢,天哪,雷蒙德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刻,御前会议的众人们并不是为雷蒙德向西贝拉宣誓效忠而感到惊讶,他们震惊的是,作为王国内最富庶和最有实力的领主,加利利的公爵和的黎波里的伯爵,平时总喜欢把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的雷蒙德爵爷如今竟然满身血污,身上铠甲残破,胸前的纹章罩袍几乎已经被鲜血浸满,而平时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满头金发,此刻也乱糟糟的,血水混着汗水从他身上流下,就如同刚刚从万军丛中厮杀而出一般!

的黎波里伯爵把脸牢牢贴在王宫的地面上,卑微的在台阶之下匍匐着:“萨拉丁大举入侵,骑士堡告急,提比里亚告急,整个王国北部,从的黎波里一直延伸到阿卡,基督徒们正在遭受新月异教徒残酷的荼毒!”

曾经位高权重的雷蒙德,还是自己旗帜鲜明的反对派,如今却如同一名卑微的奴仆一般匍匐在自己脚下,这让女王莫名的有些爽快;但是,的黎波里伯爵如泣如诉的哀求,却使得西贝拉心惊肉跳。

“五万人!萨拉丁包围提比里亚堡的军队起码有五万人!他们遮天蔽日,如同绿色的浪潮一般,正在对提比里亚发动怒涛般的狂暴进攻!而此刻,我的爱妻,艾希瓦夫人,甚至也褪下了礼服,穿上了铠甲,如同一名基督的战士一般,正在那里拼死抵挡萨拉森人的苏丹,并且苦苦的等待陛下的援军!”

“而我则冒着五万大军的重重包围,浴血奋战,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为的就是要提醒陛下,萨拉森人来了!而如今我们圣地的所有基督徒,应当摒弃前嫌,同舟共济,一起对付这源自沙漠深处的绿色风暴!”

随着雷蒙德的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他也随之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对着昔日的对手们,的黎波里伯爵眼中却看不到一点敌视,有的只有那甚至能够洞穿人心的诚挚。

“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有了天父的保佑,那么我们基督徒将战胜一切强敌!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将战无不胜!”

雷蒙德的口才一如既往的好,而面对自己领地生死存亡的境况,此刻他也几乎豁出去了。不仅不断强出征便能获得荣誉,还承诺将倾尽自己的家产,在的黎波里和阿克招募所有能够作战的战士,并且,所有人都将听从王国的统一指挥,直到萨拉丁被驱逐出境。

“我们将取得像蒙吉萨一样的大捷!”

但是,雷蒙德似乎忘了,在座的御前大臣,没有一个是雷蒙德党的党徒——也只有泥鳅一般油滑的伊贝林男爵巴里安,以及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和他的私交稍微要好一些;而其他人当中,甚至不乏他的仇人。

比如此刻,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便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之中小声的说了一句:“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想保住你的封地不被萨拉丁攻占”

“不,大团长阁下,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圣地,为了王国,为了耶路撒冷,为了天主的荣光!”

雷蒙德此刻犹如古代的悲剧英雄一般,在断然反驳了杰拉德的指责之后,马上又跪伏在西贝拉脚下:“女王陛下,假如坐视提比里亚沦陷,那么,从的黎波里到阿克,所有的土地都将沦陷,所有的基督徒都将在萨拉森人的铁蹄之下哀嚎!而萨拉丁会善罢甘休吗?”

说着,雷蒙德又扭头朝向雷纳尔德,他深知,论对于女王西贝拉的影响,作为居伊长期的挚友,以及如今的王国摄政,雷纳尔德的话语权几乎能够等同于场上所有人。

“雷诺,我的朋友。”

雷蒙德注视着雷纳尔德的眼神真挚而又纯粹:“假若之前有什么冒犯之处,我在此向你赔罪。但是,如今我们一切都是为了耶路撒冷——”

“王国今日可以对提比里亚的请求置之不理,但是如果萨拉丁攻陷提比里亚之后,他就能够满足了吗?”

“假如我们畏惧萨拉丁的大军而消极避战,那么,王国今日能够坐视提比里亚沦陷,明日也可以对卡拉克的求援置之不理;但是,等到萨拉丁扫荡了整个圣地,最后兵围耶路撒冷孤城的时候,还会有人能够对女王伸出援手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何去何从(中)

“所有基督徒必须团结一致,而我们只有集合全部力量,并且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胞,才能获得对抗萨拉丁的胜利,以及无上的荣耀!”

雷蒙德在不断地大声鼓吹着,希望国王和御前会议能够不计前嫌,出兵救援整个的黎波里伯国最核心的采邑,也是他雷蒙德苦心经营的老巢——提比里亚堡。而为了说服一语不发的雷纳尔德,爵爷本人甚至在昔日的宿敌面前低声下气,恳请摄政王抛弃前嫌,共御外敌。

摄政王雷纳尔德分明看到,他昔日的宿敌,此刻脸上的表情,好像正在对他苦苦哀求:“大哥,拉兄弟一把啊大哥!”

但是,卡拉克公爵听到了雷蒙德设计的计划之后,内心却惊骇的劈过一道闪电。

“我们可以集结超过一千名骑士!这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军势!”

“意大利人可以为我们提供三千名弓弩手;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能够提供超过六千名装备精良的战士;我们还可以从那些当地的异端和异教徒手中雇佣超过两千名轻骑兵,阿卡和的黎波里也能够招募一千名来自西方的佣兵;然后,加上动员和武装我们封邑之中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法兰克成年男子,我们可以集结一支将近两万人的大军!”

“耶路撒冷和提比里亚之间只有三天的路程!”

雷蒙德此刻已经竭尽所能了。他慷慨激昂的在御前会议上痛陈利害,细细分析,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萨拉丁虽然兵力众多,但是他却傲慢的把军队分成了两个部分。我们唯一的希望,便是集中所有力量,发动前所未有的大决战,一举击溃他!”

的黎波里伯爵原本就精于口才之道,此刻更是超水平发挥。在他近似于蛊惑的宣传下,一时间,即便之前对雷蒙德还成见颇深,在场的雷纳尔德党的党徒们,不断私下交流着各种眼神,对雷蒙德的建议都隐隐赞同。

他们千辛万苦从法兰克跑到圣地来淘金,不就是为了财富和爵位,然后顺便守卫上帝的圣城吗?

不过这些圣地本地的法兰克人,却把自己手中的每一份利益都攥的紧紧的,一丝一毫都不肯从手中漏一点下来;甚至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还长期和萨拉森异教徒蝇营狗苟……

不过现在,面对萨拉丁的大举入侵,本地贵族的领袖也“翻然悔悟”,而假如在此打败了萨拉丁,那么,想必从叙利亚到埃及,这些广袤而富庶的土地,咱们是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的!

看到自己麾下这些被雷蒙德一鼓动便热血沸腾的外地贵族,雷纳尔德觉得他如今有必要找出来了。而看到摄政王阁下如今终于准备发言,雷蒙德不由得露出了希望的表情。

“可惜居伊不在,否则他一定会被我说动的!不过只要雷纳尔德答应了,那么女王也会答应,而我的提比里亚堡终于有救了!”

不过,雷纳尔德的话,却让的黎波里伯爵脸上讨好的笑容渐渐凝固。

“我反对。”

耶路撒冷的摄政王站了出来,先朝着西贝拉女王行了一礼,然后便面对着御前会议的诸位同僚,慨然说道。

他走到了中央的地图旁边,手中的木棍指着当中的耶路撒冷,以及北面的提比里亚堡。

“虽然耶路撒冷到提比里亚只有三天的路程,但是,从拿撒勒开始,直到提比里亚南面的哈丁,这长达两天的路程,是连一个绿洲也没有的无垠沙漠。”

“而长达两万人的庞大军队,虽然可以让战士们携带三天到五天的干粮,但是我们要如何补给必须和珍贵的水源?”

雷纳尔德的声音并没有像雷蒙德那样煽情,但是却充满了一名老将的宝贵经验。而由于他本人在外来贵族中无可置疑的威望,此刻众人鸦雀无声,都在静静的听着摄政王对此战的看法。

“两万大军的行动,一定瞒不过萨拉森苏丹的间谍。而如果我是萨拉丁,我会在从拿撒勒到哈丁的这一段路上,不断命令萨拉森人的轻骑兵骚扰我们行进的大军。”

“劫掠粮道,流窜袭扰。这可是那些贝都因马匪的拿手好戏!而我们虽然可以命令雇佣的异教轻骑去捕捉和反制他们,可是我们有多少人,萨拉丁有多少人?”

雷纳尔德的声音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诸位被雷蒙德鼓舞的热血沸腾的贵族心上,强行让他们冷静了下来。他并没有反驳雷蒙德一句话,而是陈列了无数事实,但是这反而让雷蒙德脸色越来越白。

“即使天父保佑,我们抗过了哈丁的死亡行军,但是,面对萨拉丁整整五万以逸待劳的异教徒大军,我们此刻的胜算该有多高?!”

最后一句,雷纳尔德的音调陡然升高:“不到两万的疲惫之师,要对五万养精蓄锐的大军发动进攻,伯爵大人,请你告诉我,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大步流星的走到雷蒙德面前,卡拉克公爵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他的内心。

“告诉我,雷蒙德,告诉我!”

“我……我……”一股冷汗从的黎波里伯爵的脑门上涔涔流下,面对雷纳尔德利剑一般直刺他内心的双眼,他甚至无法反驳卡拉克公爵的诘问。

不过雷纳尔德并没有“乘胜追击”,他如今也赞成雷蒙德之前的说法。

“上帝的子民,如今应该紧紧的团结起来了!”

“王国存在的意义,便是守卫主耶稣蒙难的圣地,因此我们必须,死守耶路撒冷!”

此刻,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雷纳尔德站在了地图面前,话语简练,但是没有任何人打断他。

“如今敌我力量差距悬殊,而守城是我军强项,攻城是萨拉森人的弱项,所以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坚守不出。”

“耶路撒冷,虽然并不是易守难攻的要塞,但是她是我们必须死守,不可放弃之地。”

雷纳尔德指着地图中央的圣城,声音略微有些无奈。不过,他随即坚定内心,虽然不舍,但是依然硬下心肠。

“除了耶路撒冷,我们还应该重点防御一个地方。”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何去何从(下)

“除了耶路撒冷之外,我们还应该集中力量守护这里。”

雷纳尔德手中的木棍,指向了提比里亚堡西边的阿克港。

“单纯靠我们的力量,我们已经无法击败萨拉丁,而我们唯一的生路,便是向西方,向罗马求援,请求圣座冕下,发动新的十字军东征,救援耶路撒冷!”

卡拉克的公爵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应该集中手中仅有的力量,坚守耶路撒冷和阿克港,然后马上派遣信使到罗马求援!”

“阿克港是整个圣地规模最大和设施最完善的港口,同时也是一座城防齐全,易守难攻的海港要塞。只要保证阿克还在我们手里,那么,我们就可以保证从西方来的十字军,有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如今那里的守将是乔斯林爵士,也是王太后阿格妮丝的弟弟——”说到这里,雷纳尔德转过头去,朝着王座之上的西贝拉鞠了一躬:“女王陛下,我建议我们要集中我们本就不多的兵力,防御耶路撒冷和阿克。”

“作为耶路撒冷的摄政王,我将亲自防守耶路撒冷;但是,虽然圣城的城墙已经被我们加高和加固,她依然算不上一座坚固的要塞。我建议女王陛下和王室的诸位高贵成员移驾阿克港,那里不仅戒备森严,防御完善,并且还随时能够得到意大利人的海军支援,补给也是没有问题的。”

“同时我们需要一位威望卓越的高贵者统御和接手阿克的防务,他将负责整合所有集中在阿克的军队,不仅要公正的处断法兰克人和意大利人,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冲突,还要能够在萨拉丁的大军围攻阿克的时候,能够坚决的守护这圣地的最后希望——虽然我和乔斯林伯爵是好友,但是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在如今圣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不能顾及那些可笑的派系之争了。”

作为王太后的弟弟,西贝拉的铁杆拥泵,耶路撒冷的王室总管乔斯林自然是雷纳尔德一党的核心成员,同时也和居伊以及雷纳尔德的私交良好。但是,正是因为理解自己的朋友,雷纳尔德也深知乔斯林虽然身份高贵,十分慷慨,但是他却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同时还性格懦弱——和平时期还能够依靠幕僚和顾问治理领地,但是如今阿克港的得失攸关圣地的生死存亡,这是乔斯林万万担负不起来的。

听到了雷纳尔德的建议,西贝拉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她顿时猛地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然后快速走下台阶,走到了卡拉克公爵的旁边,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

“摄政王阁下,”面对恭敬的在自己面前鞠躬致意的卡拉克公爵,耶路撒冷新任的女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问道:“关于耶路撒冷的防务,雷纳尔德卿你会怎么安排呢?”

“陛下,虽然从先王开始我们就在修缮耶路撒冷外墙的同时,不断的在城内囤积存粮,而如今城内的存粮也不可谓不多——”

“但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是要一直忍耐和等待,直到西方十字军的到来;因此,我们应该要保证圣城的存粮能够被守军食用起码三年,这意味着,耶路撒冷城内不能超过一万人。”

“而阿克则是我们的未来所在,并且随时都会有意大利人从海上运送补给,所以那里的守军应该越多越好。”

如今的耶路撒冷几乎没有平民,故此雷纳尔德提议只让最精锐和虔诚的战士驻守圣地,而他们的家眷和毫无战斗能力的教士们则全部转移到阿克港,这也让困守圣城的战士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而阿克本身拥有严密的防备,并且还是圣地第一大的海港,因此比耶路撒冷要安全的多,这也是雷纳尔德请求西贝拉移驾阿克的原因。

“耶路撒冷……到底能够守坚守多久?”

没有理会雷纳尔德的话,西贝拉女王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而此刻,不仅是耶路撒冷的新任女王,在场的御前会议所有人,都在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摄政王的话。

“我不知道……”

“萨拉丁……新月教徒……即便他们无穷无尽,但是,守护圣地便是王国存在的意义,也是我作为摄政王的责任,我只能竭尽所能,也许,在天父的看顾之下,我能够坚持到十字军的到来……”

耶路撒冷易攻难守,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但是,这里却有所有人都不能放弃的理由——不管是基督徒还是新月教徒。而如今雷纳尔德,竟然自己主动要求驻守这里……

没有人知道,虚无缥缈的十字军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毕竟先王鲍德温四世,曾经无数次向罗马求援,但是,除了一些自发来圣地淘金的骑士和移民之外,罗马根本没有给予耶路撒冷任何援助,圣座的目光,永远聚集在近在咫尺妄想吞并北意大利的阿勒曼尼大酋长身上。

因此,阿克港可能会因为严密的防守而在萨拉森人怒涛一般狂暴的进攻之下幸存,而耶路撒冷,却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而雷纳尔德明知不可能而为之,却是准备为了践行自己当年随同法兰西王路易七世一同来到圣地之时,慨然许诺的要誓死守护圣地的诺言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会让萨拉丁跨入耶路撒冷一步。”

雷纳尔德的话,顿时感染了一大片在场的贵族和骑士们。他们一方面是摄政王的拥泵,另一方面,也曾经在圣城发过誓,要誓死守护圣墓。

特别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此刻慨然站起,他大步走到雷纳尔德面前,拉住他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守护圣地,这是所有圣殿骑士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将集结所有圣殿骑士,以及所有骑士团的战士,站在摄政王身旁,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雷纳尔德卿——”

这时,了解了卡拉克公爵内心决意的西贝拉,也展现出了作为女王的担当。她重新坐到了自己的王位上,一字一顿的说道。

“朕乃耶路撒冷之王,圣墓的守护者!朕如何能够弃城而逃?”

“朕将与耶路撒冷共存亡,而王国的王储——”

说着,西贝拉缓缓的闭上眼睛,旋即睁开:“把我妹妹伊莎贝拉带到阿克港去,从今天开始,她便是耶路撒冷无可置疑的继承人!”

“现在,我们需要一名高贵的贵族,能够带领阿克港,坚定的抵抗萨拉丁的入侵,等待十字军的到来。”

听到西贝拉的话,雷纳尔德也继续说道:“而他,将在耶路撒冷陷落之后,成为新一任摄政王——这不是荣誉,这代表着沉甸甸的责任!”

“这个沉重的担子,就由我来扛吧。”

许久没人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而雷蒙德见此情景,也静静的叹了一口气。他如今知道提比里亚堡已经没有希望了,不仅仅是自己的封地,整个耶路撒冷,除了圣城和阿克,都会被雷纳尔德放弃掉,包括他自己的封地卡拉克。

的黎波里的伯爵眼睛内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而基督徒似乎终于在此刻真正团结了起来。只见雷蒙德走上前,对诸位高贵的贵族发誓道:

“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人踏入阿克港,以我名门之后,雷蒙德之名发誓。”

“假如有一个萨拉森人跨过了阿克港的城墙,那么我就不叫雷蒙,我叫麦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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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奸小恶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透过郁郁葱葱的森林,撒下一大片金红的光斑的时候,感觉到阳光照耀在了脸上的温暖,阿莱克修斯终于睁开了眼睛。

摇了摇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小皇帝用右手揉了揉眼睛。而从手上似乎也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淡淡的萦绕着他的鼻孔。

想起昨天晚上的旖旎风光,阿莱克修斯笑了笑。他此刻看到,西西里公主的紧身猎装已经被随意的丢弃在那已经奄奄一息的篝火旁边,而康斯坦丝本人却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啊,小家伙,看你睡的可真香。”

火堆旁边,罗马皇帝看到了被公主殿下捡来的那只幼熊,正趴在那里呼呼大睡,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他此刻面对这个毛茸茸的小宠物完全没有抵抗力,遂轻手轻脚的把幼熊抱了起来,闭上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同时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吸猫那是娘炮才干的事,真正的男人,就应该吸熊。”

自我吐槽了一句,阿莱克修斯抱着这只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熊,理了理自己弄得皱巴巴的衣服,然后朝着北面的溪流走去。

随着潺潺的流水声进入耳中,拨开了面前的灌木丛,皇帝果然发现,西西里的公主殿下背对着自己,正蹲伏在溪边,对照着小溪的倒影,梳理着自己一头长长的灿烂的金色卷发。

康斯坦丝此刻上身只穿了一缕白色的抹胸,而包裹在白色亵裤中浑圆的臀部,此刻鼓囊成了一个丰满的桃形,看起来姣好而诱人。

“啊,早安,康妮。”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康斯坦丝如今即便是近乎"chi luo",但是依然行事坦然,继续毫无芥蒂的背对着阿莱克修斯梳理着自己金色的秀发。

“呦,阿历克斯,早安。”

西西里公主把梳子放在一边,然后从溪边自然的站了起来。她转过头来,眼睛甚至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形状;而随着康斯坦丝从地上站起,她完美而傲人的身材顿时完全展露在了阿莱克修斯眼中。

西西里的公主有着诺曼美人的典型相貌,她金发碧眼,鼻梁高挺,皮肤如同牛乳一般洁白,浑身上下丰满而没有一丝赘肉。而随着康斯坦丝转过头来,阿莱克修斯分明看到,公主殿下昨晚给予他美妙触感的坚挺"shuang feng",正把那白色的抹胸撑的鼓鼓囊囊的。

“以我硬盘里面一个t的英语四六级学习资料起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36d!”

结果康斯坦丝看到小皇帝怀里还抱着她捡到的幼熊,顿时飞奔过来,不由分说的把它抢到自己怀里,然后故意转过身去,佯装嗔怒道:“阿历克斯,哦,这可怜的小家伙已经失去了她的母亲,咱们可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看着西西里公主把头埋在幼熊毛茸茸的身上一脸满足的神情,阿莱克修斯隐秘的撇了撇嘴。

走到了康斯坦丝后面,小皇帝发觉公主殿下现在居然比自己还要高。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阿莱克修斯站到了她后面的一块石头上,闭上双眼,把头搁在康斯坦丝的肩上,用力的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然后从后面环抱住西西里的公主,左手向下,右手向上,缓缓的朝前探去。

西西里公主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她紧紧的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言不发;但是从身体内部传来的一阵阵快感,以及空虚的渴望,促使她闭上眼睛,微微昂起头来。随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头顶似乎也冒出了阵阵热气;而感受到了怀中公主的身体变化,阿莱克修斯也微微一笑,轻轻的在她的脖颈内侧舔了舔。

“唔……”

突然之间,康斯坦丝扭过头来,而两人就在这无人的溪边,激烈的长吻起来。良久之后,二人分开,公主朝着小皇帝妩媚一笑,把怀中还在熟睡的幼熊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甩了甩头发,让一头闪亮的金色卷发蓬松的披在了自己的肩膀后面,便朝着阿莱克修斯走了过来,然后笑着一把把他推到了溪边的草地之上。

“是时候做一些早间的运动了。”

溪边的草地上,溪边的石头旁,五月的清晨凉爽的溪水中,在无数的场地之中,阿莱克修斯和康斯坦丝实践和修炼了无数珍贵秘籍上的绝顶功法。而许久之后,两人终于结束了累人的交流,躺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阿历克斯,你可……真是一个坏家伙。”

康斯坦丝如同小猫一般蜷缩着,背对着阿莱克修斯;而小皇帝此刻紧紧的贴在她身后,右手还在不住的抚摸着。听到公主殿下的娇嗔,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缓缓抚摸着康斯坦丝洁白而光滑的曲线,温情脉脉的说道:“康妮,你真是太美了。”

西西里公主象征性的扭动了两下,然后娇嗔道:“我可是威廉的姑姑,按照欧特维尔的家谱,安条克的康斯坦丝女爵,论辈分可是我的……侄女。”

说着,她转过身来,捧住了阿莱克修斯的肩膀,注视着他的双眼:“所以,按照辈分,小阿历克斯,你得叫我外曾祖母……唔……”

好不容易从小皇帝的长吻之中挣脱出来,康斯坦丝虽然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是她的双臂却紧紧的搂着旁边的阿莱克修斯。

“哦,小混蛋,你简直……大奸大恶,哦不,应该叫巨奸巨恶……”

听着西西里公主声若蚊蝇的呢喃,阿莱克修斯同样把她搂入怀中。“哪有那么严重,我亲爱的康妮公主——小奸小恶,最多是小奸小恶……”

“毕竟,按照神圣的法典,我们可是能够结为合法夫妻的。”

听到阿莱克修斯这句话,康斯坦丝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她注视着阿莱克修斯的双眼,柔声说道:“君士坦丁堡的巴塞琉斯啊,我是注定要嫁给红胡子的儿子亨利的。这是我注定的命运,而我的后半生,也许就会永远留在亚琛的城堡,作为皇太子亨利的夫人,也许之后会成为德意志的皇后。我会记住这一晚,也希望在以后能够与你相见,但是如今,我突然发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之所向

“阿历克斯,我原本以为,我的后半生,只会在亚琛的宫廷之中戴上繁复而虚假的面具,做一名毫无灵魂的宫廷贵妇;但是,昨日当我重新挽弓射箭,与那头强大的棕熊在森林中厮杀的时候,我却发现,竟然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难道挥剑,才是我的人生吗?”

康斯坦丝蜷缩在阿莱克修斯怀里,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掌。不同于公主或者皇后的手,那是一双真正的,属于战士的手掌。她此刻不由得想起自己幼年时候受到的残酷训练,但是此刻,曾经被她视为不忍回忆的悲惨过去,却似乎没有那么令人厌恶了。

她想起了被兄长威廉囚禁的时候,“恶人”王兄给自己安排的导师,那个自己曾经无比厌恶的流浪骑士。当时她才九岁,却每天被导师要求挥剑超过五百次!

但是,如果没有当年的勤学苦练,自己昨天恐怕就要被葬身熊腹了吧?公主殿下如此想到。此刻她突然觉得,戴上淑女的虚假面具,从此幽居于深宫之中,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看到康斯坦丝陷入了踌躇之中,小皇帝对她柔声的鼓励道:“你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康妮;你还是西西里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人。你完全不必委屈自己,假如你不愿意嫁给霍亨斯陶芬家的亨利,那么请记住,布拉赫奈宫和君士坦丁堡永远欢迎你。”

“朕以巴塞琉斯之名发誓,假若你来到君士坦丁堡,那么没有人能够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布拉赫奈宫永远有一座宫殿属于你。而如果康妮你想要以一名将军的身份生活下去,那么科穆宁皇室弓箭禁卫队队长一职,将随时虚位以待。”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直接对自己挖起了墙角,康斯坦丝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索性转过头来,捧住小皇帝的脸庞,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小阿历克斯哟,我到了君士坦丁堡,难道还会成为布拉赫奈宫的女主人不成?”

“你的巴塞丽莎,你的小阿格妮丝正在望眼欲穿的等待她的丈夫救她脱离恶龙的魔爪;而科穆宁和卡佩的联姻则是受到了罗马的圣座和普世牧首冕下双重祝福的。”

说着,康斯坦丝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背对着阿莱克修斯,一边把头发扎成马尾,一边坦然的说道。

“我曾经发过誓,我这辈子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我绝不会再次仰人鼻息而活。”

西西里的公主转过头来,朝着小皇帝笑道:“小阿历克斯哟,除了巴塞丽莎之位以外,我是不会去君士坦丁堡的。”

康斯坦丝的表情矜持而自信,让人不容置疑。而阿莱克修斯从这个女人身上,却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即便你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

还没等阿莱克修斯回话,康斯坦丝又坚决的说道:“我的命运早已注定——西西里和德意志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造成了太多破坏,而我则是消弭它的唯一方法。”

“我也肯定不会答应啊,毕竟一下子得罪德皇和法王,还有西西里国王——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干这种事。”

此刻,阿莱克修斯也坐了起来。他斜倚在一块巨石旁边,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一边朝着西西里的公主疑惑的问道:“但是,康妮你可是西西里唯一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而威廉至今都还没有子嗣。难道,欧特维尔不怕西西里的王位至此便被霍亨斯陶芬攫取吗?”

“威廉今年才刚满三十岁,而小琼恩也只有十八岁——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孕育和教育欧特维尔正统的血裔,而一旦小琼恩诞下后嗣,我这个做姑姑的,将第一时间放弃我对西西里的继承权。”

说起放弃西西里的王位,康斯坦丝眼睛里面竟然毫无留恋之色。她一边窸窸窣窣的穿着衣服,一边毫不在乎的说道:“只要有我在,红胡子那老家伙休想攫取西西里的统治权——西西里永远属于欧特维尔!”

“你的心如利箭,在风中笔直的飞翔。”

看到康斯坦丝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对德国人的厌恶,阿莱克修斯毫不吝惜的赞叹了一句。“噢,尊贵的凯撒琳,”他站起身来,微笑着优雅的朝着面前的西西里公主行了一礼:“愿你的刀刃永远锋利,愿你的弓矢如同雷电,穿透所有敌人的胸膛。”

“亲爱的康妮,愿你便是——风行者。”

西西里公主此刻已经穿戴完毕。她走上前来,抱住阿莱克修斯的脑袋,热烈的吻了自己的小"qing ren"一口:“风行者?真是怪异的绰号。不过我喜欢。”

遥远的巴勒莫城中,一家萨拉森人开设的大型商铺。此时,有一名佣兵打扮的突厥人,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缠头,走进了这家专营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香料以及各种奢侈品的店铺。

“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我们店内的奢侈品应有尽有,请随意挑选。”

面对彬彬有礼的店员,这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突厥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夜莺何时鸣?”

对面的店员依然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但是却低声的回答了一句。

“不鸣。”

两人交换了眼神,隐秘的点了点头,随即,突厥人便被店员引进了后方老板的住所。此刻,这家店的老板,一个笑容憨态可掬,肚子滚圆溜溜的萨拉森商人,正坐在那里笑眯眯的望着他们。

店员在老板耳旁一阵耳语之后便出去了,此刻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在确定了周围没人之后,这名佣兵打扮的突厥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和平日完全不同的精悍眸子,而来者的面孔,赫然便是埃及苏丹御妹伊瑞尔的侍卫长,被称为塔里克的突厥人。

突厥人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银质的徽记,上面刻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夜莺。而看到展示在自己面前的信物,原本笑眯眯的萨拉森商人此刻已经恭敬的跪了下去。

“‘斑鸠’随时听候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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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军集结

作为从大马士革一介税吏起家,鲸吞法蒂玛,击溃努尔丁,一统黎凡特和埃及,如今又剑指耶路撒冷的雄主,萨拉丁有着一个隐秘而高效的间谍网络。

这群被称为“夜莺”的特工和间谍,不仅遍布整个圣地,有些还远达基督徒的国度;甚至于几乎只要有萨拉森商人在的地方,就一定有萨拉丁的耳目。

而巴勒莫在诺曼人的统治下,作为一座开放而宽容的繁荣城市,也不可避免的被埃及苏丹安插了隐秘的探子。

比如这一家来自埃及的奢侈品商栈,暗地里便是“夜莺”的一处据点。

自称代号为“斑鸠”的商栈老板,此刻面对面前塔里克手中的夜莺徽章,态度异常恭敬——那是组织内代表最高权限的银色徽章,每一枚的持有者都是苏丹本人亲自委派的特使,拥有指挥他们所有人的权限。

“斑鸠,你可以叫我蜥蜴。”

而和当地的间谍接上头的塔里克,此刻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去君士坦丁堡,找到我们的人,然后命令他们散播流言——就说正统的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二世已经得到了西西里,匈牙利,保加利亚以及耶路撒冷的支持,不日便要重返皇都,希望贵族们能够迷途知返,拨乱反正。而谁能够取下篡位者安德洛尼卡的脑袋,或者能够响应戡乱的大军,打开君士坦丁堡的城门,那么皇帝将不吝赏赐”

“可是蜥蜴大人,您谦卑的仆人刚从君士坦丁堡应您的召唤来到巴勒莫;如今万城之女皇的守备长官名为布拉纳斯,乃是罗马皇帝安德洛尼卡从底层亲自提拔上台的,对他感恩戴德,乃是罗马皇帝手下一条忠心耿耿的猎犬;而我们如果散播流言,绝对会第一时间被他的鼻子发现”

伸出手掌制止了斑鸠继续说下去,自称为蜥蜴的塔里克面色冷淡的说道:“这是命令,这是苏丹亲自下的命令。你懂了么?”

“遵命”

一个多月之后,在巴勒莫的演武场,西西里的大军已经集合完毕。

“哈,阿历克斯,这里集结着整个西西里最优秀的战士!”

城堡的露台之上,威廉二世指着下方甲械齐全的军队,颇为自豪的对旁边的阿莱克修斯说道。他此次虽然只动员了两万人——这是阿莱克修斯自己强烈要求的;但是都是战力强悍的精锐部队。

“三千名装备精良的诺曼骑士,一千名萨拉森轻装骑兵,六千名身披重甲的精锐步兵,五千名作为侍从和辅兵,也能使用弓箭和标枪战斗的轻装步兵,最后还有两千名由精擅射术的萨拉森人组成的王家弓箭卫队和三千人的雇佣兵。”

“另外,西西里海军将悉数动员,三百艘战舰将随时待命!”

“感谢西西里的鼎力相助,而我将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友谊。”

见到终于要朝君士坦丁堡进军了,阿莱克修斯也一时间血脉喷张。他在巴勒莫的这一个月虽然毫不寂寞,但是自己毕竟还没有真正夺回皇位,内心也是惴惴不安的。不过威廉还算守信,从回到巴勒莫的第二天便下达了征召的命令,而西西里虽然没有倾巢而出,但是这也是国王本人在没有征召封臣的情况下,倾尽全力能够动员的所有部队了。

而出使保加利亚的坦克雷德也在两天前正式回归,并且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保加利亚人将鼎力支持正统皇帝扫清叛逆的正义之战,而他们也动员了五千人的军队,在塞尔迪卡蓄势待发;至于更远的匈牙利,在接到了岳母安条克女爵的书信之后,贝拉三世已经带领着六千名马扎尔骑兵,总共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庞大军队,从克罗地亚出发,沿着多瑙河南岸行进,预备和保加利亚人会师之后,攻取哈德里安堡,然后与皇帝和西西里的部队在君士坦丁堡汇合。

不过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虽然怒斥了安德洛尼卡无耻的弑君暴行,但是却委婉的表示国内压力太大,无法调集军队;但是他们将派遣间谍密切注意正在小亚和科尼亚人鏖战的弑君者的行踪。

而阿莱克修斯和众人商议之后,则预备以西西里的军队为主力,兵发萨洛尼卡,同时以皇帝的名义派人劝降当地的总督罗曼努斯,希望他深明大义,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不投降也没关系,联军将在萨洛尼卡南北同时登陆,如果守军负隅顽抗,那么阿莱克修斯也会坚决光复这座富庶的城市,一方面作为大军的后方和前进基地,同时派人招降雅典和科林斯的守军。

原本威廉准备在都拉佐登陆,不过却被阿莱克修斯坚决拒绝了——理由是在都拉佐登陆,便要横穿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如果安德洛尼卡得到了消息,火速从小亚率军赶回,特别是如若他率领援军进入了皇都,那么篡位者凭借无比坚固的狄奥多西墙,讨逆军接下来的行动将平添无数变数。

而假如大军光复萨洛尼卡之后,只需在城内稍作休整,便能沿着爱琴海滨海的罗马大道,闪电般直取君士坦丁堡——如今安德洛尼卡的主力陷入了小亚的鏖战,皇都想必守备空虚。即便狄奥多西墙雄伟壮丽,可是如果兵力不足,想必也是不能坚守的吧!

即使篡位者张皇失措的从小亚赶回君士坦丁堡,但是阿莱克修斯还有来自匈牙利和保加利亚的援军——更何况,他们之前为了保守秘密,不仅从圣地回到西西里的时候选择了从埃及绕道,甚至准备在光复萨洛尼卡之前,不招降任何一个希腊的总督,想必此刻,安德洛尼卡还在小亚的崇山峻岭之中艰苦跋涉吧。

“等到朕重新君临布拉赫奈宫,那时候便是你的末日了,我亲爱的叔叔。”

看到麾下集结大军齐整而壮丽,阿莱克修斯内心不由得也生出一股豪情。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朝向着自己麾下的众人,大声吼道:

“我们必将凯旋!”

“出发!”

第一百四十章 萨洛尼卡(上)

萨洛尼卡,这里是罗马帝国的第二大城市。她古时候是马其顿王国的都城,如今又是整个希腊地区的经济中心,同时帝国的皇家铸币厂也坐落在这里。

由于科穆宁诸帝力挽狂澜,把罗马在巴尔干的疆域重新拓展到了多瑙河沿岸和克罗地亚,曾经无力的陷于斯拉夫蛮族包围之中,被迫成为前线城市的萨洛尼卡如今已经重新成为帝国的核心城市。超过十五万居民在这里安居,无数来自各国的商人在这里聚集,城外还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农场,共同营造出了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即便去年先帝阿莱克修斯二世暴毙,新皇安德洛尼卡继位,这里仍然十分平静,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自从曼努埃尔皇帝驾崩之后,为了对抗以摄政皇太后玛丽为首的拉丁党,萨洛尼卡,雅典,科林斯以及伊庇鲁斯的诸位希腊总督曾经秘密建立过攻守同盟,约定对君士坦丁堡的态度要同气连枝;而安德洛尼卡经过拉丁之夜的大屠杀,彻底清洗了皇都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然后篡位成为新任巴塞琉斯之后,却面对着无数阴谋与叛乱。他好不容易肃清了一批乱党,然而紧接着便是科尼亚人的入侵。

因此如今的整个希腊地区已经隐隐出现半独立势力的苗头——当年对曼努埃尔皇帝忠心耿耿的各位希腊总督,看到皇都持续的乱象,所以摇身一变,俱都隐隐透露出要真正封邦建国的野心。不过,这些希腊城市虽然富庶繁华,文教兴盛,以至于随便一名农民都可能大段的背诵《圣经》,可是他们的战斗力,却是远远不及皇室的外籍军团和小亚的普罗诺埃的。

因此这些希腊总督表面上依旧臣服于君士坦丁堡,但是暗地里却和皇都蛰伏的大小贵族都有着紧密的联系。而安德洛尼卡亦准备在彻底取得对科尼亚人的战争胜利之后,一旦腾出手来,便会整饬内部的地方贵族。

不过虽然暗地里暗流涌动,但是希腊依旧处于和平和繁荣之中。直到这一天,萨洛尼卡的总督罗曼努斯,接到了一封来自先帝阿莱克修斯二世的劝降书。

“果然,我早就知道了安德洛尼卡是一个无耻的弑君恶贼!”

收到了阿莱克修斯的来信,萨洛尼卡的总督罗曼努斯无比的义愤填膺。他重重的拍到橡木的桌子上,大声叫嚣着:“萨洛尼卡对曼努埃尔大帝无比忠心,同时也只会对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效忠!”

看到这个中年的希腊官僚神色无比愤怒,在他下首的坦克雷德只是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的俯身行礼。不过,从猴子阁下微微翘起的嘴角看来,他对萨洛尼卡总督的话的信任程度,是大打折扣的。

“那么请总督阁下负责疏散和清空萨洛尼卡的南港,准备迎接巴塞琉斯和他的大军登陆——陛下赏罚分明,他张开的双手,会慷慨的奖赏有功之臣,同时也会让敌人心惊胆战。”

坦克雷德没有理会萨洛尼卡总督大肆证明的自己的忠心,而是提醒他,不要让皇帝久等了。因为此刻,萨洛尼卡的南港之外,一支强大的舰队已经封锁了整个港口,并且和守军剑拔弩张——不过双方都还算克制。

封锁了萨洛尼卡的舰队正是马加里塔指挥的西西里海军。而为了督促本地的守军投降,好让自己完整的接收这座富庶的城市,阿莱克修斯便亲自派遣坦克雷德作为特使,携带了印有皇帝私章的书信,策反萨洛尼卡的总督。

此刻,虽然表示了对皇帝的忠诚,可是萨洛尼卡总督罗曼努斯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会亲自到南港迎接巴塞琉斯的御驾,但是,在此之前,萨洛尼卡的城防军依然会处于最高级的警戒状态——实话实说,我信任皇帝,但是我不信任你们诺曼人。”

这个中年的希腊官僚此刻仍未放下自己的戒心,而他内心也颇有些不服。“要不是萨洛尼卡城防军只有不到两千人,我才不会和你们西西里人虚与委蛇;要是萨洛尼卡兵力足够,同时防御完善能够被长期坚守,我才管你是谁,统统都禁止入境——这里是我的地盘!”

“另外,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诺曼人人打着先帝的旗号,其实就是你们威廉国王想可耻的入侵帝国,而这个所谓的阿莱克修斯皇帝,是你们国王随便找人冒充的?”

带着这重重的疑问,萨洛尼卡的总督和他的卫队来到了曾经繁华如今却满地狼藉的南港。这里此刻已经没有一个平民了,因为即便萨洛尼卡的居民已经数十年没有遭遇兵祸,可是刻在人类基因之中趋利避害的本性,却让他们此刻远远逃离这里。

不过,面对罗曼努斯的邀约,阿莱克修斯并没有拒绝,而是慨然赴会。再怎么说,这些人此刻都是他的臣民,而如果对方拒绝被和平收编,那么一旦发起攻城,这座富庶但是防御薄弱的城市注定会损伤惨重。再加上假若攻破城池,按照惯例大军是要劫掠的阿莱克修斯此刻已经把他们看成是自己的财产了,自然不肯给诺曼人劫掠的口实。

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载着皇帝和他的护卫们的巨大旗舰终究靠上了萨洛尼卡的港口。而另外一边,这里的总督罗曼努斯却把自己包围在侍卫们盾牌的掩护之中,生怕西西里人发动突袭。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萨洛尼卡的总督咬着嘴唇,眉头紧紧的蹙着,内心依然有点惴惴不安。“假如是西西里人的诡计,那么我马上逃回君士坦丁堡去——没有敌国的军队能够跨越宏伟的狄奥多西墙,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随着巨舰的挡板缓缓放下,罗曼努斯远远看到,领头走下来的,是一个面色沉稳的青年男子——他大概一米六的身高,蓄着拜占庭传统齐下巴的中长发,头上没有任何装饰,身上却穿着一套轻便而坚固的法兰克锁甲。

“哪里来的可恶的法兰克人,竟敢冒充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

罗曼努斯远远见到来人一副完完全全西方人的打扮,完全没有任何君士坦丁堡的风格,原本以为自己被愚弄了,这毫无疑问是诺曼人的诡计;可是当来人走的近了,看到那曾经觐见过数次,记忆深处亦十分熟稔的面庞,他不由得双腿一软,马上拨开了自己的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泣不成声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跪了下去。

“陛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萨洛尼卡(中)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您谦卑的仆人向您表示至高的忠诚!”

罗曼努斯曾经在前代皇帝曼努埃尔还未驾崩之时,在君士坦丁堡出任皇家主计长的职务,也因此曾经与尚且年幼的阿莱克修斯有过数面之缘,故此对曾经皇储的面容异常深刻;此刻见到来人虽然一身法兰克风格的戎装,朴实到甚至有些简陋的地步,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把长大了两岁的皇帝认了出来。

“你,我好像认得你——你似乎曾经是父皇的财政顾问。”

虽然全副武装的米哈伊尔忠心耿耿的侍卫在自己旁边,但是阿莱克修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当前的气氛——毕竟萨洛尼卡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和本地人的关系也不能搞得太僵。

因为马加里塔的海军无法支撑两万大军从巴勒莫到君士坦丁堡这漫长海路的沿途补给,所以取得陆上的立足点是必须而且急迫的;并且西西里的大军也确实需要在挺进君士坦丁堡之前休整一番,提振士气,因此首先取得萨洛尼卡便是一个必要的选择。

这座富庶的城市拥有着整个帝国甚至已知世界都名列前茅的巨大港口,足以容纳远道而来的数万大军的补给;同时她还是链接色雷斯和希腊地区的交通枢纽,只要占据了这里,这将意味着君士坦丁堡和雅典,科林斯这些富庶城市之间的关系将被切断,使得篡位者无法利用希腊地区的财税;最后,只要阿莱克修斯在这里打出自己的旗帜,并且还有足以镇场的武力保证,那么完全可以慢慢收编整个希腊地区,然后稳扎稳打,徐徐图之,再和安德洛尼卡一决雌雄。

最后一条是阿莱克修斯之前在巴勒莫和伊瑞尔闲聊,畅谈如今局势的时候,她的突厥侍卫长塔里克提出来的建议。不过在考虑了一番之后,小皇帝却没有采纳这个看起来最稳妥的方法,因为这样会让罗马帝国陷入实质上的分裂和旷日持久的内战之中,而最后不管谁胜出,帝国和科穆宁的力量都将被极大的消耗和削弱——但是帝国四周的敌人却都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今的阿莱克修斯拥有无数外援的支持,他认为闪击君士坦丁堡,趁着安德洛尼卡还在小亚的时候重新夺回皇都,这才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法。因为一方面他的援军绝大多数都是外国人,放任他们在富庶的巴尔干长期肆虐将为这个帝国的核心区域带来难以磨灭的伤害;另一方面,便是守备充足的君士坦丁堡,几乎是不可能被攻陷的

因此在他的计划里面,萨洛尼卡将是一个重要的兵站和后勤基地;至于希腊地区,也会派遣使者前去招降,不过他们暂时观望甚至抗拒也没有关系,因为只要自己夺回皇都,重登帝位,那么,一切都将会尘埃落定。

所以阿莱克修斯决定即便萨洛尼卡的总督与他素未谋面,就凭他能够无血开城,皇帝也会把罗曼努斯包装成一个识大体的标杆典型,用来鼓励国内更多的希腊人反正——要是能够影响到皇都里面的贵族和民众,让他们能够在自己攻城的时候偷偷开门就更好了,这也免得他费力的去进攻天堑一般的狄奥多西墙。

此刻看到自己和这位第一个反正的希腊总督似乎还有旧,阿莱克修斯就更不可能放过这个和手下人拉关系的机会了;毕竟如今他手下几乎全是诺曼人,法兰克人甚至萨拉森人,正正的希腊人反而屈指可数

当然这也和皇帝本人逃出皇都之后的选择有关,不过他并不后悔。如今至少他利用多方的矛盾,为自己争取到了真正的支持;假如他一开始毫无根基之时便投奔一名地方总督,遇到了忠心的臣属还好;一旦遇到了野心家,那么毫无抵抗能力的自己瞬间便会成为对方的筹码——不管是卖给篡位者还是以自己为旗帜聚集反对派,皇帝本人最后可能都难逃一死吧。

“陛下,您忠心的罗曼努斯正是当年先帝私人的财政顾问,皇家内藏的主计长——”

见到面前的年青皇帝竟然认出了自己,萨洛尼卡总督对对方身份的最后一层怀疑也烟消云散。此刻,他无比卑微的匍匐在阿莱克修斯面前,恭敬的亲吻了皇帝的靴子。而见到总督本人正式归顺,他的护卫以及港口的守军相互对视了一阵,都缓缓的放下了武器。

“诸位,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真正的巴塞琉斯,曼努埃尔大帝唯一合法的继承者,生于紫色宫殿的阿莱克修斯陛下!”

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之后,罗曼努斯转过身去,朝着他的下属们大声喊道:“这是一个惊天的阴谋!如今窃据紫宫的安德洛尼卡,乃是一名可耻的篡位者!每一名真正的罗马人,都应该牢记先皇的恩泽,匡扶正统,为唯一合法的陛下挥剑,至死方休!”

“而西西里的诺曼国王,仁慈而正直的威廉陛下能够亲率大军不远千里为罗马正统而战,这也是我们罗马人的朋友——”

说着,萨洛尼卡的总督再次在阿莱克修斯面前恭敬的行礼,然后面色无比激动的大声吼道:

“巴塞琉斯万寿无疆!西西里王永远健康!”

“巴塞琉斯万寿无疆!西西里王永远健康!”

随着总督阁下的亲自带头,一时间,之前还剑拔弩张的城市守卫们此刻整齐划一,热情洋溢的为皇帝的到来献上祝福;而看到希腊人如同翻书一般迅速的变脸,感觉有些口渴,如今正捧着一个水囊喝水的小皇帝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被水呛到。

“这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不过站在阿莱克修斯旁边的威廉此刻却好像颇为受用的样子。他感受着众人聚焦的敬仰目光,不住的朝他们挥手,笑的跟个三十岁的孩子一样。

“咳咳咳”

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也只能微笑着站了出来。而皇帝的话,也让罗曼努斯觉得自己的一番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很好,很好。罗曼努斯卿你非常识大体!”

阿莱克修斯大概是被水呛到的原因,如今脸颊憋的通红;不过面对萨洛尼卡的总督,他依然不容置疑的说道:“等到朕重返皇都的那天,布拉赫奈宫的御前会议,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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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萨洛尼卡(下)

重新再次以统治者的身份踏上了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阿莱克修斯此刻心情有些略微复杂。而由于萨洛尼卡举城反正,这也让联军首战告捷,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拿下了这个战略要地。

而对罗曼努斯这个识大体,首倡义举的地方总督,小皇帝也没有吝啬;他在执政官大厅之中亲自敕封了这个中年的希腊官僚“上等贵族”的荣誉称号——对于小贵族出身的罗曼努斯来讲,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殊荣,一般都是大贵族或者皇族才能够被敕封的尊号;毕竟当年都拉佐之战帮助帝国歼灭了诺曼舰队,解除都拉佐海上封锁的威尼斯总督,也不过被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敕封了比这还要低一级的“大贵族”头衔而已。

不过萨洛尼卡总督当然不知道,比“上等贵族”还要高贵无数的“至尊者”的荣誉头衔,阿莱克修斯已经许诺超过三个人了,而且全是外国人

在兵不血刃的取下了立足点和后勤基地之后,接下来的行动似乎已经很明了了。皇帝命令居伊带领耶路撒冷的军队接管了粮仓,公库以及皇家铸币厂,而西西里大军也在登陆之后,在罗曼努斯的竭力安排之下,有条不紊的驻扎在了城外的军营——这还是临时用一个大市场改造而成的,因为萨洛尼卡已经数十年没有见到过如此规模的大军了。

当然阿莱克修斯并没有让他们在萨洛尼卡长期驻扎的打算。他在城市的府库之中搜刮到了整整二十万海披伦的军资和无数粮食补给,又在铸币厂以皇帝的名义把里面囤积的整整五十万枚崭新的海披伦全数充公——这是科林斯皇家丝绸专营的利润,原本应该被解送到君士坦丁堡上缴皇帝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却被神秘的滞留在这里;不过现在皇帝就在这里,自然全数笑纳了。

“我们从萨洛尼卡出发,向东越过斯特鲁马河,沿着卡瓦拉一线的滨海大道快速行军,十天之内就能到达哈德良波利斯!而攻下这里之后,通往皇都的门户便将洞开。”

诺曼人永远都是机动部队。七月五日这天,仅仅休整了两天的西西里大军,此刻已经全数集结。因为阿莱克修斯慷慨的奖赏,大军此刻士气恢弘,狂呼酣战;皇帝决定留下一千人戍守萨洛尼卡,而剩余的人则沿着滨海大道快速行进。因为他知道,即便他已经竭尽全力封锁消息,可是君士坦丁堡的守军此刻肯定也知道西西里大军已经攻陷萨洛尼卡的事实了,而安德洛尼卡的军队说不定也正在疯狂的赶回皇都的路程当中。

“诸君,这是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战役——我们需要从萨洛尼卡出发,奔袭千里,趁叛军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一举拿下君士坦丁堡!”

“这将是一场史诗般的决战,而我军则必胜无疑!”

执政官大厅之内,阿莱克修斯一身戎装,正在进行行军之前的最后布置。他右手边是以威廉为首的西西里将军们,右边则是耶路撒冷和阿尤布派遣给他的精锐卫队的指挥官。而此刻,一身文官打扮的罗曼努斯,把自己的右手高高举起,正在慷慨激昂的说道。

“我军有四胜,而叛军则有四败!”

“巴塞琉斯是曼努埃尔大帝唯一正统和不容置疑的继承者,而安德洛尼卡却是卑鄙篡位的无耻僭主!”

萨洛尼卡的总督此刻激动的脸色通红;他正在豪情满怀的大声演讲,而他的双手也随着激动的神情不住的挥舞着。

“巴塞琉斯对待封臣和朋友宽厚而慷慨,一如先帝曼努埃尔;而弑君的篡位者却贪婪而残暴,罗马民众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巴塞琉斯拥有为数众多的盟友和援军,占据绝对优势;而安德洛尼卡却自掘坟墓,屠杀拉丁人,驱逐萨拉森人,平白树敌无数!”

“巴塞琉斯战前严密的封锁了消息,而篡位者此刻还在陷入在小亚的苦战之中对此丝毫不知!”

“综上所述,我军必胜,而敌军必败!”

罗曼努斯如同舌灿莲花一般的战前鼓舞,让此刻的阿莱克修斯甚至都有些热血沸腾。他注视着眼前己方的大军,从没有有如同此刻一般信心百倍过。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皇帝站到了高台之上,注视着下面的亦如同他一般全副武装的将军们,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我们就要开战了。”

阿莱克修斯的声音起初异常沉稳,但是旋即便变得血脉喷张。

“我们就要开战了!”

几乎是如同怒吼一般,皇帝双手倒持着自己的佩剑,然后一瞬间把它深深插入了面前的木桌之中:“安德洛尼卡,你这个弑亲禽兽!你不仅杀害了我的母亲,你甚至还处决了除了特拉布宗一系之外的所有科穆宁!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皇帝下首的贵族和骑士们此刻统一的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无数战斧,长剑,钉锤在空中不断的挥舞着。他们的呐喊如今震天动地,他们的气魄如今夺人心魂。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在1184年7月5日这天,在经过了大半年的流亡之后,阿莱克修斯终于和他竭尽全力拉来的盟友一起,踏上了通往皇都的滨海大道。此刻,皇帝麾下的军队除了西西里的一万九千人之外,还有作为卫队拱卫他的,来自耶路撒冷的骑士和来自阿尤布的马穆鲁克一共将近一千人,另外萨洛尼卡也用重金招募了三千名看起来很不错的佣兵,总人数将近两万三千,号称十万,沿着古代修筑的滨海大道急速进发。

按照之前的计划,如果没有意外,按照大军急行的速度,最多二十天之后便能够到达五百公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而马加里塔麾下的海军也没有休息,他此刻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任务。

皇帝要求他率领海军攻略北爱琴海诸岛并封锁达达尼尔海峡,确保滞留在小亚的叛军不会在此渡海;同时要在合适的时刻集结舰队到君士坦丁堡,配合大军向篡位者发动最后的一击。

“我是皇帝,唯一正统的罗马皇帝!我张开的双手会奖赏朋友,也会让敌人胆寒。现在,擦亮你们的宝剑,握紧你们的长矛,目标,君士坦丁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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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前哨之战(上)

哈德良波利斯,虽然和北面赫赫有名的阿德里安堡名称相同,但是这里却是一座靠海的港口。这里曾经是杜卡斯家族的封地,后来曾经无比显赫的杜卡斯在科穆宁的持续打击下彻底衰败,这里也被收归了皇室直领。而它不仅是一座繁荣和富庶的港口,同时还处于色雷斯西部山脉的最南端,扼守着通往富庶的色雷斯平原的交通要道。

这里并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要塞,更没有萨洛尼卡那种巨大的港口,只是一个普通的滨海小镇。故此,即便西西里的大军经过了十天的高速行军,依然十分轻松的就占领了毫无防备的港口,并把建立在港口北面一座山丘之上的城堡团团包围——那里驻守着君士坦丁堡派驻于此的小半个班达中队,仅仅只有两百人。

“西西里人?他们果然来了。”

守军的长官是一个来自特拉布宗的希腊人,在安德洛尼卡率军出征士麦那之时被安排到这里驻守,监视希腊的总督们是否有反叛的迹象;不过,他等来的不是来自希腊的叛军,而是正统皇帝的复。

这座城堡是以当地的修道院为基础改建的,因此低矮的城墙只有两米高,而守军在墙后搭建了数个木质的城垛,上面的弓箭手已经严阵以待;一道大约两米宽的壕沟围绕着城堡的石墙,而正南面那道橡木制成的大门,此刻正紧紧关闭着。

“坦克雷德,你去劝降。”

阿莱克修斯此刻坐在白色的宝莉背上,他头上戴着一顶诺曼式样的护鼻盔,身上也是巴勒莫最好的军械师打造的轻便而又坚固的法兰克锁甲,只有背后紫色的大氅,昭告着这不是一个诺曼人,而是君士坦丁堡最尊贵的存在——原本作为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的标配应该是产自皇家军械库的圣铠甲,不过谁让他还没有收复君士坦丁堡或者士麦那呢?

见到面前的守军摆出一副负隅顽抗的样子,皇帝摆了摆手,命令坦克雷德上前去招降。在从萨洛尼卡出发的十天内,大军经过了两个城镇和无数的庄园,而他们在劝说之下,尽皆反正,并且支持了联军不少军需补给。如今面对又一座紧闭大门的城堡,阿莱克修斯认为只要打出自己皇帝的旗号,那么守军定会深明大义,不战而降。

猴子也是一身精练的骑士打扮;他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策马向前,走到了城堡之下,面对上面面色紧张但是依然虎视眈眈的守军,大声的说道。

“我是坦克雷德欧特维尔,罗马帝国的皇家顾问;我现在要告诉诸位,君士坦丁堡的君王传承已经恢复!我身后大军的领袖,乃是曼努埃尔大帝与玛丽皇后之子,罗马帝国唯一正统的皇帝,生于紫色宫殿的阿莱克修斯陛下!而如今窃据皇位的安德洛尼卡,实乃弑亲禽兽,篡位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巴塞琉斯正在注视着你们!”

坦克雷德的声音高亢而充满气势,和他矮小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快快打开城门,倒戈卸甲,向真正的皇帝宣誓效忠,而你们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和无数的金钱,并且载入史册,被后人永远铭记!”

说着,猴子的声音猛地变得可怖:“如若负隅顽抗,尔等皆犯叛国之罪!不仅你们会被全部处死,你们家乡的父母妻儿也全部都会被处以绞刑!”

跟随着自己的坐骑在地上转了两圈,坦克雷德注视着城垛木墙上的守军,气势高傲的站在那里,大声说道。

“要么向皇帝效忠,要么被皇帝碾碎!”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猴子静静的骑马矗立在那里,等待着城堡守军的投降,就如同从萨洛尼卡一路走来的路上一样。不过,突然之间,他看到那个守军的将军模样的家伙,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就嗖的一声朝他射来,骇的他连忙调转马头躲开。

敌军指挥官的箭在离着坦克雷德仅仅一米的地方斜斜的插在地上,这令他顿时恼羞成怒。而接下来,城堡守军的指挥官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大声说道:

“安德洛尼卡一世,愿圣母眷顾您至高的荣耀。将士们,如今在小亚征讨科尼亚匪徒的巴塞琉斯才是我们正统的皇帝!你们这群诺曼人,快快滚回巴勒莫!即便我兵少将寡,你们也休想让我拱手让出我的城堡,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自从从萨洛尼卡出兵以来,阿莱克修斯第一次遇到了安德洛尼卡的死忠分子。他怜惜的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心里面却已经给那个胆敢挑衅自己的家伙判了死刑。

“这就是你们的回答么?”

皇帝咕哝了一句,然后缓缓的举起了右手。

“进攻。”

随着阿莱克修斯一声令下,西西里的大军顿时开动了。数百名西西里的王家弓箭卫队从阵列当中走出,他们皆是西西里和北非精擅射术和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人,但是却为诺曼国王誓死效忠。这些精锐的弓箭手头上戴着诺曼式样的护鼻盔,身穿轻型链甲,手里面都是威力巨大的复合弓。

随着威廉精锐的王家弓箭卫队倾泄出一阵又一阵急促而密集的箭雨,同时六名强壮的重装军士吃力的抱着一根刚刚砍伐的巨大原木,朝着山丘顶上的大门缓慢的进发。

有数十名手中举着盾牌的重装步兵护卫在他们面前,阻挡着来自守军的弓箭。不过此刻城堡内弓箭手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被西西里的王家卫队压制,故此不久之后,攻城的士兵们就开始用手中的原木撞击着原本就并不坚固的大门。

“简直是螳臂当车。”

不久之后,诺曼人已经彻底肃清了这个临时用修道院改修成的前哨城堡。而望着东方被夕阳染红的晚霞,想到安德洛尼卡竟然也有死忠分子,阿莱克修斯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

“陛下,匈牙利的信使到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前哨之战(下)

当西西里的大军正在围攻那座即便防御简陋不堪一击但是仍然要负隅顽抗的城堡的时候,与此同时,东北方向一百公里之外的阿德里安堡,匈牙利人和保加利亚人组成的联军,也开始围攻这座历史悠久,防御森严的堡垒要塞。

匈牙利人的大营设在阿德里安堡西北一座山丘之上。此刻,他们的国王正站在那里极目远眺,似乎透过雄伟的阿德里安堡的要塞,目光一直到达了两百六十公里之外,繁华而富庶的万城之女皇。

“啊,君士坦丁堡,世界渴望之城。”

贝拉三世今年三十六岁,正当壮年。他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身材高大,面孔融合了一些马扎尔人的特征。他头上带着一顶金色的王冠,而身上却特意的穿上了金色的圣铠甲——这是当年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宫廷被作为玛利亚公主的丈夫和帝国继承人培养的时候,曼努埃尔皇帝赠予他的礼物。

“科穆宁叔侄相残,可真是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不知道岳父大人你在天之灵,看到如今一幕会作何感想呢?”

贝拉三世静静的站在那里,周围没有人敢于打扰这位权威甚重的国王。他继承匈牙利之后励精图治,用自己在君士坦丁堡学到的知识改造着自己的王国,让她变得繁荣而强大,并且趁着安德洛尼卡篡位之时以为先帝报仇的名义侵占了克罗地亚,一时间威震四方,甚至连罗马的圣座冕下也派遣使节,希望加深与匈牙利之王的联系。

匈牙利和保加利亚联军面前的阿德里安堡,从古代开始便是皇都锁钥,军事重镇,因此城高壕深,防御森严。不过,再强大的堡垒,如果没有军队驻守,那也万事皆休了。

阿德里安堡原本驻扎了安德洛尼卡小亚军团的主力,有着整整两个军团;但是随着篡位者发起了对科尼亚人的反击行动,这里驻守的大军也早就被抽调去了小亚的战场,此刻城内戍守的卫队仅仅只有五百人。

而匈牙利之王麾下则有整整一万五千的大军,加上保加利亚的五千人,两军联合之后已经对阿德里安堡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看着城墙之上的守军渐渐露出了败象,贝拉面色傲然的转过身来,对着一旁恭敬的单膝跪立在那里,随时听候差遣的信使说道:“你去西西里人的大军之中,告诉那个小皇帝,我将在两天之内拿下阿德里安堡;而接下来,双方是否要合兵一处,共同进攻君士坦丁堡?我将在阿德里安堡等待他的回信。”

当信使恭敬的躬身退出之后,此时,匈牙利之王的间谍总管,凑到贝拉三世耳边,悄悄说道:

“陛下,君士坦丁堡来人了。”

“所以说,匈牙利之王已经和保加利亚人一起到了阿德里安堡,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夕阳把天边的晚霞染成了红色,而听到了匈牙利信使带来的消息,阿莱克修斯也不由得安下心来。他略微沉吟一番,便断然挥手说道:“不,我们将同时向君士坦丁堡进军,不用在这之前汇合——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朕要在篡位者率领主力归来之前,一举夺下君士坦丁堡!”

望着地图上势如破竹的红色箭头,皇帝内心十分满意。“接下来便是宽敞而平坦的色雷斯平原了,我们只需要一周的急行军,便能够到达君士坦丁堡城下!”

“喔!”

联军这边由于进展顺利而志得意满,似乎胜利已经触手可及。不过,在大军扎好营地之后不久,从东面跑来了三名气喘吁吁的侦察兵。

“陛下,陛下,我们在马里查河对岸发现了叛军的主力!”

马里查河在哈德良波利斯东边仅仅二十公里的地方,平均宽度四十到五十米;而听到了了侦察兵竟然在河对岸发现了叛军的主力,阿莱克修斯顿时攥紧的拳头,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终于,要开始了么”

心里面虽然有些紧张,不过皇帝面上依然镇定自若。他温和的问道:“我勇敢的士兵,不要惊慌。快快告诉朕,敌军有多少人,指挥官是谁?”

见到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贵族老爷都在注视着自己,侦察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那是一个庞大的营地,我从远处遥遥观察,从营地里面的炊烟来看,那里起码有着六千人!”

“六千人?那一定是叛军在君士坦丁堡的主力了!”

听到了侦察兵的报告,威廉二世右手握拳,在左掌上兴奋的拍了一下:“他们竟然放弃了狄奥多西墙的天险,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随即,西西里国王转过身来,对阿莱克修斯大声说道:“阿历克斯,还等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们一举击溃他们!”

“对,全军出击,一举击溃他们!”

“出击,出击!”

看到麾下将士都嗷嗷叫着坚决请战,阿莱克修斯却不知为什么,又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伸出手来制止了众人的吵闹,然后继续朝着侦察兵问道:“对方的指挥官是谁?”

“好像是一个叫布拉纳斯的希腊人。”

“阿莱克修斯布拉纳斯,一定是他了。”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脑袋里面回想着这个略微熟悉的名字。“他是一名资质优秀的指挥官,曾经在两年前平定了锡诺普的农民起义;但是却是被安德洛尼卡亲自提拔上来的,应该是他的铁杆支持者。”

“不过现在君士坦丁堡明明应该兵力不足才对!正确的选择,难道不是应该在君士坦丁堡固守待援吗?为什么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从坚固的狄奥多西墙之后率军出击?他难道不知道,这区区六千人,完全就是在螳臂当车吗?”

“马尔马拉海峡如今应当被马加里塔完全封锁了才对!”

翻出了昨天海军送来的报告,马加里塔表示他已经击溃并且肃清了叛军的舰队,击沉了敌军三十六艘战舰,俘虏了四十艘敌船并且牢牢掌控住了马尔马拉海,整个北爱琴海诸岛也被西西里的舰队逐一攻占;如今叛军没有一艘船能够跨越海峡向色雷斯增兵!

“难道有什么阴谋,或者就是他的空城计?”

阿莱克修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面对诸位将军的态度,他也只能下令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行动。

“通知马加里塔,让他分出一支舰队来,掩护我们的大军渡河!”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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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达达尼尔

三天前。

站在旗舰“海神”号的甲板上,迎面吹来的腥咸的海风,让马加里塔这个海盗出身的希腊人感到无比的畅快。

此时,他早就不是四处打劫的海盗,而是西西里的海军上将——这是罗杰二世专门制造的头衔,只授予最伟大的海军指挥官;而西西里第一任海军上将,就是曾经全歼了法蒂玛王朝和穆拉比特苏丹的联合舰队,并且帮助罗杰二世征服了北非的希腊人乔治。

相对于前辈的伟大功业,马加里塔也有属于自己的野心。自从受封海军上将以来,他除了把西西里周围的海盗都清剿一空之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更大的成就。虽然保障了开放的巴勒莫不受海盗和敌军威胁,让更多的商人愿意来到这里,但这并不是马加里塔所追求的。

他曾经无比渴望如同前辈一般指挥一场震惊世界的海战,而这个机会,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将军,希腊人的舰队在我们东北方向,他们从达达尼尔海峡里面冲出来了!”

“噢,他们可真会挑时间。”

马加里塔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虽然贵为海军上将,可他却依然如同一个海盗一般,穿着精干的短衣,头上包了一块红色的头巾。在之前的时间里,西西里的舰队在他的指挥下已经拿下了一个又一个北爱琴海的岛屿,此刻正在进攻达达尼尔海峡西面的格克切岛,而这里离达达尼尔海峡仅仅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甚至直接就能看到那窄窄的海峡入口。

此时天上正刮着东南风,而对面的罗马舰队已经满帆升起,如同飞一般的速度朝着格克切岛驶来。

“小的们,马上上船,做好准备!”

随着马加里塔有条不紊的布置,庞大的西西里舰队顿时分出一大部分掉转过来。以自己的旗舰为中心,两百艘各式大小的西西里战船已经呈人字摆开,如同人的双臂一般,要拥抱如同利箭射来的希腊舰队。

“巴尔巴,看到了那艘打头的战舰了么?那是希腊人的旗舰!我命令你冲上去接舷战,不能让他接近我的海神号!”

“了解了,头儿!”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精赤着上身,头上戴着一块绿色头巾的粗豪海盗大声说道。他名叫巴尔巴达斯,是新近被西西里收编的海盗。听到了马加里塔的命令过后,他便驾驶着自己三列桨的战船,残酷抽打着的划船的奴隶,命令他们扛着急速的东南风,死命的朝着敌军的旗舰划桨!

同时行动的还有数十艘中型船只。他们面对着希腊舰队快速的冲锋,靠着奴隶死命的划桨,要阻拦对方船队的前进!

同时,八十多艘萨拉森人的小型船,则凭着自己轻快的移动速度朝着两边分散,意图绕到希腊舰队的后方,重新抢占上风位的同时,用火箭从背后攻击希腊人的舰队。

“咚咚,咚咚”

名为巴尔巴的投诚海盗此刻亲自敲打着桅杆下的皮鼓,然后大声吼道:“小的们,前进!目标就是那艘八列桨的大船!”

“哦,哦哦!”

随着首领的鼓点,甲板上新近被招降的海盗们此刻都兴奋起来。而伴随着巨浪的喧哗,以及自己的坐舰劈波斩浪的声音,似乎交织起了一曲激昂的音乐;而粗俗的海盗们此刻都不由得和着节拍,跟着唱和起来。

“我们英勇的作战,杀掉敌军的男人,"qiang jian"肥嫩的女人,抢光他们的金币,把敌军卖为奴隶,这就是我们的荣誉!”

“准备好钩索,小的们,我们马上就要开始跳帮了!”

眼瞅着敌军巨大的舰船越来越近,巴尔巴的鼓点也越来越响亮和频繁。到了最后,他随意的丢掉鼓槌,然后拔出了自己的弯刀,而旁边的手下们也早就准备好了钩索。

但是就在两艘船近在咫尺的时候,对面高耸的船首下伸出来了一根粗大的管子。见此情景,识货的海盗船长顿时骇得肝胆俱裂:“左满舵,快,左满舵!”

但是已经迟了。从金属管子内喷发出魔鬼的烈焰,它瞬间便点燃了巴尔巴的坐舰,同时无数海盗被火舌撩拨,有些被当场烧死,而更多的不得不跳到冰冷的海里,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船上的希腊弓箭手狂风暴雨般的箭矢。

马加里塔第一波进攻的船队,在希腊火的打击下损失惨重。无数水手在冰冷的海水中哀嚎和祈求,然后慢慢沉入爱琴海海底;但是这时,西西里的海军上将不仅没有面色凝重,反而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命令我们所有的弩砲和投石机,瞄准那六艘装备有希腊火的重型战舰,全部集火,给我打沉他们!”

残酷的把一部分舰队抛弃掉作为试探的旗子,马加里塔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而这场震惊整个基督世界的海军大决战,也让海军上将的威名响彻整个地中海。

在被集火掉己方的秘密武器——拥有希腊火的六艘重型战舰之后,罗马帝国的马尔马拉海舰队遭受到了西西里狼群战术的围攻,虽然他们顽强抵抗,但是终究败下阵来。原本他们只拥有不到一百艘船,而马加里塔投入战斗的舰队数量却是他们的两倍;故此经过半天的激战之后,有三十六艘战舰沉没,被俘虏的船只超过四十艘,只有为数极少的船逃了出去,这让原本驻守在君士坦丁堡,拥有着整个帝国海军一半实力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几乎被西西里人完全摧毁。

夕阳照射在貌似平静的海面上,让人分不清楚这红色是太阳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染红的。而西西里虽然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但是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西西里的海军沉没了四十七艘船,其中超过一半都是被希腊火焚毁的;但是此战的结果却意义非凡。

因此,当接到了马加里塔送来的战报之后,虽然心痛帝国舰队的损失,但是阿莱克修斯却不得不承认海军上将完美的完成了他的任务。

因为此战之后,从达达尼尔海峡到博斯普鲁斯海峡,整个马尔马拉海,都将被马加里塔完全封锁,而即便安德洛尼卡和他的的主力撤退到了小亚沿岸,也只能对着海峡对岸干瞪眼——因为他们已经不能通过这里,重新返回君士坦丁堡了。

“为了帝国能够快速解放,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流血全部停止,我要快速进军,闪电般的击败对面的守军,然后结束这一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马里查河(上)

7月16日中午,作为联合军的先遣部队,耶路撒冷的驸马居伊率领着三十名骑士和一百二十名侍从骑兵,与率领着两百名马穆鲁克的突厥指挥官塔里克一起,抢先抵达了马里查河的西岸。

一座坚固的石桥展现在了两位指挥官面前;而石桥左侧,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河边的芦苇也几乎要有一人高。至于侦察兵报告的,叛军主力的营地,居伊和塔里克也看到了,他们在对岸的一座山丘上布阵,而且看起来营寨的防御工事已经粗具规模。

“诸位,你们都有什么想法么?”

由于树林的阻挡,因此对岸山丘上的叛军貌似并没有看到先遣队的行动。而此刻,被阿莱克修斯委任成为先遣队临时指挥的居伊,正在和下属们商议应该如何对敌。

耶路撒冷的驸马,不,如今应该叫王夫了。只见他转过头去,用征询的目光向一旁马穆鲁克的首领说道:“塔里克阁下,为了陛下的复国大业,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智慧;虽然皇帝陛下委任鄙人作为临时的指挥官,但是我不会勉强你和你的部下们。”

还没等突厥指挥官回答,一旁圣殿骑士的掌旗官海尔森说道:“居伊殿下,我们难道不应该隐蔽的监视敌方的动向么?”

居伊当然知道坚守待援是最稳妥的计策,但是他总以为自己欠了阿莱克修斯一个大人情,而从耶路撒冷直到西西里,再到萨洛尼卡和色雷斯,本来发誓要为皇帝浴血奋战,直到阿莱克修斯重登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但是直到现在,大军就要到达君士坦丁堡城下了,而自己竟然还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做出巨大的贡献,每天除了啃猪蹄之外连剑都没挥过几次,这让自我标榜为恪守信义的骑士的居伊感到分外羞愧。

“咳咳,海尔森我的兄弟,叛军的营寨防御森严,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即便陛下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那么自身的伤亡估计也会惨重;而作为大军的先锋,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例如”

“我们可以做一些微小的工作——比如打击敌军的士气。”

突厥指挥官半生不熟的希腊语顿时让诸位骑士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只见这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面带微笑,然后缓缓摇动着自己的食指。

“我们把军队分成两个部分。”

塔里克的希腊语有点生疏,不过并没有妨碍众人的交流。只见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居伊阁下,你带领你们十字教的骑士埋伏在这片树林之中,而我则率领我的马穆鲁克大摇大摆的走过那座宽敞的石桥。”

众人随着塔里克的指向远远望去,那座石桥对面没有任何遮蔽物,而叛军的营地就在西南方向的山丘上,对这个要道一览无余。而桥的对面,除了四通八达的道路之外,还有许多刚刚种下新麦的农田,此刻这些诱人的农作物正在马里查河河水的灌溉下茁壮成长着。

“我和我的马穆鲁克们去破坏那些农田,引诱敌军攻击;如果诱敌的战法凑效,我就会带着追兵跑回来。”

“而等到追兵过桥之后,我和我麾下的骑士们将从背后杀出,争取把这一股追兵全歼掉!”

听到了塔里克的计划,居伊也是几乎瞬间开窍。他兴奋的左手握拳,重重的打击在了右掌之上,和诸位同僚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马里查河东岸的营地之中,中军大帐。

“报!”

一名传令兵神色急促的来到了中军大帐面前。在得到了营帐门口两名壮硕的持斧卫兵的允许之后,他终于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一个身穿金色圣铠甲,头戴金盔的将军背着手站在那里,他正在注视着背后的战场地形图;而旁边则是一名全副武装,手持巨斧的金发女性,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待得那个金盔的将军转过身来,映入传令兵眼帘的指挥官虽然年老但是依旧精力充沛,身强体健,正是弑君篡位的安德洛尼卡!而他旁边的持斧女性,则是篡位者的"qing ren"兼罗斯卫队的指挥官,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娜塔莉。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有一队萨拉森人在山下挑衅,而尼基弗鲁斯将军已经带着他家族的私兵追上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安德洛尼卡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急躁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传令兵,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详细的说给朕。”

“有大约两百人的萨拉森骑兵从马里查河对岸的石桥上跑过来,然后就开始肆意践踏和烧毁当地的麦苗。他们正好被尼基弗鲁斯将军看到,然后将军就带着他家族的六百名私兵擅自离开营地,朝着那群萨拉森人追了过去!”

“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强盗,统统应该下地狱的恶匪,快给你爷爷停下,让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战场之上,一个穿着昂贵的鳞甲,戴着遮面头盔的希腊贵族,正带领着自己手下的部队,朝着远远逃窜的马穆鲁克死命的追了过去。围绕在他身边的,大概有四十多人的骑兵,皆是身披重甲的精锐,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花费大价钱购买的突厥战奴;而远远跟在骑兵后面的,则是两百余名披甲步兵和三百余名轻装侍从,其中包括了大约一百的弓箭手。

这个愤怒之下追出营地的贵族名叫尼基弗鲁斯,乃是名门福卡斯的一员。而他之所以被塔里克麾下的马穆鲁克挑衅,原因就是马里查河沿岸,这一大片地区全都是属于福卡斯家族的封地。因此在看到这群轻装的萨拉森马匪竟然在肆意毁坏他的田地之后,尼基弗鲁斯便愤怒的带领自己家族的私兵冲了出来,势要把这些胆敢冒犯名门福卡斯家族威严的土匪清剿干净!

“不,阁下,我们不能再追了!”

眼见己方的骑兵已经和步兵大队严重脱节,一名身披重甲,头戴遮面盔,一直紧紧护卫在尼基弗鲁斯身边的重装骑兵侧过头来,言辞激烈的朝着主人警告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马里查河(下)

福卡斯家族乃是卡帕多西亚的军事贵族起家,大名鼎鼎的“白色死神”尼基弗鲁斯二世便是福卡斯家族的成员。因此在许多希腊人都沉湎于帝国的繁华,荒废了祖传的尚武精神之时,福卡斯家族依然武德充沛。

“我可是白色死神的后裔!”

尼基弗鲁斯并没有听取自己家臣的建议,而是傲然的说道:“当年先祖在阿勒颇阵斩了无数信仰异教的萨拉森人,而我怎能给他丢脸!”

在塔里克率领之下,作为诱饵的马穆鲁克并没有全副武装;他们只在宽厚的萨拉森长袍之下穿了一层锁甲作为防护,而所有的坐骑也没有披挂装甲,这让他们获得了更快的速度。而他们手中的武器,除了挂靠在马鞍旁边的长柄骑矛之外,便是手中紧握的复合弓,背后的圆盾以及腰上别着的突厥弯刀或者萨拉森直剑了。

因此在尼基弗鲁斯看来,对面是一群再标准不过的萨拉森轻骑兵,一小把海披伦便能够雇佣一大群那种。

而随着他从营寨之中率军追出,对方的反应也是再标准不过的轻骑袭扰的套路——他们不断往回逃跑,然后凭借着精湛的马术和射术,不断地回头朝着己方弯弓搭箭,妄图以此骚扰自己的阵型。

“现在早已不是一千年前的古典时代了,而你们这群新月匪徒竟然还在使用这过时的帕提亚战术!”

尼基弗鲁斯内心轻蔑的嗤笑一声,心里对这群马匪的评价再次降低——对面整整两百骑,却被自己的四十名重骑兵撵着跑,果然只是一群不知好歹的萨拉森马匪!

而萨拉森人的骑射战法,给希腊人带来的伤害几乎微乎其微。原因便是这四十人的重骑兵原本就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至于萨拉森人的弓箭,基本上没有给他们造成很大的困扰。而尼基弗鲁斯则认为,一旦自己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重骑兵,只要追上了那群轻装的萨拉森马匪,即便己方人数劣势,但是接下来肯定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马里查河西岸的树林之中,此刻居伊和他手下的骑士们早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成了女王的居伊头上戴着一个硕大的桶形覆面盔,里面则是衬底的软帽和链甲头巾;他身上穿着两层法兰克锁甲和衬底的皮甲,胸前是耶路撒冷黄金十字的白色罩袍,就连身旁的战马,也披上了白色的马衣。

而他旁边的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也如同他一般装备精良,几乎武装到牙齿。此刻,耶路撒冷的精锐骑士们都弯着身子蹲在树林之中,并且命令自己朝夕相处的战马也温顺的跪在地上。他们隐蔽的相当好,以至于追过来的希腊人没有一个发现树林之中的异常——当然也可能和指挥官已经被冲昏头脑有关。

居伊在耐心的等待着时机。

此刻尼基弗鲁斯麾下的步兵和骑兵已经严重脱节,即便是轻装步兵们也和他们的骑兵部队间隔甚远。看到敌方已经阵型散乱的步兵部队只顾着追逐前面的骑兵们,完全已经忽略了来自后方和侧翼的威胁,居伊立马站了起来,然后翻身上马,拔出了自己佩戴的长剑。

几乎瞬息之间,一百五十名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兵便已经整队完毕。而作为箭头的居伊,此刻已经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大喝一声:

“神为了巴塞琉斯!”

居伊差点如同往常在圣地和异教徒浴血奋战一般,喊出“神的旨意!”来了;亏他突然之间发现,如今他的队友是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人,而敌人却和自己一般同为基督徒这让居伊突然产生了一种滑稽和荒谬的感觉

“要是在这里呐喊‘神的旨意’,仁慈的天父大概会一脚把我踢到地狱之中吧”

内心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而稍纵即逝的战机也容不得他继续拖延下去了。故此,居伊左手紧紧攥住缰绳,用力一夹马腹,他胯下的战马顿时希律律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为了巴塞琉斯!”

右手的长剑遥遥指向毫无防备的叛军们,居伊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自己的隐蔽的树林。而他身后全副武装的耶路撒冷骑士们都齐齐大喝一声:“为了巴塞琉斯!”然后紧随其后,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接捅进了尼基弗鲁斯后方步兵阵型的尾部!

“砰!砰砰!”

原本叛军的阵型便由于奔跑而显得略微杂乱;而突然从背后出现的重装骑兵们更是给了他们致命一击。战马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就把后排的数十人撞得人仰马翻,这让居伊和他麾下的精锐骑兵们不仅一击便凿穿了叛军混乱的阵型,带走了十数人性命的同时,由此引发的混乱还让尼基弗鲁斯麾下的步兵队列就此崩溃。

而几乎也是看到了耶路撒冷的骑士们从树林中冲出的同时,原本正夺命狂奔的马穆鲁克凭着自身精湛的马术,顿时轰然朝着两边散开。紧接着,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在尼基弗鲁斯的大声呼号之下,他麾下精锐的四十余名重装骑兵都一一停了下来。

“不好,少爷,我们中计了!”

一个忠心的突厥战奴用希腊语大声喝到;但是不用他提醒,已经看到身后有伏兵的尼基弗鲁斯早就已经勒马停下了。这名君士坦丁堡的显贵环视了战场一周,在发觉自身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后,顿时恨恨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

“福卡斯家族是朕忠心的支持者,而小尼基弗鲁斯也有成为一名猛将的潜质,所以朕必须去救他!”

东岸的希腊营地之中,在看到了远处的树林之中突然出现,一瞬间便击溃了后方步兵阵列的精锐骑士们,安德洛尼卡一眼便看出来这是敌军挑衅的诡计。见此情景,篡位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声下令道:“把朕的御旗打出来!让所有罗马人都看到,皇帝与他们同在!”

紧接着,安德洛尼卡身手敏捷的翻身上马,然后拔出了自己黄金装饰的佩剑:“圣甲骑兵,随朕杀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亚回转(上)

“大人,有大队人马从叛军中的营寨之中冲出来了,起码有超过八百名骑兵!”

负责后方警戒的一名圣殿骑士团的侍从看到了敌军的动向,连忙向前方正在对包围圈内的希腊人发起最后攻击的居伊大声示警。

此刻,尼基弗鲁斯麾下的步兵队伍已经全面崩溃,而围绕在他面前的重装骑兵也已经损伤大半。听到了来自后方的情报,已经浑身浴血的耶路撒冷王夫再次拔出自己手中的长剑,指向了那个领头的贵族。

“我是吕西尼昂的居伊,我为君士坦丁堡的正统皇帝而战!希腊人,不要执迷不悟,皇帝的大军马上就要抵达此地,头衔,或者去死!”

“呸!”

即便左臂受伤,尼基弗鲁斯依然遥遥对着面前的居伊啐了一口。“你们这群阴险狡诈的法兰克蛮夷,只知道觊觎帝国财富的强盗,不要以为你们和诺曼国王的肮脏勾当没有知道!我可是福卡斯家的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决不投降!”

这名希腊贵族大声嚎叫着,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朝着居伊发疯一般冲来。见此情景,耶路撒冷的王夫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顺手接过了侍从递来的骑枪,然后一夹马腹,催动着胯下的坐骑朝着来者冲去。

几乎是一瞬之间,两骑交错而过。即便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居伊掷出手中的利剑,但是却被武艺精湛的骑士瞬间躲开。而相对之下,居伊手中的骑矛,则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结结实实的刺入了尼基弗鲁斯的胸膛之中,甚至直接把他撞下马来。

这名福卡斯家的显贵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抽搐了几下,不久之后便没了声息;而那半根断裂的骑矛甚至仍然直挺挺的插在他的胸前。不过,完成了任务的先遣队并没有浪费一秒的时间,在全歼了这股被引诱的敌军之后,因为敌军的大部队已经开始追过来的缘故,因此甚至连战友的尸体都没有来得及收集,便随着来路一路狂奔回去了。

不久之后,亲率八百名骑兵支援尼基弗鲁斯的安德洛尼卡终于到达了战场,但是早已来不及了。面对满地死伤狼藉的尸体,他面色沉痛的说道:“尼基弗鲁斯将军为国捐躯,圣母将亲自接引他到达天堂的彼岸。”

不过即便如此,篡位者分明看到,目睹了如此惨剧,麾下许多士兵的眼中都闪烁着一丝动摇和不安。

“大事当前,贪此小战,却损我士气,简直就是愚蠢!”

虽然面上表现了对尼基弗鲁斯为国捐躯的肯定,但是安德洛尼卡的内心却异常愤怒;不过作为一名老练的指挥官,他早已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因此镇定自若的命令属下收敛尸体,而自己却和心腹先行回营了。

“陛下,侦察兵来报,西西里人的大军已经攻下哈德良波利斯;守将战死,而敌军亦离此不远了。”

小心的落后着安德洛尼卡半个马身,被篡位者委任的君士坦丁堡卫戍长官布拉纳斯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忠心的布拉纳斯,对于这股突然出现的敌军,你有什么看法么?”

出乎意料的,安德洛尼卡没有回答自己心腹爱将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他们不是诺曼人,他们是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

布拉纳斯坚决的回答到:“而且还有萨拉森人的精锐骑兵。”

“那是萨拉丁的马穆鲁克——当年朕在努尔丁的宫廷之中见过这个如今在圣地声名显赫的埃及苏丹,他麾下的奴隶骑兵可比那些科尼亚人的古拉姆卫队精锐多了。”

“朕听闻西西里一向和异教徒勾勾搭搭,原本以为不足为信,岂料他们果真做出这种亵渎之事!”

“恬不知耻的异端,愿圣母惩戒他们!”

一旁的布拉纳斯连忙满脸的义愤填膺,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还有那群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他们难道不知道,谁才是圣地最大的敌人么?他们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听到布拉纳斯如此回答,安德洛尼卡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不过,随着发现了耶路撒冷和萨拉丁的部队竟然同时出现在了西西里人的阵营之中,甚至还有北面的匈牙利人和保加利亚人,他也不由得有些内心惴惴:“难道那个小鬼真的没死?不可能,我可是亲自下的手啊!”

安德洛尼卡不由得想起了九个月之前的那个夜晚。他缓缓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当时的种种细节,然后确定自己已经亲手把他哥哥的倒霉孩子掐死之后扔进金角湾了。“西西里,耶路撒冷,阿尤布,匈牙利,保加利亚”篡位者在内心不断的权衡着,始终想不通这么多毫不相干甚至还互为死敌的国家是如何联合起来向自己发难的。

“或者说,这是帝国周围的宵小,又一次联合起来针对君士坦丁堡的包围网?”

想起去年自己发动的针对拉丁人的血腥屠杀,篡位者觉得自己似乎接近了真相。

“但是萨拉丁你这个库尔德人跑来凑什么热闹啊!你不是要立誓收复耶路撒冷么?为什么你麾下的马穆鲁克会和耶路撒冷的骑士团并肩作战?你难道不怕被你信仰的异教神克扣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么!还有你们耶路撒冷的骑士团,口口声声要捍卫基督的圣地,但是竟然和异教徒同流合污!”

“什么狗屁圣殿骑士团,我觉得你们统统都应该被绑到火刑架上面文火烤死,然后背负基佬的罪名永堕无边炼狱!”

不知不觉间,安德洛尼卡和他的侍从们已经回到了营地之中。但是此刻,罗斯卫队的指挥官娜塔莉却面色焦虑的朝他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另外一个气喘吁吁的信使。

“安德烈,坏消息!海军司令刚刚遣使来报,皇都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在达达尼尔海峡被西西里人全歼了!”

“什么!”

“噢,圣母在上!”

耿直的罗斯女大公情急之下并没有在大军面前避讳这个消息,而这让刚刚才眼睁睁的看着己方友军在山下被全歼的希腊军队更是士气狂泄。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营地内就传遍了这个坏消息;而当还在沉思之中的安德洛尼卡猛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亚回转(中)

“我亲爱的小月亮,你这让朕很难办啊。”

作为一名老练的将军,安德洛尼卡此刻清晰的感受到了接连受到两次打击之后,麾下将士的士气已经和之前相比有了明显的下降,有些战士内心的惴惴不安甚至直接刻画在了他们的脸上。他内心叹了口气,对娜塔莉的鲁莽有些不满,但是终究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的主力军团现在在哪里?敌军马上就要打到这里来了!”

“马尔马拉海舰队被全歼,我们小亚的增援如何才能到达?”

“哦不,我的叔叔还在海军服役!愿圣母保佑他”

士兵们的窃窃私语不断萦绕在安德洛尼卡耳旁,这几乎打乱了他整个的作战计划。此刻,篡位者缓缓闭上眼睛,内心在飞快的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我可是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布置,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安德洛尼卡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他正在对多利留姆要塞展开最后围攻的时刻,突然接到的来自君士坦丁堡卫戍长官阿莱克修斯布拉纳斯的密信。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有确切消息证明,西西里的诺曼国王威廉已经率领着十万大军,并且勾连了许多外国势力,在三百艘战舰的掩护下,正朝着君士坦丁堡浩浩荡荡的进军。他们诋毁陛下是弑亲禽兽和篡位者,并以此为理由向我方开战;至于鄙人,将誓死守卫皇都,惟愿陛下能够早日决断。”

望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多利留姆要塞,安德洛尼卡多么希望这封信能够迟来或者早来一个月。“马上,马上我就能攻取这座要塞了!而一旦夺取多利留姆,通往科尼亚和安卡拉的大门也将打开!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但是布拉纳斯乃是他亲自提拔的卫戍长官,对他忠心耿耿,这么大的事情是断然不可能欺骗他的;而面对西西里的数万大军,同时还有庞大的海军甚至外国盟友,即使君士坦丁堡有狄奥多西墙的天险,在过去一千年来也从未被外敌攻破过,安德洛尼卡也不敢以此豪赌。

与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比起来,什么小亚什么突厥都是次要的了,故此篡位者只有忍痛集结起自己攻城的军团,然后向各位将军布置任务。

“我忠诚的将军们,我有一个坏消息必须要告诉你们。”

由于率军取得了对科尼亚人反击作战的胜利,不仅名义上收复了密列奥赛法隆以来的失地,甚至还攻入了科尼亚人的腹地,如今的安德洛尼卡在军队之内取得了巨大的声望——至少跟随他远征小亚的四个主力军团,如今已经是他忠诚的拥泵;而从比提尼亚到萨摩斯,从锡诺普到特拉布宗,整个小亚最精华的地区已经被他牢牢攥在了手里。

“在朕出征小亚对抗科尼亚人的时间里,西西里的诺曼国王已经对帝国发动了无耻的入侵。当然圣母保佑,我们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我们暂时还有时间。”

听到了这个噩耗,安德洛尼卡手下的将军们对视几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愤懑和不甘。而其中还有个脾气最暴躁的,甚至直接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的呐喊道:“打,打他娘的!”

看到手下的将军们都站在自己一边,篡位者内心隐秘的点了点头。他接下来不紧不慢的说道:“西西里王找了一个希腊人来冒充病逝的先皇阿莱克修斯二世,还污蔑朕谋朝篡位,是不可饶恕的弑亲禽兽……”

“当然,关于这件事,我只说两点。”

“1:纯属捏造;2:已移交尼基塔斯处理。”

“这是对皇室和帝国强烈的侮辱,我们要坚决反击!”

看到首座之上面带微笑的安德洛尼卡,他手下的将军们顿时热血沸腾,纷纷起身效忠和请战——因为尼基塔斯乃是篡位者的间谍总管,乃是他从特拉布宗一手提拔上来的,堪称皇室第一恶犬:

“我们永远支持巴塞琉斯!巴塞琉斯才是帝国的主宰!”

“陛下带领我们打败了科尼亚人的入侵,功业甚至已经超过曼努埃尔大帝了!”

“让那群诺曼蛮夷瞧瞧,罗马帝国真正的力量!”

看到麾下军心可用,安德洛尼卡内心隐秘的点了点头。他面带笑容的站了起来,双手向下压了压,然后缓缓说道:

“少不经事的时候,我连打赢一场战斗都难,但是如今朕已经今非昔比!”

“如今帝国无比强大,又团结一致;就让那群觊觎帝国财富的强盗看看,让他们感受一下帝国真正的实力!”

“将军们,你们就是朕最大的财富!”

安德洛尼卡慷慨激昂的演讲激发了所有人的士气。此刻他面色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一如他的表兄,整个已知世界公认的“大帝”曼努埃尔。

“我愚蠢的哥哥,你为帝国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身影——但是现在,我要亲手撕碎它,然后开创属于我自己的时代!”

内心如此给自己打气,面上却古井无波的安德洛尼卡,终于开始向他的将军们布置任务了。

“吉姆,安迪,速速上前!”

两名希腊将领十分恭敬的上前领命,而篡位者沉声道:“你们率领第七和第八军团,舍弃一切重型装备和铠甲,丢下一切辎重,用最快的速度,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到尼科米底亚,然后坐船去皇都;在那里你们将重新得到装备和补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武装好,你们将是下场战斗的主力!”

第七和第八军团大多招募的都是来自伊庇鲁斯山区和小亚靠近突厥聚落的士兵,因此这一万人擅长山地行军;而如今安德洛尼卡顿兵于多利留姆城下,需要翻越小亚的崇山峻岭才能够到达爱琴海岸边;故此篡位者特地令他们轻装上阵,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君士坦丁堡待命。

“不要怀疑帝国的富庶。君士坦丁堡的皇家军械厂拥有足够武装三万大军的军械和铠甲,而科穆宁皇帝从不食言——告诉我忠勇的将士们,等到此战胜利,他们将获得巨大的奖赏!”

第一百五十章 小亚回转(下)

“伊萨克,我亲爱的伊萨克。”

接下来,安德洛尼卡呼唤了他最信任和倚重的将军的名字:“我将授权你节制小亚剩余的所有军团,同时敕封你为‘东部大区长官’,可以临时节制比提尼亚和萨摩斯两省的军政大权。”

“你的任务相当繁重——你首先需要一边殿后一边缓缓撤退,同时你还要安排好第七和第八军团在路上的补给,保证他们平安到达尼科米底亚。”

“然后,你还要在小亚招募新军,带领他们渡过马尔马拉海,参与帝国的命运之战——你要至少招募三万人!”

“遵命!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我将誓死完成任务!”

年轻的安杰洛斯家的显贵内心十分激动;因为皇帝竟然把半个帝国的军队都交给了他,这是多么巨大的信任!

“放轻松我亲爱的伊萨克。”安德洛尼卡对着自己最为倚仗的将军笑了笑:“科尼亚的王子们现在正在争夺他们的苏丹之位,是万万不敢出来袭击我们的;而多利留姆的守军早就被帝队吓破了胆,所以你的精力应该稍稍倾向于招募和集结新军的事宜——另外征募的费用支出除了尼西亚和士麦那的税款之外,比提尼亚和萨摩斯两省所有皇家庄园的收入你也可以暂时征用。”

“我期待着你带领小亚的大军到来。”

科穆宁皇帝富有四海。

从卡斯塔莫努的小领主到至高无上的皇帝,科穆宁诸帝通过种种光明或者黑暗的手段,残酷甚至血腥的斗争击败了所有竞争者和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杜卡斯,福卡斯,布里尼乌斯,安杰洛斯诸多名门无一不匍匐在皇帝脚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随之而来的,便是皇室不仅垄断了诸多暴利产业——例如丝绸或者军火;而且还在全国广占土地,成为了全国最大的地主。

不管是巴尔干还是亚细亚,整个帝国星罗棋布都是皇室的农庄和马场,而它们全都是帝国最肥沃的土地。

皇家产业的收入,占皇帝整体收入的绝大部分——单凭其余地区微薄的赋税,甚至连供养官僚集团都做不到,更不要说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甚至还要支援耶路撒冷守卫圣地的行动了。

曼努埃尔大帝大帝曾经以此自豪的宣称“朕即国家”——因为皇帝一方面是整个帝国最大的地主的同时,另一方面要维持这个庞大政府的一切花销。所以如今安德洛尼卡慷慨的把两省皇庄的收入都暂时截留给了新鲜出炉的“东部大区长官”,这瞬间便让伊萨克手中的钱款增长了数倍,也让他征兵的时候更有底气了。

“另外,朕将征用军队里面的所有马匹——娜塔莉,你和你的罗斯卫队将和朕一起先行一步,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君士坦丁堡;而接下来的事情”

说着,安德洛尼卡饱含深意的注视着刚刚被他授予大权的伊萨克安杰洛斯:“我亲爱的伊萨克,小亚的局势,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安杰洛斯此战劳苦功高,甚至你的三弟米海尔还为国捐躯——朕此次先行返回皇都,你的大哥将随驾而行;而此战之后,伊萨克你将卸任尼西亚总督,回到皇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而你的大哥,将接替战死的米海尔,成为萨摩斯新一任总督。”

“安杰洛斯将永远忠诚于陛下!”

听到了篡位者的金口玉言,伊萨克还算面色沉稳,而他的大哥阿莱克修斯此刻已经喜形于色;两人双双跪倒,异口同声的齐齐谢恩。

于是,由于某些暗中的势力故意泄密之下,针对联合军的庞大攻势,安德洛尼卡做出了自己的应对——即便此刻篡位者的主力身陷于小亚的崇山峻岭,他依然安排了跑的最快的两个军团竭力朝着尼科米底亚进发,而自己则亲率所有骑兵以及娜塔莉的罗斯卫队,以闪电般的速度先行返回了君士坦丁堡;为此他甚至征召了军中的所有马匹,以至于其余的军团只能步行前进。

7月10日这天,经过整整一月长途跋涉的第七和第八军团,终于到达了尼科米底亚;而早已等候在此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则立马把他们运回了君士坦丁堡。在那里,这两支精疲力尽的军团将得到数日的休整,一边恢复体力,并且领取崭新的武器和铠甲。

伊萨克在小亚的征兵工作也做的有声有色;他一早便派出无数信使,一边和科尼亚人达成了暂时休战的协议然后缓缓撤军,一边向各地的总督和市长通告,在召集雇佣军的同时,还要求小亚的所有普罗诺埃全部集结待命——如今安德洛尼卡在小亚的声望正隆,那些原本自认为天高皇帝远的包税人,现在万万不敢拒绝篡位者的征召了。

而安德洛尼卡本人虽然提早回到了君士坦丁堡,但是他却彻底隐瞒了自己回来的消息,只用了布拉纳斯的名号,带领着卫戍长官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六千人开拔到马里查河西岸,准备先凭借着河流的优势打西西里人一个措手不及,小胜一场然后等待时机,同时命令休整完毕的两个主力军团前来汇合。

然后,面对士气新丧的西西里人,安德洛尼卡准备凭借地利优势节节抵抗——然后等到伊萨克的大军集结完毕,再突然凭借马尔马拉海舰队的优势,在两军鏖战的关键时刻,从诺曼军队后方登陆之后发动急袭,则大战可定矣。

但是如今的情况却和他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福卡斯家的尼基弗鲁斯轻敌冒进之下被法兰克人全歼,甚至本人也阵亡于马里查河,这原本就让大军先锋的士气略微降低;而之后马尔马拉海舰队被全歼的消息,对于他更是雪上加霜——对军队士气的影响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伊萨克即便集结好三万大军,也不能如期渡海支援色雷斯战场了,因为西西里人必定要封锁小亚沿岸的港口,而罗马的舰队此刻早已沉入了马尔马拉海。

“只能这样了。”

终于,安德洛尼卡睁开了眼睛,朝着布拉纳斯和娜塔莉缓缓说道:“大军士气受挫,我们暂时撤退——我们撤退到马尔卡拉,我们将在那里重整阵地,并和第七和第八军团汇合。”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黎明前夜

“什么,篡位者的旗帜出现在了对面的军营之中?”

西西里的大军正在朝着马里查河前进,而成功完成了武装侦查任务的先遣队则向阿莱克修斯如实报告了所遇到的一切——包括他们如何诱敌并伏击了一支叛军的偏师,而安德洛尼卡的御旗又如何突然出现。

“是的,陛下,那支想来救援被我们包围的敌军的援军,整整有数百名骑兵,人数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并且带头的那一百骑,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乃是无比精锐的圣甲骑兵!”

“他们人马皆身披重甲,即便在冲锋的时候都如同魔鬼一般沉默,并且在持枪冲锋的同时,背上还装备着长弓和箭矢。”

居伊和塔里克两人的报告让阿莱克修斯陷入了沉吟之中。他拧着眉毛,右手不断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虽然脸上古井无波,但是内心却震惊异常。

“如此显眼的华丽装备,另外冲锋的时候还保持着沉默的姿态”虽然内心万万不想承认,但是阿莱克修斯几乎已经确认了,这便是整个帝国最后的圣甲骑兵了。

“除了我们训练有素的圣甲骑兵,没有任何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会保持沉默的姿态——不管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呐喊出各式各样的战吼,一方面为自己壮胆,另外一方面也能打击敌方的士气。”

阿莱克修斯不由得想起了数年之前,那个身材高大,头戴皇冠,肤色微黑但是有着一脸爽朗笑容的男子把自己抱在怀里,而当年的安德洛尼卡,则穿着一身金色的圣铠甲,面色坚毅而忠诚的和自己的手下一起,站在那里等待着曼努埃尔皇帝的检阅。

“阿历克斯,我亲爱的阿历克斯。”

先代皇帝的笑容和善而又慈祥。“马其顿王朝的约翰一世皇帝曾经说过,静默的集体冲锋比起狂暴的无序呐喊更能激发敌人内心的恐惧,但这对骑兵的素质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罗马已经承平日久,所以那些富裕的家庭都开始逃避兵役,甚至滥竽充数的雇佣蛮族人顶替自己服役;他们总是认为帝国无比强大和富庶,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和平的甘甜——他们能够成为官僚,教士,学者,商人,拥有富庶和无忧无虑的生活;等到年老,便把所有财产捐献给修道院,然后就在那里养老;而作为帝队的一员服役,却成了许多罗马人避之不及的晦气事。”

“所以父皇你就引进了法兰克的移民,让他们充实帝国的军队吗?”

年幼的阿莱克修斯怔怔的注视着那个伟岸的身影,他紫色的大氅在夕阳之下被拉的很长很长,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大背影。而面对唯一儿子的询问,曼努埃尔唯有苦笑一声。

“愿意当兵服役的罗马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在富庶的希腊地区,他们甚至以入伍服役为耻。”说着,皇帝的目光凝视着静静侍立在一旁,如同松树一般站的笔挺,而面色无比坚毅沉稳和充满忠诚的安德洛尼卡,缓缓说道:

“不过老狗还有几颗牙——你的叔叔不喜欢那些为帝国效力的拉丁人,便仿照约翰一世皇帝的训练方法训练了一队圣甲骑兵,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与庞大的拉丁骑兵队伍比起来,圣甲骑兵只有区区一百人——不是我们没有钱,而是合格的兵源实在太少了。”

阿莱克修斯摇摇头,驱散了记忆深处那尘封的画面。“现在可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刻。”他内心嘀咕着,然后转过头去,询问了一旁的西西里国王。

“威廉吾友,关于篡位者竟然出现在了对面敌军的阵营之中这件事,你怎么看?”

一旁的威廉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询问,咧了咧嘴,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全军压上,正面突击”

听到西西里国王的话,阿莱克修斯不由得扭过头去,以手扶额:“我就不该对威廉有什么指望”他内心苦笑一声:“你的战术果然就是‘waaaaaagh’看来在安条克的失败并没有让你吸取教训啊”

“诶诶诶,阿历克斯!”

见到皇帝似乎并不认同自己的看法,西西里的国王顿时不干了。“我知道你们希腊人花花肠子多,但是我们诺曼人可不一样!”

“我们诺曼人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威廉大手一挥,激扬而豁达的大声说道。而他的豪迈宣言,立马引起了周围无数诺曼骑士的大声和鸣。他们无比尊崇和爱戴欧特维尔家的国王——从罗杰二世开始,欧特维尔王室便不断带领他们获得无数的胜利和荣耀,以及沉甸甸的财富;而他们也向王室回报以无与伦比的忠诚以及战场上决不后退的勇猛。

“阿历克斯,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可没有乱说!”

威廉扭过头来,晃动起了自己的食指:“首先,对面叛军只有六千人对不对?”

看到周围众人不断点头,威廉昂着头,继续说道:“那个可恶的弑亲禽兽,篡位者就在那里,对不对?”

“所以我们还在等什么?我们有着巨大的兵力优势,完全就应该直接全军压上,击溃那股军队,然后杀死或者俘虏那个篡位者,阿历克斯你不就直接赢了么,甚至还不用去硬啃无法跨越的狄奥多西墙!”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错,陛下说的没错!”

随着西西里国王朝四周环视一圈,所有诺曼骑士都大声表态支持威廉的看法;甚至就算是耶路撒冷的盟军也是微微点头。

“巴塞琉斯,对面敌军经过我们先遣队的挑衅,已经被沉重的打击了士气;此刻正是我们一举进攻的大好时机!”

圣殿骑士团的掌旗官海尔森肯威这时也站了出来,朝着阿莱克修斯热烈的说道:“对方除了少数精锐,其余的士兵应该就是不堪一击的!”

“对,篡位者的主力身陷小亚的崇山峻岭,哪有这么容易就撤回了色雷斯——即便安德洛尼卡本人飞了回来,但是他的大军也肯定落在了后面!”

“打吧!”

“打!”

第一百五十二章 援军到来

在众人都神情热烈的要求请战的时候,阿莱克修斯不由得进退两难。所有人都信誓旦旦的表示没有问题,但是这反而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安德洛尼卡,你这无耻的篡位者的旗帜为何偏偏出现在了那里?”

皇帝本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觉得应该慎重对待。不过鉴于所有人都嗷嗷请战,他也不能独断专行。因此,大军继续朝着马里查河进发,甚至速度还更快了。

但是等到西西里的大军到达了马里查河的时候,众人却突然发现,对岸山坡上的叛军营地已然人去屋空。

“嗨呀!”西西里国王懊悔的捶胸顿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要跑”说着,他转过头来,指着已经变成一片空营的对岸,对阿莱克修斯笑道:“哈哈,阿历克斯,被我说中了吧!他们肯定畏惧我军实力所以提前逃跑,此时我们不全速追击,更待何时?”

望着对岸的空营,阿莱克修斯顿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空城计,一定是空城计!”他内心不断地咆哮着,但是却有些后悔:“居然被布拉纳斯那家伙摆了一道!我那亲爱的叔叔现在说不定还在小亚的崇山峻岭之间寻找出路呢!”

“报——北方发现大批军队!”

正准备下令全速追击,突然之间,侦察兵的叫喊却一瞬间把阿莱克修斯拉回了现实之中。而听到了这个消息,威廉和阿莱克修斯双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之色。

随即西西里国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大喝一声:“战斗阵型!”而随着国王的指挥,两万大军渐渐面对北方的神秘军队摆出了防御的态势。

“那就是安德洛尼卡的军队吗?他到底在没在里面?”

侦察兵把耳朵贴在地上,已经几乎可以听到对方行进的声音了;而在得到前者肯定的答复之后,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便来到了前线。此刻,前方的数千名重装步兵和萨拉森弓箭手已经摆好了防御阵型。

皇帝骑在宝莉背上,虽然尽力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可是紧紧攥住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着,暴露出了他内心并没有如同脸上看起来那么平静。“终于……终于要开始了么?我亲爱的叔叔,你的侄子……回来找你来了!”

渐渐的,对面的山岗上出现了一支略显嘈杂的军队。他们大约有五千人左右,同时也显然发现了西西里人,故而也小心翼翼的摆出了防御阵型;但是,当阿莱克修斯看到对方阵营之内飘扬的三角小旗的时候,顿时就放松下来。

“诸位,那不是叛军——那应该是保加利亚的军队,是我们的援军;想不到,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

对面的保加利亚人也显然发现了西西里人三角旗帜上展翅欲飞的黑色猎鹰,此刻他们虽然仍然还在警戒,可是已经派遣一名贵族作为信使独自一人朝着复而来了。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挥挥手,朝着一旁的猴子说到:

“坦克雷德卿,你曾经出使过赛尔迪卡的宫廷——你上前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保加利亚人?”

随着猴子领命,他便骑着一匹黄色的军马便跨阵而出。他穿着一身合乎身材的精良锁甲,头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护鼻铁盔,除了一把礼仪用的长剑之外,便没有任何武装了。

坦克雷德的对面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他头戴尖顶的铁盔,面孔虽然稚嫩,但是眼神却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他身穿罗马式样的鱼鳞甲,身后的披风鲜艳的如同殷红的鲜血一般。和坦克雷德一样,来者同样只佩了一把礼仪用的长剑。

“啊,原来是坦克雷德阁下!赛尔迪卡一别,如今安好?”

年轻的贵族远远见到了对方军阵之中出现的熟悉面孔,不由得惊喜的叫了出来,随即策马向前,紧紧的握住了猴子的双手。

“那么阁下,对面便是正统皇帝的大军了么?”

猴子也是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由衷的笑道:“卡洛扬阁下,看来您的哥哥彼得可真是准时——巴塞琉斯一定会不吝赏赐,此刻他正在对面的大军之中等候你们的到来。”

一段时间之后。

保加利亚如今实际的统治者彼得,带领着他的弟弟卡洛扬,在坦克雷德的引荐之下,来到了联合军的营地之中。

此刻,阿莱克修斯骑在宝莉背上,身前一身重甲的米哈伊尔手持着一柄巨大的蛾首战斧,如同铁塔一般护卫着他。而皇帝右手边,同样骑着一匹骏马的威廉也倨傲的立在那里。两名王者周围,则是无数精锐骑士簇拥着他们。

原本以为突然出现的部队是安德洛尼卡的叛军,但是转瞬之间,他们竟然就变成了保加利亚人,而且还是皇帝的友军——阿莱克修斯从圣地出发之前,就已经派遣了坦克雷德到塞尔迪卡游说保加利亚人,让他们加入自己的复国联合军。

猴子十分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方面是他本人虽然相貌清奇,但是能力却是无可置疑的;另一方面,保加利亚如今并没有建国称邦,某种意义上仍然属于罗马帝国的叛军——彼得二世反叛的口号便是安德洛尼卡从皇都驱逐保加利亚贵族,同时指令各级官僚和税吏残酷的剥削和压榨他们。

不过虽然他们揭竿而起,但是面对帝国的正规军却很是打了几个败仗。要不是安德洛尼卡忙着弑君篡位,同时东方的科尼亚人和国内的贵族都蠢蠢欲动,可能他们的叛乱已经被平定了也说不定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您卑微的仆人向您献上无与伦比的忠诚!”

保加利亚人的首领彼得,他穿的如同一名罗马军团长一般,此刻远远见到阿莱克修斯和威廉,立马双膝一软,老远便向两名国王匍匐跪下。而一旁年轻气盛的卡洛扬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却被兄长粗暴的按住了肩膀,强行按到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彼得二世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援助那个阿莱克修斯?”

被兄长彼得粗暴的按在了地上,卡洛扬不由得想起了还在塞尔迪卡的时候,当那个长相清奇但是口才了得的猴子出去之后,自己向着宝座之上的哥哥询问的问题。

当时他的兄长彼得只是紧紧地蹙着眉头,注视着手里那份沉甸甸的书信——或者说是通告比较好。

“卡洛扬我亲爱的弟弟。”

哥哥当初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我们毕竟是叛乱起家,四周并没有人承认我们的地位,甚至内部还有许多和君士坦丁堡暗通款曲的贵族——”

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彼得二世耐心的给自己的弟弟解释道:“即便罗马尼亚如今陷入了皇位之争,一旦她的内乱结束,统一在科穆宁旗帜下的罗马帝国仍然不是我们能够正面挑战的。你难道忘了,去年年初我们向萨洛尼卡进军的军队,被那个哈拉尔德轻易击溃的事情了?”

彼得二世所说的,便是之前向他们君士坦丁堡当局发出的一个试探;而他口中的哈拉尔德,便是罗马帝国前任北欧卫队的队长——那个来自英格林家族的粗犷的丹麦人。

“但是那个维京海盗现在不是已经带着他的弟兄们回丹麦去了么?”

年轻气盛的卡洛扬兀自还不服气,可是他的哥哥彼得已经走了过来,俯身伸出食指,缓缓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微笑着说道:“我愚蠢的弟弟啊,你是真的没看出来呢,还是只是嘴硬而已?”

“保加利亚虽然富庶,但是如今却实力弱小。西边的匈牙利,北面的库曼人,还有南面的君士坦丁堡,你哥哥我,现在可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彼得的食指缓缓沿着卡洛扬的额头向下,滑过了他的鼻梁:“复兴保加利亚帝国,摆脱罗马的暴政而独立,这当然是我们的追求——不过,在这个希望毫无可能实现的时候,明智的后退一步,一跃而成为君士坦丁堡的显贵,间接影响帝国的政策走向,让它更有利于保加利亚;如此也算曲线救国了,也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着,保加利亚人的首领转过身去,拿起了阿莱克修斯写给他的书信——或者说是通告,然后朝着自己最关心的弟弟说道:

“你看,典型的科穆宁风格。”

阿莱克修斯的这份书信虽然许诺了彼得能够成为北方行省的总督,但是字里行间也充斥着皇帝的威严和傲慢,甚至有些隐隐的威胁。他是知道当年哈拉尔德击败入侵萨洛尼卡的叛军的事的,也对如今保加利亚的局势略知一二,判断也比较准确;而自知内部情况的彼得,同时也意味到,是时候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曼努埃尔大帝虽然去世,但是他长长的身影依然笼罩着整个帝国。即便是北方的保加利亚叛军,遥望南面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也总是从内心生出一股无力之感。而阿莱克修斯之所以要把这些叛军也拉上他的战车,除了寻找一批军队之外,他的内心也有十分隐秘的忌惮。

“西西里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几率不大,但是万一到时候攻破了君士坦丁堡,威廉要做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怎么办?”

正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这才促使原本可以只让西西里一家出兵的阿莱克修斯,用“不希望挚友损失过大”为由,限制了诺曼人出兵数量的同时,还竭力把诸如匈牙利,耶路撒冷,亚美尼亚甚至保加利亚这些势力拉上自己的战车。

“一切都是为了平衡。”皇帝在内心告诫自己;他如今没有自己的基本盘,能够完全信任的几乎只有米哈伊尔一人;而阿莱克修斯如今基本上只靠着自己空洞的许诺竭力安抚着各方,又竭力在各种势力之间周旋,维持着这个并不稳定的同盟。

“支持前任皇帝,我们不仅能够摆脱叛军的身份,从一介土豪跻身为君士坦丁堡的显贵,同时卡洛扬你也将成为陛下的侍从——”

彼得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弟弟耐心的解释道:“而支持现任皇帝——安德洛尼卡虽然在数月之前确认了我保加利亚最高执政的地位,但是他的性格我可是非常了解,这只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妥协罢了;而一旦他从小亚抽出身来,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我这个叛逆。”

“所以我们几乎只有一个选择,并且祈祷圣母保佑前任皇帝成功之后不要食言;不过他毕竟是曼努埃尔皇帝的儿子,这种有损威严的事想必是不会做的。但是如果我们两不相帮,想保持可笑的独立,那么不管是谁最后坐稳了皇位,那么我们的末日……可就要来了。”

正当卡洛扬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强行把他按跪在地上。只见此刻的彼得如同一名最卑微的仆从一般,谄媚的朝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下跪行礼。

“啊,保加利亚的彼得,你的明智选择让朕感到非常喜悦。”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看重,小皇帝在对面两人朝着自己匍匐行礼的时候,便从宝莉背上下来,然后亲自走到了保加利亚人的首领面前。

“起来,朕忠诚的子民,你的忠诚将为你赢得巨大的奖赏!”

“你们保加利亚人非常识大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儒雅而又和煦:“甚至朕敕封爱卿你为真正的国王也未必不行。所以,拼命战斗,为皇帝而战吧!”

看到一脸谄媚的彼得听到了这句话,一瞬间后者的脸便激动的通红,小皇帝不由得在内心隐秘的点了点头。

“你以为朕真的忘却了你们保加利亚人忤逆犯上的大罪,你以为朕就从此揭过,永不追究了?当然,现在你们还有更大的用处;不过当朕真正稳定了皇位之后,那时,我们再来算算总账。”

虽然阿莱克修斯面上如沐春风,但是他的内心所想却无人所知……

“至于国王的尊贵头衔,朕当然不会食言;瓦拉几亚国王——朕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国王的。不过爱卿,要注意安全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决战之前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今晚的夜色月明星稀。由于和保加利亚的盟军不期而遇,于是皇帝的复便在马里查河东岸扎下了营地,而诸位高贵者则在中央的大帐之中商议,接下来进一步的行动计划。

由于新近加入团队,同时力量是最为弱小的;因此彼得在御前会议上表现活跃,希望保加利亚的地位能够得到诸位高贵者的肯定。而他一副跃跃欲试的请战姿态;也让阿莱克修斯颇为满意。

“彼得阁下,如今六千名叛军正在往后方逃窜;而之前的御前会议已经研究决定了,要倾尽全力,把这部分叛军剿灭在君士坦丁堡之外——你我都知道,要是他们逃回了君士坦丁堡,那么我们攻城的时候将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坦克雷德担当起了向保加利亚人解释的职责,而一旁仔细倾听的彼得也面色凝重,并且连连点头。

“保加利亚对此毫无意见,并且恳请成为大军的先锋!”

彼得一脸的敦厚和忠诚,同时向着阿莱克修斯大声请战。不过皇帝和一旁的西西里国王对视一眼,却隐秘的摇了摇头。

从之前的军容便能看出,如今还未正式分邦建国的保加利亚人的军队其实是颇为混乱和低效的——君士坦丁堡一向把赛尔迪卡看成一个农业基地而非军事重镇,这一方面让当地人的叛乱轻而易举便成功的同时,另一方面也让叛军的武备和训练参差不齐。

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诺曼军队相比,保加利亚人毫无疑问是一只杂牌部队;因为彼得麾下的这群出身叛军的家伙,绝大部分都是轻装步兵,或者说辅助民兵更恰当——只有阿森家战斗力最强的一百余名私兵作为彼得的将领卫队,拥有最好的盔甲和武器,以及来自北方库曼部落的战马;而其余的步兵,能够拥有盔甲的大约只有十分之一,整支军队处处散发着一股鶸的气息。

这样一支战力堪忧的部队,威廉其实是很看不上的。要不是阿莱克修斯坚持,他甚至根本不会同意保加利亚人的合营;不过即便如此,颇有自知之明的彼得也把他们的营地安排在了北面边缘。故此,当保加利亚人的首领强烈要求自己充当大军先锋的时候,毫无疑问被两名王者直接否决了。

“我麾下的奥利瓦尔勋爵将担任先锋,同时西西里的大军也会在随后进入战场;”威廉颇为倨傲的对下首的彼得说道:“你们保加利亚人的就在后方保证大营不被敌军攻陷就行了。”

“如如您所愿。”

虽然脸上满是愤懑和遗憾,但是彼得内心深处其实乐开了花。他故意没有把最精锐的军队带出来,事实上也存了一些摸鱼的心思;不过即便被钦定为先锋,保加利亚人的首领估计也是不怕的——他已经知道西西里的舰队如今封锁了达达尼尔海峡和马尔马拉海,安德洛尼卡的援军估计是不能按时到达战场了;而色雷斯的敌军据说只有六千人,士气也遭到了削弱;也就是说,作为大军先锋,很可能自身损伤不大,还会立下整场战斗最大的功劳。

不过彼得还想在皇帝面前表现活跃,故此他眼珠一转,然后面色诚恳的说道:

“陛下,您卑微的仆人听说对面叛军首领是那个布拉纳斯?”

小皇帝左右看了看,内心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有很大的可能,确实是他。但也有可能是安德洛尼卡本人。”

彼得摇了摇头,镇定自若的说道:“篡位者如此惜命,他会率领一支偏师出战,还是稳坐在狄奥多西墙后方呢?”

“阿历克斯,我就说那绝对不是安德洛尼卡本人。”

听到了彼得的话,威廉大大咧咧的站了起来,左手叉腰,昂首挺胸,右手用力的挥舞了几下:“连保加利亚人都能看出来,所以安心啦,我们,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西西里国王乐观的情绪感染了帐篷内的所有人,而彼得则趁机朝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抚胸行礼,然后充满敬仰的说道:“我军兵强马壮,士气正旺;决战之时,陛下正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

说着,保加利亚人的首领甚至直接站了起来,满脸自信神色的同时,右手还有力的挥舞了一下:“到时两军阵前,只需微臣一席话语,管教那布拉纳斯拱手而降,叛军不战自溃,而陛下亦兵不血刃便取得了胜利!”

翌日,大军继续向前推进。而经过了各种在众人面前亮眼表现的彼得,此刻成功混到了联军的中央圈子——他骑着一匹来自库曼部落的神骏战马,恭敬的落后了阿莱克修斯两个身位;而在保加利亚首领和皇帝中间的,仅仅只是米哈伊尔和居伊两人罢了。

在跨过马里查河一天之后,在第二天的傍晚,沿着罗马大道快速前进的联合军终于遇上了叛军的主力,而他们似乎已经在此地等待多时了。

“果然不出朕所料,他们还是选择了这里作为决战的地方啊。”

望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叛军,阿莱克修斯内心唏嘘一声,因为他对这里非常熟悉。这里是马尔卡拉西部的一片山丘;而作为繁荣富庶的色雷斯平原之中为数不多的丘陵地形,这里也曾经一度是科穆宁的皇家猎场,先帝曼努埃尔数次到这里狩猎,而丘陵东面的马尔卡拉也有他他所修建的行宫;同时从这里过去,一直到君士坦丁堡,将一马平川,再无任何阻拦。

罗马大道从峡谷之中穿越了这一片丘陵,而此刻叛军已经取得了先手和地利的优势,并且扎下了坚固的营寨——不过大概是兵力不足的原因,这里四座丘陵,叛军只占据了东面两座,同时也在道路中央设下营地,阻挡了大军前进的道路。

意识到决战马上就要打响,阿莱克修斯不由得振奋起自己的精神。此刻他扭头朝着旁边保加利亚人的首领说道:“朕的爱卿,准备一下,现在马上就是你表演的时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决战(一)

1184年7月20日,色雷斯,马尔卡拉西部。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烈日当空之下,大军云集于此。西西里,阿尤布,耶路撒冷,保加利亚;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信仰,此刻云集于同一面旗帜之下;而这时,从复国联军的正中,走出来孤零零的一骑。

这名使者虽然身上衣甲华丽,胯下战马神骏,但是他并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他正是之前夸下海口,要让对方指挥官布拉纳斯“拱手而降”的保加利亚首领,阿森家的彼得。

“总感觉牛皮好像要吹破的样子。”

彼得原本只是想在团体之中提高自己的关注度,哪曾料到阿莱克修斯会真的让他出来招降。不过既然已经吹出来了,那就只能想尽办法完成;故此他即便硬着头皮,也只能策马来到了两军阵前。

“待会面对那个布拉纳斯,到底应该说什么?有没有人告诉我,挺急的。”

虽然面色沉稳淡定,但是此时彼得内心无比慌乱。他看到对面的叛军依旧打着皇帝的御旗,却不由得有些疑惑。

“呜——”

随着叛军的阵营之中传来悠长的号角之声,对面已经列好阵型的叛军此刻有条不紊的朝两边散开,似乎正在为中央那位高贵者让路。而内心忐忑的彼得也没有等多久,不久之后,他便看到一名头戴璀璨王冠,身穿金色圣铠甲,紫色的披风无比华贵的老者正缓缓朝他而来。那老者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依旧精力充沛;他骑在一匹装饰华贵的骏马之上,面色无比威严,而目光如同大马士革最锐利的刀剑一般,仿佛能够直刺人心。

“久闻诺曼国王既知天命,又识时务,为何要擅起刀兵,兴此无名之师,犯我罗马疆界!”

来者音调声若洪钟,一来便怒斥无比震惊的彼得;不过他显然把保加利亚人的首领看成了西西里国王的跟班;不过这样对彼得来说,似乎还是一件好事。

“安德洛尼卡!”

见到了敌军阵营之中出现的那个无比熟悉的面孔,阿莱克修斯在无比震惊的同时,大半年以来的新仇旧恨完全涌上心头。此刻,他如同被愤怒冲昏头脑一般,伸出右手遥指那个自己的生死仇敌,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然后一甩缰绳,只见宝莉长嘶一声,便载着背上的主人从阵中飞奔而出!

“陛下!——”

“阿历克斯!——”

米哈伊尔和威廉见此情景,连忙策马跟上他的脚步,生怕皇帝有了什么闪失;而之后的居伊以及数名国王卫队的诺曼骑士们,又紧跟着他们的脚步快速向前;一时间,呼啦啦一大队人马便从联合军的阵营之中冲了出来。

而安德洛尼卡麾下的叛军自然也不甘示弱。在娜塔莉的率领之下,两名罗斯卫队的持斧军士和他们的队长一起策马来到安德洛尼卡身后,并且朝着面前的西西里人不断凶恶的龇牙;同时几名圣甲骑兵也和他们一起,忠诚的护卫在了篡位者身后。

双方的队伍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所有布置,把诸位显贵都牢牢的护卫了起来,同时还警惕的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只有保加利亚人的首领,阿森家的彼得二世,如今好似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右手颤抖的指着篡位者,牙齿甚至还在不断打结。

“安安安”

“安什么安!”

居伊重重的拍到了彼得肩上,让他猛地在马上跳了一下,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他面色赧然的偷偷瞅了瞅四周,发觉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两位罗马皇帝身上,便抬头挺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面色如常的混入其他人,注视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态势。

“啊,我亲爱的叔叔,金角湾一别,真是别来无恙。”

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了,阿莱克修斯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冷笑着注视着面前的生死仇敌,淡淡的说道。

“你大概没有想到,你亲爱的侄子,会从地狱里面爬起来找你吧!”

说着,小皇帝面对对面严阵以待的圣甲骑兵们,大声说道:“诸位帝国忠勇的将士们,朕,曼努埃尔皇帝之子,生于紫色宫殿的阿莱克修斯,才是罗马帝国真正的皇帝!而你们现在所保护的安德洛尼卡,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歹徒,弑君篡位的恶贼!”

“安德洛尼卡!”

接下来,皇帝右手指着面色如常的篡位者:“你原本"luan lun"通奸,通敌叛国,数犯死罪,天理不容!是父皇一次又一次赦免你,原本你应当感激涕零,在父皇驾崩之际辅国安邦,震慑宵小;但是你竟然狼心狗肺,图谋不轨,谋朝篡位!”

皇帝的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仿佛释放了长久积攒的滔天怒火:“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面对科穆宁四代先帝!”

“虽然你把朕推进了金角湾,但是圣母保佑,朕现在回来了,朕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而你的弑君恶行,如今已经大白于天下!”

看到自己熟悉的侄子那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庞,安德洛尼卡一时间稍微愣了一下:“哦,居然真是那个该死的小鬼!圣母在上,难道朕的臂力如今连掐死一个小鬼都做不到了么?”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思绪而已。篡位者自身早已身经百战,脸皮已经比狄奥多西墙还厚,哪会把阿莱克修斯的指控放在心上;只见他在两军阵前不仅没有面色羞愧,反而还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鬼,竟敢冒充我科穆宁的血裔!”

安德洛尼卡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冒充皇族已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冒充皇帝更是罪加五等!你这小鬼,不仅冒充巴塞琉斯,竟然还敢诽谤罗马皇族的声誉!”

“我可怜的侄子早已蒙受圣母召唤,而你不仅冒充他的名义,竟然还敢自投罗网!朕今日在此发誓,以我可怜的侄子小阿莱克修斯的名义,定要把你这个冒牌货抓住之后簪目阉割,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决战(二)

“罗马的将士们!”

“是谁,是谁收拾曼齐克特大败的残局,并且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让紫凤凰涅槃重生?”

面对阿莱克修斯的严厉指控,安德洛尼卡一边拒绝承认对面就是被自己掐死的前任皇帝,一边缓缓举起手来,慷慨激昂的询问道。

篡位者身边的圣甲骑兵们不由得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后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名装备精良的圣甲骑兵突然高高举着自己右手的长柄骑矛,热烈的回应道:

“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是科穆宁,是科穆宁!”

“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是科穆宁,是科穆宁!”

其余的护卫们如梦初醒,一时间,热烈的回应此起彼伏,也让如今面色沉稳的安德洛尼卡内心非常满意。

“是谁,是谁北击佩切涅格,东平萨拉森人,重新为帝国收复奇里乞亚?”

“是约翰二世皇帝,是科穆宁,是科穆宁!”

这一次,众人的呐喊更加整齐划一,甚至还感染到了不少后方的叛军士兵。

“是谁内修权贵,外联诸国;是谁西征克罗地亚,把她重新纳入帝国版图;又是谁威压威尼斯人,让他们乖乖放弃免税特权;又是谁,把帝国的疆域重新推进到安条克,让帝国重新成为圣地的宗主,同时让帝国的威名响彻整个地中海?”

“是曼努埃尔大帝,是科穆宁,是科穆宁!”

这次,安德洛尼卡麾下的士兵们尽皆大声的呐喊。他们激动的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拍打着身下的盾牌;这里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士兵曾经跟随先帝东征西讨,和巴塞琉斯一起并肩作战;而曼努埃尔皇帝如今即便已经去世,但是他在帝国内部的地位依然无可撼动。

“啧,我愚蠢的哥哥,看来你还真是——受人爱戴。”

内心隐秘的撇了撇嘴,安德洛尼卡稍微顿了顿,然后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大声吼道:

“是谁,是谁和你们一起并肩浴血,共同奋战,大胜东方的科尼亚人,让那些突厥蛮夷不敢窥伺帝国的疆土和财富?”

“是安德洛尼卡一世皇帝,是科穆宁,是陛下!”

“是安德洛尼卡一世皇帝,是科穆宁,是陛下!”

一直注视着面前的阿莱克修斯,而在听到麾下士兵们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之后,安德洛尼卡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了翘。他没有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紧接着便缓缓指着面前苦主:

“我忠诚的士兵们!要是有人冒充皇族玷污科穆宁的名声和荣誉,并且栽赃你们真正的皇帝,你们会怎么办?”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叛军的声势响彻云霄,一时间士气甚至隐隐盖过联合军;而阿莱克修斯看到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结果篡位者不仅无耻之极的否认自己的身份,还倒打一耙,栽赃自己是冒牌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说好的箪食壶浆,说好的倒戈卸甲,明明自己已经说出了真相,但是为什么帝国的军队,竟然没有一个响应自己?”

想到这里,阿莱克修斯顿时气急攻心,热血上涌;他愤怒的指着对面好似洋洋得意的安德洛尼卡,呼吸变得粗重,脸庞涨得通红。

“你你你”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小皇帝,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气愤。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就此气晕过去;幸好威廉就在他旁边,眼疾手快,把阿莱克修斯扶了一把,否则他甚至可能会跌下马来了。

“啊,我亲爱的侄子,你还是太天真,太幼稚。”

看到阿莱克修斯差点气晕过去,安德洛尼卡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已经乐开了花。

“终究还是个小鬼,被你叔叔我这样一激,自己就受不了了,果然还是太年轻的缘故;不过很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正当篡位者内心闪过无数念头之时,一旁的威廉见到自己的挚友差点被他弑亲禽兽一般的叔叔气晕过去,顿时愤怒的策马向前,指着安德洛尼卡的鼻子骂道:“老头儿,你竟敢谋害我兄弟,你死定了!”

在西西里国王撂下狠话之后,双方终于各自罢兵回营;而复和叛军之间的决战,不久之后马上就要打响。

“该死,篡位者为什么会回来这么快!而且,此刻他麾下的军队已经远远不止六千人了!”

紧紧皱着眉头,阿莱克修斯双拳捏紧,重重的捶打在了桌面上:“哪里止六千人,朕粗略的估计一下,他起码还有两个军团,整整一万人的兵力!”

“阿历克斯,我们仍然占有兵力的优势!”

威廉慢慢踱步过来,似乎想要宽慰自己的朋友;而一旁的居伊和侯赛因也出声附和道:“加上保加利亚的盟军,我军总数如今两万六千,整整比对方多了一万人!”

“况且吾友,你要这样想。”

威廉慢慢的踱步过来,右手安慰的拍了拍阿莱克修斯的肩膀:“那个老家伙如今拥有的兵力完全足够他固守君士坦丁堡,但是他竟然舍弃了狄奥多西墙的天险,出来和我们的联合大军野外浪战——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还有,匈牙利的增援也在路上!”

保加利亚的彼得不甘示弱,朝着诸位高贵者大声说道。他如今已经把自己的筹码压到了阿莱克修斯身上,自然希望安德洛尼卡的统治就此黯然谢幕:“我带领保加利亚的军队从阿德里安堡出发的时候,色雷斯的门户锁钥几乎已经摇摇欲坠——匈牙利之王贝拉承诺过,一旦他攻下阿德里安堡,便会飞速赶来与我军汇合!”

“匈牙利有整整一万五千人,其中精锐的马扎尔骑兵超过六千!”

彼得大声说道:“我们完全可以咬住篡位者的这部分主力,让他们没有返回君士坦丁堡固守的时间;而等到增援到来,我们就可以一锤定音,歼灭这股叛军,甚至活捉那个无比可恶的篡位者了!”

“我们依然必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决战(三)

“奥利瓦尔勋爵,你需要率领一千名诺曼骑士,从南部丘陵绕过去,伺机袭击叛军的后方。”

中军的营帐之内,彻底放弃了招降叛军的阿莱克修斯,正在有条不紊的给各支军队下令。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已经容不得他任性妄为了。

“我居然也会被愤怒冲昏头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退回营地之中的小皇帝回忆起之前双方唇枪舌剑的一幕,不由得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愧。“虽然我亲爱的叔叔奇迹般的带领着一些部队到达了战场,但是他已经没有援军了!”

“达达尼尔海峡和马尔马拉海已经被西西里海军封锁,篡位者只能孤军奋战;而我军不仅有人数的优势,还有援军正在赶来。”

“所以我为什么要冲出去斥责他谋朝篡位?我只需要稳扎稳打,按部就班,把他的主力歼灭在这里,我亲爱的叔叔就只能跪在我面前祈求原谅!”

重新调整了心态的阿莱克修斯,如同被微风拂去了眼前的迷雾一般,他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而中军大帐之内的诸位将军,也不由得为皇帝的重新振作而感到高兴。

“朕对马尔卡拉的环境非常熟悉。”

用一根细长的木棍指着桌面上的战场地形图,阿莱克修斯首先向诸位将军介绍了这里的地形。原来,作为曾经的皇家御苑,这里一共有四座山丘,中央则是一片开阔的平原;由西向东的罗马大道穿过了这片被夹在群山之中的谷地,一直延伸向君士坦丁堡;不过自从曼努埃尔大帝兵败密列奥赛法隆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于是马尔卡拉的皇家御苑便被废弃,同时这里却新增了许多村庄和农场,山上的树木也差不多被砍伐一空了。

当然如今兵荒马乱的时代,原先在这里耕种的农民们早就跑得没了影子。如今安德洛尼卡的中军大营就设在东南的那座山丘上,一个名叫格莱斯顿的村庄之中;同时东北的山丘上和东面的峡谷也各有一座叛军营地。扼守住了通往君士坦丁堡的街道。

而联合军则占据了西面的两座山头。阿莱克修斯的大营设在了西南方的山顶,皇帝和他的卫队们,以及两千人的希腊佣兵就驻扎在这里;他们的营地前方,一直延伸到西北的那座山,则全都是诺曼人的大军;至于保加利亚人,他们把营地设在了西面的峡谷中间。

“我们的目标,是全歼这里的叛军,最好还要活捉或者击杀安德洛尼卡本人。”

阿莱克修斯手中的木棍重重的抽打了安德洛尼卡大营所在之处,沉声说道:“我们要分出一部分兵力,绕过战场,对叛军形成包围的态势——我们拥有兵力的优势,同时在偏师迂回的时候,我们还要进军正面战场。”

皇帝手中的木棍又指向了那块中央开阔的平原:“我们需要最精锐的重装步兵从正面谨慎推进,夺占中央空地之后如果时机恰当,还要乘势向叛军扼守着罗马大道的营地发动进攻。”

“目标是彻底包围叛军扎营防守的两座山,明白了么!”

“明白!”

在经过了详细的任务布置之后,诸位将领尽皆领命而行:西西里的奥利瓦尔勋爵将率领一千名诺曼骑士,以及相同数量的轻骑兵,从南部迂回,做出进攻的姿态,迫使安德洛尼卡调兵防御,同时也是武装侦查——但是如果真被他逮到了机会,也不会介意狠狠地给叛军来上一下。

威廉本人则将率领五千精锐,亲自发动正面的猛攻——原本作为国王他不必亲临前线,但是这是西西里之主强烈要求的,他要亲自从正面打垮安德洛尼卡的主力。

首次进攻基本上就这样决定了,这也让威廉吐槽阿莱克修斯用兵过于谨慎。不过皇帝解释到,这只是第一次进攻,任务只是摸清楚敌军的装备,体力,训练,指挥以及其他关于战力的情报——虽然联合军拥有兵力优势,但是急切之间也是无法击败拥有地利的叛军的;况且,匈牙利的援军正在路上,到时候全军集结,一举突击,定能一战而胜。

奥利瓦尔勋爵率领的两千骑兵出营之后,威廉也亲自带着五千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马尔卡拉中央平原的战场之上。这里原本两侧都是茂盛的农田,但是如今却即将爆发一场大战。不过,没有人凭吊这些,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敌军身上。

“话说,这可是我亲自指挥如此规模的战斗,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威廉二世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身旁簇拥着数名诺曼骑士;而他前方,则是两千名盔明甲亮的重装步兵,分成了五个方阵;在步兵前方,有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他们尽皆是西西里最精锐的王家射手,正在那里严阵以待;而大军后方,五百名诺曼骑士正在那里待机,旁边则是一千名轻装辅兵。

正如威廉内心嘀咕一般,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指挥如此庞大的军队。此前即便是阿勒曼尼大酋长入侵北意大利,教皇向巴勒莫求援,他也仅仅只是派遣一名贵族率军出击的。不过,西西里王内心渴望如同祖父一般,不仅受到民众爱戴,还要在战场上取得无与伦比的威望!

“陛下,敌军过来了!”

随着威廉一名亲近的侍从大声示警,西西里国王定睛一看,便注意到了从叛军的阵地之上,鱼贯而来数千名装备精良的士兵。

他们统一装备着崭新而闪亮的鳞甲,头戴无面盔或者有帽檐的锅盔;威廉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敌军的重装步兵,也和他旗鼓相当,有着大约两千人。

缓缓列阵而来的敌军,举着蓝白条纹的十字旗帜——那是希腊军队的标志,也代表着着这股敌军的来历。

来者正是跟随了安德洛尼卡在小亚鏖战,一直攻入到多利留姆城下的第八军团。这支大部分由伊庇鲁斯人组成的军团擅长山地行军,也因此被安德洛尼卡选中,生生在一个月之内从小亚内陆跑到了马尔马拉海岸边的尼科米底亚。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决战(四)

出营迎战的叛军自然不是仅仅只有精锐的重装步兵,他们后面依旧有一千余人的轻装弓箭手,他们都是蛮族佣兵,其中绝大部分来自北方的库曼部落,常年被君士坦丁堡雇佣。由于威廉的军队已经提早占据了有利位置并且严阵以待,故此这群精擅射术的野蛮人并没有走在第八军团的前面,而是躲避在了重步兵的斜后方。

看到叛军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弓箭手的射程,感觉到热血上涌的威廉一勒马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朝着前方的萨拉森弓箭手大声吼道:“我英勇的战士们,现在拉满你们手中的弓箭,让你们手中的箭矢给敌人带去疾风骤雨一般的死亡吧!”

随着国王一声令下,数名传令兵疾驰而去。“射击!射击!”在接到了威廉的命令之后,弓箭卫队的萨拉森指挥官同时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大声朝着属下们下令。紧接着,早已准备停当的王家弓箭卫队转瞬之间便朝着对面的叛军倾泄出了暴风骤雨般的箭矢!

“盾墙,盾墙!”

第八军团的军团长安迪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曾经长期在小亚边境和科尼亚人交手。因此,早在第八军团的主力朝着战场中央进军的同时,他便命令这最精锐的两千名重装步排成了五个整齐的方阵,在保持密集队形的同时缓缓向前推进。而当前线的百夫长看到西西里萨拉森人扑面而来的密集箭雨的时候,甚至不用后方将军指挥,他们就各自呼喝着下令,转瞬之间,这支训练有素的军团便组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墙。

“密集队形,整体推进,稳住,稳住!”

战场中央的一个叛军方阵之中,一名百夫长弯着腰站在第一排。他穿着一身坚固的鳞甲,外套是一领蓝色的贴身长衣;左手把一面椭圆的大盾横在前胸,只让自己的双眼稍稍越过大盾的上方,然后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战场中央的情况;而右手则紧握着一柄锋利的短剑,搁在了圆盾的上方。

百夫长周围的战士们和他一样穿着精良的甲胄,有着长短两种武器——长武器一般是比身高稍长的长矛,而短武器则五花八门,长剑,短剑甚至战斧或者钉头锤,每每因人而异。

“砰砰砰”威廉的王家弓箭卫队疾风怒涛一般的箭雨不停地击打在他们的盾牌上,不时有一两个倒霉蛋被从缝隙之中射中,然后发出一声惨叫;但是,立马就有人从后方补上了战死者的空缺,整个方阵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一般缓缓推进。

看到己方的重装步兵在西西里人的箭雨之下苦苦支撑,后方的军团长面无表情,右手朝前一轻轻挥,同时对着一旁的传令兵说道:“告诉那些库曼人,该他们上场了——目标是敌人的弓箭手。”

“呜——”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许多库曼人不由得浑身一震。他们是一群轻装的弓箭手,来自北方瓦拉几亚的游牧雇佣兵,长期作为辅助部队在君士坦丁堡服役;虽然仅有极少数身穿皮甲,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精湛的射术。

库曼人分成了两个部分,在他们头领的指挥下从两翼迅捷的穿过了战场;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箭雨就降临到了威廉的弓箭手头上。

“嗖嗖嗖——”

一阵箭矢破空之声,西西里的弓箭手头顶顿时降下一阵箭雨。不过这些萨拉森人乃是威廉装备精良的王家卫队,故此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便在各位队长的指挥下把目标瞄准了那群库曼人。

双方迅速的几轮对射,叛军的库曼佣兵吃了大亏——他们付出了伤亡四分之一的代价之后轰然溃退,而此刻西西里的重甲弓箭手只伤亡了数十人。不过,趁着威廉手下的远程火力被库曼人吸引的机会,敌方的重装步兵此刻却陡然加快了速度!

“退后,退后!”

看到安德洛尼卡精锐的重装步兵已经离己方阵地不远了,随时都能够发动冲锋,威廉的弓箭队长顿时大声呼喝着,命令国王的弓箭卫队后撤;而在他们顺着方阵之间的空隙往后撤退的同时,早已跃跃欲试的西西里重装步兵们,则呐喊着震天的战吼,迎着快速而来的伊庇鲁斯人,发动了决然的反冲锋!

诺曼人的重装步兵们装备着坚固的护鼻盔和闪亮的锁子甲,手中大都是便于劈砍的长剑和防御优良的圆盾;有些身强力壮者游离在队列的边缘,手里直接紧握着硕大的双手战斧;只见双方都在狂暴的呐喊之下,两支精锐的军队就此轰然撞在一起!

“砰!”

“砰砰!”

双方都排列成了紧密的盾墙,在四周战友的推动之下,呐喊着和敌军撞到了一起。随即,无数的矛头和剑尖,透过双方盾牌的缝隙,朝着敌方死命的戳刺。

“安格斯男爵,你带着两百名诺曼骑士,去右方袭击他们的侧翼!”

为了打破战场上的僵局,威廉下令出动了他最精锐的诺曼骑士。而这名勇猛的西西里贵族在接受了国王的命令之后,则大声呐喊着,率领着两百名重骑兵开始向着右侧迂回。

“将军,敌方的骑兵移动了!”

叛军的阵列之中,居于战场东北方向一个小山坡上的第八军团的军团长,将整个战局的态势都细细看在眼里。他看到了敌军大约两百人的重装骑兵准备迂回到自己的左翼,便同时下令道:

“命令突厥人的轻骑兵迎上去,用弓箭骚扰西西里人,同时和他们对峙,让他们无法安心袭击我军的左翼!”

西西里的安格斯男爵率领着整整两百名最精锐的诺曼骑士,摧枯拉朽般的冲破了叛军左翼的轻步兵之后,正准备朝着敌军中央阵列后方迂回,但是,此刻他们却突然受到了数百轻骑兵的骚扰射击,甚至有一只流矢堪堪擦过了他的头盔。这名愤怒的西西里贵族扭头一看,随即大声叫嚣着,便率领着精锐的诺曼骑士开始追逐那群可恶的突厥人。

“可以了,让那个叫弗拉基米尔的斯拉夫人带领着陛下亲自调拨给我的罗斯卫队,增援我军右翼——我要一举把对方的阵列冲垮!”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决战(五)

“乌拉——!”

随着一阵震天的呐喊之声,五百名强壮的罗斯人呐喊着便冲向了叛军右翼的阵地。他们都是娜塔莉在整个鲁塞尼亚亲自搜罗和招募的战斗技巧最为精熟,身体最为健壮的北地武士,又被安德洛尼卡不惜重金武装,每人除了衬底的软甲之外,还有中间的锁甲和外面的鳞甲外套,手中巨大而骇人的蛾首战斧更是闪耀着森冷的寒光。

这五百名蛮勇的北地武士如同最嗜血的雄狮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叛军的右翼,然后他们呼喝着狂暴的战吼,在一名虽然面孔稍显年轻但是却最为健壮的罗斯贵族的带领下,从侧面突入了西西里人阵型的左翼。

“乌拉——!”

随着这群骇人武士的狂飙突进,诺曼人最左侧的那个方阵瞬间受到了强烈的震动。无数闪亮的蛾首战斧当头落下,一瞬间便带来无数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到处乱飞的残肢断臂。

原本两军的重装步兵们紧紧的挤在了一起,透过双方的盾牌不断机械的朝前刺击着,除了寥寥几个倒霉蛋之外并没有太大的伤亡;而西西里人的弓箭卫队在退出到安全的距离之后,亦准备迂回到敌军侧翼继续向他们倾泻箭雨;可是突然出现的这支的北地武士,一瞬间便如同朝原本苦苦维持着平衡的天平一端砸上了一枚重重的砝码,顿时西西里的阵线开始透露出隐隐不支的迹象。

“射击,射击!”

见到己方的主力陷入了苦战,已经后撤到安全区域的弓箭卫队在他们的各位队长的指挥之下,纷纷就此停下,然后朝着叛军最精锐的持斧卫队倾泻出急速的箭雨,但是还未来得及给他们造成重大杀伤,从敌军后排便鱼贯而出大约两百名持矛的轻装骑兵,他们迅捷的从西西里人的左翼绕过战场,然后稍稍整队,排列成了一个楔形的阵型,朝着空门大开的弓箭卫队开始急速冲锋!

双方的距离转瞬之间便相差无几,而即便是最精锐的弓箭手,也不敢正面迎上骑兵的冲锋。因此叛军的土库曼骑兵轻而易举的便驱散了西西里人的弓箭手,但是他们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在指挥官的呼喝之下,纷纷掏出了自己的弓箭。

“射那群异教徒的战马!”

原来,在叛军的土库曼佣兵驱逐诺曼人的弓箭卫队的时候,威廉就已经派出了他此战最后的预备队,并且亲自率领着这三百名装备精良的诺曼骑士,向着突入了己方阵地的叛军骑兵发动了冲锋。

此刻,站在后方山坡之上,把整个战场乱糟糟的格局一览眼底的阿莱克修斯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诺曼人明明占有兵力和装备的优势,结果竟然被叛军一个不知名的将领轻易便引上了钩,用己方最精锐的诺曼骑士去追逐对方的轻骑兵。结果突厥人没有追上,倒是自己的正面阵列快要被敌人那群蛮勇的持斧武士打翻了。

“你们这群异教徒,你们这群胆小鬼!”

叛军的突厥轻骑且战且退,虽然手中的弓箭并不能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诺曼骑士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却成功的撩拨起了威廉的怒火。此刻他眼中只有那数百名蚊子一般的野蛮人,只想快快追上他们,然后用手中的长剑把这群可恶的家伙剁成碎片。

这群迅捷而灵敏的的突厥人此刻一边急速往回逃跑,一边用突厥语大声嘲笑着。虽然威廉听不懂突厥语,但是他却明白了这群只戴着羊皮毡帽和穿着各种花花绿绿却无比肮脏,甚至散发着羊粪臭味的游牧袍子的野蛮人,此刻正在蔑视诺曼国王的威严。

“你们这些肮脏的猪猡,该死的蛮族奴隶!”

威廉一个转身,一边闪过了一支朝他而来的箭矢,一边不断地咒骂着这群肮脏的突厥佣兵。不过,这群散发着羊粪臭味的家伙虽然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远无比。但是此刻,突然从己方的阵地后方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那是撤退的信号。

西西里国王猛地清醒过来,然后一个转身,却看到了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己方左翼的许多士兵已经丧生在北地武士狂暴的利斧之下,最左边的那个方阵此刻已经完全崩溃;而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却让整个前线的阵列都产生了剧烈的动荡。

不断有盾墙后方的士兵跟随着溃兵一起逃跑,而这又让更多的士兵丧失士气;直到撤退的号角吹响之时,西西里人前线的战士已经彻底崩溃。

“乌拉——!”

安德洛尼卡麾下的罗斯人感觉此刻已经胜券在握,他们不断兴奋的呐喊着,随即便开始追击诺曼人溃逃的部队,即使旁边有数名希腊人的百夫长在大声呼喝着,禁止手下追击;但是在这群蛮勇的罗斯卫队带动之下,安德洛尼卡手下的军团依旧抛弃了他们的盾墙,同篡位者的持斧卫队一起兴奋地追杀他们的猎物。

“不,我的军团!”

见此情景,威廉痛苦的几乎要晕厥过去;这里的每一名战士都是欧特维尔王室最精锐和忠诚的属下,此刻看到他们被敌人屠杀,这让国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过随即他却发现,战场之上马上又迎来了新的转机。

在大军后方,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他们有耶路撒冷最善战的圣殿骑士,也有萨拉森人之中最为骁勇的马穆鲁克。此刻,阿莱克修斯为了策应威廉的败军,已经亲自率领着他手下的卫队来到了战场之中,而皇帝又敏锐的发现,虽然西西里人溃散了,但是叛军也一样放弃了他们的阵型。

“突击!突击!”

阿莱克修斯已经全身披挂,他戴着一顶诺曼式样的护鼻盔,身上穿着西西里最轻便和坚固的锁子甲,就连胯下的坐骑也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马衣。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喝一声,随即两侧早已准备停当的骑士们,在皇帝一声令下,便尽皆狂暴的呐喊着,纷纷越过了他,随即摆做一个楔形的阵型,决然的朝着安德洛尼卡手下的士兵们发起了冲锋!

“为了皇帝!”

第一百六十章 大决战(六)

“为了皇帝!”

此刻,吕西尼昂的居伊高声呐喊着,他作为大军最锋利的刀尖,全副武装的耶路撒冷王夫此刻擎着一杆诺曼式样的长柄骑矛,把它牢牢的的夹在了腋下,然后身体微微向后仰,死死地抵住背后的高桥马鞍,同时双腿伸直,紧紧地踩住了战马的马镫;而跟随着居伊的骑士们,也尽皆和他一起,瞄准了安德洛尼卡已经队形散乱的持斧卫队,无畏的发起了冲锋!

“为了皇帝!”

居伊大喝一声,他手中的骑矛已经瞄准了一个壮硕的罗斯武士。只见转瞬之间,一蓬耀眼的血花闪过,这个头盔上染着红色翎毛的壮汉猝不及防之间已经无力的跪了下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那一根染血的矛头,即便他穿了三层甲胄,却依旧被这小小的骑矛捅了个透心凉。而那个勇猛带头冲锋的法兰克武士,此刻已经扔掉了手中断掉的矛杆,手中紧握着一柄钉头锤,借着战马迅捷的速度,又是一锤狠狠地敲在了另外一个罗斯武士的铁盔之上!

那个头盔上有着一抹鲜红翎毛的壮硕武士,原本只是强行支撑着;可是随即一名手持弯刀的马穆鲁克越过他的身旁,一蓬雪亮的刀光闪过,这个悍勇的北地人硕大的头颅就飞了起来,从脖颈中喷涌而出的鲜血甚至染红了这个突厥奴兵整整半身。

居伊带领着阿莱克修斯的卫队如同尖刀一般突入了阵型散乱的罗斯人,一时间人头飞舞,鲜血四溅,这一支精锐的持斧卫队顷刻间便损失惨重。但是他们竟然没有就此崩溃,许多人不断的大声嚎叫,即便下一刻就被刀剑加身,也要疯狂的朝着朝敌人劈出最后一斧。

“我英勇的骑士们,握紧你们的骑矛,让我们把那群斯拉夫佬消灭干净!”

威廉此刻也放弃了继续追逐那永远追不上的土库曼轻骑,转而把目标对准了已经陷入苦战的那群野蛮武士;在国王的率领之下,三百名诺曼骑士呐喊着狂暴的战吼,如同最勇猛的雄狮一般,转瞬之间便排成了数列横队,用他们引以为傲的长柄骑矛,在罗斯人后方发动了最狂暴无畏的夹枪冲锋。

在两倍于己并且是当世最精锐的重装骑兵们的勇猛冲锋之下,安德洛尼卡的这股五百人的持斧卫队虽然骁勇善战,但是终究没有逃过被全歼的可悲结局。不久之后,在罗斯人被全灭的战场左侧,阿莱克修斯和威廉终于在此汇合了。

许多西西里的战士在安德洛尼卡持斧卫队狂暴的冲击之下命丧于此,而这些斯拉夫人又旋即被联合军的骑士们就此歼灭。不管是罗斯人,希腊人,诺曼人,此刻这里的尸体层层叠叠,残肢飞舞,血流成河;无数精锐的士兵战死于此地,几乎把脚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深红之色。

阿莱克修斯骑在宝莉背上,他虽然指挥了骑士们的进攻,但是却并没有亲自参战,同时米哈伊尔也和几名忠诚的卫士一起护卫在他身边。此刻,居伊已经率领大部分骑士们撤到了战场之外重新整队,只有少数人依旧在那里不断地逡巡着,手里紧握着被鲜血浸染的骑矛,看见有还在喘气的敌军便上去狠狠补刀。

“哈,阿历克斯,我亲手宰了两个斯拉夫佬!”

西西里国王此刻几乎整个右半身都被鲜血浸透——当然这都是敌人的鲜血。他策马走到阿莱克修斯面前,大大咧咧的说道:“既然阿历克斯你也下来了,那咱们重新把军队组织起了,乘胜追击,打到叛军的营地里面去!”

听到了威廉的话,阿莱克修斯此刻只想以手扶额:“威廉啊威廉,西西里虽然富庶,诺曼大军也装备精良,骁勇善战;但是你这堪比空一格的微操水平,甚至比我这个半吊子还不靠谱我怎么感觉你即便把全国兵力都尽数动员起来,也照样要被敌军击败”

“咳咳!”

虽然内心在疯狂吐槽,但是皇帝脸上却充满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他首先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一番自己心中所想,然后对着西西里国王说道:“不用了,我的朋友,今天就先这样吧——匈牙利人的使者刚刚到了,声称贝拉和他的军队今天傍晚便能抵达战场。我们还是先行回营,等到武装侦查的奥利瓦尔勋爵归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不是阿莱克修斯不想乘胜追击,实在是已经没有机会了——那群罗斯人不愧是继承了北欧卫队名号的精锐,在被骑兵突袭的情况下还能够做到死战不退,甚至还给居伊麾下的骑兵们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

而敌方训练有素的重装步兵,则在居伊被纠缠的空挡,重新在几名百夫长的指挥之下放弃了对西西里溃兵的追杀,然后集结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围成了一个圆阵,同时向后方缓缓撤退。

当然如果诺曼骑士不计代价的强行冲锋,也有可能把他们的防御冲散;不过且不论此刻敌军已经派出了严阵以待的接应部队,就凭这愚蠢的冲锋会给己方最精锐的战士带来多么难以承受的伤亡,即便诺曼骑士们不是阿莱克修斯的属下,但是他也不可能让盟友就这样毫无意义的白白送死。

第一天的战斗就这样戏剧性的落幕。双方都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也对敌方的战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这场战斗并没有分出明显的胜负,或者说,叛军某种意义上甚至还要略胜一筹;诺曼人损失了大约四分之一的精锐步兵,以及十名最精锐的骑士,而阿莱克修斯麾下的七百精锐,直接有三十七名重骑兵丧生——其中甚至包括了两名圣殿骑士和三名医院骑士,以及十六名马穆鲁克。

而安德洛尼卡除了损失三百八十多名最精锐的持斧卫队之外,其余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阵亡的突厥轻骑和那些库曼游牧民一向不算人,而第八军团的主力甚至只损失了不到一百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决战(七)

“布拉纳斯,你怎么看?”

在战场正北面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安德洛尼卡正带着他几名最亲信的将军隐藏在那里,从头到尾默默旁观了这场战斗。此刻,看到双方终于罢兵休战,他一边聚精会神的远远看着正在和威廉谈着什么的阿莱克修斯,一边问到此刻身旁自己最器重的将军。

被篡位者从微末之中提拔的布拉纳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唏嘘的说道:“想当年吉斯卡尔何等英豪,就连博希蒙德和罗杰也让先帝又爱又恨;不过如今看来,欧特维尔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过我军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布拉纳斯一边警惕的看着有没有敌人注意到这里,另一边老老实实的说道。他根本想不通为何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会冒着被敌方哨兵发现的风险,一定要亲自观看双方的交锋;不过在心直口快的布拉纳斯看来,虽然敌方指挥官稚嫩得犹如幼童一般,但是此战暴露出己方的缺点更不容忽视。

“北欧卫队勇则勇矣。”

安德洛尼卡的爱将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他们应该被训练成严守纪律的罗马战士,而不是只靠着自己蛮勇的本能战斗——在都拉佐战役之中,先皇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的撒克逊卫队便是由于擅自冲锋,被吉斯卡尔诈败后撤的诺曼骑士尽数全歼;而”

“咳!”

一声压抑着的咳嗽把布拉纳斯的话打断。只见安德洛尼卡旁边,罗斯卫队的指挥官,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留里克家的娜塔莉极为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布拉纳斯转过头去,便看见风情万种的斯拉夫美人微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小布拉纳斯,待会儿回去之后去演武场陪姐姐练练?姐姐的斧头,可是早就饥渴难耐了”

“呃”

年轻的将军满脸冷汗的看着娜塔莉手中不断晃动的短柄斧,他可是曾经亲眼看到过,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有一次一名刺客突然暴起妄图弑君,然后这个看似柔弱的斯拉夫女人十分迅捷果断,干净利落的飞起一斧就直接把那个可怜的刺客脑袋剁掉一半

一旁的安德洛尼卡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这一切——虽然娜塔莉是他的"qing ren",但是布拉纳斯也是他非常看重的年轻将领。不过布拉纳斯可能受不了女大公“温柔”的目光,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认输败退。

“陛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待得众人回到了营地,面对布拉纳斯的询问,安德洛尼卡捋了捋自己的花白的胡子,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他转过身来,重新走到大营之前,从半山腰俯瞰着整个宽阔的战场——这是一片夹在群山之中的广阔平原,之前的交战主要集中于北部区域,范围甚至不足整个平原的四分之一;不过篡位者内心非常明白,一旦最终的决战打响,整个山谷将充斥着鲜血和尸体,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陛下!”

正当安德洛尼卡极目远眺的时候,一名传令兵突然打断了他的沉思。篡位者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注视着那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年轻人,倨傲的说道:“什么事。”

信使抬起头来,即便他气喘吁吁,面色通红,但是却依然左右为难的看了看周围。见此情景,篡位者内心一咯噔,脸上却面无表情的说道:

“娜塔莉和布拉纳斯留下。”

随着诸位贵族恭敬的行礼退下,安德洛尼卡带领着他最倚重的两名将领进入了中军大帐。在那里,等到帐篷的门帘被拉下之后,跪在地上的传令兵已经是满身冷汗。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我们的补给线遭到了西西里人的袭击,超过三万五千莫迪的谷物被焚毁”

“什么!”

安德洛尼卡一个跨步走到可怜匍匐在地上的信使旁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该死,你的意思是朕的小伙子们半个月的口粮都被诺曼人烧毁了?谁是护送者,是哪个蠢货押运的,朕要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随即篡位者转过身来,双手重重的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把战场地形图上面代表着敌我双方势力的两色小人震得东倒西歪。

“是是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将军”

可怜的传令兵几乎把全身都贴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等候着安德洛尼卡的发落。不过听到了闯祸者是自己的爱将伊萨克的哥哥,他的弟弟在之前甚至还战死在小亚,可谓满门忠烈;篡位者只能深深地哀叹一声,在心里大骂了一顿无可救药的蠢货,然后面无表情的对信使说道:“去把那个白痴给我叫过来。”

“布拉纳斯,军中还有几日之粮?”

趁着传令兵出去的空隙,安德洛尼卡突然朝着一旁的年轻将军问道。而陡然之间听到了前者的的询问,静静侍立在一旁的布拉纳斯连忙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军中还有三日之粮”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安德洛尼卡稍微后躺在一把椅子上,头颅微微扬起,花白的眉头紧紧皱着,向着布拉纳斯和娜塔莉询问道。

“我们可以让皇都的大主计长再紧急调粮,同时一定要严密封锁这个消息。”

不过篡位者本人似乎并不欣赏布拉纳斯的建议。他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对自己的爱将说道:“但是现在不仅仅是这一次军粮被劫的问题,我们当然可以让君士坦丁堡再筹措一批粮草——不过之后又被抢了怎么办?”

而一旁的女大公斜倚在一根柱子旁边,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微笑着说道:“安德烈,我麾下的罗斯小伙们不仅是最强壮的战士,还是最优秀的猎人。马尔卡拉这里不是曾经的皇家猎场么?我可以让小伙子们出去打猎——这样大军有肉吃,士气想必也是会提高的吧。”

“那可是整整一万六千人的补给!”

布拉纳斯很想吐槽,但是他又怕娜塔莉手中的斧头

“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陛下,陛下!臣死罪!臣对不起你啊陛下!”

正当安德洛尼卡正在和自己最信任的两位将军商议该如何处理这件令人糟心的事情时,老远便从账外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决战(八)

“陛下,臣死罪!臣对不起你啊陛下!”

听到了从帐外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正在和两名最信任的将领议事的安德洛尼卡,瞬间转过身来面对着帘门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而布拉纳斯和娜塔莉则非常默契的分别站列到了篡位者左右——布拉纳斯把手中的长剑拄到了地上,身上穿着闪亮而威严的鳞甲,笔直的站在了安德洛尼卡座位的右边;而娜塔莉则右手握着自己从不离身的短柄斧,把它扛到了自己肩上,左手搭着一块巨大的圆盾,侍立在了篡位者的左侧。

在得到了安德洛尼卡允许之后,两名壮硕的罗斯侍卫把帘门拉开,然后扔进来一个无比狼狈的希腊贵族。他此刻栗色头发乱糟糟的,头盔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身上的甲胄歪歪斜斜的,满是尘土和汗水,鲜血混合之后的难闻味道。他如同一条狗一般卑微的匍匐在了威严的篡位者脚下,不断地痛哭流涕,乞求原谅。

“阿莱克修斯,你可真是干了一件好事。”

那个一脸狼狈之色,谦卑而瑟缩的匍匐在安德洛尼卡脚下的正是安杰洛斯家的阿莱克修斯,原本作为押粮官负责后勤运送,但是却在路上被西西里人劫掠并且烧毁了大军半个月的口粮。此刻在他的脸紧紧地贴着地面,甚至不敢昂起头来与篡位者对视。

安德洛尼卡的声音在他听来无喜无悲,但是对于安杰洛斯家的阿莱克修斯来讲,便如同催命的丧钟一般。他自知自己在远远看到诺曼人的踪迹之后便逃之夭夭,使得失去了指挥的押运队伍被敌人肆意屠杀;故此在回营之前,故意把自己弄得一脸狼狈之相,好企图蒙混过关。

“陛下,臣已经尽力了!”

安杰洛斯家的大哥匍匐在地上凄苦的哀嚎着:“臣率领战力孱弱的护卫们奋勇拼杀,还亲自手刃了三名诺曼骑士!但是奈何寡不敌众,寡不敌众啊”

他一边泣血哀鸣,一边内心十分的忐忑不安:“我都亲自给自己胳膊来了一刀了,你这个老头,应该分辨不出来吧”

安德洛尼卡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底下的将军,他内心此刻真想把他阉割之后再戳瞎双眼——安杰洛斯家的大哥的秉性,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该死,明明就是一母同胞,为何差距那么大呢?”

篡位者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阿莱克修斯,内心已经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极为厌恶。不过伊萨克安杰洛斯是他最忠心的支持者,也是大科穆宁党的重要成员,一干和皇族有联姻关系的表亲都奉他为首;同时也能力出众,是篡位者本人非常看重的年轻将领,如今甚至还兢兢业业的为他在小亚募兵;这让安德洛尼卡只能压下了严惩他大哥的念头,内心决定以后再也不用这个愚蠢的家伙了。

当安德洛尼卡正在绞尽脑汁想怎样解决好粮食问题的时候,复的营地之中,此刻却迎来了一名重量级的人物。

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此刻昂首阔步的走在诺曼大营的道路之上。在他左右两侧,是两列手持长戟的精锐士兵,随着他的前进,交叉的武器不断地朝两边散开。而道路的尽头,罗马帝国的正统皇帝,以及西西里的尊贵国王,已经静静的在那里等着他的到来了。

来者自然是匈牙利与克罗地亚之王,阿帕德家的贝拉三世。他从小在布拉赫奈宫接受曼努埃尔大帝的亲自教育,而十一年之前,在皇帝的亲自支持下,贝拉从他哥哥手中继承了匈牙利王位,并且同时向君士坦丁堡称臣纳贡。

映入阿莱克修斯眼帘的匈牙利之王,身材并不是特别高大,虽然戴着璀璨的金色冠冕和穿着华丽的圣铠甲,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名精通内政的贵族政治家,而不是一位长期在沙场磨练的强悍君主——他大约中等而消瘦的身材,胡子被精心修剪过,两颗棕色的眼珠却充满着不合常理的气定神闲和狡黠多智。

“啊,匈牙利之主,朕十分欢迎你的到来。”

阿莱克修斯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笑着和贝拉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朕的姨母阿格妮丝可还安好?朕在安条克的奶奶可是十分挂念他的小女儿啊!”

“陛下可真是有先帝的风范了。”

贝拉三世淡淡的微笑如同狐狸一般,而两人一边客套着一边朝着中军大帐走去。在那里,罗马皇帝向联军的贵族们介绍了他们强力的后援。

“诸位,这便是匈牙利之主,我们的强力援军!”

在介绍了贝拉三世的来历之后,阿莱克修斯又拉着匈牙利的国王,逐一向他介绍了诸位高贵的贵族——西西里国王威廉,耶路撒冷驸马居伊{此时居伊还不知道西贝拉已经继位},萨拉丁的侄子侯赛因,以及保加利亚人的首领彼得。

贝拉三世的礼仪无可挑剔,他一面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一面跟在场所有人不断地客套。而等到阿莱克修斯介绍完联军的情况,向他询问匈牙利人的实力时,贝拉三世在静静听完之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走到了中央的战场地形图之前。

“诸位,我带来了一万五千人的大军。”

匈牙利之王指着战场北面的平原:“我和两千名近卫骑兵先行赶到了战场,而剩余的部队则预计在傍晚到达这里。”

说罢,贝拉拿着一根木棍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区:“此次我总共带来了六千人的骑兵,他们都是最棒的马扎尔小伙;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营地驻扎。”

众人随着贝拉的指向,却看到了贝拉索要的是西北的那座山头,如今那里驻扎着两千多的诺曼人。而听到了匈牙利之王的要求,威廉二世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完全没有问题,那里的营地都是现成的。不过我们准备明天就向可恶的篡位者发起总攻,匈牙利之主,你和你麾下的军队,有体力参与明天的决战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正义伙伴

翌日,按照既定的计划,联合军全军出动,马尔卡拉峡谷平原之中,爆发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战。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

正当贝拉在那里沉思的时候,一旁一个黑袍人朝着匈牙利之王恭敬的行了一礼,他正是贝拉的间谍总管。而贝拉三世此刻极目远眺,却随意的朝后面挥了挥手:“不急。”

此刻山下的两军已经开始激烈的交锋,震天的战吼不绝于此,狂暴的呐喊撼天动地。不过,贝拉三世却并不在意,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指着一旁茂密的松树林,对着恭敬的侍立在一旁的黑衣人随意的说道。

“伊斯特万,你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吗?”

此刻,人近中年的匈牙利之王好似陷入了无数的回忆。没等间谍总管回答,他便缓缓的闭上眼睛,头颅微微昂着,贪婪的呼吸着此地的空气。

“啊,马尔卡拉,科穆宁的皇家猎场。”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与血腥,但是二十年前,这里是那个男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贝拉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当时他还是一个青葱少年的时代。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年轻和幼稚,是多么的信任和崇拜着那个人,甚至甘愿行走在他长长的身影背后。

“想不到十三年过后,我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匈牙利之王站在山腰的营地之中,他闭着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身材高大,皮肤微黑的男子正在和蔼可亲的看着他,同时,一个十几岁的可爱女孩儿正扑闪着明亮的眼睛,躲在了父亲身后,好奇的注视着匈牙利的年轻王子。

“玛利亚,贝拉以后将会是你的夫君,而你也要学着成为一名真正的女皇了。”

曾经的匈牙利王子在君士坦丁堡渡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他视曼努埃尔皇帝为自己的偶像和榜样,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着大帝的为君之道。而另一边,虽然是皇帝本人亲自指定的包办婚姻,可是帝国的皇储,美丽的玛利亚公主却依然与他坠入爱河。

天真的贝拉以为自己得到了上帝的眷顾,努力以皇储的姿态要求自己——曼努埃尔皇帝并没有男性后嗣,如果他魂归天国,那么妻子玛利亚将成为帝国女皇,而自己也将成为共治皇帝,一切仿佛顺理成章,一切仿佛那么美好。

“玛利亚,吾爱。”

匈牙利之王在心里缓缓的呢喃到,而随即他的思绪一转,却仿佛又来到了十三年前那个令人心碎的夏天。

一切的起因都是来自皇帝的最后一次联姻。他娶了安条克美丽的玛丽公主,而这颗地中海上最璀璨的明珠为他带来了无比珍贵的礼物——属于科穆宁家的男性后嗣;从此,曼努埃尔为了扫平儿子阿莱克修斯继位的障碍,便开始了暗地里的谋划。

按照惯例,阿莱克修斯一出生,他的姐姐玛利亚便丧失了帝国的继承权。不过贝拉虽然委屈和失落,但是也只能接受。皇帝如同太阳一般照耀着整个帝国,而且还是他的导师,早年丧父的贝拉早就把曼努埃尔皇帝看成了他的父亲一般。

何况如今他的哥哥,匈牙利之王斯蒂芬突然之间暴毙,皇帝已经集结了大军,准备送他回匈牙利继位,同时帮助他击败所有觊觎者。

“亲爱的,等你安定下来,我就来佩斯找你。”

马尔卡拉的行宫,亭亭玉立的玛利亚公主看着英姿飒爽的夫君即将出征,依依不舍的和他分别;但是贝拉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最后一面。

罗马的大军如同风卷残云一般镇压了整个匈牙利,贝拉也稳稳当当的坐稳了王位;但是,正当他期盼着爱妻从君士坦丁堡来到佩斯和他长相厮守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噩耗。

君士坦丁堡的信使哭诉着玛利亚公主突然患上了严重的热病,已经魂归天国,这几乎让年轻的国王就此晕厥过去;许久之后,他终于稳定神情,一边哀悼爱妻的离世,一边重申了匈牙利将作为罗马帝国在西方最忠诚的藩属。

信使心满意足的离去之后,贝拉却在宫廷之内大发雷霆。玛利亚公主的一名奶妈早就来到了佩斯,向他和盘托出了一切,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原来贝拉走后,曼努埃尔皇帝便开始逼迫公主和他离婚。皇帝一方面需要匈牙利作为帝国的藩篱,一方面却不想给儿子留下后患——自己已经年老,一旦大女儿去了佩斯,可以预见,未来帝国一定会爆发内战。

曼努埃尔把女儿软禁在君士坦丁堡的修道院之中,据传这里也是当年约翰二世软禁安娜科穆宁娜的地方。原本皇帝只想让女儿冷静下来,但是很显然公主异常刚烈,直接在里面自缢而亡

“现在,希望你好好感受一下,你给予我的痛苦。”

匈牙利之王的眼睛蓦然睁开,他猛地站了起来,注视着此刻山下已经陷入白热化的战局。他此刻戴着一顶金色的王冠,眼神锐利而又坚毅。

“陛下?”

一旁的间谍总管伊斯特万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而贝拉此刻却忽然笑了。

他的右手在身前一拂而过,由此露出了鲜红的披风之下金光灿灿的圣铠甲。

此刻,诺曼人从西而来,安德洛尼卡则在东方苦苦抵御;见此情景,贝拉不由得轻蔑的说道:“以吾观之——”

他重新在座位之上稳稳坐下,满脸都是胸有成竹的颜色。他的右手慢慢拂过正在激烈交战的双方大军,缓缓说道:

“东西两军,如土鸡瓦犬尔。”

“嗖——!”

突然之间,眼尖手快的伊斯特万连忙把自己的国王扑倒在地,而此刻匈牙利营地也骤然之间陷入了瞬间的慌乱。原来,一根蝎弩射出的大型弩箭如同毒蛇一般叮在了离匈牙利国王仅仅不到十个肘尺的地上,尾翼还在不住的晃动

“嗨呀,嗨呀,吓死我了”

贝拉满脸冷汗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然后迅速左右瞄了几眼。在看到周围的士兵都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便大步的走来出来,一把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大声吼道:“我英勇的马扎尔战士们,检查你们的武器,系好你们的盔甲,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该死,安德洛尼卡你这个可恶的老头,朕从来童叟无欺。既然收了你二十万枚海披伦,自然是要干事的,但是你这简直就是在谋杀友军!”贝拉在内心不断吐槽。

不久之后,匈牙利的大军已经集合完毕。此刻,他们的国王骑在一匹剽悍的骏马之上,向着属下发出了最后的战争动员。

“正义在东军!如今,吾等加入东军!诸君,随吾来,讨伐入侵罗马的诺曼强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义在东军

“明日一早,我的诺曼大军将分批进入战场,然后对安德洛尼卡发动迅捷而猛烈的攻击!”

决战的前一天晚上,威廉二世慷慨激昂的在大帐之内来回走动着,他手里的木棍也不断地点在桌上的地图之上。今天小试牛刀的战斗让西西里王感觉面色无光,他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一雪前耻。

“匈牙利之王啊。”

西西里之主大大咧咧的走到了贝拉面前,注视着他的双眼:“既然陛下已经率领匈牙利的大军到达了战场,那么此战我们便已经胜券在握了!”

“我军总数达到了惊人的四万,而敌军只有不到一万六千人!”

威廉二世此刻充满着乐观的情绪,他的手臂不断的挥舞着,同时也感染了帐中的所有人。“等到明日我西西里的大军全军压上,陷入胶着之时,贝拉国王可率领匈牙利大军从侧翼杀出,则大局可定矣!”

第二天,当西西里国王再次出阵的时候,他想起昨天晚上的军议,便回头忘了一眼匈牙利人的营地,那里旌旗飘扬,戒备森严,无数精锐的士兵正在做着大战之前的准备工作,威廉顿时胸有成竹的笑了。

“阿历克斯。”

他扭头对着一旁的罗马皇帝说道:“待会儿我一定要一雪前耻——我要亲自带队冲进去,活捉那个”

“亲自率军冲锋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阿莱克修斯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威廉的念想:“而且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战场态势——对面的叛军早已严正以待,如果我让我指挥,我是绝对不会让宝贵的骑士去正面冲击他们早已摆好防御阵型的重装步兵的。”

威廉无所谓的挥挥手,不满的咕哝几句,也没有继续坚持。毕竟昨天他差点被敌方打得溃不成军,全靠阿莱克修斯带人救场,故此也没说什么。而此刻,西西里的大军主力已经按照商定好的作战计划,依次进入了战场之中。

安德洛尼卡的叛军似乎放弃了中央的战场,而是全力退守东面峡谷的营寨。这让联军轻易的便占据了战场中央的平原,也让他们撞上了叛军修整严密的防御工事。

“啊,威廉吾友,你看叛军的营地。”

随着阿莱克修斯的语言,西西里国王远远望去,看到了一个虽然仓促但是依然拥有不错防御力的营寨。那是一个严格按照野战军标准修筑的野外营地,四周方方正正,被一道大半人高的木墙包裹,墙角还有木质的尖刺拒马。而在面对战场的方向,一道木质的大门矗立在那里,背后两侧各有一座简易的低矮塔楼,上面站满了聚精会神的弓箭手。

虽然这个营地并没有完全阻断峡谷的去路,可是别说绕过去了,阿莱克修斯甚至连围攻的兴趣都没有——它正好在敌军占据的两座山之间,一旦诺曼人想包围这个营地,侧翼一定会受到来自两侧的袭击。

“计划有变,看来我们应该提前召唤匈牙利国王上场了。”

皇帝估略了战场的形式之后,对旁边的威廉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一些攻城用的东西。对面的那座大门,虽然可以让步兵撞开,但是我更倾向于火攻。”

一名信使开始出发前往匈牙利人的营地,而战场之中的阿莱克修斯则命令军仆们把后方的油罐搬来。这是一些易碎的小陶罐,里面装满了被密封的油脂,只要它们被扔到敌军的营地之中,顷刻间便会燃起一场冲天大火。

同时威廉的弓箭卫队也跨步上前,忍受着哨塔上飞来的箭矢,开始压制敌军营地之内的远程单位。

诺曼人的萨拉森卫队占了装备的优势,一时间敌方的弓箭手被西西里人的箭雨压制;而随着无数油罐被扔进了叛军的营地,紧接着一轮火箭之后,叛军营寨的木墙便开始熊熊燃烧。

“陛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看起来第一阵迟早要被攻破啊!”

安德洛尼卡此刻站在了山腰的本阵之中,正在注视着底下战场的一举一动。他双手抱胸,凝视着下方激烈的战况,但是却成竹在胸,并没有露出任何焦急的表情。

他把头抬起来,似乎穿过战场的迷雾,看到了远处匈牙利人的营地。

昨晚就有斥候向篡位者报告,匈牙利人已经驻扎到了战场西北的松尾山——那是因为那里有许多松树而因此得名。而看到此刻他们还没有动作,安德洛尼卡不由得双手抱胸,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有必要去派人催一催了。贝拉你这家伙,朕的二十万金币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在匈牙利国王围攻阿德里安堡的时候,篡位者就派人和他达成了协议——君士坦丁堡承认匈牙利对克罗地亚和达尔马提亚的主权,同时对匈牙利提供二十万海披伦的援助

原本贝拉内心已经准备见机行事,好完成他的复仇;而如今安德洛尼卡的提议对他来说更是意外之喜。因此两方欣然同意联合,贝拉甚至约定了将在关键时刻倒戈。

由于这件事做的异常隐秘,甚至连许多双方将领都不知晓,只有区区几人对这个协议内心有数。故此,见到匈牙利人不动如山,安德洛尼卡也有些莫名的不悦。

“那家伙。”篡位者在内心默默念叨着:“看来我还是有必要恐吓他一番——当年他在君士坦丁堡可是出了名的胆小鬼!”

于是一队间谍领到这个任务之后,艺高人胆大的他们便带着一架被拆成了零件的蝎子弩,隐秘的潜伏到了匈牙利大营之外。多亏了茂密的树林和灌木,而他们的目标竟然自动走到了射程之内,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不久之前才敷衍完了阿莱克修斯的信使,信誓旦旦的表示大军吃完饭之后就马上出发的贝拉,此刻对身边的危险丝毫不知。而这一根尾翼还在微微颤抖着的巨大弩箭,却仿佛昭示着,匈牙利的国王要必须做出选择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溜之大吉

“什么?匈牙利国王说他正在用膳?”

前线的营地之内,听到了信使传来的消息,阿莱克修斯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我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有些微的冷汗从皇帝的额头上渗出。他突然想起了被称为食神的某个男人,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这是发自内心的直觉。

阿莱克修斯环视了战场一周,突然感觉有些荒谬。眼下诺曼大军已经把叛军压缩到了营地之中龟缩不出,并且取得了节节胜利;但是,他的内心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怎么可能,这里是十二世纪的欧洲,又不是十六世纪的日本……”阿莱克修斯强行驱逐出内心的动摇,然后全神贯注的和威廉一起注视着前方的战况。

“陛下,很快,敌方营地的木墙就将被烧毁,而我们马上就能够一鼓作气的攻进去了!”

随着几名诺曼贵族乐观的话语,那熊熊燃烧的栅栏仿佛随时都会摇摇欲坠。虽然透过倒塌的灰烬,可以看到里面的叛军已经摆好了紧密的盾墙,但是不管是人数还是装备,诺曼人都占据了优势。

“我英勇的战士们啊!”

见到时机已到,西西里国王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猛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全军出击,碾碎他们!”

“哦——!”

由于国王亲临战阵,这让诺曼人的士气非常高。他们热烈的回应着威廉的召唤,仿佛先祖的血脉在身体之中苏醒一般。面对叛军严整的防线,许多诺曼战士舍弃了自己的圆盾,把长剑换成了双手持握的长矛,有些身强力壮者,还直接换成了骇人的巨斧或者精英战士才能够使用的连枷或者长戟。

“为了国王!”

“上帝保佑欧特维尔!”

他们热烈的呐喊着各式各样的战吼,然后许多人便集结起来开始朝着叛军的盾墙狂暴的冲锋。一时间,如同海浪不断的拍打着礁石一般,礁石只能够苦苦的支撑着,诺曼人似乎已经胜利在望。

“哈,阿历克斯,我诺曼大军神勇无敌——待会等到贝拉那个饭桶吃完饭,我大概都已经……”

见到一切进展顺利,威廉二世自然是喜上眉梢。不过,当他骑在马上,扭头朝着一旁的阿莱克修斯炫耀的时候,突然,从大军背后传来了巨大的骚动。

“陛下,陛下!——”

威廉和阿莱克修斯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名留守大营的骑兵死命的朝着这里策马狂奔。他此刻满脸的灰尘和血污,背后还中了一箭,不住流淌的鲜血正在缓慢的带走他的生命。他远远的便在大声呼喝着,想给友军提醒,但是,当这个可敬的信使离着皇帝还有数十米的时候,大概由于受伤太重,便和胯下的坐骑一起,颓然倒地。

“敌袭!”

信使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吼道:“匈牙利人……叛变了!”

年轻的传令兵就此倒地,再也没有起来;但是他带来的噩耗却几乎让皇帝就此晕厥过去。因为紧跟在他后面的,有着整整一大队精锐的马扎尔骑兵,他们已经猛然加速,正朝着己方发起迅捷而又猛烈的冲锋!

不久之前。

当匈牙利之王如同正义的伙伴,喊出那句著名的台词之后,他麾下的大军便如同疾风怒涛一般,在贝拉的指挥下,从松尾山一路向下。他们的目标不是安德洛尼卡,而是扼守着西面峡谷通道的保加利亚营地。

原本彼得麾下的军队就不甚精锐,他们甚至甘愿作为军仆向前线运送物资;而毫无戒备的保加利亚人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昨日的友军突然之间便会赫然叛变。

“哦,圣母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彼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荒谬的一切,他完全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在阿德里安堡并肩作战过,但是贝拉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发动攻击。不过,作为一名把保加利亚的存续看的最为重要的统治者,他几乎没有任何考虑,马上便吩咐旁边一名最忠心的护卫,快速的对他说:

“你快去前线,告诉陛下和西西里国王,贝拉那个狗崽子叛变了!”

此刻毫无防备的保加利亚人几乎已经乱成一锅粥,即便他们的领袖就在这里,但是更多匈牙利骑兵已经冲进了营地。他们疯狂的左冲右突,坚决不让对方发动有效的抵抗;而见已经事不可为的彼得,便马上萌生了溜之大吉的想法。

“卡洛扬!”

他焦急的把弟弟呼唤到了身边——后者正跃跃欲试,甚至已经砍了一个落单的马扎尔人的脑袋。彼得强行用大哥的权威让弟弟紧跟在自己身边,然后集合了自己最精锐的十几名护卫,在营地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时刻,准备朝着西面的峡谷之外逃之夭夭。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逃跑?这简直辱没了阿森家的荣誉!”

年轻的卡洛扬还如同一个愣头青一般埋怨了自己的哥哥,同时还颇为抗拒逃跑;但是彼得二话不说,突然之间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扇过去,并且大声斥责道:“一切为了存在,存在就是一切!”

“我愚蠢的弟弟啊,我们通知了皇帝匈牙利人叛变的消息,已经仁至义尽了——算我看走眼,接下来保加利亚将面对安德洛尼卡岩浆一般灼热的怒火!我们必须马上回到赛尔迪卡,组织……”

“那个红披风的就是彼得!”

突然之间,远处一个马扎尔骑兵兴奋的喊叫把保加利亚首领的话语打断。此刻营地之内无比混乱,但是随着那个匈牙利人的那句话,已经有数十名闻风而来的骑兵如同闻到了鲜血的鲨鱼一般,这唬的彼得立马脱掉了自己鲜艳的红色披风,甚至还觉得不安全,又把弟弟的披风一把拽下扔到地上。

此刻,一名护卫已经牵了两匹骏马过来,彼得不由分说的,先把弟弟推了上去,再骑上了另外一匹,然后趁着混乱的间隙,和手下的护卫们拼命的从西面的营门出去,向着赛尔迪卡的方向仓皇逃窜。

第一百六十六章 艰难突围(第一更)

当保加利亚人的信使颓然倒在了阿莱克修斯前面的时候,所有人都为匈牙利的突然叛变感到震惊无比。

“哦,不”

平时总是充满活力的威廉二世此刻沉默了。他看到了信使尸体身后的匈牙利骑兵,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

“骑士们,随我冲锋!”

危急时刻,阿莱克修斯毅然站了出来。他即使满脸冷汗,但是也知道,对面的马扎尔骑兵顷刻便至,如果不赶快驱除队伍之中的混乱情绪,那么一切都完了。

想到被自己亲爱的叔叔捉住的可怕下场,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而随着皇帝本人的怒喝,以及他即便年轻,但是依然敢于带头冲锋的勇气,周围的骑士们终于如梦初醒。

“鲜血与雷鸣!”

居伊大喝一声,便双手擎着一杆坚硬的长矛,越过阿莱克修斯,一马当先朝着马扎尔人冲锋过去。紧跟着他,无数耶路撒冷的,诺曼的,骑士团的甚至异教徒的骑士们,纷纷一边狂暴的呐喊着,一边朝着马扎尔人发动了反冲锋!

“以鲜血捍卫荣誉!”

“杀了那群该死的叛徒!”

此刻骑士们尽皆呼喝着凶悍的战吼。由于匈牙利人的背叛,使得所有人都同仇敌忾;而一方面,皇帝的声音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他们,另一方面,无比悍勇的居伊此刻作为大军最锋利的矛头,后面是一大群当世最精锐的骑士,只是一瞬间,双方激烈便激烈的开始交战,而耶路撒冷的驸马只凭借着手中的步兵长矛,生生的把追兵的阵型捅了一个对穿!

马扎尔人是游牧民族的后裔,而贝拉则从君士坦丁堡为他们带去了纪律和武装。因此,他们弓马娴熟,装备精良,是最优秀而剽悍的轻骑兵。但是,即便面对耶路撒冷最为勇猛的骑士,他们也没有后退,而是勇猛的和他们绞杀在一起。

居伊此刻全副披挂,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他穿着整整三层甲胄,头盔几乎也是三层:最里面衬底的软甲帽,中间的链甲头巾,以及最外面的桶形巨盔。而他胯下的骏马,也和主人一般,披挂上了最精良的马铠和罩衣。这让耶路撒冷的驸马几乎化身成为人形的钢铁巨兽,甚至让他放弃了自己的盾牌,直接挥舞着一杆大枪就冲了上去。

“叛徒!”

居伊大吼一声,瞄准了面前一名同样怒喝着的自己听不懂语言的马扎尔骑兵,他稍稍偏离了一点角度,然后在和那人交错而过一瞬之间,用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当胸砸过,一瞬间,这个剽悍的马扎尔人竟然直接倒飞出去,狠狠地掉在地上。而在如此激烈的战况之中,那个匈牙利人瞬息之间便被千万只马腿淹没了。

不久之后,这一股数百人的马扎尔骑兵被击溃;但是,随着风吹散了远处的风沙和迷雾,众人却蓦然发现,匈牙利的叛军正缓缓而来,而他们,已经被包围在了这一座山谷之中。

“可以了,命令全军出击,朕将亲自带队。”

见到匈牙利人如约倒戈,安德洛尼卡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却无比沉稳,好像一直便成竹在胸一般。而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摩拳擦掌的叛军顿时大声呼喝着,从两侧的山腰直冲下来,开始向诺曼人发动反攻。

“突围,我们马上突围!”

形势已经到了无比危急的时刻。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顿时挥舞着自己的佩剑,大声吼道:“战士们,我们遭受了可耻的欺骗和背叛,他们要夺取我们的性命,但是我们能够就此放弃吗?”

皇帝的声音振聋发聩,不断地环绕在众人耳边:“不要恐惧,举起武器,让看到你们的勇气。想想你们的父母和妻儿,让我们并肩作战,冲破他们的封锁!”

“我们的舰队正在等候着我们,让我们踏着匈牙利人的尸体,一起回家!”

“进攻!”

“回家!”

这个口号如同波浪一般,瞬间就传遍了整支诺曼人的大军。他们不断呼喊着自己妻儿的名字,前赴后继的朝着匈牙利人的阵营冲去。他们要杀出一条血路,只要跑到了海岸边,就可以上船回家了!

绝境之中的诺曼人爆发出了极为强悍的战斗力。他们用剑,用斧头,用盾牌,用牙齿,生生的把匈牙利的阵型撞的七零八落;特别是那些精锐的骑士们,他们把威廉和阿莱克修斯护卫在了正中央,然后趁着步兵们与匈牙利人厮杀的缝隙,甚至深深的嵌入到了匈牙利人的阵型之中。

匈牙利人受到了庞大的压力,但是安德洛尼卡这边却轻松的多了。阻挡他们的步兵几乎都无心恋战,纷纷溃退,并且争前恐后的朝着匈牙利人进攻;不过见此情景,篡位者却并没有下令麾下军队狂飙向前,而是缓缓推进——如今他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并且同时对匈牙利人也抱有警惕之心,故此自然要竭力求稳。

“陛下,怎么办?那些诺曼人像疯了一般,我们的战士快顶不住了!”

此刻,匈牙利人的后方,贝拉的宫廷元帅正在焦急的询问着他的国王应该怎么办。而远离战场的贝拉看到诺曼人意图突围,顿时全军压力都顶在了自己身上,而后面安德洛尼卡的军队却不疾不徐的行进着,这一方面让匈牙利之王极度不爽,又让他暗暗咬牙。

贝拉看到那个最勇猛的法兰克骑士,他一身白盔白甲,虽然手中武器已经换了几茬,如今是一杆长枪,但是手下却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他的盔甲浑身浴血,已经染成了暗红之色,但是却依然作为诺曼人最锐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匈牙利人的阵型。

“那是何人?”

伊斯特万顺着国王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立马对贝拉恭敬的说道:“陛下,那法兰克骑士,就是耶路撒冷的驸马居伊——他已经连杀了我军三十多人啊!”

“哦,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猛将!”

他看着那些战力强悍的骑士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把匈牙利人的防线撕扯得七零八落,甚至已经隐隐有要冲破防线的迹象,顿时内心有了计较。

“我为什么要拼死帮安德洛尼卡那个老货把所有人拦下来,这样会让我的士兵损失惨重。不过,曼努埃尔的儿子啊,我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逃跑的。”

想到这里,贝拉沉稳的扬起了手:“让大军让开一条道路,放诺曼人那股最大的骑兵过去。”

“然后集合我所有的近卫骑兵,一路追杀他们。”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新开始(第二更)

“伊瑞尔,我”

海神号最豪华的船舱之中,此刻舱门紧闭,里面的却似乎乱作一团。地上,男性和女性的衣服被扔的到处都是,而船长室的中央,那张朴实的木床之上,如今却有两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似乎正在享受事后的余韵。

“啊,小阿历克斯。”

御妹栗色的长发此刻随意的披散着,她的脸上散发出一抹嫣红,把阿莱克修斯抱在怀里,正在缓缓的抚摸着他的脸庞。

“看到你冷静下来,不再那么痛苦,不再自暴自弃,那么我就放心了。”

皇帝微微闭着眼睛,紧紧的抱着伊瑞尔的身体,把头在她伟岸的胸怀之中努力蹭了蹭,喃喃道:“只有姐姐温暖的怀抱,才能给予我最大的慰藉”

“死了,他们都死了”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与血腥,死神的镰刀在无情的挥洒。背叛者在猖狂的大笑,而大军却踏入了精心策划的陷阱”

“贝拉,朕记住你了。以圣母之名,朕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伊瑞尔稍稍昂着头,轻轻把下巴贴到了皇帝的脑袋上。她听着阿莱克修斯叙述,敏感的内心犹如感同身受一般,疼的无比揪心。

“抱歉,姐姐,我没有把老塔里克带回来。他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皇帝自责的话语让苏丹的御妹感到心疼。“如果不是背负了那么多责任,那么他应该成为一著名的学者的。”伊瑞尔内心默默想到,同时不断地安慰着他。

“不要自责了,阿历克斯。塔里克他死得其所。”

数个小时之前,在居伊和一干骑士的奋战之下,他们终于护卫着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从匈牙利人防守严密的阵型之中突围而出。但是,还没来得及欢呼胜利,后方眼尖的侦察兵就已经发现,松尾山上,匈牙利人的大营之中,已经集合了一大群的骑兵,开始准备追击他们。

此刻诺曼人的阵营之中。突出重围的只有不到七百人,并且已经大半带伤。不过好歹他们都是最精锐的战士,而且已经逃出生天,故此只有拼命的逃往海边,希望能够得到舰队的支援,然后祈祷能够活下来。

“快!只要到了海边,只要得到了舰队的支援,我们就得救了!”

突围而出的众人正在急速的朝着海边狂奔而去,但是他们后面紧紧跟着整整两千人的追兵,他们都是匈牙利王最精锐的近卫骑兵。这群自诩为猎手的家伙正在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想等到众人精疲力尽之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陛下,我去断后!”

居伊此刻已经浑身浴血,甚至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他作为大军的尖刀,虽然成功带领着众人突出了重围,但是也受到了最密集的攻击。

此刻耶路撒冷驸马的右臂上面有两根深入皮肉的箭矢,居伊也只是用匕首削去箭杆而并没进一步处理。他虽然已经气喘吁吁,可是见到紧咬不放的追兵,却依然准备带人断后——即便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英勇的居伊阁下,你已经精疲力尽,断后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这个普通的老头吧。”

众人猛然一惊,顿时循声望去,却发现之前那个叫塔里克的突厥人已经带领着他手下仅剩的一百余名马穆鲁克,纷纷勒马转身。

“老师!”

在阿莱克修斯身旁的侯赛因顿时焦急的回过头去,朝着他曾经的侍卫长伸出手;而听到了这句话,老突厥人浑身一震,转过身来,用不知道是歉意还是什么的眼神,微微对他一笑,同时,面色凝重的,缓缓对旁边的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

“原来异教徒之中,也有如同塔里克阁下一般的忠勇之士啊”

见到异教徒竟然自愿留下来给己方断后,在场的基督战士们顿时脸上都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而一旁仿佛还没有从重大打击之中回过神来的西西里国王,则内心唏嘘的感叹了一句,同时也没有放弃这些勇士用生命换来的机会,猛然开始加速。

“我知道,你想让我把伊瑞尔送回她哥哥身边,放心,我接受了。”

阿莱克修斯也读懂了塔里克的眼神。他内心默默的做了一个决定,再也不理会背后的追兵,跟着众人朝着舰队的方向,急速奔驰而去。

见到众人都跑远了,老突厥人顿时面色凝重的注视着面前气势汹汹的追兵。他缓缓闭上眼睛,亲吻着手中的带血的长矛,内心却异常寥落。

“对不起,王子殿下,老塔里克其实是苏丹派来监视你们父子的。不过你放心,你们都对苏丹陛下忠心耿耿,相信很快,殿下就会受到苏丹的重用了。”

“对不起,苏丹陛下,蜥蜴的任务失败了。但是我不会让它完全失败!”

塔里克猛的睁开眼睛,狠狠把长矛往后方一横,然后声嘶力竭的朝着周围的属下们大声厚道:

“小的们,你们是愿意当一辈子懦夫,还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哪怕时间只有区区一瞬间!”

“真主至大!”

“噢,老塔里克,他是一个真正的信士,真主会把他接到天堂,在那里享受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

听皇帝讲完了她侍卫长的最后一刻,伊瑞尔不由得静静为他祈祷。不久之后,感觉自己终于稳定了情绪,阿莱克修斯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的开始穿衣服。

“阿历克斯,你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了吗?”

伊瑞尔挣扎着坐了起来,把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胸前。她温柔的对皇帝说道:“不过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的。”

“是啊,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阿莱克修斯叹了口气,整理好自己最后的衣装,然后轻轻地说道:

“我曾经失去了一切,而如今的哀伤再次痛彻骨髓。”

皇帝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手掌:“我的灵魂流浪何方,我的真心居于何处?不论如何,踏上前路吧。只有不断地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我也要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紧紧的把五指捏成了拳头,然后阿莱克修斯转过身来,温柔的对着伊瑞尔笑道:“感谢你的开导,我现在感觉重新充满了力量。那么来吧,姐姐。”

曾经的皇帝一甩披风,然后转过身去:“新的篇章开始了。”

7

第一百六十九章 路在何方 (第一更)

咸湿的海风,间或海鸥的鸣叫。一片片浪花,正在懒洋洋的拍打在海神号的甲板上,但是船舱内的众人,却尽皆一片愁云惨雾。

此刻舰队已经拔锚启航,目标是爱琴海上的一个小岛。而马加里塔则双手抱胸,嘴里叼了一根草茎,懒洋洋的斜倚在门框上。

“啊,你们真是”

海军上将虽然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是内心却莫名的有些不爽。“老子辛辛苦苦全歼了敌方的舰队,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监视小亚的港口,防止他们偷偷渡海——不过现在倒好,老子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过他就沉默的站在那里,没有理会任何人。只见舱室之中,侥幸从马尔卡拉前线逃回来的骑士们,都三三两两的随意坐着。他们满身血污,大都带伤,士气十分低沉。

居伊随意的坐在了地上,他额头青筋暴起,努力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鼻翼不断的翕动着——旁边的坦克雷德正稳稳的拉着他右臂上的箭杆,突然之间便用力的拔了出来。

“嗷……”

耶路撒冷的驸马痛苦的低吼一声,而坦克雷德则拿了一块干净的绷带给他缠住伤口。

“嘿,你很幸运,上面没毒,修养个把月,咱们的居伊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了。”

捡起了脚下的断箭,猴子仔细端详着那根箭簇,那是一根很明显的破甲重箭,也难怪能够射穿了居伊身上的三层甲胄;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上面没有涂毒。

“多谢你,坦克雷德。想不到,你的包扎手艺还真不错,甚至可以媲美耶路撒冷的医生了。”

居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由衷的感谢到。不过猴子却笑着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当年在巴里作为市政官的时候,曾经负责剿灭过当地许多山贼和海盗。”

“战争曾经教会我很多,也包括处理这些伤口。不过说起来多亏了居伊你的英勇奋战,我们才能成功撤退啊!”

听到猴子对自己的赞叹,耶路撒冷的驸马苦笑着摇摇头:“我曾经努力让自己恪守骑士的典范,并且一直认为,只有基督的勇士才能拥有这些无上的美德。”

“但是今天我却看到了,即便是基督徒之中,也有匈牙利王这种寡廉鲜耻的叛徒;而信仰异教的萨拉森人竟然也有那个塔里克一般的忠勇之士。”

居伊的话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共鸣,比如旁边的圣殿骑士海尔森便十分的义愤填膺。他右手的食指在身前不断地点着,又朝天上指了指:

“匈牙利的叛徒!我一定要向大团长反映,让他向圣座揭发,一定要革了这该死叛徒的教籍!”

“对!”

船舱内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激动起来。“我们大家一起向圣座揭发,一定要革了他的教籍,一定!”

但是不久之后,大家却又颇为泄气。原因是自从安全回到船上之后,联军的两位领袖都分别把自己关到了船舱里。众人原本想劝诫一番,结果却不知从何说起,也只有慢慢等威廉和阿莱克修斯冷静下来,才准备安慰他们。

“啊,话说回来,陛下可真是哦耶稣基督,这是你在考验我们的皇帝吗?”

居伊心生怜悯的注视着里面的那个船舱,只见米哈伊尔正尽职尽责的守卫在门口。他身上也受了轻伤,胸前包扎着一块绷带,但是却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正在闭目养神。

“刚刚经历了马尔卡拉惨败的阴影,现在又收到了萨洛尼卡失陷的消息。希望我们的皇帝陛下能够挺住,也希望从萨洛尼卡过来的伊瑞尔公主能够成功的劝慰陛下。”

原来,原本伊瑞尔是被阿莱克修斯一直安排在萨洛尼卡后方的,同时那里也留了一小支诺曼人的部队留守。但是,由于忙着出兵东进,因此他忽略了城内涌动的暗流。

在诺曼大军走远之后,一名全身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黑衣人隐秘的来到了大教堂。而不久之后,萨洛尼卡的大主教便邀请总督去参加为出征的皇帝安排的祈福仪式。

同时,大主教也邀请了伊瑞尔和诺曼人的驻军首领;不过,那天御妹恰好身体微恙,便没有前去。

萨洛尼卡的大教堂内,当总督罗曼努斯饮下了大主教递给他的葡萄酒之后,正准备向后者致意,却发现主教阁下露出了一脸神秘的笑容;此时,一名神秘的黑袍男子走上前来,微笑着对着他掀开兜帽。

“你好啊,叛徒。”

总督想转身逃跑,却惊恐的发现,全身的力气都如同被抽走一般,同时腹内顿时传来一阵难忍的绞痛。他嘴角缓缓流出了暗红的血液,颤颤巍巍的指着对面那个无比熟悉的家伙,说出来一个名字。

不久之后,教堂之内的其余诺曼贵族也都缓缓倒下。但是一名娇小的身影,此刻却惊恐的从教堂之内飞奔而出,骑上一匹战马便夺路而逃。

那个人就是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公主。他飞速的跑回了伊瑞尔的宅邸通知了她,同时苏丹的御妹当机立断,带着她的三十名近卫便一路冲向南港,找到了西西里人停泊在那里的舰队,然后扬帆出海,准备到前线寻找阿莱克修斯的主力同时向他禀报这个噩耗。

船舱之内,阿莱克修斯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尼斯塔斯,我知道,我知道他。”

“尼基塔斯赫鲁晓尼奥斯,他是安德洛尼卡的间谍总管。”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阿莱克修斯转过身来,他缓缓对伊瑞尔说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拟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那么阿历克斯,你是否已经有了计较了呢?”

面对苏丹御妹的笑脸,皇帝只有在内心苦笑一声。不过他并没有回答伊瑞尔所说的,只是淡淡的对她笑道:“不管怎么样,抱歉,现在已经不能送你去君士坦丁堡留学了。”

阿莱克修斯真挚的注视着她的双眼:“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请求威廉派遣几艘船,把你和侯赛因送回大马士革。”

“那你呢?”

皇帝脸上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第一百七十章 世事无常 (第二更)

萨莫色雷斯,这里是北爱琴海上的一个小岛。它曾经是一个贸易中转站,有一个优良的港口,而如今这里被诺曼人攻下之后,则成为了一个前线的补给基地。

“威廉吾友,我”

阿莱克修斯站在海神号的甲板上,看着一旁无比沉默的西西里国王。此刻后者似乎一瞬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是扶着船舷,怔怔的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小岛。

“不,阿历克斯,这都是贝拉的错。”

威廉二世转过身来,他虽然从失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但是似乎却没有以前那么跳脱了。他惋惜的拍了拍阿莱克修斯肩膀,叹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诺曼人也从不会被失败击垮。只不过可惜,你重登皇位之路似乎遥遥无期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么?”

看着威廉似乎真的走出了失败的阴影,阿莱克修斯内心隐隐松了口气。他苦涩的笑了笑,同样扶着船舷,轻轻闭上眼睛,垂着头,感受着远处吹来的海风。

“我辜负了他们;我辜负了所有人。我我不知道”

阿莱克修斯转过身来,却发现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面。即使他们身上带伤,但是都热切的注视着两位领袖。见此情景,他转过头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有那么多人在期待着,我怎么能就此放弃呢?”

不久之后,马加里塔的舰队靠在了萨莫色雷斯的港口。众人鱼贯而出,他们准备先在这里休整几天。

而执政官邸的会议室中,阿莱克修斯则开始和众人讨论,应该何去何从。

“西西里从不放弃,但是我们现在需要积蓄力量。”

昏暗的灯光下,威廉沉稳的说道。他如今遭逢大败,似乎更成熟一些了;他和阿莱克修斯的友谊并没有因为战败而出现裂痕,仍然尽心竭力的支持着他,这让后者内心羞愧不已。

“阿历克斯,巴勒莫欢迎你。”

威廉淡淡的笑着,朝着阿莱克修斯说道,同时他也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也欢迎你们。”

“所以,总之先回到巴勒莫,然后徐徐图之——就让篡位者和那个背叛者先猖狂一段时间,而我也要向圣座冕下揭露贝拉那可耻的背叛行径!”

一时间,除了坦克雷德之外,大家都有些意动,而这确实也是当下最好的方法。阿莱克修斯环视一周,然后慎重的想了想,也在内心缓缓点头。

“对不起,诸位大人,有从巴勒莫来的紧急信使!”

突然,会议室的房门被护卫焦急的敲响,而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一名红衣信使满脸焦急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赞美上帝!”

他看到了一脸错愕的威廉,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信使由衷的朝着西西里的国王跪下,然后从胸中取出一封完好无损的信件,上面崭新的印章——那是属于教皇的印章。

“到底发生什么事?”

众人都讶异的看着这一切,而威廉也没有避嫌。他当中拆开了教皇的信,然而一瞬间,西西里国王的眉头便皱成了一个川字。

威廉放下了手中的密信,他环视了现场一眼,最终定格在了伊瑞尔和侯赛因身上。在后者错愕的望着他的时候,西西里国王无奈地把密信放到桌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一个诺曼贵族小心翼翼问着他们的国王,而威廉则非常痛苦的说道:

“耶路撒冷沦陷了”

“什么?!”

诺曼国王的话瞬间在现场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场幸存的耶路撒冷骑士们几乎瞬间就从座位上面蹦了起来。其中以居伊最为焦急;耶路撒冷的驸马几乎就是瞬间便抢过了桌上的密信,同时一直喃喃道:“西贝拉,西贝拉,吾爱我的妻子在哪里?!”

“安静!”

见到在场的情况隐隐有些失控,阿莱克修斯不得不站出来大喝一声。而威廉此刻也站了出来,缓缓说道:

“前任圣座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蒙受天父召唤;而新任圣座克莱芒三世,则号召整个基督世界发动新一轮东征!”

对于这个重磅消息,大家一时间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威廉继续说道:“作为西西里的国王,圣座请求我开始动员大军;而教廷的使节则已经奔赴欧洲各地,亚琛,巴黎,伦敦,爱丁堡圣座发誓要动员比前两次东征更为庞大的军队。”

“神的旨意”

如同震天的战鼓在内心深处响起,几乎所有的基督骑士如今都热血沸腾。他们虔诚的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在胸前画着十字,虔心朝着上帝祈祷。

见此情景,通晓拉丁语的伊瑞尔脸上勃然变色。她担忧的望着这一切,但是马上就有人注视到了他们。而悄无声息的,阿莱克修斯则悄悄站了起来,挡在了苏丹御妹面前。

“神的旨意,吾友。”

皇帝同样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对着西西里国王说道:“侯赛因和伊瑞尔是无辜的,我请求你派遣一艘船,把他们送回圣地”

“阿历克斯,你完全不必担忧。”

威廉微笑着朝着侯赛因挥挥手:“我们之前还一同并肩奋战,而塔里克阁下更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种族并不代表荣誉,我们曾经见过最卑劣的欧洲人,也曾经见过最高尚的东方人。此刻,虽然信仰不同,但是以欧特维尔的名誉起誓,我的海军将安全把你们送回黎凡特。”

正当萨拉森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西西里国王却话锋一转:“侯赛因,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如果我在圣战的战场之上遇到了你,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和你作战——这是上帝的旨意,也是我的荣誉。”

“我亦如此,威廉。”

萨拉丁的侄子一脸郑重的向着威廉走了过来,同时缓缓把自己的右手伸出。“既然这是真主的旨意,我也不会退缩。另外,为了纪念我牺牲的老师,阿历克斯,威廉,我决定改名字了。”

“塔其丁,以后请叫我塔其丁。”

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叹了口气。他郑重的走了过去,然后把右手覆盖在塔其丁的拳头上。而西西里国王也走了过来,把手搭了上去。

“世事无常。”

第一百七十章 阿克海港

“关上城门,升起吊桥!”

阿克港,这里是十字军倾尽全力防守的地方。自从两个月前的耶路撒冷会议,王国定下了重点防守的基调之后,所有法兰克人都努力的朝着这个目标而奋斗。此刻,阿克港内聚集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其中更是有作为核心的两百名医院骑士——圣殿骑士全员集结在了耶路撒冷,而医院骑士则除开在骑士堡被包围的那一部分,也已经全员集中在了阿克港。

此刻阿克港的守将已经换成了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他曾经在耶路撒冷以图卢兹家族的名誉起誓,绝对不会有一名萨拉丁的士兵踏进阿克港一步,也因此重新获得了王国贵族的信赖。此刻,雷蒙德和他麾下的党徒们已经把诸位显贵们的家眷都接到了这里,并且做好了长期驻守的准备。

虽然萨拉森人的大军还未到达此地,但是两个月来,雷蒙德每天都在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他每天坚持巡视阿克港东面的城墙,每一处城垛,每一座角楼他都亲自实地勘察过,并且指挥士兵们加固防御工事。

“啊,不愧是雷蒙德爵爷,有他在身边,真是让人觉得可靠啊”

阿克港东墙的城门之中,雷蒙德刚刚结束了例行的巡视,并且勉励了一番此地的守军们,这让大家都以崇敬和爱戴的目光看着他,并且把爵爷当成了圣地的希望。

为了应对随时都会爆发的战争,雷蒙德如今随时都甲胄在身,而他旁边的伊贝林男爵巴里安亦是如此。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的黎波里的伯爵和伊贝林的男爵中间,却有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娇小身影。

那是一个大概十一二岁左右,一脸肃穆的小女孩儿,她满头金发,粉雕玉琢,原本应该穿上漂亮的丝绸裙子,参加上流社会的舞会;但是她却除了额头上戴着一根金色的头环之外,身上穿着和雷蒙德一般但是要小一号的锁子甲,白色的披风更衬托出小女孩的英气勃勃。她便是耶路撒冷女王西贝拉同父异母的妹妹,被女王亲口指定的王国继承人伊莎贝拉——如果到时候女王殉国的话。

“父亲,我们待会儿就去演武场训练吧。”

伊莎贝拉自从被姐姐送往阿克港的那一刻起,就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她经常和雷蒙德一起慰问士兵,或者旁听的黎波里伯爵如何裁断民众之间的分歧,同时自己要求,要继父巴里安训练她的剑术和弓术。

伊贝林的巴里安虽然拒绝追求西贝拉公主,但是他却被耶路撒冷的王太后看上了。王太后玛利亚是科穆宁家族的女人,同时也是曼努埃尔皇帝的侄孙女,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的侄女。因此,已经将近五十岁的巴里安成了年仅十二岁的伊莎贝拉的继父。

巴里安没有儿女,因此他虽然在政坛上是一根滑不溜秋的老泥鳅,但是对伊莎贝拉却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此刻,他宠溺的看着女儿坚毅的小脸,有些心疼的说道:“殿下,你已经跑了一天了,现在去你母亲那里,你也应该休息了。”

雷蒙德此刻斜倚在城墙旁边,双手抱胸,嘴角含笑的看着这一对情深义重的父女,但是同时他的内心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哀。

“玛利亚,斯蒂芬妮,她们都安全的到达了阿克港,但是我的妻子,哦我可怜的艾希瓦,你大概现在已经被萨拉丁俘虏了吧”

也许是确实天色已晚,不久之后,伊莎贝拉被巴里安劝回了宅邸休息,而他则和雷蒙德一起,准备去城内的酒馆喝一杯。

“上帝保佑您!好心的先生,请施舍我一点硬币吧,我女儿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在去往内城的道路之上,此刻到处都是从耶路撒冷各地逃难而来的难民。大家都知道,萨拉森人入侵了,因此所有法兰克人都如同疯了一般往防御坚固的要塞和海港逃跑,其中以阿克港为最——大家都知道,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

原本只有不到两万人的阿克港瞬间挤进了两倍的难民,这不仅让当地居民怨声载道,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譬如无所不在的乞丐,以及越来越猖獗的盗贼。城东的一大片地区迅速沦为贫民窟,这里的难民白天乞讨,晚上便化身为窃贼和强盗,即便中央广场的绞架上已经悬挂了好几具令人触目惊心的尸体,颈手枷上也生生枷烂了五六个罪犯,但是这似乎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爵爷,多亏你及时关闭城门,阻止这些难民入城。虽然这有点残忍,但是阿克港是王国和圣地的希望所在,容不得半点闪失——”

巴里安径直从道路两侧的乞丐身旁走过,同时轻巧的躲避着他们的脏手——至少男爵认为是这样。当他们走到了繁华的内城区,旁边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持戟侍卫连忙立正敬礼。

“雷蒙德爵爷好,巴里安爵爷好!”

看到两个精神十足的卫兵,的黎波里的伯爵不由得停下来勉励了他们几句。“守好这里,不能让那群难民进入内城。等到意大利人运送的粮食到了,我会考虑赈济他们的。”

“是的,先生!”

不久之后,雷蒙德和巴里安来到了港口旁的一座酒馆。这里属于重点防守的内城区——当然不是防御萨拉森人,而是外城的难民。雷蒙德已经不止一次的接到过意大利人的投诉,说他们的商船遇到了盗贼的洗劫,这让伯爵不得不把所有难民都驱逐了出去。

“真是多事之秋。”

的黎波里伯爵苦闷的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同时不满的嘟囔道:“巴里安,我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也具有怜悯之心,但是,那群家伙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我,体谅体谅王国的未来呢?”

“这是一场庞大的棋局,而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手。他们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听咱们安排,反而尽给咱们添乱?”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假意改信(为蜷缩被窝中加更)

“爵爷,我觉得我们要做出抉择了。”

酒馆的豪华包厢之内,巴里安沉声对着雷蒙德说道:“虽然有点残酷,但是我相信上帝一定会怜悯我们的——毕竟都是为了圣地。”

的黎波里伯爵蹙着眉头,好像正在艰难的权衡之中。许久之后,他喃喃说道:“如今城外还有数千名难民,同时他们还源源不断的朝着阿克港而来”

“但是现在城内已经无法再容纳更多难民了!”

伊贝林的男爵激动的说道:“如今城内有一万驻军和一万余市民,但是却有超过三万,可能还有四万名难民!再这样下去,即便有意大利人的支援,我们也会闹粮荒的!”

“可是”

雷蒙德苦恼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却不知道说什么。他虽然是一名面厚心黑的政治家,甚至还和异教徒也有勾结,可是他在民间的风气却是整个圣地最好的,特别是对待他自己属民的时候——因为这能够增长他贤明的声望。而此刻外城的难民之中,超过三分之二都来自加利利和提比利亚,因此这让爵爷十分的苦恼

“哦,主啊,请原谅我。”

雷蒙德痛苦的在胸前不住地画了好几个十字,而对面的巴里安也在内心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哼,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家伙还在意那些虚名?”伊贝林的男爵在内心鄙视了一下的黎波里伯爵:“简直就是道貌岸然!”

当然,巴里安阁下是很有这个底气的。因为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因为随时要应对来自新月教徒的侵袭,因此税负是非常之高的;特别是犹太人和新月教徒,在法兰克人的税负基础上,还要缴纳更多的异教税。

不过谁也没有伊贝林男爵强。早在男爵阁下许多年前继承老爹爵位的时候,他就把领内的赋税在王国原本就繁重的基础上,直接又提高了四倍——当然爵爷自然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

翌日,在难民集中的外城,这群可怜的农民听到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

城内给他们发了一个黑面包,然后便要求他们离开此地——或者加入城镇卫队,但是需要严格的筛选。

“不!尊敬的大人们,你们这是要我们统统去死啊!”

不断有乞丐泣血哀鸣,但是守军根本不为所动。他们依然被残酷的驱赶出了阿克港。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将成为萨拉森人的奴隶,但是所有贵人都一致决定,要以大局为重,然后便硬起心肠驱逐了他们。

“快走吧,我会去教堂忏悔的。”

贵人们都默默地想到。而见此情景,年幼的伊莎贝拉十分不忍。她不由得拉了拉自己继父的手,轻轻地问道:“父亲,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公主的话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伊贝林男爵身上。他内心只有苦笑一声,宠溺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

“不能在小可爱面前透露出我冷酷的一面,我是一个慈祥和温柔的父亲”

巴里安的脑袋在急速的运转,不久之后,还真的貌似被他想出来一个对策。

望着深陷绝望的难民们,在伊莎贝拉期待而注视的目光中,巴里安大步走上前去。他来到了露台上面,遥望着下面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农民们,一脸不舍和忏悔,甚至差点哭了出来。

“天父的羔羊们,上帝会记住你们的牺牲,王国会记住你们的贡献。活下去,你们只要活下去,然后等到我们胜利的消息,你们就能够重返家园!”

“你们可以采取任何办法,甚至可以假意改信新月教!”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伊贝林男爵的话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却没有人打断他。

“假意改信新月教,日后再悔过。”

说着,他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神的旨意”

当雷蒙德驻守的阿克港正在驱散难民的时候,与此同时,萨拉丁的弟弟阿迪勒,已经率领着三万大军,如同旋风一般扫荡了整个圣地北部,攻破了骑士堡之后,又接连拿下了的黎波里,朱拜勒,提尔等北部沿海的许多港口。

站在提尔的海墙上,阿迪勒正在朝南方眺望着,似乎能够看到远处的阿克港。他双手叉腰,享受着凉爽的海风,呼吸着清新而又咸湿的空气,感觉满意极了。

“有了‘魔法师’,我们的攻城战简直是无往不利。”

一旁,王弟的幕僚由衷的赞叹道:“比如那个骑士堡,如果没有魔法师攻破她的城墙,我们起码要在那里顿足超过两个月,等到他们粮尽投降。”

“提尔也是。”

另一个阿迪勒的侍从缓缓说道:“这里易守难攻,虽然法兰克人调走了他们的主力,但是如果不能迅捷的攻破提尔的城墙,我们也不可能如同旋风一般,两个月就拿下了整个圣地的北部沿海。”

听到属下们乐观的回答,阿迪勒一边略微骄傲的同时,也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器械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不是我们的大军拥有压倒性优势,我们也不会进展如此顺利。但是你们要记住了,接下来的阿克港,这里将是整个圣地最硬的骨头。”

“你们不要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盲目乐观,蒙吉萨的错误我可不想再犯第二遍。而根据间谍传来的消息,阿克港聚集了法兰克人大量的守军,他们的主力也在那里,并且还能够随时从海上得到补给!”

正当苏丹的王弟在训斥手下幕僚的时候,突然,一名传令兵来到了他的身后。

“殿下,苏丹陛下传来消息,他已经开始围困耶路撒冷;而陛下在此之前,听说阿克港有法兰克人的大军驻守,便派小人给您送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阿迪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便看到恭敬抚胸行礼的使者旁边,有两名黑人女奴;而她们则侍候,或者说监视着中间那名尊贵的夫人。

“啊,美丽而尊贵的艾希瓦夫人,您的到来让此地蓬荜生辉。”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阿克攻防 (第一更)

1184年7月25日。

在强行驱逐了难民,保证阿克港内的秩序之后,这个雷蒙德竭尽全力保证秩序的城市终于安静下来。富人们在变卖了家产之后纷纷为全家购买了回到西方的船票,而无力远行的市民则只有惴惴不安的等在这里,等候上帝的裁决。

意大利城邦的大使们早在两个月前便将这里的情况传回了自己的母国,而根据他们和王国的协议,也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不管是威尼斯,还是热那亚,抑或是比萨或者安科纳,这些或大或小的城邦都将竭尽全力为阿克港这个圣地最后的希望输送粮食和武器,甚至还有雇佣兵。

不过如今才过去两个月,除了零零总总的一些粮船之外,来自西方的大规模增援还没有到达;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它们已经在路上了。

而在这天早上,当雷蒙德尽职尽责的在巡视城墙的时候,突然,他蓦然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那里旌旗猎猎,万马奔腾,宛如一道无所不摧的洪流,正缓缓朝着阿克港而来。

“发出警报,大军就位,萨拉森人过来了!”

“呜——”

随着传令兵吹响了战争的号角,同时教堂的塔楼之内也响起了回荡的钟声。在阿克港的市民此刻慌乱的逃回家,死死地关紧门窗,躲在房间内瑟瑟发抖的同时,无数听到召唤的士兵从城内各处出发,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我的亲娘,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见到仿佛无边无际的萨拉森大军,站在雷蒙德旁边的巴里安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而作为守军的最高指挥官,雷蒙德内心则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

“天父在上,他们简直无穷无尽。”

一个意大利人看着城外的萨拉森大军,顿时感觉有些两股战战。而他的这句话却让一旁的雷蒙德非常不爽。

“大敌当前,竟敢乱我军心。乔瓦尼,假如你不是威尼斯的特使,你现在已经被我吊死了。”

的黎波里的伯爵双手抱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目光放到威尼斯人的身上,但是这依然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的意大利人在圣地的地位一向不高,许多法兰克领主都把这些商人看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钱袋,而如今他们母国的实力也一向弱小,并且还无比渴望来自东方的财富。因此,即便如今耶路撒冷王国已经岌岌可危,但是面对这些肥胖奸诈的商人,雷蒙德也并没有低声下气的祈求他们的援助。

伯爵自己十分清楚,不管是威尼斯人,还是热那亚人,或者其他的意大利城邦,他们只能竭尽全力帮助王国渡过难关——在法兰克人治下他们还能够和平的做生意,但是一旦圣地被萨拉森人征服

“尊贵的雷蒙德爵爷,按照速度估算,第一批满载粮食和武备的船队会在最近几天之内到达——我们威尼斯人一向把圣地的安危看的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即便是逆风,他们也会拼命把船划过来的”

威尼斯大使乔瓦尼此刻已经把自己的头几乎埋到了肚子里面,无比的谦卑和恭敬。

“唉,教皇冕下,现在大概已经收到消息了吧?希望他能够尽快的组织东征的十字军”

两个月前,当雷蒙德来到阿克港之后,同时耶路撒冷的信使也在此上船,奔赴罗马的拉特兰宫。此刻圣地的权贵们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虽然此刻耶路撒冷还未陷落,但是所有人都明白,等到十字军到来的那一刻,圣城毫无幸免的道理。

为了能够早日等来东征的援军,信使带着耶路撒冷已经陷落的消息出发了。如今两个月已经过去,萨拉森人的大军亦即将开始围攻阿克港,这不由得让雷蒙德有点恍惚。

城外的萨拉森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攻城。他们似乎也知道如今阿克港兵精粮足,戒备森严;在王弟阿迪勒的率领之下,萨拉森人的大军直接耀武扬威的在城外扎下了营地,并且形成了对阿克港三面包围的态势。

“啊,美丽而尊贵的艾希瓦夫人。”

阿尤布大军的帅帐之中,一身华丽甲胄的王弟阿迪勒,面向面前的那位美丽而又尊贵的夫人,殷勤而恭敬的行礼。而这位高贵的夫人,则正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的妻子,加利利的女爵艾希瓦。

两个月前,当萨拉丁察觉到耶路撒冷将不会如他所愿一般,集结所有军力前来提比里亚和他决战的那一刻,阿尤布的苏丹便当机立断,改围困为强攻,仅仅用了四天时间便轻易的攻破了雷蒙德经营多年的老巢提比里亚堡。而雷蒙德的妻子,艾希瓦伯爵夫人,则在祈求苏丹不要对城内的平民大开杀戒之后,选择了体面的投降。

在得知法兰克人将集中所有兵力守卫耶路撒冷和阿克港之后,苏丹的传令兵便开始奔赴叙利亚的各大城市。在苏丹亲自的号召之下,源源不断的兵力和补给从阿尤布国内聚集起来,然后开始向前线输送;同时在拿下了提比里亚堡之后,萨拉丁便开始亲率主力南下,开始了对耶路撒冷的包围。

此时,苏丹的王弟阿迪勒,则率领着另外一支大军在扫荡王国北部。同时由于萨拉森人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攻城武器,被称为“魔法师”的配重式投石机,因此猝不及防之下,原本法兰克人引以为傲的城堡防御竟然大打折扣,以至于阿迪勒仅仅只用两个月便如同飓风一般扫荡了整个地区,甚至还在攻破骑士堡之后吊死了整整十三名被俘虏的医院骑士——加上在此战死的,医院骑士团三分之一的受封骑士已经被一扫而空。

此刻面对守备比骑士堡更完善,驻军也更多的阿克港,为了加快围城的进度,萨拉丁更是亲自派人把阿克港的守将,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的妻子艾希瓦送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各方反应 (第二更)

“美丽而尊贵的艾希瓦夫人。”

阿迪勒犹如一个最为风度翩翩的法兰克贵族一般,朝着雷蒙德的妻子稍稍抚胸行了一礼,同时他面上的笑容诚挚而又迷人:“夫人,您以为我阿尤布的大军雄壮否?”

雷蒙德的妻子此刻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绿色长裙,头上同样也是一块绿色的丝质头巾遮住了她的头发。她原本低垂着头,闭口不言;但是当加利利的女爵听到王弟的话之后,却倔强的抬起头来。

“死了这条心吧,阿迪勒。”

艾希瓦冷冷的对苏丹的王弟说道:“你们想用我来威胁我丈夫,这绝无可能。你甚至不能够动摇他一丝的坚定心智!”

此刻,一阵微风吹过,让大帐的帘门簌簌作响。见此情景,阿迪勒闭上眼睛,缓缓将双手举起,并慢慢围绕着加利利女爵踱步。

“真主啊,我祈求您降福于我,使我能够在您的庇护下对抗诸恶”

雷蒙德的妻子紧紧地抿着嘴唇,倔强但是疑惑的看着萨拉丁的王弟。不久之后,仿佛祈祷完毕的阿迪勒重新睁开眼睛,走到了艾希瓦面前,继续注视着他。

“当沙漠中扬起遮天蔽日的风暴,我们通常便会以此向真主祷告。”

王弟缓缓把嘴唇凑到伯爵夫人耳边,然后略微轻佻的吸了一口气。不过艾希瓦并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倔强的昂着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沉默以对。

“恐怕你们的神已经听不到你们的呼唤了。”

阿迪勒重新站在艾希瓦面前,双手抱胸,面带笑容,淡淡的说道:“你们失去了耶路撒冷的大片土地,你们失去了圣地的所有城堡,如今阿克港也要守不住了。”

王弟垂下头去,随便用右脚碾了碾地面,脸色无比轻松写意:“我方有十万大军,后援更是无数,埃及和叙利亚如今也尽在苏丹陛下掌控之中,而你们则势单力孤,犹如磨盘里的小麦一般。”

“我方还有无坚不摧的攻城武器,并且苏丹也仁慈的告诉你们,只要肯投降,你们大可以乘船返回你们的法兰克之地,然后永远不要回来;而你们,你们则有什么,你们在坚持些什么呢?”

加利利的女爵倔强的睁开眼睛,她昂起头来,把绿色的头巾撩到了脑后,露出了一头波浪一般的栗色长发。她无所畏惧的和苏丹的王弟对视,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有上帝。”

“愚不可及。”

阿迪勒惋惜的摇摇头,然后拍拍手,顿时便有两个强壮的黑人女奴走向前来。王弟毫无表情的扔下一句:“押下去,严加看管。”,便径直走出了营帐。

“殿下,我们如今兵强马壮,优势巨大,又有‘魔法师’相助,完全不必理会这个异教徒女人,直接杀过去,强行攻下阿卡就行了!”

阿迪勒一旁的波斯幕僚不失时机的向王弟推销他的强攻理念,但是王弟却只顾着往前走,并没有理会这个家伙。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了攻城营地,此刻,整整五架庞大的配重式投石机已经装配完毕,来自波斯的工程师正在那里做着最后的调试。

那中央的那一架最为庞大的,便是由阿莱克修斯亲自设计,伊瑞尔指挥组装的超级型号,被称为“魔法师”的恐怖机械。它曾经击垮过阿勒颇的塔楼,在萨拉丁统一叙利亚的过程中立下了赫赫功劳;而当埃及苏丹决议侵入耶路撒冷之时,超过五十名波斯工程师小心翼翼的把它拆卸并运往前线,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在骑士堡的围攻之中,猝不及防的医院骑士团被“魔法师”轰塌了城堡的城墙,然后潮水一般的马穆鲁克便从缺口涌入,直接粉碎了骑士们的抵抗;如今,“魔法师”和它的后辈们又来到了阿克港的战场,准备在此继续绽放新的光芒。

“殿下,‘魔法师’的状态非常好,它已经不是那个稚嫩的‘魔法师’,而是老练的‘魔法师’了。”

阿迪勒正在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面前的战争巨兽,虽然旁边的波斯工匠一脸谄媚的恭维着他,但是心情不错的王弟还是决定奖赏这个阿谀之徒。

“不是射石机熟练了,而是你们熟练了——这非常好,来人,看赏!”

“从现在开始,城墙上的守卫增加三倍,并且所有士兵将轮换巡逻!”

基督徒一方,自从萨拉森人的大军兵临城下开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被囚禁在阿迪勒大营之中的雷蒙德,便开始动员和指挥阿克港的守军,鼓舞他们的士气,让他们身心振奋,面对敌人。

“诸位,打起精神,神与我们同在,阿克港永不陷落!”

“阿克港永不陷落!”

见到城中士气可用,的黎波里伯爵顿时算是松了一口气。此时城墙上已经站满了警戒的弓箭手,步兵们也在各处休整待命,整个阿克港犹如一台精密的仪器,缓缓转动起来。

“天父保佑。”

雷蒙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已经从城墙之上离开,去往内城的城堡;此刻城墙的守军由巴里安亲自指挥,而他则需要坐镇主堡,掌控全局。

“圣座,圣座,你们的东征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达圣地?”

数千里之外的罗马,拉特兰宫。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在里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而老态龙钟的教皇冕下,此刻正努力的端坐在座位上,而他的下首,则是一名年轻的枢机主教,正恭敬的跪在了教皇面前,聆听冕下的圣训。

“罗塔里奥。”

那老态龙钟,被敬称为克莱芒三世的新任教皇,正是之前的枢机主教保罗;而他的侄子罗塔里奥则在他升任教皇之后,被冕下亲自保举做了新任枢机主教,同时开始被外人尊称为“英诺森枢机。”

不过在私下的环境里,教皇更喜欢亲密的称呼自己最喜欢的侄子的名字。此刻看到年轻的侄子不负期待,终于披上了枢机主教的鲜红法衣,圣座冕下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亲爱的侄子,教廷已经向各大王国派出了使节,你也不例外,但是你却是最特殊的。”

戴着一顶红色小帽的英诺森昂起头来,微笑的注视着圣座冕下:“我知道,我将调停英格兰王亨利二世与他儿子理查之间的战争,但是如果事不可为”

致读者

首先感谢老铁们的维护,让我不至于看到书评区就失去了写下去的动力;而其他表示不满的朋友们,你们能够说出来,表示你们仍然在意本书,作为作者感激不尽,同时希望你们能够继续支持。

另外关于虐主的问题,我首先说一句,这不是单纯的虐,同时后面马上主角马上就会迎来一波大发展。我设想的大纲,是主角作为一个特殊的人,如何在圣地游刃有余,如何不断的成长,在多方夹缝中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势力,而不是龙傲天。

又回到了此次君士坦丁堡之战的问题,让我们设想一下即便打赢了会出现什么情况——对,主角会复位,但是仅此而已了。大家都知道希腊官僚传统根深蒂固,主角一个没有根基的人,之前的支持者早就被篡位者屠戮一空,而诺曼大军不可能一直留在君堡,因此主角大概率会被大贵族分分钟架空,当傀儡皇帝盖章用——要知道当年曼努埃尔不仅一直在削藩,即便对大科穆宁党的权贵也是又用又防的,希腊人怯于外战勇于内斗闻名天下,主角一个年轻人,怎么一开始就斗得过那群老狐狸,即便是安德洛尼卡也不行。当然,如果主角拥有龙傲天光环,所有人都是纳头便拜……不过这样写出来有意思么?

另外说要看种田的,主角马上就会得到第一片领地和人民,种田的情节肯定不会落下而是非常喜闻乐见的;另外套用一句长者的智慧: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

主角之前太年轻,太天真,有时还十分的幼稚,一心想着突袭斩首而忽略了自身的实力,同时对外界也了解太少——幸亏遇到了几个好人和铁哥们,否则早就死翘翘了;而对主角来说,每一次失误都是一次成长。

当然我知道最大的原因是我更的慢,我尽量从现在开始化身两更兽——你看这几天不都是两更么?所以也请大家继续支持阿莱克修斯,以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猴子对策(上)

1184年,注定是一个不会平常的年份。

或者说,一只不该出现于此的微小蝴蝶,他轻细的翅膀稍稍煽动了几下,便在整个东地中海,甚至更为遥远的欧陆引发了强烈的风暴。

圣地的战火已经熊熊燃起,而东征的号角也开始被教皇吹响。但是,如今的阿莱克修斯二世,却刚刚在色雷斯经历了一场惨痛的失败。

“陛格瓦拉大人,您完全可以回到巴勒莫,为何要坚持和我们一起到圣地去?”

士麦那港口,一间酒馆的包厢之中,一队朝圣者正坐在那里饮酒休息。他们正是阿莱克修斯和耶路撒冷一行人乔装打扮而成的——诸位基督徒打扮成了结队而行的朝圣者,而以塔其丁为首的萨拉森人们则是一群东方的客商。

为了把诸位成功送回圣地,西西里国王赠予了他们一艘中型的加莱帆船。而为了成功在小亚沿岸获得补给,众人也只有乔装打扮,蒙混过关。好在如今小亚几乎所有能够出动的兵力都被伊萨克抽调一空,还未来得及返回,因此他们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之前残酷的马尔卡拉之战,不仅让诺曼人损失惨重,阿莱克修斯麾下的精锐也几近全没——马穆鲁克只剩下区区十余人,并且全是跟着伊瑞尔从萨洛尼卡逃出来的;而耶路撒冷的部队则更是损伤惨重。

原本鲍德温给予皇帝的护卫之中,整整有着各自十五名拥有封号的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但是如今,圣殿骑士仅余三人,医院骑士更是只剩下四个。他们如今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把装备和武器放到了船上,而只穿着一身宽大的修士服,同时把自己的面目隐藏在了黑色的兜帽之下,只是隐秘的在怀中揣着一把匕首。

此时,大家都毫无芥蒂的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边,而圣殿骑士的掌旗官海尔森喝了一大口啤酒,同时疑惑地问了问阿莱克修斯这个他已经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阿莱克修斯此刻重新化名为了格瓦拉,自称为一名巴塞罗那的贵族,而海尔森则化名成为一个叫强尼的英格兰绅士。听到了海尔森的疑问,阿莱克修斯不由得先喝了一口酒,然后颇有些萧索和寂寥的苦笑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大人’了。”

“如今圣地的战火重燃,耶路撒冷岌岌可危。虽然我只是个年轻人,但是鲍德温陛下也曾经为了帮助我而尽他所能。”

“罗马人有恩必报,而现在也是我报答鲍德温国王恩情的时候了。”

阿莱克修斯一边斩钉截铁的说到,另一边不由得想起了在萨莫色雷斯岛上的时候,自己和坦克雷德于密室中的低语。

“陛下,如今之计,您有何打算?”

摇摇晃晃的烛光之中,猴子的眼神莫名的严肃和期待;当他知道了威廉将退回西西里国内,同时整军备战,预备东征的时候,便在散会之后悄悄地找到阿莱克修斯,想看看如今遭受了巨大打击的皇帝,是就此沉沦,还是重新振作。

“请爱卿为朕解惑。”

看到皇帝郑重的询问自己,猴子也微微点了点头,他端着下巴思虑了一会儿,便缓缓答道:“我有几计,可供陛下挑选。”

坦克雷德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同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陛下可随西西里国王回到巴勒莫,然后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北上教廷,与圣座交涉。”

猴子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诱惑一般:“陛下可以对圣座许以厚利,然后广泛结交各路圣战英豪,最后以整个西方的十字军之力,替您铲除安德洛尼卡这个篡位恶贼——也许同时还能教训一下贝拉那个可恶的背叛者。”

“但是,猴子,代价,是什么呢?”

阿莱克修斯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坦克雷德的眼睛,没有等他说话,便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是东西教会的合并,还是从此之后正统的罗马皇帝继位需要让罗马主教加冕?”

皇帝的目光让坦克雷德感觉压力很大。但是阿莱克修斯随即话锋一转,却突然笑道:“原本这些对朕来说都不是问题,朕甚至还可以加上五十万海披伦的酬劳——”

“但是——”

阿莱克修斯把双手撑在桌子上,他的眼神让猴子感到异常深邃。“十字军,朕绝对不会让十字军踏上希腊的土地!”

“那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恶棍和强盗!”

皇帝的声音让人感到不容置疑:“帝国的编年史早就记载了戈弗雷和康拉德在马其顿和小亚细亚的暴行,即便他们帮朕夺回皇位,那时候的整个希腊也将变成一片废墟。”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别人的军队,而朕,朕迫切需要自己的军队。”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被阿莱克修斯压的极低,但是依然被坦克雷德敏锐的捕捉到了。见到皇帝并没有任何颓丧的心态,并且还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时候,他内心终于松了口气,略微欣慰的笑了。

“臣有一地,可供陛下暂时栖身。”

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坦克雷德缓缓站起身来。他从身上取出一张东地中海的疆域图,然后在阿莱克修斯面前徐徐展开。

猴子的手指指向了一座皇帝非常熟悉的岛屿,她正在奇里乞亚南部,安条克以西,是东西方海运的要冲;而那里,如今也依然属于帝国治下。

“塞浦路斯,陛下可在此暂时栖身。”

看到皇帝紧皱眉头,不断地思索,坦克雷德干脆坐了下来,无比耐心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解释到:“当然,塞浦路斯虽然商贸繁盛,扼守要冲,但是她却缺乏粮食产出;不过,这里只是陛下的第一步。”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支鹅毛笔,猴子沿着托罗斯山脉南麓的奇里乞亚,一直到东边的安条克,再加上塞浦路斯,勾划出了一个势力范围;而看到坦克雷德勾勒出的图案,阿莱克修斯虽然一时间还有些疑惑,但是却如同一个指路明灯一般,让他猛然间豁然开朗。

第一百七十五章 猴子对策(下)

“陛下。”

看到阿莱克修斯热切的望着自己,猴子内心还是有点小小激动的。他作为一名可耻的私生子,虽然自认为满腹经纶,但是却处处受到歧视。他如今看到小皇帝还算是能够辅佐的人,故此也尽心尽力的为他谋划未来了。

坦克雷德手中的羽毛笔首先在君士坦丁堡画了一个圈:“安德洛尼卡此人,如今坐拥皇都,号令天下,气焰正盛,此诚不可正面交锋——”

“但是篡位者即将面对几大挑战。”

猴子此刻虽然面色沉稳,但还是时不时显露出一番激动之情:“第一,他取得胜利之后,肯定会着手解决保加利亚人的问题,因为这时候是篡位者解决他们的最好机会。”

“第二,便是来自西方的十字军。”

“此次东征乃是圣座亲自号召,因此规模一定会非常庞大。而按照我对我堂兄威廉的了解”

坦克雷德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他肯定是想争夺东征领袖之位的——不过,法兰西王腓力,英格兰王亨利,以及德皇腓特烈,他们会屈从于一个刚刚打了败仗的人的领导?”

看到阿莱克修斯面色有些不悦,坦克雷德连忙岔开了话题。他虽然和威廉关系恶劣,但是皇帝和西西里国王明显是至交好友——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甚至还一起蹲过牢。“而如今能够运送和保护大军渡海的海军和船只,除了西西里之外,还有哪个国家拥有如此强大的海上力量?”

“只要有人拒绝承认西西里王的东征领袖,他就一定会拒绝他登船的;而没有船只,则意味着这些十字军只能从陆路,穿过克罗地亚和匈牙利,从希腊渡海,然后横跨小亚才能到达圣地。”

“而他们不管到达哪里,肯定是要一路劫掠补充军需的——前两次东征就是如此,而面对这样一支凶悍的大军,安德洛尼卡只能打起万分精神应对!”

阿莱克修斯此刻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好似陷入了沉思。而一旁的坦克雷德则继续说道:

“萨拉丁,埃及和叙利亚的异教苏丹,雄踞东方的新月霸主。”

将手中的鹅毛笔轻轻地在地图上的大马士革点了一下,猴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东方的萨拉森帝国人民归附,国家安定,同时兵强马壮,军多将广;但是他们依然有自己的隐患。”

“萨拉丁此刻发动了对耶路撒冷的侵略战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动进攻,但是显而易见,耶路撒冷沦陷,但是这也导致了圣座发动的十字军。”

“埃及和叙利亚的苏丹是聪明人,他肯定知道来自西方的威胁,并且将全力应对;而陛下和萨拉森人的关系并不差,完全可以暂时将萨拉丁作为倚靠——而如今萨拉丁需要全力防备十字军,想必也是很乐意看到,陛下帮他吸引住罗马帝国的注意力的。”

听到坦克雷德这句话,阿莱克修斯顿时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你这猴子,你是想让朕做一个叛教者?”

“陛下又没有改宗新月异教,这是"chi luo"裸的污蔑,简直是一派胡言!”

看到阿莱克修斯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坦克雷德甚至颇为滑稽的扬了扬手。而紧接着,他的手指便指向了那最开始圈定的一片区域。

“啊,奇里乞亚。”

猴子的手缓缓沿着托罗斯山脉的边缘拂过,淡淡的说道:“奇里乞亚地势险要,物产丰富,沃野千里;安条克民殷国富,多路通衢;外加塞浦路斯,当年的塞琉古便因此而成就霸业;陛下既是正统的皇帝,一旦占据这里,向东交好萨拉丁,向南周旋于十字军与新月教徒之间,守住关隘,革新内政,甚至可以北击罗姆,收复失地;而一旦形势发生变化,则可率领大军西征,先取小亚,再图希腊,以陛下正统皇帝的旗帜,定能让各方总督倒戈卸甲,弃暗投明!”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毅然采纳的猴子的决策,阿莱克修斯笑着对身旁的圣殿骑士们说道:“诸位,你们认为,耶路撒冷如今真的陷落了吗?”

听到这句话,一旁正在闷闷不乐的喝着啤酒的居伊顿时扔掉了手中的木杯,满脸期待的坐到了阿莱克修斯对面,然后期许而又希冀的看着他:“陛格瓦拉先生,耶路撒冷还没有陷落,对吧,我的妻子西贝拉,也一定没事,对吧!”

看着居伊无比渴望的神情,阿莱克修斯只有尽力安慰他。他如今对居伊观感极好,认为他不仅武艺高强,还是一个罕见的品行高洁的骑士。而他和耶路撒冷女王的伉俪情深,也让在座诸人颇为感动。

“居伊我的朋友,耶路撒冷一定还没有陷落!”

阿莱克修斯注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答道:“你可以想一想。”

皇帝同时环视一周,笃定的神情让周围众人都若有所思:“你们都可以想一想。”

“你们不觉得耶路撒冷沦陷太快了么?”

阿莱克修斯重新坐了下去,他斜倚在椅子上,胸有成竹的说道:“鲍德温国王在年初的时候才和萨拉森人签订了新的和平条约,按照萨拉丁的秉性,他是不会在国王还在世的时候自己毁约的。”

“而按照信使的消息,鲍德温国王是何时驾崩的?”

“国王驾崩的时间,直到现在为止,才堪堪过去了四个月!”

“而且还应该减去信使在路上的时间。”

阿莱克修斯微笑的注视着面前的居伊:“仅仅三个月,萨拉丁是如何做到集结大军,攻破耶路撒冷的外围防线,并且拿下整个耶路撒冷的?除非他在野外的决战之中消灭了整个王国的主力,使得圣地的所有防御无比空虚;但是我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了吗?没有。”

看着众人心潮起伏的样子,阿莱克修斯猛地站了起来。他双手抱胸,不断地摇晃着自己右手的食指。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想到之前坦克雷德井井有条的分析,阿莱克修斯无比愉悦的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圣城之围(上)

阿莱克修斯并没有猜错,此刻的耶路撒冷,暂时还在基督徒手中,而且雷纳尔德为了死守此地已经做好了他一切能够做好的准备。但是,虽然圣城依然飘荡着金黄的十字战旗,城下如同潮水一般的萨拉森大军却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耀眼的烈日之下,耶路撒冷的战事一触即发。此刻,王国的摄政雷纳尔德,正站在大卫塔的顶端,旁边便是直面萨拉森大营的雅法门。他面色凝重,双手抱胸,注视着萨拉森人营地之内的动向和敌人大营的布置。

“萨拉森人实在是太多了。”

雷纳尔德此刻的眉头紧紧蹙着,如同一尊雕塑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他从青年时代便跟随先代法王路易七世来到圣地,迄今为止已经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但是面对城下潮水一般的萨拉森大军,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老将却依旧默然不语。

“他们的人数多的能够淹没耶路撒冷的城墙,而异教徒们如今也已经把整个圣城团团包围。”

站在雷纳尔德旁边的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他也在陪同好友一起默默的思索着。在听到王国摄政的话之后,大团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里,雅法门一定是遭受异教徒主力猛烈进攻的方向。”

杰拉德指着城外萨拉森人的营地,此刻里面已经竖起了五座粗具规模的攻城塔,而飘扬的旗帜和井然有序的秩序,以及中央那一座华丽的营帐,证明了这里是萨拉丁的主营所在之处。

“向您致敬,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

此刻,萨拉丁的大帐之内,阿尤布苏丹一身白色的甲胄,头上也带了一个白色的缠头,正端坐于帅帐之中;而他面前跪伏着的,却是一名黑衣的“夜莺”。

“陛下,自从我军进入耶路撒冷的消息传开,无数各地的信士便自发的组织起了新的圣战。他们变卖家产,自备武器,自发的往圣城集合,希望能投入苏丹麾下,能够为收复圣地的战斗献出自己的生命——仅仅一个月,便有超过两万名圣战者来到了耶路撒冷城下,如今他们驻扎在希律门外,每天都嚷嚷着要为真主献身。”

萨拉丁颇为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于这些自备干粮的圣战者,虽然他们毫无纪律,虽然他们杂乱无章,但是苏丹却不可能把他们统统驱赶回去,只得派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让这群从来没有摸过武器,只凭着一腔血勇的乌合之众退回后方好好种田纳税——但是很明显收效甚微。

阿尤布的苏丹为了攻下耶路撒冷,从好几年前便开始了策划。他的目的是得到一座完整的圣城,以此彰显自己的武功和虔信,而不是让先知登宵的圣地变成一片废墟。

因此,萨拉丁毫不犹豫的把所有的射石机都送到了阿克港的前线,而己方则准备用传统的战术,从正面冲垮法兰克人防御的意志。

“明天发起第一波攻击——让圣战者们出动,同时安排五十个马穆鲁克作为督战队,并且让我所有的将军们随时做好准备。我要看一看,法兰克人的守城决心到底有多大,而雷纳尔德,你守城的能力比起你野战的能力,又有多精通。”

“呜——”

第二天清晨,随着悠长的号角之声,雷纳尔德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萨拉森人,他们狂热的呐喊着暴烈的战吼,不断挥舞着手中简陋的武器,从北西南三面同时向耶路撒冷发起了进攻。

“他们的人数还真是充足,切。”

王国摄政轻蔑的啐了一口,然后戴上了自己的水桶巨盔。他一扬白色的披风,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转过身来对着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说道:“杰拉德我的挚友,按照计划行动,这里,雅法门的正面战场,我现在就交给你了。”

根据昨天晚上的军议结果,雷纳尔德把耶路撒冷的所有城墙与防御区域分人负责。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担当核心预备队,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担任正面城墙的守御阻滞敌人,而王国摄政本人则于城内居中指挥,负责所有部队的传令与调度,并且负责守卫最后的阵地——圣殿山。

“吾友,不要硬拼,不要浪费军力,不要白白牺牲——一个区域守不住,你可以暂时后退,然后在下一道防线重整旗鼓。”说着,雷纳尔德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然后拉下了头盔的面罩,骑上战马朝着圣殿山快速而去。

“所有人,预备!”

面对漫山遍野的萨拉森大军,负责西面城墙的杰拉德此刻抬起了自己的面罩。他在士兵们的身后快速走过,不断地鼓舞着他们的士气,同时让弓弩手做好准备——对面的呐喊声震天动地,萨拉森人已经开始冲锋了。

“真主至大!”

这些狂热的新月教徒举着简陋的武器,几乎没有任何盔甲防护。他们仅凭着对宗教的热诚,便抬着无数的云梯朝着法兰克人的城墙冲锋。而这在城墙上的圣殿骑士们看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预备——放!”

在指挥官的呼喝之下,法兰克人的弓弩手们瞬间射出了密集的箭雨。许多穿着绿色或者棕色袍子,头戴蓝色或者花色缠头的新月教圣战者,就如此倒在了他们冲锋的路上。但是他们的士气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损害,仍然咬紧牙关,捡起前方战友掉落的云梯,一边疯狂的呐喊着,一边朝着城墙死命的冲锋。

“哦,请原谅我,这简直就是屠杀。”

后方的萨拉丁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颇为不忍。他之所以派遣这群乌合之众打头阵,除了物尽其用之外,也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圣战者让苏丹的后勤压力陡然增大。而圣战者们虽然装备简陋,但是却毫不畏惧死亡——他们顶着法兰克人残酷的箭雨,此刻已经有好些人冲到了城墙面前,呐喊着把云梯搭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圣城之围(中)(第一更)

“准备作战!”杰拉德立在大卫塔下的城墙之上,而后圣殿骑士、骑士团战士,纷纷从城墙之后站起,接替了后撤的弓弩手,握紧了手里的长矛和刀剑,哄叫着一列列排成了坚固的盾墙,同时不断的怪叫着,有些还把手中的盾牌敲击的砰砰作响。

“真主至大!”

城墙下的新月教圣战者们面对圣地的城墙,丝毫不畏惧法兰克人的利剑和铁斧,嚎叫着就乱哄哄的朝着雅法门开始狂暴的进攻。不过基督徒的阵线异常稳固。在大团长杰拉德的亲自指挥下,无数新月教徒惨叫着变成了尸体从城墙下跌落,也让守军的热血激动而亢奋的沸腾起来。

“神的旨意!”

杰拉德戴着头盔持着盾牌,他狂暴的呐喊一声,便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一个圣战者的胸膛,然后闪电般拔出的同时,手中的盾牌狠狠一顶,这个中年的叙利亚新月教徒便满嘴都是殷红的鲜血,直愣愣的朝着云梯下栽倒。不过没隔多久,又一个年轻的萨拉森人冒出头来,杰拉德旁边的一名侍从骑士照着这个异教徒的脑袋便是狠狠一锤。

“神的旨意!”

这名年轻的侍从已经连杀数人,他兴奋得索性直接站了起来,直接站到了城垛上,用手中的钉头锤敲击着盾牌,一边不断的呐喊着,一边准备居高临下一个一个的敲爆异教徒的脑袋。但是,突然之间,一片乌云一般的箭矢从萨拉森人的营地之中飞来,这名可怜的年轻侍从由于过于突出,被直接射成了筛子,惨叫着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举盾,举盾!”

大团长弯腰退后,不断地指挥着下属的军队,让他们不要忘记萨拉森人弓箭的威胁——有大概一千余名的新月教弓箭手,跟在了冲锋陷阵的圣战者身后,在他们开始登城的时候,趁机朝着基督徒的后方倾泻箭雨。

“啊!”

“砰砰砰!”

城墙上不断传来各式各样的惨叫之声,除了基督徒之外,甚至还有不少属于新月教的圣战者。但是更多的箭矢被耶路撒冷的士兵们及时举盾格挡,同时杰拉德也朝着塔楼上的弓弩手们传令,要他们坚决而迅猛的回击!

“射击,射击!”

塔楼之内的法兰克弓弩手们,在指挥官的呼喝之下转换了目标,对着城下的萨拉森弓箭手们倾泻出疾风怒涛一般的箭雨;但是此刻,后方萨拉丁的大营之内,整整六台攻城塔楼正被奴隶缓缓推动着,紧随其后,朝着法兰克人的阵地而来。

“真主的信士啊!”

萨拉森人的营地之内,苏丹本人亲自跨坐在一匹雄壮的骏马上,他头上戴着一条白色的缠头,眼神坚毅而又锐利;而随着他大声的呐喊,浓密的黑色大胡子还一抖一抖的。萨拉丁穿着一身白色的锁子甲,外面是白色的萨拉森长袍;而他手中的大马士革宝刀已经摇摇指向了耶路撒冷的城头。

耶路撒冷的基督徒们原本以为萨拉丁的主攻方向乃是东面的金门,认为他们将直接攻击内城的圣殿山,故此在东侧的金门之外布置了许多临时性的防御工事,比如拒马,陷阱,甚至在金门的壕沟之外直接修筑了一道低矮的木墙;但是萨拉丁从东面到达圣城的时候,故意率领大军到达西侧扎营,这让耶路撒冷的守军猝不及防之下,只能重新调兵遣将,增强外城的防御——但是他们只能直接凭着雅法门的城墙抵挡萨拉森人的进攻了。

不过在杰拉德看来,即便只能凭着城墙据守,但是耶路撒冷经过了两代国王的修葺,如今防御不能说固若金汤,也比起之前要好上很多了。例如这第一波的新月教圣战者对他们造成的损伤就微乎其微——这群丝毫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异教徒虽然奋勇作战,但是他们注定只能够成为法兰克人利剑下的亡魂。

“我英勇的士兵们!”

萨拉丁骑在一匹强健的骏马之上,原地转了一圈,手中的佩刀指过了马上就要发动进攻的精锐战士们。他策马来到营门之外,遥指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大卫塔,大声的鼓舞道:

“铠甲当胸前,命运由天定;战刀握手中,功勋在脚下。求生得死,向死而生!”

“真主至大!”

随着苏丹本人声嘶力竭的呐喊,萨拉森人的精锐士兵们齐齐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欢呼着,附和着他们敬爱的苏丹。而随着进军的号角吹响,六台攻城塔开始缓缓朝着耶路撒冷的城墙开始前进。

“铠甲当胸,命由天定,真主至大!”

许多步行的马穆鲁克狂暴的呼喊着,他们躲在盾车或者巨塔后面,一边躲避着从城楼上飞射而出的箭矢,一边狂呼酣战着缓缓前进,另一边不断地敲击着自己的盾牌;同时有更多的轻装射手在两侧和后方掩护他们,与塔楼和城墙之上的基督徒弓弩手们对射。

见到萨拉森人投入了自己的主力部队,杰拉德此刻顾不上在城墙砍杀这些无甲轻兵的快感了。他快步走到大卫塔中,擎出了圣殿骑士团的十字战旗,然后对旁边的一名年轻骑士吩咐道:“快去,把塔顶的弩车准备好!”

为了防备萨拉森人的攻城塔,基督徒们在大卫塔顶端花费巨资安放了一台庞大的巨型弩车。她是由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希腊工程师花费巨大的心血设计和组装,在耶路撒冷的每座城门旁边的大型塔楼顶端都有安装。她光是庞大的箭杆便有树干那么粗壮,同时特制的弩箭每台弩车只配了十根。虽然上弦缓慢,但是法兰克人相信,即便是最坚固的攻城塔楼,也会直接被这架精密的战争机器洞穿。

“告诉罗杰那个家伙,让他带领一百名骑士整装待发。”

杰拉德在大卫塔之内快速的发布命令:“让那个老光棍赶快来雅法门集合——等到萨拉森人的攻城塔靠上城墙之后,他要负责给那些异教徒狠狠的一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圣城之围(下)(第二更)

庄严肃穆的圣墓大教堂,阳光透过墙壁上的玻璃窗户,射在了里面的神龛之上;而此刻教堂之中,传来一阵阵悠扬的唱诗声。许多黑袍或者白袍的修士,有的还戴着兜帽,他们尽皆静静的安坐在教堂之中,无比虔诚而肃穆的在大主教的引导之下,祈求上帝的帮助,以及内心的安慰。

“大团长,萨拉森人已经开始对雅法门和大卫塔发动无与伦比的猛攻了!”

一名医院骑士团的侍从骑士悄悄地来到了大堂之中。他戴着一顶平顶的无面铁盔,一领贴身的短锁子甲外面是一件医院骑士团的黑底白色十字罩袍,用一根皮带利索的扎在了腰间。他轻轻穿过众位低头唱诗的兄弟们,径直来到最里面的一个一脸肃穆的金发壮汉身后,悄悄地呼唤了骑士团的大团长。

“阿门。”

一身白袍的中年男子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一个一个十字,然后一脸肃穆的转过身来;同时,周围数十名医院骑士也睁开双眼,大家都注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传令兵。

敬仰的环视了一眼高贵的医院骑士们,这个年轻的侍从连忙抚胸朝着大团长罗杰行了一礼。“杰拉德阁下的命令,他请求大团长和至少一百名骑士做好准备,然后迅速到雅法门一带集结,随时准备出城突击新月教徒的攻城阵型。”

听到了传令兵恭敬的话语,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此刻昂起头来,闭上眼睛,在胸前迅速的画了一个十字。“神的旨意。”他低声沉吟一声;随即,旁边的二十余名医院骑士尽皆如同他们的大团长一般站起身来,虔诚的低声说道:“神的旨意!”

为了让雷蒙德伯爵更好的防御作战,医院骑士团已经把主力尽数调往了阿克港的前线,而这二十余名医院骑士则是自愿和大团长一起留下来的;他们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期盼的是能够在魂归天国之前能够多杀几个萨拉森人。

“好孩子们,愿主与你们同在。”

这时,主持唱诗的耶路撒冷大牧首希拉克略也站起身来,他神色肃穆的走到了大团长罗杰之前,向着即将出征的骑士团献上了自己的祈祷和祝福。

不久之后,预备出击的骑士们尽皆来到了城堡的军械库之中。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的罗杰正从里面走出,而他身后,许多预备出征的骑士们在侍从的帮助之下正在披挂自己的盔甲;这里面不仅有发誓和罗杰一起坚守耶路撒冷直到战死的二十余名医院骑士,还有耶路撒冷的王家内府骑士,以及杰拉德暂时援助罗杰的圣殿骑士——虽然在和平的年代,两大骑士团甚至还有着不少的龃龉,但是如今事关圣地的生死存亡,已经没有人理会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了起来。

“克里斯,敌军一共有多少人?”

大团长罗杰此刻正在询问身旁的侍从,也是杰拉德派来的传令官。此时,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一脸崇敬的对大团长说道:“他们有六座攻城塔,以及不计其数的突击士兵——五千人?又或者是一万人。”

走出城堡,罗杰接过了侍从递来的缰绳,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淡淡的说道:“那么不管多少人,我们的目标就是击退他们——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当罗杰麾下的骑士们正在披挂整队的时候,雅法门的战场,萨拉丁的六座攻城塔已经离城墙越来越近了。而其中有一座,目标正是大卫塔身后的雅法门。

“瞄准,瞄准!”

此刻,塔顶的希腊工程师正在大声呼喝着身旁的卫兵,而这一架庞大的弩车已经上弦完毕。工程师正在仔细的计算弹道,同时不断的修正弩炮的目标,这让后面缓缓地调整角度的士兵们苦不堪言,但是大家都在咬牙支撑着。

按照弩车的装填速度,在萨拉森人攻城塔靠墙之前,他们几乎只能发射一轮;所以基督徒们绞尽脑汁,一定要让这发弩炮瘫痪一座攻城塔。而他们的选择也毫无疑问——那座对雅法门威胁最大的塔楼,同时也正在朝着大卫塔的方向而来。

“准备——”

终于感觉角度调整完毕的工程师高喝一声,同时高高举起了自己的胳臂。他站在弩车旁边,随着手臂重重的挥下,一名卫兵把手中的木槌狠狠地敲到了发射器上。顿时,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庞大的绞盘飞速转动起来,而那根发射出去的粗壮弩炮箭矢,则带着令人震怖的呼啸之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朝着那台攻城塔呼啸而去!

只听“嗖”的一声,随即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这根巨型的弩炮箭矢准确的命中了攻城塔顶部的滑轮系统,把整个绞盘击打的粉碎。只听一阵铁链的哗啦响声,这座萨拉森人离着城墙还有不少距离的攻城塔,此刻顶部的挡板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重甲步兵们——这座巨塔此刻某种意义上已经废了,因为没有了顶部的挡板作为桥面,士兵们便无法登上城墙。

“射击,射击!”

此刻见到机会难得,大卫塔的法兰克指挥官顿时兴奋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大声呵斥着手下的射手们,让他们密集攒射。不过很显然,基督徒也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们连忙调转了目标,朝着已经停下的萨拉森攻城塔之内射出迅捷而密集的箭矢。

萨拉丁麾下的马穆鲁克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立马在塔内组成了一个简易的盾墙,一边防御着基督徒的飞速射击,一面缓缓后退,放弃这座已经没有用处的塔楼。这让大卫塔顶端的希腊工程师一时间唏嘘不已,他不止一次的懊悔道,要是弩炮能够在短时间内上弦再来一发,或者这里有两座弩炮,那么萨拉森人的这队精锐武士将不可避免的损失惨重。

此刻内城的广场之中,一百名最精锐的骑士已经集合完毕;而当站在众人面前的大团长罗杰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发现远处,王国的摄政,圣城的总指挥雷纳尔德正策马缓缓而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西墙争夺

“一百年前,东征的十字军先辈们创立了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

雷纳尔德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并没有带头盔,而且胡子还是乱糟糟的。但是这样的装扮却莫名的让都是些厮杀粗汉的骑士们感到摄政大人十分亲切。他在诸位即将出发的骑士身前,大声的鼓舞着他们的士气。

“先辈们创立的骑士团,是为了保护前往圣地的朝圣者,使他们不被信仰异教的突厥人荼毒;如今我们遭到了异教徒的残酷包围,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把耶路撒冷拱手让人,我们不光是为了圣城而战,更是为了上帝而战!”

“为上帝而战,为上帝而战!”

这些圣地最精锐的武装此刻狂热的举起了手中的骑矛或者是长剑,虽然许多人都戴着水桶形状的巨盔,但是他们口中的呐喊却震天动地。

“我英勇的骑士们,蒙上帝护佑,汝等必将凯旋!”

这时,耶路撒冷的统治者,西贝拉女王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她一边策马而来,一边朝着即将出动的骑士们大声勉励道。女王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冠冕,波浪形状的栗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印有耶路撒冷黄金十字的白色大氅之后。她端庄肃穆的脸庞无比精致,但是这在众位骑士看来,却生不出一点亵渎之心,反而让人竭尽全力的为她尽忠。

“为上帝而战,为女王而战!”

一名戴着水桶巨盔,身披圣殿骑士的红色十字战袍的年轻骑士激动的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骑枪,他多么想此刻就跪伏在女王陛下面前,亲吻她的靴子,永远向她宣誓效忠但是如今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这名感觉突然之间无比迷恋自己为之效死的女王陛下的圣殿骑士,只能把满腔心意化作的震天的战吼。

“为了女王陛下的胜利!”

随着内城的城门被军仆们缓缓推开,这支已经整装待发的骑士队伍排成了四列整齐的横队,匀速朝着战况激烈的雅法门前进。

“准备,盾墙,敌军的攻城塔马上就要上来了!”

耶路撒冷西城,虽然被瘫痪了一座攻城塔,但是萨拉森人另外的五座巨大的塔楼已经马上要接近耶路撒冷的城墙了。杰拉德曾经看到了那台被瘫痪的塔楼里面满满当当的马穆鲁克,情知最艰苦和残酷的杀戮战场即将到来,故此他一面换上了最精锐的骑士团战士和之前的城墙卫戍士兵换防,另一面自己亲临前线,并且把大团长的旗帜牢牢地插在了大卫塔的城头,意图鼓舞士气。

“啊,小的们,今天我们就是要大开杀戒!”

大卫塔右侧的一座攻城塔之中,阿尤布苏丹麾下的第一猛将阿扎木已经准备再次立功。他在阿勒颇由于先登之功,受到了苏丹慷慨的赞赏和丰厚的嘉奖,此刻这名强壮的库尔德将军头上戴着一顶护鼻的尖顶铁盔,身披骇人的双重甲胄,肩上扛着一面巨大的圆盾和一柄精悍的钉头锤——这是苏丹亲自命令大马士革的能工巧匠专门为他打造的趁手武器,也立刻让将军本人爱不释手。

“大开杀戒,大开杀戒!”

阿扎木麾下的侍从战士们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盾牌,一边狂热的呼喊着将军的名字。不管是在开罗,还是在泉水谷,抑或是在大马士革或者阿勒颇,他们曾经无数次跟着这位库尔德悍将冲锋陷阵,也无数次目睹这位铁塔一般的将军创造过无数奇迹——即便是大马士革和阿勒颇的围墙也没能拦住将军的步伐,如今该轮到耶路撒冷了。

“预备——!”

随着攻城塔缓缓停下,已经数次先登的库尔德将军稍微屈下身来,一边紧紧握住了自己手中的武器。而听到了将军的指挥,旁边精锐的马穆鲁克们也尽皆把圆盾横在自己胸前,同时抽出腰间的直剑或者弯刀,间或有几声粗重的喘息传来。

随着顶端的绞盘缓缓滚动,悬吊着护板的两条粗壮铁链此刻哗啦作响。突然之间,刺眼的阳光从塔射了进来,而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塔楼的挡板准确无误的砸在了耶路撒冷的城垛之上!

萨拉丁用大批新月教圣战者作为炮灰,一边吸引了耶路撒冷守军的兵力和精力,同时部署了六座攻城塔的精锐主力,妄图就此夺下耶路撒冷的西墙;而到现在为止,苏丹的策略已经初见成效。

“铠甲当胸,命由天定,真主至大!”

阿扎木第一个跳上了塔楼的挡板,然后一边呐喊着狂暴的战吼,便和身后的侍卫们一起开始朝城墙上殊死冲锋!他头盔上红色的一撮羽毛此刻高高耸立,此刻如同一尊铁塔一般的库尔德将军嚎叫着,第一个跳进了耶路撒冷的城墙之上,而后便是无数精锐的马穆鲁克!

萨拉丁麾下的精锐武士们不断沿着护板飞一般的朝着城墙冲来,而第一个冲上城头依然是苏丹最喜爱的本族将军。只见阿扎木如同传说中的恶鬼一般,自护板跳上城墙上的同时,然后一锤直接把一名年轻的侍从军士头上的平顶铁盔猛力的打击的凹陷了进去,同时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红色的和白色的液体便从他头盔的链甲缝隙之中渗透出来,然后异教徒的将军重重一脚踹了过去,这个可怜的家伙双眼无辜的睁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朝后面倒去,同时甚至还阻碍了身后的战友。

“真主至大!”

随着一群群马穆鲁克从塔楼之中跳上了城墙,紧接着,血腥而残酷的乱战便在西墙展开。不断有双方的士兵倒下,也不断有尸体或者活人跌落到城墙之下,但是大家都咬紧牙关,不敢有着一丝一毫的松懈。

“让我来会会你这异教徒的狗!”

见到城墙上的战士们陷入了苦战,一旁的大团长杰拉德顿时坐不住了。这个金发的法兰克壮汉此刻站起身来,他操起一面鸢盾和一只短戟,便开始朝着在那里大杀四方的阿扎木怒目而来。

第一百八十章 骑士出击(第二更)

杰拉德穿着沉重而坚固的铠甲,头上是一顶水桶形状的巨盔;而他的罩袍和身后的披风则证明了这名悍勇的战士是身份尊贵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他把缓缓的朝着那个最悍勇的库尔德将军走去,同时爆喝一声:“异教徒的狗,即便你的面容化成灰烬,我也会认得你那无比恶心的面容!你这比火狱之中的魔鬼还令人厌恶的萨拉森狗!”

听到了突兀而来的震天怒吼,浑身浴血的阿扎木转过身来。他此刻已经锤死了三四个基督徒,虽然双方的混战残酷而血腥,但是库尔德将军却丝毫不在意。他寻声望来,却看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鱼。

“啊,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

阿扎木满面笑容的转过身来,他随便的举起手中的圆盾,格挡了身旁的一剑之后,然后用力一推,一名基督徒的重装侍从便惨嚎着从数十尺高的城墙之上跌落下去;

随意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此刻的阿扎木犹如火狱之中的恶鬼一般。他缓缓地朝着杰拉德走去,手中已经变成一片深红之色的钉头锤遥遥指向了自己眼中的猎物:“我曾经在泉水谷亲手杀死了一名圣殿狗的大团长,现在,看来我要杀第二个了!”

听到了这个几乎是铭刻在内心深处的萨拉森人所说的话,杰拉德立马便确定了,这就是那个在泉水谷对圣殿骑士团造成沉重打击的萨拉森将领——那场残酷的战斗虽然是萨拉丁亲自指挥,但是就是这个萨拉森人,就是他带领着最精锐的马穆鲁克,击溃了耶路撒冷大军的阵列!

“杰拉德兄弟,我将在此魂归天国,以后骑士团就交给你们了。”

大团长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泉水谷之战。当时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分队长,而为了给战败的鲍德温国王断后,先代大团长尤德思慨然率领着全部在场的圣殿骑士阻挡了数百名马穆鲁克的追击。然而已经负伤的先代大团长,面对再次来袭的萨拉森大军,命令杰拉德带领着剩余的骑士们往比福特堡撤退,而自己则一人独自面对面对萨拉丁的马穆鲁克,以及自己最后的命运。

“让我最后的时光如同英雄一般死去!”

杰拉德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先代大团长,他站在峡谷的中央,手中紧握着一面盾牌和一柄利剑,和他的爱马一起朝着萨拉森人慨然冲锋的最后画面。那时,就是面前这个头盔上有着一撮鲜艳红羽的家伙,从无数马穆鲁克的簇拥之中策马而出,然后亲手砍下了尤德思的头颅——那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兵,也是杰拉德无比崇敬的导师,就这样死在了这名萨拉森将军的手中。

“告诉我你的名字,法兰克狗,我阿扎木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库尔德将军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钉头锤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淡淡的朝着面前的杰拉德说道。而后者则微微俯身,摆好战斗姿态,把手中的鸢盾横在自己胸前,然后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短戟。

“杰拉德,杰拉德罗德福特!”

大团长大喝一声,随后手中的短戟便饱含着自己的愤怒的愿望与复仇的期许,朝着面前的苏丹爱将飞去。“记住我的名字,你这肮脏的萨拉森狗,因为马上取了你性命的便是我,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

阿扎木原本就是个身经百战的,他在看到杰拉德动作的时候便猛地朝旁边一闪,然后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大团长手中的短戟竟然深深的嵌入了城墙上的木柱之中!

“令人愉悦的战斗!”

看到眼前的法兰克将军膂力过人,萨拉丁的爱将不惊反喜。他大吼一声,然后便迅捷的欺身而上,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手中血色的钉头锤闪过一道寒芒,然后便狠狠地朝着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当头砸去!

“没有任何人够抗过我的愤怒一锤——如果他还没死,那就再来一次。”

库尔德将军手中的钉头锤呼啸着朝着杰拉德狠狠砸来,而大团长亦没有逃离和闪躲,而是举着自己手中的鸢盾,直愣愣的迎了上去。然而只听“噼啪”一声,这面坚固的木盾竟然就此被砸出了数道裂纹,眼见已经不能用了!但是杰拉德并没有惊慌,他猛地从身侧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沿着阿扎木圆盾下面的边缘,朝着他下方的的身躯狠狠刺了过去!

萨拉丁的爱将猛地朝旁边一闪,杰拉德毒蛇一般的突刺只是带走了他身上锁子甲的几片锁环。而后两人飞速的相互退开,杰拉德抛弃了手中的鸢盾,改而双手持剑,然后一边粗重的喘息着,一片望向前方的萨拉森将军。

“你很不错,但是”

突然之间,从萨拉森的营地之中却传来退兵的号角之声。阿扎木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去,却看有两座塔楼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不,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在萨拉森人的攻城塔即将到达城墙的时候,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已经率领着一百名最精锐的骑士来到了西墙。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南边的雅法门,而是到了北边的一道偏门——这里不是萨拉森人的主攻方向。

“为了西贝拉女王的胜利!”

骑士们在内心默念着战斗的口号,而随着城门的闸门缓缓上升,罗杰带领着一百名最精锐的骑士鱼贯而出。

此刻,以五台靠墙的攻城塔为中心,西墙已经变成了血肉磨坊,同时攻城塔旁边还有无数圣战者们的云梯,还有源源不断的萨拉森人,他们不仅从攻城塔上去,有些干脆直接爬上了死去的萨拉森圣战者们留下的云梯。

“列阵,准备!”

大团长罗杰高声喝道,同时,这一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骑士在罗杰的指挥之下,沿着城墙排成了六人一列的阵型,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城头下面那些显得杂乱无章的圣战者——就是他们苦苦纠缠着城墙上的守军。

随着罗杰的大声呼喝,以他为首的第一排骑士顿时端平了自己手中的骑枪;而后面的人则把鸢盾绑在了左臂之上,右手则抽出了自己的长剑,然后放在胸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开杀戒的准备。

“冲锋!”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王弟之策(上)(第一更)

“冲锋!”

当罗杰率领着麾下的骑士们朝着耶路撒冷西墙之下的萨拉森圣战者奔踏而去的时候,与此同时,阿克港的东面,羊马墙和城墙之间的甬道之中,伊贝林男爵巴里安亦全身披挂,率领着五十余名医院骑士,向着正在攀爬的萨拉森军队发起了毁灭版的冲锋。

比起耶路撒冷的城防来说,阿克港的防御不可谓不完善——这座圣地最大和条件最好的港口,在城墙之外二十米的地方还有一道低矮的羊马墙,大概是城墙的一半高,同时羊马墙之外则是一道宽阔的壕沟。

这意味着萨拉森人的攻城塔将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苏丹的王弟阿迪勒并没有花费力气去建造巨大的攻城塔,而是直接用射石机对两道城墙进行了长时间的狂轰滥炸——单薄的羊马墙很快便被打出了许多豁口,甚至后方厚实的城墙也被无数石头击打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大概是为了测试阿克港守军的防御强度,同时要重新调试和保养这些珍贵的攻城器械,因此阿迪勒暂停了轰炸,同时派遣了数千人开始大举进攻。

许多萨拉森士兵们呐喊着从外墙的豁口蜂拥而入,有些甚至还抬着云梯。他们绝大多数人直接便朝着那个比起城墙低矮了许多的豁口攀爬而上,和上面严阵以待的基督徒厮杀在一起。他们如同恶鬼一般狂热的呐喊着,生生的把城墙上基督徒的气势压了过去——但是很快,基督徒的转机便来了。

巴里安集结了五十余名全身披挂的医院骑士,他们从侧门出城,然后在狭窄的甬道之内排成了五列的阵势;而随着数百只马蹄踏动的声音,以及医院骑士们狂暴的呐喊,这支最精锐的重装骑兵如同热餐刀划过奶油一般,迅速的把异教徒混乱的的阵型凿穿。

“神的旨意!”

巴里安手中的骑枪已经被他丢弃掉了——之前它已经带走了一个异教徒的重装士兵的生命,而如同旋风一般刮过战场的骑士们,则在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在伊贝林男爵的指挥下重新停了下来。

“掉头,消灭他们!”

男爵决然的举起了自己手中染血的长剑。在他的怒吼之下,骑士们纷纷掉头,然后猝不及防的萨拉森人马上又迎来了第二次攻击。

“呼哇!”

巴里安骑在一匹壮硕的战马之上,甚至战马也披上了马面和马甲。他一马当先,朝着正在对阿克港缺口大举进攻的萨拉森人疾驰而来,而在男爵面前,一名异教徒士兵只能绝望的看着这一切,甚至没有来得及举起自己的盾牌。

那是一个年轻而富裕的萨拉森武士,可能还是一名埃米尔的子嗣。他戴着一顶有着大大的绿色缠头的头盔,年轻的脸庞之上蓄着浓密的黑色络腮胡须,身上的甲胄也是精致而昂贵的——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巴里安的长剑从他的脖颈一划而过,紧接着冲天的血液喷射而出,而这名精锐的萨拉森武士就此软软的瘫倒在地。

“上帝保佑!”

见到城下的骑士们如此神勇,城墙之上的守军此刻似乎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他们重新奋勇作战,一点点的把萨拉森人从缺口赶了回去,而在远处看到一时间无法攻下城池的阿迪勒,也就此撤军收兵。

“哈哈哈哈,上帝保佑!”

看到异教徒如同潮水一般缓缓退去,城头的基督徒们顿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他们互相拥抱甚至喜极而泣,不断地在胸前划着十字,赞美着上帝的威能,并且祈求天父一直给予他们护佑。

“正面攻破阿克港非常困难。”

阿迪勒的帅帐之中,王弟穿着一袭白色的萨拉森长袍,双手抱胸,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注视着战场的地图,不断在思索着什么;而周围的幕僚们则统统跪伏在地上,不敢丝毫打扰自己的主人。

“你,你说,我们要如何攻破阿克港?”

苏丹的王弟转过身来,附身询问了一个波斯的幕僚;后者则抬起头来,扶了扶头上绿色的头巾,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利用一下海军”

听到了幕僚的话,阿迪勒瞬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然后朝着众人快速的问道:“拉希德在哪里?”

“殿下,拉希德将军刚刚劫掠了一支意大利人的船队,如今正在提尔休整。”

“叫他过来见我。”

阿克港北面的提尔,如今暂时成了萨拉森人的海军基地。此刻在港口的执政官大厅之中,萨拉森人的海军统帅拉希德正在听取手下的报告。

“头儿,咱们这次可是赚翻了!”

一名黄色头巾的海盗眉色飞舞的对坐在上方的黑脸将军说道。“那群意大利人还真他娘的有钱,整整八艘船的粮食和两艘船的军械补给——话说,我们只用给苏丹上缴一部分吧,嘿嘿嘿”

“愚蠢!”

顶头的黑脸壮汉顿时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狠狠地扇了小弟一个耳光:“现在陛下正在为了圣地而战,而你竟然想让我给苏丹拖后腿!”

望着捂着脸十分委屈的属下,萨拉丁的海军上将拉希德此刻重新坐下,温和的对自己的小弟说道:“你是想一辈子都做一个在海上漂泊无依的海盗,还是努力为苏丹陛下服务,争取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

拉希德原本是一名活跃在利比亚的海盗头子,但是自从他和他的手下在十年前被萨拉丁招降之后,这个颇有能力的家伙便开始尽心竭力的为苏丹陛下服务。如今十年过去了,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萨拉森帝国的海军已经达到了一百艘战船的庞大规模——虽然比不上西西里和罗马的海军,但是也足以护卫埃及的沿海安全了。

譬如前几天,拉希德就率领萨拉森舰队的主力,成功的截获了一支威尼斯人的运输船队——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威尼斯人大败亏输,没有一个人逃脱,而他们护送的物资,以及己方的船队,甚至连他们自己,都统统成了萨拉森人的战利品。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王弟之策(下)(第二更)

“啊,我亲爱的拉希德,愿真主赐予你勇敢的决心和意志。”

在王弟的召唤下,萨拉森人的海军上将立马便从提尔出发,一天之内就来到了阿迪勒的面前。他此刻正恭敬的跪伏在阿迪勒的脚边,如同最忠心的仆人一般听候差遣。

“听说你取得了对意大利人的大捷?真是恭喜了。”

原本阿迪勒只是想普通的恭维一下,他也和兄长一样非常看重拉希德麾下的海军。因为未来面对来袭的十字军,王国的海军将会有非常大的用处。甚至即便是如今十字军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拉希德就已经证明他的价值了——如果能够切断阿克港的海上补给,那么对攻陷这座坚固的海港要塞,他也会轻松许多。

“殿下,我们一共缴获了八艘船的粮食,以及两艘船的军械——大都是箭矢这种消耗品,以及崭新的武器和盾牌,锁子甲也有一部分。如果殿下需要,马上我们就能把这些补给送到您的营地之中。”

阿迪勒如今觉得更喜欢这个知情识趣的海军上将了。他亲自走过去把拉希德搀扶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我亲爱的将军,你会因为你的忠诚而得到巨大的褒奖!”

“现在告诉我,你们抓了多少意大利人的俘虏?”

拉希德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但是他仍然不敢在王弟面前直起腰,而是恭敬的抚胸说道:“二百三十六个,二百三十六个俘虏;如果殿下有需求,我可以请人把他们全都阉掉,然后委托阿卜杜拉调教成最忠心的白奴送给殿下。”

阿迪勒嗤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海军上将他完全回错了意:“我又不是巴格达那群好男风的娘炮——另外阉奴我更喜欢来自阿比西尼亚的黑人,他们更顺从,也更忠诚。”

“我是要你参与一个庞大的计划。”

苏丹的王弟大手一挥,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同时把拉希德拉到了桌上的战场地形图面前。他指着地图中央的阿克港那坚不可摧的城墙说道:“虽然阿克港已经被我从陆上三面包围,但是我们从正面很难攻破她的防御。”

说着,阿迪勒的右手瞬间移动到了城市的海港,同时他的话也一字一句的传入了拉希德耳中:“我原本可以让你的海军封锁阿克港,配合我的围城直到异教徒粮尽投降,但是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克港肯定已经被法兰克人囤积了大量补给,但是他们依然需要来自外界的增援。我需要你伪装成来自威尼斯的运粮船队,当然运送的不是粮食,而是我麾下最精锐的马穆鲁克。”

王弟一脸精光,他直愣愣的注视着拉希德的双眼,低声的呢喃仿佛能够刺入人心一般:“此战你将记首功,等到阿克港和耶路撒冷都被攻下,到时候苏丹陛下论功行赏之时,我保举你做一地的埃米尔!”

“修补城墙,加派三倍的巡逻卫兵,同时让士兵们要随时做好准备!”

阿克港之内,经过了一天苦战的雷蒙德并没有休息,他此刻正在巡视城墙,鼓舞士气,做一名指挥官该做的事,同时无比期待来自西方的增援。但是令所有基督徒都无法想象的是,他们苦等的援助已经被萨拉森人尽数笑纳,而“援军”也在提尔的地牢里面瑟瑟发抖。

“丹尼斯,你叫丹尼斯。”

提尔的地牢之中,拉希德站在一名猥琐的威尼斯人面前,倨傲的俯视着他:“你们这些该下火狱的咖啡乐,现在我们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皈依圣门,然后为我服务,从此之后享受荣华富贵——”

手里握着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萨拉森将军满脸微笑的凑到了这个瑟瑟发抖,恐惧无比的可怜基督徒面前:“或者拒绝我的好意,但是要烙上奴隶的印记,运气好将被阉割,调教,成为贵人们的榻上玩物,不过我觉得凭你的条件大概只能替老爷们挖矿到死了。”

“皈依,我要皈依圣门!真主至大!”

几天之后,阿克港的东墙,震天的战鼓再次响起,而随着新月教徒疯狂的呐喊,阿克港的第二次围攻,又开始了。

“哈,这群愚蠢的异教徒,我要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即便此刻外墙已经破破烂烂,而内墙也有好几处缺损,但是有了上次成功的经验,伊贝林男爵巴里安依然乐观无比。他笑着对旁边的雷蒙德说道:“那么爵爷,我这就下去带领骑士们做好准备——我们上次能够击退他们,这次依然能够击退他们!”

“不要掉以轻心。”

雷蒙德此刻正在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他只是淡淡的嘱咐了巴里安一句,对于这条老泥鳅的能力还是颇为信任的。

“修补城墙,快,争取要在他们冲过来之前堵上一些空缺!”

雷蒙德大声的给众人下着命令。他早早就在墙根准备了许多柳条框和麻袋,里面堆满了石头或者泥土;此刻在萨拉森人的砲击停止过后,便有许多民夫就地取材,争取要在敌军到达之前将城墙修葺一番。

“上帝保佑!”

当东墙的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在港口区的官邸,原本阿克港的守将,耶路撒冷的王室总管乔斯林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怔怔的注视着风平浪静的海面发呆。

在雷蒙德带领着两百名医院骑士和大批的精锐士兵,以及女王的诏书和摄政王雷纳尔德的亲笔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乔斯林便干脆利落的交出了阿克港的城门钥匙,以及这里的军政大权。好歹雷蒙德觉得不应该亏待他,便给了他港口主管的闲职——或者说也不是闲职,而是需要迎接和处理来自西方的援助。而这个和人打交道的事对于他来说,也未尝不是物尽其用。

不过现在陆地的战斗已经打了两次,而意大利人的支援却似乎遥遥无期。虽然威尼斯的特使乔瓦尼一再保证,船队肯定已经在路上,可是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我真是闲出鸟来了。”

无聊的撕扯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乔斯林如同一条咸鱼一般躺在椅子上。不过,突然之间,一名仆役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然后惊喜的对他说道:“爵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乔斯林一边捂住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但是没等他说一句话,这个小厮便抢着说道:“爵爷,意大利人的增援马上就要到港口了,好像是威尼斯人,他们来了整整二十条船!”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为与不为(第一更)

“阿历克斯,你不准去!”

安条克的王宫之中,阿莱克修斯的祖母康斯坦丝女爵此刻重重的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发出了低沉而急促的吼声。她坐在奢华的王座之上,身上依然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只不过没有了兜帽的遮蔽,满头花白的银发看起来萧索而衰微。

“你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祖母痛惜的望着面无表情的阿莱克修斯,鼻翼由于过度激动而不断的翕动着,发出了粗重的喘息之声。“我的孙子,你,你要气死你祖母吗”

站在康斯坦丝旁边的博希蒙德不断地捋着母亲的脊背,一边摇着头说道:“实在不是我们不出兵援助耶路撒冷,而是这一切的变故,实在让我们措手不及。”

在和威廉的舰队分道扬镳之后,阿莱克修斯和东归的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8月下旬的时候重新回到了安条克;但是传到他们耳中的消息,却一时间让所有人震惊无比。

短短半年的时间,整个圣地就发生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大事。从鲍德温国王驾崩开始,到萨拉丁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席卷整个圣地,基督徒的所有据点尽皆沦陷——不,如今还有一个城市正在坚守,那就是耶路撒冷。

“我们能够动员的军队不超过两千人,并且萨拉森人在的黎波里驻扎了大军防止我们南下。”

博希蒙德轻叹一声,然后对着众人娓娓道来:“连雷蒙德伯爵重兵防守的阿克港都沦陷了,我这区区一千多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阿克港已经在二十多天前沦陷。

当雷蒙德率领主力在东城和阿迪勒麾下的大军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萨拉森人精锐的马穆鲁克就隐藏在了威尼斯人向阿克港运送给养的船队之中。当港口守卫欢呼着把这些“西方援军”的船只放进来的时候,耶路撒冷的王室总管乔斯林甚至还满脸都是真挚的笑容,准备迎接他们的意大利盟友。

“啊,欢迎你们,我的威尼斯朋友,你们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为我们正义的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乔斯林腆着自己硕大的肚子,慢慢朝着从船上下来的威尼斯特使走去。他虽然不认识他,但是那个矮小的家伙一脸猥琐的样子,倒是很有那些自诩为‘海上猪群’的家伙的风韵——毫无疑问,在乔斯林面前的这个绿色的帽子上插着一根鲜艳羽毛装饰的矮个子,从各种方面来看,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威尼斯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我是港口主管乔斯林爵士,先生,你叫什么?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为了表示对援军的尊敬,尊贵的王室总管甚至亲自到港口迎接了威尼斯人的船队。而他眼前的威尼斯使节,也十分熟稔的朝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尊贵的爵爷,您的谦逊真是让我丹尼斯受宠若惊——这里只是第一批,更多的船队还在后面。”

把抚在右胸的左手放了下去,威尼斯人缓缓抬起满脸笑容的头颅,然后直起身来,走到了毫无知觉的乔斯林面前,而丹尼斯身后的几个全副武装,戴着水桶头盔的侍卫也趁机若无其事的朝着两边散开。

悄悄把自己的嘴唇凑到了乔斯林耳边,这个帽子上有着羽毛装饰的矮个子轻轻的说道:“接下来,当然是——”

一柄毒蛇般的匕首迅捷的刺入了王室总管毫无防备的胸膛,他满脸的惊愕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永远都无法散开。

“接管你们的城市,我的大人。”

“小的们,进攻!——”

随着威尼斯叛徒的动作,站在他身后的拉希德立马高声呐喊起来。而他两边伪装成精锐佣兵的萨拉森海盗们顿时握紧手中的长矛短剑,朝着周围猝不及防的卫兵和市民突刺而去;紧接着,船上那些“厚厚的”粮袋被直接掀翻,从里面跳出来许多盔明甲亮的萨拉森精锐武士。他们欣喜的嚎叫着,不断从甲板跳到坚固的码头之上,几乎是瞬间便占领了整个码头;然后,一面绿色的旗帜在港口缓缓升起。

“这座城池即将陷落,而阿克港,是我们的了!”

拉希德推起了自己水桶头盔的覆面,他踌躇满志的看着冉冉升起的旗帜,远处海中正在奋力划桨的援军,然后一脚把一个惊慌失措的法兰克卫兵踢倒在地,同时狠狠一剑刺入了他的脖颈,溅出的血液几乎染红了他的半边身躯。

他伸出右手,接住了黯然飘落的,耶路撒冷的黄金十字的旗帜,然后随意把它丢弃在地上,同时远远眺望着正在激烈战斗的东城,缓缓说道。

“在港口陷落之后,萨拉森人直接冲进了内城的城堡之中,俘虏了许多王公贵族——包括伊莎贝拉公主,玛利亚王太后,斯蒂芬妮女爵大部分贵族的家眷都被俘虏了。”

博希蒙德语气低沉的说道,而这让众人内心亦十分沉重。

“阿克港一沦陷,所有圣地沿海的港口都被控制在了萨拉丁的手中。”

安条克的公侯大人摇了摇头:“决不能再让安条克失守,否则到时候谁来迎接远道而来的十字军?”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你们不要去耶路撒冷了,那里现在就是个死地!呆在这里,待在安条克,然后等到西方援军到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反攻!”

“但是耶路撒冷还没有陷落。”

居伊双眼通红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的妻子还在那里,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或者和她死在一起。”

说着,西贝拉女王的丈夫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紧接着,仅剩的几名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也纷纷站起身来,领头的海尔森则恭敬的向博希蒙德行了一礼。

“公侯殿下,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和我的兄弟们早就发誓要为圣地而战。如今兄弟们正在浴血奋战,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慷慨赴死,而自己却无动于衷?这违反了骑士团的教条,也会令天父蒙羞!”

最后,大殿之内只剩下了阿莱克修斯和他几名忠心的下属。而看到所有人都走了,他也不准备就此胆怯的退缩。而面对敬爱的外祖母声嘶力竭的挽留,皇帝只是静静地转过身来,对着她笑了笑。

“奶奶,相信我,我正在做我该做的事。”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圣城悲歌(第二更)

“陛下,你为什么要趟这滩浑水?”

坦克雷德虽然对阿莱克修斯的决定颇有微词,但是他还是尽心竭力的跟在了皇帝身后。只不过,猴子此刻仍然在试图劝阻自己的主公。

“如今陛下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机谋取塞浦路斯,然后再缓缓图谋陛下,如今您最重要的事,是要首先取得一块立足之地啊!”

“抱歉,坦克雷德,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短短半年的时间,整个圣地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要亲自找到萨拉丁,然后亲自向他询问答案。”

“别担心,我不会有危险的。”

接过了米哈伊尔递来的缰绳,阿莱克修斯一个翻身便跨上宝莉的脊背。他双腿一夹马腹,便一溜烟的朝着城门跑去。

“陛下,您”

不久之后,愕然的看着面前的阿莱克修斯,居伊和骑士们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皇帝骑在马上,对着他们大笑道:“我们在马尔卡拉曾经并肩作战,而如今我们也将在耶路撒冷共同奋斗。反正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诸君,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这时,后面的伊瑞尔策马向前,而后面的塔其丁则是一脸五味陈杂的眼神。只听苏丹的御妹微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英勇的战士,我一定会在兄长面前竭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数天之前,耶路撒冷,此刻也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与阿迪勒的援军合流之后,萨拉丁麾下不仅增加了许多英勇善战的士兵,同时还有了无坚不摧的射石机。而他之前尽管数次发起对耶路撒冷的进攻,但是却尽数被法兰克人抵挡了回来。

原本不想对圣城造成太大损害,但是如今萨拉丁也顾虑不到那么多了。而看到了弟弟从阿克港带来的射石机,他索性告诫自己,只要圣殿山的金顶绿庙不受到损害,那么即便轰塌几座外城的建筑也是值得的。

在经过了数天的狂轰滥炸之后,耶路撒冷的西墙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缺损。此刻那些法兰克人正紧张的排列在缺口处,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异教徒的进攻。

“啊,雷蒙德爵爷,你真的不愿出去劝降你的同僚?”

苏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能够和平的接手圣城;但是如今已成阶下之囚的的黎波里伯爵,却直勾勾愤怒的盯着他。

“为什么,苏丹陛下,先王和你们签订的盟约还墨迹未干,为什么你就要悍然入侵,平白造下无数杀孽?”

萨拉丁微笑的注视着雷蒙德的双眼,直看得他心里发憷。许久之后,苏丹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突然笑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

萨拉丁无所谓的挥挥手,同时拿起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而望着那无比熟悉的字迹,伯爵大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爵爷,怎么样?如果你不答应,那么”

“哈哈,哈哈哈啊!——”

雷蒙德好似被彻底击垮了心防一般,他如同全身被抽走力气一般软倒下去,然后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他此刻十分悔恨,但是时光无法流转,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如果有一名萨拉森士兵跨过了阿克港的城墙,那么我就不叫雷蒙,你们可以叫我麦蒙。”

的黎波里伯爵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自己在耶路撒冷王宫,信誓旦旦的和同僚保证的誓言,但是如今看起来却无比的滑稽可笑——雷纳尔德依然在顽强的守护着注定要陷落的耶路撒冷,而自己竟然却已经成了萨拉森人的阶下之囚,甚至还连带着许多人遭殃

“杀了我吧,萨拉丁,我已经无所谓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雷蒙德一脸生无可恋的仰天躺在地上,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一般。“你想怎么样,我已经无所谓了——另外,之后我不叫雷蒙了,我叫麦蒙德图卢兹。”

劝降失败的萨拉丁,只得和弟弟阿迪勒一起到了两军阵前。此前残酷的攻城给双方都带来了巨大而惨重的损失,不过苏丹得到了弟弟的支援,而雷纳尔德却什么也没有,甚至他如今也亲临一线了。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已经战死沙场,如今统率着机动部队的则是杰拉德。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骑士团损伤惨重,但是他们依然咬紧牙关,随时准备出击。

面对萨拉森人潮水般的进攻,雷纳尔德亲自来到了城墙上最大的缺口鼓舞士气。此时城内的箭矢存量早就告急,这意味着萨拉森人的冲锋,他们得不到援助,只能硬抗了。

“诸君!”

在这个倒塌的缺口,基督徒已经排好了紧密的盾墙。经过了几个月的围城,他们早已麻木,只是机械的遵从着指挥官的命令。他们已经打退了萨拉森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就连雷纳尔德本人也亲自上阵,此刻摄政王已经浑身浴血,原本雪白的罩袍和银光闪亮的铠甲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见到萨拉森人又一次发动冲锋,雷纳尔德顿时遥指前方,大声吼道:

“虽然我们没有了城墙的庇护,但是有了上帝的保佑,我们就是城墙!”

“人即是垣,人即是墙,人即是城!诸君,我们便是耶路撒冷,以神之名!”

“以神之名!——”

基督徒虽然奋勇作战,但是还是因为寡不敌众被突破了阵地。见到终于攻进了梦寐已久的圣城,新月教徒们更是大喜过望,他们疯狂的呼喊着真主的名号,如同潮水一般从缺口涌进来;而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杰拉德找到了正在苦苦支撑的雷纳尔德,对他说道:“雷诺,你快组织撤退,到圣殿山组织第二道防线,这里我来抵挡他们!”

说着,杰拉德带领着城内所有的骑士团骑士,面对无数破墙而入的异教徒士兵,数百名骑士一起发出悲壮而令人震怖的呐喊,朝着萨拉森人发动了最后的冲锋。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见苏丹

“哦,不,我们的耶路撒冷。”

远远看到希律王塔的顶端,飘扬着的阿尤布的旗帜,居伊一时间难以置信。他舍弃了所有人,一边不断念叨着妻子西贝拉的名字,一边疯狂的策马狂奔。

“冷静,居伊,冷静!”

后面阿莱克修斯不断地呼喊着,然而耶路撒冷的驸马并没有停下来。不仅是他,海尔森那几名骑士团骑士也一脸的沉重之色,慨然跟在了居伊身后。

“你们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小皇帝虽然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却并不赞同他们的莽撞行事。如今两国关系正是紧张的时刻,更不用说,海尔森他们此刻全副武装,还穿着代表骑士团的罩袍。以前已经有过无数先例:萨拉丁能够饶恕手无寸铁的基督徒平民;可以释放被俘的普通士兵;可以款待信仰上帝的西方贵族;但是,所有被俘虏的骑士团骑士,无一例外都会被吊死在绞刑架上——当然假若基督徒俘虏了萨拉森人的马穆鲁克,也会做一样的事。

“快,我们快跟上去!”

阿莱克修斯大吼一声,随即所有人都紧紧跟在了他后面,追逐着前面的居伊和海尔森几人。

“开门,让我进去!”

居伊策马站在耶路撒冷北面的希律门下,朝着城楼上的萨拉森卫兵大声怒吼道。他原本无比熟悉这里,但是如今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不过很显然,城门上几个执勤的卫兵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弯弓搭箭,居高临下的瞄准了他和他身后的几名骑士们。

“是十字狗的圣殿骑士!”

城门守卫用萨拉森语大声吼道:“来人,集合!”,同时他的双手也没有闲着,这个头上戴着黄色缠头的埃及人迅速的弯弓搭箭,瞄准了城下那孤零零的几个人。

“嗖嗖嗖——”

数支迅捷的箭矢没入了居伊胯下坐骑之前的地面,激起了一阵尘土的同时,也让他的战马受惊,下意识希律律一声,朝旁边撅蹄避险。

在进行了一轮警告式的射击之后,城门楼上的埃及守卫朝着下面大声喊道:“十字狗,你们这是自寻死路!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下马投降——或者被我们射成筛子!”

危急时刻,众人终于从后方赶到了。只见塔其丁赶到了居伊身边,气喘吁吁的朝着城门楼上的卫兵大声喊道:“不,不要射击!他们都是公主殿下最尊贵的客人!”

这时候,门楼上的卫兵欣喜的把头从城垛上面探了出来,朝着下面挥手道:“侯赛因殿下,是你吗侯赛因殿下?”

见到城楼上那个家伙还是自己的属下,塔其丁顿时胸有成竹了。他策马上前,直接向对方命令道:“利亚姆你个蠢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公主殿下也在这里!你还不快开门,然后向苏丹禀报,否则小心今天晚上把你屁股打开花!”

随着众人策马进入耶路撒冷,基督徒们居然惊奇的发现,萨拉森士兵竟然没有洗劫城市,放火屠城,并且在他们经过圣墓大教堂的时候,还看到了专门有一队士兵保护着这里,防止被其他自发前来的新月圣战者摧毁——相比之下,一百年前攻陷耶路撒冷的十字军,可是把整座城里面的狗都屠杀的干干净净,甚至包括了犹太人和希腊人。

“啊,我亲爱的妹妹,欢迎你的归来。”

接到了城门守卫的消息,萨拉丁和他的弟弟阿迪勒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伊瑞尔,而当他远远看到妹妹终于平安到达的时候,内心终于有些松了口气,同时满脸微笑着迎了上去。

“萨拉森人的苏丹,我的妻子在哪里?”

此刻基督徒虽然被保证了安全,但是他们的武器都被萨拉森人暂时“保管”了。见到远处萨拉丁正策马走来,居伊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冲到了萨拉丁面前,大声质问埃及和叙利亚的苏丹。

萨拉丁摆摆手,示意旁边弯刀出鞘的侍卫们解除警戒——在居伊冲上来的同时,几乎就要有数柄刀剑直接落到他身上,把他当成刺客砍成碎片;不过苏丹毫无惧色的站在耶路撒冷的王夫面前,朝远处耸立的圣殿山和内城指去。

“居伊阁下,你的妻子,西贝拉女王,以及你们基督徒的残军,现在都龟缩在圣殿山。他们为了阻碍我军的前进,竟然将柴草堆满了整个圣洁的殿堂,并且扬言,只要我一进攻,他们就烧了我们圣洁的金顶绿庙!”

萨拉丁已经把自己的指挥所搬到了耶路撒冷城内的一座大宅当中。此刻,在临时的议事大厅中,诸人一一就坐,而苏丹则威严的坐在主位上,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建议。

“诸位,如今胜负已分,你们的同僚继续抵抗已经没有了意义。雷纳尔德无赖的用我们的圣地威胁我,但是我绝不会向他一样无耻;之前我的将军还建议我烧掉圣墓大教堂以示惩戒,但是我依然拒绝了。”

“我们已经攻破了耶路撒冷的外城,如今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如果我们的铁骑继续前进,你们这群螳臂当车的异教徒能够抵挡得了吗?我们止步不前,不是懦弱,这恰恰说明了我们圣门子弟的克制!”

“我不会像你们这些十字教徒一般,把耶路撒冷看做我们的私人财产——任何人,不管他是我们圣门子弟,还是你们十字教徒,甚至是犹太人,只要遵守我的法律,我都会允许他们不带武装前来朝圣。”

“好好想想,你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义正言辞的说完之后,萨拉丁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之后走了出去。

“是进入圣殿山与我为敌,还是劝雷纳尔德他们悬崖勒马,我待会儿再过来。”

当苏丹走出大厅之后,这里只剩下了基督徒们。而一早情绪最激动的居伊,在得到了自己的妻子西贝拉安然无恙的消息之后,却没有那么冲动了;至于剩余的骑士们,他们更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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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存人失地

“啊,我亲爱的妹妹,欢迎回家。”

当基督徒们正在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萨拉丁和阿迪勒正隆重的欢迎了他们的妹妹归来,同时对塔其丁的护卫致以了高度评价。

“小侯赛因,我亲爱的侄子,愿真主给予你睿智的启示;等到我们拿下圣庙之后,我将赐予你与我一同进入的荣耀——我已经准备了无数的花瓣和香水,我要一举扫除基督徒霸占圣庙时候带来的恶臭!”

萨拉丁赞许了拍了拍塔其丁的肩膀,同时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不过你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莱克修斯陛下会再次回到这里,而我的那些精锐战士呢?”

“哥哥,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此时御妹来到了萨拉丁面前,郑重的对他说道:“罗马的十字教教皇已经开始号召东征了——他已经向巴勒莫,亚琛,巴黎,伦敦所有异教徒的国王派出使节,他要号召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军事行动!”

听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苏丹和王弟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早在王国进攻耶路撒冷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知道了。”

苏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好像并不十分惊讶的样子:“感谢我亲爱的妹妹带来如此重要的消息——但是谁能告诉我,我的马穆鲁克们,我整整五百名马穆鲁克,那么大一支军队,怎么就剩了这几个了?”

“这个”

“这是一场无耻而卑劣的叛变!”

塔其丁连忙接上了叔叔的话:“罗马的皇帝原本即将击败篡位者,但是匈牙利的国王突然之间倒戈叛变,不仅葬送了阿历克斯的胜利,同时还几乎毁灭了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拉来的援军。”

苏丹的侄子硬着头皮说道:“为了护卫我们从战场撤退,英勇而忠诚的塔里克老师带着马穆鲁克们断后,然后全军覆没。”

“对了陛下,为了纪念老塔里克,我现在改名叫塔其丁了。”

另外一边,基督徒的众人依旧在面面相觑——居伊在知道了妻子下落之后仿佛就此沉默下来,而骑士团骑士们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家都知道,耶路撒冷陷落是迟早的问题,但是众人却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之中。一方面,他们既不想为萨拉丁劝降,这对于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来说,简直不啻于和魔鬼做交易;但是另一方面,假若苏丹失去了耐心,圣殿山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都将灰飞烟灭。

特别是对于以海尔森为首的几位骑士团的骑士们——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守卫圣地,如今却不仅要眼睁睁的看着圣地落入异教徒手中,甚至还是自己推动的;每每想到这里,骑士们无不心如刀绞。

“我们需要指引,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英格兰籍贯的圣殿骑士海尔森肯威十分丧气的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双腿之间,其他人也愁眉苦脸的茫然四顾。他们都是最优秀的骑士,如果是上阵杀敌,那么所有人没有丝毫犹豫;但是如今,他们却无比渴望着有人指明方向。

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叹了口气,便站起来轻轻说道:“诸位,你们都曾经在马尔卡拉为我浴血奋战,那么如今这个沉重的担子,就由我来扛吧——和萨拉丁交涉的任务,就交给我。”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慨然站立的皇帝身上。阿莱克修斯看到他们脸色都无比复杂,惊愕?煎熬?羞愧?期待?各种各样的表情糅合在一起,精彩极了。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阿莱克修斯便面对众人缓缓说道:

“萨拉丁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已经输了——但是他的胜利是永远的吗?不要忘了,罗马教廷和他们动员的整个西欧的十字军,此时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皇帝真挚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遥远的东方有一位皇帝曾经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我们为何不暂时撤退,保存实力,等到十字军到来的时候再和萨拉丁一决雌雄,而是非要在此以身殉国呢?”

他注视着面色消沉的耶路撒冷王夫,沉声说道:“居伊我的朋友,你勇锐无双,一身是胆——但是你愿意看着你挚爱的妻子,西贝拉女王的生命就此凋谢?”

“还有海尔森,你们都是最勇猛的圣殿骑士,但是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现在,圣殿山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阵地了,骑士团也肯定损失惨重。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假如骑士团全军覆没,将来谁和到来的十字军一同战斗——靠那些萨拉森佣兵吗?”

看到众人尽皆陷入了沉思之中,阿莱克修斯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如果上帝要惩罚我这个‘叛教者’,那么就让他来吧,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当阿莱克修斯独自一人来到萨拉丁面前的时候,苏丹在那里正襟危坐,旁边则侍立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库尔德人,正是他最看重的弟弟阿迪勒。此刻他戴着一顶白色的缠头,没有留浓密的大胡子而是精心修剪成了整齐的髭须,身上的丝绸长袍也是纯白之色,正在那里好奇的看着这个虽然刚刚才吃了大败仗,不仅葬送了无数友军,某种意义上也葬送了自己未来,但是妹妹却对他评价非常之高的年轻皇帝。

“啊,尊敬的巴塞琉斯——”

萨拉丁满脸微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握住了小皇帝的双手,在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弟弟之后,仿佛是关心一般的说道:“请不要介怀,事情的经过我的妹妹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不管怎样,陛下依然是我萨拉丁眼中罗马的正统皇帝,而我也将一如既往的支持陛下!”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苏丹献土

“我亲爱的弟弟,关于如今君士坦丁堡的情况,你怎么看?”

阿莱克修斯不知道的是,在他拜会萨拉丁之前,从伊瑞尔和塔其丁那里得知了马尔卡拉战况的埃及苏丹,曾经和他的王弟一起秘密讨论过。

“王兄,现在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安德洛尼卡通过一系列战争巩固了自己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成了曼努埃尔第二。”

听到这里,萨拉丁顿时想起了十几年前在埃及被罗马军团支配的恐惧——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作战勇敢,无比热忱。再加上科穆宁富甲天下的财力,以及皇帝本人不可撼动的威严,要不是军中突发疫病,可能罗马尼亚和耶路撒冷的联军就将沿着尼罗河一直打到开罗去,而当时的法蒂玛哈里发已经随时准备弃城而逃了。

“那家伙,他一辈子都想超过他哥哥。”

萨拉丁的眉头紧紧的蹙着,他不由得想起了十几年前在阿勒颇和安德洛尼卡的一次会面——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和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僭主的会面。当时他还是努尔丁麾下一名年轻有为的将军,而那时的安德洛尼卡却被曾经的叙利亚苏丹努尔丁奉为上宾,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礼仪风度都无可挑剔,同时还幽默风趣,机智过人。

这便是当年的萨拉丁对篡位者的具体印象了。即便他听说安德洛尼卡关于私生活的风评非常之差,但是对于一名统治者来讲,这完全不是问题——萨拉丁自己还娶了努尔丁的遗孀以表示自己对“先辈”遗产的继承呢。

此刻阿尤布的苏丹完全把安德洛尼卡看成了他哥哥一般难缠的对手。他扭头看了看自己最倚重的弟弟,而阿迪勒此刻也在冥思苦想。

“王兄,我们马上就要迎来十字军的东侵,此刻千万不能两线开战。君士坦丁堡的僭主我们一定要极力稳住——或者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到王弟斟酌着的说辞,萨拉丁习惯性的捻了捻自己的的胡子,因为每当他陷入沉思之时,他便喜欢这样。

“阿迪勒,你说,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的王弟此刻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在左右环视周围确实没人之后,他悄悄附到了萨拉丁耳边:“或者我们把阿莱克修斯绑了送到君士坦丁堡,然后以此和新皇帝结盟,请他替我们挡住陆上的十字军”

阿迪勒这个建议并不是一时脑热。因为之前御妹向两位哥哥陈述自己在西方所见所闻的时候,不仅对阿莱克修斯赞不绝口,同时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了篡位者和匈牙利之王,甚至还请求兄长给予小皇帝一片安身立命的土地——这顿时让他的哥哥产生了警惕之心,特别是阿迪勒,甚至还直接建议把阿莱克修斯送到安德洛尼卡手中,以此谋求和安德洛尼卡结盟。

“安德洛尼卡本人野心勃勃,而小皇帝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王牌,我们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狡诈的希腊僭主身上。”

萨拉丁断然拒绝了弟弟的怂恿:“所谓盟约,只不过是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废纸而已。我们如果把小皇帝送去君士坦丁堡,固然安德洛尼卡一时会与我们结盟,但是这却意味着他从此没有了后顾之忧,也意味着我们把主动权拱手让人;要是当我们正在和十字军鏖战的时刻,他突然撕毁盟约怎么办?我们难道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精通阴谋诡计的希腊人能够信守不渝的遵从‘盟约’?”

“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

阿莱克修斯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他只觉得萨拉丁简直就是天使一般,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并且给予自己最需要的帮助。

“陛下,舍妹已经将您的遭遇都告诉我了——请放心,陛下曾经帮助我攻下了阿勒颇,同时您的射石机在圣地简直就让我们的战争如虎添翼。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么……”

随着萨拉丁拍了拍手,王弟阿迪勒顿时把一张圣地的地图递了过来。埃及的苏丹见了,便在皇帝面前,用右手指住了上面的一片区域。

那是安条克东面,阿勒颇东北,托罗斯山脉南麓的一片丘陵和平原,地处幼发拉底河的上游,北面是亚美尼亚山区,东部是人口稠密的摩苏尔,同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也是曾经被第一代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一世和叙利亚苏丹努尔丁分别攻陷过的悲惨之地,甚至直接导致了第二次十字军的起源。

“巴塞琉斯陛下——”

萨拉丁的语气温和而令人心生好感,如同一名最好的老好人一般:“大马士革的宫廷随时都欢迎您的莅临;不过我猜您肯定心念着夺回自己的皇位罢。很可惜接下来我要准备对抗来自西方的十字军,因此只有给陛下提供一处栖身之地。”

阿莱克修斯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切,他脑袋顿时有些晕晕乎乎的,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蜜糖还是毒药。但是,被安德洛尼卡在马尔卡拉击败之后,他无比渴望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之前坦克雷德的建议是先图谋塞浦路斯,再伺机窥视奇里乞亚与安条克;但是很明显,作为自己第一片安身立命的土地,虽然位置重要,但是土壤贫瘠的海中之岛,是完完全全比不上一片广阔的陆上领土的。

“难道萨拉丁真的只是一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别做梦了。”

地大物博的埃及苏丹似乎很享受阿莱克修斯惊异的目光。他满脸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了被篡位的皇帝面前,同时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想当初,鲍德温一世攻下城市的时候,直接把整座城市血洗了一遍;而努尔丁在重新夺回她的时候,更是在此屠城立威,超过八成的市民都成了那个屠夫的刀下之鬼。这里的人民多灾多难,希望陛下能够善待他们。”

说着,埃及的苏丹抬起头来,仿佛悲天悯人一般注视着阿莱克希斯的双眼:“等到陛下劝降了耶路撒冷内城的守军,底格里斯河以西,叙利亚沙漠以北,这一大片原本亚美尼亚人居住的地区,以及埃德萨城,从此便是陛下的财产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八十八章 慷慨馈赠

“王兄,为什么是埃德萨?”

在阿莱克修斯还没有到来之前,听到了萨拉丁决议的阿迪勒,有些疑惑的问道。

苏丹的王弟对兄长“慷慨赠予”被篡位的小皇帝一片土地表示理解,但是又有点稍稍想不通;见此情景,萨拉丁则微笑着反问道:

“我亲爱的弟弟,你曾经是北方行省的总督——那么你告诉我,如今埃德萨有多少人口,大部分都是些什么人,以及,去年一整年,我们在那里一共收取了多少赋税?”

听到王兄一连串的问题,阿迪勒的双眼似乎一瞬间就明亮起来。他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同时对兄长竟然对王国境内每一处土地都了如指掌而感到震惊,不过随即又释然了。

“毕竟王兄手下的夜莺,可不是用来找乐子的。”

内心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阿迪勒笑着对萨拉丁恭维道:“王兄的决断真是无比英明——埃德萨如今整个省份也堪堪只有不到两万人,埃德萨城内的人数还不到两千;而这些信仰异端十字教的亚美尼亚人如今甚至随时都在向西方的奇里乞亚迁徙。”

“我记得非常清楚,去年一年我们的税吏在那里只收到了价值两千三百多枚第纳尔的税款,而同时大马士革给我们提供的赋税则超过了五十万第纳尔。”

埃及的苏丹点点头,有些唏嘘的说道:“确实如此,但是我在古代的书籍上看到过,曾经的埃德萨,也是一座辉煌的城市——她是古代的罗马帝国奥斯洛尼行省的省会,鼎盛时期也有两万到三万的常驻人口。”

“埃德萨地处幼发拉底河上游,虽然大都为丘陵地形,但是不管是农业还是畜牧业都是拥有良好的基础的。只不过可惜”

萨拉丁摇了摇头:“彼时君士坦丁堡的罗曼努斯皇帝在曼奇克特战败,因此城内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亚美尼亚人急需一名强大的领主庇护——他们选择了东征十字军的领袖之一,布永的戈弗雷的弟弟鲍德温,祈求他带领军队抵御那些野蛮的突厥人,但是鲍德温却如同虎狼一般鸠占鹊巢,不仅血洗了整个埃德萨,还自封埃德萨伯爵,开始统治这一块地区。”

“但是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阿迪勒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学者,他作为北方行省的总督,对这些往事还是比较了解的,特别是它们才刚刚发生不久。听到了哥哥似乎唏嘘的声音,王弟也适时接话道:“努尔丁,后来的努尔丁才是毁灭了埃德萨的罪魁祸首。”

“努尔丁征服叙利亚的时候,为了惩罚殊死抵抗的埃德萨人,那个暴君不仅下令屠城,并且还强制把埃德萨的城墙全部都拆毁了。而这仅仅只是开始——从此之后,此地无数的亚美尼亚人开始往西迁移,投奔奇里乞亚的那个小公国,以至于如今的埃德萨空有良田和牧场,但是几乎却是一片鬼蜮——这仅仅只是四十年前的事,但是即便事到如今,这座古城不仅没有恢复元气,反倒一天天衰落下去。”

“可惜。”

萨拉丁惋惜的摇了摇头:“我们现在的重点是恢复埃及的繁荣,而埃德萨这些和邻国接壤的缓冲地区,却实在是顾不上了;如今把它送给那个小皇帝,也算是物尽其用。伊瑞尔曾经无比推崇那个年轻人,那么就让埃德萨作为一块‘特别行政区’,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吧。”

当阿莱克修斯听到萨拉丁将把整个埃德萨赠予自己的时候,险些被这个“馅饼”砸晕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默默地矜持了一会儿。

“我们是朋友,阿历克斯。”

萨拉丁满面笑容的走到了年轻的皇帝身旁,如同一名慈眉善目的长者一般:“不要惧怕,我和我的王国将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不管是你需要在领内剿匪,还是当地人抗拒你的威严,甚至于北面的突厥人入侵,你都可以随时向我的弟弟阿迪勒求援,甚至可以直接找我——大马士革宫廷的大门,将永远为陛下敞开。”

说着,苏丹向小皇帝介绍了自己左膀右臂一般的弟弟,而阿迪勒也彬彬有礼的朝着阿莱克修斯抚胸行礼,完全看不出来他刚才还准备把年轻的皇帝卖给安德洛尼卡:“我的弟弟如今坐镇阿勒颇,是整个北方行省的总督;那里随时都驻扎有超过一万人的重兵,而我已经嘱咐了阿迪勒,让他对陛下的求援有求必应;我也确信,你们会相处得非常愉快。”

看到两个新月教徒如此热情,阿莱克修斯也不好说什么了。“我会去亲自劝降我的外祖父——”他斟酌着说道:“但是”

“但说无妨。”

虽然惊异于两名新月异教的统治者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友好,阿莱克修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首先,请苏丹陛下能够仁慈的允许圣殿山的所有人在放下武器之后能够安全的离开耶路撒冷。”

满脸微笑的萨拉丁肯定的点了点头,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然后缓缓说道:“这是自然,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原本我还准备把他们都当奴隶卖了——不过既然是陛下亲自求情,那么我也肯定要以我们的友谊为重”

“另外我听说,阿迪勒阁下在阿克港俘虏了一大批俘虏,其中甚至还有耶路撒冷的王太后玛利亚,公主伊莎贝拉,以及伊贝林男爵巴里安甚至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这些重臣?”

苏丹和王弟讶异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点头。而阿莱克修斯听到之后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拍了拍胸口:“实不相瞒,其实耶路撒冷的王太后玛利亚是我的侄女,她的祖父约翰和我的父亲曼努埃尔乃是亲生兄弟;如今听到她安然无恙,我终于能够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萨拉丁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完全没有问题!我马上派人去请玛利亚女士过来,对了,还加上伊莎贝拉公主,她们都将被免费释放,她们可都是皇帝的亲戚!”

不过正当苏丹的侍从准备领命而去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却突然站了起来,严肃的说道:“不,苏丹陛下,不仅是她们,还有所有被俘虏的贵族,以及那些还没有被你们卖为奴隶的法兰克平民,我全都要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血开城(上)

“哦,这小家伙,有点儿意思。”

听到阿莱克修斯想赎回所有基督教俘虏,萨拉丁顿时对他高看了一眼,同时也对小皇帝更有兴趣了。“起码是个合格的领主,知道埃德萨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内心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埃及的苏丹便当场答应下来:“没有问题我的朋友,你既然意图赎买他们,那么他们将马上得到自由——只要陛下能够付钱。”

按照萨拉森人的习俗,这些十字教的俘虏除非能够花一大笔赎金赎买自己的自由,否则即便是低等贵族,也会被新月教徒卖为奴隶——这是他们认为作为战胜者理所当然的权力;而萨拉丁能够允诺雷纳尔德投降之后安全离开,也是顶住了手下的压力的。

毕竟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萨拉丁能够赠予阿莱克修斯埃德萨作为安身立命之地,已经是非常惊世骇俗了,甚至即便以他圣战英雄的威名,传出去之后说不定也免不了会被一些新月教会内部的高级教士刁难和斥责;故此阿莱克修斯如果想赎回耶路撒冷的俘虏们,也只能乖乖掏钱了。

“十字教徒的平民,现在大概还剩四万到五万人。”

作为当事者,苏丹的王弟十分熟稔的报出了俘虏的情况。原来,许多被阿克港驱逐的难民,接下来就被阿迪勒的部队抓了俘虏;而等待这些平民的,也将是被卖为奴隶的悲惨命运。因为现在战争还没有结束,虽然已经有奴隶贩子闻风赶来,但是真正的大规模贩奴,却将在战后开始。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普通人还算是幸运的。

“原本这些异教平民会被甄别出男奴,女奴,幼奴,壮年奴隶或者毫无用处的老年奴隶,每种价格都有所不同;不过既然陛下想全部买下,这自然是属于我们新月教徒的贵客。”

一谈到钱的问题,阿迪勒马上化身成为一名精通买卖的商人:“成本优惠价,一名平民奴隶,不论男女老少,统统十五个迪尔汗一名,陛下意下如何?”

如今一枚第纳尔金币大概能够兑换二十枚迪尔汗,而十枚罗马海披伦大概等同于八枚第纳尔——原本的比值是一比一,但是因为科穆宁皇帝一直悄悄的在缓缓“人工贬值”海披伦的缘故不过君士坦丁堡的政局稳定,因此新铸的金币质量也是过硬的。

阿莱克修斯坐在那里不断地斟酌着,阿迪勒也没有逼问他,而是继续开始介绍贵族的赎金。不过比起平民和士兵,贵族的赎金那就要多得多了。

普通士兵的赎金是两个第纳尔——不过他们人数也少,大约只有数百人,其中大部分都还是王弟在阿克港俘虏的。阿克港由于被水路偷袭而破城,但是雷蒙德却依然在外城率领军队拼死抵抗,最后仅剩数千残兵力竭被俘。其中一部分由于缺医少药而死,另一部分侥幸活下来的,又被阿迪勒率先卖成了奴隶;但是所有被俘虏的医院骑士,则统统被萨拉森人吊上了绞刑架。

而那些原本有名有姓的贵族,他们的赎金就是天价了。

比如大名鼎鼎的的黎波里伯爵雷麦蒙,赎金三万第纳尔;他的夫人艾希瓦女爵和雷纳尔德如今的夫人斯蒂芬妮女爵,赎金则是一万五千;伊贝林男爵巴里安的赎金标价是两万,至于王太后玛利亚和公主伊莎贝拉她们是皇帝的亲戚,按照两人的协议,将被萨拉丁慷慨的免费释放。

当然作为有名有姓的高等贵族,他们理论上应该给自己筹钱;不过如今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尽皆陷落,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小心藏在自家城堡中的金银已经全都变成了萨拉森人的战利品;如果没有人为他们支付赎金的话,那么

反正当年雷纳尔德在努尔丁的地牢里面被关了整整十七年。

不久之后,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终于达成了协议,而他则带领着一众基督徒,来到了内城的城门之前。

萨拉森人遵守了承诺,并没有对内城发起进攻;而当他们进入了内城之后,却发现了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在广场上聚集了起来。

“说出你们的来意,诸位。”

王国摄政雷纳尔德全身披挂,面色肃然的站在那里,而西贝拉女王与一众残余的王国贵族则站在了他的后面。他十分平静的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同我们并肩作战,与耶路撒冷共存亡,那么我代表王国热烈欢迎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是来为萨拉森人劝降”

看到周围众人面色不善,阿莱克修斯却喝止了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的米哈伊尔。他默然的下马,然后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

“诸位,我只是带来一个消息。”

“拉特兰宫的罗马教皇已经号召十字军东征,教廷的使节已经开始奔赴各国首都,督促国王们出兵为上帝而战了。”

听到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雷纳尔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很好,我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那么我们更应该坚守圣地,直到十字军的抵达,或者是战死沙场。”

“我们的圣地在哪里?”

皇帝指着前面被塞满了柴草的金顶绿庙:“基督的圣地,是这座异教神庙么?”

“还是,城下如今在萨拉森人掌控之中圣墓大教堂?”

阿莱克修斯指着城下缓缓说道,而此时众人眼中已经一脸羞愧之色。“是的,你们荣耀的战死了,然后阿克港被俘的将士们都被卖成了奴隶;等到十字军来到圣地的时候,没有了本地人作为向导,他们便两眼一抹黑的行走在巴勒斯坦酷热的黄沙之中,然后被萨拉森人各个击破——好好想一想,你们当然可以‘荣耀’的战死在这里,甚至能够烧掉萨拉森人的金顶绿庙,顺便任凭圣墓大教堂被异教徒焚毁和玷污,甚至还可能搭上圣地,十字军,以及所有基督徒的,未来?”

“这就是你追求的荣誉么,我的,外祖父。”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九十章 无血开城(下)

作为身经百战的宿将,雷纳尔德自然知道,在外墙被攻破的那一刻起,耶路撒冷就已经失守了。

原本他就没有想到能够活着等到十字军的到来,或者说,所有自愿留在耶路撒冷的贵族和士兵,包括他们的女王西贝拉,都是心存死志。他们唯一希望的是,能够守住耶路撒冷更多的时间,哪怕仅仅一天,也要给阿克港的雷蒙德减轻压力——毕竟阿克港才是耶路撒冷的希望所在。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雷纳尔德和耶路撒冷的卫戍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有集结于此的骑士团骑士,不管是圣殿骑士还是医院骑士,甚至包括了他们的大团长,尽皆葬身于圣城之中。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死于一支十字弩,而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则在萨拉森人破城而入的时候带领所有剩余的骑士为雷纳尔德和其余残军殿后。他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新月教徒,如同坚硬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甚至还打碎了好几个汹涌的浪头;但是最后礁石依然敌不过涨潮的大海,他们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誓言。

所有这一切,所有这些沉重的代价,只为了阿克港能够多坚守哪怕一天。但是,时间仅仅过去几个月,曾经满怀希望的雷纳尔德等来的却是阿克港沦陷,里面的所有人都被俘虏的消息

满脸胡须的雷纳尔德几乎要被这个噩耗击垮,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了所有耶路撒冷残军的希望。摄政王殿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悲愤之下,准备让萨拉森人的金顶绿庙与他们一起葬身火海。

金顶绿庙建造在所罗门第二圣殿的遗址之上,以寺庙的金顶而闻名。传说这里是新月先知夜行登宵之处,先知在此被大天使长加百列接引到了真主座下聆听训示,也因此成为新月教徒内心不可替代的圣地。原本这里是犹太人的圣地——不过没有人关心这群吸血的蚂蟥,移动的钱包的心思。

十字军占领耶路撒冷之后,把这里的其中一部分改为了一座天主教堂,另一部分则改建成了圣殿骑士团的总部,甚至还在城墙下建立了一溜的马厩——这让新月教徒十分愤慨,他们认为自己的圣地遭受了异教徒的玷污,也因此在萨拉丁向耶路撒冷进军的时候,无数来自各地的新月教圣战者即便自带干粮也要参加对法兰克人的进攻。

幸亏萨拉丁如今在整个新月教世界的声望如日中天,是平民心中公正而仁慈的统治者,也是巴格达的哈里发钦定的圣战英雄,雷纳尔德狠狠的抓住了苏丹不想让他们的圣地付之一炬的心思,也成功拖延了一些时间,但是很明显,一旦萨拉丁下定决心,等待法兰克人的,将会是何等残酷的结局。

“遥远的塞里斯有一位‘红色凯撒’。”

面对面前这一群惴惴不安的残兵败将,阿莱克修斯面色凝重的说道:“他是整个塞里斯帝国最伟大的军事家,他曾经说过一句话。”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小皇帝说得很慢,似乎正在让他们自行考虑。“你们都是基督最忠诚的战士,你们完全能够在接下来的十字军之中大放异彩。”

他的双眼凝视着面前脸色坚毅的雷纳尔德,无比的真挚:“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英格兰,法兰西,德意志,西西里我们的援军就在路上,为何要一心寻死?难道你们,就甘心毫无荣耀的死在这里,甚至还任凭圣墓大教堂沦落到萨拉森人手中么?”

满面沧桑的雷纳尔德沉默了下来。他原本早就准备死在这里,但是当他听到了来自西方的确切消息,硬如铁石一般的内心似乎突然松动了一般。不过,虽然摄政王陷入了沉默,这些耶路撒冷的将士们却颇为有些意动。他们在后方不断地交换着眼神,但是摄于卡拉克公爵的威严,却都不敢说话。

转机来自耶路撒冷众人后方的西贝拉女王。

女王如今形容枯槁,甚至连她头上的王冠也如同蒙尘一般。她在后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阿莱克修斯身后的自己的丈夫,却碍于女王的责任,只能静静站在众人后面,看着雷纳尔德和来者交涉。

“女王陛下,对面一定是萨拉森人派来劝降的——陛下不必出面,只要让老臣和他们交涉便好。”

雷纳尔德之前的话语犹如还在耳边,但是来者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确实是来“劝降”的,原本他们已经准备怒斥这几个毫无廉耻的基督徒“俘虏”,但是却蓦然发现,对面的来人,居然是罗马尼亚的皇帝。

甚至连自己深爱的丈夫居伊也跟在了他的后面。

西贝拉作为女王这几个月无疑是非常失败的,她的内心也对此十分沮丧。曾经无数个夜晚,女王孤零零的坐在耶路撒冷的王座之上,内心却异常的惶恐不安。她如今完全不认为王冠是荣耀,而是她的负担——自己曾经在弟弟临终之前发过誓,一定要守护好王国的社稷;但是现在仅仅过了几个月,萨拉丁就长驱直入,席卷了整个王国,也把她还未规划的雄心壮志瞬间便击打的粉碎。

而听到了来自西方的消息,得知了如今即便在这里死去之后也毫无意义,数月以来压抑的感情,以及对丈夫惶恐的依赖,瞬间便击溃了耶路撒冷表面坚强的新任女王——之前西贝拉慨然决定和雷纳尔德一起坚守耶路撒冷等待末日来临的时候,让所有贵族和骑士都发自内心的崇敬他们的女王;不过现在她却大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居伊,居伊!”

居伊感受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妻子,一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却五味陈杂。此刻西贝拉不顾形象的在他怀中大哭,却让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听到耶路撒冷陷落,而妻子还在城内的时候,自己几乎要疯掉的时候。

“抱歉,雷诺。”

女王从丈夫的怀里啜泣着站了起来,双眼红通通的,但是却紧紧攥着丈夫的手臂。她不顾周围诧异的眼神,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巴塞琉斯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西贝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做出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她缓缓闭上双眼,头颅微微向上昂着,左手却坚定的取下了自己头顶的王冠。

“但是圣地的丢失,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女王的声音忽然之间恢复成了王者的淡漠。她哀伤的注视着手中蒙尘的王冠,而周围的耶路撒冷众人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尽皆朝着西贝拉跪下哀求,请求女王陛下收回成命,但是这似乎并不能动摇女王陛下的决心。

“我,西贝拉,不是一个合格的女王。我丢失了圣地,我自愿退位。”

说着,她走到了单膝下跪的雷纳尔德面前,而卡拉克公爵却似乎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雷纳尔德卿,这是朕最后的命令,以圣地以及你们所有人为证。”

西贝拉把手中的王冠强行塞到了雷纳尔德手中,同时缓缓说道:“任何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吐出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一般:“任何人,只要他是基督徒,不管来自何方,不管地位高低,只要他从萨拉森人手中收复了圣城,那么,他将成为耶路撒冷的新王,无可争议的新王。”

说完了最后一个字,西贝拉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她无力的跌倒在居伊怀里,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下了躯壳。

“投降,向萨拉森人交出圣殿山。”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九十一章 阿格妮丝(上)

当耶路撒冷陷入了和萨拉森人残酷战争并且摇摇欲坠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此刻首都的市民们为新皇庆祝大胜的呼喊却响彻云霄。

在击败了西西里的干涉军之后,匈牙利人也如约退走,因此安德洛尼卡志得意满之下,便在皇都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他穿着皇帝的盛装,身后是一众士气昂扬的将军和战士。

安德洛尼卡骑马站立在巍峨耸立的狄奥多西墙之下,仰头注视着灿烂辉煌的金门。此刻,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热烈欢呼的群众,他们不断地呼喊着安德洛尼卡的名字,并祈求上帝保佑他们的皇帝。

篡位者注视着从高强之上飘落而下的玫瑰花瓣,耳旁回荡着神秘而悠扬的钟声,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曼努埃尔,一时间甚至有些痴了。

“娜塔莉,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吗?”

安德洛尼卡转过头去,望向旁边的“盾女”,而米尔哥罗德的女大公亦无限唏嘘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先皇远征匈牙利大胜而归,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也如同今日一般,热烈欢迎着他们的崇敬的皇帝。”

“那时的我站在那个男人身后,而你又站在我身边。”

篡位者微笑的注视着他的罗斯情人,温和的目光却让娜塔莉脸上有些发烧。“我的小月亮,来与我并肩而行。”

他对着娜塔莉伸出手来:“你曾经为朕招募三千名精强的罗斯武士,让朕在匈牙利的战场上大放异彩,又在朕对危难的时刻率军南下,娜塔莉,这是你应得的,现在,跟我来,与朕一同享受胜利的荣耀!”

“巴塞琉斯万岁,巴塞琉斯万岁!”

身旁是无数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但是安德洛尼卡却在金门之前下马,同时把娜塔莉的右手紧紧攥在手中。他大踏步的朝着金门走去,任凭无数的玫瑰花瓣掉落在自己身旁。

此刻,老态龙钟的大牧首迪奥多西亲自来到金门迎接得胜归来的皇帝,同时无数帝国重臣也早早的侍立在那里。感受到无数目光的注视,来自北方的罗斯公主竟然罕见的慌乱了起来,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有些尴尬的轻声说道:“我我只是个北方草原上粗野的乡下女人”

听到这句话,安德洛尼卡一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此刻一片花瓣缓缓落到他的手中。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这鲜艳的一抹红色,然后送到了正用左手扭捏不安的攥着衣角的女大公手中。

“帝国在我的统治下必会涅槃重生,而崭新的秩序将在这里重新铸就。吾爱,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见证这一切!”

当南面隆重而热烈的凯旋仪式正在金门进行的时候,北城的布拉赫奈宫,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正孤零零的趴在窗台上,怔怔的望着远处帆影幢幢的金角湾。

她约莫十来岁的年纪,满头卷曲的金发如同波浪一般披散在肩上,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裙。她栖身的房间虽然金碧辉煌,却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一般。

女孩正是如今的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的妹妹,被安德洛尼卡篡位的阿莱克修斯二世的未婚妻,阿格妮丝。篡位者为了保持同法兰西王的联盟,在登基之后便强娶她为巴塞丽莎;但是很显然,身经百战的罗马炮王对幼女毫无兴趣——之后阿格妮丝便一直被软禁在布拉赫奈宫,深居简出,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也许是觉得有些乏了,阿格妮丝便走出寝宫,到御花园散步。她此刻已经学会无视了跟在后面寸步不离的两名希腊侍女,三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在皇宫的过道之上。

“你们知道吗,陛下大胜而归,如今正在金门举行盛大的凯旋仪式,就连大牧首阁下也亲自出席了!”

走出寝宫的阿格妮丝突然觉得,今天的布拉赫奈宫颇为喧嚣。许多面带喜色的宫廷侍女如同蝴蝶一般到处穿梭着,同时叽叽喳喳的用希腊语热烈的交谈着。每当阿格妮丝面无表情的从她们身旁走过,宫女们便象征性的低头行礼,然后便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大家的内心都非常清楚,这个可怜的法国小姑娘,虽然贵为帝国的“巴塞丽莎”,但是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了。

阿格妮丝小脸淡漠,如同和这些宫廷女官属于两个世界一般。她丝毫不理会其他人,倔强的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仿佛没有听到背后女人们的窃窃私语。

法兰西的小公主到达君士坦丁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如今也精通希腊语,母语法语倒是有些陌生和遗忘了。不过阿格妮丝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从来不说一句话,也很少和侍女们交流,对某些嫉妒者背后暗地里给她取的“哑巴皇后”的外号也是置若罔闻——她自从在婚礼上见到了那个篡位者一面之后,便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不过作为皇后,虽然事实上处于软禁状态,她还是能够能够做一些有限的事——比如

在布拉赫奈宫的御花园之中,阿格妮丝看到了一个有趣的陌生人。那是一个萨拉森女人,也许也是一名孤独的画家。她静静的坐在那里,背对着巴塞丽莎,由于宽大的头巾遮掩,却看不出那到底是谁,只有从宽大的袖袍之中露出的清瘦的双手,预示着这是一个女人。

“和我一样的囚徒么?”

阿格妮丝看到萨拉森女人身后的侍女虽然垂手侍立,但是却和自己背后的两人如出一辙,都是在监视着她,这让苦命的女孩顿时感到有些同病相怜。她轻轻地走到那个褐袍女人身后,看到她画中是一座山丘,上面有一棵松树正在小溪旁随风摇曳。

“你来坐在这棵幢幢的松树下,”

“西风吹动密叶簌簌作响。”

女人口中吐出的希腊语轻柔曼妙,如泣如诉,这让阿格妮丝不由得跟着吟诵起来;在百无聊赖的软禁生活中,她也学会了古希腊的诗歌,并且发自内心的开始喜爱文学。

“我的七弦琴为你歌唱,”

“会催你进入梦乡。”

女子讶异的转过身来,却看到了一个十余岁的小女孩对她露出了鼓励的微笑。而同时映照在阿格妮丝眼中的,却是一个恬静优雅而坚强的女学者——虽然是个萨拉森人,但是这更难能可贵了。

“你好,我叫阿格妮丝。”

似乎被面前之人的情绪所感染,萨拉森女人微笑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的说道:“我是来自科尼亚的娜菲莎,很高兴认识你。”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一百九十二章 阿格妮丝(下)

作为科尼亚先代苏丹马苏德一世的女儿,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的姐姐,才华横溢的娜菲莎在遍地文盲的科尼亚宫廷简直就是一个异类。也是由于她对粗野不文的突厥贵族不屑一顾,因此轻易便对谈吐不俗的安德洛尼卡产生了好感——即便对方只是一个被她父亲俘虏的希腊王子。

当吉利基在士麦那的前线被哈萨辛刺杀之后,一方面是对于弟弟尸骨未寒,侄子们便不顾大敌当前,开始为苏丹之位争的你死我活而感到寒心不已;另一方面,也是安德洛尼卡本人的要求,科尼亚人的公主毅然作为人质前往了君士坦丁堡的宫廷。

由于西西里人突然入侵的原因,安德洛尼卡并没有在皇都久待便匆匆踏上战场。而作为罗马帝国的人质,科尼亚的公主平日也无法随意踏出布拉赫奈宫。不过她原本就是一个安静而豁达的性子,索性准备就在这里养老——她早在看到了弟弟吉利基的尸体之后便已经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

娜菲莎穿着一身朴素的棕色长袍,用一块棕色的头巾把头发草草包了起来。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笔下的画作,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在小亚的溪水旁和那个帅气的希腊王子的点点滴滴。

“回忆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年长的科尼亚公主闭上眼睛,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想起这几十年来,她为了抗议父亲强行把她和安德洛尼卡分开,拒绝了所有给她安排的亲事,只为了能够下一次和恋人见面的时候,能够光明正大的注视着他;但是她等来的,却是曾经和她海誓山盟的希腊王子犯下无数的通奸丑闻,甚至连他的侄女也没有放过。

娜菲莎内心喃喃道:“已经不再有歌,值得去唱了。”

说完,她张开了自己的手掌,里面一颗陈旧而纯金的纽扣正在那里熠熠生辉。她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攥紧了自己的左手,仿佛其中便是整个世界一般。

当科尼亚公主对上了身后阿格妮丝的视线,她便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女孩”娜菲莎心疼的看着法兰克女孩清澈但是了无生气的眼角,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理论上这是十分无礼的举动,但是阿格妮丝只是名义上的巴塞丽莎,而在隐藏在幕后的宫廷宦官看来,小皇后在皇帝内心的地位是远远比不上他曾经的情人的。不过法兰克女孩并没有惊诧着躲开,而是微昂着头,如同一只小猫一般,仿佛十分享受这种爱抚,甚至嘴里面还不自然的发出低低的呼噜之声。

“真是个乖孩子。”

娜菲莎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在内心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她来到布拉赫奈宫之后,由于本身温和的性子,又被宫廷宦官们重点关照,因此和许多侍女都相处的不错,也因此知道了这座辉煌的宫殿之中,竟然囚禁着它名义上的女主人;而那个巴塞丽莎的遭遇也十分令人扼腕叹息。

此刻看到眼前如同猫儿一般的阿格妮丝,科尼亚公主的内心只有对她不幸遭遇如同感同身受一般的痛惜。她看着女孩儿明亮却几乎了无生气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一般——彼时她的父亲在驱逐了安德洛尼卡之后,准备让她嫁给手下一名凶悍的将军。那时的她,大约也是这种了无生气的眼神罢!

那个蛮勇而粗鲁的突厥人在婚礼之前便死于一次打猎事故,而这也让所有的科尼亚贵族顿时对柔弱的公主殿下敬而远之。他们口口相传着恶毒的谣言,说马苏德苏丹的大公主不是一个贞洁的女人,并且因此受到了真主的诅咒——只要她和谁结婚,谁就将死于非命。

“请问你也喜欢希腊的诗歌吗?”

法兰克女孩儿满怀期待的望着这个笑容如同春天一般温暖的嬷嬷,隐隐透露出的期待之色让科尼亚公主感同身受一般的心疼。“是啊,当年的我还有父亲和弟弟的庇护,但是她,小阿格妮丝,只能孤僻的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书房之中,也只有书籍和诗歌才能给予她的小小心灵一些微不足道的慰藉罢。”

娜菲莎慈祥的摸了摸阿格妮丝的头,缓缓地笑着说道:“是啊,我曾经读过很多诗歌。不管是希腊的,罗马的还是波斯的;小阿格妮丝,你愿意听一个老嬷嬷的絮叨么?”

阿格妮丝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在这个慈祥的女人身上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味道。只见法兰克小女孩儿转过身去,却看到了娜菲莎画板上的一行希腊字母。

“梦里不觉秋已深,余情岂是为他人。”

阿格妮丝一板一眼的把这首诗念了出来,然后大睁着自己明亮而又无辜的双眼,轻轻的问道身后的科尼亚公主:“娜菲莎阿姨,这首诗是你写的么?我觉得真好听。”

衣着朴素的娜菲莎瞬间脸就变得通红。她试图用画笔把那句即兴而来的句子涂掉,但是突然之间,身后却伸出来一只强壮的手臂,把她手中的画笔夺了下来。

“真是一首好诗。”

安德洛尼卡由衷的赞叹道。他穿着华丽的圣铠甲,头上戴着一顶璀璨的金色冠冕。他挥手之间紫色的大氅随风飘舞,散发出无尽的威严。而此时,篡位者身后,无数的宫廷女官和内廷宦官已经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有些甚至还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志得意满的篡位者已经完成了盛大的凯旋仪式,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超过了那个永远横亘在自己前方的长长身影。如今他心情大好,以至于看到了自己名义上的皇后阿格妮丝的时候也罕见的露出了笑容。他虽然大奸大恶,但是炮王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可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十六岁以下的幼女,强娶阿格妮丝也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罢了。

突然出现的安德洛尼卡一瞬间几乎把科尼亚公主吓了一跳,随即一声清脆的叮咚之声,有什么闪耀着金色光泽的东西从娜菲莎手中掉到了石凳之上,同时蹦跳着落到了御花园的泥土之中。篡位者眼疾手快的把它一把捞了起来,却惊讶的突然发现这颗金色的纽扣仿佛无比熟悉,一瞬间,好似有无数珍贵的回忆从内心涌起一般。

“晨意微寒秋渐深,侧畔无事俏佳人。”

许久之后,安德洛尼卡缓缓把这颗纽扣紧握在手中,似乎无意识的说道:“那句诗过于悲伤,朕不喜欢。娜菲莎,换成这句。”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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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初来乍到(上)

在幼发拉底河以东,托罗斯山脉的南麓,矗立着这样一座城市。

埃德萨,这里传说之中是亚伯拉罕的故乡,她的西面毗邻着起伏不定的丘陵和山地,东面和北面则是被称为德萨河的河流,由南向北汇入幼发拉底河,南面则俯瞰着富庶而肥沃埃德萨盆地——这是一片被群山环绕的丰沃之土,面积将近两千平方公里,是安条克平原的两倍;又有德萨河的浇灌,乃方圆数百里最为富饶的膏腴之地。

从罗马帝国时代这里便是重要的粮食产区,甚至还承担了一部分安条克的粮食供应。同时,从遥远东方而来的丝绸之路在这里交汇,一条通往北面的黑海和特拉布宗,另外一条则通往西面的安条克和耶路撒冷;物产丰富,商业通衢,同时城市还易守难攻,最终共同造就了埃德萨的繁荣景象。

即便罗曼努斯皇帝在曼奇克特大败,突厥人在帝国境内横冲直撞,甚至整个小亚瞬间糜烂,新月教徒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埃德萨的亚美尼亚人依然率领全城军民奋勇抵抗,和北面的特拉布宗相互呼应,直到十字军和努尔丁的到来。

作为东征领袖的鲍德温一世以一个十分不荣耀的行为攫取了埃德萨的统治权并自称为埃德萨伯爵。虽然他迎娶了亚美尼亚人的公主以增强自己的合法性,但是埃德萨人却不会忘记他如同小偷一般的行为。他们不断朝着西面的奇里乞亚移民,去投奔那里的亚美尼亚人真正的领袖和大公,使得埃德萨的人口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持续不断的下降。

但是真正的毁灭却来自于赞吉王朝。当时的王储努尔丁为了拔掉这一颗阿勒颇和摩苏尔之间的钉子,率领大军将埃德萨团团围困,并在攻破城池之后悍然屠城——从此埃德萨便成为一片白地,原本这里的亚美尼亚人不是西迁便是惨遭屠杀,原本精致而繁华的城市也遭到了彻底的毁灭。

经过了数十年的变迁,富庶的城市遭到废弃,城墙也被拆毁;原本肥沃的农田被荒草掩盖,成为了一些萨拉森人的牧场,而这里原本的主人却杳无音讯;新月教徒们从南面的领地自发的迁移过来,加上一些改宗的亚美尼亚人,他们在埃德萨平原中央南部的哈兰重新建立了一座新的城市,作为如今的地区中心;至于现在的埃德萨和以前比起来,却是已经彻底萧条下去了。

这里似乎成为了被遗忘的地方。原本整个地区有着将近二十万基督徒,城市繁荣,人民安定;但是如今这里却充斥着劫匪与强盗,原本肥沃的农田被荒废成了无用的土地,似乎整个地区都被高高在上的贵人们遗忘了。

大部分新月教徒都长于破坏却短于建设,而萨拉丁却毫不犹豫的是个异类。不过他的帝国无比广袤,有待重建和开发的地区实在太多,因此也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看顾这个边境城市——和埃及比起来,埃德萨只能算一个乡野之地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慷慨,萨拉森苏丹直接大手一挥,以叙利亚沙漠为界,把北面直到和科尼亚人接壤的庞大地区都赠予了阿莱克修斯,这使得可怜的皇帝瞬间便成为了一片东西三百公里,南北一百五十公里的庞大地域的统治者——不过这片区域的东部,以迪亚克巴尔为首的一大片地区,如今被赞吉王朝的余党所占据;他们臣服于摩苏尔的赞吉王公,是努尔丁哥哥的后裔。后者虽然早就向萨拉丁递交了臣服的誓书,不过却仍旧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虽然这里如今城垣残破,人口稀少,仅仅只有一万余人;但是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说,他已经受够了无休止的流浪;况且,如今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扎营,明天再继续前进。”

幼发拉底河边,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朝着埃德萨前进;此时天色已晚,在首领下令之后,这些脸色疲惫的士兵们终于三三两两的开始休整,营地里面也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祖父,我们还有好久才能到达埃德萨?”

如今的阿莱克修斯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他如同一个法兰克的骑士一般穿着一件稍微小号的锁子甲,外面是一件白色的披风——锁子甲是巴勒莫最顶级的军械师所打造,轻便而坚固;至于披风上则绣着科穆宁黄底黑鹰的纹章。

而被他称为“祖父”的那个老年骑士,则是沙蒂永的雷纳尔德。由于西贝拉自己罢免了自己的女王之位,一时间所有的耶路撒冷贵族似乎都仿佛失去了效忠的对象一般。加上他们耻辱的丢失了圣地和圣城,甚至必须靠着萨拉丁的仁慈才能苟活下去,因此不管是献出了圣殿山的雷纳尔德,还是在阿克港被俘虏的雷蒙德,以及他们麾下的贵族们,尽皆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之中。

雷纳尔德如今几乎已经无处可去了。他听从了西贝拉作为女王最后的命令,朝萨拉丁放下武器之后,曾经有过短暂的迷茫。

去安条克肯定是不能去的;虽然康斯坦丝是他的前妻,但是他如今的妻子斯蒂芬妮怎么办?当年斯蒂芬妮在他被萨拉森人关了十七年,从一个帅气的法兰克骑士变成了一个一文不名的糟老头子的时候依然没有嫌弃他,不仅下嫁给他,同时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他送到了耶路撒冷之王的面前,而现在耶路撒冷所有贵族的领地都被萨拉森人剥夺,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也一瞬间从天上跌落尘埃,他却做不出抛弃妻子的恶事。

当然他也可以去投奔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因为斯蒂芬妮和前夫的女儿便是如今亚美尼亚的公爵夫人。不过据说那位公爵夫人很厌恶母亲再嫁

所以当阿莱克修斯出现在雷纳尔德面前,恭敬的称呼他为祖父,同时以军事顾问的位置恳请他出山辅佐的时候,耶路撒冷的前任摄政王几乎是稍一思索便答应了。虽然万分震惊于萨拉丁竟然将整个埃德萨赠予了阿莱克修斯,不过即便是圣地的法兰克贵族,其中也不乏和萨拉森人关系复杂的;皇帝——虽然是已经被篡位的皇帝的邀请一方面让雷纳尔德感触颇深,另一方面,他也想好好地活下去,然后要亲自看到十字军的到来。

“想不到,老夫和曼努埃尔斗了十几年,最后却成了他儿子的军事顾问——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从阿莱克修斯眼中感受到了真挚的目光,无子的雷纳尔德不由得想起了前妻康斯坦丝,一瞬间却有些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正当他斟酌词语,准备在外孙面前显摆显摆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令他十分厌恶的声音。

“陛下,我们已经到了幼发拉底河了;我对这里非常熟悉,我们渡河之后,再急行军不到一天,便能够到达埃德萨城。”

雷纳尔德蹙着眉头,望着那个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家伙,此刻他又重新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耶路撒冷还未沦陷的时刻。

“啊,尊敬的雷蒙德爵爷。”

雷纳尔德嘲讽的看着自己的一生之敌,那个从前不管何时都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可恶家伙。他扣了扣自己的鼻孔,然后无所谓的弹了弹,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却精准的落到了脸色铁青的雷蒙德脚下。

“哦,不,应该叫麦蒙德图卢兹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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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初来乍到(中)

作为本地贵族的领袖,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不可避免的和外来贵族的领袖雷纳尔德针锋相对;他们已经相互争斗了数十年,原本双方关系就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远远不是几场战斗就能够挽回的。

本来就因为雷纳尔德的坚持,致使王国的主力大军没有北上去救援他的老巢提比里亚,这已经让雷蒙德颇有微词了;只不过前任摄政王慨然的把自己安排在“必死”的耶路撒冷之中,而居然不顾双方的龃龉,让自己坐镇安全的阿克港后方,这让雷蒙德对雷纳尔德的态度还稍稍有些改观。

特别是当的黎波里的爵爷兵败被俘之后,还曾经一度对自己一辈子的敌人产生了些许愧疚之情;他一直以为雷纳尔德会坚守圣殿山,最后和萨拉森人的金顶绿庙同归于尽,甚至还在内心喟叹不已;但是,雷蒙德内心中圣地的柱石,王国的栋梁,居然,居然

居然放下武器投降了

雷蒙德并不是一个迂腐的贵族,相反他认为耶路撒冷在圣地想要立足,就必须和周围的萨拉森人保持好关系。他虽然理解西贝拉女王的决定,但是同时对雷纳尔德的观感却微妙的发生了变化。

“你怎么就不殉城,你怎么就不殉国呢?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的黎波里的爵爷怒气冲冲的注视着在他面前无比粗鲁,完全不懂贵族礼仪为何物的粗野骑士,内心愤怒的吼道;而雷纳尔德的目光也如若喷火的一般注视着他。

“饭桶,你这饭桶,你这该死的饭桶!”

“我给了你整整一万精锐让你戍守阿克港,那里粮草充足,甲械齐全,将士们也士气高昂,可你竟然如此轻易便让萨拉森人攻破了阿克港!你这饭桶,你毁灭了整个王国的希望!”

“就是一万头猪,萨拉森人也抓不完;而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势若水火的两人根本不需要怒斥对方,他们只需要看到对面的眼神,便能够读懂对方所想了。看到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阿莱克修斯也无法安稳的坐下去了;他只能走到了两人中间,一边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另一边伸出双手,强行让他们分开。

“够了!”

阿莱克修斯的喉咙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两位,我们现在都是失去了家园的流浪者,正需要同舟共济,可千万不能起内讧了。”

雷蒙德撇了撇嘴,然后忿忿的转身走了出去。他虽然和雷纳尔德格格不入,但是面对阿莱克修斯的命令,他又一向标榜为有恩必报的“忠义之士”,自然不能让他的恩人难堪。

望着夜色之下营地中疲惫的众人,小皇帝突然想起了几天前,他在萨拉丁面前要求赎回基督徒俘虏的时候。

为了赎回耶路撒冷的这一大群战俘,阿莱克修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这还是在萨拉丁有心帮衬,没有为难他,甚至几乎是半卖半送的情况下——

面对天文数字一般的赎金,阿莱克修斯几乎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他虽然在萨洛尼卡的皇家铸币厂捞了一笔,但是那笔钱之前就在色雷斯战役的时候用了一大部分,剩余的还要用于埃德萨的重建工作,本身就已经捉襟见肘

不过,看到自己的朋友如今窘困的模样,伊瑞尔不由得拉住了哥哥的臂膀不断的摇晃着,恳请王兄高抬贵手;而萨拉丁和弟弟对视了一眼,看到为天文数字一般的赎金而焦虑的愁眉苦脸的阿莱克修斯,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也做出了他们的决定。

“咳,既然是妹妹的请求,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萨拉丁掩饰一般的清了清嗓子,然后面对着阿莱克修斯希冀的目光,无视了伊瑞尔欢呼雀跃的眼神,缓缓说道:“我同意陛下分期付款。”

“不过您得缴纳定金。”

苏丹的王弟一边走到阿莱克修斯面前,一边满脸微笑着接过了他哥哥的话:“我们需要守御之火的配方,以及发射器的图纸——”

“陛下,雷蒙德那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建议还是把他赶出去。”

雷纳尔德的大嗓门把阿莱克修斯从记忆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他大大咧咧的坐在小皇帝身旁的火堆边上,然后递给了他一只刚刚烤好的野兔:“不过现在别管那家伙了,这是老夫亲自为陛下射猎的。”

“是啊,不管是黄金还是宝石都是死物,只有人,只有人才是根本,才是一切。”

阿莱克修斯站起身来,在雷纳尔德和米哈伊尔的陪同之下,将整个营地都巡视了一遍,而那些原本应该被萨拉森人卖为奴隶的基督徒,却无一不谦恭的向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年轻人行礼。

小皇帝在这群无家可归的俘虏之中赢得了巨大的声望,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埃德萨如今人烟稀少,数万擅于耕种的基督徒农民对埃德萨的重要性简直无以复加。

没有钱可以再挣,但是没有人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而这些原本的法兰克难民,他们先是被残忍的驱逐出阿克港,原本认为一定会被萨拉森人卖为奴隶,下半辈子将无比悲惨;但是现在他们不仅被面前的贵人赎回了,甚至还承诺了他们远方的土地!

阿莱克修斯就如同太阳一般驱散了他们生命中的阴霾和寒冷,也让他瞬间便得到了这群悲惨难民的拥护;而那些被赎回的贵族们,大部分由于无处可去,同时也感激皇帝的搭救,亦毫不犹豫的向他献上了荣誉和忠诚。

看到了生气勃勃的众人,阿莱克修斯一瞬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也让他被迫让出希腊火的郁闷稍稍减少了一些。他望着东面夜幕笼罩下的幼发拉底河,河水湍急而宽阔,从群山之中向东方奔腾而去;而河的对岸,三十公里之外,那里就是他的领地,而他从此之后再也不是一个流浪的头衔宣称者,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领主。

“怎样当好一个领主?”

阿莱克修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篝火旁,然后从包裹之中拿出来一本黄金装裱的书,封面上用萨拉森语写着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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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初来乍到(下)

“尊敬的阿莱克修斯陛下、罗马的正统皇帝、苏丹的密友、有经者中的义人——”

“请允许我,阿卜杜拉,一个卑微的商人,向您献上一本有名的书籍。”

几天前,当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敲定了基督俘虏的问题之后,突然有一名商人请求觐见他,而且还是他的熟人——把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公主当做一名女奴送给他的豪商阿卜杜拉,据说在为萨拉丁做事的同时,还是一名很大的奴隶贩子。

曾经和阿莱克修斯有过一面之缘的萨拉森商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他一来就远远地谦卑的朝着主位上的小皇帝恭敬的抚胸行礼,然后献上了自己的礼物。

米哈伊尔从阿卜杜拉手中接过了那本装饰华丽的萨拉森书籍,而阿莱克修斯看到了封面上鎏金的萨拉森文字,不由得轻轻读了出来:“治国策?”

“没错,陛下真是慧眼如炬。”

阿卜杜拉继续谦卑的说道:“这是大约一百多年以前,塞尔柱苏丹马利克沙的宰相,被称作‘有智慧的’尼扎姆莫尔克应苏丹本人的命令所写成的一部书,供苏丹本人在施政之时有所参考。”

“见博广闻的人都知道,在遥远的中国和契丹,有学问的官员在讨论国事的时候经常引经据典;我们不知道东方帝国的官员一般都引用他们的哪些经典,但是我们新月教徒,除了至高无上的经文和先知的圣训之外,这本书也是经常被提及的经典之一;它在尼扎姆宰相死后二十多年终于流传出了塞尔柱的宫廷,由此引起无数有学问的人的重视。”

“有理由相信,大马士革尊贵的苏丹陛下在和他手下有学问的幕僚讨论的时候,也经常引用尼扎姆宰相的智慧;而阿莱克修斯陛下乃是西方最优秀的学者之一,想必定能与先哲的智慧产生共鸣。承蒙真主的仁慈,能为陛下献上宝物乃是我阿卜杜拉的荣幸,而鄙人始终将是您最谦逊的仆人。”

阿卜杜拉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阿莱克修斯正在兴致勃勃的翻阅这本书,顿时头摆得更低了。他说完之后并没有起身,而是恭敬的跪伏在那里,等候着皇帝的命令,也让一旁负责阿莱克修斯安全的米哈伊尔刮目相看,认为这个萨拉森商人非常识大体。

略微的翻了翻,见到上面记载了无数几乎就是雄才大略的塞尔柱苏丹马利克沙和他的贤相尼扎姆的治国心得,阿莱克修斯不禁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件政治5的宝物了,这个阿卜杜拉,看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现在,狡猾的阿卜杜拉,说出你的来意。”

意犹未尽的合上了手中装裱华丽的,然后顺手递给了身旁的米哈伊尔,阿莱克修斯坐在座位上,身体稍稍往前倾,手肘抵着大腿的同时微微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无比谦卑的萨拉森商人。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阿卜杜拉顿时满面微笑的抬起头来,他明亮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希望之色:“埃德萨西南不远处的群山之中,原本有一座被称为卡迪肯的哨塔,那里早已荒废许久,如今却被一伙强盗占据。”

“许多从巴格达和摩苏尔而来的商人都曾经被这一伙强盗洗劫,这令我们这些正直的商人苦不堪言;所以您谦卑的仆人阿卜杜拉恳请陛下,能够剿灭那一伙胆大妄为的强盗,令整个商路重新畅通——”

“而您忠诚的阿卜杜拉会尽力搭救五百名健康的基督徒奴隶,然后把他们送到埃德萨,任凭陛下处置。”

“我要一千人。”

“如您所愿。”

噼啪作响的营火把阿莱克修斯的思绪从回忆之中拉回了现实,而他则缓缓合上了手中的,然后准备和自己的军事顾问雷纳尔德商议一番。如今坦克雷德正在耶路撒冷带领着十几名新近向他宣誓效忠的原耶路撒冷贵族协调战俘和移民事宜,他身边除了一直贴身护卫的米哈伊尔之外,也就是这些原本耶路撒冷的贵族了。

阿莱克修斯带领的这一支先遣队只有五百人,并且其中三百人都是平民和工人。虽然他们也配发了简陋的武器,但是很明显,保卫任务只能由另外两百人的士兵完成了。

他们都是阿克港的俘虏,而和阿莱克修斯正处于蜜月期的萨拉丁也展现了他令人称赞的慷慨——在发誓立刻离开耶路撒冷之后,所有的士兵们都被发放了武器和护甲,虽然比较简陋,但是这群人已经是经历过生死的老兵了。

这群人现在暂时由雷纳尔德指挥,而雷蒙德则负责管理后方的三百名工人。此刻,阿莱克修斯来到了他的军事顾问面前,如同一名粗鲁的战士一般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便直接开口了。

“祖父,我之前得到过一个消息——埃德萨西南有一个强盗营地,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找时间把那里端掉?”

“哦?那里地势如何,有多少人?他们的补给怎么样?他们的头领如何?他们装备好还是坏?强盗营地是否有防御工事?还有其他当地的贱民给他们通风报信么?”

雷纳尔德习惯性的一大堆问题瞬间让阿莱克修斯羞愧不已,不过他虽然内心非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面上却依然十分淡定。

“该死,我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下来了!”虽然内心不断的埋汰自己,可是小皇帝却面不改色的咳了咳,然后面色如常的说道:“那个地方叫卡迪肯,原本是向埃德萨预警从西方而来的敌军的一个哨塔,不过如今已经废弃许久。”

“那里离城市太近,而我决不容许在我的城市周边有盗贼出没!”

阿莱克修斯的回答斩钉截铁,也成功的获得了雷纳尔德的共鸣:“是的,陛下,那里离城市太近,确实应该早早剿灭掉”

“好吧,等我们在埃德萨安定下来,我就在城内静候你的凯旋归来,祖父。”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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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破败废墟

当第二天太阳偏西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和他麾下的队伍在渡过了幼发拉底河,之后又经过了一整天的行军,沿着残破的丝绸故道翻越了许多起伏不定的丘陵之后,终于站在一座山顶之上,远远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翠绿平原,潺潺流动的德萨河水,以及夕阳之中无比残破的埃德萨城。

夕阳让整片大地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但是这丝毫不能掩饰远处的那一片破败之景。崩毁的城墙,垮塌的房屋,残破的教堂,歪斜的钟楼映照在阿莱克修斯眼前的,是一片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死去城市的残骸。

“”

小皇帝内心五味陈杂,他环视了周围一周,确认这里已经早就没有人烟,而城市周围原本肥沃的农田却早就生满了遍地的杂草,间或还有几只兔子或者田鼠倏忽的一闪而过;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人口稠密的富庶之地,虽然他早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埃德萨还真是一片破败而萧条的废墟。

沉默的从宝莉背上下来,阿莱克修斯走到了那道历经了数十年的风霜但是却依然顽强的矗立在那里的残破城门。此刻她两侧的城墙都已经倒塌和风化,两扇跌倒在地的橡木城门早已朽毁,甚至还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曾经被攻城锤冲破的痕迹。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点点昏黄的砂砾。小皇帝缓缓的走了过去,缓缓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却看到这块跌落到尘土之中的石制路标,上面的希腊文依然清晰可见。

“哈兰门,这里就是埃德萨的哈兰门了。”

“萨拉丁说,如今的埃德萨几乎被当地人废弃,而此地现在最大聚居点是南面的哈兰;原本我还以为他是危言耸听,但是如今看来,埃德萨竟然真的已经残破到如此地步,完全就是彻底的废墟了。”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话,一旁的雷纳尔德也颇有些喟叹。他如今站在一片废墟的埃德萨之前,却不由得想到了三十多年前的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彼时的他是多么豪情万丈,意气风发;无数他曾经的朋友,许多法兰西和德意志的贵族和骑士,都在鲜红的十字旗狂热的号召之下,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康拉德三世皇帝和法兰西国王路易七世亲自率领,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兵分两路从法兰克之地的故乡出发,支援他们在圣地危若累卵的基督兄弟们

而一切的起源,便是埃德萨被萨拉森人攻陷。

十字军由于内部的重重矛盾最终分崩离析,他们甚至连远远的眺望埃德萨的圣狄奥多拉教堂的钟楼都没有做到,便在大马士革城下遭到了耻辱的失败——他们不仅没能攻下大马士革,反而因为让耶路撒冷背负了背盟的恶名,却令阿勒颇的努尔丁轻松的统一了整个叙利亚。

许多十字军战士跟随大军返回了欧洲,但是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其中便包括了雷纳尔德。他多次和新月教徒英勇奋战,但是王国的疆域却越来越小;不过造化弄人,在如今耶路撒冷已经陷落,所有圣地的法兰克贵族不是战死就是无家可归的时候,埃德萨居然又重新回到了基督徒手中——尽管过程充满了戏剧性。

虽然面前是埃德萨的废墟,但是雷纳尔德依旧虔诚的在哈兰门外跪了下去。他此刻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他在勃艮第听到教廷的使节无比煽动人心的演讲的时刻。那时候的他是多么莽撞和冲动啊!

“同时也非常年轻和富有激情。”

众人默默地注视着跪伏在地上虔诚祷告的卡拉克公爵——现在是个流浪贵族,在被篡位的罗马皇帝的宫廷之中寻求庇护;而有些曾经对公爵历史有所了解的士兵则被老将的情绪所感染,也跟随着他一起,开始朝着上帝祷告。

事实上,雷纳尔德是在缅怀他曾经的战友们。他们曾经一起奋勇作战,从尼西亚便开始和突厥人缠斗,最后到达安条克的时候,即便当初无比陌生的战士们,此刻也因为并肩浴血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如今,他终于到达了他年轻时代曾经发誓的目标,但是曾经的战友们,那些年轻时代的勇武和信念,那些月色之下共同发出的豪迈誓言,早已湮灭在了无情的历史长河之中,只留下老将孑然而孤独的背影。

“尊贵的陛下,您谦卑的仆人依旧提议,您和您的队伍应该往南,到哈兰去——那里有城墙的庇护,也有热水和美酒,可口的美食甚至活泼的女子为诸位大人抚慰旅途的劳累,而您依然是那里至高无上的领主;恕您卑微的仆人直言,哈兰代表着新生和希望,而埃德萨她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凄惨的死去了。”

当雷纳尔德正沉湎于自己过去的回忆,阿莱克修斯身旁的萨拉森向导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恳请陛下移驾南下,到哈兰去。阿莱克修斯之前便一意孤行要来埃德萨,其余的基督徒们也没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如今看到满地的断壁残垣,众人对视了一番,最后却把视线集中在了他们崇敬的领袖身上。

感受到四周聚集的目光,阿莱克修斯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变大了。他稍稍蹙着眉头,双手抱胸,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眺望着南方的土地,仿佛能够看到远处的城镇一般。他缓缓的问道:“哈兰如今有多少人?”

见到小皇帝貌似已经心动了,萨拉森向导顿时眉色飞舞起来。他颇为自豪的说道:“哈兰可是有着一千多人的集镇,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市了!如今是当地的两名豪酋和哈兰绿庙的伊玛目共同管理。”

“那里之前事实上处于自治状态,伟大的苏丹陛下和总督大人只是定期到那里收取赋税;不过现在埃德萨有了真正的统治者,想必他们都会欢欣鼓舞,喜迎高贵的阿莱克修斯陛下罢!”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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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筚路蓝缕

“这里是亚伯拉罕的故乡,也是我们基督徒的圣地所在。”

听到了后方的萨拉森向导不住的在怂恿阿莱克修斯移驾南面的哈兰,满面花白胡须的雷纳尔德也结束了自己的祷告。老将的鼻头红红的,任凭埃德萨弥漫着热气的晚风吹过他乱糟糟枯黄的头发,甚至还毫不在意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他走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朝着外孙行了一礼之后,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兰全都是萨拉森人,而他们并不可信。以老朽多年的经验——”

他指了指夕阳之下残破的丝绸故道:“老实种田的叙利亚农民还好;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平时老老实实的贝都因或者突厥牧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拿起简陋的砍刀成为一名货真价值的土匪抢劫行人和客商;而又在犯下无耻的谋杀罪行,在法警到来之后收起自己行凶的器具,若无旁人的围观执政官和警卫队破案——其实凶手就在他们中间,而你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个该死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罪犯。”

雷纳尔德转过身来,注视着正在思考的阿莱克修斯:“陛下,埃德萨如今虽然是一片废墟,但是作为一名基督徒,我想我们有义务重建这一座被突厥人毁掉的伟大城市。我们会不断有新的移民到达这里,这便是我们的底气所在——我们将重新开垦城市周围原本肥沃的荒野,建立起农场和畜栏,最终让埃德萨重获新生。”

“筚路蓝缕虽然艰难,但是这会让埃德萨成为一个由基督徒主导的城市和社区。至于那些萨拉森人,就让他们窝在哈兰那个鬼地方,只要每个月按时交够了税款,陛下就能够仁慈的放他们一条生路——当然他们必须缴纳四倍的宗教税!如果胆敢抗税,老朽请求亲自带着城卫军去武装收税,反正那群异教徒贱民早就给老朽起了一个‘强盗公爵’的外号”

雷纳尔德不怀好意的话引起了许多士兵的哄堂大笑。他们大都熟悉雷纳尔德这个臭名昭著的外号,却没有想到卡拉克的公爵大人竟然会用来自黑。雷纳尔德以前抢劫过无数萨拉森商队,不过面对萨拉森苏丹和耶路撒冷之王的苛责,他却坚持认为他只是“武装收税”,并且并没有过于滥杀无辜——原因是这群萨拉森商人喜欢偷逃税款。

“哦,我看到了什么?雷纳尔德,看来之前对抗萨拉丁的失败并没有让你的脑子更清醒。”

秉承着敌人支持的我就一定要反对的原则,出言嗤笑了卡拉克公爵的自然是他的“一生之敌”,雷麦蒙伊本图卢兹了。只见他优雅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如同一个一丝不苟的贵族一般风度翩翩:“陛下,我指控这个无脑的蠢夫,他妄图让陛下陷于险境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萨拉丁的重兵正在阿勒颇虎视眈眈,而这个愚蠢的家伙竟然还怂恿陛下屠戮哈兰的新月教徒,这简直就是在送萨拉森人攻击的口实!他的用心如此险恶”

“去你娘的,雷蒙德你这只死肥猪。”

雷纳尔德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的黎波里伯爵的话语,不过好歹在皇帝面前,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嘲讽的双手抱胸,斜视着脸庞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的雷蒙德,不屑的说道:“萨拉丁想找借口?那些新月教徒只要想,他们随时都能够兵临城下。窃以为,大马士革的苏丹之所以如此‘慷慨’,乃是看中的吾皇的科穆宁血统,想让陛下吸引君士坦丁堡的火力罢!而他,则将专心致志的来对付从西方远道而来的十字军。”

“另外,麦蒙你个死肥猪,你休想搬弄是非——我只是让哈兰的新月教徒按时纳税,何来准备屠戮他们的说法?这种无中生有的东西,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感到非常气愤!”

“够了!”

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阿莱克修斯突然的陡然怒喝,众人不由得内心一凛。只见皇帝恼怒的挥了挥手,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朕决定了。”

所有人尽皆安静的低下头,然后听到皇帝的话语掷地有声。

“雷纳尔德卿说的没错,我们必须重建埃德萨——这里除了是亚伯拉罕的出生之地,同时也是富庶的丝绸之路上一个重要的城市,并且以后周围兴建的农庄和牧场能够妥善的得到城市的保护;而哈兰,虽然处于埃德萨平原的中央,但是她离沙漠太近,同时又无险可守,只是在埃德萨被废弃之后才发展了起来;即便如此,也仅仅只有一千余人,其实并不足以承担首府的重任。”

阿莱克修斯的话让雷纳尔德缓缓点头,而雷蒙德却隐秘的撇了撇嘴。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他们的领主说完。

“雷蒙德卿!”

陡然听到皇帝在呼唤着自己,的黎波里的伯爵下意识的便点头称是,并且满脸坚毅的注视着他。只见阿莱克修斯对他缓缓说道:“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到哈兰去,带上大马士革苏丹的宣谕,向那里的萨拉森人通报他们的统治者来了;同时让他们的镇长,或者市民代表,到埃德萨来觐见我。”

正当雷蒙德准备低头接受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又加了一句:“向他们提前征收今年的赋税——不过我不要钱,我要他们用粮食或者牲畜抵押;或者食盐,兽皮,亚麻,铁质工具诸如此类所有城市重建所需的物资。”

“但是你可以告诉他们,这些新月教徒可以得到我的保护并且保持他们的信仰,而且我不会额外向他们收取异教税——前提他们不得隐瞒,妄图在得到领主庇护的同时,还想偷税漏税,这没门!”

对于皇帝的这个命令,雷蒙德内心点头称是的同时,雷纳尔德却略有微词了。不过他想到阿莱克修斯采纳了自己重建埃德萨的建言,却内心只当自己的外孙宅心仁厚。

“雷纳尔德卿,你将负责埃德萨旁边的捕盗工作。”

卡拉克公爵原本正在思索着怎样让自己的外孙“看清雷蒙德的真面目”,却突然之间听到了自己的任务。他连忙抬起头来,注视着阿莱克修斯,而后者亦对他回以微笑。

“我会拨给你五十个士兵;埃德萨西南的卡迪肯哨塔,那里的强盗营地,希望祖父尽快把它端掉——但是要尽量保证战士们的安全。”

“放心,陛下,我会亲自把那个强盗头子的脑袋挂到埃德萨的城门上!”

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然后环视了一圈众人:“那么现在,大家暂时扎营休息;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重建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了!而我,将一直与你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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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建规划(上)

第二天,当接受任务的雷蒙德和雷纳尔德都尽皆领命出发之后,阿莱克修斯则在伊贝林男爵,同时也是他的侄女婿巴里安和侍卫队长米哈伊尔的陪同之下,带着几名护卫,便开始在埃德萨的废墟之中行走着,同时开始估算应该如何重建城市。

幸亏皇帝在出发之前早有准备,他不仅带了三百名工人,同时还有整整十车的补给——大都是粮食,还有一部分则是工人们的工具,包括斧子,镐头,铲子,锯子,钉子,小刀,锉刀,工匠锤以及其他工具,足够三百名工人超过两周的使用和消耗,甚至工人之中还有好几名经验丰富的工头,而他们全部都是在难民之中挑选出来的。

埃德萨旁边的山地之中便有无数茂盛的林木,经过了数十年未被破坏的生长,此刻他们完全能够承担城市重建的需要;而在城市西南角,圣狄奥多西大教堂所在之处——那里处于一片隆起的陡坡之上,之前亦是埃德萨的内城和王宫所在地;从那里往西眺望,群山的边缘之处,则是一处废弃但是还能够使用的采石场。

在工头的呼喝和调度之下,有五十名工人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之下开始到西边的森林伐木;而其余的工人则开始清理埃德萨的废墟。他们从哈兰门开始,把那些陈腐的建筑和朽坏的残骸统统清理出去,甚至有些还会在其中挑选一些尚能使用的建筑材料。

“这里不仅干燥,并且取水方便,同时条件得天独厚;所以,我建议陛下可以首先在这里建设一些民房。”

一段时间之后,哈兰门以北,圣米歇尔教堂的东侧,直到德萨河的一大片区域已经被清理了出来,那片被坍圮的城墙所包裹着的城区近似一个直径四百米的不规则的半圆形状,而且难得的是,这一片地区都非常平坦。

这里原本就是一片住宅区,旁边甚至还有通向城外的引水渠的遗迹;这里还拥有许多现成的地基,也不外乎一个年老的工头向阿莱克修斯提议在这里修筑民房了。

不过这个工头的提议却遭到了一旁伊贝林男爵的呵斥:“注意你的言行,贱民!”

他貌似十分愤怒的样子,指着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工头:“如今就连陛下也在睡着帐篷,你们不想着首先给陛下修建一座大大的执政官邸,竟然却想着”

“无妨,巴里安。”

阿莱克修斯举起手来,制止了继续呵斥这个可怜工头的伊贝林男爵;他笑着对这个老人说道:“工人和士兵都确实需要住的地方,你说道没错。”

“但是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把帐篷都迁到那片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城区,然后沿着哈兰门,以及那片风蚀,破损,几乎无法被修复的残垣断壁,围上一圈木栅,并且增设两个瞭望台——我们应该时刻警备来自外部的威胁,特别是这个地区如今还有土匪的时刻。我不认为,这里就只有卡迪肯哨塔有强盗——过去的数十年这里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肯定有许多人铤而走险沦为盗贼;他们不断劫掠过往丝绸之路的客商,但是这却进一步加速了此地的衰落。”

“怪不得那个阿卜杜拉要请求我在这里剿匪。”同时阿莱克修斯内心自己对自己说道:“他肯定不止一个奴隶贩子那么简单,他肯定插手了丝绸之路的生意,并且在经过埃德萨的这一条路上有着极大的利益;而且同时,萨拉丁和他的王国肯定无暇顾及这一地区,毕竟之前他们甚至承认了哈兰的自治。”

“不愧是陛下,真是高瞻远瞩——”

巴里安适时的送上了令人心旷神怡的吹捧,但是阿莱克修斯只是随意笑笑,却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貌似是要制止他的样子。见此情景,泥鳅一般的伊贝林男爵立马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完全赞成陛下的方案,同时还有一些微不足道补充”

“我们应该派遣斥候向北探索。”

“耶路撒冷的上一代伯爵乔斯林二世,在我小时候他曾今来到伊贝林城堡做客。彼时他已经被突厥人逐出了埃德萨;而我曾经听他说过,埃德萨北面的山林之中有一个铁矿,虽然产量不大,但是炼出的生铁足以应付城市重建的工具消耗,甚至可能还会有一些富余;不过越往北,那里的土库曼人或者科尼亚人出没得就越频繁。他们隐藏在安纳托利亚的高原之中,我记得他们曾经有过成群结队的南下劫掠商路的记录,不管是埃德萨还是安条克,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甚至那些信仰新月异教的往来客商都深受其苦——您忠诚的老巴里安只是提出一些小小的建议,惟愿陛下决断之后,吾等将不折不扣的执行您的命令。”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拍马屁,但是就是感觉那么爽?”

看到无比恭谨的抚胸行礼的巴里安,阿莱克修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伙,估计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就是一条滑不溜手的老泥鳅;这溜须拍马的水平,简直就是大师级别的——就是不知道忠心,以及能力如何。”

虽然内心这样想,不过他脸上依然满面笑容的勉励道:“很好,巴里安卿你的提议非常好。不要拘束,也不用过于小心翼翼,朕不是那种喜怒无常之人,你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的忠心和才华,自然就能够获得得到相应的位置和奖赏——朕自捋赏罚分明还是做得到的。况且,玛利亚王太后,他是朕的侄女;以此观之,咱们可是亲戚,就更不用见外了”

“叔叔!”

冷不防的,阿莱克修斯突然听到了巴里安一阵肉麻的呼喊。他此刻感觉无比的尴尬,但是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玛利亚是自己的侄女,这是自己说出来的他只能在内心狠狠吐槽巴里安——他如今只有十五岁,而巴里安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一个都已经生出白发的家伙,竟然当众叫一个还没成年的青少年叔叔,这可真是

“我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小皇帝内心的吐槽貌似有点中气不足。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建规划(下)(为我也想现充加更)

第二天,站在了哈兰门西北不远处的圣米歇尔教堂的废墟顶端,阿莱克修斯和巴里安正在俯瞰着面前朝气蓬勃的城市。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忙碌的工地,这一片大概是整个埃德萨旧城十二分之一面积的城区,此刻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同时周围已经被围上了一圈木质栅栏,不过却留下了东西南北四座大门。所有人已经搬迁到了新建的营地之中,即便他们还没有真正的房子可以居住,但是好歹拥有了能够暂时抵抗攻击的防御工事;不过

“这片地区,怎么越看越像一个呃土匪营地?”

摇了摇头,强行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驱逐出自己的脑海,阿莱克修斯不由得习惯性的跺了跺脚。幸亏圣米歇尔教堂是一栋非常坚固的石质建筑,除了塌毁的塔楼之外,前厅的主体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害,而这也让皇帝旁边的巴里安萌生出一个想法。

“陛下,我们可以重建这一座教堂——用埃德萨西边采石场出产的石料和一些优质的木材,便能够修复圣米歇尔教堂,甚至还可以在重建的钟楼顶端安放一口大钟。虽然暂时没有牧师,可是大家也能在清晨和黄昏能够在这里向上帝忏悔,大约也能抚慰他们干涸的心灵罢!”

听到这番话,阿莱克修斯习惯性的双手抱胸,右手还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他转过身来看到杂草丛生的教堂内部,曾经鲜艳的壁画早已风蚀剥落,本应受人顶礼膜拜的神龛也已经歪斜倾倒,上面值钱的饰品早就被不知道哪里的强盗洗劫一空;原本教堂之中还有几具悲惨的白骨,估计是四十年前埃德萨城破的时候,躲在教堂之中无助祈求上帝的庇护,恳请祂惩罚那些为非作歹的突厥人的亚美尼亚基督徒被突厥人残忍杀害之后的尸骨,可惜他们的神灵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四十年之后,被怜悯的阿莱克修斯下令给他们收敛和掩埋了遗体。

“你的提议非常好,巴里安卿。”

小皇帝思索一番之后点了点头:“据记载,埃德萨城内有十三座教堂——天哪这数字可真不吉利;而圣米歇尔教堂则是东南区的唯一一座教堂。我们确实应该重建她,同时要寻找一位德高望重和悲天悯人的牧师;不过不用着急,我会写信给我的老师,安条克的大牧首冕下,请求他派遣一名牧师来到来到这里坐堂。”

“这里可以先整理出来,等到采石场的石料运到了,三天或者四天之后,就开始破土动工。”

他饶有兴趣的遥望着下面营地之中正在建造的永久性房屋,那是他规划之中的一座面包房和屠宰场,他们都建在了水渠的旁边;而远处一片空地之上,则已经矗立起了一座崭新的木制长屋——那是新建的谷仓,大门处还有两个持矛的士兵正在那里忠实的执勤站岗。

伐木工人源源不断的送来优质的木材,二十名射术精湛的士兵则客串了猎人的角色,在阿莱克修斯的命令之下到森林之中捕猎;他们运气不错,遇到了一群迁徙的野山羊,一番猎杀之后给众人带回来了二十多只,此刻有屠夫已经把这些猎物统统剥皮抽筋——肉统统抹上盐巴之后烟熏风干,而羊皮和筋腱则交到了皮匠的手中,他已经从木匠那里拿到了许多晾皮架,准备把这些羊皮晾干之后鞣制成有用的皮革;而筋腱的用处也非常广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在处理之后当做弓箭的弓弦。

此时远处德萨河旁边的渔夫也拉起了他沉重的渔网。他把那些肥美的大鱼处理之后放在晾晒架上晾成了一排,准备制作鲜美的鱼干——来自仁慈的阿莱克修斯陛下的馈赠,工人们在劳累一天之后,甚至能够在喝麦粥的同时,同时还能喝到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或者鱼汤,这是多么仁慈的领主啊!

埃德萨的重建如今正在缓缓步入正轨,而阿莱克修斯也正在亲眼见证她的改变。一方面固然是移民们暂时没有遭到土匪的袭扰,而杳无人烟的埃德萨废墟其实非常宜居,甚至资源丰富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阿莱克修斯在出发之前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带上了许多不同的工人,后勤补给也准备得十分充足;如今时局虽然艰难,但是其实也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五百人每天消耗的粮食并不是一个很小的数字,这也是阿莱克修斯为何要派遣猎人在森林之中狩猎,命令渔夫去德萨河捕鱼的缘故了。原本作为此地的领主,这里的河流,森林,山地,湖泊,矿井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属于他私人所有;不过他把人民看做非常珍贵的财产,故此并没有如同一般的贵族一样苛待他们——比如巴里安爵爷就喜欢干这样的事,而农民们也习惯了经常这样的逆来顺受;但是很显然,皇帝的优待并且时不时的到他们中间激励他们,却让这些工人感激涕零,不仅在内心无比敬仰和崇拜他们的领主,干起活来也更卖力了。

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除了各种小型作坊之外,工人们便已经搭建好了许多座简陋的木屋。虽然不能和安条克或者大马士革这种大城市相比,但是比起昨天晚上就连阿莱克修斯本人也要继续睡帐篷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了。而这时候,在营地中央的一片空地,此刻已经被一片半人高的围栏围了起来——这里是一个简陋的演武场,如今阿莱克修斯正在那里和侄女婿巴里安练习双手剑术。

伊贝林的男爵曾经和一名来自马格德堡的德意志兰骑士学习过日耳曼人的双手剑术,而阿莱克修斯也并不是一个羸弱的希腊人——科穆宁皇室以武立国,他的曾祖父阿莱克修斯一世便是一名常常驰骋在一线冲杀的将军;而曼努埃尔皇帝甚至有过一人独对六名科尼亚人的古拉姆奴隶骑兵,并且把他们全数斩杀的记录;就连篡位者安德洛尼卡在许多年前,也率领着三千名罗斯武士勇猛的带头冲锋,在冰天雪地之中一瞬间击溃了匈牙利人的侧翼,为曼努埃尔皇帝的匈牙利攻略立下了赫赫的功劳。

巴里安正在仔细的和阿莱克修斯讲解双手剑使用的诀窍,而阿莱克修斯也活学活用,两人一时间用两柄木剑杀的难解难分——当然这是伊贝林男爵经常卖破绽喂招的缘故;不过在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皇帝陛下不仅仁慈而公正,并且还勇猛和无畏,简直就是传说中那些神话时代的贤君!

甚至在底层众人的心里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人物还要好。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两百章 地牢守卫

“陛下,雷纳尔德爵爷回来了。”

在得到了米哈伊尔禀报的消息之后,演武场中正训练得满身汗水的阿莱克修斯扭过头去,却看到了远处他的外祖父正提溜着一个满身伤痕和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雄赳赳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陛下,那个卡迪肯哨塔确实是个强盗窝子。”

“嘭!”的一声,卡拉克的公爵大人把这个被捆缚的结结实实的亚美尼亚土匪重重的扔到了阿莱克修斯身前的地面上,同时有些沮丧的说道:“我在那里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应该就是那群强盗了;不过他们肯定远远便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当我派遣斥候去侦查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之后我们搜索了周边的地区,然后就发现了这个藏在树林里面鬼鬼祟祟的家伙。”

嘴巴也被严严实实的堵上的瘦小土匪只能不断在地上翻滚呻吟着,而雷纳尔德的铁靴子则结结实实的朝着他的后背踢了一脚:“你这个贱民,快说,你的那些土匪同伙都跑到哪儿去了?”

但是即便已经挨了许多鞭子,浑身上下都伤痕累累,可是这个被抓到的亚美尼亚土匪却依旧十分顽固的闭口不谈。眼看着这个家伙几乎就要奄奄一息,阿莱克修斯不得不出手制止了急躁的卡拉克公爵。

“祖父,好了,请暂停你的愤怒,让我先派人将这家伙关到地牢里面,然后慢慢的再施以酷刑——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说着,无视了这个不断哀嚎的瘦小土匪,阿莱克修斯却突然意识到:“地牢?地牢在哪儿?”

所幸他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人在城内的废墟之中发现了一个地窖——从地面上的废墟来看,这里是一家酿酒厂的地窖;不过里面的葡萄酒早已被洗劫一空,即使有些幸存的,这么多年下去也腐烂变质,完全不能饮用了。

城内的木匠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并在里面安放了坚固而结实的木栅,以确保地牢之中的犯人不会轻易逃脱,同时还非常贴心的增添了几个刑具;而在这之后,阿莱克修斯需要考虑的,便是任命谁成为埃德萨的第一任地牢守卫了。

他眼睛扫过了周围的人群一眼,然后便确定了一个人选。

“达维,你也是一早跟随我的老人了,也立下了许多功劳;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埃德萨的地牢守卫。”

被称为达维的男子是一名来自伊庇鲁斯的希腊人,全名叫做达维范达克霍姆,乃是和米哈伊尔一批,最早跟随阿莱克修斯的那群希腊佣兵。虽然时间仅仅只有大半年,但是他们完整的活过了这一场又一场残酷战斗的人,简直屈指可数——如今那批老人仅仅只剩下七个,同时全都被阿莱克修斯编入了以米哈伊尔为首的护卫队。

达维如今也是阿莱克修斯的一名护卫;这个拥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和小麦色皮肤,以及两道浓浓的黑色眉毛,身材中等但是壮实的希腊人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自己头上。他原本只是一个伊庇鲁斯山区的贫寒猎户,为了生存曾经不管多么下贱的工作都做过,最后加入了米哈伊尔的野狼佣兵团;但是现在,曾经低贱如尘埃的贫穷山民,如今竟然成为了拥有公职的城市官员,这一时间让那些出身低贱的士兵们,甚至还有几个工人,都羡慕的注视着他。

一座城市的地牢守卫并不仅仅是狱卒那么简单,特别是埃德萨这种新兴的城市。现在达维是第一个地牢守卫,按照惯例,以后等到新城建好,埃德萨重新恢复繁荣之后,他便会是位高权重的典狱长,甚至还有可能负责街道巡逻和治安管理,以及抓捕和当众惩处那些作奸犯科的奸邪之徒;并且达维属于领主大人信任的嫡系,可以预见的是,只要他好好干,在众人眼中已经是前途无量了——当然羡慕他的只有平民,贵族们依旧不会用正眼看一眼这个出身低贱的家伙。

“我也不知道,我一个出身贫寒的山中猎户,怎么就成为埃德萨的地牢守卫了呢?”

当然这是达维之后在同僚面前显摆的话,而如今他想的是如何把这份工作干好,能继续给大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恭敬了目送了阿莱克修斯和一众贵族走远之后,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提溜着那个可怜的囚犯,粗暴的把他扔进了刑具都十分崭新的地牢。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雷纳尔德抓住之后残酷折磨的土匪俘虏悠悠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当然他不是自然醒转的,而是被一桶冰冷的河水泼醒的。这个瘦小而可怜的亚美尼亚人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牢牢的捆缚住,被死死的呈一个大字型挂在墙上。

他难受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却看到被打开的牢门之外,那层低矮的阶梯上,有一个人影正在那里静静地坐着。他的身旁是一只泼完了水的木桶,而阳光透过阶梯尽头的地牢大门,照射在他的脸上,好似反射了一层刺眼的光晕。

囚犯难受的扭了扭自己的身子,同时努力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静静的,甚至面带微笑着注视着他的家伙,那是怎样一个家伙啊!

他头上戴着一个漆黑而闪亮的皮质头套,甚至遮住了自己的脸颊,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位和眼睛;脖子上戴着一根满是可怖尖刺的铁质项圈;身上则是两根交叉的黑色皮带,上面缀满了闪亮的铁钉;他上身并没有穿其他衣服,健美而壮硕的肌肉被两条皮带拘束着,一看就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而下身则穿了一条纯黑色的长皮裤。

他蹲坐在地牢的台阶之上,看到自己的囚犯已经悠悠醒来,黑色头套下方的嘴唇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嘲讽微笑。

“我叫范,我是一名艺术家,一名表演艺术家。”

地牢守卫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进了可怜囚犯的耳朵;“我曾经被许多贵人传唤,帮助他们实现内心的幻想,深邃,黑暗的幻想。”

“我会许多种不同的花样,所以你最好早点交代。否则”

他顺手拿起旁边炉火之中的一根烧的通红的铁条,缓缓的把它伸到了无比恐惧的俘虏面前:“我会把它插到你的**里面。”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两百零一章 盗匪踪迹

“老爷,我梅立克只是一个底层的喽啰——关于老大”

无比凄惨的跪在了阿莱克修斯面前,突然感觉到自己失言的土匪俘虏顿时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我只是那个土匪窝一个底层的小喽啰,只是跟在他们后面摇旗呐喊;老爷们我真是冤枉的啊!你看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亚美尼亚基督徒;而那群土匪,他们全都是信仰异教的突厥人!”

“放屁!”

阿莱克修斯身旁的雷纳尔德气愤的连花白的胡须都瞪了起来;他上前一脚把那个叫梅立克的土匪踹得人仰马翻,然后蹲了下来,注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我抓到你的时候,你却在和那群新月教的马匪一起朝着南方虔诚的礼拜——亚美尼亚的基督徒,即便不属于公教或者正教,但是,也没有向萨拉森人圣地的方向朝拜的传统吧。”

雷纳尔德率领了五十名士兵去攻打被土匪占据的卡迪肯哨塔,不过却很不走运的扑了个空;但是他在废弃的营地之中发现了近期的食物残渣,火堆余烬甚至一些破烂的铺盖卷;这已经足以证明了这里曾经是一个土匪营地;而卡拉克公爵通过自己的估算,则得出了这一个营地之中的土匪不会超过六十人的结论;他几乎能够确定,这个营地是匆忙之中被废弃的——这代表着那些土匪并不足以击败他和他率领的士兵,同时又抢先一步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阿莱克修斯的外祖父立即派遣斥候搜索了周围的山林,而他们也成功的发现了一支小规模的新月教匪徒。那是在中午的时刻,那群新月教徒正在虔诚的朝着他们圣地的方向礼拜的时候,被雷纳尔德的斥候察觉了;可是那十几个突厥土匪都一溜烟的上马逃跑,只留下了这个叫梅立克的倒霉家伙——他估计厄运缠身;首先是自己的坐骑被雷纳尔德一箭射死,然后便倒霉的成了埃德萨卫兵的俘虏。

“我我那是假意改信!老爷你要相信我,我内心还是信仰基督的!”

梅立克面对凶神恶煞的雷纳尔德不断地瑟瑟发抖,甚至不由得发出了一阵阵尖锐的干嚎之声。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只得命令卡拉克公爵安静下来。

“现在,我问,你答,不得隐瞒;否则,我就把你扔回地牢,再让达维好好‘调教’一下你。”

听到这句话,原本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的梅立克顿时骇得坐了起来,然后差点往后摔了一个大马趴;他战战兢兢的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却看到那个地牢之中的恶魔,原本在诸位显贵面前单膝跪地纹丝不动的达克霍姆,却微微扭过头来,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说,我说!”

“你加入他们多久了?”

“一年一年零四个月。”

名为梅立克的瘦小土匪战战兢兢的回答道;起初他还有些不确定的神色,但是当他看到了周围实质一般的目光之后,立马干脆的跪伏在地,把头深深的磕在了地面上。

“出去劫掠过几次?最近的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最多的一次有多少人?”

“四次六次!只有六次!”

被俘虏的土匪惊恐的声嘶力竭的回答道:“尊贵的老爷们啊,我只是被胁迫了的,我是被胁迫的!并且那群可恶的土匪根本只会让我望风放哨,而只分给可怜的梅立克一些没人要的残汤剩水”

“他们有多少人?”

“好几十号,甚至上百号人!都是凶神恶煞的突厥人,他们据说许多都是来自北面的土库曼部落;他们占据了亚美尼亚故地,梅立克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们的首领是谁?”

“一个矮子,同时还是个光头,我只见过他一面——在大约三个月前,有一支从巴格达过来的萨拉森商队,上面满载着瓷器,丝绸,香料,宝石整整有三十辆大车!而矮子则纠集了附近几乎所有的沙漠强盗,聚集起一支数百人的大军,然后抢劫了这个商队,杀死了所有的商人和佣兵;不过可怜的梅立克什么都没有分到,梅立克什么都没有分到!”

无视了土匪俘虏的絮絮叨叨,阿莱克修斯和他旁边的雷纳尔德眼神交汇了一下,同样发现后者如今面色凝重——一支数百人规模的沙漠强盗,已经足以对如今的埃德萨造成威胁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们在群山之中有许多个藏匿点,又几乎人人都有一匹马,而我只知道其中一部分;不过我能够全部画出来!”

“他们抢的是谁的商队?”

“不知道,但一定是一个豪商,可能在大马士革甚至苏丹陛下的宫廷之中也有关系那种;毕竟那据说可是价值超过二十万第纳尔的货物;不过埃德萨毕竟天高皇帝远,这里已经持续好多年都是一片血腥混乱的法外之地了,那之后也没有人来寻找这批货物的下落;而这里也没有苏丹或者埃米尔想要管理;不管是阿勒颇还是大马士革的苏丹,他们都仅仅只要求每年收上一笔税款就好。”

“那个矮子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报么?”

“他经常吹嘘他后面有人,而他的匪帮人数应该是周围最多的了。不过他们的装备不好——老爷们的装备要比那群土匪好多了;毕竟您们才是正规军,而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久之后,在阿莱克修斯的命令之下,脸色幽怨而又惶恐的梅立克被达克霍姆提溜了回去,而他则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旁边,习惯性的双手抱胸,同时捋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皱着眉头对后面的雷纳尔德和巴里安说道:“我们现在看来有些麻烦了。”

“我们现在缺少骑兵,我觉得最近要优先埃德萨的防御工事,同时每天都要派遣斥候在四周侦查。”

“陛下,我们还可以呼叫增援——等到下一批移民出发的时候,可以让在安条克的居伊和海尔森他们也跟随难民们过来;到时候我们就有了足够的骑兵。”

伊贝林的男爵向正在注视着他的阿莱克修斯提议道:“而这段时间我们应该万事小心——伐木工人们不能走的过远,采石场的工作也应该暂时停掉;我建议这段时间集中精力清理埃德萨的废墟,然后用木栅修补那些风蚀破损的城墙。”

“也许我们应该首先把西边的内城清理出来,那里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高地,城堡虽然多有缺损,但是修补一下应该还勉强能用;只是那里离德萨河比较远,城堡内的水井又被淤泥堵塞了——这就是老巴里安的建议;而一切都听凭陛下的决断。”

沉默的注视着窗外的景色,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阿莱克修斯终于转过身来,缓缓开口,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两百零二章 哈兰之行

当埃德萨由于发现了沙漠强盗的踪迹而开始提高警戒的时候,雷蒙德也作为领主特使,带着十名士兵作为护卫来到了哈兰。

这座如今整个埃德萨最大的城市,给的黎波里伯爵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这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城镇,坐落在了拜利赫河的东岸——这是一条由北向南的支流,在哈兰南部十公里的地方和幼发拉底河汇合。

哈兰的位置几乎处于整个埃德萨平原的中心地带,但是要稍微偏南一些;而它最中央的山丘之上,矗立着这里最宏伟的一座建筑物,那就是哈兰的金顶绿庙;它采用了这里很稀少的珍贵石材修建,虽然规模不算大,但是依然有着两座高耸的宣礼塔,而绿庙本身也极尽奢华之事,成为了远处就能够望见那高耸入云的宣礼塔的当地地标。

与繁复而精美的哈兰绿庙相比,整座城市却乏善可陈——外城,或者说城下町根本就没有城墙的防护,里面的市民也几乎只是一些臭烘烘的突厥人,不住地散发着牛羊粪便一般令人作呕的气味;城市修建的也毫无章法,到处污水横流,脏兮兮的小孩们穿着破破烂烂的皮袍子,就在垃圾堆羊屎蛋里面打滚,脸上的天真烂漫和身上无比刺鼻的可怖气味,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已经有过数千年的历史了;她曾经是亚述基督教的宗教圣地,当地的建筑也多以蜂巢形状的石头屋子而闻名;不过这个古老的教派早在数百年前便被多方无情打压,如今早就式微,甚至那些历史悠久的蜂巢石屋也坍圮了大半,而他们原本的主人却早已湮灭,如今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臭烘烘的突厥人。

哈兰也曾经见证了无数帝国兴衰;古罗马时代的克拉苏曾经率领整整七个齐装满员的精锐军团在南面的沙漠之中和帕提亚帝国爆发了一场被永远载入史册之中的惊世之战——战役的结果是三巨头之一的克拉苏本人被杀,罗马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到了之后萨珊崛起的时代,这里一度成为了罗马和萨珊两虎相争的前线,城市曾经数易其手;最后到了新月大征服之后,阿巴斯帝国的黄金时代,这里则成为了大翻译运动的重要节点,许多来自西方的埃及,希腊,罗马的古籍和手稿通过这里被送往巴格达的大图书馆,或者干脆就在此翻译成萨拉森文字。

不过好景不长,轰轰烈烈的什叶派大起义彻底摧毁了这里;直到赞吉王朝的努尔丁在这里建立了一座森严的城堡,作为他向西方进军的一个基地,这里才慢慢恢复了些许人气。

努尔丁作为突厥人英雄的号召力,吸引了一些北面安纳托利亚群山之中的突厥人来此定居;他们不会耕种,靠着放牧为生——正好埃德萨的亚美尼亚人或逃或死,因此他们便占据了这块肥沃的土地。

但是因为人数太少,而埃德萨也已经是一座死城,这些零散的突厥人大都聚集在了哈兰周围——他们更喜欢临近沙漠的稀树草原。

“这群贱民”

雷蒙德嫌恶的捏紧了鼻子,同时十分腻烦的扇了扇,好似这样能够让自己更轻松一般。他一路走来,发觉整个埃德萨平原的南部都已经几乎成了突厥人的牧场,他愣是在这里连一块农田都没有看到。

“整个埃德萨平原如果充分利用起来,可是能够养活二十万人的同时还可以朝外地输出粮食的富裕之地;而这群野蛮的土库曼人,竟然暴殄天物的拿这么肥沃的土地当牧场?”

内心骂骂咧咧的朝着内城的城门走去,不出意外的,的黎波里的伯爵在城门被一群卫兵拦住了。

“来者止步,这里是马哈茂德大人的城堡!”

两个盔歪甲斜的邋遢卫兵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紧张兮兮的看着眼前盔明甲亮,风度翩翩,就连头发和胡子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年贵族。要是这贵人是萨拉森人的装扮,这两个底层的卫兵才不会如此做派,他们一早就会谄媚的粘过去大拍马屁了——但是这行人可是异教徒,还是装备精良的异教徒!

虽然萨拉丁只为被释放的士兵俘虏们提供了最基本的武器,但是当他们出发的时候,阿莱克修斯的外祖母,安条克的女爵康斯坦丝便慷慨的送来了两百套锁子甲以及配套的武器和盾牌;故此雷蒙德只是嘲讽的看了这两个肮脏的突厥卫兵一眼,便高高举起手中的羊皮卷——那是萨拉丁将整个埃德萨赠予阿莱克修斯的证明;他稍稍定了定神,便朝着城门楼上弯弓戒备的弓箭手们用萨拉森语倨傲的大声喊道:“这是大马士革苏丹陛下的敕令,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见我!”

城门楼上的两名弓箭手听到这话却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没有接待过来自大马士革的特使,他们每年都要接待这样一个贵人,那就是来自阿勒颇的税吏。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每次都要勒索超出赋税定额的贿赂,早就让当地人恨得牙痒痒,但是却无可奈何——不过阿勒颇的税吏大人不是应该在四个月之后才到吗?怎么提前四个月便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异教徒?

大约是苏丹的敕令威力无穷,雷蒙德并没有等多久,便看到了哈兰城堡的城门缓缓打开,然后出来了一个满脸堆笑的粗豪汉子——他约莫四十来岁,是典型的突厥人的相貌;头上缠着一个硕大的绿色缠头,脸上有一整把浓密的大胡子,甚至都遮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此刻虽然满脸堆笑,但是蜡黄的脸色加上鼻梁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却让人冥冥之中有一种惊悚的感觉。

“哈兰总督马哈茂德,恭迎特使阁下;愿真主保佑苏丹陛下,使他如同雄狮一般消灭他的敌人。”

看到恭敬的跪伏在地上的马哈茂德,的黎波里伯爵却露出了一股嘲讽的微笑。他昂首挺胸的站在哈兰当地的首领面前,用萨拉森语缓缓说道:“苏丹的敕令——从半个月之前开始,整个埃德萨,东到迪亚克巴尔,西至幼发拉底河,北及托罗斯山脉,南临叙利亚沙漠,这一片广阔的地域,如今拥有了一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三章 哈兰之行(下)(为卡尔十二加更)

“哦?不知此后我马哈茂德应该向何人效忠?”

有些不甘而疑惑的望着眼中迷雾重重的“苏丹特使”,哈兰的实际统治者马哈茂德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以他的经验,他很明显的看出来了那明显是异教徒的“苏丹特使”手中敕令乃是货真价实的,就是因此却极端疑惑。

雷蒙德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马哈茂德,他虽然不认识这个突厥异教徒,但是此刻他却代表着他所宣誓效忠的领主的威严,甚至大马士革苏丹萨拉丁的脸面!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听好了!”

“埃德萨如今的统治者,是阿莱克修斯陛下!”

“苏丹之密友,大马士革的尊贵客人;耶路撒冷的拯救者,阿莱克修斯科穆宁陛下!”

虽然雷蒙德一脸慷慨激昂,与有荣焉;但是周围跪伏在地的突厥人都茫然的看着他,间或相互对视交流一下,他们都是一切见识短浅的乡下人,完全不知道这个老异教徒都在说些什么。

“不过那个叫什么阿莱克修斯的,光是苏丹密友那一个头衔,就足够吓人了”

这是众位突厥人内心一致的心思——他们不认识什么罗马皇帝,也不知道什么科穆宁;他们一辈子生活的地方可能就局限于这一小块土地;但是根据新月教的习俗,“苏丹密友”这个,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了

在萨拉森人的国度,对于血统并没有西方人看的那么严重。特别是这些突厥人,他们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故事,便是那些塞尔柱帝国的先辈们,从奴隶出身掌控了整个帝国而津津乐道——譬如如今在河中地区割据的,被称为花剌子模强力军阀,其祖上便是服侍塞尔柱苏丹马利克沙生活起居的侍从;而如今这个‘阿莱克修斯’如果真和大马士革的苏丹关系密切,那苏丹倒是完全有可能赠予他这一大片土地,虽然这个信使有点奇怪。

看到这些自己眼中的贱民竟然如此无视自己,这样雷蒙德顿时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他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位高权重,何人敢不尊敬的称他一声“爵爷”;但是现在到了这个白地一般的埃德萨,却要和这些臭烘烘的游牧民为伴,这令他内心十分烦闷。

“那么,不知道新的领主大人给我们这群穷苦人带来了什么训示呢?或者,他想要驻跸哈兰城堡吗?”

突厥人的首领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捋不清面前这个比公鸡还要骄傲的异教徒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故此说话也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生怕激怒了对方,同时内心又无比希望这个新领主最好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只是每年来定期收一笔税款,同时保证哈兰的独立地位——反正这笔钱对他来讲就是九牛一毛的事,他甚至愿意把每年两千三百第纳尔的税款再涨五百不,七百个,凑成整整三千第纳尔!

“陛下并不准备驻跸你的哈兰城堡,而是意图重建埃德萨城,所以你们要预先缴纳今天的赋税。”

雷蒙德嫌恶的挥手在鼻子旁边扇了扇,不过他的话一边让马哈茂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边却让他的内心却又心疼起来。他原本就是守财奴的性子,得知了自己的城堡不会被收走之后当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埃德萨

“那可是一座死城!重建那座城市,不知道我又要被勒索多少东西!”

想到这里,马哈茂德一时间却又愤恨起来。“干脆”他连忙制止了自己继续往下想;对方可是苏丹密友!在派遣到大马士革的间谍弄清楚了这家伙的底细之前,他不准备轻举妄动。

“仁慈的阿莱克修斯陛下体恤他的子民——他现在就在北面的埃德萨指挥城市的重建,他需要你送去大量的粮食,亚麻布,铁矿,工具以及各种各样城市重建需要的资源;这将抵扣你们哈兰今年的税款。”

终于等到的黎波里伯爵说完了,马哈茂德急忙问出了他内心藏了许久的疑问:“那么陛下给我们订的税率”

“陛下十分仁慈,他虽然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但是他并不准备向你们收取高昂的异教税,甚至还慷慨的允许你们保持自己的信仰。你们只需要按照之前阿勒颇的阿迪勒总督订下的税率缴纳便好——但是不要把陛下的仁慈当成是软弱,一旦他察觉了你们胆敢偷漏税款,大军将顷刻而至,然后把你们全都吊死!”

“好的,好的,请特使阁下稍事歇息,我们这就去准备今年的税款——”

低声下气派人把趾高气昂的雷蒙德送到了当地最好的旅店,同时安排了两个最美丽的萨拉森舞娘服侍他,马哈茂德终于暂时把这个他心目中的“瘟神”送走,然后回到了主堡之中;那里,有两个人正在静静的等待着他。

其中一个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戴着一顶白色的缠头,银白的胡须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智慧之感,正是哈兰绿庙的伊玛目,被当地人恭敬的尊称为“谢赫”——因为他不仅是整个哈兰的最长寿者,同时也是最具智慧的人。

而另一个则身形略矮;他穿着一身邋遢而陈旧的盔甲,看面貌似乎和马哈茂德还有些相像;不过,两人最大的区别则是,这个稍微年轻一点的“马哈茂德”,头上却光溜溜的,一根毛也没有。

“啊,我的弟弟,你这次北上‘狩猎’,收获如何?”

哈兰的实际统治者,名为马哈茂德的突厥人笑着问了自己的兄弟,可是那个壮硕的矮个光头语气却十分懊恼:“别说了,哥哥,自从我们上次抢了那支大马士革的商队之后,埃德萨这条路已经数月没有新的肥羊经过了。不仅如此,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矮子有些眉色飞舞的说道:“我发现了一群十字教徒的移民,他们竟然想重建一片废墟的埃德萨!他们总共只有五百人左右,其中有战斗力的士兵大约有两百。我之前留了一队斥候在那里监视他们,哥哥,让我们再一次召集所有大军,让那片土地再次布满灰烬!”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四章 小心翼翼

“我愚蠢的弟弟啊,你知道北面那群异教徒的来头吗?”

哈兰的实际统治者马哈茂德训斥了一番自己的弟弟,然后对他和在场的“谢赫”缓缓说道:“我刚才已经看到苏丹的敕令了——那可是苏丹的密友!大马士革的萨拉丁苏丹把整个埃德萨都赠送给了那个阿莱克修斯;而如今那个叫阿莱克修斯的十字教徒正准备重建北面的埃德萨城。”

“等等!”

马哈茂德还没有说下去,被尊称为“谢赫”的伊玛目便皱了皱眉头,伸出干枯的右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马哈茂德,你是说,大马士革的萨拉丁苏丹,竟然把整个埃德萨都赠送给了他的‘密友’;而且这个密友还是信仰十字教的异教徒?”

他清癯的面孔之下,脸色非常严肃,以至于被伊玛目盯着的马哈茂德,突然觉得他雪白的胡子好似正在随风飘动一般。一瞬间,哈兰实际的统治者甚至还愣了愣。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谢赫”如此严肃了;在他的印象里面,这名此地最年长的伊玛目在他们记事之前就主持了绿庙的日常工作,并且对新月教极为虔诚——他好像还和巴格达的贵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呆愣楞的点了点头,马哈茂德却看到这位年长者缓缓闭上眼睛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来,以我哈里发帝师名义——老朽有义务去一趟大马士革了。”

“苏丹虽然是收复了耶路撒冷的圣战英雄,可是他却不能如此为所欲为!”

马哈茂德和他的光头弟弟满脸怀疑的看着这个大义凛然的老者,仿佛对面的伊玛目有些陌生。不久之后,年事已高的伊玛目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大马士革的旅程,而马哈茂德也没有继续搭理他——突厥人曾经给许多人当牛做马,马哈茂德甚至曾经还有小亚的远亲在君士坦丁堡服役过;对他来说,只要能保证他对哈兰的统治,他并不介意将缴税的对象换成另一个人。

因此他语重心长的对自己的弟弟说道:“吾弟,最近把咱们控制的人手都撤回来,然后好好给我守住哈兰城堡——你是我的弟弟,也是哈兰城堡的继承人;以后宰肥羊的时候你不要亲自上阵,都交给手下去做吧!然后你也该学学怎样和那些自命高人一等的官僚和贵族们打交道了。”

自从努尔丁尽屠亚美尼亚基督徒之后,埃德萨就变成了一片法外之地;而坐拥哈兰的突厥豪酋,则根本不懂建设为何物。他们游牧气息十分严重,即便占据着原本商贸繁盛的丝绸故道,却只把那些东来西往的商队们当成随时能够打劫的肥羊——幸亏如今从波斯高原到美索不达米亚,整个新月帝国的核心区域在塞尔柱帝国崩溃之后皆是一片混乱,这让商人们举步维艰的同时,也掩盖了这里小小的问题。

马哈茂德身性谨慎;他决定暂时蛰伏的命令虽然让弟弟略有微词,但是也嘟囔着表示接受。而他本人则一边承认缴纳今年的税款并用物资冲抵的同时,却以身体突发疾病为理由拒绝北上觐见阿莱克修斯;他小心翼翼的和北面的基督徒保持距离以维护自己的安全感,然后便焦急的等待着自己派遣到大马士革的间谍传回消息。

几天之后,成功完成了自己出使任务的雷蒙德,正在那里满面笑容的注视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埃德萨。他惊奇的发现,虽然仅仅只有几天过去,但是整座城市却好似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一般。

占据整座城市废墟大约四分之一的南城,如今几乎已经全部整理干净,同时在破损和坍圮的城墙废墟之处,大部分已经用削尖的木墙暂时修补好了。

也许是之前被哈兰的萨拉森少女伺候的十分舒爽的缘故,又或者自己成功完成了皇帝交付的任务,雷蒙德此刻精力充沛,红光满面;他扭头看着旁边被驱赶着的一百头牛和两百只羊,以及东拼西凑的两车物资,心里却盘算着自己应该在重建之后的埃德萨宫廷之中担任什么位置,到底是要求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还是直接在宫廷之中以重臣的形式掌控政局?

“陛下,雷蒙德伯爵回来了。”

埃德萨的旧城堡中,此刻阿莱克修斯和他的幕僚们正在开会。而在接到了侍从的禀告之后,皇帝挥挥手禁止了手下们的争吵,同时却笑着看着恭敬的来到自己面前抚胸行礼的的黎波里伯爵。

“雷蒙德卿,你做的很好。”

挥手示意他站起来,阿莱克修斯勉励的赞许道:“三百头大牲畜,正好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我准备让人把它们都圈养起来。而雷蒙德卿,你现在给我讲讲,你对哈兰的那些突厥人印象如何?它们的领袖呢?”

当的黎波里伯爵细细的讲了自己到哈兰的所见所闻之后,众人一时间都语气轻松了下来。“既然哈兰的突厥首领愿意接受埃德萨的统治,同时又足额的交上了今年的税款,那么暂时我们不用多花精力去防御那边的威胁。”伊贝林的男爵如此说道。

“如今土匪们隐匿无踪,我们应该首先多派斥候找到他们的踪迹,再徐徐图之——哈兰的突厥人不是表示臣服了吗?我觉得我们甚至可以征召他们的骑兵;只要我们找到了土匪的老巢,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不,巴里安,我们应该呼叫新的移民。”

雷纳尔德摇摇头,对伊贝林男爵的话表示反对:“我并不信任那些突厥人,他们都是天生的强盗,我甚至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想他们,其实和群盗早有勾结——埃德萨的重建现在已经步入了正轨,我们需要更多移民,更多基督徒的移民。更多的人意味着更多的税,以及更多的兵员和更高的生产效率;我们应该暂时和哈兰方面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同时固守埃德萨,等待我们的增援。”

“但是雷纳尔德,你这样是对移民们的不负责任!他们如果在中途被盗匪袭击怎么办?难道你要恳请安条克派人护送他们?安条克如今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啊!”

“够了,我想我知道我们的移民,应该由谁护卫了。”

看到阿莱克修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众人都静静地听着皇帝的下文。只见他缓缓说道:“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大马士革;我要让萨拉丁派人护送耶路撒冷的移民们来到埃德萨,同时还要向他敲定一些其他的事——比如直到明年秋收之前,我们需要进口的粮食。”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五章 大马士革

经过了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在九月下旬的时候,阿莱克修斯终于从埃德萨赶到了阿尤布帝国的首都——大马士革。

“陛下,这是我第一次到达大马士革,而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要以征服者的姿态踏入这新月教徒的心脏——但是现在却真是造化弄人。”

陪同阿莱克修斯一起会见萨拉丁的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此刻他亦满脸风尘之色,望着面前人流摩肩接踵的大马士革城门,却轻轻的叹了口气。

考虑到随时可能出现的土匪,因此小皇帝委任了他的外祖父雷纳尔德作为埃德萨临时的摄政,负责指挥军队防御随时可能到达的土匪袭击;而阿莱克修斯的“侄女婿”巴里安则担任城市临时的执政官,负责整个埃德萨的重建和规划,同时原则上接受摄政雷纳尔德的领导。

而雷蒙德则被他带在身边一起去了大马士革——并不是因为他要故意疏远自己的“亲戚”,而是皇帝本人认为,雷纳尔德作为沙场宿将,指挥水平和军事才能是他们所有人当中最高的,但是却厌恶萨拉森人;而雷蒙德虽然军事水平不及他宿命的对手,不过的黎波里伯爵据说和萨拉森人关系一向良好。

此刻大马士革北面的托马斯门,萨拉丁的侄子,阿莱克修斯的密友塔其丁已经早早便等待在那里。他穿着一件清爽的白色长袍,同为白色的缠头精心的打理过,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示出王族的风范。

“啊,吾友,欢迎来到大马士革,帝国的心脏。”

塔其丁远远的便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阿莱克修斯,他兴奋的策马上前,热情的给了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朋友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在苏丹侄子的带领下,众人便兴高采烈的穿过了托马斯门,开始了大马士革的旅程。

“大马士革,繁荣而富庶的大马士革,文明且开化的的大马士革。”

走在干净而宽敞的街道上,塔其丁无比自豪的向基督徒们介绍着萨拉森人此刻最为恢弘的城市,并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之情。“这里常驻人口超过二十万,就连哈里发驻跸的巴格达,也是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富庶和繁华的!”

众人看着街道上鳞次栉比的商铺,整洁而宽敞的街道,间或点缀着翠绿的园圃;街上人流如梭,即便是普通的市民也衣着整洁而得体,而从他们内心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洋溢着对生活的信心,却让基督徒们感慨非凡。

大马士革自从倭马亚王朝王朝开始便是萨拉森帝国的首都,当时的倭马亚哈里发们集全国之力打造了这一座辉煌的城市,并且骄傲的称呼她为“世界的中心”。甚至于之后的阿巴斯王朝,哈里发曼苏尔把都城迁到了新建的巴格达之后,这里依然是整个新月世界最重要的中心之一。

虽然萨拉丁以埃及苏丹的名义起家,开罗也是他的第一个首都;但是埃及如今其实颇为残破,赋税收入实际上是不及叙利亚的。虽然萨拉丁一直都立志于重建埃及,但是这需要时间;因此在攻下大马士革之后,同时也是为了向耶路撒冷施加压力,他便把首都从开罗迁到了这里。

萨拉丁的王宫便是城市西北角的大马士革城堡,是一座城高壕深,戒备森严的要塞。苏丹本人经常站在主塔的顶端,俯瞰着整座活力四射的城市,而这里也同时是庞大的阿尤布帝国真正的中心。

穿过了喜气洋洋的人群,众人在塔其丁的领导之下,直往苏丹驻跸的王宫而去。一路上,萨拉丁最喜欢的侄子和基督徒们相谈甚欢,同时这些外地人也对帝国首都的繁华和富庶,最重要的是民众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而惊叹不已;但是,塔其丁没有告诉他们的是,这是因为苏丹的大军收复了耶路撒冷之后,来自巴格达的哈里发特使要求所有信经者欢庆一月——特使前几天才到达这里,如今他们还在王宫之中,享受着苏丹尽善尽美的招待。

“阿历克斯,恐怕待会你可能会在偏殿稍等片刻,”

进入了大马士革城堡之后,塔其丁却有些歉意的对阿莱克修斯说道:“苏丹陛下现在有些苦恼,因为那些来自巴格达的讨厌的家伙,正揪着我叔叔的一些事情纠缠不休;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其实,还和你有关。”

“哈?”

诧异的和旁边的雷蒙德对视了一番,阿莱克修斯却突然觉得有些兴趣了。

此刻,主堡的大殿之中,即便是从马格里布到摩苏尔的庞大帝国的主宰者,面对下面那群喋喋不休的家伙,萨拉丁也十分的不耐烦。但是,对方可是来自巴格达的特使,并且是全体正统新月教徒的领袖——巴格达的哈里发纳希尔派遣的使者。

事实上萨拉丁对这位年轻的哈里发颇有一些好感。在他多年前去朝觐先代哈里发——纳希尔的父亲穆斯塔迪的时候,曾经和少年的王子有过一面之缘。彼时的王子殿下已经显露出要重振哈里发权威的志向和决心;而从之后巴格达的夜莺给苏丹传来的报告声称,年轻的哈里发曾经和波斯地区的哈萨辛有过接触,甚至还以接纳这些伊斯玛仪派的异端为条件,妄图得到这些恐怖刺客的效忠。

不过巴格达一向对阿尤布帝国多有支持,虽然大都只是名义上的。譬如这次,听闻萨拉丁收复了先知登宵的圣地,哈里发纳希尔便派遣使节来到大马士革,恭祝苏丹胜利的同时,还敕封了他“真主之剑”的尊贵称号。

本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但是,这群迂腐的老学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自己把整个埃德萨赠予了一名信仰十字教的异教徒——他们不会理会这个人是前罗马皇帝,也不会理会他是自己的一枚重要棋子;他们只知道,这件事自己“错误”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苏丹陛下,你觉得阿先生成为埃德萨的埃米尔好不好啊?”

此时,一名须发皆白的清癯长者礼貌的朝着王座之上的萨拉丁问道。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六章 王宫怒斥

“苏丹陛下,你觉得阿先生成为埃德萨的埃米尔好不好啊?”

面对高踞于王座之上的阿尤布苏丹,一名面色清癯,满脸正义的伊玛目义正言辞的说道。他便是哈兰绿庙的伊玛目,在听闻了萨拉丁的“愚行”之后便毅然决定要到大马士革来劝说这位原本英明而仁慈的苏丹;而似乎是真主听到了他的祷告,这位年老的伊玛目在大马士革恰好找到了来自巴格达的使团,而且特使还和他曾经是同僚关系——当年他们都是如今的哈里发纳希尔的帝师;而哈里发的特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毅然决定要和他一起劝阻萨拉丁了。

不过苏丹貌似一直都是不发一语,沉默以对——这让众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们认为苏丹只是抹不开自己的面子,因此决定旁敲侧击。

果然,哈兰的伊玛目说出这句话之后,萨拉丁便打破了自己长久的沉默。不过,虽然在众人看来这是苏丹服软的征兆,但是熟悉萨拉丁的人都知道,他已经不厌其烦了,甚至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好啊!”

苏丹冰冷而又生硬的话语即便出乎了众位伊玛目的预料,不过他们却颇受鼓舞,准备趁胜追击:“那么大马士革的宫廷也支持他吗?”

“那当然了!”

“但是为什么这么早就决定了,为什么还是一个异教徒呢?”

哈兰绿庙的伊玛目自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毕竟苏丹陛下是整个新月世界的圣战英雄,只是暂时被魔鬼蒙蔽了双眼——真主在上,只要陛下接受我们的劝谏,那么他依然是所有信士当中最伟大的苏丹!他如此想到。

“最近呢,在许多最正直的伊玛目当中都流传着这样的流言蜚语——说陛下把本属于新月教徒的土地赠予了一个异教徒,这是准备背弃圣门的传统”

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萨拉丁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怒气,然后背靠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面色冷淡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是哈里发说的。”

原本特使补充的这句只是想借哈里发的名头来压一压萨拉丁的气焰——在他们的认知中,阿尤布帝国仁慈而睿智的苏丹非常崇敬巴格达的哈里发,逢年过节的也经常向巴格达的宫廷上供;只要自己抬出看哈里发的名头,想必苏丹一定会痛哭流涕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吧!至于哈里发说过这些话没有,他们相信,如果哈里发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也是一定会支持他们的。

但是他们把萨拉丁当成是一个可以欺之以方正直君子,却大约忘了,苏丹虽然处断公正无私,体恤下民疾苦,以仁德而闻名天下——但是萨拉丁可是踩着他的老主公努尔丁的尸体上位,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枭雄

他和巴格达的哈里发保持良好的关系,那是因为他需要全体正统新月教徒的精神领袖,巴格达的阿巴斯哈里发为他的统治证明背书——而哈里发早已不复数百年前镇压诸国的辉煌时代,甚至还做过突厥人数百年的傀儡;如今虽然趁着塞尔柱势力退回伊斯法罕而赢得了自己的自由,但是本身却没有任何的军事实力,甚至面对巴格达周围一圈大大小小相互攻伐的突厥军阀也要瑟瑟发抖

曾经年轻气盛的纳希尔因为一名伊拉克地区的突厥军阀抢掠了一支巴格达的商队而大发雷霆;彼时他立志重建哈里发的权威,便遣使怒斥了一番这个突厥贵族,并且要求他赔偿商队的损失——不过傲慢的突厥人直接把哈里发使者的脑袋挂到了城门上,而哈里发本人却除了诅咒他下火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这时候,统治着埃及和叙利亚庞大地域的阿尤布苏丹,威望煊赫海内的萨拉丁竟然恭敬的遣使朝觐他,这对哈里发稳定他岌岌可危的权威简直是一根救命稻草。而纳希尔也没有吝啬,他投桃报李,立马为萨拉丁送去了“统治西部的最伟大苏丹”的称号,不仅完全承认了他对叙利亚和埃及的统治,甚至从法理上认定了他是西方所有信仰正统新月派的萨拉森人的共同宗主。

萨拉丁对这个知情识趣的哈里发很是满意。彼时他长久顿兵阿勒颇城下,而且还有收复先知登宵圣地的伟大宏愿,事实上也和巴格达没有利益冲突;而纳希尔则狡诈的利用这一点,扯起阿尤布苏丹的虎皮,利用他无与伦比的巨大威望,迫使了大部分的伊拉克军阀臣服于他——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不过如今巴格达宫廷的蒸蒸日上貌似蒙蔽了使节的双眼;在他说出“哈里发说的”之后,却没有注意到,原本只是脸色苦恼的阿尤布苏丹,好似终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裸的污蔑!”

突然之间,大马士革王宫沉重的橡木大门被猛然推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一个年轻的希腊贵族走了进来,正是满脸怒容的阿莱克修斯。

他愤怒的指着那个之前喋喋不休但是现在却呆愣在那里的伊玛目:“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就想把苏丹陛下批判一番——”

阿莱克修斯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些目瞪口呆伊玛目们,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巴格达的守户之犬,可悲的如同坟墓之中缓慢腐朽的骨骸一般,竟然妄图指责睿智的苏丹陛下!”

小皇帝有些害怕,他并不知道实际情况,生怕萨拉丁突然之间收回赠予他的土地——如今埃德萨不仅是他唯一的领地,也是那些被驱逐出耶路撒冷的法兰克难民的希望所在;而一旦萨拉丁决定收回这里,如今的埃德萨却没有一丁点还手之力,因此他觉得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苏丹身经百战,见得多啦,他的智慧浩如烟海,比你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岂是你们这些可悲又可怜的家伙能够置喙的!”

“我今天就要得罪你们一下!”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七章 奴隶贩子

“哈哈哈哈,过瘾,真是过瘾!”

数个小时之后,大马士革最繁华的市中心,“椰枣与羊奶”酒馆最豪华的包房,塔其丁正在和阿莱克修斯开怀畅饮。

面色恭谨的吟游诗人们用鲁特琴奏响着欢快而动听的曲调,精美的地毯上,充满异域风情的波斯舞娘赤着脚,如蛇一般跟随着节奏扭动着自己的娇躯;她们羞涩而魅惑的不断朝着几位贵人们传递着挑逗的眼神,一颦一笑都令人心跳加速。

不过塔其丁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他十分熟稔的把一名美丽的姑娘抱入怀中,那名媚笑着的交际花则如同蛇一般瘫软在苏丹侄子的怀里,然后举起装饰华丽的白银酒杯,缓缓送到了塔其丁的嘴边,喂着他喝了下去。

但是苏丹的侄子很明显不是因为姑娘们的侍奉而感到高兴;他一边豪迈的笑着,一边拍着大腿,对对面的阿莱克修斯说道:“阿历克斯我的挚友,那群喋喋不休的枯瘦老头其实我也早就看不惯了。他们一边道貌岸然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斥责我们,但是我可知道,这些家伙,他们”

说着,塔其丁猛地把怀中的少女抱了过来,在她的惊呼之中,闭上眼睛深深地在舞女洁白而修长的脖颈嗅了嗅,然后将自己的食指缓缓插进了她的嘴里,再在她的舌头上搅了搅。

妖媚的交际花回过神来,一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塔其丁,另一方面悄悄的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在苏丹侄子的手指上悄悄的舔了舔;而杜姆亚特的王子则抽出了自己的食指,在脸颊通红的舞女如同湖水一般湛蓝的纱衣之上擦了擦,便在后者幽怨的眼神中一把将她推开。

“阿历克斯,我跟你讲,那群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在妓院里面可是比这些风骚的小妞还要狂放。”

一段时间之前,当萨拉丁终于处在暴怒边缘之时,突然推门而入的阿莱克修斯劈头盖脸的就在那群哈里发使节无比惊愕的眼神之中怒斥他们,将这些号称学识渊博的伊玛目们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是,正当他们愣了愣,准备反击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的萨拉丁却忽然唤来了宫廷侍卫,同时挥了挥手,好似“劝架”一般,却把这些哈里发的使节都趁机架了出去。

阿尤布的苏丹对小皇帝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并感谢他今天为自己解了围。不过之后苏丹却忙于公务,便命令他的侄子暂时招待好阿莱克修斯,同时邀请他参加今天晚上在大马士革王宫的国宴。

“尊敬的塔其丁王子,以及学识渊博的阿莱克修斯陛下,您们忠诚的仆人阿卜杜拉热烈欢迎两位尊贵者的大驾光临。”

正当阿莱克修斯和塔其丁在酒店里面聊着一些风土趣闻的时候,突然,一名颇为滑稽的肥胖商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正是曾经赠送了阿莱克修斯的奴隶贩子阿卜杜拉。不过他毕竟是两人的老相识了,而且是小皇帝恳请塔其丁将他找来的,所以两位高贵的贵族慷慨的允许这个卑微的商人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阿卜杜拉挺着一个肥硕的肚子,身上蓝色的丝绸长袍像是裹着一个圆溜溜的胖球一样。他正了正自己繁复的缠头,然后满脸堆笑的朝着两人说道:“这里是鄙人小小的产业,而两位贵客的光临简直使小店蓬荜生辉。”

看着这一间装饰豪华的酒馆,想到之前塔其丁所说,这里也大概是整个大马士革档次最高的地方了,阿莱克修斯不由得多看了阿卜杜拉这个圆溜溜的胖子一眼。“看来,这家伙,不仅仅只是个奴隶贩子,涉及的生意还很多嘛。”他一边把银色的酒杯放到自己的嘴唇边抿了一口,同时内心想到。

“识大体的阿卜杜拉,卡迪肯哨塔的那一支劫匪,我已经尽数消灭了”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话,这个肥胖的商人顿时由衷的赞叹到:“赞美真主,以及陛下比太阳还要高洁的品行;不过”

他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看到这里,阿莱克修斯笑着转了转自己手中的酒杯,嘴角有些嘲讽的翘起:“埃德萨如今充斥着无数的沙漠强盗,你那被劫的价值连城的商队,早就被那些劫匪挥霍一空了。如今谁都知道,从巴格达到安条克的商队到处都是土匪,而这些东方特产的奢侈品,那些西方的意大利人已经把它们的收购价提高了整整三倍。”

“我可以保证你的商队在经过埃德萨控制的地域时毫发无伤,但是我有条件。”

“我要你将更多的沦为奴隶的基督徒送到埃德萨去,越多越好——当然我会付钱的。”

阿莱克修斯找到阿卜杜拉并不是临时起意。他知道随着耶路撒冷的沦陷,许多耶路撒冷的平民都沦为了奴隶,而他们远远不止自己和萨拉丁敲定的四万人,那只是萨拉丁在耶路撒冷战役之中俘获的平民。而随着埃德萨的重建,那一片几乎白纸一般的土地需要更多难民填充,而往来的商队则会给城市带来额外的赋税。

而听到小皇帝几乎猜出了自己拜托他剿匪的原因,阿卜杜拉顿时也相信了那伙劫匪被消灭的消息,不过他却对阿莱克修斯所说的那些货物下落不明而感到嗤之以鼻。索性他也没有指望能够要回来——一方面他无数次见过这些领主贪婪吝啬的一面,另一方面是商路的畅通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他也没有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阿卜杜拉现在恨不得马上飞到巴格达去,那里的货物如今肯定已经堆积如山。之前摩苏尔的埃米尔早就被阿卜杜拉打的商会打点好,而如今只要埃德萨的道路安全能够保证,这位大马士革的豪商和他身后的商业行会就能够赚上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即便是如今阿尤布帝国和整个天主世界剑拔弩张的时候,那些意大利人可是早就挥舞着金币苦苦的等待在被萨拉森人占据的圣地港口了。

优雅而滑稽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阿卜杜拉不动声色的说道:

“一切都如您所愿,我的陛下。”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八章 刺客踪迹

“我是个刺客。”

“我没有感情。”

大马士革一处隐秘的院落之中,哈萨辛的刺客大师,阿泰尔伊本拉哈拉德,从鸽子笼中取出了来自鹫堡的信件。

作为组织的第一刺客,阿泰尔的任务是刺杀阿尤布帝国的苏丹——萨拉丁。他已经从阿勒颇尾随这个威望煊赫海内的统治者数月之久,只是因为苏丹本人一直处于大军严密的保护之中,故而阿泰尔一直没有发动。他犹如一条耐心的毒蛇一般,透过鹫堡的情报网络,探听,分析和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的漏洞;如今,刺客大师终于看到了任务完成的一抹希望。

萨拉丁在九月二日的登宵节那天进入了耶路撒冷,然后在那里呆了三天,确定了金顶绿庙重新修葺的方针,以及禁止新月教徒损毁圣墓大教堂,同时准许耶路撒冷大牧首希拉克略继续坐镇基督徒的圣地之后,便率领大军班师回到了大马士革。

阿尤布的苏丹曾经遭到过一次哈萨辛的刺杀;那是在他刚刚开始围攻阿勒颇不久,努尔丁的继承人萨利赫一边坚守城堡,另一边恳请鹫堡的刺客出手。当时的刺客导师阿尔莫林,派遣了前后九名刺客刺杀萨拉丁,虽然在苏丹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横亘的伤疤,但是所有人都被暴怒的马穆鲁克砍成了肉酱。有鉴于此,萨拉丁从此之后十分注意自身的安全,这也让阿泰尔决心吸取前人的经验,力争计划周密。

他在大马士革通过十多天的隐秘侦查,同时加上鹫堡的情报支持,已经大约整理出了一套刺杀方案。

原本守备严密的大马士革王宫几乎是无法潜入的;不过据传萨拉丁准备在王宫之中举行盛大的国宴。起先阿泰尔准备以一名随从的身份混入王宫之中,然后伺机行事;不过现在他阅读着鹫堡密探送来的情报,却忽然有了另一种想法。

大马士革内城,一座奢华的府邸,这里是属于豪商阿卜杜拉的私宅。

这个萨拉森商人原本属于为苏丹服务的税吏和征粮官,然后通过替军方的老爷们变卖他们俘虏的战俘奴隶赚到了第一桶金。如今他早已加入大马士革的商业行会,并在里面担任副会长的重要职务——大马士革的萨拉森商会原本垄断了从巴格达到黎凡特沿海的贸易路线,许多来自东方的珍贵货物都是由他们卖到了黎凡特沿海的意大利商人手中,再由这些人运回法兰克之地贩卖。原本商会能够凭此日进斗金,但是自从塞尔柱帝国无力约束那些各地混战夺权的突厥军阀,甚至于放弃了哈里发的“保护权”而狼狈的缩回伊斯法罕之后,蜂拥而出的盗贼便几乎淹没了整条商路。

这对追求利润的商会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灾难。原本他们和巴格达的商业行会一起向努尔丁的家族后裔,统治摩苏尔的老牌军阀赛福丁上贡,好歹确保了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商路安全,但是商队却又在埃德萨遭遇了毁灭性的劫掠。不过如今埃德萨的新主人立誓要铲除这些土匪,却让阿卜杜拉看到了商路重新畅通的曙光。

此刻太阳已经偏西了。阿卜杜拉在旁边一名识文断字的女奴的服侍之下,写好一封信件之后,随意的递给了自己旁边的奴仆。。

“穆菲德,我温顺的小猫咪;去,让人把这封信送到会长的手里面。”

奴隶贩子顺手在自己的女奴屁股上面拍了一下。这名身材修长而健美的法兰克女子是他最宠爱的玩具,当初可是花费了巨资才把她调教成了现在这么顺从。女奴原名叫玛利亚,是一名圣殿骑士团的女性骑士,在数年之前便被萨拉森军队俘虏。原本圣殿骑士的俘虏按照惯例全都会被萨拉森人吊死,但是阿卜杜拉却私自把这名女战俘扣留了下来,然后隐藏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不断的“调教”,甚至还给她起了一个“穆菲德”的萨拉森名字,意义为有用的顺从者。

没人知道阿卜杜拉都干了些什么。总之穆菲德成了他忠心耿耿的贴身女奴。由于她天性冷漠,却又识文断字,因此阿卜杜拉最喜欢干的事,便是一边让她趴在桌子上替自己处理文件,而自己却站在女奴的背后

目送着温顺的女奴摇曳生姿的背影缓缓而去,阿卜杜拉欣赏似的把右手放到鼻子跟前闻了一下,好似上面还残留着某些香气一般。他微微翘着嘴,摇了摇头,便走到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面前,打开之后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捧起一件流光溢彩的瓷器。

那是一只通体白色的瓷碗,如同最温润的月光一般。乍一远看,上面遍布着黑色和金色的裂纹;但是凑近便会发现,这些冰裂的釉面让人眼色迷离,爱不释手——那是工匠最高超技艺的体现。

轻轻地把这件稀世珍宝的瓷器放到了桌面上,阿卜杜拉喃喃道:“如此精美绝伦,如此技艺非凡;这来自东方的宝物,果然只有英明神武的苏丹陛下才配拥有了。”

“而我将得到陛下更多的宠信——唔!”

“愿你的灵魂长眠。”

肥硕的奴隶贩子背后忽然出现了一名身穿白色僧袍的刺客。此刻微风稍稍吹起了他兜帽的一角,露出了下面只长着一些绒毛的年轻嘴唇。阿泰尔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阿卜杜拉身后,然后迅捷无比的一刀从他的脖颈抹过,当场切开了他喉管的同时,左手捂住奴隶贩子的口鼻;仅仅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还未来得及叫喊求救的阿卜杜拉四肢便软塌塌的垂了下去,再也动不了了。

鹫堡的刺客从怀里掏出一根鹰鹫的羽毛,覆盖在死不瞑目的阿卜杜拉头上,然后他便蹑手蹑脚的打开奴隶贩子的衣柜。不过,正当他准备开始化妆的时候,阿卜杜拉原本幽静的书房,这难以被人打扰的密室之门忽然被人打开

阿泰尔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飞刀便要掷出;但是,他却看到那个法兰克样貌的女奴,虽然脸色无比震惊,但是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不发出一点让人怀疑的声音。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零九章 暗影刀锋(上)

面对骇人听闻的恐怖凶杀现场,阿卜杜拉的女奴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便死死地盯住了里面那个白衣刺客的一举一动。

阿泰尔几次想掷出手中的飞刀,但是最终却没有动手。不仅是因为两人相隔甚远,还有的便是那个女奴始终如同最警觉的猎犬一般注视着他,并且看起来随时准备呼喊保镖和仆人。

刚刚从惊魂未定中强制镇静下来,阿卜杜拉的女奴一边紧紧地攥着门框,另一边缓缓伸出右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但是,双方粗壮的喘息声,却都暴露出了自己警惕而戒备的内心。

刺客大师的脸被他头上白色的兜帽所遮住,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他此刻手中紧紧的捏着一把修长的飞刀,那是从他腰带上一排精致的小皮扣之中抽出来的。那里一共有五把这样隐秘的武器,但是阿泰尔却并没有直接朝着对方扔出去——一方面是对方正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他并没有把握一击毙命;而只要那个奴隶贩子的贴身女奴吼出哪怕一声,今晚刺客大师的华丽舞蹈基本就要泡汤了。

鹫堡的眼线给他们最强的刺客送来的消息,说这名叫阿卜杜拉的商人今晚将向苏丹进献一件稀世珍宝;而阿泰尔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准备代替这个胖子走到萨拉丁面前。他对自己的易容化妆术非常有信心。

但是现在他却诡异的和奴隶贩子的女奴聚精会神的对视着,谁都不敢放下戒心。年轻的刺客大师用三根手指紧紧地捏着手中锃亮的飞刀,一边伸出自己的左手“安抚”着对面的的法兰克女人,另外一边却缓缓的,如同猎豹一般敏捷的弯下腰。

“安静,女士,安静”

但是,真正安静下来的女奴却随着面前白衣刺客的动作,不断调整着自身的站位;不过,她却罕见的没有大声呼叫宅邸里面的保镖——即便后者仅仅数秒之内便能到达。

“刺客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先体现一点诚意。我不会在此大喊大叫;但是,你也应该放下你手中的飞刀,慢慢的,放下”

身手敏捷的法兰克女人一边跟随者阿泰尔的动作而动,另一方面则缓缓的用萨拉森语试图安抚面前的阿泰尔:“我叫玛利亚索普,你可以叫我玛利亚;我被那个奴隶贩子抓到这里已经两年了,而如今你杀了那家伙,也算是为我报了仇。现在,你大可以在这间房屋里面拿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然后向你的主子复命,我不会阻拦你;但是请你千万不要做出莽撞的事——”

“停在那里,这对我们双方都好。”

也许是玛利亚诚挚的眼神打动了阿泰尔,他虽然依旧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飞刀,却缓缓往后退,一边谨慎的注视着她的情况,一边开始在阿卜杜拉的衣柜之中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如果是那头肥猪的私人印章或者大马士革商会的副会长凭证,那么应该在隔壁的保险柜,那个被打开的箱子旁边有一个暗室;如果是奴隶花名册或者账本,那么在书桌的抽屉里。”

看到阿泰尔似乎放下了敌意,玛利亚一边谨慎的举着双手笑着,另一边竟然向他缓缓靠近。他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刺客翻在阿卜杜拉的衣柜之中翻找,却忍不住提醒他道:“你找的那个地方只有那头肥猪平时喜欢穿的一些衣裳,毫无用处。”

“站在那里,别过来。我暂且饶你一命,但是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保持安全距离么?”阿泰尔低声说出这句话,然后把飞刀重新插到了皮扣里面——不过只要他愿意,作为刺客大师的身手依然能在一刹那将腰间的飞刀拔出然后飞掷而去。

说着,刺客大师从阿卜杜拉的衣柜之中拿出了一套宽大的白色长袍。在一旁玛利亚惊诧的目光之中,不久之后,原本精干白衣刺客便变成了一名肥胖如猪的萨拉森商人,而且体型和倒毙在血泊之中的阿卜杜拉相差仿佛。他抬起头来,粘在嘴上的假胡子一抖一抖的,甚至还威胁似的晃了晃手中的飞刀:“美丽的法兰克女士,接下来,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你要陪我毫无破绽的出去。”

看到阿泰尔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桌上那一件来自东方的珍贵瓷器,玛利亚的眼睛闪了闪,突然却对这名刺客的目标有了点兴趣。

她在刺客大师戒备的目光之中来到已经死透的阿卜杜拉面前,蹲下去在尸体身上翻找着什么;不久之后,随着年轻女人喜悦的眼神,她从尸体身上摸出来一把小小的钥匙。

“啊,自由,我朝思暮想的自由。”

撩起了身下的长裙,阿泰尔却蓦然发现玛利亚脚上绑着一副坚固的脚镣。她快速的打开了束缚了自己两年之久的镣铐,然后得意的踢了踢腿,对年轻的刺客说道:“你瞧,刺客先生,我说过我们是一边的——你帮助我获得了自由,而我自然也会帮助你。”

玛利亚先把阿卜杜拉肥胖的尸体拉倒衣柜之中藏好,再清理了一番现场之后,便过来很自然的挽住了伪装成奴隶贩子的阿泰尔的手;而后者则理了理头上红白相间的花色头巾,内心却有些侥幸的想到:“幸亏那家伙留了一把大胡子。”

他们顺利的走出宅邸,坐上了阿卜杜拉的私人马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在玛利亚的嘱咐之下,两人乘坐的马车亦开始缓缓朝着阿泰尔的目的地行驶。

当阿泰尔重新站到了大马士革王宫之前的时候,此刻太阳已经偏西,许多贵宾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入场。他习惯性的望了望天边鲜艳的晚霞,好似在那云层之中,仿佛见到了当初一起训练的兄弟们。他们身手不凡,他们友谊深厚,他们尽皆在数年前接受了导师派遣的任务;但是他们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却统统身首异处。

“今天,我将完成你们未尽的事业。”

睹物思人的阿泰尔稍微摇了摇头,随即便迈着化妆之后的肥胖步伐,开始朝着戒备森严的王宫大门走去。

第二百一十章 暗影刀锋(中)

戒备森严的大马士革城堡,这里是阿尤布的伟大苏丹萨拉丁所驻跸的王宫。此刻,为了迎接巴格达的特使,以及埃德萨的罗马皇帝,苏丹便在他的宫殿之中举行了一场盛大而又壮观的国宴。

这座易守难攻的城堡在耶稣诞辰之前的那些蛮荒年代便矗立在了巴拉达河南岸;直到现在,经过千年不断的修葺和扩建,已经成为了苏丹不可置疑的王权象征——这里的城墙和堡垒均用最坚固的条形巨石垒成,既宽又深的护城河将整座城堡严密的保护了起来,只留下了吊桥出入。

整整三千名最精锐的马穆鲁克守卫着这里,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之下,就连一只鸽子都飞不进去。他们都是整个萨拉森帝国最悍勇和精锐的战士,对苏丹本人也是极为忠诚的;因此阿泰尔直接放弃了正面潜入——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选择“顶替”了奴隶贩子阿卜杜拉的身份,代替他参加宴会的同时,向阿尤布的伟大苏丹亲自献上来自东方的珍奇宝物——那是一件来自中国的完美工艺品。

当然现在他只能静静的等候在一旁,等候在那些想向苏丹亲自献礼的人群中间,等待着来自大殿之内的召唤。苏丹的声望煊赫四海,所有人都以能够向他献上礼物为荣;而在这里,有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人宦官在这里维持着秩序,同时查验这些人献给苏丹的礼物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此刻热闹喧嚣的大殿之内,宴会几乎已经进行到了**。虽然气恼于哈里发使节的榆木脑袋以及对自己的出言不逊,但是萨拉丁并没有惩罚他们,并且还以德报怨,邀请那几个枯朽的老头子参加王宫之中的国宴。

不过头脑顽固的老头子们竟然拒绝了苏丹的邀请,原因是阿莱克修斯竟然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之上;虽然他们没有进一步说一些令人不快的话,但是在萨拉丁看来,这几个家伙简直是不知好歹。不过,毕竟他们是哈里发的特使,本身也不过是几个思想僵化的老学究罢了,苏丹索性再也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索性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俯瞰整个会场的同时,顺便把精力集中到了一旁的阿莱克修斯身上。

“陛下,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在座的贵宾们,他们都是蔽国最尊崇的显要之人。”

如今招待小皇帝的任务落到了苏丹的王弟阿迪勒身上;他恭敬的向阿莱克修斯前来参会的贵宾们,他们大都是萨拉森帝国位高权重的官僚;此刻这些信仰新月异教的萨拉森人都好奇的看着被王弟亲自引荐这个年轻人,每当阿迪勒介绍一个之后,后者便彬彬有礼的向着阿莱克修斯弯腰行礼。

“这是法迪勒,王兄的右手,大维齐尔。”

嘈杂的宴会厅之中,美丽的侍女不断在各处穿梭,妖媚的舞娘亦到处展现着自己曼妙的身姿。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开怀畅饮,享用着丰盛的食物;另一方面则不断和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客人攀谈交流着,毕竟现在是自由的时间。

那个身材中等的库尔德官僚听到了王弟的话,便彬彬有的的转过身来,朝着阿莱克修斯抚胸致意;和其他的低级官僚不同,作为苏丹最信任和倚重的宰相,在萨拉丁外出征战的时候替他筹措粮草,同时还要事实负责埃及重建的法迪勒对苏丹的所知所想非常清楚。

在这自由的宴会之中,阿迪勒领着阿莱克修斯认识了许多宴会场中的萨拉森贵族;他们要么身份高贵,有些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古莱氏族;但是更多的则是阿尤布帝国政府之中兢兢业业的各级官僚。在萨拉丁本人的督促之下,这一个庞大的政府机器如今正是运行最为良好的时候。

阿莱克修斯在宴会场上转了一圈,感觉这里充斥着许多快乐的空气。譬如他看到有几个贝都因人,大抵是某部落的酋长或者王子一类;他们即便在这苏丹的宴会之上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放荡;他们互相大肆谈笑着,许多在小皇帝听来粗俗不堪的词语这些人却并不羞于启齿。

例如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贝都因贵族,他已经喝的醉眼迷离,却无所谓的和旁边的客人高谈阔论:“人生有三大乐事,那便是吃肥肉,骑骏马,肉入肉。”

见到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他的脸上,这个两百斤的黑胖子继续大声说道:“几百年前汉志最博学的教法学家就曾经考证过:房事大有益处,是值得称赞之事。不仅可以轻身健体,也可平息爱恋造成的燥热,增进爱情,舒展心胸,消除孤寂,还能改变你身上的的冷酷性情……”

“与年轻女子行房最好,她们身段健美,面颊红润,运星高照,**丰隆,这样的女子会为你带来健康,使你精神倍增……”

听到这些阿拉伯贵族如此狂放,那些库尔德和波斯出身低贱的官僚们一个个眉头皱起,但是却只能摇头走开。他们比起这些虽然失去实权但是依然地位崇高的贝都因贵族们更要保守,而这些游牧民不仅是源自那些最“尊贵”的最初征服者的血脉后裔,有些不仅与巴格达的哈里发沾亲带故,他们更是因为作为新月教在汉志至高无上的两处圣地的保护者,受到历代苏丹的尊崇和庇护。

不过很显然阿莱克修斯认为他们太过粗俗不堪,所以他并没有上前攀谈的**,而是跟着苏丹王弟的介绍,和那些萨拉丁麾下的文官们友好的认识了一下;然后,王座之上的萨拉丁便举起了手中的金杯,开始向所有人郑重的宣布道:

“阿莱克修斯陛下是朕和帝国的密友,以阿尤布的名誉起誓,从今天开始,埃德萨将受到朕的大军庇护,他们的商人也将在帝国境内畅通无阻。”

“以真主的名义,愿两国永结盟好,从此边疆人民永享太平。”

众人轰然允诺,一边朝着阿莱克修斯恭敬的行礼,一边赞颂着萨拉丁的仁义和慈悲。这时,一名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人宦官走到苏丹面前微笑着抚胸行礼,然后小声的说道:“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您麾下的征粮官阿卜杜拉,如今正在殿外等候,祈求向您献上来自东方的珍奇宝物。”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暗影刀锋(下)

“从马格里布到美索不达米亚最尊贵的苏丹陛下,您从法兰克异教徒手中收回耶路撒冷的功绩令所有正信者无不称颂赞美。如今,他们的代表,也都是您最忠诚的仆人们自发的来到了这里,只想为陛下献上东方和西方最珍贵的宝物。”

大马士革宫廷中的黑人宦官崇敬而又恭顺的跪伏在了萨拉丁面前。在得到了苏丹本人的允许之后,献宝的人群便开始依次进入会场。

阿泰尔不知是幸运抑或是不幸,他是第一个向萨拉丁献宝之人。此刻这名来自马西亚夫的精英刺客扭动着“肥硕”的躯干,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璀璨的瓷器捧得高高的,恰好遮住了自己的脸。如果再加上粘上的大胡子,他现在的外形简直和可悲的受害者一模一样。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手中的珍宝之上,阿泰尔十分的淡定,只是不紧不慢的走在铺满了华丽地毯的道路之上。他几乎能够确定,尽头王座之上那个和蔼微笑着的中年男子,便是他此行的目标,阿尤布帝国的伟大苏丹,替正信者收复了耶路撒冷的圣战英雄——萨拉丁。

阿泰尔曾经见过无数贵族和统治者。不管是圣地的法兰克基督徒,抑或是安纳托利亚高原之上的突厥酋长,还是那些在塞尔柱帝国腐朽的尸骸之上疯狂的争抢那些大小遗产的新月军阀,他们无不是穷奢极欲,竭泽而渔的压榨国内的民众,同时以可怖的刑罚与纪律败坏的军队恐吓那些失去一切的底层人民。与那些穷奢极欲的统治者比起来,萨拉丁的衣饰并不是很华丽,但是苏丹本人的风评却如同他朴素的衣衫一般,受到了叙利亚和埃及那些穷苦人民发自内心的爱戴。

原本阿泰尔并不想刺杀这一位难得的贤君;但是当他看到萨拉丁鼻梁上那一道横亘的伤疤,鹫堡最精锐的刺客大师便不由得想起了死在苏丹马穆鲁克手下的前辈后辈们。他们在马西亚夫一起成长,一起训练,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们不仅是阿泰尔的同伴,也是他视若性命的兄弟。

“纳耶夫,森普尔”此刻阿泰尔一边一丝不苟的走在王宫的地毯之上,他的内心却突然浮现出那九名被残忍屠戮的兄弟。他们拼尽全身性命,却只在萨拉丁的鼻梁上留下一道伤疤;而今面对导师亲自命令刺杀的任务目标,阿泰尔反而更加镇定了。

他用了数个月的时间摸底,侦查,最终在马穆鲁克严密的排查之下,终于混进了大马士革的王宫,而在那之前阿泰尔甚至给自己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如今他几乎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取下苏丹的性命。

“陛下,这是大马士革商会献上的来自东方的珍贵瓷器,据说在中国皇帝的宫廷之中也是上上的珍品。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崇敬,他们的副会长阿卜杜拉——一名曾经陛下军队之中的征粮官,如今大马士革商会的副会长,亲自将这件宝物送到了您的面前,如今就在那里等候您的召唤。”

谄媚的黑人宦官一边弯腰指着身后恭谨前行的阿泰尔,使得所有人都聚焦在他手中的宝物之中,另一方面则向苏丹介绍着这件巧夺天工的器物的完美价值。

“阿卜杜拉,你曾经也为朕的军队服务。”

萨拉丁和蔼的看着面前那个恭谨的胖子,他突然觉得这个顺从的家伙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不过萨拉森帝国的军队里面不止一个征粮官,因此苏丹也并没有多想,而是微笑着说道:“阿卜杜拉,你们商会的心意,朕已经了解——现在上前来”

随着苏丹温和的话语,台下的阿泰尔也亦步亦趋的低着头缓缓前进。他现在感觉自己离萨拉丁近了,越来越近了

“哦,狡猾的阿卜杜拉。阿历克斯,你看那个奸诈的胖子今天下午还和我们一同宴饮,但是他却对今晚的出场丝毫不提。”

萨拉丁旁边不远处,他最钟爱的侄子塔其丁正双手抱胸,无所谓的向着旁边的阿莱克修斯吐槽道。他看着远处那个一言不发沉默前行的胖子,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毕竟和那个肥仔也算熟识了,我们先上去打个招呼吧。”

说完,塔其丁便朝着苏丹的方向踱步而去。不过,在苏丹的侄子看来,为什么今天这个阿卜杜拉如此的沉默和拘谨?

他原本只当是这个奴隶贩子遭受到了叔叔强大气场的震撼,以至于寡言少语,原本圆滑世故的性格也罕见的收敛的起来;但是,当那个“阿卜杜拉”猛地扬起了自己的头,塔其丁内心却突然猛的咯噔一下。

“不,那个眼神他不是阿卜杜拉!”

经过了艰苦的筹措和谋划,如今终于站在了萨拉丁面前,而且苏丹毫无防备,这简直让阿泰尔喜出望外。他没有拖泥带水,猛地昂起头来,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把手中捧着的珍贵瓷器直接扔到地上,然后摸起藏在盘子里面的一把小巧玲珑却银光闪闪的飞刀,那是他此刻浑身上下唯一的武器。

众人甚至来不及惊诧和呼喊,鹫堡最精锐的刺客便朝着苏丹的喉咙掷出了这毒蛇信子一般小巧玲珑的飞刀;那是他含怒的一击,曾经练习过无数次,断无失败的可能!而如今看起来,阿尤布的苏丹即将迎来他的末日。

“刺客!”

突然之间,塔其丁响彻云霄的怒吼几乎震惊了所有人。当他第一眼注意到了那个“阿卜杜拉”冷漠而陌生眼神的时候,便马上意识到这是苏丹有危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苏丹年轻的侄子猛地冲了过去,一把便把旁边的苏丹推了一个踉跄!

“噗嗤”一声轻微的声音,在阿泰尔绝望的目光下,他势在必得的飞刀虽然深深地嵌入了对方的肌肉之中,甚至整刀没入,只留刀柄在外;但是原本应该对准萨拉丁喉咙的目标,这时却深深刺入了塔其丁的右臂之中。虽然旁边不知所措的苏丹近在咫尺,但是他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随着塔其丁的震天怒吼,虽然宾客们一度陷入了慌乱,但是苏丹旁边的所有人,不管是地位最为尊崇的大维齐尔,亦或是刚从库曼草原买来的奴隶卫兵,立马都行动起来。

原本阿泰尔准备抄起旁边一把切肉的小刀,他要亲手终结目标的生命;但是冷不防的,突然一只纯金的酒杯“咚”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之上。阿泰尔虽然短暂的脑袋晕了一下,可是当他立马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萨拉丁已经朝后退去,而那些最高贵的贵族和最低贱的侍从们,他们已经在苏丹面前组成了一道人墙——不可逾越的人墙,而萨拉丁就被包围在最中心。

已经知道事不可为,而四周全副武装的马穆鲁克们马上就要到达战场;阿泰尔只能心中暗恨;然后趁着大厅现在还在混乱的时机,一瞬间便跑得没影了。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胆大妄为

“挑衅,这是对阿尤布帝国**裸的挑衅!”

萨拉丁的宴会被突然出现的刺客搞得一团乱麻,这让自诩为苏丹之手的大维齐尔法迪勒十分愤怒。虽然苏丹本人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他最宠爱的侄子却为他挡了一刀。如今守卫宫廷的马穆鲁克已经到达这里,而萨拉丁则来到了塔其丁的身旁,正在关切的慰问他的侄子。

“苏丹陛下,塔其丁殿下的伤势应该没有大碍,刺客的飞刀之上也没有涂毒。”

一个苍老的御医在拔出了萨拉丁侄子手臂上的那把飞刀之后,又帮他将手臂包扎了起来,然后便仔细的审视着这把染血的飞刀。他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大大小小的官僚却开始义愤填膺的声讨着那个神秘的刺客。

“那个阿卜杜拉,只是一个低贱的商人,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我建议现在便出动您的奴隶卫队,把大马士革商会的相关人等全部抓起来细细拷问!”

许多年轻的萨拉森官僚都愤慨无比,他们满脸怒容的大声鼓噪着,都想在苏丹面前表示自己的忠心。不过萨拉丁一声令下,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所有人都被暂时驱逐了出去。

“我亲爱的塔其丁,你救了你的叔叔,你是朕最钟爱的侄子。”

阿尤布的尊贵苏丹罕见的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情;他甚至从御医的手中拿过绷带,亲自给侄子包扎伤口。

没有人敢打扰苏丹,所有人都在那里静静的等待。不久之后,室内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而塔其丁的伤口也处理完毕,因此大维齐尔法迪勒终于开口了。

“陛下,我们是否应该马上派人去抓捕阿卜杜拉的同党?他在大马士革城内有一座豪华的宅邸,那里一定有他的同伙。”

“不,大维齐尔,那不是阿卜杜拉。”

自认为了解真相的塔其丁站了起来,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在场所有人的心。他朝着萨拉丁说道:“陛下,那个阿卜杜拉我认识,阿历克斯也认识——我们下午还在内城的酒馆里面痛饮畅谈,而我之所以发现了那个刺客的踪迹,也是因为侄儿从刺客的眼神之中看出,那个家伙根本不是阿卜杜拉。”

苏丹的侄子一席话把旁边的阿莱克修斯也牵涉了进来,不过他如今也十分真诚而坦然。听到了塔其丁的话,小皇帝却沉声接道:“不错,那刺客不是阿卜杜拉;不过并不排除那个卑微的商人是刺客的同党;因此我建议马上搜查阿卜杜拉的宅邸,把里面的相关人等全都细细的拷问一遍。”

听到阿莱克修斯不仅没有帮阿卜杜拉洗刷罪名,反而隐隐的指责他就是凶手,塔其丁有些着急了;但是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后面的小皇帝却拉住了挚友的左臂,同时皱了皱眉,隐秘的朝他摇了摇头。

“巴塞琉斯说的没错。”

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萨拉丁的脸色此刻却罕见的面若寒霜。“我的马穆鲁克即刻便会去那里把所有嫌疑人捉拿归案,同时进行彻底的搜查,不会漏掉一丝线索和证据。”

“我知道有很多人对我不满;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些人甚至到了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地步!”

“砰!”的一声,萨拉丁的手掌重重的拍到了旁边的矮桌之上。虽然他面色冷峻,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苏丹的内心此刻充满了愤怒!

苏丹之怒,流血千里;所有人内心都在为刺客和他们的同伙默哀;但是所有人内心都不由得充满了疑问:到底谁才是刺杀的幕后主使?

尽职尽责的马穆鲁克并没有让诸位显贵久等;不久之后,一名全副武装的奴隶卫兵恭敬的报告,却几乎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

“陛下,我们在阿卜杜拉的宅邸之中发现了这个商人的尸体,而在尸体旁边我们发现了这个。”

年轻的库曼卫士恭谨的奉上了一根染血的鹰鹫羽毛;而当他们看到了这个熟悉的标志,所有人立马都恍然大悟。

“鹫堡,哈萨辛。”

凝视着那一根带血的羽毛,王弟阿迪勒冷着脸,缓缓说道:“这群阴沟里面的老鼠还真是改不了他们喜欢臭显摆的毛病。不过也好,这至少让我们知道了,真正的幕后主使”

“以及阿卜杜拉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阿莱克修斯话让萨拉丁点了点头。当他看到哈萨辛的标志之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那里曾经被鹫堡刺客的刀锋划过;虽然早就养好了伤,但是那道伤疤却如同永恒的印记一般留在了他的鼻梁之上,此刻仿佛正在提醒苏丹。

“鹫堡,相传隐秘于叙利亚一处人不可达的山巅之上。”

萨拉丁注视着哈萨辛的邪恶标志,仿佛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镇定和冷静。他托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出神的说道:“刺客们的邪恶首领,阿尔莫林,就盘踞在那里,做他那些秘密而又邪恶的勾当。”

“他们曾经刺杀过无数塞尔柱帝国的高官显贵,甚至曾经在阿勒颇城下妄图暗杀我。”

苏丹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那上面的伤疤因为气愤而几乎涨得通红:“以前我无暇顾及这群可恶的老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阿迪勒!”

面对萨拉丁的呼唤,他的弟弟立马恭谨的抚胸垂首,跪在了苏丹的面前;只听苏丹略带愤怒的说道:“一个月之内,你务必要找到他们的老鼠窝!”

“遵命。”

满脸严肃的王弟领命而去,而苏丹则转过身来,稍显和蔼的看着旁边的阿莱克修斯。他好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诚恳的说道:“巴塞琉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据说鹫堡不仅位置隐秘,而且易守难攻。”

看着有些惊诧的小皇帝,萨拉丁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亲切:“那个地方显然很难运进大型的射石机和攻城塔;而你则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最好的机械工程师。我希望陛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设计出能够攻破鹫堡的机械。”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禁忌之恋

几天之后,暮色中的阿克港。

一身白色僧袍的阿泰尔此刻如同一名最普通的旅行者一般混入了这座被阿尤布帝**事占领的城市;而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却是为了追逐一个人。

一个女人。

阿克港被阿迪勒攻陷之后,由于这里人数实在太多,同时也是因为萨拉丁一贯的宽容政策,因此王弟只是俘虏了城内的贵族和士兵;至于那些普通的市民,则只是在敲诈了一笔赎金之后放过了他们。虽然有一部分基督徒选择远离黎凡特之地,但是大多数故土难离的人们依然只能认命的接受萨拉森人的统治。

这里如今驻扎了两千人的精锐部队,由一名王弟信任的埃米尔暂时实行军事管辖;不过他们遵照苏丹的谕令,大都聚集在原本属于法兰克人的内堡之中训练;甚至于当地的拉丁教堂,萨拉森人也没有关闭和破坏。

虽然萨拉丁的统治比较宽松,但是街上随时巡逻的马穆鲁克则不断地提醒着所有人,这里现在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过,阿泰尔一身萨拉森人的装束,却倒是让他暂时在这里通行无阻。

他跟着人流混进了阿克港的城门,注视着那些在街上昂首阔步的挎刀巡逻的马穆鲁克,便不由得想起了几天之前,就是这些精锐士兵封锁了大马士革的王宫和城门,到处搜捕他。虽然他已经为自己规划好了后路,但是如果没有那个预料之外的女人的接应,他也不可能如此毫发无伤的逃出城来。

在他被两名精锐的马穆鲁克侍卫围攻的时候,是那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女人——阿卜杜拉的法兰克女奴,名叫玛利亚的,从背后割断了一名侍卫的喉咙,同时给了阿泰尔一把直剑;鹫堡的刺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法兰克女人杀起人来竟然也如此干净利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利亚要帮自己,但是阿泰尔当机立断,完整的接受了她的好意。之后两人伪装成了遭受驱逐的一对患有麻风病的夫妻,在城门守卫嫌恶的目光之中,被他们“驱逐”出了大马士革。

作为刺客的素养,强迫着阿泰尔在安全之后必须和玛利亚分道扬镳。不过在那之前,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仿佛的法兰克女孩儿,看着他专注的驾驶着偷来的马车,原本自认为冷漠的刺客内心忽然之间有一股莫名的悸动。

“嘿,刺客先生,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刺杀萨拉丁得手了么”

玛利亚的话突然让阿泰尔警觉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皮带——那里原本有五把飞刀和两把匕首,但是为了混进大马士革王宫,这些凶器早已经全都丢掉了。见此情景,阿泰尔隐秘的皱了皱眉,反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你们萨拉森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一边操控着马车飞速疾驰,一边转过头来,玛利亚用左手将略微散乱的棕色秀发捋到了耳后,她的笑容却让阿泰尔有些心动:“你现在可欠了我一条命,伙计。”

“但是至少现在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那么现在可以合作了吗,刺客先生?”

玛利亚笑起来像月牙一般的漂亮眼睛彻底俘获了年轻刺客的心。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同意。我叫阿泰尔,阿泰尔伊本拉哈拉德,是个孤儿;今年十九岁,未婚;那么刺客小姐,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么?”

听到阿泰尔有些滑稽的自我介绍,一旁的玛利亚却咯咯的笑了起来。“既然你真心实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叫玛利亚索普,你可以叫我玛利亚;我来自英格兰的约克郡,以前是莫尔顿男爵夫人。”

“哦,原来你已经结婚了。”

看着年轻的萨拉森人有些失望和落寞的样子,玛利亚掩嘴娇笑道:“我三年前来到圣地朝圣,然后便女扮男装加入了圣殿骑士团,做了杰拉德大团长的机要秘书。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耶路撒冷沦陷的事;不过,年轻的阿泰尔,你能告诉我,圣殿骑士团,现在怎么样了?杰拉德大团长在哪里?以及,你刺杀萨拉丁,成功了吗?”

“原来她是个圣殿骑士。”

内心闪过这样一个想法,阿泰尔接下来却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成功。”

仿佛早就知道了这样的情况,圣殿骑士玛利亚不由得长长的喟叹了一声:“我知道了。毕竟,那可是大马士革的苏丹”

“至于圣殿骑士团——”

阿泰尔接下来的话不由得让玛利亚索普竖直了耳朵;不过,饶是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依然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击打在了她的心头。

“圣殿骑士据说在耶路撒冷的围城战之中全军覆没;而你们的杰拉德大团长,也在和萨拉丁的精锐大军交手之时命丧沙场。我当时在耶路撒冷亲眼目睹了那几十个圣殿骑士最后的冲锋,他们是真正的勇士。”

“哦,不”

玛利亚索普不可置信的低声哀嚎,同时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她突然之间停下来马车,声音低沉的说道:“好吧,看来是时候分开了。萨拉丁的鹰犬不可能追到这里来,阿泰尔,愿你的真主保佑你,然后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玛利亚?”

听到了阿泰尔的询问,已经骑上马准备夺路狂奔的女圣殿骑士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阿泰尔;如果你还想再见我,那就来阿克港,一间名叫‘橡树与玫瑰’的酒馆。”

“我简直是疯了。”

几天之后,鹫堡的刺客大师来到了被阿尤布帝**事管制的阿克港。他一边将自己伪装成一名新月教的朝圣者,一边在城内寻找那家被玛利亚提到过的酒馆。

“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可是个异教徒!”

虽然内心不断的如此告诫自己,年轻的刺客大师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来到了这里,甚至还断掉了和组织的联系,连向鹫堡复命的事也不管了。他一边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和思念的痛苦,却无比的期盼,能够看到那个这几天朝思暮想的身影。

“玛利亚,你在哪里?”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禁忌之恋(下)

“橡树与玫瑰,就是这里了。”

伪装成一名朝圣者的阿泰尔来到了阿克港内城,终于找到了玛利亚所说的地方。不过令人苦恼的是,那间原本应当客流如织的酒馆,此刻大门却紧紧的关闭着。

“也是,这里才被萨拉丁的大军攻陷不久;这些十字教徒的平民为了躲避战争出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年轻的刺客大师落寞的摇了摇头。但是,当他转身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熟悉声影。那是一个女人,她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的斗篷,灰黑色的兜帽将大半张脸都遮蔽在暗影之中。她斜倚在屋檐之下,双手抱胸,正在嘴角含笑的注视着阿泰尔,正是在大马士革救了他的女圣殿骑士,大团长杰拉德的机要秘书,玛利亚索普。

阿泰尔失落而空洞的内心在见到女孩儿的那一刻就瞬间被填满。此刻他眼里只有对面的女孩儿;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朝着玛利亚缓缓伸出了手,却好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玛利亚显然也注意到了阿泰尔的到来。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地把自己的兜帽拨到了脑后,朝着这个信仰新月异教的刺客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到阿泰尔欲言又止的朝自己伸出的手,女圣殿骑士矜持的笑了笑,却也并没有说话。她重新盖上自己的兜帽,伸出右手食指朝年轻的刺客虚勾了一下,然后猛然间,居然掉头就跑!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阿克港如今仿佛一座死城一般寂静,就连白天在街上巡逻的卫兵们也早早的回到了塔楼之内休息。在静谧和狭窄的街道中,玛利亚跑的非常快,而且她的鞋子很明显也是特制的,竟然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阿泰尔把伸出去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既然他已经找到了玛利亚的踪迹,却万万不肯就此放手;他如今内心冲动着久违的热血,望着悄无声息却迅捷无比的玛利亚,年轻的刺客大师仿佛回到了曾经在鹫堡接受训练的时候。

“很好,快跑吧小姑娘,快跑;等会儿我就会抓到你了。”

两人就这样如同暗影中的精灵一般在阿克港深沉的夜幕之中穿梭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小巷。虽然认为自己很快就能追上玛利亚,但是阿泰尔却郁闷的发现,他好几次几乎就抓到女人的衣角了,女圣殿骑士却总能完美的避开。甚至有一次玛利亚被堵在了一个小巷的死胡同里面,原本阿泰尔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便放满了速度,准备如同猫捉老鼠一般“戏弄”一下对方,哪却知道玛利亚如同一只最敏捷的猿猴一般,嗖的一下便爬到了围墙之上,在跳下去之前还不忘摘下兜帽朝他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仿佛在说: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鹫堡的刺客大师觉得有必要体现一些自己的真实水平了。他猛地翻上围墙,却并没有继续追逐仍旧在奔跑的玛利亚;他注视着女圣殿骑士狂奔的方向,然后如同一只最轻巧的鹄燕一般落到街边的屋顶上,准备抄近路。

阿泰尔在屋顶之上的狂奔几乎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如同在小巷的暗影之中奔跑的玛利亚索普一般,竟然没有人发现有两个奇怪的家伙居然在被萨拉森人“军管”的阿克港赛跑。

“抓到你了,玛利亚,现在看你往哪儿跑!”

最终,女圣殿骑士被刺客堵在了靠海的城墙内侧,他们竟然跑过了小半个阿克港城区!如今即便以阿泰尔充沛的体力也有点气喘吁吁,他一边大口的呼吸着,一边笑着注视着墙底似乎已经放弃继续逃跑的玛利亚索普。

可是玛利亚依然不发一语。她猛地抓住了那些凸起的石砖和木材,竟然开始爬墙!而她后面,便是和城墙连为一体的一座塔楼,而且是整个阿克港最高的塔楼。

玛利亚的身手也罕见的十分敏捷;当阿泰尔终于爬上了塔楼的顶端,却看见他一见钟情女人此刻却静谧的朝着大海的方向坐在那里,她的兜帽也被翻到了背后,略显凌乱的栗色长发被草草的挽成了一个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名最安静的淑女。

也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玛利亚并没有转过身来。她怔怔的望着深沉的夜幕之中波澜壮阔的地中海,随意的把手搁在了膝盖上,然后有些感慨的说道:“如此凉爽的海风,如果此刻有以一杯波尔多新酿的葡萄酒,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没有西方的葡萄酒,但是有东方的哈希什树汁——这是我们哈萨辛至高无上的宝物。美丽的女士,愿意来一口吗?”

玛利亚转过身来,看着面色真诚的年轻刺客,却突然笑道:“阿泰尔,你这是准备在阿克港最高的塔楼顶端点火,然后把那些马穆鲁克都吸引到这儿来吗?”

坐在地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玛利亚斜倚在石柱上,双手抱胸,声音有些挑逗:“那么,刺客先生,你从大马士革一路追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阿泰尔翻下了自己的兜帽,一张年轻的脸庞呈现在了玛利亚的眼前。他有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下巴干干净净没有蓄胡子,嘴唇略微有些厚;他褐色的眼睛如今正直愣愣的盯着女圣殿骑士。

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玛利亚也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如今的脸庞稍微有些红,内心砰砰直跳。她慢慢走到阿泰尔身边,而后者则深情的望着她:

“当然是为了你,唔”

猝不及防之下,年轻的阿泰尔被玛利亚拥入了怀中。她丰满的嘴唇热烈的印上了阿泰尔的双唇,双眼迷离,不断的在摸索着。刺客大师虽然手下杀人无算,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被自己暗恋的姑娘一挑逗,却努力而拙劣的回应着她的索求。

玛利亚把阿泰尔推到了地上,骑在他身上,热烈而滚烫的气息正在烧灼着阿泰尔的灵魂。她抚摸着他的脸颊,蓝色的眼珠犹如深邃的深渊一般。她熟练的在他身上摩擦了几下,然后便抬着阿泰尔的下巴,俯视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

“别说话,吻我。”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安置流民

一个多月之后,当阿莱克修斯重新回到埃德萨的时候,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一座崭新的城市在原本的废墟之中拔地而起;经过了两个多月的修缮,这里已经由最开始的一穷二白,变成了一座散发着温馨气息的城镇,并且人口还在不断持续的增长着。

“喔,看来巴里安男爵做的不错——你看那座教堂,现在已经初步修缮完成了。”

站在埃德萨西面的山丘之上,重新回到自己领地的阿莱克修斯有些惊异的望着远方那一座生机勃勃的城市。如今距离他上次离开埃德萨过去区区两个多月,而如今,却看到了远方都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是的,陛下,当初您也是站在那里;而那时的埃德萨,完全就是一片废墟。”

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站在阿莱克修斯后面,此刻也有点心神激动。他在圣地混了一辈子,虽然自诩为的黎波里伯国的统治者,以及耶路撒冷的摄政王,但是法兰克人如今在圣地如何举步维艰,他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没有阿莱克修斯横空出世,那么所有基督徒被俘虏之后全都会变成奴隶,甚至有些贵族如果无法支付自己的赎金,那么依然会被当奴隶卖掉;而等待他们的将是如何悲惨的结局自是不必说了。

如今虽然大部分法兰克人都来到了埃德萨重新开始,但是这好歹比当奴隶强。战争无法摧垮他们生活的信念,所以即便是一片废墟的埃德萨,陆续到达此地的人们也重燃信心,已经让这里的建设进入了正轨。

“我们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圣狄奥多西大教堂还只是一片遗迹;如今她用木材重建的钟楼虽然粗糙,但是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圣狄奥多西大教堂是埃德萨内城的教堂,原本属于亚美尼亚使徒教会,但是之后法兰克人统治的时期被鲍德温一世改成了拉丁教堂。这里原本在突厥人大屠杀之后便被彻底毁弃,如今被耶路撒冷的移民重建之后,倒是充满了历史的沧桑。

当阿莱克修斯一行人重新回到内城的时候,他们看到,埃德萨已经和他离开之前大不相同。此刻内城已经被整饬一新,原本的石头堡垒也被重新修补,马厩,铁匠铺和军械库也建立了起来,甚至还有一队十几人的士兵在尽职尽责的巡逻。

外城的变化也令人耳目一新。这里已经远远不止最初的五百人了,按照阿莱克修斯一路走来的估计,如今城内起码有了三千到五千人。小皇帝惊异于埃德萨的改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雷纳尔德和巴里安,然后了解他们这两个月的工作成果——就现在看来,阿莱克修斯对他们取得的成就非常满意。

“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内城的塔楼之上,眼尖的城门守卫看到了阿莱克修斯的旗帜,而随着他的呼喊,沉重的铁制闸门随着铰链缓慢的响动,被缓缓的拉了上去;然后,从里面鱼贯而出了一大群人。

阿莱克修斯从里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也有一些面生的人。只见雷纳尔德和巴里安朝他走来,首先恭敬的行了一礼,把小皇帝扶下了马,然后粗豪的卡拉克公爵转过身来,朝着众人大声的宣布道:“埃德萨,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在所有人讨好的颜色和如潮的欢呼之中,阿莱克修斯双手压了压。他有些激动的走上前去,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坦克雷德,你终于到了;有你在,朕就无所畏惧。”

他首先走到了身材瘦小的诺曼私生子旁边,握住了猴子的双手;然后他便一一和在他前往大马士革途中陆续抵达埃德萨的熟人们不断的寒暄。除了猴子之外,还有居伊和他的妻子,前任耶路撒冷女王西贝拉;他的舅舅,安条克的公侯博希蒙德三世;他的老师,安条克的大牧首狄奥多里克;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硕果仅存的几名骑士;以及耶路撒冷大大小小的贵族们。

“陛下,埃德萨来了许多亚美尼亚人。他们之前为了躲避突厥人的暴政不得不隐藏在崎岖而严密的山沟里面,苟延残喘,悲惨度日;如今他们听闻埃德萨重新回到了基督徒手中,便欣喜的下山投靠我们。”

巴里安指着的便是那几个生面孔。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者,看起来大约是一名饱经沧桑的神父。在他旁边,则是几个衣着寒酸的亚美尼亚人。

“阿萨维神父是一名真正伟大的基督徒。他原本能够到西斯去,到新建的亚美尼亚公国之中寻求鲁本家族的庇护,但是他却心念这些底层人民,他在埃德萨惨遭突厥人屠城之后,用他最无私的关怀,给予那些深山之中困苦度日的基督徒以最后的慰藉。”

前伊贝林男爵的介绍让阿莱克修斯对那个瘦削而秃顶的老修士肃然起敬。而接下来,巴里安继续说道:“那几位壮士,都是附近亚美尼亚村庄的首领。”

“埃德萨如今很缺人,因此我自作主张把他们都留下来了,并且准许亚美尼亚人到埃德萨附近的平原建立村庄,同时受到城市的保护。我知道这有一些僭越,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满……”

“不,巴里安,你做的很好。我们怎么能坐视这些亚美尼亚的基督兄弟悲惨的在深山之中躲避匪徒的洗劫呢?他们理应得到朕的保护,理应重新生活在阳光下!”

阿莱克修斯的话语掷地有声,他走到了那几名面生的亚美尼亚人面前。那个眼神悲天悯人的老修士恭敬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说道:“承蒙陛下的怜悯和庇护,埃德萨的所有亚美尼亚人将为陛下献上至高的忠诚,请陛下怜悯他们。”

“无妨。既然你们要到埃德萨定居,那么就是朕的子民。”阿莱克修斯大手一挥:“今年和明年,朕都会免除你们所有的赋税;所以安心在埃德萨定居,这里有的是无主的土地可以开垦;朕保证你们可以随意惬意的耕作,而那可恶的土匪和盗贼,就交给朕了。”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财务危机(为卡尔十二加更)

亚美尼亚人的投奔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说是意外之喜。他们原本就是埃德萨当地的平民,但是当年的赞吉王朝决议要把整个埃德萨夷为平地,因此城内几乎所有人都被惨遭屠戮。而原本埃德萨周围如同繁星一般星星点点的村庄,基督徒们要不举家迁往西方的奇里乞亚,要不就逃向更隐秘的山林之中如同野人一般艰难度日。

但是山里的生活劳苦而贫困。因此当他们看到了有基督徒准备重建埃德萨的时候,便有人从山里出来了。

他们试着和法兰克人的领袖接触,而由于阿莱克修斯并没有在城内,因此负责城市建设的巴里安和其他人商议之后,便做出来接纳这些人的决定。

原因很简单,即便所有法兰克人都来到了埃德萨,这里也不会超过五万人——而这已经是萨拉丁手头所有的俘虏和难民了,虽然当地还有其余的法兰克人甚至希腊人,但是他们现在都安稳的生活在大马士革苏丹的统治之下,阿尤布帝国是不可能专门强制把这些平民都驱逐到埃德萨的。

而当年鲍德温一世统治埃德萨的时候,这里形形色色的总人口超过二十万,并且还有余力向安条克输出粮食;很明显,光靠法兰克移民,绝不可能短期便让城市恢复繁荣。

因此阿莱克修斯原谅了巴里安小小的僭越,并且夸赞了他的眼光。如今城内除了陆续到来的法兰克移民,便是从深山之中走出的亚美尼亚人,而他们的人数甚至要比法兰克人还要更多。

这些可怜人分散隐藏在埃德萨北面的群山之中,一般都是以村庄为单位,几十人或者数百人的隐居;不过这些当地人却几乎没有自己的领袖,只有一个阿萨维神父勉强算是他们所有人都尊敬的长者——这是一个真正品行高洁的牧师,在其他稍有资产的亚美尼亚人都逃跑到了西方的奇里乞亚祈求鲁本家族庇护的时候,他毅然留在了安条克的群山之中,为主抚慰这一群迷途的羔羊。

这些人都是最底层的平民,几乎没有贵族。他们都是最好的农民,因此阿莱克修斯慷慨的允许他们在城外开垦自己的田地,并且今年和明年都免税——不仅是亚美尼亚农民,法兰克农民也一样。政令一发,所有底层的民众都在赞颂阿莱克修斯老爷的仁慈,但是,在之后的内部会议之中,巴里安却对此提出了异议。

“陛下,我个人十分赞颂您对人民的怜悯,但是如今埃德萨的财政可是一直在亏空。”

伊贝林男爵严肃的对小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警告:“陛下之前一共只有十万海披伦的资产,我不得不提醒陛下,这些可都是您的私人财产;但是重建埃德萨花费甚大,我们不仅要向工人支付工资,还要向南边的哈兰购买粮食和牲畜,材料和工具特别是之前维修圣狄奥多西教堂,那里一处便花费了整整两万海披伦!”

“现在我还有多少钱?”

听到阿莱克修斯的询问,巴里安准确的报出了一个数字,他之前看着不断流出却毫无进项的金币感觉无比心痛,甚至能记得每一枚海披伦上曼努埃尔皇帝的头像:“三万七千六百七十九海披伦,陛下,您还有三万七千六百七十九枚金币。”

“天哪,这才过了刚刚两个月!”

众人一时间惊呼起来,而阿莱克修斯却不得不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之前在萨洛尼卡捞了一笔,要不是没有那些钱,整个城市的重建工作几乎根本不能启动。

“教堂的维修先暂停下来吧。”小皇帝无奈的摆了摆手,那简直就是一个吞金兽。虽然只是粗略的维修了一番并且只是重建了钟楼,但是圣狄奥多西大教堂却整整花了他两万海披伦。

教堂的维修需要最好的石材和木材,以及木匠和雕刻工。这还是埃德萨旁边便有优质的采石场和茂密森林的缘故。即便如此,教堂的维修也大大占用了采石场的劳工,甚至还间接影响了重建城墙的进度。

阿莱克修斯原本还剩余了十几万海披伦的资金,这是他在马尔卡拉战役之后结余的。如果不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这笔钱完全足够他在西欧买上几个庄园,雇佣几十个仆人,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生;但是他在准备重建埃德萨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拨付了巴里安十万枚金币。

这些钱并不是第纳尔一样的足金,而是萨洛尼卡的皇家铸币厂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之后铸造出来的,这也是皇帝敛财的一个手段,原本在罗马境内也能使用的畅通无阻;但是对于那些奸诈的萨拉森商人来讲,你们休想占到他们的便宜。

因此这十万海披伦只能当做七万多的第纳尔使用,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了不得的一笔巨款了。但是埃德萨如今人越来越多,这逼得巴里安只能不断的向南边的哈兰买粮

不过哈兰几乎也掏空自己的存粮了,因为那里原本只是一个千余人的小城镇,马哈茂德甚至卖了一大批牲畜给埃德萨;不过对于超过四万人的庞大的法兰克移民来讲,再多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而这种情况甚至要直到明年第一次收获为止。

“陛下,请您一定要谅解,我擅自向法兰克移民放开了捕猎的限制,允许他们直到下个收获日之前,可以在埃德萨周围的山林之中自由捕猎。毫无疑问这是对陛下财产的损害,但是我们缺粮。”

“不,巴里安,你做的很好。”

阿莱克修斯摆摆手,微笑道:“粮食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大马士革愿意向埃德萨提供粮食,而从阿勒颇出发的队伍,还有几天也应该到了。”

“就是代价有点大。”

看到阿莱克修斯瘫坐在座位之上不发一语,而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雷蒙德连忙站出来解围:“为了埃德萨的粮食安全,陛下自愿接受萨拉丁的雇佣,要帮助他攻下隐藏于叙利亚不知何处的鹫堡”

“什么?!”

面对众人惊诧的目光,阿莱克修斯苦涩着摊摊手:“没有钱啊,肯定要做啊,不做没有钱用”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王之演讲

“我的基督兄弟们!”

稍微晚些时候,阿莱克修斯来到了埃德萨外城的广场上。那里被规划成为一片自发的集市,中间是一个露台,上面有几个崭新的颈手枷——这是用来处置犯罪分子的刑具,同时对这些家伙有威慑作用。

当然现在大家都还算遵纪守法;而阿莱克修斯就站在了那个稍高的平台上,此时,米哈伊尔敲响了旁边的铜钟,一阵响亮的铃声之后,闻讯而来的人们都围了过来;他们有的崇敬的注视着露台之上的埃德萨皇帝,这些大抵是耶路撒冷的法兰克移民,是阿莱克修斯亲自把他们从沦为萨拉森人奴隶的悲惨命运之中拯救出来,并且给予了他们新的安身立命的家园。因此,在这群人之中阿莱克修斯的声望简直是无可撼动的。

另外一些好奇观望着的便是新近从山里出来的亚美尼亚移民了。他们敬畏的昂着头看着这个被法兰克士兵簇拥着的年轻贵族,知道这就是埃德萨的统治者了。

看到周围已经聚集了数百人,阿莱克修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他首次在人民面前露脸,他要让大家都知道,谁才是埃德萨真正的统治者。

“我的基督兄弟们!”

他高声说道,同时双手抬起:“我,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生于紫色寝宫,曼努埃尔皇帝与玛丽皇后之子,罗马帝国无可争议的皇帝,以及埃德萨如今的统治者,今天站在这里!”

“一百年以前,法兰克的十字军受到上帝的感召,怀揣着伟大的梦想来到了黎凡特。他们击溃了从安条克到埃德萨的突厥匪徒,成功的收复了耶路撒冷,并且在君士坦丁堡的扶持之下,保卫着圣地的和平。”

“数百年来,亚美尼亚人作为罗马帝国忠诚的子民,为帝国东部边疆的稳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即便在曼奇克特的大溃败之后,埃德萨和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民依旧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礁石一般,苦苦抵御着来自突厥匪徒的攻击。”

“对于前人的荣耀和功绩我们感到缅怀和谦逊,我们应该铭记前人所做的牺牲。但是我们如今正处于危机之中,我们现在都是一群可怜的无家可归者。”

阿莱克修斯双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向上点了点:“今天,我对你们说,这个挑战无比的沉重和艰巨。如今耶路撒冷陷入了萨拉森人之手,而奇里乞亚和安条克也随时都遭受着巨大的威胁,埃德萨甚至沦为了一群突厥劫匪的法外之地,就连大马士革和阿勒颇也对他们没有办法。”

此时,下面卑微的民众们都充满希望的看着台上的埃德萨皇帝,他们有的甚至虔诚的在胸前划起十字。

“我们躺在前人创立的伟业之上,有些人已经渐渐忘记了最初的誓言和信仰,甚至陷入了可悲的内斗之中。主曾经说过,吃蜜过多,是不好的;而耶路撒冷的沦陷,也是天父给予我们的艰难考验。”

许多耶路撒冷的贵族羞愧的低下了头。皇帝戳破了他们的表象,让许多人都脸上发烧。

“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而凡自卑的,必升为高。”

皇帝的话语如同最悲悯的牧师一般令人心神宁静:“好好想想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他稍稍的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上帝并没有抛弃我们。他使朕带领你们来到了亚伯拉罕的故乡。重建破碎的家园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而且没有任何捷径;它不属于那些胆小者和享乐者,也不是短期就能够成功的,但是你们要相信,它迟早会成功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必须抖掉身上的灰尘,开始重建埃德萨,开始这条漫长而艰险的道路。不要恐惧,不用担心;大马士革的苏丹已经承诺永不进攻埃德萨;而其余的,那些零散的突厥马匪,他们不堪一击,朕和埃德萨的城卫军会承诺保证你们的安全!”

“让我们从惊惶和悲伤之中走出来;我们不要回首,也不能动摇;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说完,阿莱克修斯在胸前虔诚的画了一个十字,而底下的穷苦民众则热情洋溢的举起手臂,大声的欢呼着:

“至尊至上的巴塞琉斯,上帝在人间的代理人,第十三圣使徒!”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看到沉稳的接受着民众爱戴的阿莱克修斯,后方他的舅舅,安条克的公侯博希蒙德三世双手抱胸,斜倚在一间商店门前的柱子上。他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侄子,扭头对旁边的安条克大牧首微笑着说道:“狄奥多里克冕下,看来我的皇帝侄子真是得到了先皇的真传。原本我和我的母亲还担心陛下镇不住那群桀骜不驯的法兰克人,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在耶路撒冷被萨拉丁攻陷的大环境下,所有人都惊异于大马士革苏丹竟然赠予了阿莱克修斯一大片领地。不过同时,皇帝的外祖母,安条克的女爵康斯坦丝自然是对耶路撒冷的法兰克贵族们内心的龃龉是心知肚明的,她生怕自己的乖孙子沦为那些法兰克人的傀儡——因为小皇帝本人就是因为在君士坦丁堡不能压服那些擅长阴谋的希腊贵族,因此被自己的堂叔推翻;而那群圣地的贵族,虽然阴谋可能不及希腊人,他们却个顶个的桀骜不驯。

怀揣着这些担忧,康斯坦丝命令自己的儿子,阿莱克修斯的舅舅亲自押送了一批补给和货物,还有安条克宫廷凑出来的一批现款,到埃德萨为自己的孙子撑腰,同行的还有安条克的大牧首;但是他们到了埃德萨之后,却发现己方似乎是杞人忧天了。

雷纳尔德如今是阿莱克修斯最坚定的支持者,和他一派的法兰克贵族自不必多说;伊贝林的男爵巴里安由于自己妻子是阿莱克修斯侄女的缘故,也尽职尽责的为新生的埃德萨效力;甚至于那些本土派的法兰克贵族,他们的领袖雷蒙德如今竟然正在陪同阿莱克修斯一起出使大马士革。

“科穆宁的后裔果然不同凡响。”博希蒙德注视着台上稳健的侄子,他看着小皇帝继承自他妹妹玛丽的英俊容貌,但是皮肤却并不是法兰克人一般的雪白,而是一种比较淡的棕黄色——那是来自科穆宁的父系遗传,并且还是混血之后的结果。

“希望我的侄子不像他的祖先,长大之后黑成一个摩尔人一般。”台下的舅舅恶趣味的想到。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骑士重生(上)

耶路撒冷的陷落,不仅仅宣告着耶路撒冷第一王国的灭亡,同时也为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带来了灭顶之灾。

作为圣地圣城最忠诚的守卫者,大团长杰拉德和大团长罗杰聚集起了所有在册的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誓死守卫圣地和圣城的安全。

除了鲍德温四世暂时借予阿莱克修斯的两队一共三十人的骑士之外,所有的骑士团骑士都没有退缩。他们在阿克港和耶路撒冷艰苦的战斗,直到所有人,从大团长到分团长,从王室总管到普通骑士,统统都战死沙场。

而马尔卡拉战场的骑士团成员也损失惨重;跟随者阿莱克修斯和威廉撤出战场的圣殿骑士如今仅剩四名,医院骑士也只余三个;但是如今耶路撒冷的两大骑士团都全军覆没的同时,这几名原本并不属于骑士团核心的骑士,却蓦然发现,他们已经成了组织最后的火种。

仅剩的几名骑士在数天前跟随耶路撒冷的法兰克难民一起来到了埃德萨。如今圣城沦陷,他们立誓为之奋斗一声的梦想一瞬间化为泡影;更令人沮丧的是,原本他们应该效忠的耶路撒冷女王,西贝拉陛下羞愧于自己任内丢失了圣地和圣城,竟然自己罢免了自己,然后躲到了丈夫居伊的怀中。骑士们并没有因此指责或者怨恨女王,而是非常理解王冠的重量对这样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千钧重担;可是,残存的七名骑士,他们原本就是骑士团之中最低阶的骑士,却突然陷入了迷茫之中,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埃德萨暂时的执政官巴里安在内城拨了一座新修补的塔楼作为这些暂时陷入迷惘和彷徨之中的骑士的驻地,他们如今就围坐在里面的一个火堆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仿佛都失去了灵魂一般。

“海尔森,你是我们之中位衔最高的;你来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名棕色短发的粗豪骑士无聊的把手中的枯枝扔到面前的火堆之中,苦涩的问着旁边的海尔森肯威。他们这四名圣殿骑士已经是如今骑士团最后的火种,他们身上原本雪白的罩袍和披风如今也蒙上了许多鲜血和灰尘。不过这些并不算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失去了方向和指引,才是最可怕的。

“失去了圣地,失去了城堡;甚至还失去了大团长,失去了我们的国王!”

面色粗豪的短发骑士沮丧的说道:“我们失去了一切,我们还有什么?”

所有人的士气由于这些话语似乎变得更低落了。仿佛感受到了这些颓唐的气息,一名一直闭目养神的圣殿骑士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棕黑色的头发在身后草草的绑成了一个马尾,面色凝重,盔甲之外的白色罩袍也有许多破损的脏污;他正是海尔森肯威,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的掌旗官,同时也是一名分队长;如今他静静的双手抱膝,坐在火堆旁边,思索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首先我们要重建骑士团;而最要紧的是,我们要选出新一任的大团长。”

海尔森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即便是旁边几名仅存的医院骑士,他们也赞同海尔森的看法。他们都是最纯粹的战士,征战沙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没有大团长的领导,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管是圣殿骑士团还是医院骑士团,他们的大团长都是通过会士大会的选举产生。而拥有会士资格的,是所有骑士团的受封骑士,那些替他们管理财产的农夫,甚至步行的步兵侍从和军士们,都是没有资格列席会士大会选举大团长的。

而如今,两大骑士团所有残存的受封骑士他们全都在这里。

不过,骑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久久不肯肯说话。这时,那个短发的粗豪骑士直接说道:“海尔森,你原本就是我们当中位衔最高的,你不仅是杰拉德大团长的掌旗官,还是我们的分队长,我觉得,我们圣殿骑士团的下一任大团长,你最适合了!”

“对,我们也觉得你最适合!”

其余的两名圣殿骑士也点点头,三人满怀希望的注视着坐在那里的海尔森。原本,作为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是无上的荣耀,而如今看来海尔森是最适合的;他们都以为分队长会慨然允诺;但是所有人的想不到,海尔森肯威,这名来自英格兰的撒克逊人,竟然拒绝了袍泽们的推举。

“兄弟们,我何德何能,能够担负起大团长的千钧重担?”他摇摇头,诚挚的说道:“我只是英格兰一个卑微的男爵次子,不论见识还是地位比起诸位大团长都差的太远;我的气量和能力最多只能作为大团长的书记官,怎么能够奢望大团长的位置呢?”

海尔森首先拒绝了同僚们的推举,然后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说道:“我们的大团长应该拥有睿智而具有前瞻性的眼光,指引和教导我们前进的方向,并且他应该是一名血统高贵的贵族。鉴于如今骑士团风雨飘摇,大团长应该还要拥有非凡的外交才能,能够带领我们在多方的夹缝之中走出困境。”

“我现在有了一个人选了。”

海尔森举起自己的食指,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有这样一个人,他是第二次东征时期的老兵,富有魅力的豪杰骑士,同时精通战阵,曾经指挥过蒙吉萨的战役,为王国取得了对阵萨拉丁不可多得的大捷;他现在就在埃德萨城中,我认为,这样一位高贵的公爵大人,足够成为我们的大团长,足够带领我们走出如今的困境;他,应该就是我们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所有人都知道海尔森口中的那位“公爵大人”是谁。仿佛终于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大家同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一旁医院骑士团的分队长笑道:“这也是我们医院骑士团梦寐以求的大团长;海尔森,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最后雷纳尔德阁下到底会选择哪一方?”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骑士重生(下)

当众位骑士们来到埃德萨的内城主堡,找到了正在办公的前卡拉克公爵雷纳尔德,并且说出的自己的来意之后,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老骑士略一思索,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对不起,我拒绝。”

老骑士静静的在油灯之下合上手中的账簿。虽然是阿莱克修斯归来之前的埃德萨军事统帅,但是如今城市四周却诡异的没有任何匪徒,因此他除了训练士兵之外同时还稍稍替临时执政官巴里安分担了一些工作。

雷纳尔德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口旁边注视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双手背到了背后。此刻,这位两鬓斑白的倔强老兵似乎背脊有些莫名的佝偻。仿佛知道所有人都在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雷纳尔德背对着骑士们,缓缓说道:

“老雷诺已经老了,已经不是当年从科尼亚一直打到大马士革的年轻人了。”

望着雷纳尔德萧索的背影,虽然内心失望,但是骑士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雷纳尔德不仅是他们都尊敬的十字军老兵,同时还是一位高贵的公爵,他既然不想担任大团长,众人也只能表示遗憾。

“爵爷,您是一位睿智的长者——请您告诉我们,如今的圣殿骑士团应该何去何从,又有谁,拥有崇高的地位和优秀的能力,能够担任我们的大团长呢?”

海尔森充满希冀的询问着雷纳尔德,而后者听到这句话,则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抱胸,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正在思考。

骑士们紧张而充满希望的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卡拉克公爵,没有人愿意打扰他的思绪。而雷纳尔德紧紧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谁最适合。

“唉,如果不是我亲爱的斯蒂芬妮,大概我就会接受海尔森那小家伙的邀请吧。”

雷纳尔德内心摇摇头,他知道如果他要担任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就必须宣誓禁欲;这意味着他必须和现在的妻子斯蒂芬妮离婚。不过,虽然外约旦的女爵如今丧失了所有领土,但是当年却正是她在雷纳尔德最落魄的时候毅然下嫁给他,而雷纳尔德也实在是做不到抛弃深爱自己的妻子。

况且他现在作为埃德萨的宫廷元帅,不久之前才向阿莱克修斯立誓,要帮助自己的外孙重登君士坦丁堡的皇位。所以,即便前代大团长杰拉德和他是挚友,但是雷纳尔德也依旧拒绝了骑士们的推举。

“爵爷,您觉得,居伊阁下,是否能够担任我们的大团长?”

看到卡拉克的公爵久久不发一语,海尔森有些着急了。他挠了挠头,询问出的话语却让雷纳尔德笑了两声。

“小子,”雷纳尔德笑得裂开嘴,他对着正在挠头的圣殿骑士说道:“小海尔森,居伊确实是一个完美的骑士,他武艺高强,勇猛无畏,同时英俊潇洒;嗯,就像三十年前的我一样。但是,加入你们需要宣誓独身和禁欲——你觉得,以驸马和西贝拉女王的感情,小居伊会离开深爱着他,而他也深爱着的西贝拉女王吗?”

雷纳尔德的话令所有人都无比沮丧。但是,不久之后,卡拉克的公爵却猛地昂起头来,双眼之中散发出罕见的精光。

面对所有人注视的目光,雷纳尔德眼神缓缓扫了一圈,最后注视着领头的海尔森肯威。他说道:“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位地位崇高的大团长。”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眼色中的希望之光愈发的浓郁了。

“而且他肩负着带领骑士团走出困境的重担。他必须要有睿智的眼光和清醒的头脑,同时长袖善舞,能够周旋于无数的敌人之间。”

骑士们不住的点头,而雷纳尔德则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发誓禁欲和独身,或者,干脆就没有结婚!”

“对,我们就需要这样一位大团长!”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雷纳尔德缓缓伸出食指:“我恰好知道这样一个人。”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罗马帝国的正统皇帝,埃德萨如今的统治者,我的外孙,阿莱克修斯科穆宁。”

“我的基督兄弟们,我们能行,我们必将胜利;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几天之后,当阿莱克修斯重新回到埃德萨,向所有人民发表演讲的时候,海尔森和其他的骑士们都在人群之中默默注视着他。他们看到阿莱克修斯面色无比坚毅,而他的话语仿佛为这些可怜的难民们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所有人都在为皇帝而欢呼。

“据说皇帝陛下成功说服了萨拉丁,不仅挽救了所有在耶路撒冷之战中被俘虏的基督徒,甚至还令大马士革的苏丹折服,赠予了他整个埃德萨地区的统治权。陛下不仅身份高贵,能力也毋庸置疑,只要他肯接任大团长,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质疑想必都能够妥善处理;只是,圣殿骑士团从未有过一名真正的皇帝作为大团长,并且还是君士坦丁堡信仰正教的罗马皇帝——他,会接受吗,还是像之前的雷纳尔德爵爷一般?”

心事重重的海尔森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骑士们,所有人的目光对视之下,尽皆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成功完成了演讲的阿莱克修斯回到了埃德萨内城的主堡之中。他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几名曾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骑士团骑士请求觐见他,却让皇帝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我亲爱的朋友们——”

面对出现在面前的众位骑士,阿莱克修斯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毫无介怀的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现在几乎完全抛弃了作为希腊皇帝的礼仪和威严,而是尽量把自己看做一个普通的法兰克公爵——毕竟他现在手下几乎全是法兰克人,他也并不排斥和这些西方人打成一片。

“诸位,你们有什么事找我么?”

面对阿莱克修斯的询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骑士们的代表,来自英格兰的撒克逊贵族,海尔森肯威有些羞赧的站了出来。

“陛下,我们圣殿骑士团准备重建。”

“这是好事。你们需要资金支持么?虽然埃德萨现在财政困窘,但是我也会尽我所能——我们曾经一同在马尔卡拉浴血奋战,这是来自朋友的心意。”

“不,陛下,骑士团并不缺钱。我们在欧洲有超过两万个庄园,以及许多虔诚信徒捐赠的财产。事实上,我们之前举行了会士大会,推举出了我们新的团长。”

海尔森挠了挠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全体会士大会研究决定,希望陛下来担任我们圣殿骑士团的下一任大团长。”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二百二十章 秘密社团

当众位骑士们来到埃德萨的内城主堡,找到了正在办公的前卡拉克公爵雷纳尔德,并且说出的自己的来意之后,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老骑士略一思索,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对不起,我拒绝。”

老骑士静静的在油灯之下合上手中的账簿。虽然是阿莱克修斯归来之前的埃德萨军事统帅,但是如今城市四周却诡异的没有任何匪徒,因此他除了训练士兵之外同时还稍稍替临时执政官巴里安分担了一些工作。

雷纳尔德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口旁边注视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双手背到了背后。此刻,这位两鬓斑白的倔强老兵似乎背脊有些莫名的佝偻。仿佛知道所有人都在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雷纳尔德背对着骑士们,缓缓说道:

“老雷诺已经老了,已经不是当年从科尼亚一直打到大马士革的年轻人了。”

望着雷纳尔德萧索的背影,虽然内心失望,但是骑士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雷纳尔德不仅是他们都尊敬的十字军老兵,同时还是一位高贵的公爵,他既然不想担任大团长,众人也只能表示遗憾。

“爵爷,您是一位睿智的长者——请您告诉我们,如今的圣殿骑士团应该何去何从,又有谁,拥有崇高的地位和优秀的能力,能够担任我们的大团长呢?”

海尔森充满希冀的询问着雷纳尔德,而后者听到这句话,则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抱胸,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正在思考。

骑士们紧张而充满希望的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卡拉克公爵,没有人愿意打扰他的思绪。而雷纳尔德紧紧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谁最适合。

“唉,如果不是我亲爱的斯蒂芬妮,大概我就会接受海尔森那小家伙的邀请吧。”

雷纳尔德内心摇摇头,他知道如果他要担任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就必须宣誓禁欲;这意味着他必须和现在的妻子斯蒂芬妮离婚。不过,虽然外约旦的女爵如今丧失了所有领土,但是当年却正是她在雷纳尔德最落魄的时候毅然下嫁给他,而雷纳尔德也实在是做不到抛弃深爱自己的妻子。

况且他现在作为埃德萨的宫廷元帅,不久之前才向阿莱克修斯立誓,要帮助自己的外孙重登君士坦丁堡的皇位。所以,即便前代大团长杰拉德和他是挚友,但是雷纳尔德也依旧拒绝了骑士们的推举。

“爵爷,您觉得,居伊阁下,是否能够担任我们的大团长?”

看到卡拉克的公爵久久不发一语,海尔森有些着急了。他挠了挠头,询问出的话语却让雷纳尔德笑了两声。

“小子,”雷纳尔德笑得裂开嘴,他对着正在挠头的圣殿骑士说道:“小海尔森,居伊确实是一个完美的骑士,他武艺高强,勇猛无畏,同时英俊潇洒;嗯,就像三十年前的我一样。但是,加入你们需要宣誓独身和禁欲——你觉得,以驸马和西贝拉女王的感情,小居伊会离开深爱着他,而他也深爱着的西贝拉女王吗?”

雷纳尔德的话令所有人都无比沮丧。但是,不久之后,卡拉克的公爵却猛地昂起头来,双眼之中散发出罕见的精光。

面对所有人注视的目光,雷纳尔德眼神缓缓扫了一圈,最后注视着领头的海尔森肯威。他说道:“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位地位崇高的大团长。”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眼色中的希望之光愈发的浓郁了。

“而且他肩负着带领骑士团走出困境的重担。他必须要有睿智的眼光和清醒的头脑,同时长袖善舞,能够周旋于无数的敌人之间。”

骑士们不住的点头,而雷纳尔德则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发誓禁欲和独身,或者,干脆就没有结婚!”

“对,我们就需要这样一位大团长!”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雷纳尔德缓缓伸出食指:“我恰好知道这样一个人。”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罗马帝国的正统皇帝,埃德萨如今的统治者,我的外孙,阿莱克修斯科穆宁。”

“我的基督兄弟们,我们能行,我们必将胜利;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几天之后,当阿莱克修斯重新回到埃德萨,向所有人民发表演讲的时候,海尔森和其他的骑士们都在人群之中默默注视着他。他们看到阿莱克修斯面色无比坚毅,而他的话语仿佛为这些可怜的难民们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所有人都在为皇帝而欢呼。

“据说皇帝陛下成功说服了萨拉丁,不仅挽救了所有在耶路撒冷之战中被俘虏的基督徒,甚至还令大马士革的苏丹折服,赠予了他整个埃德萨地区的统治权。陛下不仅身份高贵,能力也毋庸置疑,只要他肯接任大团长,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质疑想必都能够妥善处理;只是,圣殿骑士团从未有过一名真正的皇帝作为大团长,并且还是君士坦丁堡信仰正教的罗马皇帝——他,会接受吗,还是像之前的雷纳尔德爵爷一般?”

心事重重的海尔森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骑士们,所有人的目光对视之下,尽皆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成功完成了演讲的阿莱克修斯回到了埃德萨内城的主堡之中。他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几名曾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骑士团骑士请求觐见他,却让皇帝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我亲爱的朋友们——”

面对出现在面前的众位骑士,阿莱克修斯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毫无介怀的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现在几乎完全抛弃了作为希腊皇帝的礼仪和威严,而是尽量把自己看做一个普通的法兰克公爵——毕竟他现在手下几乎全是法兰克人,他也并不排斥和这些西方人打成一片。

“诸位,你们有什么事找我么?”

面对阿莱克修斯的询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骑士们的代表,来自英格兰的撒克逊贵族,海尔森肯威有些羞赧的站了出来。

“陛下,我们圣殿骑士团准备重建。”

“这是好事。你们需要资金支持么?虽然埃德萨现在财政困窘,但是我也会尽我所能——我们曾经一同在马尔卡拉浴血奋战,这是来自朋友的心意。”

“不,陛下,骑士团并不缺钱。我们在欧洲有超过两万个庄园,以及许多虔诚信徒捐赠的财产。事实上,我们之前举行了会士大会,推举出了我们新的团长。”

海尔森挠了挠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全体会士大会研究决定,希望陛下来担任我们圣殿骑士团的下一任大团长。”

第二百二十一章 御前会议(上)

第二天,埃德萨的主堡大厅。

这里已经被粗略的修葺过,石头的城堡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十数支明亮的火把,顶端的吊灯上面还点满了蜡烛,把整个大厅照的亮堂堂的。

大厅之中最显眼的是中间的一张长条形状的木桌,旁边摆着几把椅子,这些都是属于御前会议的坐席;上首则是统治者的王座,虽然仓促之中没有用豪华的天鹅绒和黄金装饰,但是比其他椅子大一号的体型,木匠用心的雕花,以及上首一个硕大的雄鹿头,还是在尽力的显示着阿莱克修斯如今十分稀少的威严。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土匪窝。”

第一次看到“风格粗犷”的埃德萨主堡,阿莱克修斯只能在内心摇了摇头。毕竟一方面埃德萨百废待兴,确实缺钱,而对于奢侈品的禁令又是他自己去大马士革之前下达的;另一方面,巴里安只是一个耶路撒冷的男爵,而雷纳尔德虽然曾经贵为公爵,但是他本人低阶骑士出身,实际上更多的是在自己的卡拉克城堡驻跸,而那里是一个严密的军事要塞;甚至于耶路撒冷王国本身的礼仪就颇为粗鄙;因此,看到重建的王宫大厅如今具有非常浓厚的法兰克乡村气息,小皇帝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

不久之后,所有人各自寻找位置座下。望着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阿莱克修斯不仅感受到了希冀的情绪,还有数不尽的压力——现在他成了耶路撒冷第一王国覆灭之后,所有残兵败将的希望。

他沉默的扫视了下方的众人,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坐在右边首位的是摄政雷纳尔德,同时也是如今埃德萨的宫廷元帅;在他后面的是伊贝林男爵巴里安,再之后便是居伊和“猴子”坦克雷德;而左侧首位则是他的舅舅,安条克的公爵博希蒙德,他的旁边是大牧首狄奥多里克,之后则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更后面,则是圣殿骑士团的新任大团长海尔森肯威以及医院骑士团的新任大团长,布莱恩安格劳斯。

是的,在阿莱克修斯的规劝之下,海尔森终究还是继任了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当然他和布莱恩一样,明面上是骑士团的大团长,暗地里却是白银之手的执行官;而那天晚上的骑士团骑士们,则统统被授予了圣骑士的称号。

秘密社团的事情暂且不提,此次会议乃是决定整个埃德萨公职的重要会议。虽然以阿莱克修斯如今在埃德萨的威望,他完全能够钦定,但是他并不想给众人留下独断专行的印象。

小皇帝如今的手下几乎全是法兰克人,这让他不得不以法兰克人的方式统治埃德萨;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并不想把原本就不大的领地分封出去。

迄今为止,已经有数名耶路撒冷的贵族觐见过阿莱克修斯,希冀为埃德萨“守卫边疆,预防萨拉森人入侵”,其实就是希望能如同在耶路撒冷一般获得属于自己的封地,不管是一座城堡亦或是一个村庄——他们希望如同在耶路撒冷一般成为真正的贵族,并且更好的向阿莱克修斯宣誓效忠。虽然贵族领袖雷蒙德和雷纳尔德并没有表态,但是小皇帝认为,这些低等贵族只是他们的探路石。

不过阿莱克修斯现在已经把埃德萨看成了自己的自留地,他已经准备好好重建这个地方;另一方面,他也深知,自己如今的威望并不稳固,而自己却需要这群法兰克人效力,故此也不能苛待属下。

“陛下,如今从耶路撒冷到来的法兰克难民一共有四万一千余人,他们大多数已经分居在了埃德萨周围,并开始建立他们的集镇和村庄;而北面的深山之中,许多当地人也正在观望,有许多已经出山,希望定居在城市周围,并且受到埃德萨的庇护;但是如今市政府缺少文吏,这使得城市的日常管理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并且即使我们不断的在招募士兵和训练他们,整个城市如今的士兵也仅仅只有七百人,而这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作为代理执政官的巴里安首先报告了城市的整体情况:“我们在两个月内就剿灭了三波妄图洗劫村庄的突厥马匪,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巢穴在哪里,因此我们绝对不能放松对于埃德萨周围的巡逻;另外,从幼发拉底河到迪亚巴克尔的广大地区都是属于您的领地,我也曾经派遣信使向周围宣示了陛下的存在——”

“但是除了哈兰等几个寥寥的集镇之外,北面的阿德亚曼湖滨地区和她东面的希尔万丘陵地带如今皆是一片荒芜;至于更东面的迪亚巴克尔,那里是一座繁荣的城市;但是当地领主却拒不承认埃德萨的统治,他们效忠于一位强大的突厥军阀,摩苏尔的赛福丁,他统治着整个上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同时他也是努尔丁的侄子,但是却早早的就向大马士革递交了宣誓效忠的誓书。”

当巴里安叙述完毕之后,阿莱克修斯摆了摆手:“迪亚巴克尔的问题先放一放;我们现在来讨论讨论,关于埃德萨周边村庄的问题。”

由于土匪的威胁,所以垦荒的农民们无一不想离着城市更近;因此在阿莱克修斯不在的日子里,由于缺乏基层管理,埃德萨周围的村庄甚至还闹出了许多打架斗殴的事件——不是为了水源便是界碑,甚至有些还发展到了偷窃邻村耕牛的地步。许多农民跑到城内告状,这一度让巴里安焦头烂额。

按照巴里安爵爷的性子,如果这是在他的伊贝林城堡,他会先把双方都先枷到颈手枷上示众三天再说,因为他们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但是现在这些人可不是他的农奴,而是阿莱克修斯手下的自由民——皇帝在去往大马士革之前已经颁布了鼓励垦荒的诏书,明显是非常重视这些农民的。

“陛下,我有一个办法。”

阿莱克修斯的话音刚落,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便不疾不徐的说道:“陛下可以命令耶路撒冷的贵族们带领一部分民众外出垦荒——只需要将那片土地分封给他们,便没有人不敢尽心竭力的为陛下服务了。同时,这还能解决埃德萨周边如今人满为患的问题”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御前会议(下)

“我不赞同现在就外出拓荒。”

雷蒙德一说完,坦克雷德便旗帜鲜明的反对道:“在大马士革的粮食就要运抵的如今,埃德萨不是人满为患,而是缺乏人口。与其让原本就不多的民众再分散拓荒,一旦他们遭遇了突厥马匪的洗劫,那应该如何应对?我觉得我们应该以城市为核心,首先开垦周围的田地,然后持之以恒的剿匪——至于巴里安爵士所说的难以管理的问题,鄙人以为可以增加埃德萨的官僚队伍,乃至于组建一个巡回法庭。”

听到了猴子的话,巴里安顿时不住的点头。这段时间他作为埃德萨的临时执政官,简直分身乏术,感觉糟糕透了。因为即便是耶路撒冷到来的贵族们,也绝大多数是文盲,而原本那些识文断字的教士们,他们大都自发留在了圣城,宣誓要守护基督徒的圣地,圣墓大教堂;这使得城市重建头两个月的工作几乎全部压在了他身上。即便有几名粗通文墨的书记官从旁协助,以及雷纳尔德分担了军事方面的工作,伊贝林的男爵也似乎老了两岁一般,令人感觉十分憔悴。

“许多贵族都不识字,我们缺乏有能力的官员。”

听到了巴里安的话,阿莱克修斯扫视了全场一圈,见没有人接话,他便缓缓朝着安条克的大牧首说道:“老师,我需要您派遣三十名教士来充当埃德萨的基层官员。”

“如您所愿。”

大牧首微微颔首,不疾不徐的应承到。他原本担心埃德萨上上下下充斥着法兰克人,甚至耳濡目染之下皇帝可能还会改宗拉丁派;不过如今看来皇帝虽然年幼,却是极有主见的。

“另外,朕准备启用市议会,并且授权议会管理整个埃德萨城。”

阿莱克修斯的话令所有人都惊诧的抬起头来,一边竖起耳朵,一边绷紧神经,生怕听漏了一个字。耶路撒冷的贵族们长期和君士坦丁堡打交道,他们很清楚科穆宁皇帝在布拉赫奈宫是如何大权独揽;但是现在,他们居然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竟然愿意给议会放权?

“巴里安爵士,你之前做的很好。因此,你将正式获得埃德萨的市长职位。”

并没有进一步解释议会的权力,皇帝在所有人都集中注意的时候,却突然抛出了公职的任命。而所有人都对巴里安成为市长毫无疑义,因为他之前便是代理执政官,并且把城市管理的井井有条。

“市长需要统筹大局,我相信你能够做的很好。”

伊贝林男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恭敬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感谢陛下的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服务。”

“雷蒙德伯爵,你将成为埃德萨的**官——你会负责埃德萨所有的审判,希望你能够在陪审团的帮助下,让罪犯得以伏法,让好人能够伸冤。”

“如您所愿。”

“雷纳尔德公爵,你将成为朕的宫廷元帅,负责统领埃德萨所属的所有武装力量。”

“交给我了!”

“坦克雷德,你会成为第一书记,负责所有官员的考评和监督,这将成为他们升迁和罢黜的重要指标。”

“了解!”

“居伊伯爵,你将成为埃德萨的城卫军长官,负责埃德萨的城防,巡逻,捕盗,灭火,以及所有维持城内秩序的工作。”

“遵命。”

“至于圣狄奥多西大教堂的主教——我准备提名亚美尼亚人的阿萨维神父。”

阿莱克修斯一共钦定了十几个重要公职的人选,有些是约定俗成的,有些是他强行规定了业务范围生造的,甚至连范达克霍姆也成为了埃德萨的典狱长。在他的设想中,这十几名官僚将成为整个市政府的核心——他们组成了市政府的常务会议,并且会各自招募属于自己的佐吏。每人的佐吏数目会根据级别和公职范围而规定,享受国家财政的供养,同时所有的编制内官员共同组成了市议会。

常务委员会直接向皇帝本人负责,而皇帝则拥有指定常务委员的权力。其中,埃德萨的日常事务由常务委员会讨论决定,而重大事务则由常务委员会交由市议会投票——例如新增或者变更某条法律。

阿莱克修斯意图建立一个涵盖整个埃德萨的政府机构,之后甚至会以此为蓝图推广到全国。他并不想按照传统的法兰克分封制把整个国家拆成散碎一片,虽然这样也能建立一个稳固的封建体系,同时也能极大的减少行政成本的开销,不过这并不利于集中力量应对来自各方的威胁;但是建立一个庞大的政府机构也并不是没有坏处——首当其冲的便是行政成本的极大提高,其次,便是官员的来源了。

在这个“光明”的中世纪,即便是许多贵族也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他们甚至以此为荣,他们自然不能胜任庞大的底层官吏的需求。不过阿莱克修斯暂时也不需要太多,他从安条克获得了三十名识文断字的希腊教士,他们已经是当下最适合的一群人了。

阿莱克修斯之所以要启用议会,乃是因为他自认为并不能做到事必躬亲,并且虽然看起来议会权力很大,但是皇帝并不是没有对付它的方法。当然现在所有人几乎都唯他马首是瞻,不过假如某一天某些人想要螳臂当车——且不论皇帝在议会之中渗的沙子,宫廷元帅和所有军队都直接向阿莱克修斯本人负责;而且,虽然雷纳尔德属于常务委员,但是军队内部的事务政府无权过问。

“不久之后,朕就要去叙利亚,接受萨拉丁的雇佣攻打哈萨辛的鹫堡。”

分配完了公职并且明确了所有人的责权之后,阿莱克修斯缓缓说道:“大团长海尔森和大团长布莱恩会跟随我一起去阿勒颇,在此期间,希望诸位继续重建埃德萨,同时要不间断的剿匪;至于迪亚巴克尔,暂时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而在我出发之前,我会先深入埃德萨周边的农村调研,然后向诸位布置今年的任务目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三章 基层调研

几天之后。

在暖洋洋的朝阳之下,阿莱克修斯和新鲜出炉的巡回法庭正准备去往埃德萨周边的乡村调研。不过如今由于识文断字的文吏奇缺,因此整个法庭暂时只有**官雷蒙德一人。

他们走在城外阡陌相连的土地之上,如今越是靠近埃德萨城,这些地方就越被开垦得整整齐齐。虽然因为季节的原因,大家并没有播种;不过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开始春耕,这些地方将会第一时间被翠绿的麦苗覆盖。

这些田地理论上全部属于王室所有,这些开垦的农民,实质上因该属于阿莱克修斯本人的佃户。不过皇帝一早便确立了他们自由民的身份,而且慷慨的决定,只要农民们开垦一块荒地满了五年,这块土地便属于他们本人所有。

这项政策极大的激发了他们耕种的热情,同时令皇帝的声望在他们内心之中简直无法撼动。如今阿莱克修斯看到道路两侧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翻地的农民,他们还自发的清理出原本被废弃的沟渠和水道,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些小小的混乱——埃德萨城外的耕地虽然抛荒严重,但是她好歹有着深厚的底子在,包括那些原本被废弃的水利设施,只需要稍微修补和整顿,它们就将重新成为最肥沃的耕地。而面对这些无主的荒地,皇帝本人又宣布地产属于开垦者,这一度让许多农民为此打的头破血流。

埃德萨的巡回法庭就是因此而设立。原本这些法兰克人大多数都属于为贵族佣耕的佃户和农奴,他们一旦遇到了问题,大多数时候都会遵从古老的凯尔特习俗——决斗仲裁法;只有少部分会去埃德萨城内请求贵族的宣判,因此在最初的两个月之内,许多猝不及防的案件几乎要把巴里安逼疯。

阿莱克修斯一行人渐行渐远,不久之后抵达了一个埃德萨下属的集镇。这是一个典型的法兰克移民村庄——这里靠近德萨河,河对岸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周围的土地也十分的肥沃;这里的法兰克移民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工作,不仅开垦出大片良田和牧场,同时还新建了一个磨坊,一间谷仓,还有一个河岸边的集市。即便设施都十分简陋,但是却给人一种蒸蒸日上之感。

许多正在自己的田地当中耕作的法兰克农民,见到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人物,便统统聚集在道路两旁,卑微的跪伏在地上,任凭趾高气昂的贵族们骑着雄壮的骏马踏踏的从他们跟前走过。村落中央肮脏的孩子们原本正无忧无虑的追逐着,此刻也被旁边编框的妇人们拉到一旁,然后扼住他们的后颈让孩子们强行和自己一样谦卑的跪在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的马蹄之前。

“陛下,陛下!欢迎来到格兰梅尔,愿上帝保佑您!”

当地的村长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佝偻着背,满脸堆着笑,不住地朝着阿莱克修斯点头致敬。他曾经在埃德萨城内听到过皇帝的演讲,知道仁慈的陛下不仅将他们从被萨拉森人卖为奴隶的悲惨境遇之中解救出来,而且还免去了他们今年和明年的赋税,因此在这些农民的内心,阿莱克修斯的形象如同光芒万丈的太阳一般。

“我阿莱克修斯心里最牵挂的还是人民群众。”

小皇帝从宝莉背上下来,满脸微笑的走到了村长面前,同时示意所有人可以平身了。他转过身来,面对所有农民的目光,关切的问道:“你们能不能吃饱,住的怎么样,受到土匪的威胁了吗?”

“感谢陛下来看我们,陛下可是第十三圣使徒啊!”

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其实过的并不算好。他们一方面要缴纳沉重的赋税,另一方面为了守卫圣地,几乎所有法兰克成年男子都要服兵役,最丧心病狂的时候从十五岁到六十岁都在征兵范围之内;如今他们虽然名为难民,但是阿莱克修斯给予他们的优惠政策简直让这些苦哈哈的农民欢欣鼓舞。他们自发的围在了村广场周围,虽然内心欢呼雀跃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只能不住地鼓掌。

在接受了一番民众的爱戴之后,阿莱克修斯把位置让给了一旁的雷蒙德。作为埃德萨的**官,他将为众人宣布关于巡回法庭的新的法律。

“来自皇帝陛下的诏令!”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走到了村中心,向所有村民高声宣布到:“从今天开始,全国范围内禁止私斗,违法者将被处以颈手枷之刑!同时,市政府新组建了巡回法庭,他们都是最正直的绅士和法官。”

“你们可以申请巡回法庭的仲裁,也可以直接到城内的法院起诉;你们要记住,要摈弃私斗陋习,相信法律的公平和公正!”

所有人麻木的拍手,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对他们来说,既然贵族老爷想管这些事,那就让他们管便是了——当这些农民还是属于耶路撒冷某些贵族的佃农的时候,许多负责任的贵族也会担当领民的仲裁者,或者某些教士和牧师会承担一些此类责任;不过更多的贵族并不喜欢管这些事,他们更喜欢美食和美酒,沉醉于狩猎与聚会;在这种情况下,古老的决斗仲裁自然属于最快捷的方法了。

当然阿莱克修斯此次调研并不止带了雷蒙德一人;他还带了几个市政府的文书,他们属于巴里安的幕僚——他们的目的,便是统计整个村子的人口,户数和田地,以后还要根据出产估算土地的肥力,目的则是确定该地区以后的税收。

每当村民新开垦一片荒地,他们都需要向市政府登记,用以明确自己的产权,否则便不受到法律保护;同时市政府的税吏除了在规定时间到村庄收税之外,也要负责清查丈量农户的隐田,看他们是否如实纳税。当然,假如农民认为税吏徇私枉法,他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

“人口和田产的统计要覆盖到每一个村庄,每一户人家,甚至每一个人,同时巡回法庭也要全国覆盖。”

阿莱克修斯不断的提醒着每一个忙碌的官员:“以及,不要忘了提醒他们,村长需要定期到埃德萨开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四章 父慈子孝

“咚——”

“咚——”

石制钟楼的顶端,悠扬的钟声不断回荡在众人耳旁;透过高耸的尖塔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名王子和几个随从正昂首阔步的通过底下的城门。

当阿莱克修斯正在埃德萨绞尽脑汁的重建一个行之有效的官僚系统的时候,万里之外的英格兰,伦敦的市中心,此刻正上演着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戏码。

这是1184年的圣诞节。这一天,英格兰的王子和继承人,阿基坦公爵理查德,昂首阔步的踏入了威斯敏斯特宫——他的父亲,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此刻正端坐于紧闭的宫门之后。

英格兰王子身后黑色的大氅随风飞舞,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尽皆隐没在黑色斗篷之中;随着吊桥的重重落下,沉默着的理查德姿势昂然犹如最英武的统帅,脚上的铁靴子把木制吊桥踩的咚咚作响。

当他来到王宫大门之前的甬道,此时一阵萧瑟之风缓缓的吹过,撩起了王子头顶的黑色兜帽,露出下面的几缕金发;他暂时停了下来,仰头望着这冬日萧索的天空,伸出右手,接住一片枯黄的树叶,嘴角轻轻的咧了咧,便毫不在意的用手中的链甲手套碾碎这片叶子,手腕随手一翻丢弃掉,之后毅然决然的朝着紧闭着的王宫大门走去。

王宫大殿之内,尽头奢华的王座之上,此刻坐着一位年老的国王。他仿佛十分的衰弱,紧紧裹着一张熊皮披风,瘫坐在威斯敏斯特宫的王座之上。伦敦原本就阴沉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清晰的看到他干枯的白发和衰弱的面容,以及头顶之上,那一顶璀璨但是即将在此蒙尘的金色王冠。

老人便是如今的英格兰国王,金雀花家族的亨利二世。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儿子的到来,以及最终命运的裁决。

国王眼前阳光之中飞舞的尘埃,仿佛将他带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他的妻子,曾经的法兰西王后,和国王路易七世离婚之后嫁给他的阿基坦女大公埃莉诺,已经给他生了第二个儿子理查德。

亨利二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他得知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出生的时候,自己那欣喜若狂的情绪。埃莉诺正是由于没有给路易七世诞下男性后嗣而被后者嫌恶和休弃;但是她一嫁给亨利,便接连为他生了好几个儿子——这让视法王为一生之敌的亨利如何不高兴?

他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看到儿子的面容,将他捧在手上的时候,便情不自禁的呢喃道:

“我的儿子,”

“当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整个英格兰的森林都在低语着你的名字——”

“理查德。”

“我自豪的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为英勇的化身,”

“记住,我们都是以威望和力量统治这个国家,”

“而我也相信,你会为若弗鲁瓦家族带来不朽的荣耀。”

“总有一天,我的生命将抵达终点,”

“而你,将加冕为王——”

“但不是现在!”

随着王宫的大门被粗暴的轰然推开,亨利二世猛的睁开眼睛,望着对面泰然自若的三人。他愤恨的注视着中央那个最高大雄壮的年轻人,那正是他孝顺的二儿子,阿基坦公爵理查德;以及他左边,那个畏畏缩缩,即便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也能看出他无比羞愧的年轻人,他的小儿子约翰。

“啊……我的儿子……”

老国王斜倚在奢华的王座之上,即便如今形势已经不可逆转,但是他依然倨傲的坐在那里,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为国王不可损毁的威严。不过,对面虽然是他儿子,可是对亨利二世来说,理查德同时也是举旗叛乱的反贼——他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孝顺的儿子,轻轻呢喃一句,然后便一言不发。

全身笼罩在黑色大氅之中,就连头上也戴着一顶连体的黑色兜帽的理查德,他大步流星的走到王宫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抽出自己锋利的佩剑,双手持柄,剑尖向下拄在地上,然后如同最忠心的骑士一般,缓缓朝着王座之上的父亲和国王跪下。

亨利二世当然不认为自己孝顺的儿子是在请求自己的原谅——他有些昏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理查德手中那柄闪烁着凛冽亮光的长剑,仿佛有着森森寒气从剑尖缓缓浸润而上。此刻的威斯敏斯特王宫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理查德的手上,有的人愤怒,有的人哀伤;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微微颔首。

“父亲,你已经不必再承担王冠那沉重的负担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持剑半跪在父王面前的理查德,一时间猛的昂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令人感觉阴鸷与残酷;他毫无所谓的,没有经过国王的允许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将黑色的兜帽捋到脑后,露出了一头色泽略暗的金色卷发。

老态龙钟的英格兰国王倔傲的昂着头,冷冷的注视着面前逼宫的儿子们。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他的情感早已如同冰山一般冷酷。即便在与前任法兰西王路易七世争锋的战场之上,他也没有如同今天一般心若死灰。

亨利浑浊的双眼缓缓扫过自己怯懦的小儿子约翰,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孝顺儿子理查德,最后,他的目光凝聚在阿基坦公爵斜后,另外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的人身上。

“既然已经到了朕的王座之前,既然已经完成了你那不可告人的任务;怎么,来自罗马的英诺森枢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也还要在朕面前藏头露尾么?”

听到国王的话,黑袍人静静的把头顶的兜帽捋到脑后,露出了一头乌黑而明亮的黑色卷发,以及一张年轻但是野心勃勃的脸庞。他戴着一顶红色的小帽,微微咧着嘴角,轻轻的屈身,用无比优雅而标准的宫廷礼仪朝着端坐于威斯敏斯特王座之上的亨利二世行了一礼。

“愿您王运绵长。”

“真是笑话。”努力维持着国王的威严,亨利二世愤恨的朝着王宫中央的理查德说到:“那么你呢?你又准备做什么,我的——儿子。”

无视了父亲语气之中的嘲讽,孝顺的王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继承你的王位,我的父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五章 父慈子孝(下)

在中世纪早期的法兰西,安茹伯爵被一名美丽的女子所吸引。他们结婚并且生了几个孩子,可是伯爵内心却愈发忧虑。因为他的妻子总是在弥撒开始之前便离开教堂。有一天,他命令手下的骑士去制止自己的夫人,但是她却挣脱骑士的束缚,并且打碎教堂顶端的窗户,从那里飞了出去,从此不知所踪。

这便是如今统治着英格兰,布列塔尼,诺曼底,安茹,缅因,以及阿基坦和加斯科涅的广大领土的金雀花家族,他们祖先的传说。虽然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极力否认,但是如果传说属实,如今的金雀花家族,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恶魔夫人的后裔。

某种意义上,这也似乎解释了金雀花家族的暴烈脾气、家族仇怨以及残酷统治——没有任何人例外,仿佛他们一直承受着源自血脉的恶毒诅咒一般。

父子开战,手足相叛,兄弟阋墙,王后干政虽然大名鼎鼎的短斗篷之王雄才大略,但是金雀花家族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让亨利二世简直身心俱疲。

亨利二世和他的妻子,阿基坦的埃莉诺最开始生养了三个儿子。长子亨利受封诺曼底公爵和安茹伯爵,以及英格兰王储;次子理查受封阿基坦公爵——这是埃莉诺的领地;三子杰弗里受封布列塔尼公爵。但是不久之后,亨利二世的小儿子约翰出生了,可是所有领地都已经被他分封给了儿子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领地了。

国王提出兄弟们各分出一块领地交由四弟统治,这毫无疑问受到了三个儿子的断然拒绝。彼时短斗篷王正当壮年,一怒之下便向三个孝顺儿子开战。战争的结果毫无悬念,年轻人毕竟图样,太天真,他们的父王却是身经百战,见得太多;因此理查德三兄弟被轻易击败,不得不跪在父亲面前请求原谅——这是十年前的事。

英格兰国王宽宏大量的饶恕了自己的三个儿子,甚至没有要求他们割让领地给四弟,只是囚禁了王后埃莉诺——亨利二世认为,儿子们之所以起兵造反,是他们的母亲教唆的缘故。你这阿基坦的荡妇,朕已经忍你很久了!

当然短斗篷绝对不会承认,他嫌弃比自己年长11岁的妻子年老色衰,同时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情妇,后者也已经给他生了两个私生子。从此之后埃莉诺就被囚禁在英格兰,而国王觉得,没有了王后的教唆,自己的儿子们一定会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甚至连给予小儿子约翰的封地,亨利二世也并没有剥夺儿子们的领土,而是自己想办法。他剥夺了康沃尔伯爵的头衔,又以格罗斯特女伯爵是女人不足以继承封地为由没收了他的领土,把这些土地统统封给了自己的小儿子,甚至准备支持他当爱尔兰国王,为此不惜伪造教廷的授权。

很可惜英格兰国王的希望只是一厢情愿。在他绞尽脑汁准备把小儿子扶上爱尔兰的王座的时候,他的大儿子,诺曼底公爵和安茹伯爵小亨利,联合了三弟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两人意图瓜分老二理查德的领地,因此组织起一支大军进攻阿基坦,攻势一度势如破竹,甚至占领了普瓦捷东边的重镇利摩日——这是三年前的事;顺便说一句,巴黎的宫廷之中,年轻的法王腓力二世表示这件事和他绝对没有关系。

亨利二世终于坐不住了。看到三兄弟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他放弃了爱尔兰攻略,亲率大军加入了二儿子理查德的阵营。彼时理查德原本节节败退,只能苦苦支撑;结果父王的大军一到,两个兄弟的联军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亨利二世和他的儿子理查德的联军包围了利摩日,短斗篷为了早日解决兄弟三人的问题,自己亲自策马来到城墙之下,想劝说两个孝顺的儿子投降。然后金雀花家族不愧拥有父慈子孝的优良传统,大哥小亨利看到父王进入了弓箭的射程,直接命令城墙之上的弓箭手瞄准自己的父亲

那个时候,万里之外的阿莱克修斯正无比倒霉的和西西里国王威廉一起在阿勒颇蹲监狱。而面对大逆不道的长子,亨利二世勃然大怒。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主,不仅内修政治,对外也是一名优秀的统帅,同时也是一名武艺高强的法兰克骑士;小亨利的箭雨不仅没有伤到他,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怒火。于是,老当益壮的国王开始坚决而迅猛的围攻利摩日,经过他半年的围城和进攻,整座城市已经摇摇欲坠。

祸不单行的是,守方主帅,大哥小亨利突然之间染上了严重的疟疾,并且在6月7日当天病逝于城内。彼时由于城内用度匮乏,他刚刚才劫掠了一座修道院用以冲抵法国雇佣军的军饷。据说他死前请求父亲的原谅,但是亨利二世认定这是孝顺儿子又想伏击他的诡计,因此拒绝见他。

小亨利死后,杰弗里独木难支,只能投降。也许是长子的死讯打击到了国王,这让他几乎一瞬间便老了十岁。亨利并没有剥夺三儿子的领地,而是语重心长的训斥了他一通,然后让他回到布列塔尼,仅此而已。

在利摩日城内,亨利二世确立了理查德英格兰王储的地位。同时由于死去的长子小亨利没有合法继承人,因此他收回了安茹和诺曼底的领地。由于小儿子约翰在爱尔兰被当地人打的屁滚尿流,暂时爱尔兰国王的位置是不可能了;而诺曼底和安茹是祖地,要传给新任英格兰国王,于是亨利二世便在利摩日的城堡之中语重心长的和二儿子理查德交流,希望他能够识大体,把阿基坦交给约翰管理

虽然父亲刚刚替自己揍了大哥和三弟,又立了自己作为英格兰的继承人;但是很明显理查德王子孝感天地,他不仅断然拒绝了交出阿基坦的领地,还果断的逃回了波尔多的老巢,重新招兵买马,同时又派人联络三弟杰弗里和法王腓力二世,旗帜鲜明的开始造老爹反。

而这时,刚刚号召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新任教皇,派遣了他的侄子,年仅二十三岁的枢机主教英诺森,怀揣着号召英格兰加入十字军东征的宏愿,已经到达了图卢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教廷特使(上)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波尔多,阿基坦的王宫之中,英俊的公爵理查德正在大发雷霆。

他刚刚在父亲的帮助下取得了对两个兄弟的大胜,原本应该在利摩日设宴庆功;但是,他并没有在那座城市久待——老不死的老头儿竟然让他把阿基坦交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约翰!

“我才是英格兰的王储,这个国家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不管是阿基坦,安茹,诺曼底还是英格兰,都应该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理查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旁边瑟缩发抖侍立于此的女仆身上,这个可怜的女孩儿顿时飞了出去,额头重重的撞在了一旁的石墙之上,甚至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她痛苦的蜷缩在那里,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咪,但是却颤抖的不敢说出一句话,生怕会激怒那个恶鬼一样的大人,接下来又遭到一顿毒打!

旁边的侍卫们噤若寒蝉,尽皆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这种事情他们已经见得多了。这个女仆只是一个寡妇,而暴怒的公爵殿下却如同噬人的雄狮——虽然她自称德拉瑟尔男爵夫人,可是她本身只是一个骑士的女儿;她嫁给了年轻的德拉瑟尔男爵,可是病恹恹的男爵却在婚后不到两月就因病去世。她的丈夫病死之后,家产也尽皆被丈夫的弟弟们巧取豪夺;最后,感念于她战死的父亲的功勋,而她的哥哥也在去圣地朝圣之后不知所踪,吕西尼昂的于格伯爵将她推荐到了阿基坦的宫廷之中。

像这样的小贵族之女,波尔多的王宫之中要多少有多少——因此所有人都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时,王宫的大门被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面色沉稳的老年贵族。他满头花白的头发,胡须也是花白的;虽然年龄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却腆着肚子,红光满面,走路之间也丝毫不显老态。他首先走到可怜的女仆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掏出身上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摇了摇头,轻轻说道:“爱丽丝,你先出去,这里现在没你的事了。”

老人正是阿基坦公爵的封臣,吕西尼昂的伯爵于格八世。吕西尼昂并不是什么肥沃富庶的封地,他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有时候甚至还受到隔壁邻居的欺压;只不过当理查德得到了阿基坦的统治权之后,许多贵族并不服从他的管理,各种叛乱竞相此起彼伏——在这样的情况下,老伯爵却反其道而行之,旗帜鲜明的支持现任阿基坦公爵。

如今他已然成了年轻的公爵最信任的封臣之一,也在阿基坦的宫廷之中拥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只见他来到了理查德的面前,首先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沉声说道:“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您的命令了,殿下。”

虽然许多桀骜不驯的法兰克贵族并不服从理查德的统治,但是此次孝顺的英格兰王子和他父王对阵,却打出了解救他母亲的旗号——阿基坦的埃莉诺,如今被囚禁于英格兰的威斯敏斯特宫,她是整个阿基坦从上到下无人不爱戴和崇敬的女王,却惨遭自己丈夫无情而残酷的对待。理查德以母亲的名义号召封臣们聚集到他麾下,并且向囚禁了母亲的父亲宣战,果然受到了贵族们的热烈响应。

“我们有五百名骑士和一千人的扈从骑兵,都是最勇猛果敢的战士;另外身穿链甲的精锐步兵超过两千,加上其余的弓弩手和军仆,我们的总人数超过八千人——听闻殿下要救出被囚禁的埃莉诺王后,加斯科涅几乎所有贵族都挺身而出,他们如今已经集结在城外的演武场中,随时听候您的命令。”

老于格的话却让理查德的慢慢冷静下来。虽然孝顺的英格兰王子无比希望老不死的老爹马上嗝屁,自己好继承他庞大的遗产——至于小弟约翰,约克大主教的位置足够让他富贵一生了;不过如今坐镇利摩日的亨利二世麾下拥有超过一万五千大军,并且他还重新接手了安茹和诺曼底;而今他背靠着庞大的领土,英格兰的财富和诺曼底的兵源正在源源不断的向他聚集,一旦亨利二世准备完毕,那么普瓦捷和波尔多将面对他如同雷霆怒涛一般的攻击。

“老于格,你派人去布列塔尼,找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杰弗里,告诉他,我将不再追究他和我那死鬼大哥一起觊觎我领地的罪过;如今我们可以携手作战,然后把老不死的赶回伦敦去——事成之后,莫尔坦郡就归他了。”

莫尔坦是隶属于诺曼底的一个郡,和布列塔尼接壤,面积大约是整个诺曼底的四分之一。它并不属于肥沃的塞纳河下游平原,自然不如首府鲁昂富庶和人口众多;由于布列塔尼乃是金雀花新征服的领地,因此杰弗里公爵的统治并不是特别稳固,他能够征召和动员的士兵也远远低于肥沃富庶的阿基坦,这也是理查德仅仅用一个偏远的郡便把他打发的原因。

“还有,派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礼仪无可挑剔的贵族前往巴黎,达成和腓力的联盟——我要他和他法兰西岛的军队从侧翼袭击老家伙,事后我会去巴黎以封臣的姿态觐见他”

远在利摩日的亨利二世完全想不到,自己孝顺的儿子为了击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此刻正坐镇在城堡之中,每天从安茹和诺曼底调兵遣将,派人从英格兰搜刮军资;之前理查德枉顾自己带兵保护他免受两个兄弟的攻击,不仅不接受他的提议,甚至直接潜逃回阿基坦举起反旗,这孝顺的行为完全伤透了他的心,他决定这次一定要把孝顺的儿子抓到伦敦去,和他不让人省心的老妈关到一起!

“陛下,教廷的特使到了——是一位真正的枢机主教,来自罗马的英诺森枢机。”

一个年轻的骑士出现在英格兰国王面前。他穿着崭新而闪亮的铠甲,恭谨的朝着威严的国王行了一礼;然后在得到亨利二世的允许之后,带着戴着一顶红色小帽的枢机主教英诺森来到了英格兰国王的王座之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七章 教廷特使(中)

利摩日的城堡,此刻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许多英勇的武士——不管是英格兰人还是法兰西人,抑或是诺曼人或者伊比利亚人,他们都聚集在此刻整个基督世界威望最为卓著的国王麾下,发誓为他而战。

如今整个西欧最负盛名的国王有两位:其中一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现任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这是一个果决的暴君,他所到之处遍布哀嚎和痛苦,他殷红的胡须号称是意大利人的鲜血染红的;另外一位则是如今的金雀花国王,统治着英格兰和法兰西大片国土的亨利二世。

与凶名在外的红胡子比起来,亨利二世虽然也在战场上赢得了无数荣誉和声望,但是他注意内政和文教。他在英格兰进行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改革——例如把盾牌税作为固定税收;设立巡回法庭处理国内司法事务,同时把司法权力集中在国王手中;在牛津建立学术中心,这便是牛津大学的前身;如果不是他的儿子们过于孝顺,那么他也许会被敬称为大帝。

“尊敬的枢机冕下,国王陛下准许了您的觐见。”

主堡的大门前,一个盔明甲亮的年轻骑士用无比标准的贵族礼仪向着身穿红衣的年轻主教致敬。他没有戴头盔,只穿着一套锁子甲头巾,胸前罩袍上的红色狮子十分显眼;而年轻的枢机主教则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和前者一起向城堡之内进发。

原本枢机主教这身穿红衣的显赫高位非要年龄和德望缺一不可才能担任,而英诺森能够在年仅二十三岁便出任如此耀眼的位置,除了他自己学识渊博,姿势水平高超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升任教皇的叔叔,圣座克莱芒三世的保举;此刻他面色和蔼的和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年轻骑士说道:“虔诚的威廉骑士,你听说过耶路撒冷陷落的事了吗?”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些异教徒,愿主惩戒他们!”

年轻骑士名为威廉马歇尔,他是一名武艺高超,声望卓著的骑士。他曾经在骑士比武大会上击败过一百零三名骑士,从而受到王后埃莉诺和王储小亨利的看中,小亨利甚至还赐予了他真正的骑士纹章——就是他现在胸前的红色狮子。

在小亨利突发疾病暴毙在利摩日的时候,威廉正奉他之命在外围集结军队;可是当他带领自己的部队准备支援主君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后者饱受病痛折磨的可怜尸体。威廉安葬了小亨利,同时因此受到了国王亨利二世的青睐——后者给予了他慷慨的合约,所以此刻年轻的骑士正在兢兢业业的为雇主效力。

面对枢机主教的询问,威廉的回答低沉而坚决。见此情景,英诺森并没说什么,他只是点点头,便在转过身去昂首踏入王宫之内。

此刻一名侍从正费力的沉重的木门推开,而年轻的枢机主教站在门外停了停,仿佛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般,便满脸和蔼的笑容,出现在了英格兰国王面前。

在英诺森眼中的亨利二世,仿佛遭内心受了某些沉重的打击。国王此刻满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枯的松树一般,正斜倚在王座之上,静静的闭目养神。他原本也雄姿英发,他曾经也踌躇满志,他甚至开创了金雀花家族最伟大的时代——可是面对孝感动天的儿子们,年老的国王如今只觉得心力交瘁。

“鄙人英诺森,添为教廷的红衣枢机——陛下,我带来了圣座向您的问候,愿您王运绵长。”

“不必多礼。那么,请说出你的来意,主教阁下。”

衰老的国王面无表情的稍稍把身躯坐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愤怒,迷茫,痛惜,悲苦种种情绪不一而足,仿佛令人扼腕。

“不过这些和我英诺森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执行教廷的任务,而你们的这些破事,哪有东征圣地那样重要?”

虽然内心不屑甚至蔑视,但是年轻的枢机主教依旧风度翩翩的向国王行了一礼:“陛下,圣地和圣城已经被异教的绿色浪潮所湮灭,圣洁的圣墓大教堂正处在异教徒肮脏的玷污之下,整个基督世界,如今都处于危险之中!”

英诺森面上的表情慷慨激昂而富有感染力,同时他一边说话,一边持着手中的权杖,双臂张开,面色仿佛圣洁如同天堂最纯净的天使一般。如果这是在城内闹市的布道现场,说不定虔诚的农民们正痛哭流涕的跪在枢机面前,不断在胸前划着十字,同时一些底层的贵族在激昂之下,当场捐出自己的所有加长,然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东征的道路!

但是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威望甚重的国王,而且这位国王和教廷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亨利二世为了改革教会,甚至不惜和自己的挚友,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贝克特决裂,并且派遣刺客将他谋杀——大主教在死后三年被教廷封圣,并且当时的教宗还逼得国王亲自到圣托马斯墓前负荆请罪,将他搞的非常狼狈。

“我对圣地骇人听闻的事件感到震惊,我会亲自向上帝祈祷。”

英格兰国王缓缓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却就此不说一句。英诺森见此情景,知得咬咬牙说道:“来自圣座的谕令——圣座如今号召十字军向耶路撒冷进军,希望陛下能够热烈响应;在我来之前,法兰西的腓力国王,德意志的腓特烈皇帝,西西里的威廉国王,他们都表示热烈拥护圣座的决策,圣座也希望陛下能够深明大义。”

罗马教廷确实向这些高贵的统治者派出了自己的使节,因为英诺森本人就是派向英格兰的特使;但是他们到底答应没有红衣枢机却不得而知了。不过如今教廷威望日隆,而且罗马占据光复圣地大义名分,想必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金雀花家族如今深陷内战泥潭。阁下,你也看到了,我的逆子理查德如今正在波尔多对他的父亲虎视眈眈。所以抱歉,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我只会为东征的弟兄们虔诚的祈祷——愿上帝保佑他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教廷特使(下)

“这个亨利二世,真是不知好歹。”

高贵的枢机主教英诺森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利摩日的城堡,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可是送他出来的年轻骑士威廉马歇尔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冕下内心的不悦。

英诺森当然有足够的理由不悦——他费尽心思想让英格兰国王参加第三次东征,而且最好是如同第二次东征的法王路易七世一般亲自率军参加;可是亨利二世却仿佛丧失了进取心一般对主的事业充耳不闻,相反却只念念不忘要把他儿子抓起来。甚至于英诺森隐晦的提出,只要英格兰王愿意承诺亲自率军东征,罗马的圣座甚至可以考虑帮助他开除他几个儿子的教籍

可是亨利二世却对此断然拒绝。他甚至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警告教廷不要干涉英格兰的内政——十四年前的圣托马斯事件早已让他和教廷已经撕破了脸皮,即便最后英格兰王不得不屈从于教廷庞大的压力而袒身露体的亲自前往圣徒墓前谢罪,但是裂痕早已产生,却不是时间能够弥补得了的了。

两人的会见不欢而散。亨利二世认为教廷又一次妄图影响和控制他的王国,而英诺森却认为英格兰王鼠目寸光,不识大体;当他在威廉马歇尔的陪同下走出利摩日城堡的时候,年轻的枢机主教转过身来,和蔼的注视着这个年轻骑士:“威廉,你是一个虔诚的好骑士,但是你的国王却对神圣的教廷成见已深;现在主的事业正需要你们——金雀花的王国是此次东征必不可少的一环,希望你好好想想。”

当英诺森离开利摩日的时候,旁边的侍从问他接下来去哪儿,而年轻的枢机略一思索,又转头望了望夕阳中巍峨的城堡,缓缓说道:“波尔多,我们去波尔多;接下来是时候去拜访阿基坦的公爵了。”

“东征?打那个声名显赫的异教苏丹萨拉丁?”

几天之后,在波尔多的宫廷之中,年轻的理查德王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体微微往前倾,右手无意识的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满脸和蔼之色的年轻枢机。

英格兰如今的王储拥有一头耀眼的金发,两鬓的络腮胡子一直长到了下巴;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却微微上翘,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理查德幽蓝色的眼珠注视着和他坦然对视的英诺森,他忽然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高背椅子上,双手好似无奈的摊开,笑着对面前的枢机主教说道:“冕下,萨拉森的异教徒占据了我们的圣地,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我自然想响应圣座东征的号召,甚至还会亲自率军出征——”

“可是现在我的父亲想把我抓到伦敦去囚禁,所以”

“只要殿下心存对主的崇敬,并且发誓将亲率大军加入东征的队伍,教廷可以作为中间人,调停殿下和您父亲之间的冲突。”

英诺森面对英格兰的王子却不如同面对亨利二世一般小心翼翼。一方面理查德如今在整个欧陆除了金雀花继承人的耀眼光环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确实的功绩,另一方面罗马的枢机并不认为英格兰的王子能够反抗他的父王——短斗篷王的威名此时正是响彻欧陆的时候,之前所有的叛乱都被他一一化解,所有人都认为理查德被擒获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教廷不希望英格兰的内战旷日持久,这也是英诺森来到波尔多的原因。虽然亨利二世对他不假辞色,但是来自罗马的年轻枢机其实是想劝说英格兰王子向父亲投降,而之后教廷会介入,使得理查德免受处罚的同时,能够让他带兵东征。

这是英诺森自己想出来的,能够解决英格兰问题的方法。

可是理查德会如他所愿向老爹投降?

“枢机冕下,可能你不清楚,我现在在进行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

年轻的英格兰王子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头子囚禁了我的母亲埃莉诺,他无权囚禁阿基坦真正的女王——我之所以起兵反对他,是为了救出我那可怜的母亲,她现在肯定在伦敦望眼欲穿。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冕下如果内心还有基督徒的良知,那么就请帮助我;我发誓会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然后率军誓师东征。”

既然理查德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英诺森也知道劝他投降以结束战争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在面对教廷的时候,至少理查德比他的父亲要好得多,因此年轻的枢机主教皱着眉头,无意识的摩裟手中的主教权杖,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帮助?”

听到这句话,英格兰王子顿时眉开眼笑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热烈的拥抱了和他年龄仿佛的枢机主教,仿佛毫不在意的说道:“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钱。我要用他们雇佣加泰罗尼亚人,法兰西人,所有一切能够雇佣到的佣兵——”

说着,理查德耸耸肩,笑着说道:“整个波尔多有数十家修道院,而那些教士们不仅富裕而且高傲。我想,如果是来自教廷的谕令,他们应该很乐意捐出一部分”

“否则我也会纵兵劫掠了他们。”

虽然最后一句话被理查德藏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可是看着英格兰王子的表情,英诺森突然笑了。

“没有问题。”

嘴上这样说着,年轻的枢机在内心这样安慰自己:“至少这个理查德还懂得在表面上尊敬教廷——他的哥哥在利摩日临死前可刚刚洗劫了城内的一所修道院。”

“另外还请冕下给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修书一封——如今的鲍德温冕下正在为国王陛下搜刮英格兰的财富和粮草,并且将它们源源不断运往利摩日的前线。如果您能够说服他,使得大主教深明大义,断掉英格兰的支援,那就再好不过了”

真诚的注视着英诺森的双眼,理查德嘴角微微翘起:“怎么样,你帮助我打败老头子,而我将全力支持圣座的东征事业,我还会亲自率军去往圣地和萨拉丁拼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九章 父子反目

几天之后,集结完毕的英格兰大军从利摩日鱼贯而出。他们在亨利二世的带领之下,目标就是南面富庶的波尔多——也是如今理查德盘踞的地方。

日渐衰老的英格兰王依然戴着他那顶璀璨的金色王冠,不过这次战争和以前的身先士卒不同,他稳坐中军指挥大军,而把先锋的任务交给了一名他十分看好的年轻而富有才干的骑士——威廉马歇尔。

马歇尔曾经侍奉他的儿子小亨利,但是他并没有和亨利二世直接对阵,而是奉自己的主君之命外出招募雇佣兵。虽然对自己的孝顺儿子愤怒异常,但是人死如灯灭,英格兰国王却反而对在所有小亨利的属下们都做鸟兽散的同时,坚持收敛主君尸骨并且妥善安葬的威廉马歇尔另眼相看。

他知道这个骑士武艺非常高超,便索性提拔了他当此次讨伐理查德的先锋大将——马歇尔如今正率领着他招募的雇佣军作为国王的前锋,年轻的骑士本人也踌躇满志,对此战势在必得。

威廉马歇尔戴着一顶覆面的巨盔,身上的法兰克锁甲闪耀而又坚固。这是他作为埃莉诺王后的护卫的时候,把王后从一群山贼之中解救出来之后,慷慨的阿基坦女大公赏赐给他的宝物——一整套由阿基坦最优秀的大师亲自铸造的精良甲胄,以及一柄足以作为传家之宝的闪耀长剑。

他和麾下的骑士们纷纷策马而行,忠实的履行着自己先锋的职责。但是马歇尔覆面巨盔之中的眉头,却罕见的一直拧着,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时候,波尔多城外的一处山丘之上,理查德已经在这里扎下了营地。由于接受了许多修道院的“自愿捐助”,因此他有了额外的一笔钱用来雇佣了一支加泰罗尼亚佣兵团。此刻阿基坦公爵的麾下一共有一万余人,至少看起来和亨利二世的一万五千人比起来字面差距没有这么大了。

“殿下,您确定要在这里阻击国王陛下?我们还不如发挥城堡的优势,在波尔多据墙死守——”

“老于格,你是人老了,你的勇气难道也跟随着你的年龄一并消逝而去?”

理查德毫无所谓的摆摆手,他站在山丘上注视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旌旗涌动,烟尘滚滚,昭示着老爹的大军已经来了。他把随身佩戴的长剑举到自己面前,注视着上面闪烁着雪白而残酷的闪光,将剑刃对准了远处的军队,自信满满的说道:

“俺寻思这能赢。”

在发现了阿基坦军队的踪迹之后,亨利二世也命令麾下的大军整军备战。他遥望着山丘上军容严整的敌军,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内心喃喃道:“也好,理查德你这个逆子,至少不像你的哥哥一样龟缩在利摩日不敢出来——那么让我速战速决,把你抓到伦敦去,和你母亲做个伴。”

说着,年迈的国王跨上骏马,随后大手一挥,而他身旁的侍从们则会意,许多传令兵开始四散开来,开始传达国王的命令;不久之后,悠扬的号角声想起,而英格兰的军队仿佛受到无形的指引,纷纷在指挥官的呼喝之下,面对山坡之上的阿基坦人,排好队列,大声的鼓噪着,一边敲击着盾牌,一边发出各式各样的战吼。

“和尚,我可是把全副身家都压到你身上,你最好确定你的计划能够成功。”

山丘之上的营地,理查德看到从英格兰人的阵列之中走出来大约一千余人的长弓手——他们都是隶属于王室的弓箭卫队。这些精英战士尽皆穿着棉甲或者链甲,下身是红色或者黄色的紧身裤,手中的武器则是英格兰的特产,也是最精锐的弓箭手才能拉开的紫杉木长弓,有些手上还包着一块小圆盾;他们排成了松散的阵列,手中的弓箭瞄准着敌方的队列,只等指挥官一声令下,便会倾泻出迅捷而致命的死亡风暴。

“放心我的殿下——”

理查德旁边的英诺森,他好似并没有受到战场的影响,依然坚持穿着代表他高贵身份的枢机红衣,头上的红色小帽也没有取下;他胸有成竹的对年轻的英格兰王子说道:“殿下一定会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只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亲自带兵东征,替基督收复他神圣的圣地。”

此时,亨利二世的长弓卫队已经瞄准了山下结阵固守的加泰罗尼亚佣兵。在理查德的注视之下,这群桀骜不驯的伊比利亚山民咬牙承受着死亡的钢铁风暴,甚至他们还大声鼓噪着,竟然结成盾墙朝着英格兰人的长弓手缓缓移动——

“稳住盾墙,密集队形,整体推进!”

吕西尼昂的老伯爵于格八世作为这支佣兵的临时指挥官,他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战斗的第一线;此刻须发花白的老伯爵头顶一面硕大的圆盾,站在了佣兵中央;在他四周有五名武艺高强的步行骑士保护他,都是他的家臣;他虽然对理查德的安排颇有微词,却依然忠实的执行了他的命令,用加泰罗尼亚人的佣兵吸引着英格兰王长弓卫队的火力。

理查德带领着整整五百人的加斯科涅骑士集中在军队的右翼,而远处英格兰的阵列后方,注视着敌方阵型布置的亨利二世也把阿基坦叛军的布置看的清清楚楚。他轻蔑的撇了撇嘴,却反其道而行之——英格兰王把所有的精锐骑士集中在了右翼,却准备从对方的左翼一举突进。至于他的大军的右翼

“命令左翼的威廉马歇尔,命令他务必要坚守阵地,直到杰弗瑞伯爵的右翼击溃了敌军左翼为止——告诉他战后朕会在诺曼底奖赏他一座大大的庄园!”

随着亨利二世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英格兰的一万五千大军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缓缓转动起来。中央的撒克逊近卫军发出震天的呐喊,在各自指挥官的呼喝之下排成了紧密的队列;右翼最精锐的骑士们在诺森布里亚伯爵的带领下正在那里对战场虎视眈眈;而左翼——这是由威廉马歇尔带领的法兰西雇佣军,他们正排列着紧密的盾墙,紧张不安的注视着对方越来越近的,由理查德亲自率领的阿基坦骑士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章 一转攻势

“24岁,是个骑士。”

几天之前,利摩日城堡之中的某处,内心迷惑而又茫然的年轻骑士,英格兰的威廉马歇尔,正在密室之内向和蔼的枢机主教英诺森进行告解。

满面微笑的年轻枢机如同最令人安心的圣徒一般,浑身仿佛散发着金灿灿的圣光。他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抚上了虔诚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英格兰骑士,声音似近乎远,仿佛令人迷蒙而向往。

“那么东征什么的,你们也确实希望去做吧。”

望着虔诚的威廉马歇尔,现任圣座之侄,年轻的枢机主教英诺森缓缓说道。在知道了教廷预备东征的时候,虽然英王亨利二世慎重的拒绝了教廷的邀请,但是他麾下的一些虔诚的骑士们,他们的内心却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圣地——

“听说吕西尼昂那个小白脸,明明犯下了刺杀伯爵的重罪,到了圣地之后居然混的风生水起,还娶了耶路撒冷的公主?”

“听说那些耶路撒冷的寡妇个顶个的有钱,老子如此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同时勇猛刚健威风凛凛,过去之后那些贵妇岂不是统统要拜倒在老子的底裤之下?”

“听说他们留在东方的骑士们都发了大财!”

威廉麾下的雇佣军是他在法兰西北部雇佣的,其中不乏流浪骑士,甚至强盗贵族。当他们知道罗马的圣座开始号召向圣地进军的时候,许多强盗骑士都兴致勃勃的想加入东征的队伍——口口相传那些萨拉森异教徒占据的东方沃土是流着奶与蜜的天赐之地,而他们在西方如今却落魄得一无所有,只有手中的刀剑和弓弩!

但是很可惜,英格兰王看起来并不想掺和这场远征,而他麾下那些锦衣玉食的高官显贵们,似乎也对万里之外的圣地圣城毫无兴趣——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压榨和剥削自己的农奴,好让那群贱民种出更多的粮食交更多的税;不过,马歇尔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属于雇佣兵,因此他隐秘的来到了枢机主教英诺森的面前,带着兄弟们的殷切期望,来探寻高贵的红衣枢机的口风。

“年轻的骑士,你的来意我已知晓——那么,能告诉我你的年龄么?”

望着慈眉善目微笑和善的英诺森,感受到他和蔼目光的注视,单膝跪地的威廉马歇尔充满虔诚的说道:

“今年二十四岁,是个骑士。”

“啊那么,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呢?我看你还挺结实的。”

“平时喜欢健身——也就是在森林里面打打猎之类的。”

说到这里,年轻的骑士脸颊通红,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而手握银色小十字架,高高在上的英诺森则轻轻地哂笑道:“偷猎这可不是一个正直的骑士该干的事啊。”

说着,他无比熟练的伸出右手抚在威廉头顶,同时念念有词:“以全能至高的耶和华之名,我在此赦免你的偷猎之罪——从此,英格兰的威廉马歇尔将是一名纯洁而又正直的骑士;他发誓为主而战,他发誓用刀剑替耶稣基督夺回他蒙难的圣地;愿上帝永远保佑他,直到永远,阿门。”

年轻的枢机主教对威廉马歇尔以及他手下的佣兵们踊跃参加东征的举动感到十分欣慰;而马歇尔也因为亨利二世拒绝加入东征的缘故,开始对他的雇主暗藏二心;终于,在英格兰王和他的孝顺儿子决战之前,此时他和他麾下的法兰西雇佣兵已经成为了英格兰的先锋;他在自己的营地之中又一次遇到了乔装前来的英诺森。

“加入理查德公爵的大军,帮助他击败英格兰王;理查德将带领你们走向东方,去往圣地和异教苏丹萨拉丁决战——这是上帝的旨意!”

“公爵大人已经许诺,只要你帮助他战胜亨利二世,那么,他将撮合你和彭布罗克女伯爵之间的婚姻”

面色凝重的威廉马歇尔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记忆中印象十分深刻的俊俏脸庞。他曾经作为已故的王储小亨利的侍从,参加过在卡昂的宴会;而彭布罗克女伯爵,她是一位美丽的贵族,拥有鹅蛋脸,栗色的头发以及丰满的胸脯;虽然是个寡妇,但是求婚者却依然趋之若鹜——

因为彭布罗克的伊丽莎白女伯爵,不仅拥有彭布罗克的封邑,同时在威尔士,英格兰甚至诺曼底,都拥有大批地产和庄园,在贫穷的流浪骑士威廉马歇尔看来,是如同阿基坦公爵埃莉诺一般的富婆!

如今,在波尔多北面的战场上,看到英格兰王的大军正陷入胶着,并且连连取得胜利,正缓缓把亨利二世的孝顺王子的战线往后压缩;而他的身后,毫不知情,一心只想快速结束战斗的老国王,已经派出了自己几乎所有的预备队;他一开始就摆上了狮子搏兔的态势,但是如今国王的身边却开始缺乏保护了。

从头盔的缝隙之中,威廉马歇尔看到了策马逼近的阿基坦大军。那个被诸位阿基坦骑士簇拥在中央,年轻却粗豪,戴着一顶诺曼式样的圆顶盔,满脸棕色络腮胡子,面容英俊而又残忍的骑士,就是他如今的雇主亨利二世的孝顺儿子,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阿基坦的公爵,金雀花家族的理查德。

马歇尔和他麾下的法兰西雇佣军,理查德和他麾下最精锐的阿基坦骑士们,就这样在前线开始对峙起来。透过水桶巨盔的缝隙,年轻的马歇尔能够感觉到,英格兰王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的嘴角稍稍有些扬起,仿佛是鼓励,又如同督促一般。

远处,亨利二世同样也在注视着左翼的情况;由于英格兰大军的中央和右翼几乎都呈压倒性优势,理查德的叛军几乎只是在苦苦支撑;而理查德本人面对的威廉马歇尔,可是击败过一百零三名骑士的战斗大师!并且他麾下的法兰西雇佣军战斗力也是不俗,年迈的国王如今意气风发,凛然的骑在自己的坐骑之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孝顺儿子被捆缚双手,按倒跪在自己面前祈求他父亲原谅的一幕了。

英格兰大军的左翼,看到阿基坦公爵倨傲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他胯下的骏马甚至仿佛如同他一般的暴躁,不断地打着响鼻,前蹄刨地;年轻的威廉马歇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柄骑矛,却倏忽迅速的策马转身,大声吼道:

“理查德王子,万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转攻势(下)

发生在波尔多东北平原战斗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原本亨利二世和他麾下的英格兰大军步步紧逼,全线出击,几乎就要把胜利的甜美果实攥入手中;可是来自法兰西雇佣军的叛变,却犹如一把雪亮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亨利二世的心脏。

呐喊着“理查德万岁”的震天战吼,威廉马歇尔和他麾下的法兰西雇佣军纷纷掉转马头,而原本是他们敌人的阿基坦骑士们,以及他们的公爵理查德,此刻却成了雇佣兵们新的主子。这些在法兰西北部游荡,被马歇尔聚集起来的强盗贵族和流浪骑士们,毫不犹豫的后队变前队,与理查德一起,朝着后方空虚的英格兰王本阵开始狂暴冲锋。

“哈哈哈哈,老不死的家伙,拿命来!”

理查德如今笑的放肆而又张狂。他骑在一匹雄骏的黑色战马之上,黑色的战斗夹克之外是闪亮的法兰克链甲;他把手中的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长剑高高的举起,左手一勒缰绳,剑尖遥指远处似乎开始陷入混乱的英格兰王本阵,如同旋风一般带领着麾下精锐的骑士们疯狂的一路践踏过去。

这群虎狼一般的重装骑士如同飓风一般刮过英格兰人的阵地,在叛徒的带领下,他们冒着长弓卫队暴雨一般密集的箭矢,呐喊着狂暴而血腥的战吼,轻而易举的刺穿了横亘在路上的军仆和步兵。长剑,骑矛,战斧,战锤,连枷所有人的武器之上都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碎肉,自己本身的损失却微乎其微。

孝顺的英格兰王子一早就看到了被一群护卫簇拥着的亨利二世,他口中发出兴奋的怪叫,催动着胯下的坐骑不断朝着那个方向冲锋;他如同地狱之中走来的恶鬼一般,右手的长剑此刻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他沐浴在英格兰人的鲜血之中,身上的罩袍和盔甲,甚至最里面的武装夹克也几乎被暗红色浸透,黄色的络腮胡子上也沾满了血珠;而在他面前,这些低阶的军仆和步兵纷纷丧胆退却,不敢出现在狂暴的阿基坦公爵血红的视野之中。

“不!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所有人!”

英格兰的年迈国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寄予厚望的雇佣军竟然临阵投敌,这简直让他难以想象。一时间,亨利二世眼前发黑,摇摇晃晃的似乎就要从坐骑之上摔倒;幸亏国王以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已经全数出击,虽然一时间把加斯科涅人压着打,但是同时却也被他们死死缠住的王国主力,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英格兰王身边的护卫只有不到五十人,即便他们都是最精强的法兰西勇士,但是面对同样精锐和士气正盛的理查德,亨利二世一瞬间权衡利弊,便当机立断,只能仓皇后撤。

“老不死的,你别想逃!”

远远注视着英格兰人本阵的孝顺王子,见到老爹在几十个护卫的保护之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就开始战术撤退,不由得大喝一声,便重新抖擞精神,扔掉手中已经出现了缺口的染血长剑,随手接过一根长柄骑矛,开始朝着亨利二世撤退的方向,紧追不舍!

理查德深知抓到了老爹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他已经堵上了一切,甚至以带领大军东征为由,得到了教廷的帮助,而教廷也成功的如他所愿,协助他赢得了此战的胜利;可是孝顺的英格兰王子自己非常清楚,即便自己在战场上千难万险的击败了亨利二世的大军,但是只要他重新回到了安稳的后方,便能够继续动员起相同数量的大军!

毕竟亨利二世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并且已经统治了整个安茹帝国数十年之久。虽然枢机主教英诺森表示会代表教廷调停理查德和他父亲之间的争端,好让阿基坦公爵心无旁骛的率军东征,可是以己度人,桀骜而又残忍的理查德却认为,一旦自己率军往东,那时候该死的老头子一定会趁机收回自己的领地!

理查德内心一瞬间便闪过这些念头——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能够击败自己的父亲,但是孝顺的英格兰王子如今不仅在战场上战胜了年迈的国王,他还要准备俘虏,甚至囚禁亨利二世!

当然,孝顺的阿基坦公爵更想的是,老不死的最好在战场上出点意外

因此理查德并没有理会战场之中的形势,却是对逃跑的国王穷追不舍。因为这是属于金雀花家族的内战,即便英格兰的主力部队如今处于上风,但是在国王战术撤退的情况下,只要能够俘虏亨利二世,那么孝顺的王子将立即获得胜利;并且即便他不管现场的情况,失去了主帅指挥的英格兰大军也会士气狂降,不知所措,然后被阿基坦的军队反败为胜。

亨利二世如今简直是英雄迟暮。他被理查德击败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扫过了整个北法兰西,原本摄于英王威严的法王腓力二世从巴黎出发北上,如今陈兵塞纳河东岸,对鲁昂虎视眈眈;之前被击败的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亦重整军队,意图向莫尔坦和卡昂进军

而安茹和诺曼底,原本他们是小亨利的封邑,小亨利死后被亨利二世收回,但是为了进军波尔多,英格兰王并未来得及更换上忠于自己的官僚和将军,这使得两地在英格兰大军被理查德击败,左边的布列塔尼和右边的法兰西王统统陈兵边境的情况下,再加上理查德携大胜之威,向当地贵族许诺了种种优厚的条件——基本上是以英格兰王储的名义,确立他们的贵族权益,把亨利二世努力多年好不容易集中在国王手中的权力统统废除掉;这导致两地的许多当地贵族欣然加入阿基坦一方,也让年迈的英格兰王处处碰壁。

亨利二世放弃了安茹,放弃了诺曼底他一路北逃,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勒阿弗尔登上了一艘商船;他望着越来越远的诺曼底海岸线,在内心发誓,他定会在伦敦卷土重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王道征途(上)

“所以,坎特伯雷大主教已经准备好了吧。”

十二月上旬的时候,紧追不舍的理查德随着他父亲仓皇逃窜的脚步,仿佛一只饥饿的猎犬,在亨利二世刚刚踏上回到伦敦的船上不到半天之后,也来到了勒阿弗尔。

英格兰之王甚至没有来得及摧毁港口的船只,这让理查德轻而易举的雇佣了一支相当规模的船队。按照常理来说,整个英格兰都是亨利二世的主场,孝顺的王子应该在此停下脚步,等待后方大军的集结,以及来自法兰西和布列塔尼的援军;但是,实际情况却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理查德的阻力来自方方面面——第一是现在的大环境是教廷呼吁的东征,而阿基坦公爵如今已经取得了针对英格兰国王的大捷,因此教廷开始出面呼吁双方的和平。虽然和理查德沆瀣一气的枢机主教英诺森暂时替他抵挡住了来自教廷的压力,但是如果安茹帝国的内战再旷日持久的持续下去,东征的事业便将会遥遥无期;到时候,想必即便是拉特兰宫的圣座冕下也会如坐针毡吧!

第二便是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这头卡佩的狡狐虽然年轻,却早已展现出了少年老成的气质和娴熟老辣的政治手腕;他不久之前在和自己的摄政,香槟伯爵亨利的政治斗争之中大获全胜,不仅剥夺了后者大片的领土,还在整个法兰西真正确立了自己身为国王的威严,让大小封臣不敢小觑;至于后者恼怒之下联合佛兰德伯爵菲利普,准备和国王开战的危机,却让腓力二世利用教廷的威望,以及圣座想请他率军东征的目的轻而易举的化解。

如今腓力二世名义上是理查德的盟友,他也确实陈重兵于诺曼底重镇,位于巴黎西北面仅仅一百公里的鲁昂;不过理查德却并不想见到他——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却是之前理查德为了拉到法兰西的援军,声称将向法兰西之王俯首称臣,以封臣之礼侍之……

那个时候的亨利二世气势汹汹,波尔多危如累卵;但是现在理查德不仅靠着自己独自击败了亨利二世,并且就连伦敦的国王之位也不是不能窥探的情况下,再向腓力俯首称臣……

他后悔了。

而且在孝顺的王子看来,腓力这个碧池,在老头子长驱直入的时候于巴黎不动如山,却在自己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之后立马兵发鲁昂——而且法王的回复不仅振振有词还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原本就让理查德有些恨的牙痒痒了,因此他根本不想见到这个讨厌的家伙。

索性之前英诺森已经把坎特伯雷大主教拉到了理查德一边——大主教如今是英格兰的宫廷首相,也负责为亨利二世在英格兰筹集粮草军械;更重要的是,老国王并不知道他的宫相已经悄然加入了针对自己的阴谋之中。

由于前代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圣托马斯被刺事件,虽然以亨利二世向教廷服软,并且向圣托马斯的遗体负荆请罪而结束;但是这反而割裂了国王和教会的关系——国王依然一如既往的限制教会的权力,并且希望教会接受国王的领导而不是仰远在天边的教廷鼻息。

在亨利二世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即使尊贵如坎特伯雷大主教也只能臣服于国王的统治。因为国王已经向教廷服软的缘故,得到了面子的拉特兰宫也不好继续干涉英格兰内政——这会大大刺激其余的世俗君主;可是现任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他却不满足于教会位于国王之下,虽然他也被英王委以重任,不过很显然,华丽的圣袍之下勃勃的野心被他掩藏的很好。

而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理查德在十二月上旬仅率两百名骑士渡过了英吉利海峡,然后,以坎特伯雷大主教为主,许多英格兰当地不满亨利二世统治的贵族,便纷纷加入理查德麾下,让他瞬间便拥有了三千余人的大军。而此刻的伦敦,根本来不及休整的年迈国王手中却仅仅只有不到一千人的民兵。他们属于伦敦当地市民组成的卫戍部队,凭借着坚固的城墙,貌似也能抵挡敌人的进攻。

不过大主教鲍德温在退出伦敦之前,当时国王还没有回到伦敦;他一手炮制了一场残酷的火灾,不仅一把火烧掉了伦敦的粮仓和数条街区,也几乎烧毁了亨利二世取胜的希望……

亨利二世威望卓著,深受群众爱戴;而伦敦也是他经营多年的首都,当地的市民们亦坚决拥护他们的国王,市议会也用最快的速度在城内征发了一千余人的富裕市民武装成民兵为英王而战;如果给他更多的时间,广袤而富饶的英格兰,无数拥护国王的郡长会带领他们麾下由富裕的自耕农组成的民兵来勤王保驾——

但是很明显理查德不会给他老爹这样的机会。现在他的野心无比膨胀,他甚至内心萌发出了在此将父王取而代之的想法。

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还为阿基坦公爵带来了另外一件礼物。他俘虏了亨利二世的幼子,理查德的弟弟约翰,然后把他带到了理查德面前。而面对一众来自加斯科涅的肌肉兄贵不怀好意的迷之微笑,年轻的约翰非常干脆的跪伏在哥哥面前,向他宣誓效忠。

于是第二天,当英王站在伦敦城头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幼子,自己为了给他弄到几块土地而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和儿子们开战的幼子约翰,大言不惭的站在理查德旁边劝自己投降的时候,他一时间万念俱灰,接连的打击终于摧垮了亨利二世的斗志——年迈的他当场被气的晕倒了。

当亨利二世再次缓缓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在威斯敏斯特宫。他呼唤外面的侍从,无比沮丧的得知了伦敦陷落的消息。忠于国王的军队们由于失去了指挥,在叛军的攻击之下损失惨重,只能保护着他回到威斯敏斯特宫苟延残喘;而现在,伦敦已经是理查德的了。

并且阿基坦公爵已经拿下了王宫外围的城墙;现在,他已经通过了城门,跨过了吊桥,沿着石制的甬道缓缓向前,马上就要到达王宫的大殿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王道征途(下)

“你要干什么,你准备干什么,我的儿子?”

“继承你的王位,我的父亲。”

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话,满头白发的英格兰之王面色嘲讽的缓缓站起。他颇为费力的扶着王座的扶手,大腿诡异的倾向一边,一瘸一拐的——他在数年之前的上一次针对小亨利叛乱的战争中曾经坠马,不仅摔断了腿,这一顽疾直到现在还折磨着可怜的国王。

亨利二世曾经是整个西欧威望最为卓著的君主,甚至名声还超过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他靠着高超的政治手腕和卓越的军事才能东征西讨,建立了辉煌的金雀花王朝,却在晚年被自己的所有儿子所背叛。此刻他万念俱灰的看着面前逼宫的人们,特别是中央面色毫不在乎的理查德——他拥有着金黄的头发和浓密的络腮胡子,同时完美的继承了父亲高超的军事才能;而在他旁边的约翰,则是羞愧的转过头去,完全不敢注视父亲绝望的眼神。

这时,从王宫外面走进另外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袍人。她越过了理查德和约翰,走到了垂垂老矣的国王面前;此刻她眼前的英格兰王,不过五十余岁,却犹如八十岁的老朽一般须发尽白,脸上纵横的沟壑让他仿佛是一支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一般。

神秘女子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默然的注视着她的第二任丈夫。她正是普瓦捷家族的埃莉诺,法王路易七世的前妻,英格兰的王后,亨利二世的妻子,小亨利,理查德,杰弗里和约翰的母亲,以及庞大的阿基坦公国真正的女大公。

“啊,我的丈夫,在索尔兹伯里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思念着你。”

埃莉诺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可是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风霜蚀刻的痕迹。也许是上帝对她被丈夫囚禁数年的补偿,当亨利二世带着他的情人巡视庞大的金雀花帝国并且殚精竭虑的处理国政的时候,曾经的欧陆第一美人,被他囚禁在索尔兹伯里的埃莉诺王后每天修身养性,反而没有受到时间的戕害,并且沉淀出雍容华贵的强大气场。

“索尔兹伯里的房间,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在主堡的塔楼之上,就是我曾经住了十年的那间,你在那里甚至可以透过窗外欣赏一望无际的翠绿原野。”

埃莉诺的声音缓慢而沉稳,略带一点沙哑,但是在他的丈夫听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比自己年长九岁却依然风华绝代的妻子,再看看自己须发皆白犹如行将就木的枯树,亨利二世突然笑了。

他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那时十九岁的他年轻而富有激情,正在雄心勃勃的于诺曼底整军备战,意图夺回母亲玛蒂尔达的遗产,英格兰的王冠;那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的开端,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接到了阿基坦女大公的书信,刚刚被法王路易七世休弃的她请求他娶她。

他们也曾经举案齐眉,他们也曾经琴瑟和谐;埃莉诺美艳无双,同时还是阿基坦的女大公,甚至还一连给他生了七个孩子——英王得到的,原本应该是梦境一般幸福的时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妖妇,荡妇,现在真正如他所愿了。”

亨利二世闭上缓缓眼睛,往日的回忆如同幻灯片一般不断在他的内心闪过——埃莉诺的风流成性以及无比混乱的私生活使得她在整个欧洲都臭名昭著,但是即便成为了英格兰王后,她也似乎并不想改变自己。

亨利二世最为不满的是她煽动儿子们的叛乱,这也直接导致了王后被国王囚禁在索尔兹伯里整整十年,直到现在。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胜者为王败者寇,埃莉诺和她最喜爱的儿子理查德不仅赢得了战争,并且还要将他囚禁到索尔兹伯里城堡,直到他时间的尽头。

这里曾经是亨利二世囚禁埃莉诺的地方,但是心高气傲的英王如何能够忍受如此的奇耻大辱?他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一旦失去了翅膀,余生被囚禁在没有希望的监牢之中,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父亲,索尔兹伯里城堡将成为你修身养性之地——而我,将成为英格兰的摄政王,同时率领大军东征,替基督夺回圣地。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以后完全不必独自承受王冠的重量了;因为那将,属于我。”

理查德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十分浑厚,充满了年轻的魅力。可是亨利二世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他缓缓的转过头去,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忍受难以名状的痛苦一般;他揭开了王座旁边的一个橡木画架,上面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老鹰图。

是四只鹰。

“王图霸业,如梦似幻”

亨利二世颤颤巍巍的拿起来一旁的画笔。他原本也是一个造诣颇高的艺术家,这幅栩栩如生的鹰图正是他近期有感而发的作品。众人看去,这幅图中央是一名无比雄壮的老鹰;它展翅欲飞,眼神锐利,利爪犹如坚硬的钢铁;而在它面前,则是三只同样凶悍的小鹰,在鹰巢之中向他张牙舞爪,神情凶恶——

老鹰代表的自然是英格兰王本人,三只小鹰则是他的三个孝顺儿子;不过这时,亨利二世寥寥几笔,却在老鹰的翅膀上又画了一只更小的小鹰,正在伸出它的尖喙,狠狠的啄向老鹰的眼睛

所有人都注视着国王的动作,而埃莉诺和理查德正在满脸微笑的注视着走投无路的国王。只有约翰,国王的小儿子,注视到了父亲颤抖的画笔,顿时双腿一软便控制不住的瘫坐下去,他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角却有泪珠不断的流淌。

随着国王最后一笔画完,他仿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手中的画笔不可抑制的跌落在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这时,英王的嘴角,暗红色的腥臭鲜血喷涌而出,他整个人跌落在王宫的台阶之上,头上的王冠因此重重的跌落在地,又在坚硬的石面上磕了几下,打碎了其中一个尖角,上面甚至还沾着国王本人的血迹

“是一种烈性的毒药,应该是陛下本人在之前就服下了这种剧毒会在服用之后一段时间剧烈发作,然后便会取人性命,几乎无药可解。”

理查德并没有在意一旁宫廷医生的叙述。他有些木然而不知所措的转过身来,却看到王宫之中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在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的带领下,所有的贵族们都齐声欢呼,声音响彻天地。

“旧王已逝,新王崛起;上帝保佑陛下,理查德国王万岁!”

“理查德国王万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四章 格拉摩根

英格兰的老王倒下了。

在父亲服毒自杀,倒毙于自己的血泊之中的时候,理查德捡起了那从亨利二世头上跌落的王冠。即便它此刻缺了一角,甚至沾满了鲜血,却仿佛正在凝视着他。

“这样做,值得么?”

突然涌起的异样情绪被坚若铁石的内心毫不留情的镇压,孝顺的王子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直接把这染血的王冠戴到了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锐利的眼神如刀似剑,猛然睁开,便走到了王座之上,转过身来,注视着王宫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如同真正的国王一般,缓缓的坐了下去。

“现在,我是国王了。”

“我是国王了!”

按照惯例,英格兰的王冠需要由坎特伯雷大主教亲自加冕;而见到王储擅自自行加冕,认为自己的权力遭受冒犯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顿时勃然变色;但是他旁边的枢机主教英诺森仿佛速度更快,来自罗马的年轻枢机狠狠的拉了一下旁边的鲍德温的手,却让大主教就此猛然惊醒。

他看着横尸当场的正统国王,突然想起了他的前辈,前代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圣托马斯。

圣托马斯曾经和亨利二世是抵足而眠的挚友,但是大主教却在和国王产生分歧之后,却干脆利落的遭到了刺杀——如今鲍德温和理查德的关系远远比不上曾经的托马斯和亨利,而理查德的残酷和冷血比起他父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国王万岁,国王万岁!”

在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带头下,王宫中的贵族们顿时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都是属于对亨利二世的集权政策不满而反叛先王的贵族,因此面对面无表情的新王,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脸色也一个比一个“真诚”。

没有人是傻蛋。不管是诺曼贵族,法兰西贵族,亦或是英格兰贵族,他们支持理查德的原因只有一个——王储殿下承诺国内的封臣自治,撤销巡回法庭,降低盾牌税的征收,以及封赏他们大量的土地或者金钱;以及来自教廷的,理查德将率军东征的承诺。

贵族们其实并不信任理查德会限制王权,因为没有一个国王愿意限制自己的王权;更不要说从诺曼征服开始,英格兰经过数代先王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亨利二世手中建立了比较完备的中央政府,而没人相信理查德会自愿放弃这些属于自己的权力。

不过一旦得胜的新王东征,那么贵族们完全有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把国王的承诺变成无可置疑的事实;而现在,在教廷的红衣枢机的见证之下,新的英王也不得不开始东征的准备工作。

而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封赏那些贵族们。

亨利二世的私库之中留下了十万镑的巨款,这相当于一百万足值的第纳尔金币;而为了封赏众人,以及稳定人心,这笔钱一瞬间便消耗了三分之一。

其中获利最多的自然是威廉马歇尔,理查德请埃莉诺亲自做媒,替他迎娶了彭布罗克的女伯爵伊丽莎白,让年轻的骑士陡然之间便成为了强大的伯爵,并且实力在整个英格兰都名列前茅;而位列第二的,则是理查德最小的兄弟约翰

约翰是第二个获得土地的贵族,也是唯二获得封地的贵族之一;而他的封地

名为格拉摩根。

当遥远的英格兰,以及整个欧洲,都因为教廷的号召而陷入狂热的时候,在埃德萨,阿莱克修斯终于要结束他为期两个月的调研了。

这是1185年的一月,凛冽的寒风吹过高山和荒原,光秃秃的树干也似乎在东摇习晃。这里是埃德萨北面的希尔万丘陵,更北面便是阿德亚曼湖,那里是底格里斯河的上游。而阿莱克修斯和一众显贵所在之处,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铁矿,现在这里已经被法兰克移民重建,如今坐落着一座小小的炼铁厂。

“陛下,您原本可以在埃德萨坐镇指挥;至于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

阿莱克修斯旁边是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公主,此刻她以个人身份在市政府担任文书,是市长巴里安的助理。

当然巴里安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雷蒙德作为**官负责案件的审判;坦克雷德负责所有官员的考评和监督,以后还会负责他们的升迁和罢黜;而财政和金库分别由主计长和仓储长管理,这是两名来自安条克的希腊教士。

阿莱克修斯希望趁着自己威望还在,以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来制衡这些桀骜不驯的法兰克贵族,以及让这些原本关系就纵横交错的法兰克人,激发他们原本就有的矛盾——曾经这样的内斗毁灭了耶路撒冷,但是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讲,法兰克贵族们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而且他们的力量在埃德萨过于强大,而小皇帝现在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当然他不会像鲍德温四世一般软弱,他认为自己能够驾驭和调解双方的冲突。而小皇帝之所以坚持要自己亲自带人调研,也是他想亲自看看自己的领地,并且亲自掌握人民们如今的现状。

因为对于埃德萨本身和如今在这片土地上的数万难民,阿莱克修斯是真正倾注了自己的感情,他是真心想把这片地方建设好,同时也希望以此鞭策市政府,提醒他们不要弄虚作假;如今他手中真正的可用之人十分稀缺,他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面对塔玛丽关切的询问,身上穿着厚厚冬装的阿莱克修斯耸了耸肩,却笑着对她反问道:“那么我的公主殿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何一直不回卡特利,而是一直跟在我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帝身边呢?”

寒风把塔玛丽的俏脸冻的红彤彤的,她呼出一口白霜,搓了搓手套中的双手,同时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腿脚,面对着阿莱克修斯的双眼却有些泫然欲滴。

“陛下您这是要赶我走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五章的目标

当然名义上阿莱克修斯是事必躬亲的巡视领地,但是他的工作只是在众人面前露脸,接受人民的爱戴,间或演讲几句,表示皇帝是非常关心群众的生活的;至于统计人口丁户,牲畜财产,农田面积,以及其他事务的,自然有下面的吏员去做——他们大都是来自安条克的希腊教士,还有一些是耶路撒冷的法兰克贵族之中罕见的识文断字的。

可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皇帝,这也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在法兰克贵人眼里,那些难民都是低贱的农奴,这简直是在糟践自己高贵的血统;因此包括雷蒙德在内的许多显贵只是前几天跟着阿莱克修斯一起下乡,之后便借口这样那样的事不出去了;只有一些底层出身的教士——希腊教士,拉丁教士和亚美尼亚教士都有,他们都是埃德萨各个政府部门的吏员文书;以及仅存的骑士团骑士们,他们反而认为皇帝的做法彰显了自己的仁慈。

有了来自大马士革的粮食供应和萨拉丁的安全保障,尽管是重建,埃德萨这几个月依然步入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得益于阿莱克修斯和他的巡视组,许多村庄关于土地和牧场的分歧被巡回法庭妥善的解决,皇帝的卫队甚至还帮助几个毗邻森林的村庄消灭了一群饿狼和野猪;而市政府则是在皇帝的命令下向农民们发放了当年的粮种,同时允许他们租赁城内的马牛等大牲畜,贷款或者售卖他们用于饲养的羊和猪,并且允许他们在明年的收获季之后抵债;这些所有的事情让小皇帝的个人声望在底层的难民中达到了顶点。

而经过市政府的统计,如今整个埃德萨在册的居民一共有五万三千多人;其中来自耶路撒冷的法兰克难民占了绝大多数,有四万两千余人;陆续从北面的茫茫群山之中走出投奔埃德萨的亚美尼亚贫民有一万一千余人;剩余的非基督徒非常少,大约只是一些被俘虏的零星土匪和暂时还比较罕见的往来客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这里之前是一片白地的废墟,而信仰新月异教的突厥人们大都聚集在南面的哈兰。

其中大小贵族和他们的家眷仆人,大约一千人左右,全部聚集在埃德萨城内,他们几乎都是阿莱克修斯从萨拉森人的俘虏营之中救回来的,为此小皇帝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城内其余的市民大约有三千余人。他们是小皇帝集中在城内的,基本上都是具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譬如屠夫,商人,铁匠,裁缝,面包师等等等等,以及他们的家人,学徒和雇工。

其中令人惊喜的是,埃德萨光是能够作为铁匠的工人就超过了一百,其中甚至还有六名能够称得上大师的铁匠;再加上北面的铁矿,这让阿莱克修斯直接在内城的城墙之外新划定了一片区域,也用城墙将它们围了起来,而这片区域将成为埃德萨的军械库和锻造厂。

而其余的法兰克以及亚美尼亚难民,他们则分散居住在城外的村庄或者集镇当中。

移民们按照籍贯和种族抱团组建了一个又一个新兴的村庄。由于地广人稀,并且处于曾经被开垦成熟的平原地带,即便是最小的村庄也有三十户以上的人家。这是因为他们在前期必须抱团取暖的缘故,一旦形势稳定,这些村庄将成长成为小小的集镇,而更多的农民们也会向外开拓形成新的村庄。

这样大大小小的村庄——小的有三十户,大约二百五十到三百人,大的则有五十到六十户,人数可以达到六百人以上;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个,星罗棋布的分散在北埃德萨平原以及西面和北面的山脉之中。需要注意的是,村内并不是每一户就是一个家庭,因为暂时还无法修建如此多的农舍,因此许多村庄之内还有两家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面的事。

这些事无巨细的信息全部被巡视组的文书吏员们准确的记录在案,同时也借于如此翔实的信息,在和市议会讨论之后,阿莱克修斯也向市政府下达了准确而又合适的任务。

首先便是城市直辖的村庄过多,这会导致市政府的管理效率减慢,因此阿莱克修斯听从坦克雷德的意见。他将埃德萨周围的土地按照河流的走向分为了四个镇,并且避开了南面哈兰的突厥人活动的区域;他准备在这四个镇当中选择合适的地方新建四个城堡,后续还会升级为城市;皇帝将派遣镇长和民兵队长驻守那里,但是他们并不是世袭罔替的实封贵族,而是受到上级政府管辖的流官。

当然这些暂时只是阿莱克修斯脑中的腹稿——现在埃德萨基本入不敷出的财政也无法负担起修建四座城堡巨额花费。他只是将这四座城堡定为了市政府的长远目标,而近期的目标,自然是要继续重建和修整埃德萨城了。

第二重要的,自然是清理和修护从埃德萨到各个聚居点的道路——特别是通往北面铁矿之中的道路,这是里面最重要的。

如今的埃德萨经过数月的修整,已经和当初破败而萧条的废墟不可同日而语了。当小皇帝回到了主堡的塔楼之上,俯瞰窗外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之时,顿时内心有些感慨。

想到自己一年多以前,还是个四处漂泊无依的可怜人,而如今虽然还没有击败篡位者,却好歹终于有了一块自己的容身之地。他昂着头,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转过身来对着刚刚进来的塔玛丽说道:“什么事?”

“陛下,大马士革派遣特使来到了埃德萨。”

如今的塔玛丽是一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形象——她把头发挽在脑后盘了起来,怀中正抱着几份已经签署好正待发布的文件,就差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了。

虽然并不知道格鲁吉亚的公主为何还不回到高加索群山的故国之中,但是她也是一名受到了良好教育的贵族;因此阿莱克修斯力排众议安排她做了市长的助手,而塔玛丽也在她的职位上做得非常好。

“特使阁下是您的挚友,塔其丁将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山巅之城

自从遇见了玛利亚索普之后,年轻的阿泰尔便感觉自己恋爱了。

他疯狂的爱上了这个信仰十字异教并且还比他大的法兰克女人,为此竟然将她带回了隐秘在叙利亚群山之中,哈萨辛的大本营和秘密基地,马西亚夫城堡——大名鼎鼎的鹫堡。

在哈萨辛的新一代刺客之中,鹫堡之鹰阿泰尔——这个称号只有最强大的刺客才有权力获得,这也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实力证明;阿泰尔天赋卓越,实力强大,立功无数,又具有领袖气质,这让他在整个教团之内拥有大批崇拜者,但是这依旧无法抹消他的严重过错。

将玛利亚带回马西亚夫,这严重违反了教团的规则;再加上他刺杀萨拉丁失败,马西亚夫的领袖,刺客导师,也是阿泰尔的老师阿尔莫林,直接宣布了他的罪状。导师剥夺了他鹫堡之鹰的称号和刺客大师的位阶,剥夺了他的所有装备,将他放逐到了城堡之外并且软禁,想让阿泰尔好好反省。

“所以这值得吗?”

曾经的刺客大师现在居住在城外的一处农庄之中。他曾经救了此地的男主人一命,因此受到了后者的热烈招待。阿泰尔和玛利亚就暂时住在这里,不时还有城内的刺客过来探望他们。

原本阿泰尔并不用遭受如此巨大的惩罚,他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换回玛利亚,甚至想让爱人得到教团的承认——按照阿尔莫林的意思,这个异教女人应该从山巅上推下去。也因此,这不得不逼得原本作为教团骨干的阿泰尔几乎自毁前途才保护了她。

在城外的农庄之中,阿泰尔的好友阿巴斯语重心长的规劝道。可是年轻的鹰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却和旁边爱人的手握的更紧了。

“阿巴斯,当你找到你的真爱,你也会为了她不顾一切的。”

马西亚夫城外也有一个小小的集镇,周围还有几个村庄。这些人都是新月教少数派中的异端伊斯玛仪派的异端德鲁兹派的信徒,对许多正统多数派的新月教徒来说,属于异端中的异端中的异端;他们在外面的世界不仅要遭到十字教贵族的奴役和剥削,新月教的正统派和少数派对这些异端更是比异教徒还憎恨,恨不得统统杀之而后快。

许多德鲁兹派的人在外都不得不奉行塔基亚原则,也只有在马西亚夫才能够卸下自己的伪装。这里隐蔽在群山之中,又有相同信仰的鹫堡刺客们的保护,生活除了困苦一些,总体来说倒也安全和惬意。

阿泰尔和玛利亚就一直住在这里,阿尔莫林也不准他们外出。刺客的导师仍然期望自己最出众的学生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回到鹫堡;而那个异教女人,自然是让他“自生自灭”了。

被剥夺了一切的刺客大师也明白导师的想法。他一直和玛利亚形影不离,以此来保护她,以免后者遭到暗算;就这样他们平静的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直到春天的到来。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原本应当也一如既往的无事发生;可是突然之间,原本静谧的山村和集镇,突然之间便出现了大批的萨拉森武士。他们打着新月正统派的旗帜,在叛徒的带领下,居然悄然之间便将整座村庄包围;不久之后,在众人瑟瑟发抖的目光之中,从两列披甲武士中央,便走过来一众高贵的新月贵族;当头的那个金盔金甲,一把浓密的黑色胡须,同时鼻梁上横亘着一道显眼的伤疤——正是大马士革的苏丹萨拉丁。

“噢,看哪,我亲爱的王兄,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萨拉丁旁边,白盔白甲的王弟,阿勒颇总督阿迪勒策马环视了周围一周,有些戏谑的说道:“哦哟,您看这些人,竟然全是德鲁兹派的异端;这样是不行的,不如我们把他”

“烤了。”

如此冷酷而决绝的话语,在一向以文质彬彬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阿迪勒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而一旁,塔其丁看到全身罩在黑袍之中的阿莱克修斯貌似面色有些不忍,便小声的开口解释道:“阿历克斯,别看这些异端现在看起来可怜——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这群异端竟然尊奉一个埃及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同时残忍好杀暴虐无道的哈里发作为第七伊玛目,那个名为哈基姆的开罗哈里发竟然还自称真主在人世间的化身,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而他们可对其他人没那么好心——这些异端中的异端精擅各种恐怖活动,刺杀,投毒,绑架无所不用其极,不仅是我们正统派,就连你们有些十字教徒都深受其苦。这些可恶的家伙,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无尽的,混沌的混乱。”

阿莱克修斯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他从村庄之中向前方眺望,便看到了远处山巅之上巍峨耸立的一座城堡。城堡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盘山的曲折小路可以上去,一看便十分的易守难攻——再加上此地出现了大量的新月异端,几乎不用想,这里便是哈萨辛的老巢,大名鼎鼎的鹫堡了。

遵从和萨拉丁的约定,阿莱克修斯现在暂时加入了他的军队;他的目的,就是为苏丹设计和制造能在崇山峻岭之中就地完成并且威力足以攻破鹫堡的攻城器械。而此次为了一举扫平整个刺客教团,让正统派的新月教徒都能够在阿尤布的旗帜下安享和平,大马士革的苏丹动员了五千名精锐,在好不容易策反的异端叛徒的带领之下,悄悄的摸到了马西亚夫,并且一举拿下了城堡外的村庄,同时还抓了好几百人的异端俘虏。

“我们马上就要开始进攻鹫堡了。”

即使仇敌的城堡已经遥遥在望,但是萨拉丁依旧十分淡然和稳重。听到了弟弟将异端俘虏全部处决的建议,苏丹摇了摇头:“我要把他们当做进攻鹫堡的人质。然后等我们获得了胜利,这群异端平民会在大马士革接受伊玛目们最公正和无私的审判。”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教团老巢

“真主在上,大马士革的苏丹是如何找到我们在马西亚夫的秘密基地的!”

阿泰尔现在就如同一名最普通的德鲁兹平民一般,他和玛利亚都“瑟瑟发抖”的与其他人一起跪伏在耀武扬威的马穆鲁克武士脚下,不敢抬头望向那如同金色日轮一般闪耀的大马士革苏丹。不过,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可是刺客的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扭过头,和心有灵犀的爱人对视一眼,笼罩在黑色头巾下的玛利亚也惊疑的看着他。

阿泰尔几乎能够确定自己曾经的目标就近在咫尺,可是他现在被没收了所有装备,又作为囚犯被苏丹的禁卫军牢牢监视,只能按捺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萨拉丁和一众高官显贵们策马而过。

这个马西亚夫城外的村庄毫不犹豫的的被苏丹的大军攻占和接管,所有活着的平民,包括阿泰尔和玛利亚都被赶到了一座谷仓之中严密的看管起来。而村庄中的那些少的可怜的财富——虽然萨拉丁品德高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但是这里可是异端基地,因此作为正统派的阿尤布大军,自然一针一线都没留下。

谷仓之中,一股惶恐不安的情绪正在俘虏之中蔓延。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人人都惴惴不安;但是面对门口身披重甲的马穆鲁克武士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弓弩,却没有人胆敢质疑和挑战他们的威严。

“阿泰尔,你觉得你们的城堡能够在苏丹的猛攻之下坚持下来么?”

谷仓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玛利亚正在询问旁边的阿泰尔。而听到这句话,年轻的叙利亚青年却满面自豪,露出了神秘而踌躇满志的微笑。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到:

“鹫堡是真正易守难攻的石头城堡,当初她属于一名黎凡特的埃米尔,而前代导师哈桑发动了超过一万人的信徒围攻也没有将她攻破,最后是埃米尔皈依了伊斯玛仪派而献出了这座城堡当做教团的基地。而且经过了数十年的修葺,鹫堡早已是坚不可摧。”

“况且……”

阿泰尔凑到玛利亚耳边缓缓说到:“这里可是教团的大本营,萨拉丁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我觉得,导师估计会趁此机会除掉他。”

“我们暂时呆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毕竟现在我们的身份是俘虏;吾爱,你也可以在这里好好欣赏,看看我们刺客教团的战斗方式是什么样的。”

阿泰尔一直记得,在教团的典籍之中,当初波斯地区的导师是如何威风八面。教团的初代导师,“山中老人”萨巴赫曾经派人刺杀了无数塞尔柱帝国的高官显贵,即使贵为大维齐尔和伊玛目,甚至苏丹本人也不能幸免。某种意义上,教团甚至促成了正统派的塞尔柱帝国的崩溃——这些事迹代代相传,每一个刺客都为此无比骄傲。

此时,在马西亚夫的城堡之中,面对突然出现的大马士革苏丹的御旗,虽然大多数刺客都对鹫堡的险峻和坚固非常乐观,可是城头满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当代导师阿尔莫林内心却没来由的有些凝重。

他的旁边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孩子紧紧攥着他的手,看着山下萨拉丁的御旗,眼中却满是化不开的仇恨。感受到了小手的力度,已经年逾七十的阿尔莫林有些怜悯和慈爱的看了看孩子,犹如抚摸自己的孙子一般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却仿佛回到了去年。

那时候,阿勒颇刚刚沦陷,而努尔丁的遗孀,则带着萨利赫唯一的弟弟,也是努尔丁唯一存留于世的血裔阿卡辛来到了马西亚夫。在众目睽睽之下,努尔丁的妾侍,塞尔柱最后的公主将儿子托付给了丈夫的挚友,刺客教团的导师阿尔莫林,然后当场自戕,这直接给年幼的阿卡辛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这个孩子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他改名为哈桑,仿佛复仇成了他唯一的动力。他原本拥有叙利亚苏丹的高贵血统,却竟然对刺客之道显露出了极强的兴趣和天赋,在众人的有目共睹和阿尔莫林的亲自指导之下,努尔丁之子不到一年便在鹫堡完成了刺客的修炼——上一个具有如此天赋的正是前任鹫堡之鹰阿泰尔。

“导师,萨拉丁就在那里——让我去吧,我一定会亲手取下他的头颅。”

年幼的童音映照出和年龄不相符合的镇定和冷漠。虽然如此,阿尔莫林仍然能够感受到哈桑的双手攥的发白。

缓缓摇了摇头,黑衣黑袍的导师有些疲倦的说到:“哈桑,你拥有旁人无可比拟的天赋,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刺客;但是现在,你还只是个孩子。”

导师悠悠的双眼仿佛穿透了山下林立的旌旗。他内心未尝没有一丝后悔:“如果现在,阿泰尔在就好了。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他从萨拉丁的魔爪之中逃脱了吗?”

鹫堡的刺客们对能够坚守老巢还是信心满满的,他们此时唯一的牵挂大概就是城外的阿泰尔了,不过也并没有过多的影响——阿泰尔可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即便现在没有了装备,但是想逃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鹫堡经过教团数代修葺,又藏身于最隐秘的深山之中,即便再强大的攻城武器也不可能运进来。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马西亚夫是如何的坚不可摧——但是萨拉丁,你为何就如此笃定,你有什么后手么?”

全身笼罩在黑色罩袍之中的阿尔莫林毕竟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长者了。他虽然对马西亚夫的防御很有信心,但是也并没有轻敌大意。他的导师教导他每逢重大抉择,即使认为己方优势再大,在彻底获得胜利之前都要推演出有无失败的可能并且应该竭尽全力的避免。

这时,山下萨拉森人戒备森严的营地之中,果不其然,萨拉丁麾下的所有将领面对无比险峻和易守难攻的鹫堡,均是一筹莫展——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皱眉摇头,表示强攻是万万不可能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午时已到

如果按照常规的攻城方式,那么即便只有一百名敌军守城,鹫堡也能轻易抵抗住上万人的进攻;而之前在阿勒颇和阿克港曾经立下大功的,名为“魔法师”的巨型射石机,却由于体积过于巨大,即便拆卸之后也是无法运到马西亚夫城下的。这时,大马士革的苏丹转过头来,对着旁边一名黑袍人和蔼的问道:

“陛下,关于鹫堡的攻略,你有何良策?”

黑袍人正是阿莱克修斯。他遵从和萨拉丁的约定,只带着几名护卫便来到了阿勒颇,然后和苏丹的军队一起向马西亚夫进发。不过他终究名义上是信仰基督教的罗马皇帝,因此便将自己和护卫们打扮成黑袍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掩耳盗铃,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并且请求苏丹保密。

毕竟阿莱克修斯身旁的护卫不是别人,正是以海尔森为首的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们。原本萨拉丁也十分诧异,萨拉森人和骑士团可以算是血海深仇;但是一方面有小皇帝的保举,另一方面,这件事直接让苏丹脑补成了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全团向他打工出于某种恶趣味,阿尤布的苏丹不仅慨然允诺,而且许下了优厚的报酬。

当初许多人都对阿莱克修斯向萨拉丁打工表示不可理解,而小皇帝则十分淡然的说道:“如今我们需要大马士革的粮食和安全保障,即便是和魔鬼做交易,那么我也认了——就算以后上帝审判我,那么为了人民的活路和圣地的未来,我也是甘愿下地狱的。”

阿莱克修斯在圣地的这番表演对老奸巨猾的法兰克贵族们触动可能不是很大,但是这却让他在残存的骑士团内的声望更上了一个台阶。见到阿莱克修斯甚至就要独自一人前往阿勒颇,海尔森竟然颇为激动的带领着残存的骑士团骑士们,一起当了小皇帝的护卫。

当然在私底下,作为秘密社团“白银之手”的成员,海尔森也曾经向阿莱克修斯咨询,询问他要如何才能收回圣地,并且能够长久的保持耶路撒冷的和平。

“海尔森,你要记住,要想收回圣地,一味蛮干是不行的。”

“即便十字军到来之后重新攻下了耶路撒冷,但是西方人总有撤走的一天。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我们应该靠自己。”

“等到朕重新夺回了君士坦丁堡的御座,那么耶路撒冷会得到帝国真正的保护——不过在这之前,让我们先为埃德萨的人民做点什么,免得他们在今年的冬天大批的冻饿而死。”

此时,阿莱克修斯已经在重兵保护之下围绕着鹫堡转了一圈。他回到营地之后,在萨拉丁的询问之下,却示意萨拉森军仆端上了一个大大的托盘。

那是小皇帝用泥土制作的,以鹫堡为模型的沙盘。苏丹看到如此栩栩如生的模型,顿时有些兴趣盎然的走了过来,有些欣喜的问到:“这就是鹫堡?”

“是的,苏丹陛下。”

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鹫堡的城墙说到:“我刚才看了看,即便我们造出射石机砸毁了马西亚夫的城墙,但是这座城堡依旧是一座无比险峻的要塞。”

他指了指那道蜿蜒曲折,通向大门的盘山小路,以及围绕着山体的深深壕沟:“这是通往城堡的唯一一条路,只要敌军牢牢的守住这里,即便城墙垮塌,他们也能凭借这险要的地势继续抵抗。”

说着,阿莱克修斯拿出了一个木制的模型,轻轻的放到了城下的战场中央:“我已经计算过了,从这里投掷出的物体能够直接坠落到城堡之中;所以我建议向城堡之中发射漫天的拿法油罐,然后……烧死他们。”

萨拉丁全盘接受了阿莱克修斯的方略,一支押运队伍立即出发,开始前往阿勒颇,将那里储存的,用大型陶罐装载的黑油运送到马西亚夫。那是为了供应萨拉丁的希腊火装置,阿尤布帝国的御用商人们特地从阿塞拜疆地区的名城巴库购买的当地特产——石油。

而其余的士兵们则在各位将军的呼喝指挥之下,在山下将马西亚夫城堡团团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一支苍蝇也飞不进去。

石油的运抵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之内,阿莱克修斯也开始争分夺秒的指挥军仆们开始建造小型射石机。索性这里山高林密,材料到处都是,因此进度也很快。

但是很明显,虽然萨拉丁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鹫堡之中的阿尔莫林却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围攻马西亚夫。他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间谍和刺客,趁着夜色在萨拉森人的营地之中投毒,暗杀,放火,引发混乱……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萨拉丁却在这里展示出了他对部队强大的控制力——苏丹带来的五千人尽皆精锐,仅仅是马穆鲁克便有两千人之多,就算其余的也是来自大马士革和开罗的禁卫军精锐;而经过探子这几天的侦查,鹫堡之中的守军不会超过四百人。这是整个刺客教团在叙利亚绝大部分的战力,萨拉丁的目的就是要在这里把他们一网打尽。

双方在暗地里进行了无数的激烈交锋。刺客们摧毁了萨拉丁的两个粮仓,同时成功的在六口井之中投毒,让萨拉森人减员超过了五百人;甚至他们还引发过一次夜晚的混乱,并且趁此机会刺杀了一名埃及的将领。

可是也到此为止了。

整整十二名刺客被萨拉丁的禁卫军擒杀,尸体高高的吊在了一棵树上。阿尤布的大军此时早已是有备而来,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去应对刺客的袭扰,而成果很明显也十分显著。

阿莱克修斯受到了萨拉森人最严密的保护,甚至安保级别和萨拉丁本人相同。也因此他心无旁骛开始设计和监督军仆制造投掷拿法油罐的器械,每天的进度也涨得飞快。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之后,当押运队成功运抵了整整十个车厢的石油,萨拉丁的营地之中也已经树立起了整整五架射石机。

大马士革的苏丹满意的看着这精巧的作品,点了点头,随即示意后方的军仆运送来数个小型的陶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黑色的石油。当一切都准备停当,他看了看高悬于天空中的烈日,不禁抚须微笑道:

“好了,好戏开始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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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降正义

“预备——”

“发射!”

随着卡萨吉卫士的一声令下,许多一模一样的棕红色陶罐,缠成了一团一团的,里面灌满了黑色的石油,在经过精准调试的射石机发射之后,猛的砸到了鹫堡的城头。

“小心,他们有投石器!”

马西亚夫城头的刺客们一直关注着战场的情况。见到萨拉丁的营地之中出现了可能威胁到城墙的攻城武器,他们顿时精神紧绷,慌忙的躲到了城垛之后,希望能够避开那些恐怖的石块。不过很快,刺客们便发现,萨拉森人投上来的并不是打磨光滑的石弹,而是一个个尖底的棕红色陶罐……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这些易碎品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上,有些还被扔到了城堡之内的广场;它们在一瞬间被砸得稀烂的同时,里面黑色而浓稠的石油便在马西亚夫的城堡之内流淌得到处都是。

年迈的刺客导师有些凝重的把这些神秘而粘稠的黑色液体抹了一些在鼻子前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很快,五枚燃烧着的火毬便随即而来;它们和到处流淌的石油相遇,顿时在鹫堡城头燃起了冲天的烈火,浓烟霎时滚滚而起!

“好了,现在继续投掷油罐吧——我们有足够的油罐;我们的目标是,把整座城堡都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狱。”

萨拉丁对射石机的效果非常满意。他捻了捻自己的胡须,脸上满是赞赏之色。一旁的王弟阿迪勒见此,也缓缓点头说到:“可恶而又可悲的刺客,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我要把他们都烤熟了。”

“真主在上,这世间竟然有如此邪恶的武器!”

阿泰尔早就趁着马穆鲁克守卫不备的时候,和玛利亚一起从监牢之中逃了出来。他没有回去鹫堡,而是和自己的爱人一起藏身在萨拉森营地旁边,监视着萨拉丁和他麾下大军的动向。并且,在鹫堡之内的刺客向城外的营地发动袭击的时候,阿泰尔也竭尽所能的帮助了自己的友军,顺便给自己和玛利亚各搞到了一套装备。

很可惜其他人都被残忍的抓住和杀害,尸体被高高挂在一棵树上;而阿泰尔则再次潜伏在萨拉丁的营地旁边,伺机而动。

但是当他看到鹫堡在大马士革苏丹的重重打击之下,开始燃起了熊熊大火,年轻的刺客大师瞬间就不淡定了。

“玛利亚,吾爱,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要回鹫堡一趟。现在是教团的生死存亡之际,我不能放弃我的导师和兄弟们!”

越来越多的装满石油的陶罐被砸碎在马西亚夫城头,此时整座城堡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即便是上山的道路也满是呛人的浓烟和燃烧之后的余烬。这种情况下,鹫堡的城墙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不过幸运的是,萨拉丁麾下的大军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向城堡发动进攻。

此刻的鹫堡之中,所有幸存的刺客们都蜷缩在幽暗的地下室里面。这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可以直接逃出萨拉丁大军的包围圈;原本踌躇满志的教团成员们认为完全不用启动这条他们最后的逃生之路,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再也拖延不得了。

教团的现任导师,已经年逾七十的阿尔莫林费力的咳嗽几声,吐出了几口鲜红的血液——他之前在燃烧的马西亚夫之中为了救援几位属下,被包裹着烈焰的一根巨木重重的砸中了后背,现在已经气若游丝,危在旦夕了。

由于应对及时,因此在萨拉丁狂暴的火攻之中,只有十几名倒霉的仆人和下级刺客失去了生命;但是,哈萨辛教团的领袖,他们的导师,指路明灯,航行舵手——马西亚夫的阿尔莫林,却因此生命垂危。

“我真傻,真的。”

颤颤巍巍的抹了抹胡须旁边的血沫,阿尔莫林躺在地上,费力而贪婪的大口呼吸着;而其他幸存的刺客,双眼通红,尽皆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

“我早该知道萨拉丁的进攻没那么简单。我们是黑暗中的刺客,却过于迷信马西亚夫的坚不可摧;你们……要牢记这次教训。”

“导师……”

刺客们小声啜泣着,阿尔莫林最年幼的弟子哈桑悲伤的攥着他的手,趴在床前不住的哭泣。这个年幼的孩子虽然拥有尊贵的血统,但是一年之内却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国破家亡,母亲蒙难;现在就连师父也即将撒手人寰。

“经此一役,教团在黎凡特已经没有立足之地,而萨拉丁和他的帝国将……势不可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力量注入,老朽的阿尔莫林眼睛一瞬间忽然亮了起来。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脸颊憋得通红,努力挣扎着,仿佛在交代最后的遗言:

“你们都要……回到波斯,回到里海海滨的阿尔穆特堡去,那里是我们最后的堡垒。”

“如今波斯诸王混战,那里适合尔等藏身,教团要在那里休养生息。”

“萨拉丁……他的手伸不到那边去;他打下了圣地耶路撒冷,西方的法兰克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很快便会面对无穷无尽的十字军。”

“教团……正好趁此机会,在阿尔穆特堡舔舐伤口,以图后效;甚至……”

老导师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费力:“巴格达的哈里发,曾经来信招揽教团;如果事不可为,你们可以……发挥塔基亚原则,为那个正统派的哈里发效力,让他替你们抵挡其他正统派军阀和……萨拉丁的威胁。”

仿佛感受到大限将至,阿尔莫林瞬间瞪大的眼睛;他紧紧的攥住旁边最年轻的弟子哈桑的手,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说到:

“至于下一任导师……”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如今教团近乎分崩离析,他们急需知道,是谁将扛起哈萨辛的大旗,是谁将带领他们呢?

阿尔莫林用尽全身力气,举起了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十岁男孩儿的右手:“你们的下一任导师,叙利亚苏丹努尔丁与塞尔柱公主萨玛拉之子,阿勒颇和大马士革无可争议的主人,哈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章 教团分歧

当阿泰尔透过鹫堡隐秘的地道回到马西亚夫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导师阿尔莫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教团领袖的尸体,悲伤的走了过去。虽然也对导师的某些行为颇有微词,此刻却完全化成了对导师逝去的悲哀和怀念。

阿泰尔原本就在教团内部声望甚高,即便阿尔莫林没有解除对他的惩罚命令,此刻也没有人想那些了。他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敬仰的看着他往导师的尸体缓缓移动过去;而另一边,他的好友阿巴斯,现任的鹫堡之鹰则打开了地下室的一个箱子,将阿泰尔被剥夺的装备全部给他送了过来。

一把短剑,一把匕首,都是用最好的乌兹钢,请大马士革最好的武器匠大师打造的,上面繁复的雪花云纹令人痴迷;还有一把小巧但是却威力强大的十字弩,据说来自万里之外的宋国;还有阿泰尔的武装腰带,上面有十把飞刀,几个开锁器,几瓶毒药,一卷绳镖,以及其他的一些小玩意儿。

“阿泰尔,现在鹫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目视着好友重新穿戴上属于自己的装备,面色凝重的阿巴斯缓缓说到:“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导师临死前指定了新任导师——他拥有尊贵的赞吉家族的血统,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哈桑。”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阿泰尔悼念完了自己的导师,声音重新恢复了冷漠。他看了看头顶地下室的出口,仿佛有滚滚热浪从上面传来;他知道,如今的鹫堡一定陷入了漫天火海之中。

“既然大师兄回来了,那就证明密道是安全的,并没有被萨拉丁的狗发现。”

这时,年幼但是却神色老成的哈桑开口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就遵从导师的遗愿,撤退回里海阿尔穆特堡的老家,然后联合一切反萨拉丁的势力,然后徐徐图之……”

“等等,我们如果全部都撤退回阿尔穆特堡,那么城外的百姓怎么办?他们现在被萨拉丁的正统派大军集中关押,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残酷的处决!”

听到大家马上就要战术撤退,阿泰尔连忙提出了大声的抗议。城外的异端平民平时满怀崇敬的供奉着鹫堡的刺客,他和许多人也曾经结下过友谊;而现在这些原本应该受到刺客们保护的平民,教团居然准备弃他们于不顾……这让阿泰尔难以接受。

更何况,他挚爱的玛利亚此刻正在城外等着他。

“我们可以跑回阿尔穆特堡,像个懦夫一样逃回去;但是村民们怎么办?他们都是你我的家人,朋友!”

阿泰尔大声的质问着,他随手拉过一个年轻的低阶刺客问到:“赛义夫,你的父母和妹妹现在就被关在村庄的谷仓里面,你难道能够安心逃往阿尔穆特堡,听凭他们被押到大马士革,在大绿庙受尽那些正统派伊玛目的侮辱,然后还要给他们安上异端的罪名,最后被石刑活活砸死么!”

“还有你,你,你!”他急速的点了几个同僚,他们的家人如今都被关押在城下;“你们能够在父母家人痛苦的哀嚎中,苟延残喘的逃往波斯享受你们的和平么?”

“但是现在正面作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原本由于阿尔莫林的余威,刺客们都愿意接受,哪怕是名义上接受一个十岁孩子的领导——一方面是前代导师的钦定,以及哈桑作为努尔丁之子的高贵血统;另一方面,则是大家对这个小师弟的天赋异禀和进步神速有目共睹,以及最高阶的几个刺客都是阿尔莫林的忠实拥泵;但是,阿泰尔回来之后的话,却无异于在原本就不甚稳固的教团关系中央撕开了一个大大的裂缝。

阿泰尔作为教团事实上的二号人物,原本就是大家眼中接任导师的不二人选,并且本身就拥有大批的支持者;而如今他提出不能放弃城外的村民,便立刻得到了大量的拥护——那些异端村民——不仅是德鲁兹派,还有来自波斯的尼扎里派,以及许多在正统派迫害下挣扎求生的小派别,这些山民,佃农,小手艺人,小作坊主,他们不仅是鹫堡的拥护者,甚至有些还直接为教团提供了新鲜血液;而这部分人,是绝对不想就此放弃他们的家人的——但是这无疑和教团现在的决定背道而驰。

年轻的新任导师哈桑紧紧的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继任之后的第一个挑战,但是年轻的导师却万万不愿教团就此分裂;他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如同大人一般,语重心长的劝说阿泰尔以大局为重。

“这代价虽然沉痛,但是我们只能当机立断;否则,教团今日便会灭亡于此!而那些村民,包括今天战死的兄弟们,他们都是教团的殉道者,他们都会被接引到天堂享受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愿真主保佑他们。”

“你们想走便罢,但我会留下来。”

阿泰尔淡淡的说道:“没有努力便放弃了如此多无辜的生命,我做不到。”

他转过身去,默默地戴上自己白色的兜帽,然后扭过头来,缓缓说到:“想拯救自己家人的,跟我来;至于其他人,你们这群懦夫,你们就慌不择路的逃回波斯,然后在那里苟延残喘吧。”

说完,阿泰尔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监视着萨拉森大营的玛利亚索普,看到一个奇怪的黑袍人大大咧咧的走出了营地,然后在一片土墙旁边找了一个僻静处,到处瞅瞅,见到没人,便自行掀开裤子;随着他浑身一阵舒服的颤抖,墙根下顿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水声。

“这群黑袍人到底是谁?萨拉丁营地之中的那些投石器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玛利亚原本颇有一些疑问,现在看到机会难得,便马上悄悄的潜行到他后面,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雌豹,猛的从草丛之中跃起,便要掐晕他!

只不过这个人明显是个十分机警而又武艺高强的;他猛的朝旁边一闪,然后迅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不过当他看到面前熟悉的面孔,却十分惊异的小声问到:

“玛利亚?”

“海尔森?”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的交易(上)

海尔森来自英格兰的布里斯托尔,父亲是名为爱德华的小地主。

他为了追求名誉和荣耀踏上了前往圣地的道路,并在途中结识了来自约克郡的玛利亚索普——后者是一名男爵夫人,为了逃婚私自跑了出来。不过她和当时的圣殿骑士团的分团长杰拉德有旧,因此以女扮男装的身份加入骑士团,成了当时的分团长杰拉德的机要秘书;而海尔森也因为玛利亚的举荐,成为了杰拉德的侍从和掌旗官。

在悲壮的泉水谷之战中,前代大团长壮烈殉国,同时玛利亚也在此战之后失踪,大家都以为她被萨拉森人杀害了。而杰拉德则临危受命继任大团长,海尔森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

如今海尔森已经接任了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他看到了面前突然出现的老朋友,首先异常惊喜,但是随后却突然之间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玛利亚为何死而复生,她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既然没死,整整三年,她为什么不来寻找骑士团?而且,刚才居然想对我下杀手?”

但是眼前毕竟是自己的好友。大团长皱了皱眉,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玛丽,你……这三年都到哪儿去了?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们还以为……”

“说来话长,不过……”

眼前真是一个不对的时间和一个不对的地点;不仅海尔森对玛利亚起了疑心,玛利亚也对海尔森起了疑心;她有些警惕的反问道:“这里可是萨拉丁的大营!你为何会出现在萨拉丁的营地之中?还有,现在的骑士团在哪里?”

听到了玛利亚的质问,海尔森不禁摸了摸鼻子,感觉到略微有些尴尬。是啊,他作为堂堂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居然带着全团骑士向原本应该是生死仇敌的大马士革苏丹萨拉丁打工……

“总觉得好像被陛下坑了一样……”

海尔森摇摇头,努力的祛除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只是有些迟疑的说到:“这个也……说来话长。”

“不过以骑士团的名誉起誓,在君士坦丁堡正统皇帝的关怀和指引之下,我们已经重建了圣殿骑士团;并且,现在我就是骑士团第十一任大团长!”

“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但是请相信,我们并不是和萨拉丁狼狈为奸;我们做的一切,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骑士团,为了圣地,为了……人民。”

也许是海尔森的诚挚打动了玛利亚,两人终于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海尔森,听着,我在此是为了营救那些被萨拉丁的大军关押的平民,他们都是无辜者,一旦被带往大马士革,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石刑……”

“等等!”

年轻的大团长皱着眉头,他现在有些搞糊涂了:“玛利亚,我原本想让你重新归队——现在骑士团损失惨重,急需人才补充;可是你为什么会执着于去救一群异教徒当中的异端中的异端……你们是谁!”

突然之间,感官敏锐的海尔森感觉自己被包围了——有数名隐藏在兜帽之下的刺客从草丛之中突然暴起,将他围困在中央;而那些人手中,起码有四把飞刀和三把十字弩对着他,并且刀锋和箭头蓝汪汪的,明显已经淬了剧毒。

“阿泰尔,等一下,他不是萨拉丁的人!”

玛利亚连忙抓住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的手臂,海尔森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很强。

非常强。

即便一对一的情况下,自己也可能接不过他三招;更何况现在自己的生死已经陷入了别人的掌控之中。

“阿泰尔,他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也是我在英格兰的老乡——你们都有相同的敌人,萨拉丁就是你们相同的敌人!”

虽然看不清那个叫阿泰尔的刺客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庞,但是海尔森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收回了自己的杀气。将短剑重新插回剑鞘,阿泰尔声音低沉的问道:

“那么‘大团长’阁下,请告诉我们萨拉丁营地之中的布防情况,刺客教团将欠你们圣殿骑士团一个人情。”

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周围现身的刺客们,海尔森突然有些想笑。他摇摇头,咧了咧嘴:“名为阿泰尔的刺客阁下,我承认你是一个很强大的战士,也许还是整个黎凡特最优秀的刺客;但是!”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刺客们,又指了指灯火通明的萨拉森营地:“你们只有十个人,但是萨拉丁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他有整整五千人!”

“这个我们知道。我们也曾经烧毁过他们的粮仓,打劫过他们的运输队,给他们造成了数百人的减员。不过我们今晚的目标并不是刺杀萨拉丁,而是引发一场混乱,然后将被关押在村中央谷仓之中的囚犯们全都救走。”

听到玛利亚的计划,海尔森摇了摇头。他指着绵延不断的萨拉森营地,除了正对鹫堡那个无名村庄之外,马西亚夫的另外三面也被萨拉丁的部队围的水泄不通。

“你们知道萨拉森人的大军一共抓了多少人吗?”

“村庄里面的五百人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扫荡周围的异端聚落,然后把平民们都带到了营地之中严加看管——每个营地都有你们想要营救的平民被关押,我估计总共超过了两千人。”

“该死!”

阿泰尔顿时拔出短剑狠狠的朝着地上掷去,只听噗嗤一声,锐利的大马士革剑深深的插进了松软的泥土之中。他有些烦闷的跺跺脚,然后双手抱胸,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的人数严重不足,最多只能袭击一个营地;而总结之前被夜袭的经验,萨拉丁已经将每夜巡逻的卫队增加了三倍,看守俘虏的守卫也增加了三倍;而且除了三令五申他们不得随意擅离职守之外,还下达了一旦俘虏逃跑,便可以就地格杀的命令。”

“阿泰尔,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年轻的刺客身上,但是海尔森想了想,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拯救你们异端村民的性命了。那么,马西亚夫的阿泰尔阁下,你敢不敢赌一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的交易(中)

根植于马西亚夫的刺客教团,他们训练的刺客都是从小便开始洗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必须无条件的忠诚于导师。

二十年前,鹫堡的前任导师阿尔莫林曾经秘密和耶路撒冷先王阿玛里克举行会谈。期间,为了震慑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向他们显示刺客的决心,阿尔莫林曾经当着阿玛里克的面,命令随侍在他身旁的两名教团高阶刺客直接从他们会面的城堡顶端跳下去。那座堡垒后方乃是一面刀削斧凿的悬崖峭壁,离地整整百米之高;然后这两名在教团内位阶不低的刺客,竟然毫无怨言,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阿尔莫林称其为“信仰之跃”;不过很明显,两名刺客一早就被摔成了肉酱。并且,在教团的典籍之中记载,此举“大大的震慑”了耶路撒冷的法兰克国王,使其从此不敢轻视教团

不过大约在耶路撒冷国王看来,这些家伙莫不是一群傻子而阿玛里克之后和刺客教团签署的协定,也是为了对付黎凡特的萨拉森王公们。

介于对刺客们强大的控制力,因此即便阿尔莫林钦定的新任导师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却无人敢对此提出异议。

也因此当阿泰尔当众质疑教团的决策时,即使他原本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导师,同时在整个教团之中威望卓著;当他和准备战略撤退的同伴,或者说曾经的同伴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仅仅只有九名刺客愿意跟随他。

阿泰尔这“另立中央”的举动按照教团的规矩,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不过他原本就是教团的二号人物,再加上年幼的导师哈桑害怕教团立马陷入内战——萨拉丁正在城外虎视眈眈,并且哈桑的导师之位全靠已死的阿尔莫林还未失效的虎皮支撑;因此在阿泰尔和他的追随者出走之后,他们也没有任何留恋,悄悄遁去,踏上了回归阿尔穆特堡的旅程。

阿泰尔许久之前就对导师阿尔莫林命令教团和萨拉丁不死不休的死磕表示不满,不过当时却无人敢于忤逆导师的权威;而当他刺杀萨拉丁失败,和玛利亚陷入爱河,又看到原本应该受到他们保护的家人朋友被正统派大军肆无忌惮的杀戮和逮捕,还正值阿尔莫林死去,新任导师不是他却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屁孩,而教团不仅对被俘的亲人朋友们不管不问,却慌不择路的逃向波斯苟延残喘的时候,种种原因之下,他对教团平时所坚守的信条以及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终于产生了怀疑。

跟随他的九名刺客亦是如此,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命令。此刻阿泰尔就是他们的导师,而他们的任务则是救出那些被俘虏的异端平民。

“我们如今已被教团所不容,那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信条。不过此事容后再议——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要救出父母亲人们,让他们免遭那些正统派的残酷迫害和屠杀”

不久之前和兄弟们的誓言还仿佛飘荡在脑海。当听到对面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有解救俘虏们的方法的时候,阿泰尔的眼角余光瞥了瞥旁边的玛利亚,见她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终于狠下心来,声音低沉的说道:“大团长阁下,我相信玛利亚,所以也相信你。”

“好,先生真是有胆识——那么请放下你的武器,和鄙人走一趟。”

一段时间之后。

此时,阿莱克修斯的营帐之中依旧灯火通明;他手中摩裟着一根木棍,端详着帐中鹫堡的沙盘,正在推演马西亚夫受到的损害,以及应该如何进攻——如今的鹫堡早已燃起熊熊大火,萨拉丁甚至下令,即便是晚上也要坚持不懈的给那些老鼠们“加点料”。

这时,守御在账外的米哈伊尔来到阿莱克修斯身边,小小的说道:

“陛下,海尔森大团长有紧急军情报告”

不久之后,当阿泰尔来到了一个受到萨拉森护卫重重保护的营帐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目标。

“你就是埃德萨如今的埃米尔?”

年轻的刺客面前,是一个背对着他的瘦削身影。他穿着和大团长海尔森仿佛的黑色罩袍和斗篷,看起来身高并不算高;不过当他转过身来,揭下自己的黑色兜帽之后,映入阿泰尔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拥有着典型的希腊相貌的年轻人。

“简直无礼!这可是君士坦丁堡正统的巴塞琉斯!”

见到来者对阿莱克修斯不敬,一旁侍立的如同铁塔一般的米哈伊尔顿时低声喝道。不过小皇帝却拨开了他的剑柄,缓缓走到面无表情的阿泰尔面前。

“那么刺客先生,你说你找朕有事——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注视着面前的刺客,小皇帝却想到了大团长海尔森的建议:“陛下,我觉得我们虽然履行承诺帮助萨拉丁拿下了马西亚夫,可是阿尤布帝国虽然现在和我们关系良好,但是始终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不妨暗地里给萨拉丁添点儿堵”

有些桀骜不驯而意味深长的盯着面前的阿莱克修斯,阿泰尔突然之间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假如陛下能够对我们被俘虏的家人朋友伸出援手,让他们免于被大马士革的正统派审判和处刑的残酷命运,那么我会为陛下杀五个人,任何人。”

“呵呵呵”

听到这句话,阿莱克修斯顿时扭过头去,毫不掩饰的嗤笑了一声:“看来刺客先生并没有搞清楚状况。那么我说几个人的名字,看你们能不能成功——”

说着,小皇帝嘴角含笑的盯着阿泰尔的眼睛,尽显嘲讽之色:“萨拉丁,你们能够杀掉萨拉丁么?”

阿泰尔一时语塞,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强行强硬的说道:“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即便是大马士革的尊贵苏丹,教团也杀给你看”

“那么萨拉丁的帐篷就在村中央,那顶最大的就是——”

阿莱克修斯淡淡的笑了笑,随即貌似无意的直起身来,朝村中央的方向一指,轻轻地说道。

“阿嚏!”

就在百米之外,离阿莱克修斯近在咫尺的御帐之中,大马士革尊贵的苏丹陛下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三章的交易(下)

“先生,我觉得咱们不用相互试探了。”

阿莱克修斯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面色严肃的注视着总将自己隐藏在白色兜帽下的阿泰尔:“朕确实有救下那些异教平民的方法,不过……你的价码不够。”

听到这句话,阿泰尔轻笑一声,然后抬起头来,郑重的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十**岁的叙利亚青年冷漠的脸庞。

“教团在山中有个秘密宝库,里面的财富估值超过十万第纳尔——这些都是你的了。”

“这还不够。”

阿莱克修斯摇摇头,举起了一旁的银杯,缓缓饮下一口葡萄酒:“我还要你按照你们的方式为我训练五名刺客——人员由我指定,但是你不得引诱他们皈依你们的教派。”

“成交。”

阿泰尔悄悄的退出去了。他和他的追随者,以及玛利亚索普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看到阿莱克修斯和刺客的协议已经达成,米哈伊尔悄悄地问道:“那么陛下,您准备如何解救那群异教平民?”

“当然是”

鹫堡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当第二天晨曦微露的时候,顾不得滚烫的余烬和有些地方还尚未熄灭的火焰,萨拉丁就指挥来自大马士革的禁卫军开始向马西亚夫进攻。

“苏丹陛下,我们成功拿下了马西亚夫!”

萨拉丁豪华的御帐之中,一名卡萨吉侍卫正掀开帷幕,欣喜的向大马士革的苏丹报告。“我们在被烧毁的废墟之中发现了哈萨辛的密室,在里面缴获了大量财宝,许多他们来不及销毁的文件,最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刺客导师阿尔莫林的尸体!”

“恭喜苏丹陛下,您的声威无人能敌,阿尔莫林不过一只跳梁小丑,陛下大军所至,宵小统统化为齑粉!”

大帐之内,萨拉丁麾下的将军们顿时忙不迭的开始恭维他们的苏丹。而萨拉丁本人虽然不置可否,但是掩盖在大胡子之下的嘴唇早就微微翘起。不过他毕竟喜怒不形于色,便转过身来,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禁卫武士,温和的说道:“那么将士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闻言,这个卡萨吉武士抬起头来,却有些尴尬的说道:“伤亡没有伤亡。”

“什么?”

那武士连忙补充道:“我们在废墟之中找到了十几具尸体,又在密室之中发现了几十人的伤员;不过他们一看到我们出现便统统自尽而亡。至于阿尔莫林的尸体,也是在密室之中被发现的,并且早早凉透,估计已经死了多时了。”

“找到密道之类的东西了吗?”

“没有。”

萨拉丁的眉头一瞬间便皱了起来。不久之后,当他看到在马西亚夫缴获的哈萨辛内部秘密文档的时候,内心更是有些沉了下去。

他先示意所有将领都出去,然后让人把王弟阿迪勒请了过来。只见萨拉丁手中拿着一份密信,朝着自己最有能力的弟弟说道:“阿迪勒,你看看这封信。这是在鹫堡的一个密室之中缴获的。”

王弟有些疑惑的接过密信,却惊讶的发现,这封信竟然是巴格达的哈里发给予阿尔莫林的一封信——巴格达的正统派哈里发将承认阿尔莫林所信奉异端的地位,同时要求整个刺客教团臣服于他,落款是三年前。

另外一封近期的信件之中,哈里发以命令的口吻致信阿尔莫林,让他寻机恐吓摩苏尔的埃米尔,目的是命令后者前往巴格达觐见,向哈里发宣誓效忠。

“王兄,摩苏尔的埃米尔早在数年之前便向我们递交了誓书,乃是我们的附庸国。而王兄一向对哈里发礼敬有加,年年供奉都不曾短缺,甚至帮他威服了整个下美索不达米亚的突厥军阀;王兄重塑哈里发威望之举对他们简直恩同再造,可是我们的哈里发居然把手伸到了摩苏尔——他到底想干什么?”

哈里发已经做了数百年的傀儡。

随着波斯人和突厥人相继入主巴格达,原本应该至高无上的哈里发就开始沦为了权臣的人形图章。特别是塞尔柱帝国时期,伊斯法罕的突厥苏丹们对哈里发动辄废立,甚至秽乱后宫,夜宿龙床曾经高贵的圣裔如同最低贱的乞丐一般,在巴格达街头乞讨为生;最夸张的时候甚至有整整三名哈里发同时在街上乞讨。

而塞尔柱帝国崩溃之后,处在夹缝之中的阿巴斯家族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又加上整个新月世界最强大的苏丹萨拉丁恭敬的前往巴格达朝觐,并且并没有如同野蛮的突厥人和阴险的波斯人一般架空而是如同古代史诗中的外邦国王一般尊崇他,这才堪堪恢复了一些哈里发作为“所有新月教徒领袖”的威权。

不过本代哈里发纳希尔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

这个今年二十七岁的年轻人五年前从父亲手上接过的是一座百废待兴的巴格达城,而他继位以来,首先重组政府,然后通过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手段,利用塞尔柱帝国崩溃之后各地的突厥贝伊和埃米尔们相互敌视和征伐的契机,成功迫使整个下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军阀朝觐自己,并且尊奉哈里发为主,乃是一个颇有能力,如今也威望甚高之人。

原本大马士革和巴格达一直相安无事,某种意义上关系还不错——但是巴格达的夜莺早就提醒过萨拉丁,当代的哈里发并不是看起来那样只满足于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宗教领袖,不过由于事务繁多,这些事情都被苏丹本人压了下来。

想到这些,萨拉丁突然感到有些无奈。他原本并没有东扩之心,他的毕生心愿便是从法兰克人手中收复耶路撒冷,同时在十字教徒的反攻之中屹立不倒——比起开疆拓土,萨拉丁更愿意医治国内由于数百年的战乱和前人粗暴的统治所留下来的创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尤布帝国的利益遭受蚕食。

一时间苏丹和他弟弟两人相顾无言。而就在这时,帐外的侍卫恭敬的通报到,阿莱克修斯来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四十四章的交易(完)

“苏丹陛下,恭祝你取得马西亚夫的大捷。”

阿莱克修斯首先向萨拉丁恭贺他的成功,而大马士革的苏丹也微笑着回礼道:“此番鹫堡之围,陛下实在是居功至伟——”

“哪里哪里,哈萨辛这群可笑的刺客以卵击石,如同车轮前面挡道的螳螂一般,苏丹大军一至自然土崩瓦解;至于鄙人,只不过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

阿迪勒看到这两人在那里商业互吹,摇了摇头,继续在缴获的文件当中翻找,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信息;而萨拉丁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阿莱克修斯,却突发奇想:“我不妨问问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看看他如何看待这件事?”

于是当阿莱克修斯开始翻看缴获的文件的时候,一旁的王弟阿迪勒便开始向他叙述阿尤布王朝和巴格达的正统派哈里发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当然,在萨拉丁的王弟口中,哈里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如今的阿莱克修斯算是真正得到了萨拉丁的重视,也许还有他的友谊——不仅仅是小皇帝的尊贵身份,也是因为他屡次帮助大马士革的苏丹解决了许多难题。

不过虽然在外人看来,翻看着卷宗的阿莱克修斯虽然面带微笑,但是他内心却突然闪过了其他的想法。

“本代的哈里发看来也不是无能之辈……如今耶路撒冷沦陷已经快一年了,十字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黎凡特;如果我挑唆萨拉丁去攻打他,那么哈里发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旦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一旦十字军到来,萨拉丁岂不是要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况且我记得这第三次十字军,领头的是英国那个被吹上天了的狮心王。据说他的军事指挥能力十分优秀,这样一个机会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十字军早晚会走,特别是领头的国王和大贵族几乎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到时候我是不是能够在其中穿针引线,攫取耶路撒冷之地,再将安条克与奇里乞亚连成一线,那时候才是真正有了和篡位者博弈的资本。”

想到这里,阿莱克修斯放下了手中的密信,胸有成竹的微笑道:“苏丹陛下,按照这些证据来说,你们是不是认为,巴格达的哈里发是不是三年前便秘密收服了马西亚夫的刺客教团?”

看着两人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小皇帝继续说道:“哈里发纳希尔——野心勃勃而能力出众;他既然能够向苏丹的附庸下手,那么他的野心,必将是恢复阿巴斯王朝时期哈里发尊崇无二的地位。”

“而苏丹陛下却是他最大的障碍。”

“说不得,陛下遭受的两次刺杀,都是来自哈里发的授意!”

看到萨拉丁沉思着,阿莱克修斯继续说道:“至于哈里发——如果是在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只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条狗而已。”

“陛下,我们新月教和你们十字教……有些不同。”

阿迪勒满脸堆笑的说道:“波斯人和突厥人曾经挟持过哈里发,但是这导致了新月群雄群起而攻之——总之,我王兄宅心仁厚,敦睦友邻,是万万做不出突厥恶匪一般的腌臜事的。”

看到阿迪勒有些口不对心,阿莱克修斯内心顿时嗤笑道:“谁不知道你只是想立牌坊而已?”

他摇摇头,走到萨拉丁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说到:“苏丹怎么会如同那些突厥恶匪一般绑架哈里发呢?苏丹明明是‘保护’他们的安全;陛下,你说是不是呢?”

“不妥,不妥。”

萨拉丁忙忙摆手拒绝道:“我是个‘虔诚’的正统派信徒,怎么能够……”

“苏丹此言差矣。”

阿莱克修斯摇摇头,继续蛊惑道:“如今整个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割据军阀,并且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突厥人——苏丹陛下作为一名义人,难道忍心看着哈里发在巴格达陷入那些突厥乱贼的包围,重蹈两百年前的覆辙么?”

“何不将哈里发‘请’回大马士革或者开罗供奉;一方面这彰显了陛下作为正统派最强苏丹无可争议的身份,杜绝了失控的哈里发暗中捣鬼;另一方面,不管是波斯还是两河,抑或是更遥远的摩洛哥,甚至西班牙;那些因分裂而战乱不休的正统派小酋邦,哈里发名义上都是他们的领袖;一旦有跳梁小丑身怀异心,只需责成哈里发修书一封……”

“咳咳咳,这样……和那些粗鄙野蛮的突厥狗有何区别?当初塞尔柱人软禁和虐待圣裔,可是受到了全体新月教徒的唾弃……”

“正因为如此,虽然塞尔柱帝国已然灰飞烟灭,但是哈里发依旧在诸突厥军阀的包围中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正需要苏丹陛下温暖的阳光照耀……”

“曾经在遥远的东方,也有一位如同苏丹一般伟岸的人物,据说赛里斯一位姓曹的大维齐尔;正是他把赛里斯的皇帝陛下从群狼环伺中拯救出来,并且因此而流芳千古。”

“对了,东方人管这叫做‘挟哈里发以令埃米尔’。”

“好了好了,再议再议……”

萨拉丁罕见的有些窘迫的摆摆手,然后温和的对阿莱克修斯说道:“先不说这些——马西亚夫一战,陛下此番居功甚伟,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酬谢陛下的功劳了。”

“我们库尔德人对真正的朋友总是赤诚以待——陛下无疑是我真正的朋友。之前埃德萨确实太过残破,不如我把埃德萨西边的安泰普郡也交由陛下管理如何?”

“啊?”

突如其来的喜讯甚至让阿莱克修斯一愣。安泰普处于阿勒颇正北,安条克和埃德萨之间,多是山地,虽然物产不丰,但如今却是科尼亚人和阿尤布帝国陆上联系的唯一通道;如今萨拉丁竟然要把安泰普交给小皇帝,这不仅昭示着埃德萨的小朝廷和安条克以及奇里乞亚都有了陆上道路联通,难道还意味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五章的交易(续)

古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句话用在北叙利亚边境山区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片区域就是从奇里乞亚和安条克以东开始,一直到摩苏尔的一片狭长地带。

虽然这一片区域乃是远古的文明之光,早在数千年前便有赫梯人在此殖民建城,但是到了现在,这里早已经变成了一地鸡毛。

当正教和公教远远没有分裂和诞生的时候,最原始的东方基督教便开始以这一地区为中心传播;之后,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长期在这一地区拉锯争夺;及至新月教的崛起和大扩张,这里又成了罗马帝国和新月诸国拉锯的前线。

种种原因导致本地宗教情况极为复杂,异端数不胜数。曾经赞吉王朝在这片区域强制改宗,甚至不惜大搞宗教迫害,更是加深了当地信仰的混乱情况。

如今阿尤布帝国在那片区域也仅仅维持着安泰普城不到五十人的驻军——或者说治安队更好。因为大马士革派遣的税吏总是遭到层出不穷的异端袭击,可是每当驻军进剿的时候,所有人却都一瞬间变成了温顺而又虔诚的正统派信徒。这直接导致了当地的市长几乎政令不出安泰普城,更遑论建立稳固统治了。

萨拉丁原本对此是颇为头痛的。他是一个正统派的信徒,而大马士革大绿庙的伊玛目心心念念的都是要“从头到脚彻底铲除这些异端”——曾经埃及的少数派就因此遭到残酷对待。但是阿尤布的苏丹明显并不是一个嗜杀残暴之人,即便是对待诸如十字教或者犹太教之类的异教也能容忍他们的信仰,并且仁慈的对待他们。虽然出于正统派的立场,萨拉丁不得不去肃清某些异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这样做。

“现在科尼亚人陷入了内乱,五位罗姆王子已经在科尼亚为了苏丹之位大打出手,原本是一个向安纳托利亚渗透的好机会。”

大帐之中,当阿莱克修斯正在唾沫横飞的建议萨拉丁“挟哈里发以令埃米尔……”,不,是“奉哈里发以讨不臣”的时候,大马士革的苏丹却开始考虑新的焦点方向了。

“向安纳托利亚渗透固然好,可是这对我阿尤布帝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一边听着阿莱克修斯说话,一边却考虑着应该如何回报眼前这位可以说已经直接或者间接帮他立下大功的前君士坦丁堡巴塞琉斯。

“可惜马上十字军就要来了,我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应对那群来自西方的强盗。”

萨拉丁内心想到:“反正我也没有对安纳托利亚的野心,不如顺水推舟,让阿莱克修斯这个前任罗马皇帝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面——他肯定对就连他父亲也没有收回的安纳托利亚念念不忘;最好,我能撺掇他分裂十字军,带一些人北上,这样也能减少我应对十字军主力的麻烦和压力。”

“甚至于他如果生出对奇里乞亚和安条克的野心——哎呀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如果真是那样,我还得大力支持啊!”

“至于那些异端,我也懒得处理,正好通通丢给他——小皇帝自诩宗教宽容,想必也会处理得很好的。”

所以当萨拉丁满面温和的对阿莱克修斯说,准备将安泰普郡赠送给他的时候,小皇帝顿时惊呆了。

“这个萨拉丁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难道我以前看错他了?”

安泰普虽然产出鸡肋,人口不丰,但是对埃德萨来说位置却非常重要。这里联通了安条克和奇里乞亚,北面更有前往马拉蒂亚的道路。那是突厥人在安纳托利亚东部的重镇,古称梅利泰内,乃安纳托利亚和埃尔祖鲁姆之间的交通枢纽;而梅利泰内更北边,翻过茫茫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便是安德洛尼卡的老巢,罗马帝国在黑海的明珠——特拉布宗。

“安泰普的居民之中有大批我们新月教的异端。”

萨拉丁缓缓说道:“听闻陛下在埃德萨并没有迫害哈兰的新月教徒,甚至就连额外的异教税也没有向他们征收,真是令人赞叹的高风亮节。”

“而北叙利亚边境山区那些异端——不管他们是德鲁兹派,尼扎里派,伊斯玛仪派还是其他,我们大马士革大绿庙的伊玛目一旦抓到他们,一般都是要把他们判处残酷的石刑的。”

“所以我希望陛下慈悲为怀,能够仁慈的统治他们——”

听到这里,阿莱克修斯点点头:“那是自然,罗马境内所有公民都享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只要他们按时纳税,拥护政府,遵纪守法,不强迫他人皈依,不搞邪教组织,那他们会拥有自由信仰的权力。”

“不过既然陛下将安泰普和那里的异端民众都托付给我,那么不如把您从马西亚夫周边抓捕的异端分子也交给我吧——如今埃德萨百废待兴,最缺的就是人了。”

“没有问题!”

漫不经心的完成了阿泰尔的请求,阿莱克修斯也没心思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原本当即便准备向萨拉丁辞行回埃德萨,但是在萨拉丁的盛情邀约下,小皇帝和骑士团的骑士们还是勉为其难的参加了庆功宴会。

几天之后,在萨拉森佣兵们的呼喝和押送之下,马西亚夫周边被搜捕的两千余名异端平民,终于和阿莱克修斯的队伍一起启程,开始前往埃德萨。

萨拉丁此番征伐马西亚夫大胜而归,又一次大大的增加了苏丹本人的威望。阿尤布帝国的威名经过这一连串的胜利,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同时,随着大马士革宣布哈萨辛导师阿尔莫林的伏法,马西亚夫的毁灭,以及整个刺客教团遭到了重创,黎凡特从此再无哈萨辛,也领周边许多正统派的豪富高官,阿訇贵族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年轻的皇帝正在营地之中看书——距离他在马西亚夫和萨拉丁道别已经过去了五天,而将近三千人的队伍也已经渡过了幼发拉底河,距离埃德萨也只剩下了一半的路程。

突然之间,阿莱克修斯发现有一个身影好像一闪而过,同时仿佛有若隐若无的血腥气息飘荡。不过,当旁边的侍卫长米哈伊尔正要呼喝抓捕刺客,并且持剑立在小皇帝面前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却制止了他。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内心稍微有了些底;只见小皇帝镇定的站了起来,面对未经通传却擅自掀开的营帐,缓缓说到:“你来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六章的交易(再续)

“你来了。”

虽然米哈伊尔忠心耿耿的持剑阻挡在阿莱克修斯面前,不过小皇帝却大约知道来者是谁;他看着从帐外拨帘而入之人,缓缓说到。

“我来了。”

阿泰尔仍然戴着他标志性的兜帽,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下让人分辨不清。

“我知道你会来的。”

阿莱克修斯皱眉看着阿泰尔身上的斑驳血迹,上面散发出9新鲜的血之气,仿佛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毫无怜悯的杀戮;而另一边,米哈伊尔也凝重的望着眼前这个人,紧握手中的寡妇之嚎,暗暗蓄势待发。

“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

仿佛毫无所谓一般,阿泰尔耸耸肩:“别这样看着我,我刚刚才替你解决了一名刺客——一名希腊刺客;他的尸体就在你帐篷后的草丛之中,你可以派人去找。”

“我觉得你肯定知道那个刺客是谁派来的。”

不久之后,如临大敌的圣殿骑士们在大团长海尔森肯威的带领之下把整个御帐围了起来,而一名医院骑士则遵照小皇帝的嘱咐,将已经毙命的希腊刺客扛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

这是一个年约三十许的男性刺客,有着典型的希腊人相貌;众人从他身上搜出了几瓶迷药和毒药,淬毒的武器,小型手弩,一个身份令牌,以及一封封泥完好的密信。

令牌阿莱克修斯非常熟悉,那是军情五处的身份令牌——这是直属于罗马皇帝的情报机构,负责侦缉国内外的情报,监控心怀异心的大臣和贵族,以及暗杀皇帝的敌人;据说军情五处如今的负责人正是伪帝安德洛尼卡的间谍总管,也是他的心腹老人尼基塔斯赫鲁晓尼奥斯。

至于那封密信——那是安德洛尼卡亲自写给哈萨辛导师阿尔莫林的密信,上面许诺了后者整整十万海披伦,只需要“除掉那个在埃德萨冒充先皇阿莱克修斯二世,令科穆宁家族的荣耀蒙羞的冒牌货。”

落款在一个月前。

看到这里,阿莱克修斯勃然变色,他大喝一声,顿时帐外的圣殿骑士们鱼贯而进,瞬间把阿泰尔包围得严严实实,甚至数把长剑直接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陛下你这是干什么……”

阿泰尔错愕之间,一张薄薄的信笺出现在他面前。他扬起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面前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海尔森一眼,然后便开始看他手中给自己展示的密信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阿莱克修斯的询问,阿泰尔却嗤笑了几声。虽然他现在被暂时制服,但是依旧面不改色的说到:“陛下难道怀疑我就是前来刺杀你的鹫堡刺客?”

“鹫堡已经被夷为平地,陛下难道不知道么?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鹫堡刺客了。”

“我是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看着阿莱克修斯指着地上希腊刺客的尸体,阿泰尔有些无语的摇摇头,他苦涩的说到:“如果我说,我是看到这个刺客在陛下的帐外鬼鬼祟祟,然后便一刀宰了他,这样说陛下相信么?”

“当然不信。这个刺客来自军情五处我相信;我亲爱的叔叔安德洛尼卡想要我的命我也相信;不过,作为一个鹫堡刺客,你要如何证明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阿莱克修斯缓缓踱步向前,但是依然保持着安全距离:“我知道阿尔莫林已经死了,死在了马西亚夫;但是萨拉丁不知道,我却清楚得很——哈萨辛并没有灭亡;因为她的余党如今就站在我面前。”

“已经没有哈萨辛了;或者说,黎凡特已经没有哈萨辛了。”

见到自己已经受制于人,阿泰尔无奈之下只能坦白:“自从导师死去之后,新任导师已经决定,哈萨辛全体转进到波斯,回到里海旁边的阿尔穆特堡,然后在那里东山再起。至于我,我和几个兄弟们不忍心看到马西亚夫的父老乡亲被大马士革的正统派迫害与屠杀,故而已经脱离了教团;如今我们不是哈萨辛,而是阿萨辛。”

说到这里,阿泰尔忽然想起了当初他和九名追随者准备建立自己的组织时,对组织的名字曾经冥思苦想,但是终究不得要领;最后,还是玛利亚索普建议,以哈萨辛的英文为变体,去掉前面的“h”,因此新组织得名阿萨辛。

当然黎凡特的刺客们怎么会用万里之外的一个偏僻语言为自己命名呢?当然是因为所有人虽然都听不懂英文,但是觉得很厉害,所以就一致通过了!

同时阿萨辛的正式名称,阿泰尔和追随者们已经决定了,他们现在已经不属于刺客教团,他们是自我放逐者;但是所有人都应该亲如兄弟,相互扶持,践行新的信条;因此由阿泰尔组建的新组织,名为——刺客兄弟会。

“我已经不属于刺客教团,我现在属于兄弟会。”

“陛下,我能够证明,阿泰尔已经和刺客教团没有瓜葛了!”

阿泰尔虽然已经当众坦白,但是阿莱克修斯却并没有放下心来。正当他在内心斟酌的时候,营帐之外突然走进一名女子;她穿着和刺客们相差仿佛,身材修长而健美,可是却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头棕色的秀发,以及一张法兰克人的脸庞,同时远远朝着阿莱克修斯跪了下去。

“玛利亚!”

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海尔森肯威和刺客兄弟会大导师阿泰尔伊本拉哈拉德同时惊叫了起来,大团长海尔森更是瞬间就站了出来;他朝着阿莱克修斯抚胸行礼,然后急速的说到:“陛下,我可以担保,玛利亚原本是我们圣殿骑士团的机要秘书,她的话值得信任!”

有了海尔森的保证,阿泰尔终于被小皇帝下令放了出来。当众人鱼贯而出之后,大团长海尔森又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别介意兄弟,你既然得到了玛利亚的信任,那么你也是我海尔森的朋友——我对陛下很了解,他并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罢了。”

“陛下虽然年轻,却心性成熟,睿智而稳重;你的事我也知道,我认为你们可以谈的非常愉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兄弟会

“陛下,您什么时候把马西亚夫的可怜平民们无条件释放掉?”

在解决了突然出现的问题之后,阿泰尔一开始便直截了当的询问阿莱克修斯。

初生的刺客兄弟会大约还在迷茫之中,他们暂时并没有确立自己新的信条,唯一确定的小目标便是,把他们马西亚夫的父老乡亲们从被残酷迫害甚至屠杀的可悲命运之中拯救出来。因此阿泰尔一来便急不可耐的询问阿莱克修斯,马西亚夫的平民们他准备怎么处理?

“他们现在都是埃德萨的平民了,他们现在受到朕的保护。”

阿莱克修斯大义凛然的说到,仿佛一阵浩然之气正在他周围鼓荡,又好似有一阵金色的光晕要亮瞎他人的双眼。

“你不能将他们作为奴隶肆意奴役和压榨!”

阿泰尔听到这里顿时有点急了。他知道阿莱克修斯是个十字教徒,而同样信仰十字教的圣地诸国——特别是已经覆灭的耶路撒冷王国,他们对待境内的新月教徒和犹太教徒简直就是巧取豪夺,横征暴敛,甚至敲骨吸髓!

当然耶路撒冷对待境内的所有人民都是一如既往的残酷。希腊人,犹太人,亚美尼亚人,新月教徒,他们都要缴纳沉重的赋税,其中犹太人和新月教徒需要缴纳的金额是最高的,同时还要受到所有人的歧视;即便是属于“顶端”的法兰克移民,他们虽然赋税很低,可是他们每一个下至十五岁,上到六十岁的成年男子都必须强行服兵役!

阿泰尔可是清楚得很,如今的埃德萨,主力可就是那群亡了国的耶路撒冷贵族啊!

仿佛是看出了面前刺客的担心,阿莱克修斯笑道:“埃德萨和其余地方是不同的——朕已经承诺过,马西亚夫的异教徒们,他们可以聚族而居,然后由他们选出来的长老统治他们。”

“唯一的一点,便是他们的长老虽然是自己选,但是必须要遵守埃德萨的基本法,同时要得到中央政府的册封之后才能行使权力;相对的,他们也将在市议会拥有席位,作为当地的民意代表与其他地区的代表们共商国是。”

“朕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如果你说这样是把他们当奴隶压榨,朕无话可说。”

阿莱克修斯严肃的说到:“或者你可以带领他们继续向北,在安纳托利亚的群山之中苟延残喘?还是继续潜伏在黎凡特卑微如同蚂蚁一般苟活?啊,朕忘了告诉你,萨拉丁已经下令,所有异端分子一经发现,全部都会被押往大马士革进行审判。”

“你们已经无处藏身。或者,你可以去问问你们的村长老,看他是想继续颠沛流离,还是惬意而自由的生活在阳光之下,同时还能自由自在的保证自己的信仰?”

阿泰尔一瞬间沉默了。

阿莱克修斯继续说道:“而你们这些刺客——你们是愿意作为阿尔莫林和他继任者的一条毫无思想的狗,还是拥有并贯彻属于自己的信念,真正知道为何而战,作为一个真正的人,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我们行走于黑暗之中,但是我们也向往光明。”

阿泰尔的声音有些苦涩,他缓缓揭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叙利亚青年的脸庞;他注视着仿佛浑身闪耀着圣光的阿莱克修斯,仿佛有些迷惘的问道:“那么陛下,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给我当狗了!”

虽然小皇帝内心狂喊,但是他的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很好,阿泰尔,你和你的刺客兄弟会都拥有崇尚光明之心——你们还没有完全堕入黑暗。”

“既然哈萨辛放弃了马西亚夫的人民,而阿萨辛则因此和他们决裂,那么你的兄弟会为何不以‘守护’为信条呢?”

“你的人民因为异端信仰而与所有国家都格格不入,不断遭到压迫与残害,他们悲泣的嚎哭甚至令最铁石心肠的战士都要动容;那么你和你的兄弟会为何不守护他们,让他们能够和其他人一起共享同一片天空呢?”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这是哈萨辛的信条,但是我却觉得这是错误的。”

“极致的自由,只能催生极致的混沌;而极致的混沌,便是极致的恶。”

“譬如塞尔柱帝国崩溃之后,你们整个新月世界都陷入了世界末日一般的混沌——诸多大小军阀横征暴敛,乱战不休,平民百姓颠沛流离,泣血哀鸣……这是你们所追求的么?”

“况且,你们都是异端;而异端总是最先被‘清除’的那一批。”

说到这里,阿莱克修斯停了下来,微笑着注视着一旁苦苦思索的阿泰尔,而后者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吾辈为何而战?”

他不由得想到,大马士革的正统派帝国对异端总是无比残酷。他们能够容忍十字教和犹太教这些异教,宽容对待他们的信仰,并且很少强行勒令异教平民皈依——因为异教徒能够缴纳一笔不菲的异教税;但是正统派的伊玛目们却对同为新月教的各类异端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总之正统派的新月帝国是没有我们这群异端的容身之处的;而北面的那群突厥人那群东方来的野蛮人部落,和他们为伍简直是自我堕落,我隔着整个托罗斯山脉都仿佛闻到了他们的臭气!”

看着对面面色诚恳的阿莱克修斯,阿泰尔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现今看来,也只有埃德萨能够为人民们提供容身之处了。对他们来说,我们是异教徒,因此即便被裁定一笔不菲的异教税也没有办法;而陛下甚至还免除了我的人民的异教税。如此仁慈,他肯定是有求于兄弟会——譬如刚才那个希腊刺客,小皇帝一定对他的安全非常担心;不过这对我们来讲,双赢岂不是很好么?”

想到这里,阿泰尔突然一瞬间跪在了阿莱克修斯面前。他十分自然的合上了自己的兜帽,低头沉声道:“只要陛下能够保证我的人民的安全和和平,愿意将他们一视同仁,那么兄弟会愿意效忠陛下。”

“很好。”

阿莱克修斯怕拍手,这时从帐外走进两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他指着分别在阿泰尔左右两侧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说道:

“亚诺维克托多里安,来自法兰西。”

“谢伊帕特里克寇马可,爱尔兰人。”

“兄弟会的人数太少,而朕却急需人才。因此,阿泰尔,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训练这两名圣殿骑士——他们的信条也是‘守护’,并且也早已做出了相应的觉悟;所以我认为你们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去吧,用你认为最有效的方式训练他们,将他们训练成,最强的刺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八章 黑暗之心

埃德萨的法兰克贵族们对市议会接纳两名新月教异端的议员感到非常愤怒。

**官雷蒙德作为拉丁派代表直接到主堡觐见阿莱克修斯,同时对此提出了严重的抗议。

“陛下,我们基督徒的神圣殿堂之中,怎么会容纳一群散发着肮脏臭气的新月教徒!”

埃德萨如今的市议会,除了常务会议之外,另外还有一百余名议员——他们大都是从各地的村长当中遴选出来的,另外还有一些是各地教堂中的教士。

虽然有人信仰公教,有人信仰正教,还有的人属于亚美尼亚的使徒会,他们到底都还是基督徒;而新加入的两名议员,他们却都是货真价实的新月教徒——尽管是为正统派所不容的异端。

雷蒙德希望并且致力于建立一个公教会占绝对优势的议会,特别是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最好是当初他的“爵党”占绝对优势的议会;但是阿莱克修斯却显然不会这么做。虽然如今埃德萨信仰公教的法兰克人占了绝大多数,阿莱克修斯却有意识的额外提拔使徒会和正教徒担任议员——如今或许还要加上新月教徒。

整体114名议员的市议会,其中公教徒整整有78名;当然这其中雷蒙德能够影响的也有限,毕竟耶路撒冷贵族们原本内斗就十分激烈——譬如这次雷蒙德的抗议,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另外的有分量的法兰克贵族前来了。

雷纳尔德如今超然物外,以阿莱克修斯外祖父的身份正在加紧练兵;而以巴里安老油条的性格,是决计不肯当出头鸟的;至于耶路撒冷前任女王西贝拉……她现在一心一意的和居伊长相厮守,阿莱克修斯也投桃报李的赠送了后者一个大大的庄园,这些俗事她不可能,也不会管的。

“雷蒙德卿,暴躁可不是你的性格。”

阿莱克修斯坐在桌前,脑袋放在交叉的两手之上,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的前的黎波里伯爵:“我们要收回圣地,那么必须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新月异端被大马士革的正统派所不容,只要稍加笼络,便可以为我们所用。况且,如今安泰普也归于朕之治下,不久之后迪亚巴克尔和哈兰的贵族豪酋也会前来埃德萨,乖乖献上他们的城门钥匙;这些地方新月教徒占据了主流,雷蒙德卿难道准备如同在耶路撒冷一般,往死里面压榨他们,敲碎他们的骨头吮吸骨髓,夺走他们手中的最后一粒小麦吗?”

“难道这不该是理所当然的么?”

雷蒙德抬起右手,大义凛然的说道:“那群散发着肮脏臭气的异教徒,他们既不肯皈依又不肯去死”

“所以你们被从耶路撒冷赶了出来啊。”

阿莱克修斯旁边,身材矮小的坦克雷德双手抱胸,骄傲的仰视着比他高了至少一个脑袋的前的黎波里伯爵。他撇撇嘴,冷笑道:“经过在埃德萨农村长达数月的考察,我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你们为何如此迅速就被萨拉丁赶出了圣地,那是你们咎由自取。”

“萨拉丁为此战已经做了超过五年的准备。他在埃及轻徭薄赋,赢得了人民的爱戴;他在大马士革的粮草军械堆积如山,同时后备兵员亦随时等待征召;而你们呢?你们残酷的兵役税法却几乎得罪了所有人。”

“法兰克农民憎恶你们残酷的兵役法,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对自己同为基督徒,却不仅要缴纳重税并且是二等公民心怀怨怼;至于犹太人和新月教徒,犹太人暂且不表,这些新月教徒,当萨拉丁的大军开进了耶路撒冷的领地,他们纷纷踊跃参军,为萨拉丁带路!”

“我父亲罗杰国王早就已经证明了,只要公正而仁慈的对待人民,不管他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人民也能发自内心的拥护和爱戴国王。即便现在,巴勒莫城内亦有数万新月教徒,而西西里的王家禁卫军之中,亦有数千新月教徒效力——他们都是最好的弓箭手和轻骑兵,也是西西里国王最忠诚的卫队。”

听到坦克雷德指名道姓的指责自己,雷蒙德不由得大怒:“你这个卑贱的私生子,你”

不过一瞬间看到阿莱克修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而门口的两名侍卫也正在虎视眈眈,他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装作自己胜利的模样,扭头出去了。

会面不欢而散。

见到雷蒙德气冲冲的出去了,坦克雷德先是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雷蒙德这种人,您为何还要对他委以重任?他为了自身的权势利益,甚至还向萨拉丁出卖了耶路撒冷!”

关于雷蒙德出卖耶路撒冷的证据,萨拉丁一早就交给了阿莱克修斯。不过小皇帝不知道什么原因,直到现在都是秘而不发——这让前的黎波里伯爵甚至产生了错觉,认为这件事萨拉丁已经替他压了下来,却殊不知他向萨拉丁乞兵的密信,如今正在阿莱克修斯手中。

“不,他现在还有用。”

小皇帝目视着颇有些目中无人的雷蒙德远去之后,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大厅的窗户边,遥望着城堡之下欣欣向荣的埃德萨城:“坦克雷德,关于安泰普的接收工作,你去做。”

“你暂时卸任埃德萨第一书记的职务,去当安泰普的代理总督。让雷纳尔德拨给你一百人,然后你拿着萨拉丁的条约去安泰普,从他委任的市长手中接收这座城市。你要如同埃德萨一般,统计那里的丁口户数,村庄集镇,要统统登记造册,这是以后那里税收的依据;另外那里新月教的异端比较多,你可以带上几名马西亚夫出身的人做你的帮手。”

“陛下,如果有当地的土豪抗拒检地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阿莱克修斯转过身来,声音却有些冰冷:“这还需要问朕?”

“你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分化和打击当地的地主和土豪,不过必须要按照基本法;那些配合的可以暂且放过,但是那些敢于和我们作对的都要坚决打击。他们都是异教徒,没人会为他们出头——然后把他们的土地收归国有,租赁或者分配给贫民耕种。这是朕的一个试验,希望你能够做好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九章 礼物(上)

阿莱克修斯回到埃德萨已经几个月了。在这段时间之中,得益于以巴里安为首的政府部门努力工作,即便在小皇帝外出的时间,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小皇帝一早就给市政府订下了几个目标:第一便是要统一整个区域内的度量衡,全部使用君士坦丁堡的标准尺度,所有土地均按照新法丈量,统计并且以此为依据纳税;第二便是重建埃德萨北部山区之中的铁矿矿洞,并且在旁边开炉炼铁;第三便是抓好移民们的春耕工作,而且要保证他们在今年收获之前的粮食供应

随着埃德萨的重建工作慢慢走上了正轨,这里优越的地理位置也显露出了她的好处。短短数月的时间,来自摩苏尔,安条克,阿勒颇四面八方的商队在知道了此地重新建立了秩序,并且当地领主承诺一年之内免税的时候,纷纷从四面八方闻风而来,被突厥匪徒阻断了数十年的丝绸之路亦重新畅通。

这也大大的刺激了埃德萨的经济活力。

至于耶路撒冷的贵族们,阿莱克修斯并没有分封哪怕一块土地给他们;除了一些识文断字的加入政府获得了公职,另外的人则统一被分配到了雷纳尔德旗下——小皇帝给雷纳尔德的任务,便是让他带领这群生活中除了宴饮狩猎便是挺枪冲杀的家伙,集合众人之力,编纂一本书

名为。

“诸位,你们都是最英勇的骑士。”

数月之前,在阿莱克修斯去往大马士革的时候,雷纳尔德站在一众大字不识的法兰克贵族面前,大声说道:“我们在耶路撒冷的失败令人震惊和沮丧。圣地的沦陷启示我们,我们现在必须团结一致!我们的军队在耶路撒冷全军覆没,我们需要更快速的重建一支英勇善战的部队!”

“为什么不如同在耶路撒冷一般,将那些贱民强征入伍?”

一个中年的秃顶贵族大声说道。他原本是约旦的一名男爵,原本属于雷纳尔德的封臣:“如今埃德萨亦有五万之众,按照惯例极限也能拉出五千人的军队了”

“可是这不堪一击!”

雷纳尔德站在高台之上,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士兵们需要更好的装备,这些事情不归我们管;但是,我们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训练他们的,狠狠的训练他们,将这些新兵蛋子培养成合格的战士!”

“我知道要培养一名娴熟的骑士或者战士有多艰难,但是传统的言传身教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情况了。我们应该集思广益,摒除过去的陋习,如同古代的罗马人一般,贡献出你们数十年的战斗经验,然后集合编纂成新的操典,以此训练我们的士兵!”

“看看雷蒙德那群人,他们现在在市政府内担任重要的公职,声名显赫,受人尊敬;可是同为耶路撒冷的贵族,你们却在这里无所事事,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最终,一共有三本书摆在了阿莱克修斯的案头——分别是,和。而雷纳尔德也利用这三本书,正在加紧训练他招募的士兵。

如今雷纳尔德麾下有六百名士兵在接受训练,而这也是埃德萨如今窘迫的财政能够供养的极限了。

“陛下,一位来自大马士革的使者请求觐见。”

两个月之后,当田野中的麦苗青色逐渐变深的时候,站在主堡的塔楼上,阿莱克修斯接到了侍从的禀报。

戴着白色缠头的萨拉森使者操着一口流利的希腊语,恭敬的对小皇帝说道:“罗马尼亚至尊的巴塞琉斯,您的好友,杜姆亚特的塔其丁将军请求他和他的八千大军能够安全过境。将军奉了苏丹的命令前往摩苏尔,此刻他的大军正在沙漠边缘扎营,他期待着陛下的回答。”

“塔其丁是朕的好友,他要通过埃德萨的土地,朕允诺了。”

接过由大马士革官方发布的国书,阿莱克修斯草草的看了一遍,便合上微笑道。而此时他的内心也有些笑意:“看来,萨拉丁还是按捺不住,要对哈里发动手了。不过哈里发可不是区区八千人能够奈何的,前代的摩苏尔苏丹联合周围的突厥豪酋,一共出兵将近四万都没有拿下巴格达啊!”

“萨拉丁到底想要干什么?”

几天之后,在哈兰南面的绿洲之中,叙利亚沙漠的边缘,哈兰的突厥豪酋,自称总督的马哈茂德战战兢兢的来到塔其丁的营地之中,满脸堆笑的说道:“将军率领苏丹的大军来到哈兰,俺们不胜荣幸。俺们特送上五百头牛羊,希望犒劳苏丹的战士们”

塔其丁的大军在阿勒颇集结,预备沿着叙利亚沙漠的边缘前进到摩苏尔。也因此他们的马蹄并没有踏上法兰克人聚集的埃德萨平原北部,倒是和南部哈兰的突厥人隔得很近。也因为如此,哈兰的豪酋忙不迭的跑来向塔其丁大献殷勤,生怕后者的兵锋一不注意便来哈兰和旁边的突厥牧场劫掠一通——这是战争的常态,而哈兰的人口,加上周围散居的牧民也不超过三千,和塔其丁麾下整整八千人的精锐大军比起来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但是塔其丁并没有理会谄媚的突厥人。此刻他注视着从北面骑马而来的阿莱克修斯——小皇帝带领着雷纳尔德和一百人的骑兵轻装简从,来到了边境会见他的朋友。

“哟,阿历克斯,马西亚夫一别,我们可是两个多月没见了。”

年轻的库尔德将军戴着一个有着白色的缠头的铁盔,身披闪亮的萨拉森鳞甲,他满面笑容的下马张开双手,给了迎面而来的阿莱克修斯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塔其丁笑着指着旁边瑟瑟发抖,不断擦汗的马哈茂德,无所谓的说道:“突厥人,你的主人是我面前的高贵者,他是罗马尼亚尊贵的巴塞琉斯——你的命运,不属于我,而属于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章 礼物(下)

“罗马尼亚尊贵的巴塞琉斯,卑微的马哈茂德是您最忠诚的仆人。”

哈兰的突厥豪酋见势不对,马上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以一个草原民族的谦卑礼节无比卑微的跪在阿莱克修斯面前。

此前他仗着自己是哈兰的土豪,拒不北上朝觐埃德萨的阿莱克修斯——不过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谨慎而小心的和北面的异教徒们维持着必要的距离。

原本哈兰的突厥人便是阻断埃德萨的土匪势力,但是在马哈茂德的小心谨慎之下,自从法兰克人来到哈兰,所有的马匪都一瞬间都变成了诚实而淳朴的牧民;而这某种意义上救了这群土匪一命——雷纳尔德和那些闲出鸟来的法兰克贵族们,自从哨塔之战过后,他们将整个埃德萨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所谓“土匪”的踪迹,最后只得认为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早已远遁。

原本哈兰和北面的埃德萨因此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虽然哈兰名义上属于埃德萨的属地,但是北方的小皇帝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向南边用兵,南边的突厥人更是没有胆量进攻被大马士革苏丹保护的地区,反倒言语之间对北方的皇帝颇为谦卑。

马哈茂德此次也是第一次见到阿莱克修斯,但是他内心虽然忐忑,却也还算镇定。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听说,他们北面的同族,那些高傲的自称“罗姆”的突厥人,他们一旦打不过西边兵甲精良的希腊王国,只要谦卑的放下武器,表示臣服,同时为那些希腊国王们高唱赞歌,赞扬他们的仁慈和胸怀,己方便一定会化险为夷

甚至还会得到一些赏赐也说不定。

“我和埃德萨的小皇帝并没有冲突,想必他也找不到理由对付我吧”

内心如此安慰自己,马哈茂德的脸上更谦卑了。不过阿莱克修斯高踞在宝莉的背上,却有些哂笑的打量着面前的突厥人

“阿泰尔说过,这群突厥人就是纵横整个埃德萨的马匪。”

凭借着旁边塔其丁八千精锐的震慑,阿莱克修斯对面前低头臣服的马哈茂德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他清了清嗓子,用萨拉森语大声说道:“名为马哈茂德的突厥人,你非常识大体,朕很欣赏——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帝国的民意代表,同时在议会中担任副议长的重要职位;这可是无上的荣耀,甚至可以和朕一起参赞军机,管理整个国家!”

说着,他没等马哈茂德反映过来,便朝着身后挥一挥手;雷纳尔德闻言,立马和两名骑士策马出列,一左一右把不敢乱动的突厥豪酋夹在中间,并且严肃而大声的说道:“名为马哈茂德的异教徒,恭喜你,你可是第一个获得如此殊荣的突厥人;那么现在和我们一起回到埃德萨,那里有你的府邸,你的仆人,以及你的工作。”

“这是**裸的软禁!”

哈兰的突厥豪酋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和异教徒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新月将军。他有些绝望的看着塔其丁和阿莱克修斯勾肩搭背,又十分畏惧的看了几眼库尔德将军身后军容齐整的八千精锐,吞了吞口水,只能无奈的认命。

“祖父,你现在派人,趁此机会,牢牢掌控住哈兰的城堡,同时派人通知巴里安市长,让他派人到哈兰检地——此时正是将这些突厥人分化瓦解,牢牢掌控的好时机;至于那些豪酋”

“从现在开始,那个马哈茂德便不可能离开埃德萨了。”

塔其丁饶有兴趣的看着被“护送”到埃德萨的突厥人,这是他早在大马士革便和阿莱克修斯承诺过的事。当时小皇帝随便说了句哈兰和迪亚巴克尔的突厥人桀骜,塔其丁便满口承诺,有朝一日他率军路过,一定会帮助阿莱克修斯拿下这两个地方,使得埃德萨的地图完整——如今这个时机终于到了。

“塔其,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当科穆宁黄底黑鹰的旗帜在哈兰城头树立的时候,阿莱克修斯终于放下心来。他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便是巴里安的任务了。他微笑着感谢了塔其丁的帮助,不过后者却笑着摇摇头:“阿历克斯,我只是做了些微小的工作。”

看着面前大义凛然的库尔德将军,仿佛他披风背后闪现出金光闪闪的“正义降临”四个大字,小皇帝却试探着问道:“那么塔其,苏丹陛下是已经决定进军巴格达了么?”

塔其丁极其豪迈的挥挥手,不难看出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效仿着他伟大的叔叔:“当然不错,并且,这可是我第一次独当一面的机会,这八千大军,可是来自大马士革和开罗的禁卫军,他们原本驻跸于提尔和阿克港,预防那些从西方到来的十字军的!”

阿莱克修斯身后原本沉默如同铁塔一般的雷纳尔德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顿时锐利的眯了起来,不过旋即便恢复如常;而小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却有些不置可否。

不久之后,塔其丁和阿莱克修斯联袂进入了萨拉森人的帅帐。在摒除了其他人之后,小皇帝则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么塔其,苏丹之后是否还有你的援军?恕我直言,八千人,想进攻巴格达,那有点不,那简直不可能。”

“哈哈哈哈,阿历克斯你果然是我的挚友。”

听到阿莱克修斯的询问,年轻的库尔德将军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笑道:“八千人当然不能打下巴格达,不,谁说我的目标是巴格达?”

“苏丹陛下的钧令,摩苏尔的赛福丁赞吉勾结刺客教团,意图行刺苏丹,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因此剥夺他的摩苏尔总督之位;至于下一任摩苏尔总督”

说到这里,塔其丁拿出了一张装裱华丽的委任状,展现在阿莱克修斯面前:“正是在下,塔其丁伊本穆斯坦绥尔阿尤布。”

说着,萨拉丁的侄子还貌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当时我就对我叔叔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一章 山雨欲来

摩苏尔乃是整个新月世界一等一的富庶之地。

这里是古亚述王国的中心,周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四方通衢,是整个上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当之无愧的核心和重镇。而自从前代塞尔柱苏丹敕封自己的突厥奴隶赞吉为摩苏尔阿塔博格之后,赞吉王朝就以此为中心建立起自己的统治。

赞吉逝世之后,他的两个儿子平分了王朝的领土。努尔丁以阿勒颇为中心统领整个叙利亚,赛福丁则以摩苏尔为中心统领北美索不达米亚。不过摩苏尔的支系大约没有多少野心——努尔丁强势的时候,赛福丁即便以兄长之尊也听从弟弟的号令;而萨拉丁崛起之后,赛福丁的儿子赛福丁更是直接向大马士革的阿尤布苏丹称臣。

如今阿勒颇已然被征服,而摩苏尔则老老实实的对大马士革称臣纳贡;不过很显然,萨拉丁并不满足于这一战略要地长期被赞吉余党所占据——即便他们显得无比恭顺,但是在十字军即将到来的关口,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和法兰克人沆瀣一气呢?

萨拉丁给他侄子的命令,是向巴格达进军,质问哈里发为何要勾结刺客教团,两次对他进行刺杀;当然这实际上只是欲加之罪,哈里发虽然向阿尔莫林伸出过橄榄枝,可是马西亚夫却从未对巴格达表示臣服;不过对于上位者来讲,他们需要的并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作为大马士革恭顺而忠诚的附庸,赛福丁自然要为大马士革的大军提供粮草和军需,而塔其丁一旦进入摩苏尔,他便马上会拿出苏丹的敕令,将一众赞吉和他的家人们明升暗降,全部礼送回大马士革许愿封官;至于塔其丁自己,自然是从此坐镇摩苏尔,再也不走了

至于哈里发?

苏丹陛下乃国之干城,真主之剑,哈里发如何会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谣言,那些都是离间苏丹陛下和哈里发亲密关系的谣言!

塔其丁将萨拉丁的计划向阿莱克修斯和盘托出,同时承诺,一旦他掌控了摩苏尔的政局,摩苏尔将和埃德萨结为血盟,休戚与共。同时,苏丹的侄子首次向好友吐露了他内心的志向——他要以摩苏尔为基地,倚靠着阿尤布帝国的后盾,向南,向东,征服下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建立一番不世的功业,顺便将盘踞在里海海滨的阿尔穆特堡之中的那些哈萨辛余党一举消灭!

“很好,那么我将向西和向北,征服安纳托利亚和亚美尼亚——让我们守望相助,共图大业!”

萨拉森人的帅帐之内,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这时,塔其丁仿佛有些惆怅的望着帐篷顶端,低声说道:“不知道威廉在西西里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带领着西西里的大军加入那些十字军强盗呢?”

“和好友在战场上交手总是一件令人扼腕的事。”

说着,苏丹的侄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阿莱克修斯的眼睛,同时有些期待的问道:“那么阿历克斯,以我们的友谊为见证,你能否据实告诉我,等到西方的十字军到来之后,你会和他们一起,向我叔叔开战么?”

“我永远不会和我的朋友刀剑相加。”

当阿莱克修斯一行人踏上归途的时候,塔其丁和他的大军也已经拔营启程,向摩苏尔浩浩荡荡而去。而在回埃德萨的路上,雷纳尔德试探性的向外孙询问道:“陛下,我们是否可以确信,如今阿克港和提尔守备空虚?”

“当然,这可是朕费力调略的成果。”

小皇帝昂首挺胸的说道,对于自己贪天之功毫不脸红:“朕在马西亚夫就撺掇着萨拉丁向哈里发开战——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大马士革分出了一支主力向东进军,这意味着萨拉丁在圣地的守备已经薄弱不少。祖父,如果你们能联系上十字军,就应该催促他们赶快进发,毕竟萨拉丁两线作战的时机千载难逢,而一旦东面的战事稳固,那么这一支萨拉森帝国的主力部队势必回援”

看到阿莱克修斯在那里侃侃而谈,雷纳尔德内心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我们的巴塞琉斯陛下果真是和异教徒虚与委蛇,他内心还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陛下,教廷前几天派遣了密使来到埃德萨,他们带来的消息表明,十字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由陆路到达了亚美尼亚人控制的塞琉西亚。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意大利人,来自蒙费拉托的康拉德,他带领着大约两千人的队伍,正在筹划着向提尔发起进攻。”

“而十字军的主力部队,英格兰国王理查带领的一万两千人,以及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率领的一万五千人已经先后从马赛集结出发,算时间,他们已经到达了西西里。”

“此次东征盛况空前,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四十年前的第二次东征。”

想到那如林的旗帜,威武的大军,英勇的贵族,虔诚的教士,雷纳尔德不由得抚须微笑;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那些数十年前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又开始浮现在他眼前。那时候,第二次东征也是由两位伟大的王者率领,他们甚至“差点”就攻下了如今乃是萨拉森人都城的大马士革!

那是多美好而激昂的年代!

“那么,西西里呢?我的朋友威廉准备如何?”

“他们西西里和德意志帝国,他们虽然也承诺加入十字军,不过大约会比英法两国推迟。因为他们如今正在就德国人的皇太子亨利和西西里公主康斯坦丝的婚姻进行磋商,并且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据说,如今那个红胡子的儿子亨利,正在巴勒莫等待和康斯坦丝的完婚。”

听到康斯坦丝要嫁人了,阿莱克修斯内心顿时有一种微妙的沉重感。他策马踏上一个小山坡,向西方极目远眺,仿佛这就能穿透重重阻隔,跨越叙利亚沙漠和整整半个地中海的距离,重新看到那个心如利箭,在风中笔直飞翔的女子。

“我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有些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阿莱克修斯便自顾的策马离开。不过他的举动在旁边的雷纳尔德看来,却含有不同的深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二章 皇后人选(上)

看到自己的君主和外孙有些心事重重的沉默下去,一旁的雷纳尔德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自认为读懂了阿莱克修斯的内心。

“小阿历克斯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也是时候给我的小外孙物色一名皇后了。不过,到底哪家的贵族女孩能有此殊荣呢?”

当众人回到埃德萨之后,雷纳尔德立即找到了巴里安,然后巴里安又找到了雷蒙德;不久之后,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某种亢奋之中,所有法兰克贵族都在热烈讨论着年轻的皇帝应该和哪位高贵的女性结婚,而阿莱克修斯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雷诺,你不应该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弄得满城皆知。”

在大元帅的府邸中,雷纳尔德的夫人斯蒂芬妮严肃的批评了自己丈夫的莽撞。

斯蒂芬妮女爵穿着一套棕色的裙子,显得比较朴素。她在孀居的时候也是曾经披甲持剑,和自己麾下的骑士们一同和萨拉森人作战的豪杰,故此对精致的衣物和奢华的享受并不在意;她伸出食指狠狠在后者的脑袋上点了一下,有些不满的说道:“陛下的婚姻乃是无比神圣和重要的,即便现在暂时在埃德萨巡狩,那些出身低贱的女子依然没有资格成为尊贵的巴塞丽莎!”

听到自己的妻子言之凿凿的话语,雷纳尔德点点头。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妻子解释道:“如今整个埃德萨,拥有足够身份,同时和陛下年龄相差仿佛的贵族女子,也只有伊莎贝拉公主殿下了。而巴里安爵士是她的继父,所以我认为自然应该和他商议一下”

“雷诺,我的雷诺,你可长点儿心吧!”

卡拉克的女爵恨铁不成钢的抱怨着自己的丈夫:“你也知道,伊莎贝拉殿下的父亲是巴里安那老滑头!”

雷纳尔德和斯蒂芬妮口中的伊莎贝拉正是耶路撒冷前任国王鲍德温四世和前任女王西贝拉的妹妹,现年十三岁的耶路撒冷公主;而且,在雷纳尔德看来,于情于理,她也是阿莱克修斯现如今最合适的妻子。

“并且,伊莎贝拉殿下可是陛下的侄孙女,他们不能结婚!”

听到自己的妻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雷纳尔德挠了挠头,一瞬间却有点发愣:“这个咱们法兰克人,或者说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什么时候有这些规矩了?”

伊莎贝拉的母亲玛利亚来自科穆宁家族,并且她的祖父约翰和曼努埃尔皇帝乃是亲兄弟。因此,论辈分玛利亚是阿莱克修斯的侄女,伊莎贝拉是侄孙女,而这也是老滑头巴里安厚颜无耻的管阿莱克修斯叫叔叔的原因。

“雷诺,你听我说!”

斯蒂芬妮女爵紧紧攥住雷纳尔德的双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看,原本在耶路撒冷,雷蒙德根基深厚,而你则是先王最信赖的左膀右臂;至于巴里安,他只是一个游离于权力核心之外的糟老头子。”

“而现在,耶路撒冷陷落,之前的一切都犹如过往云烟,所有人都必须重新开始;而在这同一起跑线上,巴里安如今是埃德萨的市长,乃是整个宫廷之中最有权势也最为受到陛下倚重的贵族;而你呢,你虽然是陛下的外祖父,掌管着整个埃德萨的军队,可是论宫廷的排位,你也不得不屈就于巴里安下首!”

“那个家伙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因为他妻子的关系?你的外祖父是假的,而巴里安的妻子却是陛下的亲侄女!如果她的女儿再成为帝国的皇后,从今往后,你可就永远只能矮那家伙一头了!”

“那”

看到丈夫有些被自己说动了,斯蒂芬妮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亚美尼亚大公鲁本三世的女儿爱丽丝——她只比伊莎贝拉公主小两岁,比陛下小五岁;并且,如果这段婚姻成功,那么亚美尼亚人将成为陛下回归之路上一个最坚强的臂助!”

“我记得,鲁本是你的女婿,而爱丽丝则是你的外孙女”

“那也是你的外孙女,亲爱的。”

与此同时,埃德萨市长的官邸之中,巴里安将自己的妻子玛利亚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不过从市长夫人的脸色来看,她对将女儿伊莎贝拉嫁给阿莱克修斯并无抵触,甚至还有些窃喜;至于**官的宅邸里面雷蒙德正在因为没有女儿或者侄女而生闷气,连带着对自己的妻子艾希瓦女爵也变得嫌恶,所以连家都没有回,正在法院之中审判那些琐碎的案件来聊以**。

“新娶的老婆和一个奸诈的吟游诗人跑了,夫家人要求收回作为聘礼的一头牛?什么破玩意儿。”

**官雷蒙德有些苦恼的坐在法官席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意翻看着当庭审理的卷宗。而此刻的法庭之中,原告席和被告席之上,则是两家人正在那里互喷口水;爱民如子的麦蒙爵爷见此情景,却想到陛下如果结婚之后,势必会因为皇后的原因对自己更疏远,因此觉得更苦恼了。

“巴里安,你这条该死的老泥鳅”

正当雷蒙德爵爷在法官的座位上百无聊赖的托着自己的下巴,正在那里诅咒埃德萨市长的时候,他却对下方的两家依然唾沫横飞的贱民非常不满,简直就是在扰乱他的思路!

“尊贵的老爷啊,我的老婆跟人跑了,我们才结婚不到一周,所以这头牛虽然是聘礼,当然也应该还给我们啊!”

“不不不,仁慈的老爷,这头牛早就已经是我们家的财产了,那家伙的媳妇跑了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们竟然厚颜无耻的来讨要我们的合法财产,请仁慈的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家做主啊!”

“够了!”

爱民如子的雷蒙德爵爷举起旁边的法槌重重的敲了一下——以前他都是用手拍,后来大约是觉得太痛了,于是在皇帝的关怀和建议下开始使用这个木制的法槌,果然觉得顺手多了;他大吼一声,声若洪钟,把两边的贱民都震得一愣一愣的。

“肃静,法庭已经决定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后人选(下)

“你!”

爵爷指向原告,也是老婆跟人跑了的苦主:“那头牛既然是你已经送出去的聘礼,哪有重新收回来的道理?你老婆跑了是你没用,与别人有什么关系!你的请求,驳回!”

看到仁慈的老爷如同赶苍蝇一般朝着原告挥了挥手,被告席上的一家人顿时欢天喜地的开始赞颂法官的仁德;不过,还没有等他们笑出声来,雷蒙德又重重的敲了一下法槌,然后冷脸开始对着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的被告。

“你们是如何教育你们的女儿的?简直就是,那个伤风败俗!”

麦蒙爵爷满脸的肥肉似乎都要抖动起来,他又激动的敲了一下法槌,指着被告席上的一家人:“以耶稣基督为名,你也无权拥有那头牛!”

说完,雷蒙德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道:“那头牛没收了,现在它是属于政府的财产,审判结束!”

在雷蒙德宣布审判结束之后,有两名盔明甲亮的法警无视恸哭哀嚎的原告和被告双方,强行把他们拖出了法院。而满脸怒容的前的黎波里伯爵,则照例呼唤道:“塔玛丽,我的书记官,你把这件案情记录好”

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雷蒙德忽然扭过头来,看到了旁边一脸无辜的塔玛丽——格鲁吉亚的公主自愿在埃德萨工作,如今她是埃德萨法院的书记官,同时也是**官雷蒙德的助理。

“呃雷蒙德爵士,雷蒙德爵士?”

有些不明所以的塔玛丽奇怪的看着绕着她走了一圈的麦蒙爵爷,甚至还感到有点恶汗。不过没过多久,雷蒙德就爽朗的大笑起来。

“公主殿下,你愿意成为罗马帝国的巴塞丽莎么?”

对于整个埃德萨城内某些汹涌的暗流,阿莱克修斯表示一概不知。而在他从哈兰回到埃德萨之后的第三天,便有侍者报告,巴里安市长的夫人,罗马帝国的公主,耶路撒冷的王太后,也是他的侄女玛利亚偕同她的女儿一起来访。

作为罗马帝国的公主,玛利亚虽然嫁到了耶路撒冷,但是依然保持着自己正教的信仰。她年约三十许,拥有一头黑色的披肩长发,黑色的大眼睛,白皙的肌肤和高挺的鼻梁;她杏脸桃腮,眼神迷离,嘴唇红润而丰满;她身上穿了一件栗色的长袍,上面缀着一些鲜艳的丝线和名贵的宝石,脚上则是一双紫红色的凉鞋。

“陛下,君士坦丁堡一别,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吧。”

王太后的声音雍容而又温润,她先拉着女儿伊莎贝拉向座位上的皇帝行了一礼,然后稳稳当当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到这个自己如今为数不多的亲戚,阿莱克修斯也是喟叹一声,音调有些惆怅之色。

“是啊,当初你嫁到耶路撒冷的时候,朕才刚刚两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如今时光匆匆,已经一十四年了。”

“如今陛下已经十六岁,也成年了——不,陛下在整个黎凡特纵横捭阖,早就是一名精明强干的科穆宁;那么,陛下是否考虑过,是时候结婚了呢?”

说着,耶路撒冷的王太后把伊莎贝拉拉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如果陛下迎娶了耶路撒冷的公主,那么想必整个王国的法兰克人会更紧密的团结在陛下周围吧!”

“这个”

阿莱克修斯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眼神扫了扫旁边落落大方的伊莎贝拉。小女孩乖巧可爱的坐在母亲的旁边,对于贵族来说,礼仪无可挑剔。

“容我三思”

小皇帝有些苦恼的捏捏下巴,他看到年幼的伊莎贝拉,便止不住的想起了那个已经成为安德洛尼卡皇后的小女孩——法兰西的阿格妮丝公主,她原本是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千里迢迢从巴黎赶来君士坦丁堡等待和小皇帝完婚,却被叛贼强行霸占;而她的年纪,也和面前的伊莎贝拉年若仿佛,这却一瞬间让阿莱克修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但是这些都是次要的。此刻阿莱克修斯内心十分警惕而疑惑。“他们这位为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他不断的在内心发问,却始终有些不得要领。

正当玛利亚准备开始推销自己女儿的时候,随着侍者的通传,雷纳尔德却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一来便看到王太后玛利亚带着伊莎贝拉公主坐在阿莱克修斯旁边,内心直道侥幸的同时,却首先毕恭毕敬的向小皇帝行了一礼。

“陛下可是想要迎娶一位皇后了?我雷诺有一位非常好的人选!”

原本由于居伊和西贝拉女王,雷纳尔德和王太后玛利亚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也是巴里安能够在耶路撒冷两派之中游刃有余的愿原因;可是现在雷纳尔德却似乎根本不给玛利亚面子,他无视了王太后和伊莎贝拉公主,直截了当的说道:“如果陛下能够迎娶奇里乞亚鲁本大公的女儿爱丽丝,那么便能够收获一个强援,甚至对奇里乞亚能够不战而定也说不定!”

雷纳尔德的声音十分慷慨激昂和诚挚殷切:“鲁本大公没有男性后嗣,他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爱丽丝今年十岁,小女儿菲丽芭今年三岁——一旦陛下迎娶了爱丽丝公主,一旦鲁本殿下‘病故’,那么您便可以向整个奇里乞亚地区提出正当的要求!”

“罗马皇帝乃是奇里乞亚地区无可争议的最高领主,何须委屈陛下迎娶亚美尼亚人的公主?”

“退一万步说,更何况,鲁本大公早早便将他的兄弟莱翁钦定为了奇里乞亚的继承人;即便陛下公开为爱丽丝公主出兵夺回属于她的遗产——整个奇里乞亚的总人口超过一百二十万,我们埃德萨要如何才能战而胜之?”

这时,腆着肚子的**官雷蒙德慢慢踱步进来,他脸上依旧是胸有成竹的微笑,并没有正眼看死敌雷纳尔德一眼,而是特意从他身旁绕过,然后用最恭敬的贵族礼仪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

“迎娶皇后乃是陛下的家事,吾等臣属无权置喙——一切唯陛下乾纲独断,我们照做就可以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狮心之名(上)

当阿莱克修斯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皇后人选争端之时,面对热情洋溢的法兰克贵族们,他一方面先用托词稳定住他们的情绪,另一方面则火速写信给安泰普的总督坦克雷德,让他快速回到埃德萨。

坦克雷德如今大约是阿莱克修斯唯一一个能够信赖的谋臣,他一来便指出这只不过是耶路撒冷的旧贵族们又一次习惯性的相互倾轧——并且比起耶路撒冷传统的以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为首的“爵党”和以卡拉克公爵雷纳尔德为首的“王党”,现如今埃德萨正在崛起一股以市长巴里安为首的新党派。此次他们借着册立皇后的名义,只不过是想以此为契机,能够压对手一头罢了。

“这群不让人省心的法兰克人,他们的内斗毁灭了耶路撒冷,如今竟然在埃德萨也要继续拼的你死我活。”阿莱克修斯有些言不由衷的嘟囔道:“他们难道不知道,面对萨拉森人山岳一般沉重的压力,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共渡难关吗?”

“对,这群法兰克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坦克雷德虽然嘴上附和道,可是他却清除的听到了皇帝语气中的……某种意义上的安稳和毫不担心。

“如果所有法兰克人都团结一致,那么该睡不着觉的就应该是你了吧,我的陛下。”

内心对阿莱克修斯一边特意扶持巴里安作为第三党派,另一边却大义凛然的怒斥法兰克贵族们不够团结而腹诽的巴里安,自然不会挑破皇帝内心的小九九,他只是尽到了一个臣属的本分,规规矩矩的站在皇帝旁边,老老实实为阿莱克修斯出谋划策。

也许是看到坦克雷德的目光之中有些戏谑,小皇帝清了清嗓子,停止了私底下对法兰克贵族们无意义的斥责。他喝了口水,好像在掩饰什么一般,缓缓说到:

“不过……赛里斯有一句名言,一个政治团体之中如果没有更小的团体,这将会是十分奇怪的——而作为埃德萨这艘船的舵手,朕的工作,便是让这艘船保持平衡,不至于在风浪之中船毁人亡罢了。”

“那么,坦克雷德卿。”

阿莱克修斯重新目光灼灼的平视着站在身旁的猴子阁下:“你认为,朕的皇后,应该是谁呢?”

“嗯……”

坦克雷德顿时陷入了苦恼的思绪之中。他斟酌着对阿莱克修斯说到:“陛下,冒昧的询问一句,您……是为何而结婚的呢?”

“坦克雷德,你看啊。”

小皇帝对猴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贴近一点:“你看那些热情洋溢的法兰克贵族们——他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要是一句话都不说,一件事都不做,那也不好。”

“那么……臣已经了解了。”

“伊莎贝拉公主和爱丽丝公主,都不适合作为陛下的皇后。”

说到这里,身材矮小的坦克雷德不紧不慢的说到:“她们原本都适合,可是她们却都不适合。”

“陛下如果娶了伊莎贝拉公主,固然能够团结原本耶路撒冷的法兰克贵族们,可是从此之后,原本分裂为三派的耶路撒冷贵族,极有可能统一为‘耶路撒冷派’;而他们,将慢慢唯巴里安爵士马首是瞻。”

这也是阿莱克修斯最担心的一点——巴里安本人的权谋水平并不低,他欠缺的只是自己的基本盘。如果伊莎贝拉成了皇后,那么作为皇后的继父,同时又是埃德萨掌握实权的市长,可以想象老滑头的势力将会大涨,甚至还可能彻底压过雷蒙德和雷纳尔德的两个传统派系。

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即便阿莱克修斯本人,都会有被他架空的危险。

“爱丽丝公主也是一样的理由。”

坦克雷德的声音依旧沉稳而坚定:“爱丽丝公主的母亲是卡拉克女爵斯蒂芬妮的女儿,陛下如果娶了爱丽丝公主,那么巴里安爵爷就会变成雷纳尔德爵爷;窃以为,陛下您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更何况,如今的埃德萨比起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大公国,实力还远远不如;如果陛下迎娶了爱丽丝公主,这几乎也是给了鲁本大公插手我国内政的机会;到时候前门的恶狼刚刚驱走,搞不好后门却进来了一头猛虎!”

“那你认为谁最适合?”

“这个……嗯……”

阿莱克修斯正困扰于册立皇后的风波,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万里之外的西西里,巴勒莫的诺曼王宫之中,他的好友,曾经慷慨的集结大军助他复国的威廉国王,此刻竟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巴勒莫的诺曼王宫之中,威廉躺在床榻之上面无血色,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几天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国王。他的旁边,几名宫廷御医正瑟瑟发抖的跪在旁边,而公主康斯坦丝则正在怒气冲冲的斥责他们。

“庸医,你们都是一群庸医!”

一身湖绿色长裙的诺曼公主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她的旁边,西西里的王后琼恩则一脸的悲苦之色,掩面小声的啜泣着。

“咳咳,我亲爱的姑姑。”

威廉二世费力的睁开眼睛,缓缓说到:“你不用苛责御医,他们已经尽力了。”

“这是我自己不自量力。”

威廉呆呆的凝望着卧室的天花板,内心仿佛也有一些后悔:“如果我不是争强好胜,非要亲自去猎熊,我也不会落的这个下场。”

几天前,听闻英格兰的新王理查德亲帅大军加入了东征的队伍,并且马上就要到达西西里,作为理查德的妹夫,威廉正在筹备对英格兰王的欢迎仪式。

此前法兰西王腓力二世和他麾下的一万五千大军已经先期到达了西西里,有感于同道之谊,威廉特许腓力二世和他麾下的法兰西大军在那不勒斯郊外的一座城堡驻扎休整。如今理查德一世也快到了,威廉除了安排好了前者和他麾下的大军在墨西拿郊外的驻扎地之外,还突发奇想,要为自己的大舅子亲自猎一头熊。

然后他就身受重伤,如今已命不久矣。

如今由于国王重伤,导致整个诺曼王宫都处于愁云惨雾之中;但是,突然之间,王宫却来了一位脸色无比焦急的信使。

“陛下,有来自墨西拿的急报!”

“理查德无理进攻和洗劫了墨西拿,甚至在那里悍然……屠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五章 狮心之名(下)

几天前。

墨西拿,一座历史悠久,环境优美的滨海城市,也是欧特维尔的王领,以及整个西西里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但是如今,整整一万五千名身披白色战袍和披风,手擎十字战旗的精锐士兵,已经将这座城市团团包围;而他们的领导者,则是立誓东征的十字军领袖——英格兰的新王,理查德一世。

相比之下,墨西拿城内仅仅只有不到五百名临时拼凑的守军。这时,威廉敕封的墨西拿总督一脸悲愤的站在城头,手里面是一封从英格兰人的军营之中射上来的,言辞傲慢而无礼的箭书。

“可悲而渺小的海盗后裔,投降或者去死,你自己去选。”

署名是“伟大的英格兰国王,最著名的骑士,天才的军事家,强壮的十字军领袖,圣地的救世主,睿智无敌,超英俊的理查德。”

“理查德,你就是个流氓蛋子!”

墨西拿的诺曼总督悲愤的将十字军所谓的劝降书撕得粉碎,声嘶力竭的怒吼同时把碎纸屑扔在地上,然后重重的踩踏着;此刻他右脸的几道鞭痕狰狞的涨的通红,摸了摸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那是城外那个流氓蛋子带给他的。

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墨西拿总督简直觉得糟糕透了。他双目赤红的瞪着城墙之下的十字军,内心却厌恶而恐惧。他嘴角不断嘟囔着:“这些该死的强盗,恶棍,他们全部都该吊死!”

自从几天前英格兰的大军在墨西拿登陆开始,即便西西里王威廉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驻地甚至粮草军械,仅仅三天的时间依然爆发了无数恶性案件——其中包括数百起抢劫,强暴,甚至杀人的案件,一时间原本静谧无争的墨西拿,周围的乡村和市镇一片哀鸿遍野。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墨西拿的诺曼总督已经不止一次向大军的统帅,英格兰的国王理查德一世提出严正抗议,整整三十二次严正抗议;可是倨傲的理查德甚至没有搭理他,依旧我行我素。

“十字军,朕麾下的十字军乃是圣座冕下钦定的圣战士,他们可是要去往圣地和邪恶的萨拉森人决一死战的!你这条不知进退的诺曼狗,你难道想破坏圣座东征的大计,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罪人吗!”

如山岳一般沉重的大帽子扣下来,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诺曼总督也吃不消。他原先准备集合理查德和他麾下十字军的罪状,呈交巴勒莫交由国王陛下定夺,不过很快,事情的发展便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二天的时候,有仆人满脸惊恐之色的向他报告,英格兰国王理查德,和他的几名恶仆,正在墨西拿城内的卡拉塔尼修道院施暴!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残暴恶行!

而此时的卡拉塔尼修道院内,几名威武雄壮的步行骑士正持剑傲然分立于过往四周,而衣衫不整的理查德本人,则满脸残忍的笑容,注视着身下那个绝望哀嚎着的年轻修女。

英格兰国王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夹住了修女的双臂,而后者的黑色头巾早已跌落在地上,被许多人践踏而蒙尘;随着趴伏在修女身上的理查德不断的挺矛攒刺,许久之后,自觉神清气爽的英格兰国王,满脸微笑的站起身来,而他身下被蹂躏得早已奄奄一息的年轻修女则早就不成人形了。

“真是一匹性格暴烈的小母马——不过朕就喜欢这种。”

理查德拍拍手,无视了旁边紧闭双眼不断颤颤巍巍在胸前划十字的老修道院长——在他旁边横七竖八的扑倒着四五具身穿黑色或者白色修士长袍的尸体,都是“不长眼睛打扰了国王雅兴”的“低等氓流”。

“朕可是风度翩翩的骑士。”

心满意足的英王一边系着自己的裤带,另外一边随意的摸出一枚闪亮的银币:“这是来自国王仁慈的赏赐,满怀崇敬的接受它吧!噢看呐,朕真是一个仁慈的君主。”

那枚银币叮叮当当的不断在大理石地面上弹跳,不过所有人都没有管它。心满意足的理查德正待带领他充满荣耀的骑士们回到自己的营地之中,却陡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句伧然的悲呼。

“玛丽安娜,我可怜的妹妹!”

看到自己的妹妹被眼前之人已经折磨得不成人形,墨西拿的诺曼总督一瞬间便狂暴了。仿佛远古祖先的血液在他血管之中流淌燃烧一般,他赤红着双眼,愤怒的指向一脸无所谓的理查德,大声吼道:“你!你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理查德!你亵渎了我的妹妹,你亵渎了神圣的修女,你亵渎了上帝的殿堂,你根本不配领导十字军,你根本不配当一名国王!”

说着,他愤怒的走上前来,手指指着面前的理查德:“墨西拿的士兵们,听我号……啊!”

诺曼总督带来的士兵们还没有动作,突然,理查德身旁一名身手矫健的骑士便用刀鞘狠狠地砸在了他脑袋上。而在他晕倒之前,仿佛只听到了身后骑士的一句话:

“这不是荣耀的一击,我很抱歉。”

不久之后,墨西拿的总督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英格兰人挟持;而旁边,几十名墨西拿的士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包括他最为倚重的民兵队长,此刻正在担忧的看着他。

虽然双方处于剑拔弩张的态势,可是理查德却并没有被包围的自觉。他有些无聊的举起了手中的马鞭,重重的抽在了总督的额头上,虽然这个壮年的诺曼人咬牙紧撑,他的脸颊和额头上的鞭痕却一瞬间便红肿起来。

“肮脏的贱民,猪猡一般的卑微者,是谁给你的勇气呼喝如此伟大的国王?”

理查德的鞭子不断重重的抽打在墨西拿总督的脸颊和额头,暴虐如同兽人一般的气势却几乎令周围所有的士兵们噤若寒蝉。

“你们难道,想破坏圣座冕下的东征大业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威廉之死

理查德立誓要踏破墨西拿,并且把这座城市化为焦土——因为墨西拿的诺曼总督竟然敢对他“不敬”。

当然这只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个理由而已。事实上,英格兰的新王在以墨西拿总督为人质成功出城之后,当天晚上在他的营帐之中,他的近卫骑士威廉马歇尔就向他提出了郑重的警告。

威廉马歇尔穿着一套闪亮的法兰克锁子甲,水桶型的铁盔被他挟在腰间,而头上只有一领链甲头巾。虽然看起来非常威武雄壮,可是他的脸色却有些谄媚和讨好,小心翼翼对理查德说到:

“陛下,我们的军资已经告急了。”

“从伦敦出发的时候,您一共带了一万五千磅黄金和四千名精锐的雇佣军;一直到马赛您出航的时候,虽然您率领的军队达到了一万两千,但是资金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前几天您又招募了三千人的军队,直到现在,军中仅剩一千多枚佛罗林金币——这点钱甚至连继续开拔向圣地前进都不够,陛下,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啊?”

听到威廉的话,理查德不由得想起了几个月前。他自从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开始,一直到1185年二月从伦敦出发,拢共在英格兰呆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为了搜刮去圣地的军费,新国王在整个英格兰横征暴敛,还扬言要把伦敦卖掉,甚至直接纵兵劫掠;亨利二世含辛茹苦,励精图治了一辈子的土地,在仅仅一个月之内便被他的儿子搞的遍地哀嚎。

甚至支持理查德上位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私下里哀叹道:“那简直是个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我现在倒是无比怀念虽然法制严苛,可是却英明和公正的先王了。”

最终,当理查德留下一片狼藉扬长而去的时候,大主教站在一片废墟的伦敦城之中欲哭无泪——

“该死,他的父亲公正而英明的统治了这片土地三十年,可他却用仅仅三十天便将这一切化为灰烬!”

不过新任的英格兰王似乎并没有对自己即将枯竭的财政感到担心。面对威廉马歇尔的谏言,他毫无所谓的挥挥手,如同钢鬃一般的赤红色胡须仿佛燃烧的烈焰一般。

他转过身去,注视着夜幕之中的墨西拿:“瞧,那里有一座富庶的城市——那里有着我们想要的一切。”

他猛的站起身来,身后的白色披风甩得猎猎作响;他走到营地的高台之上,同时旁边的威廉马歇尔则十分配合的吹响了集合的号角。

理查德十分满意的注视着台下正在集结的士兵们,他们除了来自安茹,阿基坦,诺曼底和英格兰的,效力于金雀花家族并侍奉英格兰国王的内府骑士之外,更有来自佛兰德的精锐重装步兵和英格兰的长弓卫队,以及许多各地来投奔东征的英格兰国王的英雄豪杰们。

“我的士兵们,我们在马赛出海前曾经约定的事,你们还记得吗?”

英王的声音十分洪亮而具有气势:“你们记得吗!”

“我们记得,我们记得!”

这些精壮的士兵们一边热烈的嚎叫着,一边不断拍打着自己的盔甲或者盾牌:

“谁要是在海上杀害自己人,就把受害者的尸体绑在他腿上一起丢进海里!”

“谁要是在陆地上杀害自己人,就把他直接活埋在他杀人的地方!”

“谁要是用刀子蓄意刺伤自己人,就把他手给剁了!”

“谁要是敢在营地里打架,就把他们脑袋摁进海里三轮!”

“谁要是敢偷自己人的东西,就给他额头上烙个印子然后丢到荒野里去!”

也许是摄于理查德的威势,士兵们不仅声音洪亮,而且回答得毫不迟疑;不过英王深知,如此用严苛纪律约束麾下的军队,并且其中绝大部分是自由散漫惯了的雇佣军,固然能够让部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都极大的提升,但是它的弊端也是非常大的……

他们每个人的内心当中都潜伏者一匹野狼,一旦内心的戾气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如同最暴烈的火山爆发一般;而理查德之所以能把他们顺利从欧洲带往圣地,他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

抢劫。

由此理查德行军路上的一众城镇和乡村都倒了大霉——这群如狼似虎的英国十字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吞噬和破坏着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不管粮食牲畜,还是金银钱币,或者是各种军需物资——通通被他们以“圣战”的名义强制“征收”;假如有人敢于反抗,那就手起刀落毫不手软;诶?老乡你还有个女儿……

此时理查德的目光则投向了墨西拿。

他目光有些贪婪而急促的望着对面噤若寒蝉的城市,猛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对麾下的士兵们大声吼道:“打下墨西拿,三日不封刀!”

“打下墨西拿,三日不封刀!”

…………

当威廉二世在巴勒莫的诺曼王宫,得知自己的王领墨西拿惨遭大舅子洗劫,市民伤亡逾万,并且理查竟然恬不知耻的把整座城市据为己有之后,原本就奄奄一息的西西里王,直接瞪大眼睛,右手颤颤巍巍的抬了起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坐在床上的身躯直接直愣愣的朝后倒去。

“陛下,陛下!……”

许久之后,气若游丝的威廉缓缓睁开眼睛,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姑姑康斯坦丝担忧却故作坚强的眼神。国王原本就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而当他听闻这个噩耗,激愤之下更是生命垂危,已经回天乏术了。

威廉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转过头来,发现自己年轻的王后琼恩正不知所措的跌坐在地,不住的哭泣着。但是他内心摇摇头,却怎么对自己的妻子都愤恨不起来。

即便她便是理查德那个恶魔的亲妹妹。

“理查德那个恶棍,他简直拥有狮子一般冷血无情和残忍暴戾的心脏!”

“我……我好像听到了祖父的召唤。”

国王的瞳孔仿佛越来越涣散,他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抓住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姑姑的手,一字一顿的对旁边的康斯坦丝说道:“不要……不要让欧特维尔,就此灭亡。”

说完,西西里欧特维尔家最后一名嫡系的男性国王,威廉二世,终于闭上眼睛,就此溘然长逝。

许久之后,当康斯坦丝推开国王寝宫的房门,所有人都看到她通红的双眼之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她冷脸走到王宫的二楼,在面向大厅的露台上,迎着无数翘首以待的诺曼贵族,猛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

感受着万众瞩目的目光,康斯坦丝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独和落寞。她昂着头,努力让自己眼中的泪水不再流出来,她一字一顿,仿佛有千钧力道一般。

“国王……死了。你们有谁愿意,和我一起替他复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反英同盟(上)

“陛下,英格兰王和西西里打起来了!”

那不勒斯附近的一座城堡之中,这里是法兰西十字军的驻扎之地,也是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暂时驻跸的地方。

比起英国人军营的整肃和规范,法国人的营地便显得更为杂乱无章了——跟着法王一起前往圣地的,不仅仅是他麾下的一万五千大军,更有许多平民跟在身后,其中便包括了许多发现机会的小商贩,朝圣者,甚至还有操持皮肉生意的妓女。

腓力二世并没有驱逐他们,而是准许他们跟在大军身后,同时命令一名德高望重的贵族管理他们。

这部分民众被腓力国王看成了免费的辎重队。他们在朝圣之路上受到了法兰西军队的保护,同时也担任着法军许多的后勤任务;如今海上的风暴肆虐,法王决定在那不勒斯休整等待风暴的过去,同时他的使者也早就到达了巴勒莫的宫廷,和西西里国王商议,请求如今海军独霸地中海的西西里能够承担法国人的护航任务。

然后腓力便得到了理查德洗劫了墨西拿,威廉身死,康斯坦丝继位,同时向理查德宣战的消息。

“流氓蛋子,理查德你就是个流氓蛋子!”

腓力二世端坐于城堡的王座之上,他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头戴法兰西国王的璀璨金冠,身披蓝色鸢尾花的大氅,他身材略微有些发福,脸庞也如同一个胖胖的白面包一般颇为富态,甚至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感觉;不过他湛蓝的小眼珠此刻滴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国王的下首则是两名恭敬侍立的使节。一名是他派往巴勒莫的法国使者,另一名则是来自西西里王宫的诺曼使者;此刻,这个西西里人正悲泣而哀伤的跪伏在地,祈求法王出兵,前后夹击正在西西里岛肆虐,如今兵锋直指巴勒莫的英格兰国王理查德一世!

听到了英王在墨西拿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恶行,腓力当即强烈的谴责和怒斥了理查德的强盗行径。但是面对诺曼使者恳请他出兵,和女王康斯坦丝联手一起消灭理查德的提议,他却沉默了。

“理查德不会好过——我发誓。”

用郑重的语气先稳住了面色悲戚的诺曼使者,胖胖的腓力举起了自己肉嘟嘟的手掌:“法兰西的军队目标虽然是前往圣地和邪恶的萨拉森人血战,不过面对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朕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朕马上向教廷申诉,恳请圣座冕下先革去理查德的教籍,然后和你们在那不勒斯的驻军一起兵发墨西拿,先断了那流氓蛋子的后路再说!”

诺曼使者千恩万谢的出去之后,盯着窗外的天空,法兰西的国王腓力不由得想起了他父亲临死前的谆谆教导。那时他甚至没有成年,而自己视为偶像的父亲却因为突发恶疾而病入膏肓。

“我的儿子,金雀花的恶魔们给予卡佩的耻辱,你要让他们加倍的偿还。”

想到仁厚的父亲被桀骜的英王欺辱了一辈子,甚至不得不耻辱的把自己的女儿,腓力的姐姐爱丽丝送到伦敦的宫廷之中,名为和英格兰王子订婚,实际上却是悲惨的人质,甚至……

被亨利二世强行占有了。

年幼的腓力把所有的秘密和仇恨都藏在了他的肚子之中,然后神色谦恭的开始和英格兰王和他的儿子们虚与委蛇。他和英王的三个儿子都建立起了牢固的“私人友谊”,然后怂恿他们举兵反叛的同时,自己则腾出手来开始收拾国内飞扬跋扈的贵族们。

如今的法兰西王已经在国内确立了自己的无上权威,而英格兰却因为金雀花的父慈子孝而每况愈下,人心浮动;腓力正在等,他在等一个机会,他要把整个安茹帝国逐出大陆,他要收复诺曼底,安茹,阿基坦,加斯科涅甚至布列塔尼,让亨利二世的后代们去那座孤岛打鱼!

如今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打击理查德威信的机会。

法王并没有准备和西西里一起对理查德死磕,他知道教廷不会对如今西西里的乱相坐视不理。不久之后,教廷一定会派出最高规格的使团,来调节西西里和英国人之间的纷争——否则一旦红胡子腓特烈率领德意志的大军南下,圣座肯定会寝食难安。

毕竟,德国人的皇太子亨利正在巴勒莫,如果没有威廉突然暴毙这件事,他马上就会和王储康斯坦丝公主结婚了。而如今,康斯坦丝继位,作为女王的未婚夫,皇太子亨利肯定会站在西西里一边,而如果战事一旦旷日持久下去,阿尔卑斯山北面的红胡子才不会管什么十字军,他绝对会欣喜若狂的率领无可匹敌的大军南下,支援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顺便将富庶的北意大利纳入手中。

而这时,巴勒莫的王家演武场之中,西西里的新任女王康斯坦丝已经满身戎装。

她慨然的站在了比武场的高台之上,身上穿着最精良的锁子甲,左手抱着一顶在阳光之下无比闪耀的诺曼式样的圆顶盔,背上则是最好的紫杉木制成的长弓。

她右手猛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刃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西西里的新任女王拼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

“复仇!”

“复仇,为国王陛下复仇!”

……

演武场中无数士兵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武器,他们的怒吼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此刻,他们不是诺曼人,他们不是希腊人,他们不是萨拉森人,他们甚至不是基督徒和新月教徒,他们只有一个身份——

西西里人。

“吼!”

此刻女王的身边,仿佛受到战士们的情绪感染,一头年幼的棕熊亦仰天长啸。它是康斯坦丝的宠物,也是当初她和阿莱克修斯一起野外狩猎的战利品。女王在它还是幼崽的时期便如同母亲一般宠爱着它,如今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它比它的同类长得更为高大威猛,同时还在不断的成长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反英同盟(下)

看到高台上英姿飒爽的康斯坦丝,年轻的德国皇太子亨利顿时有些痴了。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大约十**岁的样子。他身材略微有些单薄,脸色比起普通人要更为苍白;他站在西西里女王的身后,望着她英姿飒爽的娇躯,眼神炙热而迷离。

亨利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长子,并且如果没有意外,他也将继任下一任皇帝之位。如今红胡子的威望如日中天,在英格兰王亨利二世故去之后,他已经是整个基督世界最强力和铁腕的统治者,即便圣座冕下也不得不敬他三分。

德意志的皇太子原本对父亲给他安排的皇后颇有微词。他从小便被当做皇帝的继承人培养,不仅饱读诗书,通晓数国语言,甚至在父亲外出征战的时候也已经摄政数年,对政务亦颇为熟稔。

除了身躯略微有些单薄,算不上一名强壮的骑士之外,亨利是腓特烈无可挑剔的继承人——不过红胡子本人东征西讨,已经替他打下了大大的疆土,年轻的皇太子似乎也不用如同他父亲一般亲自上战场。

事实上,比起舞刀弄枪,皇太子更喜欢朗诵诗歌。他本人便是德国一位著名的诗人,同时精通乐器演奏,加上令人怜惜的苍白而俊秀的脸庞和金色如同波浪一般的秀发,乃是许多德国贵族少女内心的梦中情人。

亨利原本对父亲的安排非常不满,原因便是康斯坦丝大了他整整十几岁。不过作为皇太子的操守却让他并没有反对这项婚事,反而在亚琛和巴勒莫取得共识之后,便启程南下准备迎娶自己的新娘。

年轻的德国皇太子原本做好了准备,即便对面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他也会硬着头皮娶了她——不过当他看到穿着黑色猎装,英气勃勃的在演武场之中策马狂奔的未婚妻,马上内心便被女武神一般的康斯坦丝俘虏了。

自觉坠入情网的德国皇太子曾经当众向康斯坦丝朗诵深情的诗歌——在亚琛他的这招无往而不利,可是西西里的公主却不吃他这一套。而为了追求英武而美丽的康斯坦丝,亨利甚至提出陪她一起练箭。

当然这被陪同皇太子前来巴勒莫结婚的德国老臣,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强烈反对——原因便是亨利居然头顶一个苹果让康斯坦丝射击

当然康斯坦丝也不会这样做,毕竟亨利不仅是她的未婚夫,同时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不过虽然亨利正在苦苦追求她,想赢得公主的芳心,康斯坦丝却好像一直在躲着他——年轻的亨利把这看做了公主的矜持,直到英国人的到来。

西西里骤失国君,而康斯坦丝则临危受命,继承了女王之位。她继位之后甚至没有请求圣座加冕,而是直接动员了所有能够动员的士兵,誓要让邪恶而贪婪的强盗,无耻而卑鄙的国王理查德血债血偿!

“神圣罗马帝国将永远和西西里站在一起!”

感受着演武场之中狂热的氛围,心情激昂之下,思绪良多的亨利直接走上前去,走到了女王的旁边;他也穿着一套由整个德意志最高明的铁匠大师打造的锁子甲,略微有些单薄的身材在风中似乎有些发抖,也有可能是心情激动的原因。他此刻脸色发红,慷慨的大声说道:“理查德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神圣罗马帝国的大军会以最快的时间南下,而在此之前——”

说着,用温情而迷恋的眼神注视着女王的亨利,直接当众朝着康斯坦丝单膝跪下:“我便是你的勇士,为你而战,我的女王!”

后方的奥地利公爵绝望的以手扶额

“太子殿下没救了。”

与此同时,站在墨西拿的城墙上,悍然攻占并且洗劫了这座无辜城市的理查德此刻眉头紧锁;在他面前,遮天蔽日的西西里舰队正在海上耀武扬威,而英王本人费尽心思从英格兰,诺曼底,甚至丹麦和阿基坦搜刮的运输船队,整整一百五十艘大小船只组成的庞大舰队,正在海面上熊熊燃烧。

由马加里塔领导的西西里海军如今正停泊和驻扎在和墨西拿隔海相望和近在咫尺的卡拉布里亚。他们原本正在休整,同时等待护送十字军的海上安全的任务;不过当海军上将得知了墨西拿的噩耗,他勃然大怒之下,甚至没有等待来自巴勒莫的王家命令,直接率领着庞大的舰队,一路横冲直撞,将英国人的所有船只都烧成了灰烬。

但是,理查德却将愤怒倾泻到了墨西拿的平民头上。在将此地劫掠一空后,失去了舰队的英格兰王不得不做下一步打算;原本他准备抢一把就跑,就如同他在葡萄牙和法国所做的那样;不过现在英王却发现他已经被困在了西西里岛

但是理查德并没有担心。他在墨西拿收获颇丰,抢掠了足足三十万佛罗林的财物,他留下了两千人驻守在墨西拿,然后率领着剩余的一万多人,直接朝着巴勒莫进军!

英王此时还不知道威廉已经暴毙的消息。他要以马加里塔焚毁了他的海军舰队为借口,威逼西西里国王服软——不仅要把所有英国十字军安全的送到黎凡特,同时还要让巴勒莫拿出整整两万磅黄金的赎城费,用以赎买墨西拿,否则

在新任女王的号召下,许多西西里人自发的拿起了武器。但是,由于在去年的马尔卡拉之战中,阿莱克修斯和威廉二世大败亏输,这导致西西里的精锐主力损失殆尽,即便康斯坦丝竭尽全力,她也仅仅只拼凑起来一支六千余人的民兵部队。虽然他们士气高昂,可是,对面却是虎狼一般的英国十字军,统帅更是鼎鼎大名的“狮心王”!

在劫掠并屠戮了墨西拿之后,理查德得到了一个绰号。人们恐惧于他的大军,便纷纷传说他拥有狮子一般嗜血和残暴的心脏。不过理查德并没有因此而发怒,反而却十分喜欢这个绰号;如今,他站在了巴勒莫的城头之下,正在遥望着这一座富庶而坚固的城市,以及西西里王国的首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五十九章 城下之战

“让你们的国王出来见我!”

仅仅一天之后,理查德便出现在了巴勒莫城下。他带领着麾下的一千名最精锐的骑兵朝着目的地一路狂奔,甚至舍弃了后方的步兵大队,但他也因此成功阻断了康斯坦丝在巴勒莫集结兵力的行动。

看到城下无比嚣张的英格兰国王,康斯坦丝首先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巴勒莫的城头。

“你好,年轻的英格兰王子。你的父王近来可好?”

所有人都知道,理查德的叛乱直接导致了自己父亲凄惨的死亡,这不啻于新任英格兰之王最禁忌的话题。听到康斯坦丝直接撕裂了这个血淋淋的伤口,理查德身旁的近卫骑士们顿时脸色大变。

他们太知道自己的主人残忍而暴躁的性格了。

不过,英王却并没有暴跳如雷;但是心思细腻的威廉马歇尔仍然发现了,理查德的双手正在微微的颤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蔑的朝着城头上的康斯坦丝大声说道:“愚蠢而傲慢的女人,你,你没有资格和一个国王说话;让你们的国王出来见我,听到没有,让你们的国王出来见我!”

康斯坦丝一身戎装,并没有装配任何显示她女王身份的饰物;再加上理查德从没来过西西里,因此认为城头只不过是一个和威廉私交甚好的女骑士罢了。因此,听到了英格兰国王的强硬话语,康斯坦丝一言不发的取下了头上的诺曼头盔,然后将一顶灿烂的金色王冠戴在了她的链甲头巾之上。

仿佛压抑着无穷的怒气,城头的声音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淡然:“西西里聆听你的声音,无耻而残暴的英格兰国王;愿你的一生短暂而不幸,你下贱的品行如同希腊戏剧的小丑一般!”

“你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到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人戴上了西西里的王冠,理查德顿时有些发愣,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认输,他大概知道这个西西里的女王是谁。既然找到了西西里的统治者,他没有理会后者对他恶毒的诅咒,而是直接大吼道:

“你们正在破坏整个基督世界无比神圣的东征大业!”

“你们的海军统帅无故袭击和焚毁了英国十字军的所有舰船,这是对圣座,对基督**裸的背叛,你们都要上火刑架!”

随着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理查德的面容也变得越来越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正在进行着正义的事业:“作为一名高贵的国王,以及东征的统帅,朕现在怀疑,你们西西里和萨拉森的邪恶异教徒暗通款曲,你们都是基督世界的叛徒!”

“除非赔偿我们正义的英国十字军两万磅黄金,并且赔偿我们足够的船只,否则……”

“我们会自己来拿。”

万万没想到,恶人先告状的理查德如此的颠倒黑白,康斯坦丝顿时内心气血翻涌,差点就晕了过去。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的喘着粗气,可以看出女王如今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女王陛下,我们应该直接杀出去,直接俘虏或者击杀这个令人厌恶的强盗和恶棍!”

站在德国皇太子亨利旁边的,德国皇帝红胡子腓特烈的肱股之臣,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大声的建议道:“理查德如今身旁只有数百骑兵,他竟敢独自撇下大部队擅自行军,简直狂妄自大!”

“让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先给他重重的一击。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听凭理查德等待到他的大军,然后将整个巴勒莫团团包围,想必将士们的士气将遭受极大的打击。”

“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趁他们立足未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对,陛下,出击,让我们把理查德那家伙的脑袋拧下来!”

许多康斯坦丝身侧的诺曼贵族亦大声附和利奥波德的提议,他们对城外那个嚣张跋扈的英格兰国王也早就看不惯了。而众情汹汹之下,西西里的新任女王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从背后取下自己无比熟悉的紫杉木长弓,搭上了一支最锐利的破甲重箭,仿佛自己的所有愤怒都化为了它朝前呼啸而去的动力!

只听“嗖”的一声,饱含着女王愤怒的一击被突然策马而出的威廉马歇尔用手中的鸢盾挡下,深深的扎进了他的盾牌之中,甚至让武艺高强的马歇尔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并没有其他的话语,康斯坦丝亲自站在城头,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巴勒莫城头的吊桥缓缓落下,沉重而坚固的铁闸门被绞盘奋力的拉了起来;从洞开的城门之中,以数百名身披重甲的精锐骑兵为先锋,整整三千人鱼贯而出;他们不仅是如今巴勒莫城中的精锐士兵,也是此次战斗中的主力。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对面,英格兰国王理查德率领的八百余名法兰克骑士。

“英格兰的后援正在路上,所以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率领诺曼骑士们冲锋的是西西里的奥利瓦尔勋爵,他的旁边则是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原本自诩为“女王的勇士”的皇太子亨利还要亲自下场,可是在利奥波德激烈的反对和女王的不允许之下作罢;为此,康斯坦丝当众给了未婚夫一个深情的吻,赞扬他的勇敢和坚定,也让亨利直到现在脸色也红得如同烧红的锅底一般。

在两名高贵而勇敢的贵族带领之下,整整一千二百名英勇善战的骑士,除了数百名硕果仅存的诺曼骑士之外,还有三百名德国皇太子的护卫骑士;他们分成了两个队列,朝着理查德的军队夹击而去;而身后的步兵则紧随其后,准备在英勇的骑士们击溃了理查德之后,将他们生擒活捉。

看到西西里人已经摆明车马动手了,英格兰国王嘴角轻蔑的一笑。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八百余名骑士顿时排列成为了无比紧密的队形。

他们甚至拥挤得马腿挨着马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章 墙式冲锋

望着呼啸而来的敌方骑士们,理查德不惊反喜。他之所以要带领着麾下最精锐的一千名骑兵急行军到巴勒莫,就是想打西西里一个时间差。

自从他劫掠并强占了墨西拿开始,他便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了。而理查德知道,一旦西西里的国王得知了这个消息,整个西西里最精锐的军队肯定会朝着巴勒莫集结。如果等到叙拉古,布林迪西,甚至那不勒斯和阿普利亚的军队集结完毕,即便英王对自己的临阵水平十分自信,他也没有把握在西西里人的领土上战胜西西里人的五万大军。

理查德对此有着一连串的计划——他不惜马力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急行军赶到了巴勒莫城下,甚至导致了两百人的掉队;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巴勒莫如今来自叙拉古的援军还在集结之中,而周边市镇自发组织的民兵们,他们通往首都的道路已经被切断了。

在仅仅休息一小段时间之后,这一支体力充沛的精锐骑士便开始在巴勒莫城下耀武扬威,挑衅搦战;而理查德之所以敢于仅仅靠着这八百余人的骑士便敢于挑衅坐拥坚城同时兵力暂时占优的西西里女王,他也是有原因和倚仗的。

几个月前,在伦敦出发之前,新继位的英王找人占卜,于是手下的骑士们便拖来了一个神神秘秘的占卜师。

据约克公爵所说,这个一身邋遢,神神叨叨的中年男子是个名叫威尔逊的凯尔特人,他原本是一座修道院之中的修士,不过突然有一天,他号称自己得到了天启——当然在教会的同僚看来,这只是恶魔附身而已。

念在多年的情分之上,老院长只是在驱魔失败之后把他驱逐出修道院,而不是将他绑上火刑架鉴定他到底是不是恶魔。之后这家伙就凭着自己半吊子的草药学技术做起了游医,不过他从此逢人便称自己乃是血统纯正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同时乃是不列颠岛著名的历史学家和神学家。

人们认为他是一个神秘主义者,甚至是某个秘密社团的成员——原因便是他经常喜欢当众念叨什么大洪水,武德,费拉之类。

终于有一天,威尔逊由于大放厥词被路过的约克公爵逮捕下狱,不过就在不久之后,约克郡便由于一阵大暴雨引发了一场洪水,淹没了一大片农田,给爵爷的产业造成了十分严重的损失。

爵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地牢中的怪人,他顿时认为威尔逊是一个优秀的占卜师,竟然准确的预言出了自己领地之内的大洪水;在和后者交谈之后,大字不认识几个的约克爵爷又为威尔逊渊博的学识所倾倒,成为了他忠实的拥泵。

在光辉万丈的英格兰国王面前,威尔逊无比激动和谄媚。他大声念叨着,国王陛下武德充沛,而萨拉森人费拉不堪——这让理查德十分喜悦,甚至在东征之路上也带上了他。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便是威尔逊向理查德献上了骑兵的训练之法——他认为比起训练更好的骑术,英格兰更应该重视骑兵的纪律。

在国王的授意之下,教士变成了教练——而因为这些骑士们自由散漫惯了的原因,导致威尔逊养成了一个口癖:

“让阿姨教教你。”

理查德如今迫不及待的想测试新式战法的威力。和传统的骑兵作战比起来,如今他麾下的骑士们只有一小部分是从小训练,武艺高强的骑士,大部分都是在东征路上招募的雇佣兵;他用高额的军饷和定期劫掠维持着部队旺盛的士气和高昂的战斗力,替他们置办了最好的盔甲,武器和坐骑,也用严苛的军法和纪律统治他们,这某种意义上让英王麾下的这支军队训练出了极强的纪律性。

如今面对西西里人的冲锋,这支精锐的部队并没有慌乱。他们按照训练排列成了密集的队列,前排的骑士们将手中的长枪用右手高高举起,而后列则使用鸢盾和长剑。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在国王的命令下,小步快跑的同时还保持着整齐的队列;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左侧的西西里骑兵队伍,领头的贵族是奥利瓦尔勋爵。

透过水桶巨盔的缝隙,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看到英国人目标不是自己,他因此改变了方向,率领麾下的骑兵朝着英国人的后背开始运动。他要在友军困住了理查德和他麾下的骑士之后,突然从后方杀出,一举奠定胜利的局势!

更妙的是,英国佬甚至没有分出兵力阻止他,而是任凭他朝着大军的侧后方向运动。

“什么身经百战,简直就是沽名钓誉,徒有虚名。”

奥地利的公爵撇撇嘴,他认为理查德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有时还非常幼稚——他竟敢在敌人的国土上分兵,并且还让自己身处险境!

“那么,就让我取下你的头颅,作为太子殿下向西西里女王邀功请赏的……怎么回事!”

利奥波德带领着他麾下的六百名骑士在战场上绕了一个大圈,终于迂回到了英国人的后方;可是他却悚然发觉,理查德和他麾下的英**队,竟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击败了他们当面的奥利瓦尔勋爵,然后如同赶鸭子一般驱散着败兵,冲垮了后方的步兵阵列!

“难以置信,英格兰之王,竟然恐怖如斯!”

奥地利公爵不清楚,但是巴勒莫城头的康斯坦丝则是看得十分仔细。她看到英格兰人的行进队列如同一块缓缓移动但是坚不可摧的礁石一般,又如同一只捏紧的拳头,一面缓缓逼近的石墙,一瞬间便击溃了迎面而来的奥利瓦尔勋爵……

理查德的胆子非常大,他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而正如他所料,使用了新式战法的英国骑兵,面对同样精锐的诺曼骑士,直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

虽然己方也在一瞬间损失了超过一百五十名冲锋的骑士,可是对面的诺曼骑兵也损失了超过两百人。并且由于指挥官阵亡,剩余的骑兵逃跑之下引起了连锁反应,导致了西西里人的战局彻底崩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教皇裁决

“英格兰武德充沛,西西里费拉不堪!”

几天之后,巴勒莫城下的营地之中,和步兵大队一起到达的威尔逊,在得知了国王赢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之后,连忙满脸堆笑的恭维着理查德。

此刻双方的情势大约陷入了胶着之中——虽然理查德击败了康斯坦丝派出城外作战的军队,但是仅仅只有数百人的他也绝不敢就此攻打防守完备而且城高壕深的西西里首都。他见好就收,索性在城外驻扎下来,同时等待来自后方的步兵大队到达。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双方处于一种诡异的和平之中。理查德准备等到步兵到达之后便开始强攻,而康斯坦丝亦正在等待由海路而来的援军。她已经知晓了,海军上将马加里塔和他的海军舰队正运载着源源不断的援军来到巴勒莫,甚至于正在那不勒斯驻跸的法兰西王腓力二世,也率领着他麾下的精锐大军开拔了。

理查德也曾经率军强攻过巴勒莫,但是数次都是无功而返;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后方的消息,墨西拿被法**队攻陷。

自此三方彻底陷入僵局——巴勒莫不敢出城和理查德野战,而腓力也不愿意在战场上亲自面对那个疯子一般的家伙。不过,在大家心知肚明的等待之中,教廷的调解终于姗姗来迟。

虽然距离理查德攻陷墨西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轻视罗马的使节团。原因无他,因为至高无上的圣座冕下,德高望重的卢修斯三世竟然亲自出面;他带领着整整一个小队的枢机主教,要来调停最近出现的所有恶**件,保证伟大的东征事业能够继续进行。

“天父在上,你们,你们都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巴勒莫城外的临时营地之中,老态龙钟的圣座冕下穿着华丽的法衣,却对下首三位真正的国王面露不渝之色。也只有在教皇面前,康斯坦丝才能按捺住自己对理查德无穷的恨意,此刻她虽然无视了旁边的英格兰之王,却能感觉到后者毒蛇一般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不断逡巡着。

“圣地和圣城的基督徒们正在邪恶的萨拉森异教徒手中恸哭和哀嚎,而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竟然在这里兄弟阋墙!”

圣座冕下一脸的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你们到底心里还有没有耶稣基督,你们到底把东征的神圣事业放在内心的何处!”

没人敢当面挑战教廷的权威,即便这里的三位统治者都是整个基督世界举足轻重的国王。在圣座的亲自监督下,三人不情不愿的立下了东征的誓言,同时承诺在路上和圣地永远不再刀剑相加,甚至所有缴获也要平分

康斯坦丝女王对此非常愤怒,可是她也无可奈何。虽然她恨不得把理查德千刀万剐给侄子报仇,却万万不敢挑战教廷和圣座冕下的威严——圣座竟然表示,如果不遵从裁决,那么他将拒绝为女王加冕。

理查德对此也颇有微词。他恼怒于腓力竟敢偷袭他的后方,占据了墨西拿,切断了他的补给线;但是教皇严厉的批评了他,并且当众表示,理查德如果再敢无故劫掠基督兄弟,或者向友军开战,那么他将直接开除英王的教籍!

至于腓力二世,身形富态,面色无害的法兰西国王一直在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也因此他得到了圣座的褒奖,德高望重的教皇冕下甚至表示,他非常看好腓力领导下的十字军!

这某种意义上是支持法王成为东征的领袖了。

理查德对此颇为愤怒,但是却无可奈何。原因是枢机主教英诺森曾经私下里找到并警告过他,此次英王的行为完全够得上被当场开除教籍,甚至更严厉的惩罚,是英诺森苦苦哀求自己的叔叔,同时圣座冕下看在英国十字军强悍的战斗力上,对收复圣地和圣城颇为期待,这才暂且记下了理查德的罪过。

当然年轻的枢机主教不会说的是,他现在几乎已经和理查德捆绑得太深,甚至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了。他协助理查德叛乱成功,虽然收回了英格兰的主教叙任权,为教廷立下了大功,可是如果理查被开除教籍,那么英诺森也会跟着受到牵连——英诺森的目标是教皇的宝座,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资历上出现显著的黑点,他的教皇叔叔也不会允许。

在教廷的强势介入和强力压制之下,西西里终于恢复了和平,或者说表面上的和平。虽然大家都签订了休战协议,可是康斯坦丝是决计不会用西西里的舰船运送英格兰的士兵的,而海军上将马加里塔更是恨不得把理查德和他手下的强盗十字军统统送下地中海喂鱼。

不过理查德已经抢掠到了大笔的财物。

他和他麾下的英国十字军如今驻扎在西西里岛一个不起眼的滨海小镇——康斯坦丝虽然不得已遵从了罗马教廷的休战指令,却拒绝向英国人提供粮草补给,甚至将理查德驻地四周的所有民众全部迁徙一空,连一粒燕麦也没有给他留下;如今感觉四面都充满恶意的英王,不得不求助于闻讯而来的意大利商人们。

“你们到底好久能够凑到足够的船!如果威尼斯人不想做这个生意,那么就别怪我找其他的意大利城邦了!我认为,譬如比萨人就很喜欢这笔生意。”

理查德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一般质问着面前肥胖而面色谦恭的威尼斯商人。不过后者虽然神色恭谨,却死活不松口。

“能够运送和护航整整一万五千大军的庞大舰队,即便是我们威尼斯也是一时间很难调集完毕的。”

脸色恭顺的肥胖商人抬起头来,眼睛仿佛眯成了一条细缝:“请陛下放心,我西蒙丹多罗的父亲恩里克丹多罗便是如今的威尼斯总督;以我父亲的名誉发誓,威尼斯的舰队是地中海首屈一指的强大海军,不管是比萨人还是其他城邦都是万万比不上的。请陛下稍待,父亲大人已经全力搜集所有能够出海的船只,只不过”

“只要有足够的钱,那么一切都好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二章 提尔之手

当西方的十字军在西西里引起了轩然大波的时候,东方的基督徒们不仅对此毫不知情,甚至他们还等待得望眼欲穿。

已经是八月的盛夏了,自从萨拉丁征服了整个耶路撒冷以来,这里反倒享受了一段时间难得的和平——没有强盗,没有土匪,甚至,没有人。

地域广大的整个巴勒斯坦地区,如今算是彻底的地广人稀了。这一方面固然是萨拉森人和基督徒长期拉锯对这片土地造成的破坏,导致即便萨拉丁颁布了通商宽农的低税政策,依然有许多基督徒向北逃难;另外一边,则是为了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十字军,大马士革的苏丹正在有条不紊的把耶路撒冷的萨拉森平民迁徙出这块即将再次被战火蹂躏的地方,把他们送到肥沃富庶的尼罗河三角洲。

从北面的提尔和的黎波里,到南边的雅法和伊贝林,萨拉丁拆除了许多由于人口迁出之后已经被废弃的城堡和港口。他不惮以自己最高的想象来揣测十字军的战斗力,他要在耶路撒冷坚壁清野,他要在十字军到来之前做好迎敌的准备。

“王兄,这是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密信,他已经成功到达安条克,并且准备收编那里的十字军先头部队;他警告我们,十字军的主力正在西西里等待风暴的过去,最迟到明年,便会有大批的西方人在黎凡特沿岸登录;而到时候守备完善和设施齐全的阿克港,将遭受到他们猛烈的攻击。”

“另外,我们的小罗马皇帝要做一个局,他要我们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将提尔让给他。”

瞒着手下的法兰克基督徒,通过王弟阿迪勒和他手下的夜莺,阿莱克修斯和萨拉丁之间建立了一个隐秘的联系渠道。他们私下里达成密约,大马士革将提供埃德萨重建的资金,以及帮助阿莱克修斯树立在基督徒中的威望;而阿莱克修斯将成为苏丹在十字军内部的一双眼睛。

譬如此次十字军的先头部队,由意大利人,蒙费拉托的康拉德领导的一股两千人的小部队,这个意大利贵族和他麾下的军队和朝圣者们,他们漂洋过海而来准备先行收复提尔,为后续的大军赢得一个登陆的港口和在圣地的立足点,却在提尔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此时阿莱克修斯率领着埃德萨和安条克的联军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他在营地之中亲切的慰问了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亲手将面包送到了一个感激涕零的孩子手上,和蔼的向平民们承诺,他们能够在埃德萨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从此成为一名有产的自耕农;他也亲自替一个伤兵包扎了他的伤口,肯定和赞扬了他们为天父而战的虔诚和笃信;并且,阿莱克修斯向他们保证,面对罗马皇帝如同“疾风怒涛”一般的“凌厉攻势”,提尔的萨拉森人一定会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当然另一方面,成功攫取了摩苏尔统治权的塔其丁,不仅把赞吉的余党全部遣送回了大马士革,他也遵从了和阿莱克修斯的约定,迫使迪亚巴克尔的贝伊亲自前往埃德萨谢罪,同时向罗马皇帝宣誓效忠——不过这些就不用和远道而来的十字军战士们讲了。

“欢迎,康拉德爵士,你的到来让我们的事业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

安条克的城堡之中,小皇帝正在举行欢迎十字军先头部队的宴会。他满面笑容的举起银质的酒杯,面色沉稳而干练,言语之中对这名贵族颇多招揽之意。

康拉德英俊而富有才干,甚至和小皇帝之前还有一面之缘。六年前,在曼努埃尔皇帝还未驾崩的时候,他曾经作为帝国英勇作战的同盟军而在君士坦丁堡受到了皇帝的当面嘉奖,那时候年幼的阿莱克修斯作为帝国的王储,也曾和曼努埃尔皇帝一起接受了康拉德的朝觐。

“看到没有,我有一种预感,那家伙会迅速成为埃德萨一名举足轻重的贵族。”

宴会的角落之中,**官雷蒙德正在和他的忠实拥泵,同样丢失了所有封地的乔弗里男爵窃窃私语。

如今埃德萨的法兰克贵族已经分成了三个派系,而其中之一的领袖,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利用他作为**官的职位之便,以及皇帝命令在埃德萨的所有辖区建立巡回法庭和乡村法官的任务,大肆将原本属于他派系的法兰克贵族招募进入了法院系统,乔弗里男爵就是其中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在如今的情况下,阿莱克修斯万万不可能如同法兰克世界一般实行标准的采邑制,而法兰克贵族们也没有理由和能力架空这个牢牢掌握着自己权力的皇帝,他们唯有适应新的情况,纷纷各显神通,希望在新政府之中能够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雷蒙德和他的党徒占据了整个法院系统,雷纳尔德和他的拥泵则在军队之中树大根深。至于新近崛起的巴里安,他在市长的位置上兢兢业业,也网罗了一大批自己的下属和同僚。

看到宴会之上的阿莱克修斯对康拉德多有招揽之意,雷蒙德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提前和他打好关系;毕竟现在看来,一旦康拉德进入了埃德萨的官僚系统,一定会受到皇帝的重用,而自己现在则十分需要政治上的盟友。

看到皇帝如此看重自己,康拉德这名来自意大利的贵族顿时受宠若惊。不过面对阿莱克修斯的招揽,这家伙却常常不置可否——透过他的双眼,小皇帝分明看出了里面熊熊燃烧的**和野心。

“如果我现在坐在君士坦丁堡的黄金御座之上,身旁都是忠诚的文官和将军,这个来自意大利的粗鄙之人恐怕立马便会卑微的匍匐在我脚前,请求亲吻皇帝紫色的靴子吧。”

内心暗叹一声,阿莱克修斯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他记得清清楚楚,记忆中六年前的康拉德,他在皇都觐见曼努埃尔大帝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如同狗一般的卑微和殷勤,哪像现在一般,虽然礼节依旧无可挑剔,可是总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疏离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三章 康拉德

作为父亲的三儿子,康拉德几乎已经注定了不能承袭蒙费拉托的侯爵之位。

他之所以活跃在战场上,是梦想用手中刀枪挣出一份自己的爵位。为此他甚至敢于加入反对红胡子腓特烈的同盟,并且因此得到了曼努埃尔大帝的褒奖。

而自从罗马教廷开始号召东征开始,康拉德就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处心积虑的准备在此次伟大的圣战之中扬名立万,为此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他深知不管是英格兰,法兰西还是德意志,他们的十字军大部队到达圣地之后都必须要有一个登陆的港口和落脚之处,因此便凭借自己的努力,拉起了一支两千人的良莠不齐的队伍,同时租赁了威尼斯人的舰船,抢在了所有人的前头,第一个踏上了东方的土地。

这是第一批成建制到达圣地的十字军,也让基督徒们欢欣鼓舞。只不过,面对康拉德准备强攻提尔而提出的军队或者物资支援的要求,不管是奇里乞亚的鲁本大公还是安条克的博希蒙德公侯都是模棱两可,颇为暧昧。

他们早就和萨拉丁开放通商,互通有无了。在后者强悍的兵锋震慑之下,鲁本和博希蒙德都表示,除非十字军的大部队到来,否则亚美尼亚和安条克能够提供给康拉德的援助……相当有限。

因此康拉德一怒之下,自己便单独朝着提尔进军;他曾经打听过,提尔的守军只有区区两百老弱,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也未尝不可能将它攻打下来;但是,当他开始攻城之后,却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康拉德之所以选中提尔,乃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同时守备力量薄弱;他将自己的全副身家抵押在了塞浦路斯,换来了当地总督的海军援助;在一个迷雾笼罩的清晨,准备带领着一百人的精锐小队突袭这座滨海的城堡。

可惜提尔东北方向仅仅一百公里便是大马士革,这里可是萨拉丁的老巢;正当康拉德自以为得手,却不知来自北面的西顿和南面的阿克港的萨拉森援军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可怜的意大利人就此和他的几十名士兵一起陷入重重包围,在城堡残酷的战斗之中,他麾下的精锐佣兵们近乎全军覆没,甚至自己仅以身免。

不过面对阿莱克修斯的招揽,康拉德却有些迟疑。他想单独攻下提尔,由此在十字军主力到来之后,获得一个“提尔的守护者”之类的响当当的绰号,同时提升自己在法兰克人当中的威望,然后跟随东征的领袖一起收复耶路撒冷,最后在圣地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甚至迎娶一个富有的寡妇,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现实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原本向阿莱克修斯效忠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阿莱克修斯如今还是御座之上的罗马皇帝,那么他肯定会欣然跪倒,恳请在巴塞琉斯麾下作为一名最卑微的执旗小兵;可是现在,埃德萨的小朝廷却正处于低谷,不仅寒酸,而且比起身侧庞大的罗马尼亚,似乎盘踞在君士坦丁堡的安德洛尼卡才是更好的选择……

“康拉德爵士,你的勇气和虔诚如同天空中的明月,上帝一定会为你忠诚的信仰而骄傲。”

正当康拉德思绪万千的时候,宴会之上,突然走过来一名虽然年幼但是英气勃勃的法兰克女孩。她拥有着法兰克和希腊人的混血相貌,她的微笑美丽娇艳如同春天里最幼嫩的桃花。看到如此高贵而美丽的女子正注视着自己,原本自诩风流倜傥的意大利贵族却罕见的有些脸红了。

“哦,美丽的夫……哦不,美丽的小姐,您的魅力简直宛若夜空之中最灿烂的星辰。”

忙不迭的用自以为最优雅的动作朝着面前的女孩儿行了一礼,康拉德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而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阿莱克修斯则笑着走上前来,朝着女孩儿挥了挥手:“好了伊莎贝拉,我的乖女孩儿。”

“敬陛下的健康!”

耶路撒冷的小公主如同一只优雅的精灵穿梭在宴会之中,而康拉德则一直目不转睛的寻找着她的踪迹。他转过身来,看着阿莱克修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连忙换了一个脸色,仿佛有些讨好的询问道:“陛下,刚才哪位美丽的小姐……”

“哦,你说伊莎贝拉啊。”

小皇帝慢悠悠的抿了一小口葡萄酒,然后缓缓说到:“伊莎贝拉是耶路撒冷女王西贝拉的妹妹,圣地和圣城的公主,也是朕的侄孙女。”

“如今她的继父巴里安爵士正是朕最重要的肱股之一。”

“陛下,我刚才发现了,十字军只有在陛下的领导之下才能取得胜利;您卑微而忠诚的康拉德愿意永远侍奉至高无上的巴塞琉斯!”

一瞬间,刚刚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康拉德瞬间面色肃穆而庄重,犹如阿莱克修斯最忠心的臣仆一般;他在宴会之上,当场以臣属的礼仪跪在了阿莱克修斯面前,双眼饱含热泪,哭的像个三十岁的孩子:

“陛下不辞劳苦,亲自来看望我们意大利的十字军和朝圣者——如此仁慈而善良的皇帝,我们唯有粉身碎骨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了!”

与此同时,康拉德内心则激动的想到:“我发现了,我发现了我的目标了!”

“如今西贝拉女王自动退位,伊莎贝拉公主乃是耶路撒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我能娶了伊莎贝拉公主,那么我就会成为新的圣地之王!”

“耶路撒冷之王!”

“我还劳心费力的打什么提尔,处心积虑的奋斗什么威望?只要我娶了伊莎贝拉,然后扶持她登上耶路撒冷的王位,那么我就是国王,我就是国王!”

“我就是国王!”

说着,他无比忠诚的匍匐在阿莱克修斯面前,开始以皇帝的臣仆自居;不过阿莱克修斯却看到了,他眼睛底下潜藏的名为野心的熊熊燃烧的火焰,并且仿佛越来越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四章 皇族遗孤(上)

阿莱克修斯之所以要招揽蒙费拉托的康拉德,乃是为了做出一个千金市骨的姿态。

康拉德作为先期到达圣地的十字军,他足以向后到的拉丁人们做出表率。虽然英法德的三大主力不能招揽,可是那些跟随着大军前来黎凡特的朝圣者和移民们,小皇帝现在对他们非常感兴趣。

为了树立自己在十字军之中的威望,阿莱克修斯慨然宣布,他要接手康拉德的工作,亲自率军攻打提尔,为十字军的到来做好迎接的准备。

为了支持外孙的事业,安条克女爵康斯坦丝亲自动员了一千名士兵,这对在密列奥赛法隆之战中全军覆没,以至于到现在还在舔舐伤口的安条克来说已经不啻于竭尽全力了;而大牧首狄奥多里克则带着一帮德高望重的教士为自己的学生募款,帮助小皇帝解决了后勤问题——如今埃德萨第一年的粮食还没有收获,不过好在阿莱克修斯带领的军队仅仅两千人,后勤压力也不算太大。

在决定兵发提尔之后,埃德萨人兵分两路。巴里安按照阿莱克修斯的吩咐,把那些愿意在圣地定居的拉丁移民和朝圣者带往埃德萨安顿,而阿莱克修斯则在安条克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他在等自己的堂兄,伊萨克科穆宁,如今塞浦路斯的总督,驻跸于尼科西亚,刚刚树立起反对安德洛尼卡的旗帜。

几天之后,接到了信使的来信,几乎没有犹豫,罗马皇族的重要成员,曼努埃尔皇帝幼弟的儿子,费劲千辛万苦从君士坦丁堡逃脱了安德洛尼卡追杀的伊萨克科穆宁,立马决定动身前来安条克。

“殿下,你是科穆宁最后的旗帜,你不能亲自身临险境!”

尼科西亚的城堡之中,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希腊男子,穿着黑色的袍服,声音却比较尖细和锐利;仔细一看,他虽然保养得当,皮肤细腻而白皙,但是下巴竟然光溜溜的,没有一根胡须;此时这名中年男子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坐在王座之上的伊萨克,希望阻止他亲自前往安条克。

“殿下,您好不容易从君士坦丁堡,从逆贼安德洛尼卡的手中逃出来,您现在是最后的科穆宁,肩负着拨乱反正的艰巨任务,您的安全才是头等重要的!”

王座之上的伊萨克一脸愁苦之色,他约摸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戴白银制成的,上面镶嵌有蓝宝石的头环,身上紫色的袍服昭示着这个人身份无比的尊贵;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是曼努埃尔大帝的侄子,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的堂兄,很早以前便被敕封了“赛巴斯托拉克”的尊贵头衔,同时迎娶了亚美尼亚人的公主,鲁本大公的妹妹,怎么看都应该是富贵一生的。

但是伊萨克的辛福生活在一年多之前的那个夜晚之后戛然而止。

安德洛尼卡篡位之后,为了防止其他人有样学样,他开始朝着同族之人举起屠刀。原本篡位者前有科尼亚人的进犯,后有保加利亚人的叛乱,还有诺曼人的武装干涉,那段时间每一天他都过得战战兢兢,也没来得及大肆屠戮皇族成员;可是现在伪帝东镇科尼亚,西败西西里,在外国的入侵强盗和干涉势力全被他打败的情况下,安德洛尼卡早已磨刀霍霍,迫不及待了。

原本科穆宁经过一百余年的发展与和平,子嗣繁茂,后裔众多;他们大部分才干平平,泯然众人,只是如同普通的贵族一般在各地的皇庄和皇家产业当中供职,一生就是一个富贵闲人;而其余有才干的,则会得到皇帝的大力提拔,委以重任——这也是科穆宁三帝牢牢将整个国家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原因之一。

安德洛尼卡亦如此。他由于自身的才干而受到了曼努埃尔皇帝的重用,尽管曾经数次叛乱皇帝依然原谅了他——换成是其他人,早就被阉割或者簪目,甚至直接吊死在金牛广场上示众。

篡位者恐惧于有皇族的其他人学习他的“优良传统”,因此在坐稳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他先假意找寻理由,将全国各地的皇族都聚拢到君士坦丁堡,与此同时,他的间谍总管尼基塔斯则在紧锣密鼓的炮制许多这些人和其他贵族勾结的罪状。最后,他再秘密调集忠于自己的军队进城,一瞬间突然出手抓捕和处决,直接酿成了一场不亚于拉丁之夜大屠杀的惨案。

此次大清洗之后,除了安德洛尼卡的直系,整个罗马帝国国内几乎所有的男性科穆宁后裔都被屠戮一空——除了一个人,曼努埃尔大帝的侄子伊萨克,他是唯一一个在君士坦丁堡逃脱这个噩运的科穆宁。

而那个劝阻他的中年宦官——他是伊萨克的管家,也是他的启蒙老师和好友,对主人忠心耿耿,绰号八爪蜘蛛的马克西姆,也正是他的机敏和智慧,才看穿了安德洛尼卡的毒计,让伊萨克能够带着他一家,包括他的妻子和最爱的女儿海伦妮一起逃出君士坦丁堡,来到塞浦路斯。

塞浦路斯的驻军将领是伊萨克父亲的旧部,同时也对安德洛尼卡的倒行逆施非常不满,这也是他能够迅速在此站稳脚跟,并取得统治权的原因。自从伊萨克来到塞浦路斯,马克西姆便向他进言,说他是“最后的科穆宁”,要前者振作精神,以塞浦路斯为中心,左右逢源,努力奋进,一定要推翻如今盘踞在皇都御座之上的篡位伪帝!

马克西姆甚至有一个详细的计划。他建议伊萨克找一个合适的时期宣称他的妻子对小亚美尼亚的合法主张,然后以奇里乞亚和塞浦路斯为基地,在萨拉森人,篡位者和十字军三颗鸡蛋上跳舞——这注定无疑是十分艰难的过程,但是并非没有操作的可能性。

为此,伊萨克将塞浦路斯所有的舰队都借给了从意大利远道而来的康拉德,帮助他在提尔登陆,以及对这座城市的进攻;不过他并不敢激怒萨拉丁,因此也仅仅是提供了船而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方反应

“美丽而尊贵的艾希瓦夫人。”

阿迪勒犹如一个最为风度翩翩的法兰克贵族一般,朝着雷蒙德的妻子稍稍抚胸行了一礼,同时他面上的笑容诚挚而又迷人:“夫人,您以为我阿尤布的大军雄壮否?”

雷蒙德的妻子此刻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绿色长裙,头上同样也是一块绿色的丝质头巾遮住了她的头发。她原本低垂着头,闭口不言;但是当加利利的女爵听到王弟的话之后,却倔强的抬起头来。

“死了这条心吧,阿迪勒。”

艾希瓦冷冷的对苏丹的王弟说道:“你们想用我来威胁我丈夫,这绝无可能。你甚至不能够动摇他一丝的坚定心智!”

此刻,一阵微风吹过,让大帐的帘门簌簌作响。见此情景,阿迪勒闭上眼睛,缓缓将双手举起,并慢慢围绕着加利利女爵踱步。

“真主啊,我祈求您降福于我,使我能够在您的庇护下对抗诸恶”

雷蒙德的妻子紧紧地抿着嘴唇,倔强但是疑惑的看着萨拉丁的王弟。不久之后,仿佛祈祷完毕的阿迪勒重新睁开眼睛,走到了艾希瓦面前,继续注视着他。

“当沙漠中扬起遮天蔽日的风暴,我们通常便会以此向真主祷告。”

王弟缓缓把嘴唇凑到伯爵夫人耳边,然后略微轻佻的吸了一口气。不过艾希瓦并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倔强的昂着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沉默以对。

“恐怕你们的神已经听不到你们的呼唤了。”

阿迪勒重新站在艾希瓦面前,双手抱胸,面带笑容,淡淡的说道:“你们失去了耶路撒冷的大片土地,你们失去了圣地的所有城堡,如今阿克港也要守不住了。”

王弟垂下头去,随便用右脚碾了碾地面,脸色无比轻松写意:“我方有十万大军,后援更是无数,埃及和叙利亚如今也尽在苏丹陛下掌控之中,而你们则势单力孤,犹如磨盘里的小麦一般。”

“我方还有无坚不摧的攻城武器,并且苏丹也仁慈的告诉你们,只要肯投降,你们大可以乘船返回你们的法兰克之地,然后永远不要回来;而你们,你们则有什么,你们在坚持些什么呢?”

加利利的女爵倔强的睁开眼睛,她昂起头来,把绿色的头巾撩到了脑后,露出了一头波浪一般的栗色长发。她无所畏惧的和苏丹的王弟对视,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有上帝。”

“愚不可及。”

阿迪勒惋惜的摇摇头,然后拍拍手,顿时便有两个强壮的黑人女奴走向前来。王弟毫无表情的扔下一句:“押下去,严加看管。”,便径直走出了营帐。

“殿下,我们如今兵强马壮,优势巨大,又有‘魔法师’相助,完全不必理会这个异教徒女人,直接杀过去,强行攻下阿卡就行了!”

阿迪勒一旁的波斯幕僚不失时机的向王弟推销他的强攻理念,但是王弟却只顾着往前走,并没有理会这个家伙。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了攻城营地,此刻,整整五架庞大的配重式投石机已经装配完毕,来自波斯的工程师正在那里做着最后的调试。

那中央的那一架最为庞大的,便是由阿莱克修斯亲自设计,伊瑞尔指挥组装的超级型号,被称为“魔法师”的恐怖机械。它曾经击垮过阿勒颇的塔楼,在萨拉丁统一叙利亚的过程中立下了赫赫功劳;而当埃及苏丹决议侵入耶路撒冷之时,超过五十名波斯工程师小心翼翼的把它拆卸并运往前线,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在骑士堡的围攻之中,猝不及防的医院骑士团被“魔法师”轰塌了城堡的城墙,然后潮水一般的马穆鲁克便从缺口涌入,直接粉碎了骑士们的抵抗;如今,“魔法师”和它的后辈们又来到了阿克港的战场,准备在此继续绽放新的光芒。

“殿下,‘魔法师’的状态非常好,它已经不是那个稚嫩的‘魔法师’,而是老练的‘魔法师’了。”

阿迪勒正在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面前的战争巨兽,虽然旁边的波斯工匠一脸谄媚的恭维着他,但是心情不错的王弟还是决定奖赏这个阿谀之徒。

“不是射石机熟练了,而是你们熟练了——这非常好,来人,看赏!”

“从现在开始,城墙上的守卫增加三倍,并且所有士兵将轮换巡逻!”

基督徒一方,自从萨拉森人的大军兵临城下开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被囚禁在阿迪勒大营之中的雷蒙德,便开始动员和指挥阿克港的守军,鼓舞他们的士气,让他们身心振奋,面对敌人。

“诸位,打起精神,神与我们同在,阿克港永不陷落!”

“阿克港永不陷落!”

见到城中士气可用,的黎波里伯爵顿时算是松了一口气。此时城墙上已经站满了警戒的弓箭手,步兵们也在各处休整待命,整个阿克港犹如一台精密的仪器,缓缓转动起来。

“天父保佑。”

雷蒙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已经从城墙之上离开,去往内城的城堡;此刻城墙的守军由巴里安亲自指挥,而他则需要坐镇主堡,掌控全局。

“圣座,圣座,你们的东征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达圣地?”

数千里之外的罗马,拉特兰宫。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在里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而老态龙钟的教皇冕下,此刻正努力的端坐在座位上,而他的下首,则是一名年轻的枢机主教,正恭敬的跪在了教皇面前,聆听冕下的圣训。

“罗塔里奥。”

那老态龙钟,被敬称为克莱芒三世的新任教皇,正是之前的枢机主教保罗;而他的侄子罗塔里奥则在他升任教皇之后,被冕下亲自保举做了新任枢机主教,同时开始被外人尊称为“英诺森枢机。”

不过在私下的环境里,教皇更喜欢亲密的称呼自己最喜欢的侄子的名字。此刻看到年轻的侄子不负期待,终于披上了枢机主教的鲜红法衣,圣座冕下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亲爱的侄子,教廷已经向各大王国派出了使节,你也不例外,但是你却是最特殊的。”

戴着一顶红色小帽的英诺森昂起头来,微笑的注视着圣座冕下:“我知道,我将调停英格兰王亨利二世与他儿子理查之间的战争,但是如果事不可为”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奇袭提尔

提尔城堡处于黎凡特海岸一处突出的海岬之上,构筑险峻,易守难攻,而她的港口区则处于城堡北面的下方,也被坚固的城墙保护在内。从理论上说,如果想要进攻提尔,常规的方式就只能从东面的城墙强攻——但是这里守备森严,设计精妙,强攻是很难奏效的。

也因为如此,自认为罗马忠臣的伊萨克劝阻阿莱克修斯不要去提尔碰壁;他举了康拉德攻城失败的例子,认为萨拉森人肯定会就此加强戒备;而皇帝手中的力量薄弱,强攻是不可能强攻的,不如从长计议

直到他来到了提尔地下的密道。

原来提尔北面是热闹繁华的港口——当然现在已经萧条了;而西面则是岩石嶙峋,陡峭而滨海的峭壁。透过这里甚至可以看到陡峭山坡上巍峨耸立的城堡,不过现在那里的萨拉森卫兵却是注定看不到这里的情况了。

“万万没想到,提尔的城堡之下竟然还藏着如此隐秘的一条秘密通道!”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为了保证奇袭的效果,阿莱克修斯和他的士兵们并没有打火把;并且,看起来罗马皇帝正在进行一次孤注一掷的豪赌——他让绝大多数士兵在外海的舰队上待命,而自己则领导着几十名最精锐的士兵,他们趁着夜色要从城堡之下的地道进攻,并且对此次战斗的胜利志在必得!

原本伊萨克对进攻提尔是颇有微词的,但是现在他却惊讶的对旁边的雷蒙德笑道:“爵爷,这里的地道”

“说来有些惭愧。”

胖胖的前的黎波里伯爵捻了捻自己整齐的胡须,略微有些自得之色:“毕竟提尔这座城堡和周围的土地,之前还是属于我的产业”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继而消失;伊萨克分明看到他油亮的脸庞上一抹失落之色:“不过天父保佑,看来这里还没有被萨拉森人发现。”

原来这条地道是雷蒙德还是提尔的领主的时候,暗地里修的一条地道——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逃生之路,除了自己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而除了提尔之外,他甚至还在提比里亚和的黎波里也准备了一样的逃生通道。

塞浦路斯的舰队此刻正停泊在提尔的外海。他们趁着夜色,在没有被守军发现的情况下放下了登陆的小艇,而阿莱克修斯则亲自带领着最精锐的八十多名战士——他们甚至全都是埃德萨和埃德萨的骑士;如今他们举着火把,行走在狭窄的通道之中,而秘密通道的尽头,就快要到了。

“陛下,前面就要到终点了。”走在前面带路的雷蒙德压低了声音,躬起身子,将右手摸到了自己的剑柄之上蓄势待发:“根据之前斥候的侦查,萨拉森人并没有发现这条密道;而通道的尽头,在城堡厨房的壁炉后面。”

“那意味着,我们可以直接发动奇袭,擒拿或者格杀萨拉森人在提尔的指挥官!”

阿莱克修斯同样压低了声音,但是他的表情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镇定自若,令人无比安心。他原本不用亲自上场,只需要在安全的舰队上面等待成功的信号——亦或是行动失败之后士兵们令人痛惜的尸体;但是他却如同他的几代先祖一般身先士卒,这顿时令士兵们的士气大振。

“诸位,做好准备——”

小皇帝压低声音,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那扇老旧的大门,吩咐众人熄灭了手中的火把,所有人此刻都屏住呼吸,神经紧绷;不久之后,随着尽头的大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响了之后,透过窗户洒进了厨房之中的清幽月光,阿莱克修斯顿时有些激动的感觉。他确信无疑,雷蒙德并没有骗他,这条地下通道果真通往提尔城堡的厨房,楼上便是领主居住的主塔,而他现在和麾下的士兵们正站在这座险峻城堡的心脏地带中央,并且萨拉森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快,大家排好队快出来,注意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

在阿莱克修斯刻意压低声音指挥士兵们悄悄从地道之中出来的时候,躬身于一旁的阿泰尔则恭敬的说道:“陛下,我已经完成了警戒和清除任务。城堡的厨师已经被击昏之后捆了起来,同时解决掉了三名巡夜卫兵,现在玛利亚在外面警戒。”

“短时间内我们应该都是安全的;但是很有可能,不久之后萨拉森人会发现他们的卫兵失踪。”

阿莱克修斯压着嗓子,对周围从密道中鱼贯而出的众人迅速说道:“我们时间有限。我将亲自带着十个人去主堡的卧室,雷蒙德你来带路;伊萨克你带着十五个人去抢占内堡的城门;阿泰尔,你带着三十个人去解决兵营;至于其余的人,你们跟着玛利亚去抢占军械库和马厩,了解了吗!”

“知道了!”

所有人一起低声答道。

此时在主堡的卧室之中,一名眉头紧蹙的萨拉森贵族正在油灯之下看着刚刚从阿克港发来的重要公函。“该死!”他嘴里有些愤恨的咕哝着,但是随即脸上却变幻出恐惧的眼色:“阿迪勒,你这条该死的鬣狗——我都已经自我放逐到了提尔,你难道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想起苏丹的弟弟微笑的面容之下狠辣而酷烈的种种手段,这个中年的萨拉森贵族顿时万分恐惧。他想起自己也是叙利亚的名门,不管是贝都因人还是突厥人,在叙利亚的统治都要和他们这些树大根深的当地豪族合作;但是萨拉丁,那个从埃及来的,野蛮的库尔德人,他竟然借着清除赞吉余党的借口,大肆攻击他们这些叙利亚当地的豪族,为的就是没收他们手中的土地!

“阿迪勒那个魔鬼,该下火狱的魔鬼!他竟然在阿克港扣留了给我的援军?该死,他是猪脑子吗?”

望着手中王弟写来的,冠冕堂皇的信函,上面首先表扬了他之前的艰苦奋战;不过阿迪勒话锋一转,却说提尔城防坚固,法兰克十字军才在那里碰的头破血流;但是与此同时,阿克港南面的雅法外海也发现了十字军的踪迹,而雅法却更需要援军

第二百六十八章月将军

提尔不出意料被埃德萨奇袭的军队攻陷了。

当萨拉森人的指挥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寝室之内坐立难安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刀剑相加的碰撞之声,夹杂着许多嘈杂的呐喊和哀鸣——有法兰克语,也有萨拉森语和希腊语,这让指挥官立马就警觉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这个在叙利亚也是属于名门望族的萨拉森显贵刚刚抓住自己的佩剑,甚至还没来得及穿戴甲胄,他的房门就被粗暴的踢开;紧随而来的,则是一名十分肥胖的法兰克贵族,正是提尔原本的领主,前的黎波里伯爵和加利利公侯,现在的埃德萨**官,麦蒙伊本德图卢兹。

雷蒙德爵爷手中的长剑上沾满了血迹——他凭着自己对提尔城堡的熟稔为阿莱克修斯和他麾下的骑士们开路,并且展现出了和他的身材不相符合的敏捷与剑术。由于基督徒的保密工作做得甚好,黑夜中的塞浦路斯舰队也没有被提尔的萨拉森人发现,因此猝不及防试下,萨拉森人根本没有组织起来像样的抵抗。

此时的城堡主塔之中只有寥寥几名巡夜的卫兵,但是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预警,便被一拥而上的基督徒多面围攻;而一马当先的雷蒙德爵爷大约是准备好好发泄他的领地尽数被萨拉森人攻陷的仇恨,他敏捷的宛如一个两百四十磅的胖子,在狭窄的楼道上横冲直撞。

终于,雷蒙德爵爷来到了主堡的卧室门前。看着这间整个提尔城堡最华丽的房间,想起几个月前这里还是属于自己的领地,虽然暂时被萨拉森人攻占,可是现在却重新回到了这里,他顿时昂首挺胸,十分兴奋的飞起一脚就把房门踹开;而这个时候,萨拉森人的指挥官正站在自己的盔甲旁边,目光绝望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一众基督徒。

“负隅顽抗的萨拉森人,邪恶而残暴的异教徒,愿你一直在无尽的火狱之中煎熬,永远没有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

见到提尔的萨拉森指挥官就站在自己面前,并且还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雷蒙德爵爷兴奋的怪叫一声,举起手中染血的长剑便要向前刺去;看到眼前这个呆若木鸡的萨拉森贵族,他现在非常想发泄,甚至想跑到大马士革去质问萨拉丁,为什么会直接南下,将他的领地全部残酷的攻占,以至于只能蜗居在埃德萨寄人篱下!

“虽然没法质问萨拉丁,但是用你来泄愤还是完全可以的。”雷蒙德这样想到;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也丝毫不停的朝着萨拉森指挥官突刺而去,他确信这个竟敢占据他的城堡的萨拉森贵族死定了!

提尔指挥官呆愣楞的看着飞刺而来的法兰克长剑,他手上的佩剑甚至“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完了,我完了”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被异教徒杀死的恐惧,他下意识的跌坐到地上,双手挡在身前,紧紧的闭上眼睛,同时绝望的用希腊语大声叫道:“投降,我投降,我向你们投降!”

只听“当”的一声,雷蒙德的长剑被一把闪亮而锋锐的双手巨剑架住。只见阿莱克修斯的侍卫长米哈伊尔抽出背后的寡妇之嚎,稳稳的在麦蒙爵爷手中的长剑刺穿萨拉森首领之前,将它架住;而米哈伊尔则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雷蒙德,语气颇为冷硬。

“怎么处置他可由不得你决定,雷蒙德阁下。”

瓦良格汉子金色的双眼注视着面前敏捷的胖子:“你似乎有些僭越了,**官。”

门外,在骑士们的簇拥之下,阿莱克修斯缓缓走了进来。见此情形,米哈伊尔和雷蒙德顿时都收敛好自己的武器,恭敬的走到了小皇帝的后面;而阿莱克修斯则颇为倨傲的,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走上前去,走到了似乎已经吓瘫了的萨拉森人面前。

“如你所见。”

他没有理会雷蒙德的举动,直接对着面前的新月教贵族说道:“提尔现在是我们的了。”

“你的命现在在朕手上,也取决于你自己的行动。”

阿莱克修斯双手抱胸,眼睛笑成了一弯向上的弧度;他探出头来,轻轻的对面前的叙利亚贵族说道:“现在,去内城的城门之上,让外城的萨拉森士兵们全都放下武器,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吧。”

听到这句话,有两个骑士从小皇帝身后走出,他们牢牢的架起了不知所措的萨拉森指挥官,留下两名骑士看守之后,众人便一路从主塔之中向下;而他们一路走来,发现提尔内堡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阿泰尔已经肃清了兵营,三十多名还在睡梦中的萨拉森武士永远也醒不来了;玛利亚也成功的拿下了军械库和马厩,以及厨房旁边的粮仓;当然,内堡的喊杀声和兵器战斗的声音不可避免的被外城的萨拉森守军听到,可是如今城门之上已经升起了科穆宁黄底黑鹰的纹章——伊萨克和他的手下早就控制了城门,现在正在城垛之内用弓箭威慑外城准备攻城的异教徒们。

“我是奥斯曼伊本易卜拉欣,我是你们的领主!”

一段时间之后,在提尔内堡的城门之上,基督徒和萨拉森人对峙的前线,两名埃德萨的骑士押着名为奥斯曼的叙利亚贵族出现在外城的异教徒军队面前,并且开始向他们喊话。

为了自己活命,奥斯曼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劝降外城守军的任务。虽然大马士革大绿庙的伊玛目早已宣称这是抵御法兰克十字军的伟大圣战,所有在同异教徒的战斗中牺牲的信士,将立马上天堂享受七十二颗无核的小葡萄干——可是这些事情哄哄底层的贫苦人民还罢了,对某些贵族的号召力却颇为有限。

作为叙利亚树大根深的豪门,奥斯曼根本不需要等到上天堂,他只要坐在自己在霍姆斯的家族城堡之中,随时都能享受一百四十四个颗无核的小葡萄干。也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向阿莱克修斯投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处理决定

“我是奥斯曼伊本易卜拉欣,我是你们的领主,我命令你们所有人放下武器!”

在提尔内堡的城门上,被两名埃德萨骑士挟制住的萨拉森指挥官,正卖力的招降着城外的守军,也是他名义上的属下们;此时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感受着后腰一柄锋锐的短剑冰凉的温度,完全不敢生出别样的心思。

此时城内的萨拉森守军仍然有三百人之多,但是在指挥官的呼喝和命令之下,他们只得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面对城墙高举双手,排成了数列宽松的队列,被从内堡之中走出的基督徒们严密监视。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他对旁边的伊萨克说道:“王兄,现在你带着二十个人去接管码头,然后按照之前的约定,点燃灯塔召唤我们在外海等待的援军!”

一段时间之后,当外海的塞浦路斯舰队看到提尔外港突然点燃的灯塔的时候,便遵从了皇帝的召唤,扬帆起航,目标正是提尔的港口。此时,站在旗舰之上的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见到提尔如同阿莱克修斯预计的一般陷落,他也终于放下心来。此时,他看着黑沉沉的夜幕,想着阿莱克修斯力排众议要攻打提尔这座坚固的城堡,并且居然如他所料一般将此地攻陷,他不由得对自己的侄子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觑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皇帝了。

想起母亲对她的外孙毫无保留的信任,即使在许多人都不赞成攻略提尔的时候,康斯坦丝女爵依旧将安条克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阿莱克修斯,博希蒙德不由得喃喃道:“所以说我的侄子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但是,他真能够推翻君士坦丁堡的僭主,重返布拉赫奈宫么?”

原本博希蒙德并不看好自己的侄子,只不过作为惨死于君士坦丁堡的玛丽皇太后的哥哥,他天然便和篡位者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原本他希望年轻的阿莱克修斯在安条克的宫廷之中好好长大,但是这个侄子却在区区一年之内便闹出了许多大动静,甚至得到了自己母亲的全力支持。尽管如此,博希蒙德依旧从心里认为,安条克实力过于弱小,并且失去了君士坦丁堡的庇护,必须谨小慎微才能在诸多强权的夹缝之中勉强生存;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看不懂自己的侄子了。

“也许,他可能真的能够做到那一步吧。”

全速前进的塞浦路斯舰队依照着提尔灯塔的指引,在博希蒙德的指挥之下,缓缓驶入了提尔城堡北面的港口。在那里,博希蒙德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海港,只有几名安条克的骑士在等待着舰队的到来。

“赞美上帝,殿下,您终于到了。”

那名骑士恭谨的对博希蒙德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正在内堡的主塔之中等待着诸位。”

从港口一路走来,安条克的公侯惊奇的发现,整个提尔几乎不见一个萨拉森人的踪影,只有几名打着火把的法兰克骑士在不断的巡逻。他不由得讶异的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有看到任何战斗的痕迹?那些萨拉森人呢?我记得,当初康拉德进攻提尔之后,这里的驻军已经超过四百人了。”

“殿下,承蒙陛下精妙的指挥——我们俘虏了所有的萨拉森人,而自身甚至无一伤亡!”

为博希蒙德带路的骑士籍贯来自安条克,原本就是他的下属,此时他眉色飞舞的对自己的领主说道:“我长这么大,我还第一次知道除了鲁莽冲锋之外,原来仗还能够这么打!”

不久之后,博希蒙德来到了提尔的主堡大厅,他恰好看到了,在一群基督徒的包围之中,一名面色谄媚的萨拉森贵族正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低下头,正在等待四周座位上的法兰克贵族,以及前方王座之上的阿莱克修斯对他命运的裁决。

“陛下,我建议将这个可恶的萨拉森人吊死!”

说话的正是**官雷蒙德,他对萨拉丁的“背叛”并且攻占了他所有领地感到异常愤怒,此刻恨不得杀死所有在场的萨拉森人泄愤,而埃德萨的骑士之中也有一部分人大声鼓噪着,恳请皇帝陛下即刻处决这个俘虏!

“饶命啊异教徒的陛下!”

奥斯曼原本也是个熟悉法兰克人语言的,此刻听到周围这些大声鼓噪着的武士们想拿走自己的性命,顿时吓的肝胆俱裂;他马上跪倒在阿莱克修斯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凄苦的说道:“我已经按照陛下吩咐,让外城的军队都放下了武器,陛下难道要打破自己的诺言吗?”

此时,突然出现在场中的博希蒙德一行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并且除了安条克的公侯之外,还有坦克雷德也到了。猴子一进大厅,便看到阿莱克修斯的眼神朝他扫来,还暗中使了一个眼色;而他在迅速了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又听到了场中的对话,便迅速走到大厅中央的右侧,坦然面对着众人说道:

“**官阁下,我很尊敬你对主的事业的虔诚;可是杀了这个萨拉森人,除了能够收获萨拉森人的仇恨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坦克雷德转过身来,恭敬的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然后诚恳的说道:“我们应该向他要求一笔赎金。”

他指着惴惴不安的跪坐在地的萨拉森贵族:“虽然他是一个异教徒,但也是个贵族,自然应该得到贵族应有的待遇。”

阿莱克修斯内心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萨拉森贵族,心里想的却是要把他无条件释放掉。“这家伙是个萨拉森人的大贵族!”皇帝的内心想到:“他在萨拉丁的帝国之中肯定也是树大根深,杀了他一个,平白无故被一群萨拉森贵族记恨——我才不干这样的傻事!”

“况且,我和萨拉丁之间还有协议”

原本小皇帝准备让人先提出将奥斯曼无偿释放掉的提议,然后他好就坡下驴;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站起来,强行宣布自己的决定——虽然其他人肯定都不会对皇帝的举动提出异议,可是阿莱克修斯认为,这样的情况却是越少越好,因为自己的每一次钦定,特别是某种意义上有违大众期望的钦定,都是对皇帝权威的一种损害。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七十章 提尔守护者

“朕言而有信——你劝降了城外的守军,你现在可以走了。”

阿莱克修斯的决定让众人十分惊讶,不过有些人虽然内心对此颇有微词,但是也只能接受皇帝的决定——此次提尔攻略是皇帝力排众议决定实施的,加上之前在萨拉丁手中救援了许多基督徒,这让阿莱克修斯在黎凡特初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属于自己的威望;因此并没有人出来质疑他。

可是皇帝深知,这种威望现在还不甚稳固,某种意义上甚至是一种消耗品;接下来他需要带领基督徒取得更多的胜利,也只有这样,贵族们才会彻底归心。

提尔就这样回到了基督徒手里,现在阿莱克修斯正在这里亲自坐镇;有感于奇袭成功的鼓舞,接下来不仅安条克派遣了援军,就连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也派遣了一支部队来到提尔助阵;不仅如此,闻风而动的意大利人也来了,短短的时间过去之后,这个小但是设施齐全的港口奇迹般的恢复了繁荣和活力。

“陛下,现在已经入秋了,请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阿莱克修斯站在外城城墙的垛口之间,观察着城外萨拉森人围攻的阵地,而塔玛丽则温婉的为他披上了一件毛皮的披风。

提尔从被基督徒收复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时间也从初夏变成了秋天,在此之间萨拉森人自然没有闲着——已经有两拨从大马士革出发的大军围攻过埃德萨,但是在皇帝“镇定自若”的调兵遣将之下,他们都被打的溃不成军;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越来越多的朝圣者到达了圣地,而十字军的主力更是马上就要到达的当口,阿莱克修斯被黎凡特的基督徒们敬称为了“提尔的守护者。”

“玛丽,你其实不必来这里的。”

皇帝转过身来,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格鲁吉亚公主,秋风撩起她的几缕发丝,吹到了她圆润的脸颊上;看着紧紧攥住衣角的塔玛丽,阿莱克修斯不由得伸出手去,替她将随风飞舞的头发顺到了耳后,却让公主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陛下能够如同骑士一般坐镇在对抗异教徒的第一线,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也如同一个骑士一般和陛下并肩作战?”

看着略微有些脸红的格鲁吉亚公主,皇帝打量了她身上穿的长裙,故意拉长了声音,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哦骑士,原来公主殿下是一名穿裙子的骑士?”

几个月前,面对底下贵族们给自己热情洋溢介绍的对象,阿莱克修斯无奈之下用出了拖字诀,好不容易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人们都以为皇帝陛下志存高远,要做出一番事业之后才会结婚,但是没有人知道,阿莱克修斯只不过是单纯的不想娶一个幼女当皇后——看到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他就想起了还远在君士坦丁堡的阿格妮丝,他的内心就止不住的发痛,仿佛头上带了一顶千钧之重的王冠。

这时候塔玛丽悄然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格鲁吉亚的公主和阿莱克修斯相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并且,比起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或者奇里乞亚的爱丽丝,塔玛丽背后没有居心叵测的野心家这一点让皇帝比较放心——也许雷蒙德算一个,可是他和塔玛丽的关系仅止步于曾经的同僚,而格鲁吉亚的公主是个聪明人,她也肯定不想和不会让自己沦为某些野心勃勃之辈的工具。

对于皇后的人选,事实上阿莱克修斯本人也比较迷茫。当他从后续到达的十字军口中知道了他的挚友威廉被理查德气死之后,除了生出滔天的怒意,准备让这个“狮心王”好好尝尝自己的愤怒之外,未尝没有后悔的意思。

“如果我当时跟随威廉回到巴勒莫,而不是和居伊一起再次来到黎凡特,那么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皇帝不由得想起了现在已经继承西西里女王之位的康斯坦丝,内心顿时涌起一股苦涩:“我是不是能够和康妮结婚,然后成为西西里的国王,而不是听凭她嫁给阿勒曼尼大酋长的皇太子?”

看着阿莱克修斯一脸凝重的望着将城堡重重包围的萨拉森大军,塔玛丽还以为皇帝正在冥思苦想破敌之策;她轻轻的站在他旁边不发一语,仿佛这样能够帮助眼前的青年分担他的艰难和重担一般。

不久之后,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莱克修斯后方传来了一名少女的呼喊。他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笑着朝着一旁脸颊红润,不住喘气的伊莎贝拉说到:“小伊莎贝拉,你现在已经十一岁了,你应该学习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譬如用希腊语写十四行诗;而不是像一个冒失鬼一样到处跑。”

“陛下!”

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儿撅着自己的嘴,她气鼓鼓的瞪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辈分却高得吓人的家伙——她得叫他爷爷!

但是想起母亲的嘱咐,耶路撒冷的小公主脸色又不由得有些发红。

“伊莎贝拉,我的女儿。”

她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的母亲玛利亚对自己苦口婆心所说的话:“我的女儿,你身上流淌着科穆宁家族的血脉,你注定应该成为君士坦丁堡的巴塞丽莎!”

“阿莱克修斯陛下——他是曼努埃尔大帝的儿子,他必将从篡位者手中取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而现在,你应该走进他的生活,在他的内心之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现在陛下处于低谷之中,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起记忆中母亲发亮的眼睛和无边的希冀,又看着面前的阿莱克修斯如同看着幼童一般看着自己的目光,伊莎贝拉的脸蓦地便红了。

“母亲啊母亲,你的女儿才十一岁,你竟然让你十一岁的女儿去……勾引皇帝?”

想到这里,耶路撒冷的公主使劲摇摇头,原本母亲的叮咛和嘱咐却让她全部丢在一边;她跑到城垛旁边,看了看城外将提尔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萨拉森营地,然后抓住阿莱克修斯的手摇晃和哀求道:“陛下,下次萨拉森人攻城的时候,请务必让伊莎贝拉参战!”

“可恶的萨拉森人抢走了父亲在伊贝林的城堡,我要替他报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 援军到来

秋日的海风吹在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的脸颊之上,他站在西西里海军的旗舰“海神号”的甲板上极目远眺,发现了视野尽头的陆地和海港,顿时内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国王陛下,前方就是提尔了。”

西西里的海军上将马加里塔站在腓力二世的旁边,他头上绑了一块黄色的头巾,长期的海上生活将他的皮肤锻炼成了粗豪的古铜色;他转过身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法兰西国王,沉声说到:

“到了陆地上,想必陛下的身体也会迅速好起来的。”

此时的腓力二世有些乏力的靠在船舷之上。他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心对此次东征颇有些怨怼;不过他自小便喜怒不形于色,便挥挥手示意人们走开,准备自己单独静一静。

经过整整两个月的海上漂流,即便腓力二世贵为法兰西的国王,此时也如同一名邋遢的水手一般。他用名贵丝绸织成的蓝色鸢尾花大氅此时又皱又破,头发和胡须乱蓬蓬的又脏又乱,大约只有腰间的佩剑还闪耀着锋锐的寒光。

几个月前,当圣座亲自来到西西里调停了理查德和康斯坦丝两位国王的争端之后,教廷当即催促几位聚集在西西里的国王和他们麾下的大军赶快上路。原本腓力二世还想在西西里度过整个秋天和冬天,此刻也不得不召集他麾下的法兰西十字军,在将墨西拿完整的移交给了巴勒莫之后,踏上了东征的旅途。

相对于狮心王理查德的穷凶极恶,法兰西国王此举赢得了康斯坦丝女王和诺曼人的友谊。西西里的新任女王亲自下令,命令海军上将马加里塔和他麾下最强的海军舰队护送法国人向东——仅此一项,腓力二世便省了一大笔钱。

至于康斯坦丝,她一边召集各地的封臣和总督,随时警戒着如今尘埃落定之后滞留在西西里的理查德和他麾下的强盗十字军,一边筹备和德国皇太子亨利的婚礼——来自亚琛的使节已经带来了消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红胡子腓特烈已经率领着两万最精锐的大军,以参加圣战的名义越过了阿尔卑斯山南下,目标正是巴勒莫;他们也需要船只,需要运输船和舰队护送他们前往黎凡特。

理查德深知西西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自己必须要在德意志皇帝的大军到达西西里之前扬帆起航,否则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家伙指不定会为他的儿媳出头——因此傲慢的英格兰国王不得不忍受了意大利人的敲诈,花费重金雇佣了威尼斯人的舰队;但是此时腓力二世已经出发超过两个月了。

马加里塔心心念念着西西里的情况,因此他命令舰队全速前进,奇迹般的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法国十字军运送到了提尔——但是这并非没有代价,原本身形富态的法兰西国王由于水土不服,在船上上吐下泻,直接将曾经白白胖胖的腓力二世拉成了一个又黑又瘦,形容枯槁的病人。

法兰西国王十分想在中途停下养病,但是他身旁不仅仅只有法兰西贵族和西西里海军,还有一名红衣枢机——这是圣座冕下亲自派遣到法兰西十字军中的宗主教!

腓力二世深知自己已经承诺了要率军东征,而且好不容易在圣座眼中树立起了自己优秀的形象;他想到了东征之后的重重布置,便强撑着病体,咬牙坚持着;而来自罗马的红衣枢机看到法兰西王如此虔诚和坚毅,也对他赞叹不已,时常亲自为国王的病症祷告——也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帝,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法兰西国王的病情已经开始渐渐好转了。

觉得船上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的腓力二世,好不容易看到了陆地和港口,而且还是掌握在了基督徒手中的港口;他十分高兴,强撑着站了起来;而此时周围的舰队之上,许多法兰西士兵们——有骑士,有弩手,有步兵;他们看到了远处遥遥在望的土地,亦开始不断欢呼,庆幸自己活着到达了圣地,没有如同前辈一般,卑微的死在匈牙利的森林或者小亚细亚的群山之中。

“陛下,陛下,大喜事!”

提尔的城堡之中,坦克雷德面色欣喜的跑到阿莱克修斯旁边,大声说道:“十字军,法兰西十字军整整一万五千人,在法国国王腓力二世的率领之下,已经到达提尔港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小皇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他欣喜的站了起来,走出主堡的寝室,然后看见许多基督徒贵族都朝着自己的方向聚集——不仅仅是埃德萨的法兰克贵族,也有来自安条克,甚至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援军;阿莱克修斯暂时以“提尔守护者”的身份取得了所有人的领导权,此时他们都知道了法兰西人即将到来的消息,顿时都欢呼雀跃!

“真好,法兰西的援军一到,那么城外的萨拉森大军已经不足为虑了!”

一个亚美尼亚贵族喜悦的朝着旁边的一名安条克骑士说道;而后者虽然同样对援军的到来表示欢欣鼓舞,但是他曾经和阿莱克修斯一起突袭过提尔,因此对这些后来人拥有某种心理上的优势;他斜视了这个亚美尼亚人一眼,有些倨傲的说道:“城外的萨拉森人不足为虑,巴塞琉斯陛下完全能让他们全都灰飞烟灭——”

“如今十字军的主力来到,我们的目标可不是城外那些萨拉森人了!”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清晰,如同教堂顶端的钟声一般引人注目:“异教徒曾经压制了我们这么久,但是从今天开始,圣地的战争即将翻来崭新的一页;我们马上会开始大反攻,直到重新攻下耶路撒冷!”

“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

站在提尔主堡的露台之上,看着内城之中自发聚集的贵族和骑士们,阿莱克修斯面上微笑,内心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转头看了看城外的萨拉森营地,依然如同往常一般将提尔围得水泄不通,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一旁闻讯而来的诸位显贵郑重说到:

“转机的时刻已经来临——让我们去港口欢迎来自西方的基督兄弟。”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选择

“啊,遥遥在望的圣地,距离我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年了了。”

在西西里舰队的旗舰之上,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的身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骑士正注视着远方越来越近的提尔城堡。而面色有些苍白的法王,则也有一些神往和激动的向他说道:“我忠诚的罗贝尔,我知道你曾经在父王的麾下参加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

“当时我的父王,他和法兰西的勇士们,我现在仿佛能听到他们在残酷的战场上和异教徒浴血奋战的声音。”

“是啊,当时我还是一名年轻的骑士侍从,才刚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在圣座冕下的号召之下,为了夺回被异教徒占据的古城埃德萨,我们团结在先王的旗帜之下,和德国人一起,向圣地进军。”

“那是多么令人心神激荡的年代!”

名为罗贝尔的老骑士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一般,仿佛又回到了他充满激情的年轻时代。他是一名曾经参加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老兵,东征结束之后受到了前代法王路易七世的赏识,成为了巴黎的一名内府骑士;更在法兰西的继承人腓力出生之后,成为了他的剑术老师。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远方城堡上依旧高耸的基督徒的旗帜,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我们东方的基督兄弟并没有丢掉圣地的所有城市。”

老骑士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之上,转过身来对法王说到:“陛下,提尔正在遭受围攻,看来这就是我们在圣地的第一场战斗了。”

此时,围困提尔的萨拉森人营地之中,指挥官奥斯曼看着斥候送上来的报告,顿时眉头紧锁。

他快步来到大营的北方,爬上了一座高耸的哨塔;他分明看到,在海洋的尽头,无数擎着十字旗和蓝色鸢尾花旗帜的海军舰队正在朝着提尔的海港急速驶来。

奥斯曼内心不禁开始大打退堂鼓。

他原本就因为丢失了提尔这座坚固的海港城市而被王弟阿迪勒百般刁难;不过苏丹陛下仁慈,不仅没有苛责他,甚至重新给他派遣了一支部队,让他戴罪立功;他原本也想正大光明的把在自己手中不慎丢失的提尔给夺回来,不过几个月过去了,除了一直损兵折将之外,居然毫无进展。

“我该怎么做,我亲爱的顾问?”

有些胆怯的萨拉森指挥官转过身来,颇为苦恼的询问到身旁的一名老年男子。这是他最为倚重的智囊,一名来自伊斯法罕的博学者,据说还是古代的名门之后,也是他在巴格达花费重金买下的奴隶。

奥斯曼很尊重这个睿智的老人,不仅当场撕毁了他的奴隶契约,甚至还以“谢赫”这样的尊称尊敬他;而老人却不知为何,坚持以贵族的奴隶自居,同时也给他出谋划策。

“主人,你还没看出来么?”

波斯顾问沉声说道:“我们的兵力对于提尔城中的基督徒来说并不占优势,但是坐镇阿克港的王弟大人竟然不给主人您发一兵一卒的援军……”

“我今天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一阵冬天的寒风,冻得这个年老的波斯人裹了裹身上的裘皮,顺便在地上跺了跺脚;他指着哨塔下的萨拉森营地,无所畏惧的说道:

“主人,你看看你麾下的军队,他们不仅只是一群并不精锐的士兵,他们甚至全都来自于霍姆斯,哈马,巴尔米拉,甚至阿勒颇。”

“现在你还不明白么,我的主人?”

顾问的声音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这是苏丹陛下在借机清理叙利亚的旧贵族,好攫取北方行省肥沃的土地与众多的人口;很不幸,主人,奥斯曼作为霍姆斯当地传承了数百年的名门,也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我听说,前段时间,苏丹刚刚打下阿勒颇的时候。”

年老而睿智的谢赫转过头来,注视着自己主人的眼睛,而后者不知为何却有些心虚,别到了一旁。

“我听说苏丹陛下判处了许多支持萨利赫逆贼的叙利亚贵族死刑,他们的家人也全部被流放到了利比亚去和柏柏尔人一起放羊……”

听到这句话,奥斯曼似乎感觉更不自在了;果不其然,年迈的波斯谢赫继续说道:“苏丹由于埃及的突发事件回到开罗之后,有一群没有被清算的叙利亚贵族擅自攫取了这些被流放贵族的土地……”

“我们在萨拉丁于阿勒颇城下苦战的时候就承认了他的统治,我们并没有反抗那个库尔德人,那是我们应该得到的奖赏!”

奥斯曼虽然大声辩驳着,可是结合如今的境况,他却不得不在内心慎重考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或者说,那就是某些人的诡计?

此时霍姆斯的名门不由得想到,当初萨拉丁从埃及向大马士革进军的时候,他支付了数十万第纳尔的巨款,以及许多土地的封赏和许诺,诱惑得赞吉王朝的总督和将军们纷纷倒戈,甚至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大马士革这座如今阿尤布帝国的首都;但是现在,那些因为贪婪而倒戈的埃米尔们呢?

除开极其稀少的一部分,他们不仅没有进入阿尤布帝国的核心,反而还因为各式各样的罪名被呵斥甚至惩罚,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

“萨拉丁倚仗的并不是地方豪强和传统贵族。”

年迈的波斯谢赫紧紧盯着奥斯曼的眼睛,不疾不徐的说道:“他最信任的还是他的马穆鲁克军团,以及自己亲自提拔,一手培养的官僚们。前者英勇善战,而后者没有强大的背景,能够在督促的鞭子下兢兢业业为他管理苏丹庞大的财产。”

“而所有的贵族,特别是地方上根深蒂固传承已久的名门豪门,他们统统是大马士革打击的对象,或者说预备打击的对象。”

“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听到了自己主人的文化,老人再一次看了看遥远的海面上越来越近的十字军舰队,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小声说道:

“存在,存在才是一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双王会见(上)

法兰西王原本已经做好了登陆之后大战一场的准备,他和他麾下的法国十字军亦都已摩拳擦掌,甚至于热血沸腾之下,腓力感觉自己久病的身体也仿佛好了一些;但是,正当他全神贯注的准备在圣地一战成名之时,却发现那些原本围攻提尔的萨拉森人,他们纷纷吹响了悠扬的法螺——那是萨拉森人撤退的号角。

“这群异教徒,这些胆怯的懦夫!”

腓力的军事顾问罗贝尔揉了揉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头,浑浊的灰色眼珠半眯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佩剑重新纳入剑鞘,有些庆幸的嘟囔着:“也好,我们年轻的孩子们经过整整两个月的海上颠簸,比起马上让他们投入战斗,果然还是先休整一段时间更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的威名远达黎凡特,甚至于异教徒一看见法兰西蓝色鸢尾花的旗帜便惊骇退避;我在此提前祝愿陛下旗开得胜,一举攻破耶路撒冷!”

看到法王因为异教徒撤退的原因脸色颇好,一旁一名头戴圆顶小帽的近侍连忙弯腰谄媚道。他是一名犹太人,由于出色的理财能力被腓力看重,甚至于让他在东征之时随侍,同时管理整支军队的财务收支与后勤供给。

“好了,德诺加雷。”

年轻的法王无所谓的挥挥手,顺便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蓝色鸢尾花的大氅——一阵有些刺骨的寒风吹过,他虚弱的身体在热血涌过之后却感觉更冷了。

这时,西西里的海军上将马加里塔走了过来,他越过了腓力的诸位近侍,走到国王面前,先朝着法王行了一礼,然后说到:“陛下,提尔的港口并不能容纳我们如此庞大的舰队。我会指挥舰队分批入港,然后西西里的海军舰队将杨帆返回巴勒莫——祝愿陛下在圣地旗开得胜,满载荣耀与财富而归。”

“嗯,也感谢爵士一路之上的护送。”

腓力二世转过身来,他面色虽然严肃,但是声音却十分沙哑:“康斯坦丝女王是巴黎永远的朋友——请替我向她带去法兰西国王的问候,我很期待在圣地和她的相见,同时巴黎永远愿意和巴勒莫结为守望相助之盟友。”

法兰西的国王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一个针对宿敌安茹帝国的机会。他深知经过墨西拿一役,理查德已经彻底和自己的妹夫家撕破了脸皮——或者说傲慢的狮心王完全没有任何尊敬盟友的概念。

虽然西西里的新任女王嫁给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眼看强大的德意志和富庶的西西里即将在下一代合流——亨利和康斯坦丝的儿子注定要统治两个强大的国家,并且将它们合二为一;但是腓力二世却知道,亚琛的那个胡须如同火焰一般鲜红的德国皇帝虽然对比欣喜若狂,但是有人对此会大为不满,甚至寝食难安。

一直以来,罗马教廷都把西西里的诺曼王国看成是自己对抗德国佬的倚仗,甚至是自己最忠实的保卫者;而教廷之所以同意亨利皇太子和康斯坦丝公主的婚姻,乃是因为前任的圣座冕下认为康斯坦丝根本没有方法继位——彼时西西里的先王威廉刚刚三十岁,正是春秋鼎盛,精力最为充沛的青壮年时期,而他的王后琼恩也只有十八岁,年轻貌美,身体健康——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孕育和培养自己的继承人,而康斯坦丝则将近三十岁,在众人看来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女人了。

即便是康斯坦丝,她也从没奢望过自己能够戴上巴勒莫的王冠。但是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威廉国王会突然暴毙——这简直是上帝对欧特维尔家的诅咒!

一系列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当然,看起来亚琛的霍亨斯陶芬皇帝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是法兰西王知道,教廷不会让那个红胡子这么容易就攫取了富庶的西西里——那对拉特兰宫的圣座冕下来讲,简直是灭顶之灾。

法王对西西里没有野心,也不敢有野心——他知道教廷一直将西西里看成自己的禁脔,也只有强大如同德国皇帝一般,才敢于同教廷叫板。而卡佩统治下的法国……

如今安茹帝国治下的某些吟游诗人,他们甚至毫不留情的讽刺巴黎的卡佩王室为“法兰西岛伯爵”;特别是在亨利二世的光芒覆盖整个欧陆的时候,那时候的法王只能憋屈的在巴黎画圈圈诅咒这个家伙快点下地狱。

此时的腓力二世注视着马加里塔,但是却仿佛透过这个西西里的海军上将看到了愤怒之中的西西里女王。法兰西王率军东征并不是出于对上帝的虔诚,他也没兴趣一直打到耶路撒冷。腓力曾经深入的研究过父亲路易七世东征失败的教训,也询问过大量当初参与东征的老兵,最后无奈得出结论——基督世界对圣地和圣城鞭长莫及,即便一时能够击败萨拉森人,将耶路撒冷从异教徒手中夺回来,但是这并不能长久。

但是毕竟圣座冕下发话了,作为教会的长女,在英格兰和德意志,以及西西里和其他伊比利亚小国都踊跃参战的情况下,巴黎却一点表示都没有,那肯定是不行的。甚至于教廷可能会由此看做法兰西和卡佩拒绝东征的伟大事业——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之后,教廷绝对反手就是一个绝罚……

“那么,我是第一个到达圣地的西方国王;就让我抢在理查德之前,得到当地人的承认,成为事实上的十字军领袖——只要再拉拢好后来的西西里人和德国人,那么就能在东征中孤立理查德那家伙……”

看着越来越近的提尔港口,甚至能够看到欢呼雀跃的自发出来迎接援军们的许多基督兄弟,和马加里塔分别之后的腓力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蓝色鸢尾花大氅,努力做出一副威严满满的样子。

“圣地,父亲曾经在此奋战的圣地;我终于到了这里。”

法兰西的年轻国王闭上眼睛,轻轻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父亲,愿你的灵魂在天堂指引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双王会见(中)

法兰西国王和拜占庭皇帝……前任皇帝的第一次会面,所有人都无可挑剔。

阿莱克修斯失去了他的黄金冠冕,他也拒绝随意打造一顶王冠凑合用;故此,当小皇帝站在提尔的码头之上,亲自迎接来自法兰西的十字军的时候,他一身戎装,仿佛一名随时都会踏上战场的战士。

但是腓力二世虽然没有见过君士坦丁堡的小皇帝,他的眼光却是非常好的。即便周围有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卡拉克公爵雷纳尔德,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一众东方的基督徒显贵,他还是一眼看出,那个被众人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中央,甚至还要比自己小几岁的青少年,即便他没有头戴象征国王或者皇帝的冠冕,却依旧是当地人的领袖。

站在法兰西王身旁的西西里海军上将,布林迪西的马加里塔轻声向腓力介绍了阿莱克修斯,同时法王的剑术老师罗贝尔则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位老朋友;但是众人知道,在如今震天的欢呼声中,最高贵的主角们还没有登场。

随着庞大的“海神号”缓缓靠在了海港码头的栈桥之上,橡木制成的踏板稳稳当当的把巨舰和码头连接在了一起;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早就受够了海上风浪的法兰西十字军们热烈的用法语回应着岸上的基督兄弟们,他们发出无意义的高亢呐喊,用剑使劲拍打着自己的盾牌,有些等不及的甚至没有等到船队停稳,便迫不及待的朝码头上跳了过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但是没有人敢于在“海神号”旁边造次;因为法兰西的尊贵国王,雨果卡佩的后裔,法兰西岛伯……,路易七世之子,“狡狐”腓力二世正缓缓从马加里塔旗舰的甲板,踏上了圣地的土地。

“欢迎,高卢人的国王。”

阿莱克修斯面带微笑的注视着眼神同样肃穆的腓力二世,他眼中的法兰西之王大约由于路途之上患病的关系,看起来略微瘦弱,眼神也十分温和;但是小皇帝分明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狡诈。

“圣地的攻略,吾等还要仰仗巴塞琉斯的鼎力相助。”

法兰西的狡狐十分熟练的跨步上前,紧紧握住面前罗马前任皇帝的双手。他在西西里已经听说了阿莱克修斯的事迹,从心底里便认为这个近乎白手起家的家伙不是那种虔诚的统治者,而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感觉自己和阿莱克修斯的共同语言一定很多。

“国王万岁,国王万岁!”

随着四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两名高贵统治者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在众人看来,这是历史性的时刻,这代表了东西方基督兄弟携手互助,共同抗击异教徒的伟大同盟就此诞生,这代表萨拉森人和新月异教徒的末日就要来了!

“那么,君士坦丁堡的巴塞琉斯,我的妹妹,我可爱的妹妹阿格妮丝在哪里?”

由于提尔港口太小,因此承载了法兰西十字军的庞大舰队需要许多时间才能让所有人都登陆完毕。不过阿莱克修斯早就安排好了法国人的营地和补给——今年整个新月沃地都迎来了大丰收,不仅是埃德萨,奇里乞亚和安条克也收获了大批谷物和燕麦;加上秘密从小亚西海岸购置的,因此早在十字军到来之前,塞浦路斯的舰队就早已在提尔囤积了足够两万人食用的巨量粮食。

当然,作为高贵的国王陛下,腓力二世不可能在码头等待自己的部队登陆完毕。他在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夫稍微寒暄几句之后,便在阿莱克修斯的盛情邀请之下,欣然同意参加在主堡举行的迎接法兰西人的宴会。而原本对双方相处有些担忧的贵族们,见到两位高贵的统治者都如此彬彬有礼,也尽皆放下心来,一起跟随在国王身后朝着提尔的主堡前去。

但是,和阿莱克修斯并排而走的法王腓力,却仿佛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自己妹妹的情况——阿格妮丝是他最小的妹妹,数年前在她仅仅只有七岁的时候就和时任皇太子的阿莱克修斯订婚,并且被送往君士坦丁堡接受希腊教育,预备在小皇帝十六岁成年的时候结婚。

这也是阿莱克修斯最担心的事情。虽然他对阿格妮丝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法兰西的小公主现在却是篡位者的皇后——他不知道作为阿格妮丝哥哥的腓力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怎么看自己。

毕竟他和法王如今才第一次见面,而且法王分外年轻,如今堪堪20岁——按照某些书籍的记载,如果腓力拥有名为“妹控”的恶劣属性,加上他正处于理论上最为暴躁和易怒的年纪……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啦……”

阿莱克修斯有些内心惴惴的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他转过身去,原本想申辩几句;可是当他看到法王有些犀利的目光,却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恕我直言,尊贵的法兰西王陛下。”

危急时刻,阿莱克修斯身后的塔玛丽挺身而出;她首先恭敬的朝着腓力行了一礼,然后微笑着说道:“一切都是篡位者安德洛尼卡的错,就连巴塞琉斯陛下本人也是受害者。腓力陛下如果想为您的妹妹报仇,巴塞琉斯陛下对此一定会表示万分的欢迎——如果不是为了拯救沦陷于萨拉丁手中的基督徒,想必现在皇帝陛下也已经竖起真正的科穆宁的旗帜,号召小亚细亚的将军们一起讨伐篡位者,并且向君士坦丁堡进军了。”

“当然,朕之所以在耶路撒冷沦陷之后扛起和萨拉森人交锋的重担,乃是出于对上帝和圣母无比的虔诚!”

阿莱克修斯信誓旦旦的说道;他言之凿凿的表情仿佛圣人一般。但是法王脸上却露出有些神秘和嘲讽的微笑,他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比自己小了四岁的罗马皇帝,指了指狭长的楼梯,缓缓说道:“天台,我在天台等你。”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双王会见(下)

事实上,腓力二世早就知道了阿格妮丝被安德洛尼卡强娶的消息。

篡位者之所以要迎娶阿格妮丝,乃是为了延续和法国的同盟关系——因此他一早便向巴黎派出了使节,并且强调公主殿下乃是“自愿”嫁给罗马帝国的新皇帝;不过多疑的法兰西王在那之后向君士坦丁堡派遣了间谍,早就知道了所谓“自愿”的真相。

不过当时金雀花父子相残的好戏正在紧要关头,法王并没有闲暇精力顾及万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或者在他看来,纵然对卡佩的脸面有些些微的影响,不过只要达成了和罗马帝国的同盟,妹妹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巴黎和君士坦丁堡的盟约甚至没有因为皇位更替而动摇。面对如日中天的神圣罗马帝国,腓力需要一个远方的盟友,而安德洛尼卡同样对傲慢的德国人深恶痛绝;如果耶路撒冷没有被萨拉丁攻陷,圣地的局势还保持某种稳定的话,也许对法王来说,流落在外的正统皇帝甚至不如御座之上的篡位者对他有用。

但是现在的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法兰西王看来,君士坦丁堡完全可以对耶路撒冷施以强大的援手,一如曼努埃尔皇帝曾经所做的那样;但是安德洛尼卡却不仅坐视圣地的沦陷,还完全不响应十字军残余势力的求援;甚至在此次声势浩大的东征中,他不仅不援助西方的善良而又虔诚的十字军,反而命令所有人对他们严防死守——这是来自克里特总督的消息,他以此为理由拒绝卖给路过的西西里舰队后勤补给,差点让腓力和他麾下的十字军在大海上挨了饿。

当然在马加里塔亲切友好的用投石机问候了伊拉克利翁的海岸堡垒,同时派人占据了港口之后,那个希腊总督马上殷勤的将补给双手奉上;不过经此之后,法王也明白了,此次浩大的东征,恐怕君士坦丁堡是不会出一分力了

罗马皇帝有底气对圣座冕下不假辞色,但是作为公教徒的西欧国王们却只能顺从教皇的意志。纵然如此,法兰西王也想让此次东征成为自己的扬名之战,因此他必须寻找当地的盟友。他现在是第一名踏上了圣地的土地的西方国王,和其他人相比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拉拢盟友,确立自己东征的领袖地位。

如今圣地残余的基督徒之中,阿莱克修斯是一名举足轻重的领袖人物,这让腓力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他。

“天台,我在天台等你。”

看起来有些严肃的法兰西国王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命令所有法国贵族不准跟着他,然后自己昂然的向楼顶走去。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眯了眯眼睛,也示意所有人不必惊慌;他嘱咐塔玛丽先招待好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自己也跟在已经瘦了一大圈的腓力二世身后,随着他走上了天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腓力二世走到天台中央,他背对着阿莱克修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让人不明所以。他听到身后传来“吱呀”的关门声,确定阿莱克修斯只是独自一人跟随着他上来,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弧度,转瞬之间便一脸悲愤的神色,恶狠狠的转过身来,顺手拔出自己的佩剑,便呐喊着朝着阿莱克修斯劈了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两柄精良的长剑重重的架到了一起。阿莱克修斯本身就受过系统的武艺培养,又跟随着巴里安和雷纳尔德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德意志双手剑术,自然不会就此中招;并且他发现,虽然腓力二话不说便对自己举剑相向,虽然他气势凶狠,但是速度却不快,仿佛故意让自己能够躲开一般。

“阿格妮丝是我最小的妹妹!”

只听法兰西王无比愤怒的大声吼道:“她是父王的掌上明珠,法兰西之花,是卡佩的骄傲!”

“你让她蒙受了如此巨大的耻辱,这是对卡佩荣耀的亵渎!”

腓力二世如同一名最疼爱妹妹的哥哥一般,一边大声控诉着阿莱克修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另一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他已经知道对面的青年也是个武艺不弱的,因此并没有留手,凶狠的朝前推了一把,紧接着便挽了一个剑花,从侧面开始进攻。

阿莱克修斯一开始还真的以为这是便宜大舅子对自己不满,想打自己一顿出气;他还是有些莫名羞愧,因此只是被动防御,但是也没有争辩什么,就在那里沉默的躲避着腓力的进攻。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法王的招式越来越凌厉,但是他的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原本大病之后空虚的身体总是使不上力气,这也是明明阿莱克修斯比他小了整整四岁,却能够轻松闪避腓力攻击的重要原因。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对此感到抱歉。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回忆;你是个国王,而我曾经也是个皇帝,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我们可以达成某些共识。”

阿莱克修斯一边闪避着法王的进攻,一边快速的说道。而听到小皇帝语气中隐隐的愧疚语气,腓力内心内心暗暗笑了笑,然后他虚晃一招,便气喘吁吁的将佩剑拄在地上,面色仍然十分难看的说道:

“要不是我在来圣地的路上大病一场,我非要和你好好打一架不可。”

“等到你的病好了,我随时奉陪。”

小皇帝将自己的佩剑纳入剑鞘之中,伸出右手将有些虚弱的法王拉了起来。正当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准备邀请腓力参加宴会的时候,卡佩的狡狐却眼珠一转,缓缓说到:“总之你得赔偿我,你准备怎么赔偿一名国王的损失?”

“我会免费为法国十字军提供一个月的粮食供应,如何?”

猛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的阿莱克修斯眯着眼睛说到。

第二百七十六章 法王目标

“不不不,我并不缺那点钱。”

终于图穷匕见的法兰西国王摇摇头,他有些脱力的倚靠在天台的墙上,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巴黎和奥尔良这几年都风调雨顺,阿图瓦的羊毛纺织业也为我赚取了海量的金币;老实说,我对钱没有兴趣,我从来没碰过钱!”

阿莱克修斯双手抱胸,恍惚之间觉得面前原本相貌堂堂的腓力二世脸型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眯着眼睛,试探着问道:“那么……”

“巴塞琉斯陛下,你知道此次东征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西方的国王们要来么?”

法王注视着阿莱克修斯疑惑的眼神,缓缓说到:“除了我之外,英格兰国王理查德也会来到圣地。他大约现在也已经启程了,可能近几个月就会到。”

“哦……”

小皇帝慢慢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打断法王的讲话,他觉得腓力肯定没有说完;果然,只听法兰西国王接下来说到:“理查德对征服圣城的荣耀志在必得,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想让他得到这个荣耀——它应该属于我。”

“我不需要陛下免费给我提供后勤补给,我只需要你支持我成为东征十字军的最高领袖,如此我就原谅你对我妹妹犯下的过错;甚至,东征夺回的城堡和土地,我也会优先考虑将它们分给你;怎么样,这个条件是不是非常优厚?”

“陛下的条件,未免也太宽厚了。”

阿莱克修斯笑了笑,他走到腓力身边,也和他一样斜倚在墙上,扭头望着海面上正鳞次栉比准备入港的舰队,有些无所谓的说道:“实不相瞒,如今我在安条克和亚美尼亚人面前也算是薄有威名——等到理查德来到圣地之后,需不需要我找理由断掉他的粮食供应?”

“我们都是基督兄弟,是在圣座冕下面前发誓,来到圣地并肩浴血攻打异教徒的,怎么能……”

“耶路撒冷不是一天就能收复的,异教徒也不是一天就能击败的。”

注视着腓力有些言不由衷的目光,阿莱克修斯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有些戏谑的说道:“萨拉丁不是易于之辈,他是一名公正严明,威望卓着的异教苏丹,他麾下的军队严整而精锐,尤其精通沙漠作战;我听说理查德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军事统帅,但是十字军毕竟远道而来;我觉得,他可能会和萨拉丁棋逢对手,在圣地作战个三五年……”

至此两人都看出来对方心怀鬼胎,但是却十分默契的闭口不谈。虽然知道此次东征理查德只是三大主力之一,但是腓力却悲天悯人的说道:“理查德是我们之中军事才能最高的统帅,巴塞琉斯陛下一定要对他鼎力支援,即便他在这里作战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哈哈哈哈,十年之久,那可做不到!”

阿莱克修斯大笑一声,却话锋一转:“我突然想起我麾下的宫廷元帅,卡拉克公爵雷纳尔德阁下,他当初在萨拉森人的地牢之中待了整整十七年……”

当两名国王携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这两人就在刚刚还刀剑相向。而随着两位高贵统治者的到来,宴会终于进入了高潮,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十字军都宾主尽欢。

由于提尔的港口不能容纳太多船只,因此直到宴会结束,法兰西十字军仍然没有登陆完成。看到依旧有条不紊的西西里舰队,腓力二世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蓝色鸢尾花大氅,内心对马加里塔的指挥水平暗暗点头,随即他便带领着一众法国贵族,来到城外的十字军营地,视察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同时准备和幕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提尔城堡并不大,之前来自埃德萨,安条克,塞浦路斯以及奇里乞亚的联军仅仅两千人就已经把这座滨海的堡垒占的满满当当——当然阿莱克修斯占用了许多房间堆放粮食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到达此地的法兰西十字军,除开贵族和指挥官们,绝大多数的普通士兵亦只能在城外自己搭建营地。

“陛下,提尔港口还是太小,我们需要一个更大,更完善的港口以支撑十字军的后勤保障。”

法王的宫廷军事顾问,曾经参加过第二次十字军的老兵罗贝尔亦步亦趋的跟在腓力后面,一边跟随着他巡视法兰西人的营地,一边提出自己的建议:“阿克港是整个圣地最大和设施最完善的港口,比提尔要大数倍;那里同样是一座易守难攻的滨海要塞,并且离提尔不远;我建议我们在此休整几天之后,全军挥师南下,先拿下这个重要的据点,然后等到后续的援军集合完毕,一起朝着耶路撒冷进发。”

罗贝尔的建议是本着以东征事业为中心的一位十字军老兵的肺腑之言,也是如今最适合法国人行动的方案。而腓力也是在严肃认真的在听取着手下贵族们的建议,在旁边教廷派遣的红衣枢机看来,正是一名无比虔诚的国王正在为主的事业而努力奋斗。

“陛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命令伊萨克总督从安条克再运一批粮食到提尔?”

与此同时,提尔主堡的书房之中,盛装的格鲁吉亚公主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对站在窗户旁边眺望远处法国人营地的阿莱克修斯说道:“法兰西十字军有一万五千人之多,加上我们自己的部队,在高强度作战的情况下,提尔如今的粮食只够维持两个月又一十三天”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塔玛丽转过头来,看到将双手抱在胸前的阿莱克修斯正盯着窗外出神。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将窗户旁边的高脚油灯吹得颤动起来,顺便让小皇帝身后拉得老长的影子也仿佛一阵窸窣的抖动。看着眼前这个全靠自己的皇帝,他萧索的背影让年轻的公主不由得突然心疼;再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慢慢走到阿莱克修斯身后,双手环抱住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年轻人,将额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轻轻的呢喃道:

“在想什么呢,我亲爱的陛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皇都惊变

阿莱克修斯猛地睁开眼睛,感受到身后熟悉的呼吸声,他缓缓握住了塔玛丽的双手,又闭上眼睛,将头轻轻倚在格鲁吉亚公主的脸上,享受着耳鬓厮磨的快乐时光,顿时觉得内心都放松了。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之前在天台上和高卢国王争论和商讨的事。”

听到这句话,塔玛丽的双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她有些柔弱的问道:“我记得,法兰西人的国王,他是阿格妮丝公主的哥哥吧”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度,阿莱克修斯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他转过身来,双手搭在年轻公主的肩膀上,捧起她圆润的脸颊,注视着那双形状姣好的褐色双眼:“没错,我们是聊了聊关于阿格妮丝的事”

“但是!”

小皇帝的语气故意停了停,在塔玛丽担忧和期待的目光中,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是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朕未来的皇后,朕的未婚妻不是法兰西的阿格妮丝,而是巴格拉季昂家的塔玛丽——相信我,我们的婚期不变;我们一定会在今年的圣诞节那天步入婚姻的殿堂;届时,朕会邀请所有十字军的领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而证婚人,则是安条克的大牧首,朕的老师狄奥多里克冕下;对了,老师也是格鲁吉亚人哦!”

“还有两个多月么,我真是无比期待那一天。”

塔玛丽有些迷离的闭上眼睛,同时缓缓昂起了头;见此情景,阿莱克修斯也闭上眼睛,环抱住公主的纤腰,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圣地的十字军运动由于法兰西人的到来而掀开了新的篇章;而与此同时,在数千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一个蓄意已久的阴谋,也迎来了它的大爆发。

“小阿格妮丝,听着,你在这里藏好,千万别出声,让我去把叛军引开!”

夜幕之中的君士坦丁堡原本应该是繁华和喧闹的,但是今天晚上的万城之女皇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街上到处都是暴动的民众,亢奋的叛军和趁机抢劫纵火的地痞流氓,甚至就连皇帝的居所,威严而端庄的布拉赫奈宫,也落入了叛乱者的手中。

“啊——!”

面对凶恶残暴的叛军,布拉赫奈宫瞬间就变成了一团乱麻。许多侍女和贵妇们被沾着鲜血的利斧与长剑吓破了胆,仿佛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却纷纷被不识风情的罗斯人斩成几段,让皇帝居住的肃穆宫殿变成鲜血残肢到处飞舞的可怖地狱。

阿格妮丝甚至亲眼目睹了一名名为侍奉实为监视她的侍女惨叫着被一柄锋利的蛾首战斧斩掉了头颅,这血腥而残暴的景象将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小皇后双手抱头躲在宫殿角落的阴影之中,虽然内心害怕到极致,却仍然强迫自己不发出一丁点哪怕呼吸的声音,终于听到叛军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她颤抖着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个平日里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侍女,她被剁下的可怖头颅上令人恐惧的双眼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唔——!”

差点害怕得尖叫的法兰西女孩儿嘴忽然被一只纤细的手紧紧的捂住,而后从身后传来了令她熟悉和安心的声音。“嘘安静,小阿格妮丝,你要安静,我们要想办法逃出这里,逃出这个地狱!”

“老师,我怕”

小女孩儿仿佛一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般,她猛地扑到了身后的科尼亚公主娜菲莎的怀中,一边不住的颤抖,一边低声的啜泣:“他们这些坏人,他们如此残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呢?皇帝到哪里去了?”

“我可怜的孩子”

娜菲莎紧紧地抱着怀中哭泣的小女孩儿,她作为科尼亚在君士坦丁堡的人质,早就将同病相怜的阿格妮丝视为自己的女儿和传人。在云波诡谲的布拉赫奈宫之中,在她们相处的不到两年的短短时光里,一大一小两人早已将对方视作自己的亲人,而娜菲莎甚至将自己的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如今在叛军已经在布拉赫奈宫之内大肆搜掠的紧要关头,她想的第一件事也是要带上这个可怜的法兰西女孩儿一起逃出去。

“听着,我亲爱的小阿格妮丝。”

科尼亚的公主掀下了自己的兜帽,好让自己坚毅的眼神注视着惴惴不安的,这座宏伟皇宫名义上的女主人,帝国名义上的巴塞丽莎;她的声音急促而又低沉:“这场叛乱很明显就是针对安德洛尼卡皇帝,所以我们不能去找他,我们要独自逃出去!”

女人紧紧的将小皇后抱在怀里,在她耳朵旁边轻轻说道:“这段时间我旁敲侧击,大约也得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在宫殿右侧面临金角湾的芦苇荡中藏了一条小船,我们先到金角湾对面的加拉塔,然后再转乘犹太人的商船离开这里!”

商议完毕的两人竭尽全力躲避着搜寻的叛军,她们花费了巨大的力气,终于来到了御花园。

不时有沉重的脚步声杂乱的踏过,夹杂着到处呼喝的斯拉夫方言;娜菲莎紧紧抱住怀中瑟瑟发抖的阿格妮丝,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声,躲在角落的阴影之中,耐心等待着机会的降临。一旦脚步声走远,她马上便拉着小皇后柔软的手,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一步一步朝着目的地蹒跚而去。

但是这次似乎外面的脚步声格外响亮,仿佛这些凶恶的叛军正在等待着他们首领的出现。渐渐地,科尼亚公主的内心沉到了谷底,她听到了,至少有三十名武士已经来到了御花园的门口,而后更是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怎么,那个科尼亚的碧池还没有找到吗?”

御花园门口,全副武装的罗斯女大公娜塔莉娅冷冷的望着面前冷汗直流的罗斯武士,一脚把这个强壮的斯拉夫人踹了一个踉跄,恶狠狠的说道:“我马上就要去找安德洛尼卡那个该死的家伙算账了,而你竟然连一点利息都没给我找到!”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公主之死

“非常抱歉,主人,我们已经掀开了布拉赫奈宫的每一块砖瓦,都没有找到那个异教徒女人的踪迹。”

被娜塔莉娅狠狠踹了一脚的罗斯武士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为自己的徒劳无功大声辩解着;可是女大公仿佛却并不体谅下属的难处,她朝旁边伸出手,身后的侍从便十分迅速的递上一根坚韧的马鞭;刁蛮的罗斯公主对着那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就是狠狠的一鞭子!

“我知道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她用鞭子卷起武士背后的包裹,将它摔到地上;顿时,一阵璀璨的金光似乎要晃花了周围人的眼睛。那是一大包皇室专用的金质器皿,有些上面还镶嵌了晶莹的宝石;原本乃是罗马皇帝的御用器物,如今正在地上骨碌碌的到处乱滚。

“你们想大捞一笔,我并不反对。”

女大公照着跪在地上的罗斯武士脸上又是狠狠的一鞭子,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居然连个女人都抓不到!”

“公主殿下,也许那个异教女人已经卑微的死在了这场暴乱之中”

“啪!”

一名护卫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却马上得到了狠狠的一鞭子。而看着周围尽皆低头不语的下属们,娜塔莉娅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久之后,她睁开双眼,冷冷的说道:“她不可能逃出布拉赫奈宫,继续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密室,地下室,神龛,衣橱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统统给我翻一遍!”

“就从这个御花园开始;如果没找到,就把这地方烧了!”

躲在藏身处的娜菲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看着怀中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阿格妮丝,暗暗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了。

“听着,小阿格妮丝,乖乖的藏在这里,等阿姨去引开坏人,然后你就朝着露台下面右边的芦苇荡跑,那里藏着一条小船!”

科尼亚的公主捂着小皇后的嘴,仿佛交代后事一般低声在阿格妮丝耳边呢喃了一阵,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中终于放开了她;娜菲莎已经做好了觉悟,她已经四十九岁了,而且失去了最爱她的父亲和弟弟,又被侄子们送到君士坦丁堡当人质,即便死在这里也没有遗憾;可是阿格妮丝,她才不到十二岁,她不应该死在这里!

但是小皇后却死死的攥住了她的衣角,泪眼迷蒙,紧闭着嘴巴,只是不住的摇头;娜菲莎怜爱的最后摸了摸小皇后的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棕色的笔记塞到了阿格妮丝手中,然后坚决的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拉出来,声音温柔得仿佛诀别一般:

“活下去!”

此时罗斯武士们正用长剑或者长矛在草丛中到处攒刺着,已经离着阿格妮丝的藏身处不远了;娜菲莎先缓缓的移动到另外一处最容易被远处的娜塔莉娅发现的藏身点,然后一边朝着相反放下缓缓爬行,一边故意拨弄着身旁茂密的灌木丛。

“那里,那是什么!”

果然,只听女大公一声利喝,紧接着便有数支利箭朝着这里嗖嗖射来。娜菲莎闷哼一声,她感觉自己左腿已经中箭了,便索性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另一边一瘸一拐的逃跑!

“就是她,那个科尼亚的贱人!给我抓活的!”

罗斯武士们顿时发出震天的战吼,分成两队开始包夹围捕这个已经落入网中的猎物。娜菲莎拖着受伤的左腿朝前蹒跚几步,便痛苦的扶在了旁边的一根大理石柱上;只是等她抬起头来,便有两柄长剑横亘在她脖子上——她被抓到了。

“啊呀啊呀,科尼亚的公主殿下,真是,稀客呢。”

被强行押着跪在地上,娜菲莎抬起头来,看着娜塔莉娅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一边拍着手,一边迈动着自己修长的大腿,缓缓朝着这里走来。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一言不发的科尼亚公主,右手托起她的下巴,掐住她的下颌骨,恶狠狠的说道:

“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没想到有这一天吧。”

娜塔莉娅想从科尼亚公主的脸上看到悔恨,害怕或者恐惧的神色,却只看到一个充满疑惑的脸,双眼甚至充满了死气。只听娜菲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可能?我?你的孩子?”

虽然没有感受到复仇的快感让罗斯公主有些愤怒,但是她愤怒的直视着娜菲莎的双眼,仿佛眼中要喷出汹涌的火花:“你当然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哦,也是,毕竟强迫我堕胎的,可是那个家伙啊!”

说着,有些癫狂的罗斯女大公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朝着科尼亚公主的腹部桶去;她不顾惊愕的娜菲莎死死攥住自己的右手,右脚还在不断的踢蹬着,把她强行拖拽到御花园的尽头,那个宽大的露台旁边,然后铁钳般的右手将娜菲莎提了起来,冷冷的对她说道:“这里,你还记得这里吗?”

“当我被几个宦官强行灌下堕胎药之后,发疯似的找他;我要问个清楚,为什么他要杀掉他的孩子!我不在意做不做皇后,我只想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但是,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但是就在这里,那天你们两个站在这里!”

娜塔莉娅有些语无伦次的指着身后的皇宫大门:“我当时站在门后,我才只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但是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们站在这里,接吻。”

“真是深情的吻。”

“有人对我说,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用完之后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掉;我不信;但是那之后我信了。”

娜塔莉娅右手紧紧掐住娜菲莎的脖子,左手的匕首却一次一次的狠狠刺入后者柔软的腹部;很快,面容痛苦的科尼亚公主双目涣散,瞪大眼睛,嘴角溢出大股的鲜血,双手无奈的垂了下去;而娜塔莉娅则拖起她的尸体,朝着露台之下随手一扔,很快,金角湾的波涛便把这个科尼亚公主的一切吞噬了干净。

“走,现在该去找安德洛尼卡那个家伙,算总账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逃亡之路

“不!老师……”

看到娜菲莎被残忍杀害之后,尸体甚至被暴徒扔下了金角湾,一股巨大的悲伤顿时淹没了阿格妮丝;她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瑟缩在角落的阴影之中,不敢发出半点响声;终于,仿佛时间过去了一万年之久,等到暴徒们扬长而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小皇后发了疯的一般跑到了娜菲莎蒙难的地方。

“不……”

地上的血迹是那么的殷红而刺眼,阿格妮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师刚刚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暴徒们残忍杀害。她跪在地上不断的啜泣着,在空无一人的御花园之中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在尔虞我诈的希腊宫廷之中,阿格妮丝早就把同为人质的科尼亚公主看做自己母亲一般的角色。她年仅七岁便被迫告别了家人,被父亲送到君士坦丁堡和亲,如同一朵孤独而卑微的野花,顽强而倔强的在外国人的夹缝之中努力履行着自己的义务。

原本阿格妮丝以为自己的一生会按部就班,在皇帝阿莱克修斯十六岁的时候和他结婚,以后作为帝国的皇后替丈夫管理后宫的事务——她不由得想起五年前,自己刚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多么的悠闲和惬意啊!

皇帝因为年幼的原因,由太后玛丽和默西亚将军阿莱克修斯摄政;那时候她和皇帝每日一起接受宫廷教育,一起在御花园玩耍,一起在布拉赫奈宫内嬉戏——那时候的皇帝会深情的向她念诵希腊语的情诗,为她讲解古希腊先哲们的趣闻轶事,还在御花园的露台上握着她的手,深情的向她告白,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

阿格妮丝抬起头,恍惚之间记起了,她现在跪着的地方,科尼亚公主的蒙难之处,正是当初阿莱克修斯向她告白的地方;但是马上,一股更大的悲痛涌上心头——因为一切的一切,早就被摧毁了。

她的未婚夫被篡位者残忍杀害,自己却被未婚夫的叔叔强娶;她曾经拜托自己唯一的守护骑士向巴黎的哥哥求救,那是保护她从巴黎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最忠心的护卫;可是年轻的骑士从此之后便杳无音讯,巴黎倒是传来了和君士坦丁堡结盟的消息……

从此之后,阿格妮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布拉赫奈宫。她的天空仿佛蒙上了灰黑的幕布,从此没有了色彩;直到那一天,她遇到了作为人质从科尼亚来到君士坦丁堡的娜菲莎。

同病相怜的两人报团取暖,很快便发展出深厚的友谊。即便科尼亚的公主是异教徒,但是阿格妮丝不在乎——她原本信仰公教,但是被册封为皇后之后,便被强行改宗为正教;再加上她厌恶这座宫殿,憎恨那个男人,连带着对神灵的信仰也出现了动摇。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但是娜菲莎已经教会了她很多,在心里阿格妮丝早就把这个和蔼的阿姨看作自己的母亲;而今天,就在阿格妮丝面前,为了保护她,母亲却被那群暴徒残忍的杀害了!

“活下去!”

“活下去!”

耳边仿佛传来老师温柔的声音。阿格妮丝抬起头,眼神中的害怕和懦弱被坚定取代;她喃喃道:“活下去,为了老师,为了……母亲。”

阿格妮丝顺利的来到了芦苇荡中,她现在早已顾不上淑女的礼仪和皇后的风度,在泥泞的芦苇丛中到处摸索着。不久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艘小小的船,又费力的将它推下水,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坐在船上向后回望,阿格妮丝感觉从未如此轻松过。她视布拉赫奈宫为自己的牢笼,如今终于冲破了藩篱,却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船慢慢划着,身后的君士坦丁堡火光冲天,庶民的哭嚎之声让万城之女皇今夜黯然失色;不过这些和阿格妮丝都没有关系了,她扭过头来,注视着对岸的加拉塔——犹太人的聚居区虽然灯火通明,喧嚣而热烈,但是并不像君士坦丁堡一般混乱,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在镇压着此地的秩序,并且预防着对岸的动乱传播过来。

“安德洛尼卡,你以血腥的政变夺取了罗马尼亚的皇位,如今被残酷的叛乱推翻——这是你的报应。”

一边低声呢喃着,一边卖力的划动着手中的船桨,当阿格妮丝朝着自己的新生稳步而去的时候,在布拉赫奈宫西面,狄奥多西墙北面的埃提乌斯门,娜塔莉亚终于追上了安德洛尼卡的卫队。

“尤利塞斯,赫鲁晓尼奥斯还没有到吗?还有伊萨克,我亲爱的伊萨克,他和他麾下精锐的保加利亚讨伐军,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埃提乌斯门的城楼上,安德洛尼卡正在焦急的踱步。他早在叛乱开始时就命令儿子曼努埃尔带着他的妻子露苏丹,以及他们仅仅两岁的儿子阿莱克修斯逃出君士坦丁堡,去特拉布宗暂避锋芒,而他则决定留下来,等到时机到来的时刻绝地逆转——他已经决定了,此次过后,他要血洗君士坦丁堡,而参与过叛乱的所有的大希腊党徒,统统都要被绞死!

“陛下,伊萨克将军的部队三天前就从阿德里安堡开拔,想必不久之后就要到了。”

跟在篡位者身后的宫廷宦官唯唯诺诺道:“虽然现在城中无比混乱,但是叛军和暴民们,他们已经得意不了多久了……”

“对!伊萨克,等到伊萨克到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边焦急的在埃提乌斯门的城楼上来回踱步,一边喃喃自语的安德洛尼卡,他丝毫不知道,就在埃提乌斯门西面不到十五公里的地方,一个无名的小镇中央,有十二名身强力壮,全副武装的普罗诺埃贵族,正将不知所措,不断挣扎的伊萨克安杰洛斯强行抬到一面硕大的盾牌之上;而就在他面前,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德高望重的狄奥多西冕下正满面笑容的为他戴上了一顶璀璨的金冠。

“罗马人民已经研究决定了,就由你来当皇帝!”

第二百八十章 日在君堡 (为卡尔十二加更)

安德洛尼卡万万没有想到,他寄予厚望的将军伊萨克安杰洛斯,那个他将两万大军托付给他,命令他踏平保加利亚叛军的年轻有为的将军,此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放开我,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对巴塞琉斯陛下的严重叛乱!”

被强行戴上了金色冠冕的伊萨克并没有欣然接受,他直到昨天为止还是安德洛尼卡最忠诚的将军;在接到皇帝命令他驰援帝都,平息可能出现的叛乱的命令之后,原本已经把保加利亚人打得哭爹喊娘,甚至阵斩了偷偷对内僭称保加利亚国王的彼得二世,开始围攻叛军老巢赛尔迪卡的伊萨克安杰洛斯不得不和彼得的弟弟卡洛扬议和,然后带着精锐的本都军团飞速回援。

但是就在他马上就要到达君士坦丁堡的关口,伊萨克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普世牧首,以及许多十分显赫的希腊贵族,他们在伊萨克军中也有许多拥泵,甚至直接将安杰洛斯家的将军抬上了盾牌,一路游行到普世牧首面前,然后由狄奥多西大牧首直接为他加冕过后,周围的希腊贵族们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我……我……”

一脸纠结的伊萨克顿时语塞;他面对四周热烈欢呼的人群,满脸通红的不知道干什么。虽然年轻的将军在盾牌上不住的挣扎,徒劳无功的表示自己并不是叛乱的反贼,但是当他感觉到了大牧首冕下亲自戴在自己头上的沉甸甸的金冠的时候,一瞬间晕晕乎乎的,仿佛立马就被击垮了一般。

“你们,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将军,怎么就成了罗马的皇帝呢?”

伊萨克这句话声音小得甚至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听得到;而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马上就把年轻将军嘴里嗫嚅的话淹没得一干二净。

此时,阿格妮丝正在奋力的朝加拉塔划动自己的船桨;而怒气冲冲的女大公娜塔莉娅,已经带着一百余人的罗斯卫队,来到了埃提乌斯门前。

她看着城楼上那个自己一往情深的男人,原本满腔的愤怒之情,却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止不住的哀伤和悲泣;原本有千万句想质问他的话,此刻却哽咽着,一句都说不出来。

娜塔莉娅不断的深呼吸,以此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时,他旁边的黑袍人却隐秘的皱了皱眉头,出声提醒道:

“勇猛无畏的盾之女战士啊,你的仇人就在那里,你还在等待着什么?”

“你闭嘴!”

娜塔莉娅粗暴的打断了他,正准备马上开口的时候,却听到楼上传来痛惜而悠长,充满了男性魅力的熟悉嗓音。

“哦,我的小月亮,有人说你带人洗劫了朕的布拉赫奈宫?是罗斯卫队缺乏军饷了么?这是朕的疏忽。回来吧,朕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朕会向所有人解释,是朕为了嘉奖你们的功劳,特许你们劫掠布拉赫奈宫。”

“不要听那个暴君说话!罗斯人的公主殿下,请马上发起进攻,让那个家伙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看到女大公居然有些动摇,他旁边的黑袍人连忙出声提醒道;可是就这一会儿,安德洛尼卡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朝着黑袍人大声喝道:

“米海尔,米海尔拉斯卡利斯!”

“你的两面三刀并没有让朕感到意外;朕早就该把你和你们拉斯卡利斯家的叛逆全都绞死!”

“我们要终结你的统治,安德洛尼卡!我和我的家人,以及全体罗马人民,将会从科穆宁的暴政之中被解救出来,我们终将得到自由!”

“够了!”

突然之间,在拉斯卡利斯家的米海尔万分惊愕的眼神下,娜塔莉娅大喝一声,便有两名强壮的罗斯武士走上前来,用铁钳般的双臂夹住他,甚至把他的嘴也堵了上;然后,女大公朝前走了几步,仰头冷冷问道:“我有话问你,你敢下来,当面向我解释吗?”

“陛下,小心有诈,那可是叛军!”

虽然身后的宦官拼命阻止,但是安德洛尼卡依然潇洒而深情的大声说道:“小月亮,我亲爱的小月亮,我的小月亮怎么会害我呢?你等着,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看到远处走来的那个熟悉身影越来越近,鬼使神差的,娜塔莉娅的心弦仿佛被重重的敲击了几下,一瞬间却是呆愣在那里。

“为什么?难道不应该是他满怀羞愧,躲在坚固的城楼之中不敢出来么?为什么,安德烈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又再次偷走了我的心!”

晶莹的泪水一瞬间布满娜塔莉娅的眼眶。原本她设想的一切在此时轰然破碎;她在失去孩子的最痛苦的那一段时间里,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用手中的战斧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头颅斩下,然后抱着他的头颅,唱起古代的歌谣,独自一人乘着一艘龙头战船回到罗斯之地隐居,这样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但是她此刻却很想飞奔过去,扑到他的怀中尽情的痛哭;可是一想到自己无辜的孩子,却更是万般委屈,说不出话来。

“安德烈,我有话要问你。”

“我已经猜到了,你说吧。”

安德洛尼卡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却充满着男性的魅力;他来到女大公面前站定,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伸出手想拥抱她,却被后者将手打落。

“娜菲莎,狄奥多拉,娜塔莉娅,菲丽芭,在你生命中出现的这四个女人,你到底最爱谁?”

娜菲莎是科尼亚的公主,狄奥多拉是安德洛尼卡嫁到耶路撒冷的侄女,而菲丽芭则是安条克女大公康斯坦丝和卡拉克公爵雷纳尔德所生的小女儿,曼努埃尔大帝的皇后玛丽同父异母的妹妹;娜塔莉娅为了得到这些消息,甚至和叛乱分子达成了一些交易……

但是安德洛尼卡仿佛不为所动。他只是深情的注视着女大公,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对于狄奥多拉的离去,我自是痛苦,当初站出来只是不想看她一个人在耶路撒冷孤苦伶仃;而对于菲丽芭我更是愧疚万分,但我对她们只是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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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日在君堡(下)

“哦,那我跟娜菲莎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我到底最在意的人是谁。而我却一直得不到答案,所以在一段时间里,我迷失了自己。甚至沉浸于肉欲之中,然而,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其实,我应该早就知道了,当我与别的女人十指相扣,我发现,我找不到那种温暖的感觉,当我抱着别的女人我却发现,自己的心跳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只有你,只有跟我的小月亮牵手,才有幸福的感觉,只有跟娜塔莉娅拥抱,我才会心跳加快;让我用最真挚的话语告诉你,我爱你。”

安德洛尼卡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娜塔莉娅的眼睛,他缓慢的拉住后者的手,在周围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女大公居然满脸娇羞的任凭这个之前自己还意欲杀之而后快的家伙拉入怀中,虽然满脸泪水,但是她却将下巴伏在后者的肩膀之上,一边紧紧抱着他,一边撒娇似的用拳头捶着他胸口,一边失声痛哭:

“我恨你,我恨你!”

安德洛尼卡任凭娜塔莉娅发泄似的砸着自己的胸口,却只是搂着她的腰一言不发,任凭后者发泄着自己胸中的怒气。

“嘁,这女人真麻烦。”

篡位者内心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认为娜塔莉娅突然叛乱肯定是有人煽动,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拉斯卡利斯家的年轻人就是明证;他有些得意的眼神扫了过去,却看到那家伙不可置信的样子,嘴巴张大得仿佛能塞得下一个鸵鸟蛋。

“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有时还比较幼稚。”

安德洛尼卡内心得意的想到:“你以为你们煽动了娜塔莉娅这个蠢女人,朕就没有办法了?告诉你,科尼亚的苏丹马苏德,那可是和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谈笑风生的人物,比你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我敢在他眼皮底下泡他最爱的女儿!”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担忧的望了布拉赫奈宫的方向一眼,虽然手上正在轻柔的安抚怀中的罗斯公主,内心却对娜菲莎的境况感到有些担忧。

“安德烈,我好欢喜。”

这时,娜塔莉娅在他耳边嗫嚅到:“我已经把那个科尼亚贱人宰了,这样我们以后是不是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女大公的表情有些狰狞,但是安德洛尼卡并没有发看到。他只是觉得怀中原本无比熟悉的,自己亲切的称呼她为“小月亮”的女人,声音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并没有多想,却震惊于罗斯公主透露出的信息,身体却忽然微微的摇晃了一下。

“不”一股巨大的悲伤充斥着安德洛尼卡的内心,当他听到娜菲莎被杀害之后,才惊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他想起自己在城楼上做出的决定,便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只是全神贯注的,缓缓将右手缩回了腰间。

“我感觉到了,安德烈,你的强烈的心跳声,你是在哀悼那个科尼亚的贱人么?”

娜塔莉娅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在安德洛尼卡听来,她的声音仿佛更冷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听到耳边的如泣如诉的呢喃,安德洛尼卡一边用左手抚摸着娜塔莉娅的背脊,温柔的说道:“当然”

“那么”

“去死吧!”

随着两声尖利和愤怒的吼声,陡然出声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所有人都见到,罗马皇帝和他的情人各自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向对方的身躯扎去——娜塔莉娅瞄准了安德洛尼卡的腹部,而安德洛尼卡则选中了女大公盔甲的缝隙;而最后的结果,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只听“当”的一声,娜塔莉娅手中的匕首无奈的掉落在地上,而她则震惊的看着面前同样震惊的那个男人。罗斯公主感觉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同时自己原本充沛的体力开始大量流失;而对面的安德洛尼卡只是一瞬间的惊愕之后,脸色便变为了如同寒冰一般的冷淡。

“对不起,朕的紫袍之中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据说是巴西尔皇帝曾经穿过的贴身软甲。”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参加了性质如此恶劣的叛乱,朕还会原谅你吧。”

安德洛尼卡的表情冷酷而严肃:“更何况”

说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娜菲莎,我可怜的娜菲莎!她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质,她失去了一切,你为何,你为何还要夺走她的生命!”

听到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的质问,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娜塔莉娅眼角缓缓滑落。“呵”她的目光开始逐渐涣散,已经逐渐变得乌青嘴唇在费力的蠕动着;而安德洛尼卡则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哦,差点忘了,朕手中的匕首,可是涂过剧毒的。”

“公主殿下!——”

原本内心惴惴的罗斯武士们见到娜塔莉娅竟然遭了黑手,无不目眦尽裂;他们发出狂暴而愤怒的战吼,便在几名小队长的带领之下,要朝着凶手狂暴冲锋,发誓要让他血债血偿!

“保护陛下!”

突然,城楼上出现了一队装备精良的持弩军士;而埃提乌斯门旁边的塔楼的侧门此刻也轰然洞开,从里面鱼贯而出两队装备精良的皇庭禁军,他们手持着狭长而坚固的橡木盾牌和锐利的铁质长矛,迅速在皇帝的面前摆好了御敌的阵势!

“嗖,嗖嗖!”

几支刁钻的弩箭带走了几名罗斯武士性命的同时,也让他们的热血顿时冷静下来。而此刻,安德洛尼卡对身旁的形势恍若未觉,他怀中抱着气若游丝的娜塔莉娅,再次朝着布拉赫奈宫的方向悲伤的凝望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的小月亮,朕自觉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可是你为何偏要受到叛徒的蛊惑?你让朕非常失望!还有,你为何要对可怜的娜菲莎动手?她哪里威胁到你了?你可知道,当朕听到他的死讯,朕的心简直都要碎了!”

面对安德洛尼卡一连串的质问,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娜塔莉娅只是嘲讽的笑着,不知道是在嘲笑着什么。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凄凉的笑道:“我真傻,呵呵”

“毕竟你连我们的孩子都能下手除掉,自然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什么?孩子?我们有孩子?”

安德洛尼卡眉头一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一般;他突然灵光一闪,却感觉什么也抓不住;他努力摇晃着娜塔莉娅的肩膀,脸色突然间变得十分愤怒和焦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可惜罗斯公主并没有再说出哪怕一句话,她只是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双手无奈的垂了下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余波(上)

“勇猛的罗斯战士们,杀害公主殿下的贼人就在面前!你们还在等什么,你们难道不想为你们的公主殿下报仇了么!”

见到冲突一触即发,被挟制的米海尔拉斯卡利斯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暴君现在只有几十个人,而城中起义的数千大军马上便顷刻而至!”他奋力挣开早就兵无战心的罗斯人的挟制,大力挥舞着自己的右手:“加入起义的队伍,击溃暴君的军队,你们都将得到无数的财富,甚至贵族的头衔!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原本失去了指挥的罗斯武士们,又在皇庭禁军的虎视眈眈之下不知所措,而米海尔的话则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但是安德洛尼卡毕竟身经百战,见得太多,他毫无惧色的站了出来,声音依旧无比洪亮。

“叛乱者必将溺毙在自己的鲜血之中,你们这是自寻死路,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安德洛尼卡作为皇帝的气势成功震慑住了罗斯武士们。即便此时已经有数百名暴民朝着埃提乌斯门而来,这让米海尔拉斯卡利斯大喜过望;但是罗斯人看了看前后的形势之后,相互之间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便全部集合起来,警惕的看着对峙的双方,然后……缓缓朝着索菲亚港的方向撤退——那里有着娜塔莉娅早就准备好的几艘船,同时有上百名罗斯守卫。

而自诩为义军的暴民们,虽然米海尔费劲唇舌鼓动着他们的血勇之气,但是这些原本就是皇都之中的地痞流氓之辈,见到装备精良,严阵以待的皇庭禁军,虽然公审暴君的口号喊的一个比一个响亮,但是每个人的脚都不露声色的往后退,而安德洛尼卡也没有趁势追击——他手下现在只有两个小队不到五十人,而对面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人数起码上了五百,甚至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多……

“乌合之众!这就是你们全部的能耐?”

见到罗斯人缓缓退去的安德洛尼卡毫不留情的嘲讽着新到的叛乱者们,然后在皇庭禁军的保护之下缓缓退入了埃提乌斯门。随着大门重新关闭,再次感到安全的安德洛尼卡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抱着娜塔莉娅的尸体,将她放到卫兵室的一张床上,然后快步走向塔楼顶端,准备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陛下!”

但是当他走到了半路,却发现了一个满身鲜血的熟悉身影——他最忠心的间谍总管尼基塔斯跪伏在他面前,但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见此情景,安德洛尼卡马上命令他来到了一旁的密室之中。

“陛下!”

满脸悲戚的尼基塔斯终于抬起头来,轻声说出的情报却简直让篡位者当场晕厥。

“陛下,伊萨克将军叛乱,大牧首狄奥多西冕下已经亲自去军中为他加冕了。”

“请陛下早做决断!”

此时,城内的叛军营地之中,米海尔正对几个“义军领袖”疯狂的怒吼道:“蠢猪!你们这群蠢猪,再不发动进攻,暴君马上就要逃了!”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这些暴民烧杀抢掠制造混乱是一把好手,但是他们茫然无序的进攻如何能敌得过以逸待劳和装备精良的皇庭禁军?虽然前者在人数上拥有巨大的优势,但是他们面对的可是狄奥多西墙的天险……

在失败的两次冲锋之后,叛乱者们再也不敢去面对禁军的弩箭了。他们商议之后,准备先占领其他城门,然后从城墙之上再发动进攻——然后许多人带着自己的队伍一去之后便神秘消失,顺带消失的还有他们抢掠的巨额财物……

“哼,朕记住了,朕记住你们了……”

安德洛尼卡站在一艘商船的甲板上,他遥望着夜色中火光冲天的君士坦丁堡,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甲板围栏之上:“要不是伊萨克的突然叛变,你们统统都要被朕全部绞死!”

随即他毫无留恋的转身回到船舱,冷冷的留下一句话:“启程,去特拉布宗。”

……

“巴塞琉斯万岁,巴塞琉斯万岁!”

君堡西面的军营之中,被强行紫袍加身的伊萨克安杰洛斯正在由十二名身强力壮的普罗诺埃武士抬在盾牌上,在整个军营中四处游行。他拼命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紫袍下的右手却在剧烈的颤抖;此时,新鲜出炉的伊萨克二世皇帝,他的弟弟阿莱克修斯正站在底下欢呼的人群之中,嘴角微微上翘,注视着在自己眼中此时有些滑稽的哥哥的表情和动作。

“我愚蠢的哥哥,现在就让你暂时坐在至高无上的御座之上;不过,那终将属于我……”

……

加拉塔的港口此时人声鼎沸,许多来自对岸的难民成群结队的乘船来到这里;阿格妮丝紧了紧自己的黑色僧袍,装作一名小小的修女,亦步亦趋的跟在一群难民之后;他看着周围正在大声呼喝,勉力维持秩序的雇佣兵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有些冷静下来——他们受到了加拉塔的犹太人商会雇佣,保护这个犹太人聚居区的安全,如今还承担着维持秩序的任务。

想到终于逃出了那个华丽的牢笼,小皇后不由得有些欢呼雀跃,首次感觉自己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她看着周围乱糟糟的环境,故意在脸上和身上抹了两把污泥,然后遥望着远处人声鼎沸的圣保罗修道院,那里有一群修士正在为难民们施舍面包和稀粥。

“有些饿了呢……”

阿格妮丝摸了摸自己怀中那本硬硬的笔记,那是老师死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了。略微安了下心,她跟在一群惶恐的难民身后,慢慢的朝着远处的修道院挪过去,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来,这个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女孩就是帝国无比尊贵的巴塞丽莎。

她一边跟在人群后面移动,一边谨慎的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考虑着今后的打算,甚至就连一位年老的嬷嬷慈祥的微笑着,把一碗稀粥递到她面前的时候也没有发现。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幕间

“我,皇帝阿莱克修斯和皇后伊琳娜的女儿,生于紫色宫殿的安娜科穆宁娜;我系统的接受了古希腊文化的教育,熟读过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着作,精通语法,逻辑和修辞,掌握了算术、几何、音乐以及天文四艺;上帝让我生来就充满智慧,因此我决定在这部着作中记录我父亲的丰功伟业,来让这些事迹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汇入遗忘的海洋”

加拉塔的圣保罗修道院之中,阿格妮丝正在抄写室之中奋笔疾书;她凭借着自己优秀的书法和精湛的学识,成功的在修道院之中谋得了一份临时的抄写员工作;而她抄写的第一本书,竟然不是圣经或者教会的布道书,而是一本关于先代皇帝的历史传记——五十年前着名的历史学家,紫衣公主安娜科穆宁娜的呕心沥血写就的。

置身于静谧的修道院之中,仿佛城外的喧嚣和血火被上帝的威权就此隔断;昏黄的烛光中,只有阿格妮丝手中的羽毛笔沙沙作响。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牛油的蜡烛摇晃着要燃尽最后的火焰之时,一个老嬷嬷轻轻的推门进来,静静的站在小皇后的身后,看到那娟秀的字迹,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呀,嬷嬷晚上好!”

看到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慈眉善目的老修女,阿格妮丝十分礼貌的站起来朝她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嬷嬷,我现在已经把第一章抄写完成了”

“你做的很好,小姑娘。你的希腊文写得典雅而端庄,这让我想起了这本书的作者;那时候我也就如同你这般大,而长公主殿下的年龄却和现在的我差不多”

说着,老修女苦笑着摇摇头:“抱歉,爱莉,人老了,总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你先去楼上休息吧;你只需要在五天之内将整本书抄写完毕就行——时间稍微有些紧;但是这是安塔利亚的总督君士坦丁阁下的要求,这毕竟是他母亲的着作。”

说着,她将装裱精美的递到了阿格妮丝的手中:“拿去,先温习一遍,这样有助于你明天的工作;但是记住,请一定要爱护这本书,这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原稿。”

阿格妮丝恭敬的退了出去。她来到阁楼的小屋之中,这里是她临时的卧室。也是小皇后运气比较好,她化名爱莉找到的这家修道院,许多修士害怕君士坦丁堡的动乱都提前跑掉了,偌大一家修道院仅仅只留下了几个老弱病残;要不是当地的长官派遣了一支雇佣军维持着这里的秩序,混乱的难民大约直接会将这里冲垮。

“按照抄写一页一个弗里斯的价钱,我的工作完成之后,大约会得到三个海披伦吧。”小皇后一边走着,一边在内心暗暗计算着自己的得失和收获,不由得有些苦笑。

“三个海披伦?这大概能买到巴塞丽莎御装的一只袖口呢。”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阿格妮丝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将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再从怀中拿出了那本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笔记。想起老师娜菲莎郑重其事的把它交到了自己手里,又想起为了保护自己,被叛乱分子残忍杀害的老师,阿格妮丝顿时又热泪盈眶;她努力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头,连忙用袖口擦去眼中的泪花,竭力让自己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该去哪儿?我以后该怎么办?”

怀揣着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老师的信任,阿格妮丝终于翻开了这本笔记;她希望能在里面找到原因,找到答案。

但是阿格妮丝的手却不住的颤抖着。她内心有些莫名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只是紧闭着双眼,浑身瑟瑟发抖。

当她看到旁边的的时候,小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她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笔记,将它重新藏到了自己的怀中:“五天抄完这本书,时间还是太少。嬷嬷说得对,我应该先将它温习一遍!”

阿格妮丝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背后,一名拥有黑色短发的青年男子,他如同火焰一般灼烧,原本应该不带任何表情的金色双眼,正随着阿格妮丝翻动书页的右手而动;他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文字,眼神无比的复杂和落寞。

男子手中攥着两根铁链,一根尽头绑在了一名穿着黑色修女服的修女脚上;她抬起头来,掀开了自己的兜帽,如果阿格妮丝能够看见,一定会惊讶得跳起来——那正是不久之前惨死的科尼亚公主娜菲莎;而另一根铁链绑着的,赫然便是女大公娜塔莉娅。

“瞧啊,那不是我们的巴塞丽莎么?”

娜塔莉娅看到神秘男子在阿格妮丝身后站定,癫狂的眼神顿时兴奋起来;她毫无惧意的转头朝着男子说道:“火狱的接引者啊,那个皇后的灵魂,一定是极有价值的!当然,整个君士坦丁堡最有价值的灵魂,肯定是安”

“你太聒噪了。”

男子的右手拔出了自己腰间那把闪烁着幽蓝色火焰的单手长剑,左手一抹,随着一阵光芒闪过,娜塔莉娅的灵魂竟然被直接吸入了这把剑当中。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呵,女人”

此时,毫无所觉的阿格妮丝已经翻到了第三章。她轻轻的读道:“斯蒂芬高文是一名强壮而狡诈的瓦兰吉人。他对帝国忠心耿耿,虽然接受了父亲册封的阿寇尼斯的头衔,却又在西西里和罗马主教撕扯不清。父亲相信这是他的策略,并且对他寄予厚望;但是他在阿韦尔萨的暴行彻底激怒了诺曼匪徒,直接导致了帝国在西西里的最后堡垒巴里城的失陷,自己也被愤怒的博希蒙德当场斩杀”

阿格妮丝仿佛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她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当然什么也没看到。不过,仿佛心头沉甸甸压着的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一般,有些莫名其妙的小皇后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她闭上眼睛,昂着头,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合上了,重新翻开了娜菲莎的笔记。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公主的日记

“新月历562年3月24日,天气,晴,于马尔马拉海。”

“科斯坦丁尼耶,这座传说中的世界渴望之城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我余生的囚牢了。当我七岁的时候,父亲曾经指着地图上的这座城市对我说,祖父吉利基一世苏丹的大军曾经在伊兹密特和这里隔海相望,而惴惴不安的希腊皇帝则龟缩在华丽的囚牢中瑟瑟发抖”

“我至今还记得父亲脸上的落寞和无奈。他是个豪勇和慷慨的苏丹,在东方和西方都极富威望,甚至曾经击败了远道而来想横跨安纳托利亚进攻埃德萨的日耳曼皇帝康拉德我无法理解那些西方人如此热衷于向东掠夺和征服,用我们东方人的鲜血染红他们的屠刀,只愿n惩戒他们。”

“父亲虽然征服了东方的土库曼人,迫使过西方的十字军承认失败但是面对罗马皇帝和他的军团,科尼亚人却往往都是输多赢少。阿克苏赫,传说之中那个约翰皇帝麾下最凶狠的爪牙,他也是个突厥人,他也是n的信士但是他杀起同为信士的我们却比谁都凶狠。”

“父亲曾经说过,塞尔柱的荣光早已成为过去,科尼亚人困守于安纳托利亚的崇山峻岭之中,拙于农耕和行商,而四周皆是强邻,必须为族人的未来寻找出路。为此他向约翰皇帝秘密的称臣纳贡,等到我的弟弟吉利基二世继位之后,甚至要和曼努埃尔皇帝商讨归附的事宜。”

“但是高傲的希腊人要求所有科尼亚人放弃新月教的信仰,改宗十字教,而曼努埃尔皇帝则希望弟弟做他的阿克苏赫,从此长居于布拉赫奈宫尖锐的矛盾之下,密列奥赛法隆战役爆发了。我依旧记得那天弟弟和我说,如果他输了,他就会自缚于罗马皇帝的御座之前请求原谅,而我们挚爱的国家从此之后则荡然无存。”

“但是n安排的命运,谁又能猜的透呢?在密列奥赛法隆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之后,弟弟膨胀了。他赌上了全族的希望,向着伊兹密尔进军,然后在曼德尔河谷遭到了前所未有惨败。不,我为何要写这些?这都是十年前的前尘往事,而我现在只是一届阶下囚,是侄子们送到罗马皇帝身边的人质罢了。”

修道院的阁楼之中,借着昏暗的灯光,阿格妮丝正在翻看着娜菲莎死前留给她的笔记她不知道老师为何要郑重的把它塞到自己怀中,好像自己所有的疑问都会在里面得到回答一般。

“是老师的日记。”

翻看了几页之后,阿格妮丝得出了结论。这本日记上面记载了娜菲莎从士麦那前线作为科尼亚人送到安德洛尼卡帐中的人质开始,一直到君士坦丁堡,以及她之后在这座城市的所见所闻。

“新月历562年4月11日,天气,小雨,于布拉赫奈宫。”

“作为一名人质,我的待遇恐怕是好过头了。我所居住的地方比科尼亚的宫殿美丽一万倍,而那个叫尤斯塔斯的宫廷宦官对我也极尽谄媚我甚至被获准能在侍女和禁卫军的陪同下在城内闲逛,我终于知道希腊人的富庶到达什么程度了。那些奢侈的希腊人,他们竟然用昂贵的马赛克镶嵌画用于广场和道路的铺设!”

“这里整洁,干净,富庶而充满了活力和朝气,市民们从骨子里总是散发出一股与生俱来的矜持和傲慢,特别是对于从外地来的人们。虽然他们每每听到外地的希腊农民称呼这座城市为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总会将它纠正为新罗马,不过不得不说,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可以和这里媲美,难怪就连先知也对这里念念不忘,”

“我依然没有见到安德洛尼卡皇帝,但是我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被一纸合约束缚的人。我知道那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三十多年前他还是父亲阶下囚的时候,就敢于在奴隶卫队的监视之下向我念诵情诗哦不,请n饶恕我,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到这里,阿格妮丝不由得笑了笑:“老师和那个人我知道他们肯定有故事。”

虽然被篡位者强行册封成为了安德洛尼卡的巴塞丽莎,但是阿格妮丝却诡异的并不特别仇视他,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在那个血色的夜晚,法兰西公主的内心早已随着自己的未婚夫阿莱克修斯的暴毙而死去,直到她昨天逃出来布拉赫奈宫,这两年她度过的每一天都宛如行尸走肉除了和娜菲莎在一起的时光之外。

“新月历562年4月14日,天气,晴,于布拉赫奈宫。”

“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来自法兰西的小阿格妮丝,我从她眼中只看到了无尽的冷漠。可怜的孩子,这个眼神我太熟悉了,三十年前父亲命令我嫁给达尼什蒙德酋长的时候,那时的我心若死灰,而阿格妮丝甚至比我还要绝望。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她不该一辈子生活在这个阴影之中,不,我要开导她。”

“可是我现在和小阿格妮丝又有什么区别呢?虽然布拉赫奈宫的宦官和侍女在我面前无比谄媚,但是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只不过是想通过我去奉承那个男人罢了一旦那个男人对我失去了兴趣,他们现在狗一般的讨厌笑容马上就会化作最寒冷的坚冰。”

“我今天在御花园遇到了安德洛尼卡,看到他沧桑的面容,我只能说我们都老了啊。但是他还是如同三十多年前一般油腔滑调,他甚至对我说从多利留姆的前线赶回皇都居然是为了早日见到我?”

“该死,那颗扣子被他发现了,那是他被父亲驱逐回希腊之前,我最后一次偷偷去见他,在科尼亚的郊外目送着他纵马而去,却从他的衣领上掉下来的东西。我曾经天真的以为会等到他回来,因此将它珍藏了整整三十二年不,娜菲莎,你到底还爱不爱安德烈?你对他还爱得如同三十二年前一般炽烈么?你不是发誓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你不是发誓,要用在科斯坦丁尼耶的余生写一本关于父亲的传记么?”

阿格妮丝津津有味的翻看着娜菲莎的日记,恍惚之间甚至有些忘记了现在的处境。“想不到,一向在我面前无比沉稳,被我视为高山仰望的老师,竟然也有如此内心混乱的时刻。”她躺在床上,无意识的摇晃着自己的小腿:“接下来的一大部分都是那家伙如何撩拨老师的内容,以及老师最直接的内心感受哦天哪,我看这些无聊的东西干什么?”

小皇后面色微红的暂时合上了娜菲莎的日记,内心却有些心潮起伏。“我应该看重点,而不是这些无聊的东西!”阿格妮丝的内心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但是她马上又怔怔的望着昏暗的天花板,随着烛光的摇晃,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梦里不觉秋已深,余情岂是为他人话说回来,虽然那是一个歹毒,残暴,阴险,狡诈的人渣,但是他的情诗写的可真好不,不不不,我要吸取老师的教训,以后千万不要被这种人渣骗了!”

许久之后,阿格妮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重新翻开了娜菲莎的日记这次她跳过了那些不重要的,终于,她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11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公主的日记(下)

“我最终还是无法拒绝安德洛尼卡。在这布拉赫奈宫,又有谁能够抵抗得了他呢?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他为何丢下在小亚对他来讲节节胜利的战场,带着主力军团飞速赶回希腊的原因了。”

“不管是东方和西方,不论是新月教还是十字教,所有的宫廷之中,总是充满着阴谋和背叛,血腥与杀戮。我知道安德烈曾经踏着他侄子的鲜血坐上了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据说那个可怜的孩子是小阿格妮丝曾经的未婚夫,那么看在小阿格妮丝的面子上,我只能恳请全知全能的真主,能在火狱之中减轻他的痛苦。”

“来自萨洛尼卡的情报早就在布拉赫奈宫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口口相传,贼心不死的诺曼匪徒要趁着新君继位的时机,入侵富庶的希腊地区。这真是可笑,这种事情我的弟弟几个月前才刚刚做过,然后他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过据说,狡猾的诺曼人找了一个希腊少年冒充安德烈的侄子,那个可怜的名为阿莱克修斯的少年皇帝。诺曼国王的攻势十分的猛烈,他攻下了萨洛尼卡,沿着罗马大道北上朝皇都进军,甚至诺曼人的海军一度全歼了马尔马拉海的希腊舰队。”

“但是安德烈运筹帷幄,处乱不惊;他在色雷斯的马尔卡拉将诺曼人打得大败,就如同他在小亚击败我的兄弟一般。”

阿格妮丝在布拉赫奈宫一向深居简出,她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她一页一页的翻阅着娜菲莎的日记,对这两年多以来发生的一切,终于有了一些自己的印象。

“安德烈今天又吊死了二十个希腊贵族,其中甚至还有六个科穆宁。”

“在马尔卡拉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之后,他似乎更骄傲了。不,或者姑且如同他和我说的一般,他这是‘手段激烈的改革’,而目的则是‘让罗马再次伟大’。”

“他痛心疾首的对我说,这些贵族都是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蛀虫,通通都应该毫不犹豫的清除掉。他们占有大量的土地,他们拥有大批的农奴,但是他们对罗马却没有丝毫贡献;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应该是被他吊死之后没收家产,而剩余的人则应该瑟瑟发抖的匍匐在皇帝的脚边,哀声祈求着无上至尊的原谅——他还说,他的堂兄曼努埃尔皇帝就是过于软弱,才任由这些蛀虫啃食着国家的根基,而他则要纠正这一切。”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吧,我毕竟只是一个略通文墨的突厥女人,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他眼中一个关于过去的收藏品,仅此而已,而他还有许多收藏品,比如那个罗斯的蠢女人,不是么?因此,我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安德烈得到了什么?我在布拉赫奈宫明确的感觉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们发自内心的畏惧着这个残暴的君主;也许这才是他想要的?但是我看着坐在御座之上的他,却只感到了无尽的孤独。”

阿格妮丝发出了一声旁观者的叹息。她还在布拉赫奈宫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人们的改变;当她刚刚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布拉赫奈宫,虽然它的主人行将就木,可是大家发自内心的拥护和爱戴着这个在东西方都威望卓著,自身也如同传奇一般的皇帝;但是如今,城内却是绞架林立,仿佛阴森的刑场。

安德洛尼卡册封她为巴塞丽莎不过是为了延续和法兰西的同盟,对她本人并无兴趣,而巴黎对此也毫无疑义,阿格妮丝因此在布拉赫奈宫度过了两年多如同透明人一般的生活。她此时耐心的翻阅着这本日记,她知道娜菲莎不会给她一本无用的东西。

当小皇后翻到了下一页的时候,她的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新月历563年2月17日,于布拉赫奈宫。”

“城内忽然开始流传起拉丁人准备发动十字军的传言,而安德烈也证实了这个消息。他已经向各地总督发布了皇帝的敕令,命令各地的总督要对这群强盗严防死守,即便不能阻止他们,也要坚壁清野,防止他们拿到一粒粮食。”

“愿至仁至慈的真主惩戒他们。”

“但是据说,东征十字军的领袖之一,乃是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这不是阿格妮丝的兄长么?哦不,真是糟糕,一旦他和安德洛尼卡起了冲突,那么阿格妮丝该怎么办!真主在上,我要向小阿格妮丝隐瞒这个消息,她现在应该无忧无虑的成长。”

“哥哥成了十字军的领袖?”

阿格妮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那时的她还是法兰西的公主,是父王路易七世的掌上明珠;而她的大哥,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胖子,他的音容笑貌一瞬间重新出现在了小皇后的眼前。

“也许我该去圣地找哥哥?”

阿格妮丝怔怔的望着昏暗烛光映照下的天花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翻道:

“新月历563年4月25日,于布拉赫奈宫。”

“今天的安德烈大发雷霆,他甚至不顾一切的对他麾下最得力的间谍总管尼基塔斯破口大骂。那个希腊人总是把自己罩在一袭黑袍之下,手中喜欢拿着一根又短又粗的棒子傻笑;哦不,我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尼基塔斯派去行刺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刺客迟迟未归,任务已经失败?天哪,前任皇帝居然没有死,而是逃出去了?”

“诺曼人原来是真的阿莱克修斯皇帝拉来的援军?”

“安德烈说,他亲爱的侄子现在在圣地混得风生水起,而帝国现在内外都有宵小觊觎。既然刺杀不管用,他准备让尼基塔斯去前线召回伊萨克的保加利亚讨伐军团,准备对皇都进行最后一次大清洗,将叛乱分子一网打尽之后,向奇里乞亚和安条克出兵……”

“新月历562年4月26日”

“哦该死,叛乱居然来的如此猛烈!不行,我必须找到小阿格妮丝,她是如此的柔弱,她不该死在这里!”

“安德洛尼卡已经指望不上了,我要先找到小阿格妮丝逃出去再说!”

最后一页日记的笔画十分的潦草,甚至能够从中看出作者的焦急之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决定(为卡尔十二加更)

缓缓合上了娜菲莎的日记,阿格妮丝慢慢的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昏黄的烛光下不断摇晃的天花板,内心突然涌现出不知道是喜或悲的强烈情绪。

“阿历克斯”

法兰西公主的一边喃喃着自己真正的未婚夫的名字,思绪如同回到了数年之前。她仿佛看到了布拉赫奈宫御花园中灿烂的阳光,那个穿着华丽紫袍的少年深情的将一束芬芳的玫瑰送到自己手中,他温柔的话语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阿格妮丝,虽然我们的结合属于政治婚姻,但是请相信我,以巴塞琉斯的名誉起誓,你可以选择爱或者是不爱我,但是我只会选择爱或者更爱你。”

那时候的阿格妮丝,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原本她以为在那血腥的一天,当她知道她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以后,从此便不会笑了;但是现在小皇后蓦然发现,原来那个人,那个曾经承诺过要爱自己一生一世的人,自己真正的丈夫,曼努埃尔皇帝真正的继承人,阿莱克修斯二世,居然没有死!

“阿历克斯,你原来在圣地么”

小皇后有些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双颊,感觉有些发烫。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略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止不住的咚咚作响的心跳;她将头埋在了枕头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自己辩解道:“我到圣地去,是为了找王兄的,对,我是为了找王兄的!”

此时,阿格妮丝口中念念不忘的,他的王兄法兰西王腓力二世,正严肃的在提尔的法国十字军营地之中,召集了所有法兰西贵族,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那么已经确定了。”

法王手中的指挥棒点在了军帐中央的地图之上,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似乎前来圣地之路上不幸罹患的恶疾并没有痊愈:“提尔的阿莱克修斯皇帝已经承诺,圣地的十字军诸国将为我们提供后勤和补给,而我们法兰西的勇士则会在休整三天之后朝着阿克港进军。”

说着,他锐利的眼光环视了周围一眼,看到贵族们尽皆凛然的的注视着他们敬畏的国王。腓力丢下了手中的指挥棒,一撩自己的绣着蓝色鸢尾花的大氅,突然之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狠狠的刺入了木制的桌面之中!

“诸君,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拿下阿克,挺进圣城!”

“拿下阿克,挺进圣城!”

几天之后,大马士革的王宫,萨拉丁坐在简朴的书房之中,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正仔细这封信上,详细的列出了法国十字军的人数,装备情况,兵种分布,后勤状况,进军目标甚至还有许多贵族的名字,以及之后的十字军领袖以及他们军队的人数和构成——当然这些情报都是苏丹无孔不入的“夜莺”所探查的结果,和某个希腊皇帝没有半点关系。

他专注而仔细的注视着这些十分机密的情报,照例朝着旁边挥了挥手:“阿迪勒,你认为”

但是苏丹的手忽然之间便僵在了半空。他叹了一口气,转头注视着自己熟悉的方向——平时他最睿智的弟弟就站在那里和他讨论国家大事,可是现在,自己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已经被自己派出去了。

萨拉丁有些意兴阑珊的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到窗户面前遥望着西方阿克港的方向,然后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对恭敬的推门而入的黑人宦官说道:“把这封信送到阿克港,交到我亲爱的弟弟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阿迪勒一早便被萨拉丁派到了阿克港,他现在是整个耶路撒冷地区的临时总督。萨拉丁赋予了他节制整整两万大军的权力,并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精锐;而苏丹本人,则坐镇于大马士革集结国内剩余的部队。

在知道了法国人的部署之后,王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策;他仅仅留了五千人守卫阿克港,而剩余的部队,则命令三名忠诚的将军率领,各自驻扎于阿克港南边和东边的城堡之中——这些城堡原本都是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花费巨资修筑的,如今却统统便宜了萨拉森人。

王弟一身戎装,冷静的站在阿克港的城墙之上,他遥望着北方有条不紊的驻扎于海边的法兰西十字军营地,内心想起王兄的忠告,却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区区一万人,而且我已经提前得到了他们的情报;要是这样还能丢了阿克港,我就将我的名字倒过来写不,王兄还是顾虑太多了。”

阿迪勒冷冷的注视着十字军的营地,喃喃道:“堵上阿尤布家族的荣誉,愿至仁至慈的真主指引我;我要大败那些拉丁强盗,然后俘虏他们的国王!”

说着,他十分潇洒的转过身去,对旁边的侍从丢下一句话:

“让海军上将拉希德来见我,命令他将舰队从雅法移动到阿克港,我们要搞一个大动作了。”

法兰西十字军的营地立建立在阿克港北面,靠着西面的海岸。这些精锐的士兵在贵族的指挥下各司其职,将整个营地的防御建设得固若金汤,甚至腓力二世还在海岸边修了一个简易的港口。此时,法兰西国王的御帐之中,腓力二世的军事顾问,参加过第二次十字军的老兵罗贝尔正在向他报告:

“陛下,攻城营地已经搭建起来了。工程师预计用一个月的时间能够建好一座巨大的攻城塔,然后我们就可以对阿克港发动攻击;至于陛下吩咐的,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用毫无防备的运输船向营地之中运送粮食和补给;可是埃及人的舰队会上钩么?”

“我忠诚的罗贝尔。”

腓力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可是气色比起之前却要好多了;他耐心的解释道:“阿莱克修斯皇帝说的没错,如果埃及人真有一支庞大的舰队,那么只有马加里塔和他麾下的西西里海军才能抗衡——马加里塔在这里最多只能待半个月,他还要回国护送康斯坦丝女王和亨利皇太子的德国十字军;因此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摧毁埃及人的海军,否则,法兰西的勇士们便会有被截断补给线的危机。”

说着,他有些满意的笑了笑:“迄今为止,我们和当地人的相处还算愉快。阿莱克修斯皇帝是个深明大义之辈,他二话不说便将提尔移交给我们驻防,并且甘愿负责我们的后勤,甚至不到前线和我们争抢胜利的荣耀——那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令人身心愉悦。”

但是腓力的脸色倏忽之间便蒙上了一层阴翳;他喃喃道:“如此大好的局面,可惜,我几乎能够确定,一旦理查德那家伙到了圣地,他肯定马上会将我们的心血全部破坏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开始

在达成了和法王的协议之后,阿莱克修斯便带着自己麾下的军队回到了安条克。为了展示自己对东征事业的“虔诚”,他甚至将提尔城堡的控制权转手让给了自己曾经的大舅子腓力对此非常满意,甚至于教廷在法王军中的代表,高贵的红衣枢机霍诺留冕下也对此大加赞赏。

“陛下,为什么你不和法兰西的国王一起并肩作战,双方联手打下阿克港呢?”

安条克王宫的偏殿之中,塔玛丽轻轻的走到阿莱克修斯的身后,看着他凝望窗外繁荣的安条克的眼神,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如果不参与十字军向南的军事行动,如何才能获取足以威服这些公教徒的威望呢?”

小皇帝并没有正面回答未婚妻的话。他一把揽过格鲁吉亚公主的纤腰,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玛丽,你知道么,这是我和腓力国王关于你的一个约定。”

他深情的凝望着塔玛丽的双眼,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原本也是想在前线和西方的盟友一起为主的事业而努力奋战但是腓力说,如果我给予他单独攻下阿克港的荣耀,那么他便会在我们神圣的婚礼之上,以法兰西国王的名义祝福我们。”

“你知道法王是阿格妮丝的哥哥”

阿莱克修斯还准备解释,但是塔玛丽已经啜泣着扑到了他的怀中。“阿历克斯,我”

她抬起有些朦胧的双眼,坚定的说道:“阿历克斯,你原本不必如此”

“傻瓜,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他在满面羞红的未婚妻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么就一定在为你而战斗我将会永远爱着你,我的,女士。”

塔玛丽心情激荡之下,主动要求回埃德萨主持工作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安条克的第二天下午,阿莱克修斯就带着米哈伊尔和几名自己的护卫外出打猎他先是来到森林的边缘,在命令护卫原地扎营之后,便独自一人策马朝森林之中而去。

“唷,塔其,马利克,好久不见。”

一个废弃的伐木营地之中,两个阿莱克修斯无比熟悉的人正坐在那里他们虽然作着一副萨拉森行商的打扮,但是小皇帝知道,其中一个是他的挚友,萨拉丁最喜欢的侄子,如今的摩苏尔总督塔其丁而另一个,则是塔其丁从小的玩伴与好友,萨拉丁的大儿子马利克。

由于塔其丁的原因,马利克和阿莱克修斯也算熟识了因此他看到策马而来的阿莱克修斯,便笑着说道:“阿历克斯,父王对你提供的法兰克人的情报非常赞赏阿迪勒叔叔已经在阿克港布下了天罗地,想必过不了几天,拉丁人的国王就会被叔叔俘虏了。”

年轻的马利克对自己所说的情景貌似十分的悠然神往:“接下来我也要赶往阿克港接受阿迪勒叔叔的指挥诸位,请祝福我,我要亲手擒获敌人的最高指挥官大马士革的地牢,还从来没有囚禁过一位拉丁人的国王想必这个腓力,他会成为大马士革的一名贵客吧。”

说着,马利克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小皇帝,豪爽的说道:“老规矩,五万第纳尔已经埋在了埃德萨西边的森林之中,地图上所标识的地方。”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微笑着将双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这时,一旁有些百无聊赖的塔其丁笑着说道:“我说,阿历克斯,你看我们合作这么愉快,干脆你皈依圣门,咱们一起大块喝酒,大碗吃肉,岂不美哉?”

他的眼睛促狭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听说你要结婚了?我跟你说,咱们圣门子弟可是能够娶四个妻子的!”

塔其丁一把拉过旁边的马利克,非常熟练的拍着他的肩膀,朗声说到“这家伙有个年芳九岁,尚未出嫁的妹妹他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只要阿历克斯你皈依了圣门,咱就做主把她们全嫁给你了!”

“妹妹的婚事虽然我没有发言权,但是我女儿的婚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马利克居然并不气恼,他捻了捻自己薄薄的胡须,微笑道“不过我觉得,如果陛下真肯皈依圣门,我想父王肯定会同意这两门婚事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和萝莉结婚是犯罪吗!”

阿莱克修斯内心在怒吼,但是脸上却只能苦笑着以手扶额这两个家伙已经许多次劝说他皈依,不过每次都被自己拒绝了。

小皇帝深知自己如果真的皈依了新月教,那么重登布拉赫奈宫的御座,夺回自己遗产的野望是想都不要想了,从此之后只有老老实实的给萨拉丁打工,然后迎娶伊瑞尔,出任大维齐,走向人生巅峰,想想居然还不错。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人打工的!”

内心怒吼一句,阿莱克修斯顿时一脚朝着塔其丁踢过去,然后被后者哈哈笑着敏捷的闪开。

“马拉卡!塔其,我是不会被你的。”

和两个好朋友分别之后,重新回到了安条克的阿莱克修斯,立马派人找来了坦克雷德。

“猴子,现在阿克港的战况如何了?”

坦克雷德先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说到“陛下,马加里塔和他的舰队已经在提尔蓄势待发一旦埃及人的舰队北上从海路封锁法兰克人的补给线,那么阿克港外海将爆发一场惊人的大海战。”

“另外海军上将阁下对陛下送去的关于埃及海军的情报非常高兴,他已经对埃及舰队的弱点进行了针对性的布置,陛下就等着前线的大捷传来吧!”

坦克雷德抬起头来,颇为激动看着云淡风轻的阿莱克修斯,而后者则拿出一块羊皮纸递给他“这个东西是我曾经在埃德萨周围剿匪之后的战利品,我想了很久之后觉得这可能是那些突厥土匪的藏宝图你去派人找找看,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如果找到了,就押送回埃德萨交给塔玛丽,她知道应该怎么用。”11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开始(下)

阿克港的战事一触即发。

虽然没有亲自参战,但是阿莱克修斯对战局的进程和结果却非常关心。

在他有意识的引导之下,不管是十字军还是萨拉森人,他们都认为自己赢得这场战斗没有丝毫的悬念,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腓力,你不该傲慢的拒绝我们的援军。”

独自站在安条克王宫最高的塔顶,阿莱克修斯朝着圣西蒙港的方向极目远眺,但是内心却在默默说到

“十字军,阿尤布,你们就先两败俱伤吧你们打得越激烈,就会越依赖我。”

腓力在提尔和阿莱克修斯达成的条件之一,便是让小皇帝不要插手阿克港的战事法王认为,在法兰西士气如虹的精锐军队面前,阿克港的萨拉森人将不堪一击而他为什么要从巴黎万里迢迢来到圣地,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在战场上赢得威望么?

阿莱克修斯对此毫无意见,不仅将提尔城堡移交给法国人驻防,任劳任怨的为他们提供后勤补给,还用自身的威望压制了安条克和亚美尼亚人的怨言这在腓力看来,简直就是不是妹夫胜似妹夫。

如果不是阿格妮丝是自己最小的妹妹,而自己的其他姐妹都已经结婚或者订婚,加上阿莱克修斯马上也要结婚了,他说不定还会再嫁一个妹妹到埃德萨。

当然法王不知道的是,某人一边尽心竭力的保障他的后勤,一边反手就把法国十字军的情报卖给了萨拉丁

如今圣地的局势异常微妙,特别是作为外来者的十字军,他们天然的信不过当地的新月教徒,这使得萨拉丁的夜莺们甚至没有办法混到法国人驻扎的城堡中去,对他们的情报搜集突然之间就变得异常困难。

至于十字军他们从来没有这个概念,他们仅仅凭借着一腔血勇,以及对上帝的虔诚,便要一路南下,收复圣地至于异教徒?我们只要杀光看到的每一个异教徒,那自然就不存在泄密的危险了。

这种情况下,阿莱克修斯选择东西两开花,这不啻于最危险的走钢丝行为。但是他望着地图上被诸强邻包围着的埃德萨,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火中取栗。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行为,一旦暴露,他将会被万夫所指,所有的朋友都会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因此他甚至没有假手任何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亲自经手的。

“希望我的判断没有出错,马加里塔,你可是新海神,你甚至在爱琴海全歼了安德洛尼卡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如果你在阿克港再次歼灭了埃及人的主力舰队,那么马加里塔这个名字,将成为行走的传奇响彻整个地中海,成为每一个靠海之人都无比敬畏的,整个已知世界最优秀和强大的海军提督,”

阿莱克修斯对马加里塔寄予了厚望,原因便是他曾经亲眼见证过海军上将的指挥能力而对于陆上的战斗,他也不认为腓力和阿迪勒能够彻底的击败对方。

阿迪勒拥有主场和兵力优势,他麾下的萨拉森精锐大多是骑兵,擅长射术的同时精通沙漠作战而腓力和他麾下的十字军虽然数量不如萨拉森人,但是他们的重骑兵战斗力惊人,步兵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同时有海军保证后勤和补给。

因此小皇帝认为,阿克港的前线会处于一种胶着状态腓力想以劣势兵力虽然他并不清楚在阿迪勒重兵的虎视眈眈之下强攻阿克港固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阿迪勒想一口气吃掉这一支十字军的主力,也难如登天。

“希望我没有看走眼”

骰子已经掷出,演员亦皆粉墨登场虽然心忧于前线的局势,但是小皇帝也只能耐心的等待。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管理好从奇里乞亚和埃德萨运送到安条克的粮食,确保它们能够在圣西蒙港装船,然后被前线的战士们端上餐桌。

“哈哈,我的陛下,你的舅舅诚挚邀请你参加安条克王宫举行的宴会”

当阿莱克修斯在城堡内奋笔疾书的时候,突然,他的舅舅,安条克的公侯博希蒙德大笑着走了进来。看到侄子如此认真的在处理政务,身材圆润的安条克公侯腆着一个大肚子,有些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亲爱的阿历克斯,作为一个贵族,你应该多多在宴会上勾搭贵妇,在森林里狩猎野兔和獐鹿,又或者在骑士比武大会上一展身手当然你的舅舅太穷以至于开不起骑士比武大会但是这些渺小的杂务,难道不是应该交给执政官或者书记员么?”

说着,博希蒙德甚至还有些滑稽的弯下腰行了一礼,同时眼睛促狭的望着小皇帝“听说塔玛丽公主回埃德萨了?正好,这次宴会舅舅还请了整个安条克最红的交际花,那个绰号红衣的爱斯梅达拉她可是如今整个安条克的第一美人!”

“哈哈哈哈,舅舅,那个红衣的美人,还是你自己享用吧。”

阿莱克修斯停下笔,抬头笑望着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亲戚,也倒过去朝他眨了眨眼睛“祖母现在又回到圣三一修道院了,放心,朕是不会向她告密的。”

不过看着已经差不多完成的工作,以及舅舅希冀的目光,想到自己也算是得到了安条克大力甚至毫无保留的支持起先博希蒙德是为了报答曼努埃尔皇帝的恩情,以及康斯坦丝对自己外孙的溺爱但是后来,当阿莱克修斯成功的收服了耶路撒冷的残军和难民,甚至从萨拉丁手中扣出了一个完整的埃德萨之后,安条克的公侯从此之后便对自己的侄子刮目相看,甚至隐隐以封臣之礼待之了。

“陛下,亚美尼亚的鲁本大公派遣的信使已经到达安条克了来者是鲁本大公的弟弟以及继承人莱翁,这场宴会就是为了欢迎他而举行的。”

博希蒙德突然间郑重的语气让阿莱克修斯顿时提起了兴趣,他沉吟一番,想到十字军后勤的大头还要着落在这些人手上,便点了点头,缓缓说到

“嗯,我想我是有必要去见见他。”11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战火重燃(上)

提尔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

在达成了协议之后,阿莱克修斯将提尔城堡的城门钥匙交给了法王,而后者则命令他麾下一名尊贵的贵族,普罗旺斯伯爵埃德蒙在此驻守,自己则带领着法国十字军的主力南下,准备包围和进攻阿克港。

阿克港和提尔之间相距不到四十公里,即使按照大部队陆上行军的速度,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更何况,马加里塔派遣了一支分舰队护送着法国人的给养,而十字军战士们则沿着海岸南下,整个队列浩浩荡荡,旗帜严整,在国王和主教的双重激励之下,士气十分高昂。

其实,当他们踏出提尔的时候,便有许多萨拉森人的轻骑斥候远远的监视着十字军的队列,因为即便得到了详细的情报,生性严谨,坐镇于阿克港的王弟阿迪勒也要派遣自己的侦察兵一一验证。

阿迪勒曾经也派遣过轻装的贝都因骑手骚扰法兰克人的阵型,但是法兰克人的军队却丝毫没有慌乱;他们在贵族和指挥官的呼喝之下迅速变阵,轻装步兵往海岸退却,而十字弩手和弓箭手则在重装步兵的保护之下,毫无畏惧的和萨拉森人的轻装骑手展开了对射。

腓力二世将最精锐的法兰克骑士和全副武装的贵族们安排在最安全的海岸旁边行军,他也不准备命令自己最精锐的重装骑士们去追逐萨拉森人的轻装骑手。在老兵罗贝尔的指挥下,十字军非常轻易的便驱逐了阿迪勒的骚扰部队,然后继续在西西里舰队的保护之下往阿克港前进,并且十分顺利的扎下了坚固的营地。

几天过去了,阿迪勒除了派遣斥候严密监视着法兰克人动向之外,他一直在耐心的等待着埃及海军的到来;而现在,阿尤布帝国的海军上将拉希德,已经带领着萨拉森人全部的主力舰队,从雅法来到了阿克港;而拉希德本人,则恭敬的在主堡之中聆听着王弟的训话。

阿迪勒命令他歼灭法兰克人的舰队,配合自己的大军从海面完成对法国十字军的包围;而后者亦信心满满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殿下请放心!”

拉希德粗豪的嗓门大声说道:“我的舰队拥有整整一百艘战舰,甚至还拥有在海上无可匹敌的守御之火;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把那些异教徒全都烧成地中海之中的烤鱼!”

然后过了几天,王弟站在阿克港滨海的一座塔楼顶端,望着外海上冲天的火光,无数船只在烈焰之中熊熊燃烧的情景怔怔出神。

王弟几乎全程目睹了埃及海军覆灭的整个过程,他默然的望着海上耀武扬威的西西里舰队,夕阳下猎猎飞舞的十字旗,那些异教徒舰船的指挥和调度都颇有章法,虽然数量庞大,但是同时相邻的舰船亦配合默契,战斗顽强。

而相对的,拉希德麾下的埃及舰队,那些出战的主力战舰,那些数量庞大的桨帆船,有些甚至还加装了希腊火的秘密武器;他们曾经击败过意大利人和柏柏尔人海盗,他们原本聚集着王弟对于此战的希望,可是他们在与西西里舰队的决战之中,却大败亏输,几乎一半的舰船被焚毁,而剩下的一半则惊慌失措的逃回了阿克港。

海军上将拉希德如今垂头丧气的跪在阿迪勒的身后,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王弟的裁决——他现在几乎已经觉得自己死定了。

拉希德认为自己对苏丹的王弟十分了解,那是一个赏罚分明同时却在小事上近乎于吹毛求疵的领导。你只要在他麾下立功,阿迪勒从来都不吝封赏;但是只要你犯错,即便只是一件小事,眼光毒辣的王弟也能找出并且以此为理由大骂你一顿;而自己如今大败于西西里舰队,如此严重的失败……拉希德觉得自己大概会直接被吊死。

“你为什么不说话?拉希德?”

听到阿迪勒淡淡的声音传来,埃及人的海军上将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发现王弟依然背对着自己,眼神仍旧望着外海上那燃烧的舰队出神;他有些心惊肉跳的把头重重的磕到地上,闭上眼睛,惴惴不安的说道:

“我葬送了苏丹陛下的舰队;我罪孽深重,我……我无话可说。”

“曾经那个拥有着古铜色皮肤,生性豪迈的法尤姆壮汉哪儿去了?只是一场失败,你就丧失了所有的进取心么?那么,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出乎意料的,阿迪勒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愤怒。他甚至转过身,亲手将这个曾经出身低贱的海盗,被萨拉丁亲自发掘和招安,又被自己亲自培养的海军上将搀扶起来,有些冷淡的说道:“你先下去总结战斗的得失与获得的经验和教训,然后将它汇总之后向我报告。”

他顿了顿,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更为温和的勉励着眼前神色紧张的拉希德:“西方的十字军来势汹汹,我们不可能被动的防守整个漫长的黎凡特海岸;我们需要一支海军,一支精锐的海军;拉希德,苏丹陛下和我都对海上的战斗一窍不通,而你是我们之中最专业的;你的任务很重,这既是苏丹陛下对你的信任,也是我对你期望。”

拉希德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他原本预备承受王弟疾风怒涛一般的怒火,甚至连自己的后事都准备好了;然而今天的王弟却如此的通情达理……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嘶吼着:“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让阿尤布的旗帜飘扬在地中海的波涛之中,我一定不会在之后的决战之中拖了殿下的后腿,我一定会重新击败那些十字军的舰队!”

海军上将信心勃勃的出去了,而王弟则重新将目光汇聚到了阿克港北面的法国营地之中。他的目光有着聚散不去的阴霾,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虽然无法切断你们的补给线,但是真主的勇士也从来不畏惧残酷的正面战场。王兄一直夸耀着你们的战斗力,那么就让我来检验一下,你们这些西方人,到底是什么成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章 战火重燃(下)

“不堪一击,埃及人简直不堪一击!”

全程旁观了海军决战的不仅仅是萨拉丁的王弟阿迪勒,法王腓力二世在营地的哨塔顶端也见证了埃及舰队的覆灭。他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海面上如同燃烧火狱一般的景象那是被西西里舰队的希腊火点燃的埃及战舰,以及埃及舰队泄露的秘密燃料它们让整个海域都仿佛置身于燃烧的天空下,即便湛蓝的海水也被点燃了法王看着新月教徒大败亏输的情景,不仅对马加里塔和西西里海军的实力再无疑虑,同时自己的战斗决心也大受鼓舞。

“陛下,我们的侦察兵在阿克港东面发现了一支萨拉森人的援军!”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此刻热血沸腾的法王十分希望自己的攻城塔马上就可以制造完毕他已经确认埃及人在战场上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而现在他欠缺的唯一一点,就是如何将法兰西精锐的勇士送到阿克港的城头,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大开杀戒的时光。

当腓力派人督促攻城技师们加快建造攻城塔速度的时候,他的军事顾问罗贝尔走了进来。当这名参加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老兵向法王汇报了一支从提比里亚驰援阿克港的萨拉森援军马上就要到达的情况之后,腓力几乎当场便惊喜得跳了起来!

“罗贝尔,传令下去,朕要在阿克港的萨拉森人面前,亲自吃掉他们望眼欲穿的援军!”

看着国王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色,罗贝尔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些担心。他有心提醒国王,埃及人并不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不堪一击他数十年前曾经亲自和这些新月教徒交过手,他们不仅拥有天然的主场优势,而且还足够的狡诈甚至于许多贫穷的平民,他们的信仰甚至比欧洲最疯狂的狂信徒还要狂热。

但是老骑士无法反对法王的意图。因为即便是他自己也认为,如果成功的拦截并且歼灭了萨拉森人的援军,那么对阿克港守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只要他们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也许他们甚至不用强攻坚固的城墙,有些心思灵活的守军就会想着投降了。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实际上在过去许多次同异教徒的战争之中,这种例子并不算稀有而罗贝尔对于法军战斗力的自信,以及法兰西十字军如今目睹了西西里舰队伟大胜利之后无比高昂的士气,也让他将担忧埋在了心底,开始辅助腓力推算和布置法军的战斗任务。

一段时间之后,阿克港的城头,看着列队齐整,从坚固的营地之中鱼贯而出的法兰西十字军,阿迪勒的面色嗜血而又冷酷。海军的战败让他窝了一肚子火,他急需消灭这一支十字军主力,然后俘虏来自西方的基督徒国王,以此来证明王兄没有所托非人

萨拉丁为了支持他的工作,甚至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派到了阿迪勒的麾下听命,他们分别是苏丹的大儿子马利克和三儿子扎希尔但是心思敏锐的阿迪勒发现,虽然马利克和扎希尔看起来兄友弟恭,团结互睦,可是他早就发现了两人暗地里的互相争执,并且裂痕越来越大。

想到萨拉丁把自己从阿勒颇调到耶路撒冷担任总督之后,阿勒颇以及北方行省便被苏丹封给了三王子扎希尔二王子阿齐兹则一直作为埃及总督在开罗兢兢业业的处理后方的事务至于马利克,这是苏丹钦定的继承人,一直跟在苏丹身边,在大马士革参赞军务

内心突然略过一些对阿尤布帝国未来的隐忧,阿迪勒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逐出脑海苏丹陛下正当壮年,现在可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重新恢复了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脸庞他随手将手中两颗黄金的十二面骰子扔到旁边的木桌上,转过身来,淡淡的对一旁恭敬的将军们说到

“诸位,好戏就要开场了。”

阿克港东面,从提比利亚出发“驰援”阿克港的援军之中,领队的萨拉丁将领收到了来自于王弟的密令。他点了点头,放飞了手中的信鸽,随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大军大声命令道

“就地扎营,小伙子们,擦亮你们的眼睛和长矛,我们要预防那些异教徒的偷袭!”

此时,法兰克十字军的大队人马,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营地,大摇大摆的开始深入阿克港东面的内陆他们丝毫不知道,除开这一路萨拉森军队之外,南面的密林之中,还隐藏着超过三千人的大军,他们都是最精锐的马穆鲁克而阿克港城内的所有新月教徒,在王弟的鼓舞之下,正准备蓄势待发他们的目标,是已经空了差不多一大半的法国营地。

战争,蓄势待发。

“所以鲁本大公不能带领亚美尼亚的战士参加所有基督徒收复圣地的伟大snn了?”

安条克的王宫之中,阿莱克修斯望着面前如同狐狸一般微笑着的莱翁伯爵他是统治奇里乞亚的鲁本大公的弟弟,也是他钦定的继承人小皇帝仰头注视着他,不断把玩着手中镶嵌了宝石的银质酒杯,脸色有些不悦。

“莱翁阁下,你是知道的,西方最伟大和最强大的统治者们马上就要到达圣地,基督徒与新月教徒之间的大决战也马上一触即发亚美尼亚此时想着明哲保身,老实说,这算不上明智。”

“可是科尼亚人却正在针对西斯要塞发动猛攻,这让我们别无选择甚至于,兄长希望陛下和安条克的博希蒙德殿下能够率军驰援,亚美尼亚人将感激不尽而我们也承诺将低价向在圣地奋战的西方友军们提供粮食。”

莱翁的姿态非常谦卑,但是阿莱克修斯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姿态,却非常怀疑奇里乞亚被科尼亚人入侵的真相。毕竟他知道,科尼亚人不久之前才被阿泰尔ns掉了他们最有威望和能力的苏丹,又差点被安德洛尼卡打断了脊梁骨,如今吉利基的诸子甚至还在科尼亚争夺苏丹之位!

随手和舅舅一起敷衍了几句,当他回到偏殿之后,拿到了曾经的鹫堡之鹰送来的情报,小皇帝一边冷笑着,一边将这封密信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

“萨拉丁,你可真不错。”11

第二百九十一章 勾心斗角

萨拉丁曾经骄傲的在他的儿子面前宣称,只要有阿尤布商队的地方,那么就一定有大马士革的夜莺。

确实,苏丹的消息渠道相比之下是整个新月世界最畅通和庞大的;但是在黎凡特地区,以及波斯的里海沿岸,还有一个势力的消息网并不输于他——

那就是曾经的哈萨辛。

虽然作为异端中的异端,被正统派的阿訇和伊玛目们,乃至于巴格达的哈里发,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新月军阀群起而攻之,但是哈萨辛在民间却罕见的拥有许多潜在的支持者。他们或许是拥有一技之长,在城市中拥有体面生活的手艺人,或许是走南闯北的行商,也有可能是坐地的巨贾,甚至还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

他们不是哈萨辛的下属,却对这群恐怖的杀手报以在不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某种有限的合作态度。因此,当威望卓著的大马士革苏丹,所有新月教徒的圣战英雄萨拉丁高举铲除哈萨辛老巢的旗帜的时候,这群人非常识大体的跟在苏丹陛下身后摇旗呐喊;而当哈萨辛的“余孽”悄悄把匕首插到了他们床头的时候,这些人马上又对阿泰尔表现出了“真诚”的合作态度。

阿泰尔的报告声称,最近塔尔苏斯有一名自称来自英格兰的商人频繁出入鲁本大公的府邸——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如今圣地的贸易路线已经几乎彻底被意大利人垄断;有鉴于此,鹫堡之鹰和他的下属们经过下一步的探查,得知了这个行商的资金来源,竟然是阿勒颇的一家大货栈!

经过几次悄无声息的跟踪,阿泰尔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这个化名为约塞提斯的英格兰人,居然是一名夜莺——罕见的基督徒夜莺。虽然不知道他和鲁本大公谈了些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萨拉丁正在施展他娴熟的外交手腕,分化和瓦解基督徒的同盟;而阿莱克修斯并不是他唯一能用的棋子。

第二天,在和舅舅博希蒙德取得共识之后,阿莱克修斯来到了亚美尼亚人的特使莱翁面前,十分豪爽的说道:“朕一直强调,奇里乞亚,安条克,埃德萨——圣地如今残存的基督国家务必要团结一致,我们都是嘴唇和牙齿一般的紧密联系,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庞大的萨拉森帝国,以及所有对我们心怀觊觎之人……”

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听起来抑扬顿挫,让人感觉慷慨激昂:“听闻西斯要塞遭受了科尼亚匪徒的袭击,朕感到万分悲痛。”

“埃德萨的军队正在集结,一个月之后就会到达安条克;而最迟明年上半年,东西合作的十字军东征,与萨拉森人的决战马上就要打响;我将继续带领埃德萨的军队,帮助基督徒收复圣地和圣城,南北两开花,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安条克的大军将任凭陛下差遣。”

肚子圆滚滚的博希蒙德适时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而莱翁则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恭敬的向小皇帝说道:“若是陛下愿意救援奇里乞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代表兄长在此立誓,等到击退了西斯要塞的科尼亚匪徒,在之后整个东征的过程中,奇里乞亚将和陛下共同进退,并且在和西方人的交涉中,我们将以陛下为尊!”

“哈哈哈哈,朕刚才说过,我们的关系如同嘴唇和牙齿一般,嘴唇灭亡了,牙齿也会感觉到寒冷;救援友邦,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义务!”

一时间双方其乐融融,阿莱克修斯的义举令人赞叹不已;但是没有人看到,莱翁低下的头颅之上,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而当他抬起头来,却随即变成了讨好的笑容。

“我亲爱的弟弟,科尼亚的新任苏丹凯霍鲁斯倨傲的表示,想让他不继续南下劫掠富饶的阿达纳与塔尔苏斯,要么让他将西斯周围的人民全部卖为奴隶,要么让他斩杀一个足够分量的贵族,以及歼灭一支足够大的军队……”

莱翁想起了他离开塔尔苏斯之前,哥哥在王宫之中来回踱步的焦急之色。他知道,原本哥哥便不想掺和什么十字军——对于亚美尼亚人来讲,且不论十字军和阿尤布帝国的胜负,十字军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但是奇里乞亚可就在萨拉丁边上!

可惜鲁本只能心里想想而已。一旦他公开的表示不支持西方的“盟友”,夹缝中的奇里乞亚立马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而亚美尼亚人也不可能装作不知的置身事外——谁让在君士坦丁堡闭关锁国的现在,奇里乞亚是唯一能够就近向十字军提供足够粮草的国家呢?

而萨拉丁送来的密约则让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怦然心动。

大马士革的苏丹并没有倨傲的让鲁本臣服于自己,而是先语气温和的细数了一番阿尤布与鲁本之间一衣带水的近邻关系——当然这些基本都是废话,但是萨拉丁的条件依旧十分宽厚,甚至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苏丹表示十分理解鲁本大公的苦衷,他只是请求亚美尼亚人不要加入西方强盗的联军,仅此而已。萨拉丁甚至允许塔尔苏斯继续向十字军提供粮草,不过要告诉他每一批粮食的下落;并且,对于亚美尼亚人的缺席,苏丹竟然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理由——

那就是来自科尼亚的突厥野蛮人,出动大军围攻奇里乞亚的重镇西斯要塞,让英勇的亚美尼亚人无法南下!

而萨拉丁慷慨的允诺,他会和鲁本大公订立和平与通商的密约——不管十字军最后的结果如何,重信守诺的苏丹都会遵守,直到苏丹本人升上真主的天堂。

“抱歉,如果你战死在西斯,这都是科尼亚苏丹的错;而我,会在塔尔苏斯为你祈祷的,曾经的巴塞琉斯陛下。”

莱翁虽然面上全是讨好的笑容,但是他内心却已经对面前面色豪迈的阿莱克修斯判了死刑;可是他也不知道,小皇帝故作爽快的表情之下,从来没有准备按照他的剧本走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莺

当得到了阿莱克修斯确切的答案之后,莱翁悄悄的松了口气;他知道在他来安条克之前,奇里乞亚的旧都,也是他们位于北方的要塞城市西斯已经遭到了科尼亚人猛烈的攻击。

原本作为当地的领主,鲁本大公应该坚决的集结塔尔苏斯城的精锐,与科尼亚匪徒决一死战——因为科尼亚人的前代苏丹马苏德一世与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不止一次越过托罗斯山脉,将富饶的阿达纳平原劫掠一空;但是萨拉丁的夜莺向鲁本大公解释,科尼亚人绝对不会深入奇里乞亚的腹地,这只是一场好戏。

科尼亚人的使者也证实了夜莺的消息,但是他们却倨傲的表示,突厥的勇士,如果毫无收获便回去,那简直是打了苏丹陛下的脸;他们首先烧毁了西斯附近的村庄,把要塞团团围住,以此要挟塔尔苏斯当局,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随时可以弄假成真!

到了这个时候鲁本大公觉得后悔,但是已经晚了。他鬼迷心窍的达成了和大马士革苏丹的“合作”,将北部的防线故意打开一个口子,却被敏锐的科尼亚人抓住机会,占据了南下的隘口,将战役的主动权抓在了自己手里;此时富饶的阿达纳平原以及繁荣的塔尔苏斯,塞琉西亚诸城犹如剥开了硬壳的坚果,已经直面于科尼亚苏丹的兵锋之下。

惊觉已经上了贼船的亚美尼亚人,只好吞咽下自己酿造的苦果;不过大马士革的苏丹不愧为守信之人;萨拉丁的特使约塞提斯布朗——一名罕见的基督徒夜莺,他正在竭力的调停着科尼亚人与亚美尼亚人之间的争端,至少在鲁本大公看来是这样;而如今,他也只能指望来自于萨拉丁的调停了。

萨拉丁的威名果然令新任的科尼亚苏丹折服,突厥人的军队止步于西斯城下,没有南下一步;但是科尼亚人依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们不能无功而返。

鲁本大公因此伤透了脑筋;他无法坐视富饶的阿达纳盆地化为灰烬,但他更不想出卖自己忠诚的手下和士兵;当他绞尽脑汁,想出祸水东引之计,用盟友的鲜血满足突厥匪徒的无理需求之时,却不知道,此刻包围西斯要塞的科尼亚营地之中,萨拉丁最优秀的夜莺之一,正在与科尼亚的苏丹,新任苏丹把酒言欢。

“特使阁下,请转告伟大的苏丹陛下,只要我夺得了科尼亚的苏丹宝座,罗姆人将成为陛下在北方最坚固的屏障!”

主位之上,那名向下首的黑衣人笑脸弯腰,极尽谄媚的科尼亚贵族,正是前任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的五王子哈桑。吉利基死后,诸位王子在科尼亚为了苏丹之位大打出手,即便现在也没有分出胜负;而原本实力弱小的五王子哈桑,却没有掺和首都的乱局,而是来到了开塞利,接手了战死于士麦那城郊的二哥的遗产

鲁本大公面前的“凯霍鲁斯苏丹陛下”,确实是苏丹陛下——这是哈桑于马拉蒂亚城给自己上的尊号;至于如今的罗姆苏丹国,整整有五名苏丹这种小事,他是决计不会告诉愚蠢的亚美尼亚人的。

哈桑与埃尔祖鲁姆的土库曼酋长达成了合约,他甚至娶了一位满是羊膻味的土库曼妻子;这也是他纠集起一支大军南下,并且将亚美尼亚人唬住的原因。

此时,面对神色无比谄媚的“科尼亚苏丹”,笼罩于黑袍之下的夜莺嘴角微微上翘,含笑不语;而他的这种做派在突厥领袖看来,则是高深莫测。凯霍鲁斯苏丹深知,即便刨除这名夜莺的身份,单是他仅凭一己之力,便将数位高贵的统治者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自己却不得不心甘情愿的配合他,便说明了这不是一个平凡之人。

“陛下在奇里乞亚取得的胜利,将成为您在登临科尼亚王宫途中一笔重要的资历;我在此恭祝陛下,早日击败竞争者,成为名副其实的苏丹。”

约塞提斯在黑袍下的面孔有些病态的苍白,他一边小口啜饮着香甜的葡萄酒,一边则在内心盘算道:“苏丹陛下的任务,总算是能够完成了。”

他摇晃着精致的银杯,注视着其中荡漾着的鲜红如血的酒汁,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时的他,还是一名耶路撒冷街头的顽童;由于是一名妓女的儿子,因此备受歧视,甚至周围的同龄人,在知晓了他成为一名鞋匠的学徒之后,讥讽他这是他母亲陪那个“肮脏的异教瘸子”睡觉的结果。

几个月后,约塞提斯看到了母亲伤痕累累的遗体。在执政官惋惜的眼神之中,他知道了母亲去陪三个粗鲁的意大利水手,结果被对方失手弄死了。由于意大利人在圣地享有治外法权,而高贵的国王陛下也没有理由为他这种低下的贱民出头,在那个威尼斯商栈管事傲慢的眼神中,一枚小银币——这便是一条人命的代价。

“母亲总是说我是贵族之后,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荣耀,信仰这些在我看来,简直一文不值。”

这一切都被瘸子鞋匠看在眼里。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也算相依为命的孩子,他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冷静,以及隐藏得极深,却几乎无法化解的仇恨。瘸子微微点了点头。他设计让那三个水手强暴了一名握有实权的男爵的女儿;而看着这三人孤零零的悬吊在绞刑架上的尸体,约塞提斯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苏丹的夜莺。

“阁下,现在托罗斯之门在我手里,你说我是不是可以”

科尼亚苏丹有些略微小心的话将约塞提斯拉入了现实之中。他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神却让前者小心翼翼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虽然内心无比愤恨,却不得不按捺下自己的骚动之心。

“哈桑,你真以为亚美尼亚人不堪一击,还是认为你手下那些散发着肮脏臭味的土库曼野蛮人能够战无不胜?而且,如果你敢破坏苏丹陛下的大计划——”

“如今的科尼亚,可不止你一位苏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三章 身许基督

当圣地正处于风云诡谲的浪潮之中,萨拉丁正在竭尽全力妄图孤立从西方远道而来的十字军,阿迪勒也对第一批登陆的法国人磨刀霍霍的时候,遥远的西西里,最后一批东征的主力,来自德意志的一万五千大军,以及三千人的西西里部队,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亨利,以及他的新婚妻子,西西里的康斯坦丝女王的率领之下,正准备于巴勒莫扬帆起航。

“父皇,我一定会让霍亨斯陶芬的威名响彻整个东方!”

一身戎装的皇太子亨利激动的跪在一位拥有火焰一般赤红色的胡须,头戴璀璨的金色王冠,如同猛兽一般散发着一股骇人气势的老者面前。虽然他身上的盔甲略有破损,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名真正的帝皇,也是战场上如同雄狮一般勇猛的传奇名将!

亨利面前的人,自然便是他的父亲,如今的神圣罗马帝国无可置疑的凯撒,整个基督世界现在威望最为卓著的统治者,绰号“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他看着自己最为成材的儿子,原本认为他文略有余却过于阴柔;但是现在红胡子却看到,之前明明比较厌恶战争的儿子,却罕见的穿上了齐整的盔甲,有了那么一丝自己四十年前英明神武的样子;而且,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提出要主动代替自己,率领德意志的无敌铁军参加圣座冕下号召的十字军东征!

发生在儿子身上的变化让腓特烈老怀大慰。他赞许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腓特烈不是傻子,他知道儿子的变化都来源于这个诺曼女王;而自己原本不抱希望的联姻,如同赌徒一般的随意之举却瞬间给霍亨斯陶芬家族带来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丰厚回报,这令老迈的皇帝十分欣喜的同时,原本将康斯坦丝看做工具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再看了看儿子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庞,还有些真的接纳了这个比儿子大了整整十一岁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嗯,海因里希,你是英王与法王的同辈之人,此次十字军,也理应是你们年轻人崭露头角,获取威望与名声的舞台!我的儿子,好好干,在战场上永远不要害怕,要记住,你的父皇,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的十万大军,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红胡子粗豪的声音让一旁黯然失色的圣座冕下直皱眉头。但是他涵养极好,强忍着这个曾经纵兵劫掠过罗马的屠夫在此耀武扬威。他看着在德皇面前低眉顺眼的西西里女王,又想到她由于自己对英王理查德的偏袒,即便在自己亲自于巴勒莫大教堂为她加冕之后,依旧对教廷心生怨怼,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却随即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德国人绝对不能兼并西西里,必须阻止这件事!”

红胡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圣座冕下微妙的内心活动,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他对教廷的一次示威。他甚至没怎么搭理旁边如同阴沉的雕塑一般的教皇,只是不断的嘱咐着即将启程远航的儿子与儿媳,以及神圣罗马帝国英勇的将士们。

“利奥波德,我忠诚和亲爱的利奥波德!”

腓特烈深情的拉住了比自己小了十余岁,却精力充沛,正当壮年的奥地利公爵:“你是我麾下最优秀的指挥官,海因里希虽然长大了,但是他在我看来还是个孩子;我请求你,要如同辅佐朕一般辅佐他!”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奥地利的公爵大人抱着自己的头盔,低下自己拥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的头颅,恭敬的跪在了红胡子的面前。而康斯坦丝——西西里的新任女王看着这一群意气风发的德国人,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矜持的站在自己小丈夫的旁边。

一切变化令康斯坦丝措手不及。她原本并不想戴上巴勒莫的王冠,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曾经不受重视的可怜公主,竟然成了欧特维尔家族最后的正统继承人——康斯坦丝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自己无比痛恨的,造成了自己童年悲剧的吉普赛女巫的预言。

“公主殿下的婚姻将毁灭整个西西里。”

虽然面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可是康斯坦丝内心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即便她被圣座冕下亲自加冕,拥有着对整个西西里无可置疑的统治合法性,但是她依然非常苦恼。

“命运……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么?”

她原本十分痛恨自己所谓的命运,连带着对自己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也心生厌恶;可是西西里惊逢巨变之时,亨利那爱慕与诚挚的眼神,以及对她坚决的支持却让她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女王陛下又想起了她的新婚之夜。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与西西里女王的婚礼庄严而又隆重,不仅亚琛的皇帝亲自到场,甚至两人的证婚人还是圣座冕下。而在装潢一新的卧室之中,当康斯坦丝表示,自己因为思念先王而无法侍奉自己的新婚丈夫的时候,亨利不仅表示理解,更是深情的说道:

“康妮,我们马上就要前往圣地作战了。我会在圣座冕下身前立下了东征期间禁欲的誓言,我会一直陪伴你走出内心的阴霾。”

“此生我身许基督,但是心许你。”

康斯坦丝感动的咬了一口桌上的风干带鱼,然后在烛光摇曳之中,这一对整个基督世界最高贵的新婚夫妇,为了表示对信仰的虔诚,在婚房之中抄写了整整一晚上的圣经。

感觉亨利已经慢慢走入自己内心的康斯坦丝感到无助和惶恐。她既不想欧特维尔的基业被霍亨斯陶芬就此篡夺,但是她的丈夫却仿佛正在融化她内心冷酷的坚冰。思绪混乱的西西里女王站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朝东极目远眺,那地中海波涛的尽头之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四章 英王抵达

咸湿的海风吹过塞浦路斯的海岸,有一群海鸥在高空不断的盘旋,叫声凄厉而又悠长。

冬日清冷的阳光之下,这一片荒凉的海岬上,海浪层层叠叠的拍打出一片又一片雪白的浪花;湍急的水流,也与乱石嶙峋,星罗棋布的暗礁共同催生出了一片禁止通航的海域。

“阿嚏!”

人烟罕至的长滩之上,一名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沙滩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从他身上的斗篷依旧可以看出华丽的红狮纹饰,水淋淋的金色王冠正歪歪扭扭的系在他的头上,如同钢鬃一般赤红的胡须也仿佛失去了力气,无精打采的贴在了脏兮兮的脸颊上面。

落汤鸡一般的英王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抬起头来,却看到远处嶙峋的礁石之中,一艘腐朽的舰船断成了两截——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堂堂安茹帝国的国王陛下,居然如同狗一般抓住一块破碎的浮木才能从大海中逃生,理查德转过头来,看到四仰八叉如同一条肥咸鱼一般躺在沙滩上喘粗气的威尼斯贵人,顿时怒火冲天!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用从不离手的佩剑支撑着身体,蹒跚着走了过去,狠狠地一脚踢在威尼斯商人肥硕的肚子上,无视后者杀猪一般的惨叫,将剑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大声的吼道:

“可恶的威尼斯人,你们这些该死的奸商!朕花了整整十万佛罗林,难道就是为了在地中海里面洗澡!”

“嗷!”

吃痛的威尼斯人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一抹雪亮的刀光;电光火石之下,他以和肥硕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的敏捷朝旁边滚了一圈,同时面色惊骇的朝着理查德求饶道:“冷静!陛下您千万要冷静!”

“噌”的一声,在后者恐惧的眼神中,英王锋锐的宝剑斜斜的插在了威尼斯人面前,距离他满是赘肉的脖颈甚至不到一公分;当代威尼斯总督之子,丹多罗家的西蒙缓缓的抬起头来,朝着面色赤红的英王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陛……陛下,发生这种事情呢,大家都不想的……”

理查德此时愤怒异常。

他由于在西西里悍然攻占并劫掠了墨西拿,导致得罪了几乎所有人;原本他计划在墨西拿捞一笔就跑,却没有算计到,驻扎在墨西拿隔海相望的卡拉布里亚的西西里舰队,海军上将马加里塔在没有得到巴勒莫授权的情况下,就直接出动,焚毁了他的所有舰船。

虽然之后圣座冕下的强力介入让理查德免于被困死在西西里岛,可是做贼心虚的理查德为了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和他的大军到达西西里之前扬帆起航,不得不接受了威尼斯人的敲诈,用整整十万佛罗林雇佣了他们的舰队,用以将英国十字军运往圣地。

威尼斯人喜笑颜开的接受了这笔生意,却浑然没有料到,他们的舰队在临近塞浦路斯的外海遭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型风暴;总亏威尼斯人技术过硬,虽然免不了大破,绝大多数的舰船总算安然度过了风暴;但是,偏偏英王理查德的坐舰,却被风暴吹得撞上暗礁当场解体沉默;更糟糕的是,英王在风暴之中和舰队失去了联系。

理查德恨恨的又踹了肥胖的西蒙几脚,他环顾四周,发觉有数十名骑士和他一样被海浪冲上了岸。这时,同样浑身湿透的,二十四岁的骑士威廉马歇尔朝他走来,先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然后喘着粗气说道:

“陛下,我刚才清点了一番,沙滩上幸免于海难的十字军骑士一共有六十三名。”

“该死,为什么沉的不是装那些佣兵的船!”

理查德恨恨的咕哝道:“六十三名骑士——该死,朕到底有多少舰船被摧毁了!”

从西西里出发的时候,英国十字军一共有一万两千二百五十一人;而自从和主力舰队失散之后,不知道十字军到底损失了多少的理查德,身边除了这六十三名失去了战马的骑士,便只有另外三百余人的幸存者——除开十字军之外,便是威尼斯的水手了。英王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群士气低落,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想起在伦敦出发时的万丈豪情,一时间居然有些踉跄。

“马歇尔,我们现在在哪里!”

理查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内心憋闷,不服输的狠狠咬着牙;英王强迫自己不要被这个“小小的”挫折打垮,他发泄似的又踹了肥胖的威尼斯人几脚,然后重新振作起来,朝着海岬的最高处走去。

“陛下,按照威尼斯向导所说,这里是塞浦路斯,利马索尔西方的一处无名海滩。我认为,只要我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向东,那么就能到达利马索尔——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舰队在成功度过风暴之后,也会朝着这个港口进发吧。”

喜欢打猎健身的威廉马歇尔亦步亦趋的跟在理查德后面,待得到了无人之地,英王终于无奈的朝他低声说道:“马歇尔,这件事必须让你知道。我们的所有军费,整整十二万一千四百二十三枚佛罗林——全都随着朕坐舰的坐舰,在地中海的波涛之中沉默了。你现在给朕出个主意,朕现在应该怎么办?”

理查德全靠着丰厚的工资与严苛的管理维持着英国十字军的秩序。他明白他麾下的军队战斗力强悍,但是也深知,如果自己敢欠缺他们的军饷,这群前一秒还纪律俨然如臂指使的精锐大军甚至下一刻便会哗变!

看着罕见的露出了焦急面容的理查德,威廉马歇尔略一思索,便向东指道:“陛下,据说利马索是整个塞浦路斯乃至圈圣地都有名的繁华港口……”

“威廉你疯啦!”

理查德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圣座已经当众发誓,严禁我们劫掠东方的‘基督兄弟’。该死,你是想让我被革除教籍么!”

可是年轻的骑士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陛下,鄙人以为,那些不用拉丁语祝圣,吃发酵饼的家伙——他们可不配称为兄弟,他们最多就是一群异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尊王讨奸

伦敦北部,索尔兹伯里城堡。

这是当年亨利二世囚禁他的王后,阿基坦女大公埃莉诺的城堡。现在,离新任英王理查德带领着一大批十字军誓师东征,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王太后埃莉诺也并未于伦敦监国摄政,而是到了波尔多的宫廷之中等待她为理查德选定的未婚妻,纳瓦拉公主的到来。

如今伦敦由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摄政他目睹了理查德继位仅仅一个月便对英格兰造成的伤害,为此十分苦恼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平复任性的国王对王国造成的创伤,可谓殚精竭虑,夙兴夜寐。

但是大主教丝毫不知道,如今的英格兰正暗流涌动。男爵们依附理查德的叛乱成功掀翻了亨利二世的统治,而新王继位之后旋即向东远征这让英格兰的贵族们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那诺曼人还没有跨越英吉利海峡入侵的美好时光,诺曼国王们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好似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坎特伯雷大主教一年之内便接到了十数起贵族之间举兵私斗的奏报,但是他却对此毫无办法。年老的鲍德温德望有余但是却威望不足,同时还是个诺曼人他不仅根本无法仲裁和消弭贵族之间的仇怨,甚至连插手地方的政务也办不到如今国王缺位,即便是在亨利二世时代,他那些忠诚的郡长,面对四处放飞自我的实权男爵们,由于得不到伦敦的支援,亦开始被迫筑墙自守。

整个英格兰一片混乱。

面对哀鸿遍野的王国,理查德的弟弟约翰毅然准备站出来,担负起王国的重担所有的罪孽都属于无能的摄政者,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而王弟则预备带领一支军队进入伦敦,整肃朝纲!

大主教对约翰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他也做出了应对之策。他逮捕了约克大主教若弗鲁瓦这是亨利二世与一名n的私生子,乃是约翰的弟弟以及他的支持者,被理查德在东征之前便放逐出了英格兰大主教在多佛的一家修道院以私自回国的罪名逮捕了他,他手下的骑士也对这名先王的私生子颇有侮辱,但是这却让所有英格兰的教士都开始敌视鲍德温。

“诸位,你们听我说!”

索尔兹伯里城堡的演武场,看着人头攒动,甚至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群,高踞于露台之上的约翰顿时红光满面,志得意满他双手微微下压,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说道:“诸位,在鲍德温的bn之下,英格兰人如今苦不堪言,你们也一样吧!”

所有人都看到,高贵的王弟约翰殿下脸上丝毫看不见笑容,有的只有激愤与怒火:“在富裕的曼彻斯特,就连参加了东征snn的乡绅,他们的妹妹也要sn来换饭吃考文垂农民种出的小麦,他们自己也吃不到人民流离失所,忍饥挨饿,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约翰状若疯魔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大家听我说,陛下已经去往东方为天父而战,但是他委托摄政的官僚们却辜负了他的期望!都是鲍德温,都是鲍德温和他的狗腿子们,这些特权派nb,我们要赶走他们,尊王讨奸,整肃朝纲!”

“尊王讨奸,尊王讨奸!”

人们的热情已经被充分的调动了起来。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疯狂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之后,在约翰的支持者们的带领下,人们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一边高唱着激昂的歌谣,一边朝着伦敦开始进发!

“泰晤士河波涛动,西敏宫前乱云飞混浊之世我独立,义愤燃烧血潮涌。

权贵只晓傲门第,忧国此中真乏人豪阀但知夸积富,社稷彼心何尝思?

贤者见国衰微徵,愚氓犹自舞世间治乱兴亡恍如梦,世事真若一局棋。

伦敦维新冬之空,正义集结大丈夫胸中已足百万兵,死去飘散万朵云。

腐旧尸骸跨越过,此身飘摇共浮云忧国挺身立向前,男儿放歌从此始。

苍天震怒大地动,轰轰鸣鸣非常声永劫眠者不能寝,大英觉醒在今朝。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人生但感意气过,成败谁复可置评。

慷慨一曲高吟罢,盎撒悲歌今日完吾辈腰间利剑在,廓清海内血泊涌!”

几天之后。

约翰洋洋得意的坐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华丽王座之上,在他下手则是一脸狼狈之色,被两名骑士强行摁跪在地上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或者说马上就会变成原大主教。

理查德恭谨的弟弟连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竟然如此顺利。不久之前,面对城外喧哗翻天的维新大军,当鲍德温下令关闭伦敦城门的时候,早就受够他的愚蠢和傲慢的伦敦市民,他们竟然突然发难,不仅占据了城门,还直接将原本高高在上的摄政大主教俘虏之后,强行扭送到了约翰面前。

“贤人议会对于鲍德温的判决如下!”

站在约翰旁边,盛装的约克大主教若弗鲁瓦满面红光的宣读了对于原摄政的判决。鲍德温被指控数十条罪名,甚至若弗鲁瓦亲自站到贤人议会的面前控诉前者对他的p。最后,理查德钦定的摄政者被剥夺了一切职务,并且被投入多佛的监狱之中监禁而年轻的约翰,则如愿以偿的在贤人议会的支持下,成了英格兰的最高摄政虽然这一切并没有得到理查德或者埃莉诺的首肯。

而这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后院起火的英王,正和他麾下的数百名幸存者一起埋伏在利马索尔以西的一处蔗糖种植园外。理查德看着眼前这个名为科洛西的小集镇这是一个围绕周围的蔗糖种植园而自然形成的村落,中央还有一座榨糖厂,如今正毫无防备他和他麾下的十字军们此刻眼神都无比的炙热和贪婪。

“糖,好多糖,这里有好多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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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欲加之罪(上)

“殿下,今年塞浦路斯的收入大头依然是蔗糖。”

尼科西亚的城堡之中,一名戴着有鹅毛羽饰装饰的毡帽的希腊书记官,正在恭敬的向伊萨克汇报工作。

“我建议明年去黎凡特招募法兰克和亚美尼亚农民,扩大我们蔗糖种植园的面积。”

这名面色略有些谄媚的书记官满脸堆笑的佝偻着自己的腰,仿佛邀功一般汇报着塞浦路斯去年的收入状况;而从伊萨克脸上的微笑来看,皇帝的堂兄认为他做得很不错,这让这个书记官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殿下,如今我们塞浦路斯的蔗糖简直就是供不应求,供不应求啊!”

籍贯比提尼亚的书记官谄媚的笑道:“威尼斯和比萨,热那亚与安科纳——那群意大利的乡巴佬,价钱我们开多少他们就付多少;我建议仁慈而睿智的伊萨克殿下,明年我们应该涨价一半……”

“你做的很不错。”

伊萨克满意的合上了账簿,他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前,眺望着尼科西亚周围的原野,以及城堡下方繁荣的集镇,双手抱在胸前,背对着书记官缓缓说到:

“你去从上个季度的收入中取出一万枚佛罗林,然后送到安条克去。”

说完,他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同时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就让那群法兰克人在圣地和萨拉丁打得你死我活吧,啊,今天塞浦路斯又是和平的一天……”

伊萨克对如今的生活状况非常满意。他原本就不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担任诸如**官这种受人尊敬而又清闲显贵的工作;当初马克西姆规劝他举起最后的科穆宁的旗帜,可是对于他来说,光复科穆宁帝国什么的,交给正在安条克驻跸的陛下就行了。

“听说安条克最近有个声名鹊起的交际花,绰号‘红衣’,叫什么爱斯梅达拉的。”

工作态度十分认真,甚至今天一直加班到上午十点,工作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塞浦路斯总督,如今如同一条咸鱼一般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绪却飘到了海峡对岸的安条克。正当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这次押运任务是自己去还是依然如同之前一般委托居伊将军的时候——后者受到阿莱克修斯陛下的委派,是整个塞浦路斯全体一百零三名守军的指挥官;有一个大煞风景的信使,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无比惊慌的大声喊到:

“殿下,不好啦,您的女儿,海伦妮公主被一群土匪绑架了!”

“什么?快,快去把居伊将军请来!”

与此同时,已经把科洛西的榨糖厂洗劫一空,但是却依然一点都不满意的理查德,他带领着他手下如今宛若乞丐一般的数百幸存者,发挥了他们跑的比西方任何人都快的特点,趁着塞浦路斯的希腊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截了当的闯入了繁华富庶但是却毫无防备的利马索尔港。

“港务长,我是来自罗马的枢机主教英诺森,港外的舰队是参与此次东征的英格兰王麾下的大军。我们在外海遇到了风暴,我请求舰队在利马索尔靠岸补给,维修以及休整,以天父的名义,愿上帝的光芒永远照耀你们。”

港务长的办公室内,面对态度不卑不亢的英诺森,当知道了对方乃是罗马一名尊贵的枢机主教,利马索尔的希腊港务长也不敢托大。他先恭敬的朝着年轻的红衣枢机行礼,然后忙不迭的说道:“尊贵的枢机冕下,请放心,您和您的舰队必将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招待;请让我去安排,我现在就去安排!”

身着红衣的英诺森终于松了口气。他起先还有些担心这里的希腊人是否如同君士坦丁堡的正教修士一般傲慢,现在看来,毕竟是靠近圣地的塞浦路斯,毕竟要直面新月帝国的威胁;面对不远万里前来的西方兄弟,这些希腊人还是非常识大体的。

“全知全能的天父,愿你保佑英格兰人的王,让他在风暴之后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港务长,英诺森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有着谁也看不出来的忧虑。在外海的那场风暴之中,其他的舰队都没有出事,但是偏偏全舰队最大的船,理查的坐舰,同时也是整支威尼斯舰队的旗舰消失无踪;如今英诺森勉力镇压着那些骄横的十字军,但是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因此他只有祈祷理查德没有出事,否则……

突然之间,只听“砰!”的一声,办公室的房门被粗暴的踢开;而在两人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刚刚还在为英王祈祷的枢机主教,却惊愕的看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不正是失踪了的理查德是谁?

“可恶的希腊人,你们对朕的舰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去地狱里面忏悔吧!”

只见英王志得意满的大喝一声,然后他话音刚落,一旁又壮又勇的威廉马歇尔立即跟进;他露出一脸残忍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朝着港务长的胸膛刺去;在后者无法置信的眼神之中,又重重的一脚踢到他的胸膛上,顿时鲜血飞溅!

希腊人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英国骑士倨傲的甩了甩剑刃上的血迹,然后缓缓纳刀入鞘;而他只能徒劳的躺在地上,任凭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大,而自己只能越来越大口和倾尽全力的呼吸着。

港务长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去,想质问刚才和自己还算相谈尽欢的枢机主教;他看到身穿红衣的英诺森也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脸色通红,呼吸粗重,手指指着闯进来的理查德一群人微微颤抖。

“理查德!该死,你都干了些什么!这里是塞浦路斯,是基督荣光照耀之地,不是异教徒盘踞的大马士革和开罗!”

“你难道真想被开除教籍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七章 欲加之罪(下)

“啊,原来是枢机冕下。”

英王满脸赤红色的胡须如同钢鬃一般挺立;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踏过了躺在地上,眼睛还直愣愣的睁着的希腊港务长的尸体,毫不在意自己的铁靴子粘上了无辜者的鲜血;他朝着年轻的英诺森发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冕下你看,朕和朕的舰队——为什么风暴之中,只有朕的坐舰触礁沉没,这果然是这些塞浦路斯的希腊人的阴谋啊!”

“表面上这是一场天灾,但是实际上却是希腊人对东征的十字军的破坏,对教廷,对圣座冕下的蔑视!”

一身红衣的英诺森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狐疑的扫视了环绕在理查德周围的骑士一眼,却分明感觉他们丝毫没有遭受袭击的模样,反而神色嗜血又满足,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劫掠。

“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英诺森的脸色严肃而认真。他此时未尝没有后悔帮助理查德篡位成功——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惹祸精,仗着金雀花的家底丰厚,一路上居然把所有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光了!至于理查德所说的遭受了所谓的“袭击”……你能相信一个前科无数,罪行累累的犯罪分子么?

而英王的旗舰在风暴之中触礁沉没……英诺森突然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像那家伙一样,仗着自己的旗舰最为庞大,就生生往上面塞了一百名骑士和四百人的侍从步兵,再加上威尼斯的一百名水手,以及所有人的装备——运载量几乎是其他船只的两倍。

“航线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装载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想着无辜沉没在外海波涛之下的十字军战士,身穿主教红衣的英诺森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相信”理查德的说辞了——英王的理由漏洞百出,而黎凡特远离西欧的大后方,这并不能说服他站到他一边。

“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看到英诺森迟迟不表态,理查德双眼显示出倨傲和不耐烦的神色。而见势不对的威廉马歇尔,则马上从英王身后挺身而出,一边向尊贵的红衣枢机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行礼,一边连忙陪笑着解释和帮腔道:“没错!我们好不容易在塞浦路斯的一片海岬登陆,不久之后却遭到了当地人的袭击!对,就是此地的统治者,塞浦路斯的领主伊萨克科穆宁;而他现在甚至正在尼科西亚策划针对国王陛下的十字军的下一次袭击!”

说着,言之凿凿的马歇尔骑士在内心为自己补充道:“我们在科洛西当然遭到了袭击!那些狗胆包天的希腊农民,他们不肯乖乖交出自己的最后一枚铜币,居然还在一个小小的什么狗屁队长的指挥下,胆敢反抗国王的大军?”

“所以冕下,为了惩戒竟然胆敢对朕出手的伊萨克科穆宁,朕已经决议要洗劫利马索尔——放心,这只是开胃的小菜;朕已经抓到了他的女儿当人质,只要他拿出价值二十万枚佛罗林的赔偿,朕马上就扬帆起航,前往阿克港为天父而战!”

说罢,甚至没有等待英诺森的回复,理查德一摆自己金红之色的披风,转身扬长而去的同时,一边大声的朝着身边期待的强盗骑士们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找乐子!明天,我们将前往尼科西亚,将整座塞浦路斯岛——染成红色!”

说着,英王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对英诺森最后说了一句:“还请冕下明天在尼科西亚的前线,为我军战前赐福祷告。”

“可恶……”

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英诺森突然感觉百般无力。他只是个主教,虽然贵为红衣枢机,但是整个教廷的红衣枢机何止上百,更遑论英诺森实质上是靠着新近当选为圣座的克莱芒三世冕下才能够身披圣衣。

在许多红衣枢机都是花甲之年甚至年逾古稀垂垂老矣的教廷,如同圣座派往法王腓力二世麾下的霍诺留枢机一般四十余岁便已经算年轻新锐了,而英诺森今年才二十五岁……圣座此举实质上令教廷内部许多德高望重的长者颇有微词。

英诺森深知现如今他的权势来源于他的叔叔,但是他不可能永远依靠他的叔叔。适逢耶路撒冷被异教徒攻陷,年轻的主教甚至因此欣喜若狂……

英诺森深知,自己的机会来了。世俗的国王们眼红收复圣地的巨大功勋,而自己只要跟随那个最有可能战胜新月帝国的统治者,必将得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威望。届时,即便是下一任的圣座竞选……

原本英诺森选定的目标是亨利二世,可惜这家伙不识抬举;因此他将目光投到了理查德身上。他从这个桀骜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蓬勃的野心——理查德不止一次的宣称,他要在耶路撒冷加冕成为圣地的国王!其他人都为国王的万丈豪情所感动,只有英诺森敏锐的发觉了,英王是憋着劲要和法王一较高下。

原本英诺森认为自己的选择完美无缺,直到他亲眼目睹英国十字军所过之处是如何哀鸿遍野……

本来在年轻的主教看来,抢几袋贱民的小麦和风干肉无可厚非,天父的圣战士们毕竟要恰饭的嘛;但是公正的英王竟然将平民和贵族一视同仁,甚至连自己的妹夫也不放过——反正他们都是外国人。

这是何等伟岸的胸襟,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怀!英诺森跟着理查德一路走来,和英王一起享受着所到之处众人的炽热目光,简直感动得要哭了。他不止一次的向理查德指出这个问题,但是倨傲的英格兰第一孝子依然是我行我素。

“该死的理查德,我就是被剥夺枢机主教的职位,让圣座绝罚,我也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英王一行人,英诺森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门框之上,嘴里不断的咕哝着。

第二天,在坚固的尼科西亚城堡之外,满脸严肃的英诺森,正在为准备攻城的英军一丝不苟的赐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质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查德一向喜欢兵行险着。就在他登陆塞浦路斯的第二天下午,绝大部分的英国十字军还在已经遭到英王洗劫的利马索尔休整的时候,理查德就已经带着不到两千人的精锐,一人双马,长途奔袭,仅仅数个小时便赶到了尼科西亚城下;而这时,伊萨克甚至没来得及集中整个塞浦路斯的兵力——虽然原本就少得可怜。

看着城下张牙舞爪的金狮旗和殷红如血的十字旗,伊萨克的双手都在颤抖。

好在尼科西亚城防坚固,城内给养丰裕,水源充足,而斥候也及时的送到了英国人长途奔袭的情报,因此小皇帝现在唯一的堂兄还能够多少做点应对之策——至少尼科西亚周边的平民都已经躲入了城堡之中,而伊萨克也在居伊的辅助之下,从这些人当中选出了四百名青壮武装起来。虽然他们握着武器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好歹躲在城墙后防御的工作勉强能够胜任的。

“殿下,从城外大军的旗帜与纹章来看,包围尼科西亚的军队是来自英格兰的十字军。”

一身白盔白甲的居伊双手抱胸,紧皱眉头,不断磨挲着自己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其实对于从小在吕西尼昂长大的居伊来讲,他对城下的旗帜无比熟悉,甚至早年的时候还曾经在这面鲜红的金狮旗下为它的主人浴血奋战过。

甚至于,当年居伊作为一名年轻气盛的骑士,犯下了截杀伯爵的大罪,还是时任阿基坦公爵的理查德亲自出面,将他送上了去圣地的客船——如今十年过去了,但是居伊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头顶金色王冠,胡须如同火焰一般赤红,仿佛钢针一般挺立的年轻男子,正是当初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理查德。

“殿下,那里,英国人的阵营之中出来了一名使者!”

如临大敌的尼科西亚城头,双手微微颤抖以至于要扶着城垛的伊萨克科穆宁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那个单人策马往前的年轻骑士。那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戴着一顶诺曼样式的铁盔,造价不菲的法兰克锁子甲外面是一套鲜红的罩袍,上面绣着金雀花家族的金狮纹章。

“我是理查德国王的特使,让你们的首领出来!”

看着英国人的使者并没有携带诸如弓箭或者十字弩一类的远程武器,内心惴惴不安的伊萨克努力从城垛后面探出头来,大声说到:“我就是塞浦路斯的领主,曼努埃尔大帝之侄,皇帝的堂兄,罗马帝国的塞巴斯托拉克伊萨克科穆宁;无敌的阿莱克修斯陛下和他的大军此刻正在安条克驻跸,正在为了收复圣地的宏伟目标殚精竭虑;你们这些西方的强盗,为何要兴无名之师,犯我罗马疆界?”

说到这里,皇兄的腰杆甚至自觉的挺直了不少;他看着城下寒风中猎猎作响的白底红十字军旗,心里却对这些西方人说不出的厌恶。

“一百年前的阿莱克修斯一世陛下,他面对那些打着同样旗帜劫掠色雷斯的法兰克人,内心大约也是十分厌恶的吧。”

伊萨克内心默默想到,而听到了他的质问,城下的使者,喜欢自称24岁的威廉马歇尔则嗤笑一声,内心轻蔑道:“古板而奇怪的希腊人,总是沉溺于过去的辉煌之中,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却依然高傲的歧视着他人——现在已经不是六百年前拜占庭傲视群雄的年代了,即便是你的靠山,安条克的那个可怜的被篡位者,他有什么能力抵抗理查德陛下的无敌大军?”

想到这里,永远24岁的威廉马歇尔轻蔑一笑,他娴熟的控制着胯下脾气暴躁的战马,右手朝后挥了挥,马上,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十来岁的小姑娘被推搡着带到了马歇尔的面前。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伊萨克顿时大惊失色;而威廉马歇尔则大笑一声,用马鞭指着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萝莉,对城垛上的伊萨克大声叫道:“瞧啊,多么惹人疼爱的一名小姑娘;愚蠢的伊萨克,看看这是谁!”

“不!海伦妮,我亲爱的女儿,我的心肝宝贝!”

看到女儿被英国人绑做了人质,伊萨克顿时方寸大乱。他和他的妻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自然是极尽宠爱;而女儿昨天去科洛西的蔗糖庄园游玩,结果竟然一去不回;原本勃然大怒的伊萨克认为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土匪绑架了尊贵的拜占庭公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动手的居然是英国十字军。

“不,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发誓,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求求你……”

伊萨克的情绪十分干脆利落的就崩溃了,而他一番痛哭流涕的行为,对尼科西亚守军原本就低迷的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居伊环视四周,看到士兵们原本就惴惴不安的脸庞此刻错愕的看着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塞巴斯托拉克阁下,已经有不少人左右注视着,无助而彷徨,居伊敢保证,一旦英国人发动进攻,他们马上就会陷入恐慌。

“愚蠢的伊萨克,交出尼科西亚城堡,向伟大的英格兰国王陛下献出塞浦路斯的土地!否则——”

连自己都没料到效果这么好的马歇尔连忙跟进,他毫不留情的狮子大开口,甚至忙不迭的下马来,拔出匕首抵在了海伦妮的脖子上;而这更是让小女孩不住的挣扎着,哭得更厉害了。

“抱歉,小姑娘,可惜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马歇尔咧了咧嘴,铁钳一般的双手将海伦妮挟持住,然后抬头准备欣赏城垛上那个父亲无比惊恐的神情。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伊萨克的身影,但是他确定这家伙已经方寸大乱,不足为虑了。

想到最近那个叫威尔逊的炼金术士最近经常在理查德的王帐中进进出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马歇尔就有些吃味;他现在正充希望的注视着尼科西亚的城头,等待着伊萨克的投降,好压过那个只会花言巧语的凯尔特人的风头。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这次,我要为陛下兵不血刃的拿下尼科西亚,我要证明,我才是理查德陛下麾下的第一勇士!”

马歇尔恨恨的想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宣言

“弱国,是没有外交的。”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被英国十字军绑架成了人质,尼科西亚城头的伊萨克冷不丁的想起了这句话。这是他在安条克觐见阿莱克修斯的时候,在只有两人的私密情况下,小皇帝仰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上面摇曳的烛火,仿佛非常疲惫,又感触颇深的说道。

彼时的伊萨克却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他和所有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一样,沉湎于曼努埃尔大帝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功绩之中;即使如今已经是太阳落山之前的余辉,但是他们依然为晚霞的瑰丽而赞美,却浑然不知黑夜即将来临。

“罗马,天下无敌啊!陛下只是遭受小挫,很快便能够重新登临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那些边鄙野蛮的法兰克人,充满羊膻味的突厥牧奴,埃及和叙利亚的异教徒以及异端们,他们都不足为虑;只有君士坦丁堡的篡位者,才是我等的生死大敌!”

想起自己之前无比幼稚的想法,伊萨克顿时有些悲哀得想笑。他低低的垂下头颅,双手紧紧攥住风霜斑驳的尼科西亚城墙,听到城下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长长的喘着粗气。

“我的兄长,塞浦路斯是朕如今最重要的收入来源,现在朕就将它交到你手里了。”

“我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守护塞浦路斯!”

自己言之凿凿的承诺言犹在耳,伊萨克突然之间便发现,所谓罗马的强大,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分明就是水中之月,稍微触碰便被击打得粉碎;而自己平日隐藏在骨子里的,身为罗马皇族的倨傲,此刻却一文不值。

伊萨克默默地看着城下的英国十字军。他们善战而蛮勇,一如他们曾经窥伺罗马的蛮族先辈们。甚至于那个英国人的国王,竟然不屑于找一个入侵塞浦路斯的借口,直接就兵发尼科西亚——这不仅比恶臭的突厥人还要野蛮,更把伊萨克虚假的自尊击打得粉碎。

“陛下能从安德洛尼卡的魔爪中逃出来,白手起家到现在的规模,想必是早早就正视了自己罢;可笑我比陛下痴长十岁,反而却如同一个纨绔一般浑浑噩噩。”

城下的威廉马歇尔看到伊萨克陷入了沉默,他也不着急,只是又用力在海伦妮的胳膊上掐了掐,确保后者的嚎哭能够被她的父亲听到;而良久之后,马歇尔果然看到,沉默不语的塞浦路斯领主竟然下楼了!

“不会是要投降了吧?以神之名,我竟然单骑威压得一座险要的城堡投降!”

不理会喜形于色的威廉马歇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伊萨克在城门塔楼之内,竟然单膝朝着白盔白甲的居伊跪了下去!

无视了周围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伊萨克悲泣的说道:“居伊将军,请聆听一位父亲的诉说,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

作为地位显贵的“塞巴斯托拉克”,皇帝的堂兄平日里对阿莱克修斯麾下的法兰克封臣们并没有刻意结交,当然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激怒他们。

不过对于居伊,伊萨克知道这是一名武艺高强,身经百战的伟大战士,又被皇帝派往塞浦路斯作为自己的同僚,因此平日里双方也算相处得不错。

居伊此时内心正在踌躇——阿莱克修斯对他恩重如山,但是理查德早在十年前对他也有救命之恩;况且,英王的十字军,乃是为了打萨拉丁来的,是西方的盟友;如今兄弟阋墙,这让居伊十分痛心和不解的同时,一度打算弥合双方的分歧。

但是很显然双方都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而他又对自己身份缺乏信心——在耶路撒冷的先王鲍德温四世还未驾崩的最后时光,自己只是一个被剥夺了领地,靠着妻子接济的家伙;而后虽然爱妻西贝拉继位成为耶路撒冷女王,但是在她短短数月的执政时间之内,自己却在皇帝麾下奋战……

而如今的埃德萨小朝廷中,自己虽然也算得到重用,但是爵位直到现在也只是个空头伯爵而已……

伊萨克的行为算是打断了居伊的思绪。他不敢接受地位清贵的科穆宁的大礼,慌忙侧过身躲开的同时,却被前者哀恸的眼神深深打动。

“居伊将军,这是一个父亲最后的心愿——请救回我无辜的女儿,她今年才不满十岁!”

虽然和西贝拉并没有生育,但是居伊依旧被那双名为父亲的眼睛深深震撼。他扭头看了看城外耀武扬威的英国人,想起耶路撒冷在新月教徒四面围攻的暴风骤雨之中苦苦挣扎的时候,直到圣城沦陷之前,诸国的统治者总是不为所动;而现在在萨拉丁已经几乎定鼎圣地局势的情况下,教廷反而组建了声势庞大的十字军——

看着马歇尔手中无辜的拜占庭公主,想起无故遭受洗劫的利马索尔,心中的正义感顿时让居伊对这所谓以神之名进行的战争充满了怀疑。

“真的是以神之名么?”

伊萨克并没有注意到居伊陷入了自己灵魂的拷问。他声音低沉的说道:“只要将军从那个英国绑架犯手中救回了我的女儿,请您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北上法古马斯塔港,将英国人悍然对塞浦路斯动手的消息,以及我可怜的女儿,送到海峡对面的安条克,送到陛下身边去……”

“但是尼科西亚怎么办?塞巴斯托拉克殿下怎么办?这里是整个塞浦路斯的统治中心,这里还有两千余人的无辜平民!”

居伊还没有说完便沉默了。他看着抬起头来的伊萨克,那平静的眼神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我是曼努埃尔大帝的侄子,皇帝的堂兄,以及他钦定的塞浦路斯总督!”

伊萨克的声音无比坚定,此时仿佛有阳光照在他身上,让塞巴斯托拉克阁下沐浴着闪耀的光辉。他最后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可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的后裔,我绝不能辱没了科穆宁荣耀的姓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章 师与徒

“亚诺,我的兄弟。”

策马站在城门之后,等待厚重的橡木大门缓缓开启的居伊,他此时已经全副武装,甚至披上了久违的耶路撒冷白底金色十字的战袍;而他则扭头对着旁边一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郑重说道:

“亚诺,塞巴斯托拉克阁下已经鼓起了自己的勇气,但是我对他的能力依然表示怀疑。在我走后,你要尽力辅佐他,等待陛下的援军到来。”

名为亚诺的圣殿骑士抱着自己的头盔,狠狠拍了拍居伊的马鞍,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容:“我的兄弟,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虽然敌我力量悬殊,可是尼科西亚地势险要,补给充足;即便长期坚守很难做到,但是在对方的攻城器械搭建好之前,防守一两周的时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朝居伊递过去一个小小的口袋,亲自给他挂到了马鞍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对面的那个名为威廉马歇尔的骑士,是一个拿到过整整一百零三次骑士比武冠军的狠角色;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东西。”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有些疑惑的打开了这个布袋,居伊顿时对里面的东西哭笑不得。他笑着和亚诺对了一拳,然后拉下了头盔的护面;当耶路撒冷的前王夫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了沉重的铁闸门被绞盘拉上去,而门外的吊桥也被缓缓放了下来。

“来了,那个希腊人来投降了!”

看到沉重的吊桥缓缓落下,原本已经快要失去耐心的威廉马歇尔顿时大喜;他满是倨傲,一脸嫌弃的策马过去,准备接受伊萨克的投降,却忽然看到出来的并不是塞浦路斯的总督,而是一名耶路撒冷的精锐骑士。

“你们在搞什么东西!”

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马歇尔有些愤怒的吼道;而他看到那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竟然不理他,而是径直策马而来,不由得重新将长剑架到了人质的脖子上。

“你在干什么?你不要过来!要是这个可爱的公主殿下出了点什么事,那可全是你的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沉默的居伊总是觉得马歇尔的语气有点色厉内苒。他在后者前方十来米的地方站定,然后气定神闲的掀开了自己的护面,朝着焦躁不安的威廉马歇尔震声说到:

“维尔,我曾经教过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稳重;可是我曾经的侍从,你现在让我很失望。”

听到这记忆深处仿佛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永远24岁的马歇尔有些不可置信的掀开了自己的护面;而对面那个骑士的身影,却和记忆之中的某人快速的重合起来。

那时的马歇尔还是一个被父亲残忍抛弃的流浪儿。他从小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受尽冷落,但是却从小就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彼时,一名流浪骑士从阿基坦来到了诺曼底,非常漂亮的赢得了当地的领主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冠军,年仅十二岁的马歇尔对此十分羡慕,便哀求他将自己收为侍从——

那个流浪骑士就是居伊。

那时候的居伊因为自己帅气的外表和高强的武艺在整个阿基坦声名鹊起。但是他并没有如同许多同类一般寻找一名强大的领主效忠,而是遵从本心在法国到处打击强盗,行侠仗义。他曾经享受弱者的崇拜与爱戴,甚至多次拒绝过村民的馈赠;直到他伏杀一名在众人口中贪婪残忍,臭名昭着的伯爵之前,居伊的名字一度是阿基坦许多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

居伊训练了马歇尔整整两年,为他的武艺打下了坚固的基础。而在他被迫前往圣地流亡之后,马歇尔则开始走上了自己的道路;他牢固的基础以及经过实战血腥磨炼的技巧,让他总是能在充斥着许多傲慢贵族的骑士比武大会之中胜出,也为他挣下了偌大的名声与不菲的财富,直到被阿基坦女大公埃莉诺看中。

“我的剑只为我自己而挥,我之身亦只为我自己而战。”

曾经目睹居伊仓惶流亡圣地,并且自认为洞悉缘由的威廉马歇尔,在那时候就从来没有做帮助平民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了。他热衷于提升自己的名望与财富,以此作为自己向上爬的晋升之阶;而经过了十年的奋斗,他也成功的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只要在英王麾下的十字军当中立下耀眼的功勋,回去之后再和女伯爵伊丽莎白完婚,那么我就是安茹帝国的重臣,位高权重的彭布罗克伯爵了!”

东征之路上的马歇尔一直秉持着这样的理念,这也是他无怨无悔的执行理查德的每一条命令的原因。但是现在,早以为自己内心已经坚若铁石的精英骑士,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对对面的老上司刀剑相加。

“骑士的责任是什么?保护教堂,对抗叛变,敬畏神职人员,为穷人伸张正义,维护地方和平,为兄弟流血,如果必要的话,放弃自己的生命。”

一边策马缓缓走向自己曾经的侍从,居伊的脸色看起来无喜无悲。

“我已经听说了发生在利马索尔的暴行,而现在我在这里看到了你;老实说,维尔,我对你相当失望。”

“看来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应该在教导你武艺的同时,让你多读一读圣经。”

说话间,居伊已经策马来到了马歇尔身前,而后者在他气势的威压下,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马歇尔现在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曾经以为自己在竞技场上所向无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此生已经无所畏惧了;可是当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眼中曾经崇敬和仰慕的师父,虽然在他被迫流亡之后不止一次的腹诽和蔑视他“幼稚”的所作所为,但是当他再次面对居伊严厉的双眼,内心顿时想起了当初被正义游侠的教鞭所支配的恐惧。

“我现在是英王的侍从,你,你凭什么训斥我!你这是,这是对陛下大大的不敬!”

几乎能够将居伊湛蓝的瞳孔看得清清楚楚,马歇尔顿时有些失态和歇斯里底。他手忙脚乱的松开挟持的海伦妮公主,将她推下马去,便喘着粗气,摸向了身侧的剑柄,呐喊着朝着居伊刺了过去!他改变了罗马

第三百零一章 师与徒(下)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只听“噌”的一声,马歇尔的长剑被居伊轻易的荡开而这时突然爆起的两人,却无暇顾及旁边被一条绳子捆缚在威廉马鞍上的拜占庭公主了。

惊恐万分的海伦妮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滚了几圈,不断的挣扎着,但是却被绳索拖住无法逃跑居伊自然将这个情况看在眼里,但是当他沉默着和马歇尔双剑相交,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的时候,英国十字军的本阵出动了。

理查德并不是一个傻子当他看到马歇尔和一名耶路撒冷的骑士开始交手的时候,他大手一挥,便和数十名骑士纷纷越阵而出看到对方增援几乎要顷刻而至,而自己短时间也拿不下自己曾经的徒弟,居伊顿时有些焦急了。

在战场的中央,曾经亲密无比的两人对视的眼神尽皆无比复杂。可是就在这时,马歇尔忽然收力,任凭自己被居伊推了一个踉跄,居伊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迅速策马越过威廉身旁,目标正是那条捆缚着海伦妮,但是现在已经被狠狠绷紧的绳索!

“刺我一剑,然后带着那个小妞儿快跑!”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居伊有些不可置信听到了一句极低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曾经的正义骑士没有犹豫,他一剑斩断了已经绷紧的绳索,然后一把将海伦妮揽到自己马上而这时,他又听到了身后震天的咆哮

“你休想救走她!”

居伊的前方,理查德带头的数十名法兰克骑士已经开始策马狂奔他迅速调转马头,然后看到状若疯狂的马歇尔气势汹汹的拦在自己前面想起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及认为马歇尔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推开,居伊决定做个大胆的动作。

他向着马歇尔的方向策马狂奔的同时,右手伸到了马鞍上的一个袋子当中,里面是一小袋石灰那是他在出城之前,已经成功加入圣殿骑士团的发小亚诺送给他的东西原本居伊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到,但是现在却是一个时不我待的好机会。

两人转瞬之间便擦肩而过,而就在同时,已经看出了马歇尔的剑故意挥舞得破绽百出的居伊,抓起一把石灰粉就朝着他的眼睛扔了过去。

“啊!!!”

居伊只来得及听到一句痛苦的嚎叫他现在只能够将海伦妮横放在马鞍上,甚至来不及解开捆缚着她的绳索唯恐被后方成群的英国骑士追上,他狠命的鞭策着自己的战马,沿着城墙的方向,朝北面迅速狂奔。

眼睛一时不能视物的威廉马歇尔狂乱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任凭坐骑就在原地到处转圈圈,而这甚至阻挡了理查德追赶居伊的道路再加上城楼上的圣殿骑士亚诺已经带人开始朝他们警告射击,理查德只能悻悻收兵他有些恼怒的看了看紧闭着双眼哀嚎的马歇尔,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周围的人都能看出,国王陛下现在非常生气。

有人回头望了望尼科西亚城头,却发觉上面的士兵现在士气大振是啊,大家都知道,一旦对面的指挥官拒绝投降,英国十字军将耗费大量的时间攻击这座要塞而这并不是喜欢使用精锐骑兵运动歼敌,快速突击的英王所希望看到的。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的修士长袍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着朝着理查德唯唯诺诺的走了过来,正是被马歇尔无比怨念的,绰号“阿姨”的威尔逊。他引人注目的地中海头发中央闪亮得简直令人无法直视,他走路的姿势宛如一名最下贱的小丑优伶他佝偻着背,缓缓走到理查德耳边,朝他悄悄说到“陛下,请允许我试验我们新式武器的威力我保证,尼科西亚的石头城墙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另一边,居伊则不敢停留,拼命的向北策马狂奔辛亏他胯下的坐骑乃是一匹神骏的良驹,再加上不到十岁的海伦妮并不是太重,居伊一口气跑的老远,甚至几乎已经看不见尼科西亚的城墙了。

他并没有如同伊萨克计划的那般直接北上法古玛斯塔,他害怕那座港口也如同南边的利马索尔一般被英国人所攻占他准备先跑进尼科西亚北面的森林,彻底甩掉英国人的追兵和斥候,然后去找一座更北边也更偏僻的小港口出海。

“公主殿下,已经没事了。”

终于自认为暂时安全的居伊,小心翼翼的把海伦妮从马鞍上抱下来,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而后者经过长时间的颠簸,此时头晕脑胀,只知道自己终于获救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但是充满了最诚挚的感激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请暂时忍耐一下吧。公主殿下,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您送到安条克去,到了那里才真正的安全了。”

年幼的拜占庭公主紧紧抱住居伊的后腰,仿佛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而这两天的经历,对她来说亦宛如噩梦一般。她原本在科洛西无忧无虑的玩耍,却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恶匪绑架作为人质的过程令人沮丧而又痛苦,这对海伦妮幼小的心灵简直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三天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安条克而面对自己的将军带来的血淋淋的现实,以及大侄女伤心欲绝的啜泣和哭诉,阿莱克修斯当时就愤怒到失态了!

“马拉卡!”

激愤之下,愤怒的皇帝把面前堆放的文件直接掀到了地上,而周围的侍从亦都义愤填膺。“不行,必须救援塞浦路斯!”他一边皱眉思索,不久之后便斩钉截铁的说道但是,正当他派出信使前往阿克港的前线,准备请法王居中调停的时候,却看见本应坚守塞浦路斯的伊萨克,满脸狼狈,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面前。

“陛下!臣在尼科西亚百折不挠,屡败屡战,但是奈何英国佬实力太强……”

“所以你只守了不到两天?”

居伊一脸惊愕的看着垂手而立,站在伊萨克身后一言不发的亚诺多里安,很是不解的询问道。

第三百零二章 忍耐

居伊有些尴尬的看着阿莱克修斯面前哭天抹泪的塞巴斯托拉克阁下,耳边忽然闪过了他信誓旦旦的言语。

“我绝不会让科穆宁这个荣耀的姓氏蒙羞,我将竭尽全力坚守尼科西亚!”

伊萨克信誓旦旦的豪言言犹在耳,然后他就如同前后脚一般和居伊一起逃回了安条克。即便居伊是为了确保海伦妮公主的安全,特意绕路以至于多花了两天的时间……

居伊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前方愤怒的皇帝。这个按照西方传统刚成年不久的青年在听闻他还没来得及派出援军和请求调停,塞浦路斯的首府城市便陷落了;原本怒不可遏的阿莱克修斯陡闻噩耗,却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在不久前分别向萨拉丁和十字军双方提供了自己精心选择的情报,正悄悄的躲在安条克以幕后操纵者自诩,然后冷眼旁观原本差点成为自己大舅子的法王在前线和阿尤布帝国血拼;而接下来的情况也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西西里的舰队在阿克港的外海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而法国十字军却在陆上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苦苦支撑着。

有些轻敌大意的腓力二世一头撞进了阿迪勒编织的包围圈,原本他希望在阿克港的守军面前干净利落的击败萨拉森人的援军,可是在阿尤布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面前,外出的五千名法国十字军大败,超过三千人被俘,法王和法国贵族们仅以身免逃回了营地。而接下来,阿迪勒则开始对法国十字军的残余部队发动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

腓力如今正在咬牙坚持着。他手下如今还有不到六千人的残军,虽然依托着坚固的防御工事,但是如果没有来自安条克的鼎力支援,以及随军的红衣枢机霍诺留的慷慨激励与众将士的浴血奋战,法国人的营地早就被攻破了。

有些颓唐的法王现在无比庆幸马加里塔歼灭了埃及人的主力舰队,保障了从安条克的大后方到阿克港前线的补给畅通,他对法国遭逢大败之后依然无怨无悔的支援着他们的阿莱克修斯好感度也直线上升;而小皇帝亦以此为由,一边与亚美尼亚的莱翁虚与委蛇,另一边则暗暗的集中着自己稀少却精锐的兵力,做好了向阿克港进发的准备,甚至已经和萨拉森人提前沟通好了。

他也想争一争东征领袖的名头啊!退一步说,做一个法王的拯救者也足够获得后者无边的友谊了。

但是现在塞浦路斯的消息传来,所有的计划都被蓦的打乱

理查德和英国十字军的出现,对阿莱克修斯来说简直如同一股泥石流。他原本对这个和自己还有着血缘关系的大表哥有那么些好感——小皇帝的外祖父普瓦捷的雷蒙德是理查德之母埃莉诺的亲叔叔;而他后世稀少的关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记忆,无一不在讴歌英格兰的骑士国王与萨拉森的英明苏丹对对方英雄般的惺惺相惜。

原本和阿莱克修斯结下深厚友谊的西西里国王威廉的王后,也是理查德的亲妹妹,如此多的渊源与羁绊,这让小皇帝天然的就选择了理查德而不是腓力作为合作者,可是现在,他却无比后悔自己过于削弱了腓力,导致理查德在基督阵营中一家独大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马——拉卡!”

阿莱克修斯将面前的橡木书桌捶得簌簌作响,在笔直而沮丧的站在周围的属下们看来,这是皇帝对强盗一般的英王极度的愤怒;但是小皇帝自己却知道,自己未尝不是痛恨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

“先前的计划必须全部作废,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阿莱克修斯背对着众人,双手抱胸,闭眼不断的思索着。“十字军,萨拉森人,亚美尼亚人朕现在可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啊!慎重,慎重,千万不能再犯先前的错误了”

“英国人已经到了,那么按照常理推断,德国人到达的日期也应该是最近几天了。”

沉吟了一段时间,阿莱克修斯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一字一句的对居伊说道:“虽然英王如同强盗一般的恶劣行为令人唾弃和作呕,但是朕深明大义,依然会以十字军的大业为重!居伊伯爵,你是尼科西亚守卫战的当事人;请你立即动身前往阿克港城外,前往腓力陛下和霍诺留枢机那里,请他们出面主持公道!”

“遵命,陛下!”

说完,他注视着眼神惴惴不安的伊萨克,无意识的摇了摇头:“王兄,你不用说了。你的责任我暂且先记下——你先去埃德萨,命令雷纳尔德公爵除开必要留守的城卫军之外,将所有士兵都带到安条克来!”

“通知坦克雷德,让他以最快速度赶来安条克;另外请我的舅舅博希蒙德公侯过来,我要和他商议大事!”

随着皇帝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渐渐地,书房中只剩下了亚诺一个人。阿莱克修斯注视着这个穿着圣殿骑士白底红十字罩袍,事实上却和大团长海尔森肯威一起加入了秘密组织‘白银之手’并拥有名为‘暴风’代号的英俊男子,一时间却想起,他不仅算是和自己早有渊源,更是曾经和另外一个名为谢伊寇马可的圣殿骑士一起,接受并完成了阿泰尔特训的人。

“阿泰尔阿泰尔!”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阿莱克修斯抿着嘴,朝着面前抚胸低头却依然身姿挺拔的亚诺笑了笑。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慢慢的踱步过去,将房门掩上,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小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

“阿泰尔之前偶然查明了亚美尼亚人正在无耻的和萨拉丁勾结,大马士革甚至已经向塔尔苏斯派遣了特使。你的任务,就是在不惊动亚美尼亚人的情况下,活捉这名特使——他名叫约塞提斯布朗,是个英格兰人,表面上是个大商人;你要从他手中取得鲁本大公和萨拉丁勾结的铁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三章 登陆(上)

几天之后,当居伊到达了阿克港外的法国十字军营地,他看到了愁容满面的腓力二世。

“什么!理查德那家伙,居然毫无理由的就洗劫了塞浦路斯,并且堂而皇之的将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土地据为己有?”

法王如今眼窝深陷,满脸憔悴,胡须乱糟糟的;虽然他如今带领着一群残兵败将勉力支撑,但是腓力依然没有放弃阿克港城外这个坚固而完备的营地。他现在有些焦急,他正在等待着来自阿莱克修斯甚至亚美尼亚人的支援;可是当他从居伊口中听说,塞浦路斯被英国十字军强占,这使得埃德萨和安条克的军队不得不防御可能来自西方的威胁的时候,错愕的法兰西王开口就是一句对理查德标准的问候语。

“谢特!”

腓力认为法语不能如此粗鄙,因此他特意用了英文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事情已经发生,虽然法王口头上对倒霉悲催的埃德萨皇帝表示了深切的慰问,不过他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便有侍从急切前来告知,萨拉森人对法国十字军的下一轮攻击,又开始了。

其实不用其他人报告,营垒之外高昂的号角之声,以及萨拉森大军震天的呐喊,早已传入了诸人耳中。

“这是第几次了?第六次,还是第七次?”

在法国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腓力在黎凡特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寸步难行。他擅长利用宫廷阴谋与合纵连横寻找盟友,打击对手,总是能在最后的决战之前给予自己的目标最大削弱,甚至能够让他们不战而降;但是在黎凡特,情况却和欧洲本土万分不同。

十字军虽然战力强悍,但是这些西方人在圣地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而萨拉丁却一早就在整个圣地坚壁清野——

除开必要的守军之外,基督徒平民被卖往埃德萨,而新月教徒平民则直接被他迁移到了埃及。直到法国人登陆之后,腓力蓦然发觉,他竟然连一个征粮的村庄都找不到!目力所及之处,除了炎炎的烈日就是滚滚的黄沙。

这简直就是死亡行军!

幸好法国人有来自仗义的阿莱克修斯皇帝的鼎力相助,从海路保障了十字军们的后勤补给。再加上西西里海军歼灭了阿尤布帝国的主力舰队,使得运输路线保持了畅通;即便如此,法国人也只能沿着海岸线徐徐往南;而且,腓力由于早些时候的轻敌冒进,让法国十字军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主力,不过,作为法兰西国王的骄傲,却让他依然在咬牙苦撑着。

“叔叔,异教徒的营寨防御坚固,我们为何不动用阿克港中的配重投石机,那样真主的勇士将会从缺口一拥而入,那个西方的国王也会成为我们的俘虏!”

萨拉森人阵中,阿尤布帝国绿色的旗帜之下,被一群盔明甲亮的马穆鲁克簇拥着的王弟阿迪勒,正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针对法国营地的进攻情况;而在他身边,萨拉丁的长子,一直梦想着能亲自抓到一个从西方到来参加十字军的国王的马利克,却对叔叔略显保守的进攻方式有些不满。

“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迪勒对此只是草草敷衍了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并不想解释过多。事实上一方面是来自王兄萨拉丁的敕令,命令他要尽量配合安条克的小皇帝,让后者得到东征十字军的领袖之位;而另一方面,虽然腓力大意之下被自己歼灭了几乎一半的主力,可是剩下的一半法国十字军,他们龟缩在设施完备的防御工事之内,却犹如缩回了头颅和四肢的乌龟,令人无从下口。

萨拉森军队原本攻坚能力就颇为不足,要不然萨拉丁也不会以绝对优势兵力围困阿勒颇,却整整数年都毫无进展了。而阿迪勒面对的是新逢大败,军心惴惴但是原本亦战力强悍的十字军——还有比这更好的对象,能够磨练阿尤布勇士们的钢铁意志与战斗技巧了么?

因此在王弟指挥下的阿克军团,他们挟伏击成功的大胜之威,以无以伦比的高昂士气,向着法国十字军的营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进攻。而作为大军的指挥官,阿迪勒也几乎是想尽了除开动用终极武器之外的一切办法——但是很可惜,经过长时间的鏖战,法国十字军却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而未竟全功的萨拉森大军,反而士气慢慢低落下去。

“我这样好歹也算是完成了兄长的任务,吧。”

对萨拉森军队的攻坚能力有些无可奈何的阿迪勒,终于有些理解自己的兄长为何十分重视那个在圣地厮混的前罗马皇帝了。原来,萨拉丁一早就没有奢望通过正面硬碰硬的决战战胜十字军——即便是孤悬海外的耶路撒冷王国,整个新月世界也是竟两代雄主数十年之努力方才将他们逐出圣城;他甚至刚刚拿下凋敝的圣地,便亲自主持将耶路撒冷原本就所剩不多的民众都迁移了出去。但是,仅仅通过坚壁清野并不足以拖垮那些士气高昂的西方人,因此,萨拉丁还准备暗中支持阿莱克修斯成为东征十字军的领袖。

小皇帝承诺他会挑拨和分裂十字军,而萨拉丁也不担心他会食言。一方面是双方曾经的合作非常愉快,另一方面毕竟新生的埃德萨在整个黎凡特实力属于最弱的一极,靠着阿莱克修斯的特殊身份和安条克一起报团取暖,才勉强能够坐上牌桌——或者干脆只是一个大点的棋子罢了。

阿迪勒虽然取得了对法国人的前期胜利,但是他也知道法国十字军只不过是三支主力之一,某种意义上还是这三支十字军主力之中最弱的;不过他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连续不断的向法国营地发动进攻;而后者虽然疲于奔命,仿佛溃败只在一瞬之间,但是依靠着西西里舰队的海上支援,好歹神情疲惫的撑了下来。

萨拉森人的再一次无功而返令阿迪勒眉头紧皱。他发誓已经竭尽全力去进攻了,可是法国十字军的营地依然岿然不动;原本阿迪勒已经准备鸣金收兵,然后从东南北三面将法国人的营地团团包围起来;这时,一名信使快速策马而来,悄悄在王弟耳边说了些什么;蓦然间,阿迪勒的眼神朝西望去,晚霞映照下的阿克港,仿佛马上又要迎来一批新客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四章 登陆(下)

“嗨,威尔逊,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阿克港外海,理查德站在一艘悬挂着威尼斯圣马可旗帜的加莱帆船上,手里举着一只单筒望远镜,正爱不释手的细细把玩着。

理查德身旁的侍从们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阿克港的塔楼,而举着望远镜的英王甚至已经看到了城市北面的小山丘上,法国人扎下的营地,以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鸢尾花旗。

作为英格兰国王身边的新贵,自称纯血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但是却有一头红发的炼金术师威尔逊,正满脸堆笑的站在理查德身边,不断的恭维道:“鄙人的占卜表明,陛下注定是要在这第三次东征当中大放异彩的;而阿克港的陷落,就是陛下对萨拉森人一连串大胜的起点!”

看着远处的黎凡特之地在眼前纤毫毕现,又听到威尔逊谄媚的恭维,在塞浦路斯烧杀抢掠之后,把战利品处理给随军的威尼斯人,得到了十万余第纳尔,终于暂时补上了军费这个大窟窿的理查德,此时不禁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红发秃鼠,你,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好好干,等朕当了耶路撒冷国王,也封你个**官干干!”

由于威尔逊身形猥琐,又是个地中海秃头,因此理查德给他取了这个别开生面的外号;不过在其他人面前,自称纯血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炼金术师更喜欢自称为“阿姨”。

随手把望远镜别在腰间,重重的拍了拍威尔逊的肩头以示勉励,英王朝着众人大声下令道——

“步兵准备登陆,弓弩手暂时在船上支援,另外命令马歇尔和一千名骑士在北面两英里的地方登陆,寻机侧袭萨拉森人——如果不行,就作为先头部队到法国人的营地中去!”

原本腓力的营地当中有简易的码头,但是理查德并不准备直接去和法王会师。他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法国营地前面被破坏的栅栏,被填平的壕沟,燃烧的拒马,以及横七竖八倒下的数百具尸体——很明显法国人刚刚才和异教徒血战一场,并且双方都不轻松……

还有比这更好的捡漏时间么!

一旁威尼斯人的代表,总督恩里克丹多罗的小儿子西蒙原本准备提出异议——他看出来了英王想做直接在海滩登陆,但是威尼斯的舰队如果直接冲滩,那么这些大船将会暂时搁浅在沙滩上;不过肥胖的威尼斯商人想了想,却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他可不希望被某人一剑刺死。

随着理查德一声令下,刚刚在塞浦路斯发了大财的英国十字军大声欢呼着,仿佛下一个胜利触手可及;而同样看到英国舰队出现的阿迪勒,却并没有退回阿克港固守。

“阿齐兹,你指挥阿勒颇军团监视法国人,其他人和我一起向左进发,我们要趁着这群西方人登陆的时候重创他们!”

“把异教徒赶下海!”

“把异教徒赶下海!”

“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

在法国十字军坚固的营地之下屡屡吃瘪的萨拉森人仿佛一瞬间就士气高涨,在萨拉丁的长子马利克的带头之下,士兵们震天的呐喊响彻云霄。很快,随着王弟的军令传达下去,士气高涨的新月教士兵们在各自的埃米尔的带领下,依次而整齐的向西进发,并且在海边布下了严密的防守阵型。

“陛下,异教徒的防御颇为严密,我们是不是先去港口登陆,和腓力国王会师之后再做打算?”

随着威尼斯舰队离黎凡特海岸越来越近,枢机主教英诺森有些担忧的望着岸边那严阵以待的新月教徒,建议理查德从长计议;可是英王并没有理会,他自从强行占据塞浦路斯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率领大军前来阿克港,为的是什么?

理查德想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阿克港,取得十字军的首功——这样能让他声望大增,再配合教廷的宣传,到时候恐怕圣座亦会怒斥一番其他人游而不击,只有英格兰才是抗绿主力,这甚至能够掩盖他在一路之上的诸多恶行!

至于那些严阵以待的新月教徒?

英王亲自看到他们已经和法国人厮杀良久,而看到即将登陆的英格兰大军,这些按照威尔逊所说“费拉不堪”的萨拉森人竟然没有夹着尾巴逃跑,居然还敢直面自己的兵锋!就让英格兰的大军彻底将他们击溃,然后一鼓作气拿下阿克港!

“那是”

法国营地的哨塔之上,腓力二世亲自登高望远。他又一次艰难的打退了萨拉森人的进攻,法国十字军此时正在抓紧时间包扎和休整,恢复自己的体力和精力;而当法王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飘扬着金雀花旗帜的威尼斯舰队,一时间却有点五味陈杂。

“罗贝尔,传令下去,让我英勇的士兵们快些休整,而我会亲自注视英国人和萨拉森军队的动向。”

法王抓着身下的哨塔栏杆,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远处的动静,另一边则头也不回的对身旁最信任的幕僚说道:“吩咐士兵们坚守营地,等待海岸的战场决出胜负——如果英国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那么我们就冲下山,从背后袭击萨拉森人的阵型!”

当然如果理查德在自己面前大败亏输,那么法军也少不得会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了;只不过伟岸光明的法王,是绝对不可能把这种事说出来的。

“如果我的舰队还在”

萨拉森人的海岸阵地上,阿迪勒摇摇头,驱散了内心有些杂乱的想法;他环视一周,见到视野之内的萨拉森大军秩序井然,而身边神情凛凛的传令兵也早已准备好发布自己下达的命令,虽然一脸淡漠和成竹在胸,但是暗暗之中却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王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理查德的坐舰,那艘庞大而笨重的加莱帆船重重的搁浅在黎凡特的海滩之上,英王已经拉下了自己头盔的覆面,第一个从船头跳上了柔软的沙滩;紧随其后,随着威尼斯人的运输船纷纷冲滩,上千名全副武装的英国十字军已经汇聚在英王身后;随着理查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和长剑,他身后的下马骑士和重装步兵们顿时齐齐发出狂暴的战吼!

“神的旨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五章 首战

“火箭预备!”

当威尼斯舰队即将冲上滩头的时候,阿迪勒已经开始大声下令;随着传令兵不断挥舞着手上的旗帜,在各位埃米尔的呼喝之下,处于后列的轻装弓箭手们已经点燃了箭镞上绑着的浸满油脂的布条,把弓箭对准了天空。

“神的旨意!——”

“发射!”

当理查德和他麾下的精锐大军发出震天战吼的时候,阿迪勒一声令下,如同飞蝗一般的箭矢腾空而起,一支支燃烧的火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红色弧度,带着致命的死亡气息,朝着英国人的阵地急速飞来。

“盾墙!盾墙!”

几乎不用英王指挥,这些武艺高强的士兵们已经自发的聚在一起,举起了自己手上的盾牌,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阵型;但是仅有少数火箭落到了他们头上,绝大却多数呼啸着飞过了众人的头顶,笃笃笃笃的钉在了他们身后搁浅的船舷之上,有些运气好的还射中了几个船上的弓弩手,还有些火箭甚至点燃了一艘最靠前的威尼斯战舰的船帆!

“退后!”

“发射!”

阿迪勒依然在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他将弓箭手分成了三列,用以保持远程攻击能够连续不断的对英国人造成伤害;而他亦准备先压制敌方的弓弩手,然后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围歼那一堆聚集在一起的贴罐头!

“哦,该死!”

瞧着紧张的躲避着火箭,却暂时无法还击的十字弩手们——他们即便在船上,弩箭的距离也够不到萨拉森人的射手阵地;理查德有些烦躁的咕哝了两句,他此时微微屈身,被众人紧张的包围在中间,并用盾牌遮挡着来自对方的箭雨;但是看到己方的弓弩手还没建功便受到了压制,船上的火焰也越来越大,他顿时愤怒的大吼一声,野蛮的拨开了遮挡着自己的盾牌,站到了所有人的前方,长剑遥指着对面阿尤布帝国绿色的旗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嗖”的一声,正当理查德准备大声怒吼的时候,一支萨拉森人的流矢射中了他的右胸。见此情景,身材魁梧的英王一瞬间凶性大发,他索性丢弃掉左手的鸢盾,一把抓住胸前的箭矢,狠狠的拔了出来,带着一丝血迹狠狠地丢弃在地上,大声吼道:

“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英王凶悍的带头冲锋犹如一面旗帜,他双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顶着暴风一般的箭雨,呐喊着朝着萨拉森人的步兵阵地冲了过来;包括他身后越来越多的英国十字军,萨拉森人的步兵分明看到,这些疯狂的士兵,他们有的身上甚至插满了箭矢,但是冲锋的速度依然丝毫不减,简直如同地狱之中的恶鬼!

当理查德带头发起冲锋之后,双方不到两百米的距离转瞬而逝,而英国人犹如一柄沉重的铁锤,敲击在萨拉森人的防御阵地上;英王更是一柄最锋利的矛头,他手中的长剑轻易的便枭去一名萨拉森士兵的头颅,又将后面那人踹倒在地,用铁靴踩断了他的鼻梁,紧接着甚至用蛮力将一名盔明甲亮的埃米尔顶到一边,用剑柄上的钢制配重球一下便砸得他满脸鲜血!

“神的旨意!”

英王的神勇极大的鼓舞了英国人的士气,在他们舍命的冲锋之下,前列的萨拉森步兵已经隐隐不稳,而步兵身后的弓箭手们也不得不后退和他们拉开距离。阿迪勒讶异的看着这些状若疯狂的异教徒战士,他们的装备精良,武艺精湛,士气高昂,配合有序——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回到阿克港去了。

“弓箭手后退,目标战场中央,覆盖射击!”

看到在英国人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己方的步兵阵线瞬间便变得摇摇欲坠,后方山丘上的阿迪勒果断发出了应对的命令。但是,同样策马簇拥在他身边的扎希尔——萨拉丁的第三个儿子,马利克的弟弟,阿勒颇新任的埃米尔,却有些不可置信的抗议道:“叔叔,你不能那么做!我们的步兵还在前线奋勇杀敌,你这样无异于谋杀他们!”

“扎希尔你闭嘴,叔叔才是此战真正的指挥官!”

马利克大声喝止了自己的兄弟,他知道前方的步兵阵列起码有两千人是阿勒颇的驻军——扎希尔早就把这些人看做了自己的私产,而阿迪勒的决断则毫无疑问会让他损失惨重。

马利克毫无疑问对自己兄弟吃瘪非常感兴趣,他连忙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怒斥他:“我们的弓箭虽然可能会对前排的友军造成伤害,但是他毫无疑问对异教徒造成的伤害会更多!”

阿迪勒冷眼旁观着这表面上兄友弟恭的两兄弟的相互拆台,内心闪过一丝隐隐的担忧;他没有理会,继续观察着战场中央的局势。

“嗖——”

“嗖嗖嗖——”

在阿迪勒的命令之下,如同飞蝗一般的箭矢从天而降,倾泻到了战场中央的双方头上;但是英王麾下的这些重装步兵,他们都是最壮硕和凶悍的士兵,他们早已被理查德武装到了牙齿,每个人光是锁子甲就穿了整整两层!相比之下,他们对面的萨拉森步兵,甚至许多连甲胄都没有齐备。

当理查德撞倒了一个惨叫着背后中箭的异教徒步兵,他惊喜的发现,萨拉森人的阵型竟然已经被他凿穿;而随着英国十字军登陆的继续,英王周围,越来越多的精锐战士簇拥在他身旁,他们往往身中数箭如同刺猬,但是却没事一般越战越勇;己方些微的痛楚,并没有打击到他们的士气,反而让前者陷入狂暴,对萨拉森士兵的压力更是陡然增大。

“怎么会……”

阿迪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战场中央的态势,己方的步兵已经陷入了不可逆转的崩溃之中。雪上加霜的是,后方留守的阿齐兹传来消息,有一千名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绕过了战场,准备偷袭大军的后方,已经和驻守的马穆鲁克们交上手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六章 知耻

阿迪勒原本的想法,是准备让步兵缠住英国十字军登陆的部队,弓箭则用于骚扰与辅助,最后当双方精疲力竭,阵型混乱之际,养精蓄锐已久的马穆鲁克军团便会出动,一举摧毁敌方的防线。

在萨拉森人的传统当中,步兵只是可有可无的炮灰——他们一般都是临时征召的无业游民,装备简陋,只是由于信仰虔诚而士气高昂。

阿迪勒认为自己已经尽量高估十字军的战斗力了,他按照之前和法国人战斗的经验,特意调拨了阿勒颇的城防军参战——后者是在总督府的号召下,自带武器盔甲参军的富裕市民,堪称精锐!

但是这样一支部队居然在和十字军正面硬碰硬的交战中并没有坚持多久。

萨拉丁的弟弟是一个懂得取舍的人。当他得到了后方遇袭的消息,唯恐法国人也出来凑热闹,没过多久就颁布了撤军的命令,并且有条不紊的将萨拉森大军撤回了阿克港。

战场的另一边,腓力二世站在高耸的瞭望台上,目视着异教徒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丝毫不为异教徒的退却而欣喜,反而却为理查德的到来感到担忧。

法王原本认为,自己在西西里广结善缘,最后成功第一个到达圣地,必然会在整个东征大业之中占据先机——虽然不大可能孤军击败萨拉丁,挺进耶路撒冷,但是拿下阿克港这个重镇,应该是毫无疑问的!

等到基督徒的主力齐聚圣地,到时候推选东征领袖,以单独攻下阿克港所获得的巨大威望,自己就具有了先期优势;到时候统领数万东征英豪,一鼓作气拿下圣城,将萨拉森人驱逐出去——父亲没有完成的夙愿,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是腓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阿克港城下折戟沉沙偏偏理查德此时又到达圣地——虽然他秉承着自己一贯胆大妄为的作风,一到黎凡特就洗劫并强占了塞浦路斯,成功将自己的恶名散布到了圣地幸存的基督徒诸国之中;但是毫无疑问英王的战斗水平一如既往的高超;特别是在自己苦苦鏖战的情况下,理查德却轻易击败了对方,这岂不是证明自己不如那个家伙?

果然,腓力的担心很快化为了现实。

法军由于忠实执行了国王的命令,在英国人和异教徒激烈拼杀的时候恢复体力——或者在理查德看来,法国人“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行为无疑是**裸的背叛;当战场的局势接近尾声的时候,英王便撇下了继续追杀萨拉森人的机会,汇合自己的内府骑士,向腓力二世的营地策马而来。

理查德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之上,大片的鲜血和污迹几乎布满了他的铠甲和战袍,散发着血腥而刺鼻的气味。他推起了头盔的覆面,一脸倨傲的来到营门前,面对严阵以待腓力二世,突然撇撇嘴,笑了。

“啊呀啊呀,看你这软弱的神态,你是法兰西岛伯爵吧!我听说你在阿克港竟然被愚蠢的萨拉森人击败——腓力,你要知耻,你要知耻啊!”

“你!”

腓力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理查德的冷嘲热讽了,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嚣张。两人曾经也算是对抗亨利二世的“亲密战友”,理查德在最危急的时刻,甚至一度准备向腓力行封臣之礼请求他的庇护但是如今风水轮流转,英王已经是整个西方世界最尊贵和强大的统治者之一,此时他却对法王大加折辱,直接令腓力周围的封臣们暴跳如雷!

“无理而傲慢的英格兰国王,我要代替陛下向你发出决斗!”

理查德的话很显然犯了众怒。法王的封臣们义愤填膺,此起彼伏的叫嚣着要以鲜血捍卫自己封君的名誉,和理查德这个无礼之人决斗!

“哈哈哈哈!——”

英王听到许多人要和他决斗,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见猎心喜;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傲慢的昂着头,伸出右手食指,朝着叫喊的法国贵族们摇晃几下,然后反手往回勾了勾:

“你们,一起上!”

理查德身后的内府骑士们惊惧看着如此奔放的国王陛下,纷纷下马簇拥到后者身边,组成了一个牢固的盾墙;而和理查德一起来到法国营地,之前还对英王干脆利落的击败了萨拉森人感到十分欣慰的枢机主教英诺森,原本想着收复圣城的伟大事业终于走上正轨,却被理查德的表现噎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英诺森正准备硬着头皮上前劝解——他生怕法王一怒之下,原本应该是十分喜悦的两军会师转瞬之间就成了令人无语的双方火并;但是腓力二世的行动更快。

法王第一之间阻拦了准备为他讨还公道的封臣们。他嗤笑着摇摇头,注视着理查德的双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朕麾下的封臣竟然有阿基坦公爵这样的无礼之徒,这是朕作为封君的过失。”

听到这句话,理查德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虽然阿基坦公爵理论上确实是属于法王的封臣,但是自从他继承英格兰国王之位以来,便早已认为自己和腓力平起平坐;不,是比他还强!

身份的转变,促使理查德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将巴黎的法兰西国王看作是一生之敌;甚至于英王参加十字军东征的很大一个原因,也是不想法王在圣地获得更多的威望。

而他当面折辱腓力,也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理查德对攻破阿克港的荣耀志在必得,但是如果腓力继续留在战场这岂不是要和他抢功劳么?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望着这剑拔弩张的态势,英诺森满头大汗的走到了双方中间。他快速的伸出双手隔开两方,可惜已经没有用了。

“理查德,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朕发誓,你的‘威名’会原原本本的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撤军,回安条克。”

腓力二世面色冷淡的说出了这句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七章 父子

腓力二世走了。

带走了他麾下所有的法国十字军。

站在法国人留下的营地之内,理查德爬上了那座最高的哨塔,微微眯眼,感受着凛冽而来的冬日寒风,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法兰西国王……哼哼,不过如此。”

想起自己的父亲把腓力二世的父亲欺压了整整一辈子,又想到腓力撤军之前那愤懑的目光,理查德便犹如最炎热的夏天喝了一杯冰镇的波尔多葡萄酒一般,心情无比畅快。

“若弗鲁瓦家族对卡佩的优势将是永远的,而且只会越来越大。”

雄心勃勃的展望了一番未来,英王犹如一只骄傲的公鸡,昂首挺胸的在军营之中巡视着。不过此时,有个大煞风景的家伙过来,低声对国王陛下说到:“陛下,腓力国王撤走之前带走了他们所有的给养,而我们的军粮只够十日之用……”

“哈哈哈哈,老于格,关于军粮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

理查德极为豪迈的挥了挥手,指着对面城墙上站满了萨拉森士兵的阿克港:“那里,阿克港之中有无数的军需粮秣,足以支撑我们的大军数月花用!”

“……”

名为于格的老年贵族默然无语,他恭敬的行礼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当老于格掀开了自己的帐篷,却看到一名身着耶路撒冷黄金十字战袍的英勇骑士,已经朝着他慨然跪了下去。

“父亲!”

居伊的声音有些生涩和哽咽。他紧紧扶住剑柄,低下头去,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通红的双眼;而后者快步走到自己的儿子面前,将他拥入怀中,一时间也是老泪纵横。

“我的孩子,自从你流亡到圣地开始,这十多年的时间,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

老于格正是吕西尼昂的现任伯爵,也是居伊的父亲。当年居伊在法国行侠仗义的途中犯下大罪,被理查德流放到圣地——某种意义上这是保护他,毕竟身为骑士的居伊竟然公然伏杀了一名高贵的伯爵;而距离居伊背井离乡,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虽然居伊中途也曾经回过法国——他是以耶路撒冷王国驸马的身份,倚仗自己曾经在法国行侠仗义积累的名声,为深陷新月教徒重重包围的圣地王国招揽年轻而富有激情的骑士,以及为圣地的守卫者们募款;但是他认为流放是对自己的惩罚,整整十年居然没有一次回过家,和父亲也许久未见了。

望着营帐之内父子相见的感人一幕,一名眉清目秀的侍从也隐隐眼睛发酸。后者揉了揉自己眼眶,偷偷抽噎两下,发出的声音却宛如出谷黄鹂一般清脆。

原来这是个英气勃勃的侍从,竟然是一位穿上铠甲女扮男装的小姐。

“爱丽丝,你想到圣地来找你哥哥,我已经把你带来了。”

老于格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仁慈的于格老爷……”

爱丽丝有些语无伦次的捂住自己的嘴,只是不住的道谢;而居伊的父亲则是有些怜惜的望着故人的女儿,轻轻摇了摇头:“爱丽丝,弗朗索瓦是在战场上为我而死的。他从小便是我的扈从,但是更是我的朋友;你是他的女儿,我自然也会如同女儿一般对待你。”

“真的不愿意回吕西尼昂了么?”

老于格一路上已经劝了爱丽丝很多次;他知道自己故友的女儿婚姻并不幸福。虽然她有着“德拉瑟尔男爵夫人”的名头,可是她的丈夫婚后不到一个月就暴病而亡,家产亦被丈夫的兄弟们悄悄瓜分;而那时候,老于格作为吕西尼昂的伯爵,要忙于应对邻居的入侵,也没有时间管她。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老于格由于提前站队,现在是理查德国王身边的红人;他敢保证如果自己放出风去自己有个待嫁的寡妇侄女,将会有无数年轻俊才上门提亲;但是爱丽丝却一直不为所动。

她一直心心念念自己去圣地闯荡的哥哥,不仅央求跟随英王东征的老于格带上自己,在见到了同在圣地闯下偌大名声的居伊,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的哥哥亚诺,他现在怎么样了。

居伊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而终于知道自己哥哥情况的爱丽丝,亦泣不成声。

“爱丽丝,你的哥哥现在是一名圣殿骑士,我前段时间还在尼科西亚和他并肩作战;而现在,他肩负一个重要任务,已经前往北面的奇里乞亚去了。”

年轻的爱丽丝此时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越黎凡特的崇山峻岭,飞到哥哥身边向他诉说离别之情;当她向老于格请求让自己离开十字军,去寻找自己此时唯一的亲人,然后得到了后者的首肯之后,便深深的向帮助了自己许多的吕西尼昂伯爵行了一礼,慢慢出去了。

“我的孩子,国王陛下的大军举世无双!”

此时帐篷中只剩下了居伊和他父亲两个人。这时,作为一早便旗帜鲜明的支持理查德的贵族代表,老于格极力邀请他的孩子加入英国十字军的麾下——老于格知道自己的孩子武艺高强,性格正直,又和萨拉森人打了整整十年的交道,可谓是经验丰富;同时他又是前女王西贝拉的丈夫,对于英王笼络耶路撒冷的贵族一定会大有助力。

老伯爵敢保证,如今整个英国十字军当中,没有任何人能比居伊对理查德更有用;更何况英王一向都很欣赏武艺超群的勇士。他甚至觉得,居伊如果在国王陛下进军耶路撒冷的过程中立下大功,等到英王胜利班师那天,说不得他甚至会亲自将居伊加冕为耶路撒冷国王!

老于格紧紧攥住自己儿子的肩膀,目光炯炯的眼神期待的看着他。可惜,想到皇帝对自己,对整个耶路撒冷都恩重如山,而英王一到圣地就嚣张跋扈的样子,早已为自己做好决定的居伊摇摇头,轻轻对老伯爵说道:

“抱歉,父亲。”

“我拒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八章 秘密武器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军仆的地道已经挖掘完毕;而所有火药,已经悉数埋在了城墙下面,只等您一声令下”

距离理查德气走腓力已经过去了一周。在这短短数天之中,英王数次发动了在阿迪勒看来注定无功而返的攻击——虽然英格兰的长弓手一度压制了城头的萨拉森人,但是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云梯从来没有将一个十字军送到过阿克港城头上去。

阿迪勒也知道有英国人正在挖阿克港的墙根,可是这却更让他疑惑不解;阿克港的城堡是整个圣地最坚固的防御之一,城墙更是使用了坚硬的玄武岩建造,基本无法通过地道掘毁;但是如果说英国人是想挖一条偷袭内城的密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挖,他们这是脑袋坏掉了么?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阿迪勒依然做出了自己的应对。他一方面派遣信使向大马士革请求援军,另一方面在城墙后面挖了一圈壕沟,仿佛一个张开了机关的捕鼠笼子,只等待英国人挖到壕沟里面,然后他会立即引来海水把这群愚蠢的异教徒全部淹没。

王弟万万没有想到,理查德会用一种他们所有人都前所未见的方式,炸开阿克港坚固的城墙。

事实上这并不是理查德第一次这么干;当他利用海伦妮挟持伊萨克的伎俩宣告失败,不得不强攻尼科西亚的时候,便用上了威尔逊提供的火药炸开了塞浦路斯首府的橡木城门。而原本信誓旦旦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伊萨克虽然没反应过来这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究竟为何,但是城门已破,尼科西亚已经沦陷了!

不是我伊萨克不努力,是英国人实在是太强了啊!

皇帝的堂兄一瞬间手足冰凉,然后果断带头逃跑;他原本在安条克准备如实向阿莱克修斯汇报关于英国人秘密武器的事;可是皇帝一早便认定了是自己过于不堪的原因,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伊萨克对此没有辩解,而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皇帝布置的任务。至于英格兰人的新式武器;伊萨克认为自己如果说出这件事,陛下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不知好歹的推卸自己的责任

而英王刚拿下塞浦路斯,便马不停蹄的率领自己的舰队来到了阿克港。此时,阿迪勒根本不知道,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马上就会在此大放异彩;而他,则会成为异教徒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秃鼠,你做的很不错。”

英王赞许的拍了拍威尔逊的肩膀,让后者美滋滋的觉得骨头都仿佛轻了三十磅。理查德随即转过身来,志得意满的望着高台下蓄势待发的英国十字军——他们都是最精锐的士兵,此刻满面嗜血,跃跃欲试;而随着冬天凛冽的寒风将英王的红色大氅吹得猎猎作响,理查德仿佛看到,这群无比兴奋的英勇武士,他们高昂的士气甚至气冲云霄!他们渴望着,渴望着鲜血与力量,杀戮和荣耀!

“诸君——”

英王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是清晰的回荡在每一个英国十字军耳边:“朕曾经说过,会给予你们无尽的财富与荣耀;现在,对面萨拉森人占据的阿克港,那里,那里的异教徒富裕而孱弱,那里的女子皮肤柔嫩如同牛奶;现在,我们站在这里,站在财富与荣耀的大门前,我们应该怎么做!”

“杀光,烧光,抢光!”

“杀光,烧光,抢光!”

无数士兵脸色涨红,为现场热烈的气氛而激动不已。理查德满意的微眯着双眼,缓缓抬起头,仿佛这热烈的情绪已经让他沸腾的鲜血焦躁难安。他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然后转过身去,右手高高举起,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如同响应了国王的召唤,数百米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在萨拉森人惊恐万状的眼神中,早就严阵以待的理查德,右手狠狠挥下,剑尖指着阿克港城墙上突然出现的巨大豁口,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

“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此时,碧波袅袅的地中海之中,前往北方的航线,一艘挂着西西里旗帜的快速帆船之上,一名穿着锁子甲却依然身姿绰约的女骑士,正抱着自己的头盔极目远眺,仿佛马上就能看到地平线上奇里乞亚的陆地;而站在她旁边的居伊,则斜倚在栏杆上,双手抱胸,有些慵懒的享受着海上的微风,轻轻笑道:“爱丽丝,距离我们的船只到圣西蒙港,还有大约三天的时间——可惜我不知道你的哥哥到底在奇里乞亚的哪个城市,不过我会将你安顿在安条克;相信我,过不了多久,你的哥哥就会回这座城市复命的。”

“谢谢”爱丽丝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是这仿佛平添了她几分魅力一般;见此情景,居伊笑着耸了耸肩:“爱丽丝,我从小就把你当做妹妹,这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是”

仿佛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居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严肃:“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某些不受上帝祝福的事情,你可以将它看做魔鬼的引诱,你也可以向主忏悔;但是,你千万不能深陷其中——你的兄长,我的好兄弟亚诺,他正是为了向主忏悔自己的罪行,才长途跋涉来到圣地。”

“您在说什么呢?我现在,我我只剩下哥哥一个亲人了”不知为何,泫然欲泣的爱丽丝让居伊顿时手无足措。他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不知怎样才能安抚这个遭遇悲惨的妹妹;但是居伊根本不知道,仿佛在掩面抽噎的爱丽丝,心里却微微笑道:“居伊哥哥果然还是那么正直啊。”

“不过他为什么会问那些话?”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过,而心事重重的两人,亦再没有提起这件事。当两人在圣西蒙港下船之后,居伊和爱丽丝又策马来到安条克,来到了整个城市最大和最豪华的一家名为“镶金玫瑰”的旅店面前;而爱丽丝则看到,一身正气的居伊十分熟稔的向那个一袭红衣,身材十分丰腴的美丽女子打招呼,同时熟练的抛了一小袋钱币过去。

“嘿,爱斯梅达拉,这是亚诺多里安的妹妹爱丽丝;请你在这段时间内务必照顾好她。”

“好的好的。”红衣女子满面微笑,娉娉婷婷的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她的笑容仿佛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爱丽丝看到,这个美丽的老板娘顺手撕了一页日历扔掉,而后一页上面好像隐隐绰绰的写到:“12月10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九章 皇后的过去(上)

“巴塞丽莎殿下,有一名身家丰厚的大商人备上了五千枚第纳尔的厚礼,请求觐见您。”

埃德萨的市政厅之内,奋笔疾书的塔玛丽有些疲倦的抬起头来。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对面前恭敬的跪伏在地的女御墨官轻声说道:“五千个第纳尔?这可真是一笔巨款;也好,就让我见见那个家伙好了。”

塔玛丽的御墨官是她亲自提拔的一名亚美尼亚的商人之女。她虽然和法兰克大佬,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不,是麦蒙伊本图卢兹私交甚笃——在没有被阿莱克修斯钦定为埃德萨小朝廷的皇后之前,暂时不想回格鲁吉亚的塔玛丽是麦蒙**官最得力的助手;但是现在,雷蒙德爵爷则时常会谄媚前来,不断的恭维新皇后。

阿莱克修斯把结婚日期定在了圣诞节这一天,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不过现在皇帝远在安条克——虽然塔玛丽马上就要动身,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小小的几分钟时间,接见那个财大气粗的商人,并对其勉励一番。

“埃德萨最大的优势,除了临近德萨河,东边和南边的平原土地肥沃之外,便是坐落在丝绸古道上面。”

塔玛丽想起了未婚夫对自己的言传身教:“这些萨拉森商人,他们富可敌国,有些光是奴仆都动辄上千,但是他们不管是在以前的阿巴斯帝国之内,亦或是那些突厥军阀治下,基本上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土地的重新开垦需要时间,水利设施也要重新规划和设计;如今埃德萨最快的发展方式,就是吸引这些富裕的外国人在此逗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保证商路的畅通和律法的公正,而他们,是可以带动埃德萨的人民富裕起来的。”

“这是双赢。”

塔玛丽秉承着阿莱克修斯的理念,在他于安条克和外人勾心斗角之际,在市议会的辅佐之下,兢兢业业的让埃德萨飞速恢复了古典时代的活力。如今,由于丝绸古道的再次畅通,不仅来自摩苏尔和巴格达的萨拉森商人慕名前来,大马士革的萨拉森联合商会甚至在专门在埃德萨建立了一家分会。

当塔玛丽盛装来到市议会大厅,准备采用亲民的姿态接见这个豪掷了整整五千第纳尔巨款的商人的时候,她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头戴大大的包头巾,满脸油腻,肚子肥硕,穿着丝绸的衣服,充满暴发户气味的萨拉森商人;相反,这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一套简朴的灰色亚麻长装,只是肩膀上披着一张黑色的毛纺围巾;他的眼神锐利而精干,带有高山之民特有的狡狯;但是当她看到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塔玛丽,顿时便惊喜的欢呼了出来!

“公主殿下,终于找到您了!”

“拉夫连季老师?!”

翘家长达数年之久的公主殿下猛的见到了父亲的心腹幕僚,顿时想起了当年被他的教鞭所支配的恐惧。她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一脸讪笑道:“拉夫连季老师,你是……你是准备把我抓回卡特利么?”

名为拉夫连季帕夫洛维奇贝里什维利的中年男子有些苦恼的看着王座之上的年轻公主,不,应该是那个被赶下台的希腊皇帝的妻子了;自从王国的继承人从卡特利不辞而别,原本已经准备禅位隐退,在修道院中侍奉圣母玛利亚的乔治王不得不继续在王宫之中发布政令;而他给予自己最信赖的幕僚的第一件任务,便是把自己的不孝女儿抓回来!

拉夫连季和他的家族数百年前便开始侍奉巴格拉季昂家的王族,而他本人自幼便是乔治王的侍从,对后者可谓忠心耿耿;他知道如今的陛下原本立志于做一位苦修的修士,怎奈王上的哥哥英年早逝,时为虔诚教士的陛下无奈才继承了格鲁吉亚的大位。而赞美仁慈的圣母,乔治王对于高山之国来说,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君!

在乔治三世的励精图治之下,原本偏居高加索山脉西麓的格鲁吉亚王国南平罗姆土库曼,北定阿兰大草原;直到现在,巴格拉季昂家的十字旗已经令里海西岸的新月小军阀们瑟瑟发抖,格鲁吉亚王国一统高加索南北,两海中央之地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朗了!

不过对于漩涡中央的十字军诸国,阿尤布帝国或者君士坦丁堡的伪政权来讲,由于群山和高原的阻隔,双方的交流虽然频繁但是事实有限;虽然有来自格鲁吉亚的商人和移民,但是在他们看来,自古偏僻的格鲁吉亚——不过是一群乡巴佬而已。

至于巴格拉季昂本身,也不想过多参与基督徒和萨拉森人在圣地的血斗。虽然按照基督传统,高山之国总是旗帜鲜明的支持基督兄弟们正义的事业,不过也仅仅只限于此罢了……

虽然不得已接任了兄长的王位,但是乔治三世陛下无时无刻不想重回修道院。他有两个女儿,才华平庸的长女被他嫁给了隔壁拜占庭帝国一位尊贵的皇亲——本都军区将军,曼努埃尔大帝的堂弟安德洛尼卡科穆宁的儿子曼努埃尔;而才华横溢的次女塔玛丽,则从小就被国王陛下当成王国的继承人培养。

但是几年前,正当国王陛下准备加冕女儿为共治国王,然后准备在四十八岁的高龄退休,回到圣乔治修道院中颐养天年的时候,公主殿下竟然留书一封,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然后就此不知所踪……

拉夫连季看着带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微笑的公主,一时间思绪万千。他虽然忠于乔治三世国王,但是塔玛丽公主是毫无疑问的下一任女王;因此他认为自己亦应该忠诚于公主殿下。

“殿下……”身材略微消瘦和单薄的拉夫连季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恭敬的朝着前方的塔玛丽弯腰行礼,声音显得十分无奈。

“殿下,尤里王子……他也是弗拉基米尔大公的侄子,罗斯人当中最显赫的贵族之一,本人亦十分骁勇善战;更何况,陛下可是费了无数力气,才说动了罗斯人的共主,让尤里王子入赘……”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一十章 皇后的过往(下)

塔玛丽绝对不会承认。

或者在阿莱克修斯面前绝对不会承认,她之所以落到奴隶贩子手里面,是自己一时大意以至于被被拐卖的。

乔治王对格鲁吉亚的掌控如若铜墙铁壁,所有贵族面对威望卓著的高山之王,只能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脚边,亲吻后者的靴子;而公主殿下自称遭到贵族叛乱,因此流落外国

如果照实说,自己其实是不满意父王天天想着退休养老,把治理格鲁吉亚的琐事都压在自己身上——乔治三世为此不仅在塔玛丽成年之后马上就预备加冕她为共治女王,更是招了一个留里克的罗斯王子作为塔玛丽的赘婿,准备在为女儿加冕的同时举行婚礼!

如果照实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然后一时不察被一个普普通通的萨拉森奴隶贩子轻轻松松便拐卖了老娘不要面子哒?

如果她没有恰巧遇到阿莱克修斯,以公主殿下的聪明才智,大概就是偷偷跑出奴隶商人的魔爪,然后满面狼狈的回老家结婚;但是圣母玛利亚在上,那个叫尤里的罗斯王子,实在是太粗鲁了!

在所有人面前,公主殿下都是一名彬彬有礼的名媛淑女,有无数骑士呐喊着效忠那种;不过虽然阿莱克修斯数次提出要护送她回国,但是塔玛丽总是故做借口,往后拖延;而小皇帝接下来甚至有些自顾不暇,因此没有来得及顾上她……

但是高山之国的公主殿下,看着这些耶路撒冷的法兰克贵族,已经惶惶如同丧家之犬了,竟然还在毫无知觉的内斗如果是在卡特利,这群家伙统统会被父王吊起来狠狠抽一顿的!

不过话说回来,耶路撒冷毕竟是东西交汇的节点,基督徒与萨拉森人交锋的中心,比起偏居一隅的格鲁吉亚来讲,这些西方人个个都是人才,特别是那个小皇帝,不仅会念诗,说话又好听;而安条克的大牧首冕下,比起圣乔治修道院里面那些迂腐而自视甚高的老学究,更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塔玛丽跟随阿莱克修斯从阿勒颇跑到西西里,从西西里跑到萨洛尼卡,最后又仓皇逃回安条克,可谓大开了眼界;她总是认为自己在冷眼旁观一个倒霉皇帝的挣扎,可是不知不觉之中,她却总是把阿莱克修斯和那个粗鲁的罗斯王子作对比,最后得出结论:小皇帝教养良好,学识渊博,手腕高超,而且还有罗马皇帝和名门之后的耀眼光环;除了运气差点,那个总喜欢扣了脚丫子之后把手指放到鼻孔前嗅嗅并且做出一副享受样子的罗斯野蛮人哪里比得上!

而在埃德萨的时候,塔玛丽敏锐的觉得,阿莱克修斯管理埃德萨的方式,和父亲统治格鲁吉亚的方法迥然不同。本着学习西方先进经验的想法,她继续留在埃德萨,投身于麦蒙**官麾下,为埃德萨的法制建设添砖加瓦;直到有一天,雷蒙德神秘兮兮的对她说,耶路撒冷贵族如今正兴致高涨的为小皇帝物色皇后,而自己想支持她成为罗马帝国的巴塞丽莎

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殿下并没有拒绝。而当阿莱克修斯深情的向她告白的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塔玛丽已经决定了,等到自己生了孩子,再将父亲的外孙抱到卡特利去认亲;至于那个叫尤里的恶心野蛮人,自然是有多远滚多远了!

但是公主殿下万万没有想到,他父亲最信任的幕僚,终究找到了自己面前

“不可能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那个罗斯野蛮人结婚的!”

听到拉夫连季果然开始规劝自己,年轻的格鲁吉亚公主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但是,乔治三世的幕僚依旧不死心,正待继续劝说,突然“吱呀”一声,市议会大厅的大门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贵族慨然推开,正是一脸正气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不,是埃德萨**官,麦蒙伊本图卢兹。

“尊敬的巴塞丽莎,侍从们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您的到来,便能启程前往安条克了。”

雷蒙德爵爷的话一瞬间让塔玛丽安静了下来。她面色沉稳的点点头,便不准备理会拉夫连季,强行离开议会大厅;见此情景,乔治三世最信任的幕僚不得不暗叹一声,他转过身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望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雷蒙德爵爷,严肃的说到:

“我是圣乔治王国的阿布哈兹伯爵,以及乔治王陛下最信任的右手;作为公主殿下父亲的全权代表,我要求觐见你们的阿莱克修斯皇帝!”

此时,身在安条克的小皇帝,不知道自己未婚妻的老家已经来人了。他此刻正和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一起站在圣西蒙港的栈桥上;而远处的外海,上百艘各式舰船遮天蔽日,正朝着港口缓缓驶来。

“可惜,可惜。德国人的征途还没有开始,可是法兰西的远征却已经落幕了。”

身材瘦了整整一圈的腓力二世,有些意兴阑珊的看着西西里人庞大的舰队,有些苦涩的摇摇头;他转过身来,对旁边眼神关切的阿莱克修斯伸出手去:“不过不管怎样,阿历克斯,朕还是感谢你对法兰西十字军鼎力和仗义的支持。”

阿莱克修斯面色坦然的注视着法王的双眼,仿佛忘掉了他不久前还把法国人的情报卖了个好价钱;他紧紧的握住腓力的双手,却依然声音郑重的挽留道:“菲利普,你已经决定就这样走了?现在十字军的事业正需要你!”

腓力看着阿莱克修斯貌似忠厚的眼神,内心早就认为自己早已把这个人前人后面貌迥异的希腊人看得通透。他甚至感觉只要价钱合适,这家伙能卖掉整个十字军——简直就和自己一样讨厌。

“朕曾经在阿克港下浴血奋战,朕也算完成了自己为主而战的诺言。”

腓力二世也紧紧握住阿莱克修斯的双手,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他的眼神正义凛然,他的声音低沉慷慨:“就让英格兰国王背负这朕的目标与教廷的期许而踽踽前行吧;朕会在巴黎日夜为他祈祷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一十一章 齐聚(上)

“康妮,前面就是圣西蒙港了。”

西西里舰队最大的一艘加莱帆船上,神圣罗马帝国的亨利皇太子殷勤的站在妻子身边,满面深情的注视着她。此时康斯坦丝眉头微蹙,双手抱胸,遥遥凝望着越来越近的黎凡特海岸,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她身旁的一只半人高的棕熊,正懒洋洋的趴在女王脚边,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哼哼声——看来是已经睡着了。

“啊,我美丽的妻子,你忧郁的眸子如此明亮,比波光粼粼的博登湖水更湛蓝;你面颊上的光晕会掩盖星星的璀璨,好像灯火在白昼下黯然失色;你英武而坚毅的背影,让人仿佛看到阿尔卑斯峰顶的雪山,孤傲,而又茕茕孑立。”

才华横溢的亨利皇太子站在西西里女王身边,痴痴的注视着自己的妻子。他一路上尽心竭力的照顾着康斯坦丝,想打动她的芳心;但是殊不知,这样却让康斯坦丝内心的思绪越来越乱。

“不,海因里希,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女王一路之上遭受着责任与良心的拷问,饱受煎熬。她依然记得侄子威廉二世死前拉着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最后的那句话——“不要让欧特维尔,就此灭亡。”;她原本亦将亚琛的德国人,看成是准备篡夺欧特维尔百年基业的强盗!

甚至于在结婚前和阿莱克修斯私通,女王陛下也认为这是某种针对德国人的“报复”。

酗酒成性,贪花好色,愚蠢短视,残忍狡诈……结婚之前,她已经脑补出自己的未婚夫无数的缺点,而且已经做好了和他争夺权力的准备。康斯坦丝深信,她的所作所为,肯定是正义的!

但是亨利皇太子却无法让康斯坦丝生出半点杀心。

海因里希面色苍白,体格文弱,并不是一名如同他父亲一般魁梧而粗鲁的骑士,反而更偏向于阴柔和俊美——再加上他文采飞扬,学识渊博,在北地一众粗坯当中顿时显得鹤立鸡群,乃是无数德意志贵族少女的梦中情人。

而自从亨利与康斯坦丝结婚以来,他不仅没有干涉半点西西里的内政——从法理上看他毫无疑问可以这么做;反而在西西里陷入与英王理查德的战事之后,旗帜鲜明的站在康斯坦丝身后,以神圣罗马帝国作为后者坚强的后盾;又在听闻康斯坦丝准备亲自率军参加东征之后,请求南下的父皇腓特烈一世,批准他作为德国十字军的领袖替父出征。

腓特烈心里当然明白,原本厌恶战场的亨利,真正的原因是想陪伴自己的妻子,对此康斯坦丝自然也知晓。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陷入了责任的煎熬与良心的拷问。

“海因里希,你为何不放纵你的眼睛,让它多看这世间的几个美人?你,不要如此厌恶的扰乱我的内心,让我有所期待啊……”

在海上数月的旅行中,两人心事重重,虽然近在咫尺却相顾无言,仿佛相隔天涯一般。但是亨利有一种清晰的预感,他觉得妻子如同冰山一般冷漠的情感正在融化;而自己,迟早会真正得到她的心。

圣西蒙港已经到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异国他乡,亨利收回了自己关切的目光。他紧了紧身上暗红色的披风,又正了正头上那顶装饰着天鹅绒的华丽的绿色头巾,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这是一场重要的外交活动,我要展现出神圣罗马帝国的风度和威仪,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威望传达道这遥远的东方世界!”

他极目远眺,发现远处的栈桥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蓝色的斗篷上面绣有金色的鸢尾花,正是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而另一名和腓力并肩而立的,皮肤稍微有些黑,但是从华丽的衣衫和沉稳的气质看来,应该就是当地人的国王了。

“阿历克斯。”

“康妮。”

康斯坦丝自然也看到了栈桥上的两位领袖。她和阿莱克修斯两人对视一眼,便非常有默契的,面色如常的分别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亨利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的插曲,他只是看到康斯坦丝在诸位国王面前,深情款款的挽上了自己的手臂,似乎在向外昭告着,西西里女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太子的婚姻十分幸福而美满。

“果然,我的努力起成效了!”

感受着右臂传来的,来自于妻子柔弱的掌心的热度,亨利顿时大喜过望。他如今只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顿时满面微笑,昂首挺胸,温情脉脉的与妻子一起携手走下舰船,踏上了黎凡特的土地。

“霍亨斯陶芬的太子殿下,欢迎来到黎凡特;我是曼努埃尔大帝之子,罗马帝国正统的巴塞琉斯阿莱克修斯;您的到来,令东方的基督兄弟们欣喜若狂,朕相信,有了德意志大军的加入,十字军的事业一定会所向披靡,而萨拉森人也距离败亡的时间不远了。”

阿莱克修斯微笑着走上前来,朝着康斯坦丝身边的亨利伸出手去。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略一思索,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但是却长得有点黑的家伙是谁了;他亦露出礼貌而得体的微笑,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紧紧握住小皇帝的右手,狠狠的摇晃了几下。

“当我们的船队经过克里特与罗德岛的时候,遭到了当地希腊将军的驱逐;原本我还以为,君士坦丁堡准备让圣地自生自灭了,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布拉赫奈宫的正统皇帝依然没有放弃古老的誓言,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守卫圣地的安危,真是令人钦佩。”

“英勇而果敢的腓特烈皇帝,他的威名即便在东方也广为流传;而朕相信,此战过后,圣地也会留下太子殿下豪迈无畏的传说。”

说着,紧握双手的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中真挚而热诚的笑容,便同时仰头大笑,一瞬间整个港口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一十二章 齐聚(下)

“我来介绍一下。”

亨利如同骄傲的公鸡一般后退半步,右手挽住妻子的手臂,自豪的说道:“这是我的妻子,那不勒斯,墨西拿与巴勒莫的领主,巴里和布林迪西的女伯爵,马耳他,叙拉古,卡拉布里亚及阿普利亚的保护者,诺曼骑士的效忠者,教廷的扞卫者,以及六百万西西里人民敬爱的女王陛下——康斯坦丝德欧特维尔。”

“现在是康斯坦丝德霍亨斯陶芬。”

女王陛下悄悄在丈夫的手上掐了一把,然后赶紧纠正了他的说法。康斯坦丝的声线成熟而富有魅力,她微笑着注视着对面两位举足轻重的统治者和潜在的盟友,缓缓将带着绣着银色丝线的薄纱手套的柔荑抬起,并褪下了外面的手套。

“女王陛下,您的美丽宛若天空皎洁的白月光。”

法兰西国王伸出双手,身体微微前倾,然后抬起女王的右手,微笑着虚吻了康斯坦丝略显冰凉的指背;而后,阿莱克修斯也微笑着走上前来,学着腓力的姿态,彬彬有礼的吻了吻康斯坦丝的指背。

这一非常拉丁却一点也不希腊的举动立刻赢得了在场西方人的好感,仿佛领袖在宴会上与州长夫人一起合奏一般。幸亏此时阿莱克修斯身边,甚至包括整个埃德萨小朝廷也没有几个希腊贵族,更没有那种精通宫廷礼仪的老学究;否则指不定会哭天抢地认为陛下有失国体……

贵人们自然结伴前往博希蒙德的王宫,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盛大的欢迎宴会。至于渡海而来的骑士和士兵们,阿莱克修斯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营地——他们在各自的低级军官的指挥下,暂时驻扎于圣西蒙港旁边的几座大型庄园之间。

“海因里希,你和康斯坦丝还是稍微来晚了那么一点点。”

去往安条克王宫的路上,腓力貌似无意的说到:“理查德那家伙,他不久前刚刚到圣地,然后你猜猜,他都干了些什么?”

“理查德……”

原本保持着礼貌微笑的康斯坦丝女王,在听到英格兰国王的名字之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理查德劫掠,强占墨西拿甚至以此向欧特维尔家族勒索赎金的行为,令她永远都无法释怀。

“理查德,你这个强盗国王;如果不是你,威廉也不会死;如果威廉生下了欧特维尔的正统继承人,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内心如此饱受煎熬!”

内心有些愤懑的康斯坦丝无意识的抓紧了丈夫的手臂,这让亨利诧异又心疼。

“我好像并没有看到‘狮心王’和他麾下的英国十字军。怎么,菲利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么?”

“那家伙啊,他一来圣地,可就干了‘好大的事’呢……”

腓力二世的嘴脸微微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然后一把将阿莱克修斯拉了过来:“海因里希,你知道吗,那家伙一到圣地,便洗劫和强占了塞浦路斯,——而这是阿历克斯的领地。”

“他还在阿克港的战场上大肆羞辱菲利普,排挤法国十字军,好让自己独吞攻下阿克港的荣耀。”

阿莱克修斯并没有保持着自己作为巴塞琉斯就必须高高在上的可笑姿态,而是将自己代入了一个普通的法兰克国王一般的统治者,这让西方人倍感亲切的同时,也逐渐的认同了他对罗马帝国的统治权。

“那家伙,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在墨西拿大开杀戒,让整个西西里岛生灵涂炭的日子。”

听到腓力二世和阿莱克修斯的遭遇,康斯坦丝不由得有些同病相怜。见此情景,亨利和旁边的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对视一眼,后者隐秘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清清嗓子,便大声说道:

“我和我的妻子一共带来了一万八千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而马加里塔阁下的海军亦掌控了圣地的海洋。我亨利在此发誓,理查德那家伙横行霸道的日子,自今日而起,一去不复返了!”

“好!”

阿莱克修斯和腓力不住的鼓掌,为皇太子的豪迈大声喝彩;这时,康斯坦丝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来,言笑晏晏的注视着众人,轻声说道:“如今十字军的主力部队尽皆到达了黎凡特,那么,朕认为也是时候举行领袖大会了。”

不待众人开口,她继续说道,声音仿佛有点咬牙切齿:“朕建议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向理查德施压,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至少得向腓力陛下当众道歉,并归还阿莱克修斯陛下的塞浦路斯。”

“我冰雪聪明的美丽妻子,我简直是爱死你了!”

康斯坦丝一路之上对亨利算不上冷淡,但是更远远算不上热情。皇太子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打动女王的芳心,但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他的妻子竟然主动开始为他谋划十字军领袖的位置了!

借由打压理查德的缘由,为法兰西王与罗马皇帝报一箭之仇,而这理由无比的正大光明——这是为了什么?这是为了基督兄弟之间的团结!

到时候理查德威望大损,其他人则得了自己的人情,并且他们的实力都没有德意志与西西里的联军雄厚;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成为十字军的领袖!

“诸位放心,我和我麾下的德意志大军,一定会支持诸位正当的诉求。而理查德那家伙,他在西西里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如果不是圣座包庇,父皇早就带领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十万大军在巴勒莫将他公审了!”

亨利的音节吐字清晰,语气沉稳有力,听起来仿佛因为阿莱克修斯和腓力的遭遇而愤愤不平:“想不到他在圣地竟然也恶习不改,这哪像基督的圣战士,简直就是将整个地中海搅得天翻地覆的百首恶魔提丰!”

腓力悄悄看了旁边的阿莱克修斯一眼,而后者恰好也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法兰西国王看到了后者眼中隐藏得极深的无奈。

第三百一十三章 英王的决断

“陛下,这是法兰西国王,西西里女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太子以及罗马皇帝共同发出的邀请函,他们邀请您去安条克共商大事。”

阿克港的主堡,这里已经换上了金雀花的狮旗,而阿尤布帝国的绿色新月旗帜早已被扯下随意丢弃,任人践踏;此时,吕西尼昂的老伯爵,居伊之父于格恭敬的走进大厅,向高踞主位,与下首的骑士们一起举杯痛饮的理查德呈上了来自安条克的邀请。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英格兰国王的进展竟然如此神速——他仅仅只用一周的时间便攻破了阿克港的城墙,然后亲自带队,在萨拉森人猝不及防的惊恐目光之下,悍然杀入了阿克港城内。

萨拉森军队仿佛被那震天动地的巨响吓破了神,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城墙轰然倒塌,而异教徒的军队狞笑着举着屠刀疯狂的冲了过来;他们徒劳的组织着不成规模的反抗,却宛如冲击海岸的朵朵浪花,只能被拍得粉身碎骨。

阿迪勒原本怒吼着准备指挥军队反抗,但是兵败如山倒,又适逢监狱之中的法国俘虏暴动;他根本来不及收拢溃兵,就连自己的亲卫也受到了败兵的冲击;无奈之下,王弟只能带着最精锐的马穆鲁克和萨拉丁的两个儿子,逃出阿克港这个已经陷落的要塞——他们甚至来不及烧毁囤积于此的粮草军需,战马甲胄,而这些统统成为了英王的战利品。

不仅如此,由于亲眼看到英王在阿克港大发神威,加上法王又不知所踪;被救的法国俘虏全部选择加入了理查德麾下,就地武装之后让英王平添了三千精锐;而风水轮流转,昔日高高在上的萨拉森大军此刻却成了异教徒的俘虏——超过五千人的俘虏。

理查德不顾手上和战袍上沾了许多暗红的酒渍,他随手拿过了拥有众多统治者署名的邀请函,马马虎虎的瞟了两眼,便随意的丢到地上,再举起手中镶嵌了珠宝的金杯,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任凭血一般鲜艳的酒液顺着自己赤红似火的胡须上流淌下来。

“这些家伙……不安好心呐!”

“叮,咚叮……”

手中空掉的金杯被英王随手扔到坚硬的玄武岩台阶上,残余的酒液把白色的岩石染成暗色的同时,贵重的金杯却滴溜溜的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理查德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如同棕熊一般站起来,朝着旁边的偏殿走去。

吕西尼昂伯爵老于格,冠军骑士威廉马歇尔,首席炼金术师威尔逊……理查德最信任的几名幕僚,以及枢圣座之侄,机主教英诺森一起围在一张圆桌旁,皆满脸严肃的望着首座之上的英格兰国王,准备聆听陛下的圣谕。

“老于格,你去向萨拉丁派遣一位信使。”

英王一边在自己的战袍上擦着黏糊糊的酒渍,一边头也不抬的对旁边的吕西尼昂伯爵说道:“通知那个异教徒的苏丹,他有十三位埃米尔和五千三百七十七名士兵被朕俘虏了;让他缴纳三十万第纳尔的赎金,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否则,朕会亲自把这些异教徒当着他的面送上火刑架。”

“如您所愿,陛下。”

理查德伸出手指头舔了舔,又在战袍上擦了擦;他站起身来,豪迈的挥了挥手:“诸位,我要说一句,我们在阿克港不仅俘虏了许多萨拉森人,我们还几乎完好无损的缴获了异教徒的粮仓和军械库;这里储存着的粮食足够我们全军吃上整整一年还有剩余,而阿克港和耶路撒冷的距离,我们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到达。”

“赞美上帝!”

英诺森首先欣喜的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经过了长达一年的担惊受怕,年轻的枢机主教觉得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须知他之所以支持理查德篡位,又给他一路上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擦屁股,不就是看中了阿基坦公爵优秀的指挥能力,认为他能够带领十字军攻下耶路撒冷么?

如今英王果然不负他所望——他亲眼见证了英国十字军强悍的战斗力。法军数月都围攻不下的要塞,法王也难以战胜的异教徒指挥官,理查德仅仅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居然不仅击败了对方的指挥官,还直接攻破了萨拉森大军据守的要塞!

“等到英格兰王成功收复耶路撒冷,那么我在教廷亦会拥有巨量的政治资本!”

英诺森仿佛看到了自己数年之后披上圣座法衣,在圣保罗大教堂向信众们挥手致意的样子。连带着,他看着理查德的眼神都有些柔和。

“但是现在德国人也到圣地了。”

英王继续说道:“他们让我去安条克共商大事?朕觉得,这群在一起报团取暖的败犬怎么是想拖朕后腿呢?”

“他们一定在想好了许多卑劣不堪的说辞,他们一定会在这所谓的十字军大会上把朕批判一番。”

理查德双手撑着桌面,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信誓旦旦的说道:“诸位,你们觉得萨拉森人的战斗力如何?”

“英格兰十字军武德充沛,萨拉森异教徒费拉不堪!”

头顶半秃的首席炼金术师威尔逊讨好而谄媚的仰视着如熊一般站立的国王,眼神宛若骑士对贵妇一般的仰慕。在理查德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敏锐的感觉到,国王陛下单独打下了阿克港,又获得了一场针对异教徒的重大胜利,现在有点膨胀,想接下来独吞进军耶路撒冷的荣耀了!

虽然在场的绝大部分贵族都认为不应该如此冒险,可是看着英王智珠在握的笑容,自动过滤了旁边那个幸进小丑的阿谀话,不禁又觉得开始自信起来。毕竟,孤军深入,解放圣城——这是多么传奇的一幕,是足够让吟游诗人在一千年后也不断歌颂的史诗了!

更何况,到时候还能独享丰厚的战利品,以及国王陛下的奖励和圣座的表彰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正襟危坐,严肃而期待的注视着嘴角微微上翘的理查德。他改变了罗马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结婚

虽然圣地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十字军与萨拉森人已经在阿克港大打出手;但是安条克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后方,以及萨拉丁钦定的不征之地——另一处自然是埃德萨;在临近圣诞节的日子里,人们依旧张灯结彩,感受着节日的热闹气氛,尽情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和平。

除此之外,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讲,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马上就要结婚了,马上就要在安条克结婚了。

虽然舅舅博希蒙德依然保持着名义上的独立——这是阿莱克修斯自己要求的,原因是他不想让旁边的亚美尼亚人受到刺激,认为自己接下来会觊觎他们的奇里乞亚;但是事实上安条克对于小皇帝来说,已经跟自己的领地没什么区别了。

一方面是母亲的要求,而博希蒙德在阿莱克修斯身上亦仿佛看到了那个比自己老爹还大的妹夫的影子;现在他和整个安条克公国已经把所有赌注压在了自己的侄子身上——事实上他也并没有选择。安条克原本的状态便是和耶路撒冷以及亚美尼亚人一起抱团取暖,在耶路撒冷王国覆灭之后更是只能苟延残喘

并且,如果没有阿莱克修斯的埃德萨政权,安条克毫无疑问是整个黎凡特最弱小的势力,又与阿尤布帝国近在咫尺,在十字军和萨拉森人的夹缝之中,不论是谁都能轻易打败它。

博希蒙德至今还无法忘记那恐怖的一幕。

那是三十多年前,那时的博希蒙德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男孩;他亲眼看到,自己勇猛而豪迈的父亲,是如何被努尔丁麾下的突厥大将斩下头颅;而后父亲的头颅竟然被那个异教徒的苏丹当做战利品送到巴格达,献给了哈里发以夸耀他英武的功勋

从那时起,年幼的安条克王子便明白了,他的王国到底需要什么——安条克真正需要的,是来自大国的庇护!

所以他一改前几任公侯左右逢源的狡黠姿态,在掌握了真正的权力之后,马上向君士坦丁堡递交臣服的誓书。虽然母亲常常为此痛心疾首,认为他糟蹋了祖宗的基业;可是博希蒙德心里明白,能给予安条克庇护与和平的,也只有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了。

他知道安条克对君士坦丁堡意义非凡,罗马帝国绝对不肯放弃这东方的重镇;而前几任公侯左右逢源的行事,虽然能让公国在夹缝中成长,但是一旦失败,整个国家便会万劫不复。

博希蒙德自认为没有随风摇摆的能力,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够付出的便是忠诚了;而对于他的效忠,皇帝的回报也非常慷慨——安条克在帝国的保护之下获得了长久的和平,自己的妹妹亦成为了帝国的巴塞丽莎,甚至为陛下诞下了他唯一的继承人!

安条克的公侯深知,自己早已和曼努埃尔皇帝牢牢绑缚在一起了。因为他深知篡位者极力想抹除先帝的痕迹,那么作为被安德洛尼卡亲自处决的玛丽皇太后的母族,如果不是距离君士坦丁堡实在太远,可能自己此刻也早已变成一具被吊死在金牛广场的尸体

在看到小皇帝是如何游刃有余的处理和萨拉森人关系的时候,博希蒙德唯一一点对皇帝侄子的疑虑也烟消云散。现在,只要皇帝自己愿意,阿莱克修斯甚至可以直接调动安条克的驻军与国库!

当然作为一个明智的皇帝,阿莱克修斯肯定不会这么做。不过因为确实因为安条克优越的地理位置,阿莱克修斯选择了在这里举办自己的婚礼。

“啊,这就是阿历克斯的新婚妻子,圣乔治王国的公主殿下啊,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呢。”

当塔玛丽返回安条克的时候,她看到了城内多了许多自己不认识的新面孔。而经过阿莱克修斯的介绍,高山之国的公主殿下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然认识了这么多高贵的存在!

“女王陛下,您的美丽如同天上耀眼的星辰,而我只是一株卑微的野花。”

康斯坦丝成熟而优雅的气质让年轻的塔玛丽有些自惭形秽,不过很快,阿莱克修斯的准皇后就已经融入到了国王们的社交圈子之中。看到公主殿下和这么多西方的统治者谈笑风生,原本准备对皇帝提出质疑的拉夫连季慢慢的退了出去——他已经看到了那个游刃有余的阿莱克修斯,也看到了他和西方国王们的关系是如何融洽与和谐。

“这已经足够了。”

他如此对自己说。

“陛下,时间已经到了。按照大主教设计的流程,您应该与巴塞丽莎一起,乘坐一辆马车穿过整条廊柱街,接受人民的爱戴与欢呼,然后于圣保罗大教堂,在狄奥多里克大牧首的见证下,正式结婚。”

“今天的舅舅也喜气洋洋呢。”

阿莱克修斯微笑着,然后对旁边的诸位来自西方的显贵们笑道:“那么先请诸位去圣保罗大教堂,我们一会儿见。”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众多士兵的护卫之下,缓缓驶出了安条克的王宫。早已翘首以盼的安条克民众,见到皇帝和皇后的车驾,纷纷大声欢呼;感受着人民热烈的情绪,阿莱克修斯站在马车上,一边志得意满的微笑着,一边不疾不徐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玛丽,你看哪,他们正在为你欢呼呢。”

塔玛丽的面色有些绯红,不知道是羞涩还是激动;她略显僵硬的任凭阿莱克修斯拉着她的手臂一起挥舞,两人一起尽情感受着群众们无以伦比的热情;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廊柱街的旁边,就在欢呼的人群之中,一个瘦小的女孩,她穿着一套略有些破旧的朝圣服装,头发被黑色的兜帽严严实实的遮住;她望着洋洋得意的站在马车上不断挥手的皇帝,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时间却十分的难以置信。

“巴塞琉斯万岁!”

“巴塞丽莎万岁!”

耳畔传来无数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但是阿格妮丝突然间好像听不到了。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辆豪华的马车渐渐远去,一时间有些茫然。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一十五章 白色的雪

“啊,下雪了呢。”

不知何时便会泫然欲泣的天空,用寒风冻住了自己的眼泪。那轰鸣的马车,已经渐渐远去了。

阿格妮丝有些木然的站在后面,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那上面志得意满的巴塞琉斯,真的是他么?还有,那个陌生的女孩,究竟是谁?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就像是要隐去街上的喧嚣一般,天上的雪,越下越密了。

为了寻找这片纯白的源头,阿格妮丝有些呆滞的抬头仰望着上方的天空,久久不语。

“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阿格妮丝,你只不过是想逃避现实罢了。”

她想起自己逃出暴乱的君士坦丁堡时的惊心动魄,想起被残忍杀害的老师,想起自己一路上所遭受的艰难困苦,突然呼吸又急促起来。阿格妮丝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内心坚定的说道:“不,我至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历克斯,下雪了呢。”

塔玛丽有些痴痴的看着不断朝着人们挥手致意的阿莱克修斯,这个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在阿勒颇的囚牢,还是巴勒莫的王宫,抑或是萨洛尼卡的总督府?

雪似乎下的越来越大了。

格鲁吉亚的公主殿下伸出手来,看着这些柳絮一般洁白的雪花在自己的手掌上倏忽便融化掉,手心不由得感觉有些冰凉。她想起了远在卡特利,牢牢掌控着整个高山之国的父亲,又想起远嫁君士坦丁堡的姐姐,一时间突然有些发怔。

“父亲天纵奇才,但是每天心心念念想着的竟然是怎样才能提前逊位,好在圣乔治修道院安度晚年……”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某天,躲在父亲的王座后面,听到父亲有些惫懒的声音和最亲密的幕僚诉说着当年的理想,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拉夫连季,我这辈子啊,从没想过当什么国王。我曾经的愿望,就是随便当个主教,随便攒些钱——贵族还要管理自己的领地,实在是太麻烦了;然后和一个不美也不丑的女人结婚,生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等到长女结婚,儿子接班之后,再去圣乔治修道院隐居,每天下下棋,钓钓鱼,然后比妻子先要老死……”

年幼的塔玛丽看着当时脸色仿佛憋得十分辛苦的拉夫连季老师,仿佛听到了他内心默默的吐槽:“陛下您当然可以不在乎权力,因为您是两海间的霸主,在高加索的地位至高无上;您也可以不在乎妻子的容貌,因为您的妻子是阿兰大酋长最美丽的女儿,里海草原上最明亮的珍珠……”

她又想起了数年前出嫁的姐姐。父亲认定她只有中人之资,不足以担负格鲁吉亚的重担,于是将她嫁给了本都军区将军安德洛尼卡的儿子——也是科穆宁的皇族,曼努埃尔皇帝的侄子曼努埃尔,用以强化双方关系,共同对付亚美尼亚的土库曼人。

“我现在,是和姐姐站到了对立面了?”

塔玛丽的内心稍稍有些纠结,甚至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热烈欢呼和祝福的人们背后,有一个全身只笼罩着一身破旧黑袍的小小身影,正费力的穿过人群,跟在她和阿莱克修斯的马车身后。

“玛丽,我们到了。”

小皇帝温和的声音将格鲁吉亚公主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了回来。她看着巍峨的圣保罗大教堂,看到在大门前盛装迎接的嘉宾们,脸色顿时有些羞红。

在清雅的音乐声中,阿莱克修斯拉着塔玛丽的双手,缓缓走下马车;他最后一次朝着热情的安条克人民挥手致意,便准备与众位高贵的嘉宾一起进入大教堂;而他们,都是自己婚礼的见证人。

安条克的城市卫兵在圣保罗大教堂外拉起了一条警戒线,但是这依然不能阻止人民的热情。他们平时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位国王,但是现在,就在对面圣保罗大教堂的大门外,那里可是有着一名皇帝,两位国王,还有个皇太子!

凭着自身瘦弱的优势,阿格妮丝费力的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可是也仅此而已了。她身前全副武装的卫兵们仿佛铜墙铁壁,她只能伏在一块盾牌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和另一个女孩步入了圣保罗大教堂。

很快,他们就会正式结婚了。

“我要,我要阻止他们!”

阿格妮丝混在激动的人群中,好不容易到达了这里;她凭着对那个男人的思念,历经千难万险才从君士坦丁堡逃到了安条克,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是正当她准备阻止这场婚礼的时候,她看到了令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简直让她马上就要当场晕厥。

“阿历克斯,祝你新婚快乐。”

圣保罗大教堂门前,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早已和其他人在此等候。在他身后,是风度翩翩的普罗旺斯伯爵与香槟伯爵。他们都是法国十字军中形象最好的贵族,也是腓力如今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而旁边法兰西的蓝色鸢尾花旗帜,亦在寒风中猎猎飘扬着。

“那是……我的哥哥?!”

虽然已经数年没有见面,但是看到那条华贵的蓝色鸢尾花披风,阿格妮丝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哥哥。她悲哀的看到,自己的兄长和那两个人谈笑风生——而原本站在阿莱克修斯身旁的那个女子,应该是自己才对……

“是啊,对于他来说,我已经没用了……”

想起自己曾经向巴黎派遣求救的护卫骑士——那是父亲为自己安排的,自己在君士坦丁堡为数不多的能够信任的人了;但是阿格妮丝不仅没有等来救她的法兰西大使,反而由于安德洛尼卡强娶了自己,还促成了篡位者与巴黎延续盟约……

那是自己的亲哥哥啊!

不,他只是法兰西国王罢了。

“我真傻,真的……”

自认为已经洞察真相的阿格妮丝,眼睁睁的看着,在自己哥哥的祝福之下,曾经那个发誓要爱自己一辈子的男人,牵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耳朵,仿佛听不到了,她失魂落魄的退出欢呼的人群,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安条克的大街小巷;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怜而又可笑。

“呵,男人。”

她很想放声大笑,但是最后却低声啜泣着,努力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即使他们都围在圣保罗大教堂周围,希望能够近距离仰望如此多的国王。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格妮丝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心力交瘁过。她仰望着下得越来越大的雪,一时间感到无比迷茫。

终于,阿格妮丝晕倒了。在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回到了巴黎的家,回到了父亲温暖的怀抱之中。

“这样……也好……”

雪越发的大了。

在阿格妮丝晕倒的地方,有一个奢华而巨大的招牌;上面分别用希腊语和萨拉森语写着:

“镶金玫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一十六章 镶金玫瑰

“阿格妮丝,法兰西之花,我可爱的女儿。”

“阿格妮丝,虽然我们是政治婚姻,但是请相信我,以巴塞琉斯的名誉起誓,你可以选择爱或者不爱我,但是我只会爱或者更爱你。”

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阿格妮丝咀嚼着死亡的味道。她仿佛听到许多温馨的低语,看到自己一生中最甜蜜的瞬间。那里,有疼爱她的父亲,有爱慕她的丈夫,她们都温柔的朝着阿格妮丝伸出手来,充满着无边的诱惑。

“阿格妮丝,藏起来;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啊——!”

老师的声音仿佛塔楼上回荡的钟声,将虚假的幻境击打得粉碎。女孩惊叫一声,不顾一切的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简洁但是充满了女子气息的温馨卧室。

阿格妮丝有些疑惑的四处看了看,随即便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红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魅力让她自惭形秽。

“你醒了。”

红衣女子的声音如同轻柔的丝绸,又充满着成熟的魅惑味道。阿格妮丝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她面色诚恳,轻轻的说到:“谢谢……谢谢你,漂亮的姐姐。”

“我叫爱斯梅达拉,是这家‘镶金玫瑰’旅店的老板娘。”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老板娘的语气有一股和蔼的味道,令人心神宁静。阿格妮丝强撑着坐了起来,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一般;她贪婪的呼吸着屋内温暖的空气,有些费力的回答到:

“我……我叫爱莉,来自,来自于法兰西,一个叫瓦卢瓦的地方。”

爱斯梅达拉的微笑令人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之感,但是阿格妮丝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信任任何人了。她说出了自己的假名,同时快速思考着,很快就为自己想好了另一个人设,和法兰西公主毫不相关的人设。

“爱莉,你为何为晕倒在我的旅店门前呢?可怜的孩子,你的家人是谁?你的亲人在哪里?请告诉我他们的名字,我会通知他们,来把你接回家。”

虽然阿格妮丝穿着破旧的黑袍子,看起来就跟普通的朝圣者没有区别;但是爱斯梅达拉身为安条克最有名的交际花,同时还是镶金玫瑰的老鸨——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的女孩儿,绝对是一个贵族之女!

“我……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但是阿格妮丝闻言之后却,低下头去,小声啜泣着。

声音哽咽之间,阿格妮丝向爱斯梅达拉缓缓说到:

“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望着楚楚可怜的阿格妮丝,镶金玫瑰的老板娘不由得动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恻隐之心。“万福玛利亚。”她叹了口气,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轻轻说到:“可怜的孩子,我仿佛看到了你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你放心,我无意撕扯你内心的伤口;如果你不嫌弃,就先在我的旅馆安定下来吧。”

“谢谢,谢谢您,美丽的姐姐。”

阿格妮丝忙不迭的点头致谢,怯生生的表情令人油然升起一股保护欲。老板娘笑了笑,却发现女孩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么,小姑娘?”

“美丽又善良的姐姐,我……我没钱……但是我很勤快,我曾经接受过修女的教育,我会读写拉丁文,我什么都能做,我可以用双手养活自己……”

“小小年纪就知道自食其力,啊,这是多么勤劳而淳朴的一个姑娘!”

爱斯梅达拉觉得自己的母爱快要溢出了。她无视了阿格妮丝激动的情绪下有些语序错乱——这不是正说明了对方确实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么?她现在甚至想冲上前去,把怯生生的“爱莉”抱在怀中好好安慰一下。

“无妨;爱莉,从今以后,你把镶金玫瑰当做你的家就是了。”

重新服侍阿格妮丝睡下之后,老板娘风情款款的走下了镶金玫瑰的阁楼。当她走过楼梯的转角,突然看见一名穿着白色僧袍的男子斜倚在柜台上,依旧万年不变的把脸庞隐藏在深深的兜帽之下,嘴角却仿佛正在对着她微笑。

毫无意外的在门外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又顺便关上了镶金玫瑰的大门,爱斯梅达拉终于转过身去,对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人笑道:“怎么,马西亚夫的鹫堡之鹰,光临我的小店,有何见教呢?”

“如果镶金玫瑰只是一个微末的小店,那么整个安条克的男人都会哭泣吧,大妈。”

阿泰尔微微一笑,即使沉默寡言如他,也已经习惯和爱斯梅达拉斗上两句嘴了。原因无他——镶金玫瑰是整个安条克最大,乃至在整个圣地也首屈一指的酒店,而它的女主人爱斯梅达拉,明面上是安条克的交际花与老鸨,暗地里凭借着手下的姑娘,却是一名一流的情报贩子,早些时候和鹫堡的合作也算亲密无间。

“大妈?”

爱斯梅达拉已经三十岁了。虽然这个吉普赛女人风韵不减当年,甚至比起年轻的时候更加迷人,但是年龄毫无疑问在她面前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她朝着阿泰尔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年轻的鹫堡之鹰,你可是……一点都不乖啊。”

“如你所见,我已经脱离了教团,现在在为一位大人物做事。”

阿泰尔一瞬间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到:“鉴于我们之前的合作亲密无间,因此我诚挚邀请您加入我们的事业。”

“大人物?现在安条克最不缺的就是大人物。”

两人谈话的地点已经从大厅转移到了密室之内。听到阿泰尔的招揽,老板娘却有些不置可否:“想不到孤傲如你这样的鹰,现在也开始为别人做事了——我可是记得,阿泰尔先生,你不是对你们教团的忠诚至死不渝么?”

“我很好奇,你现在的主人究竟是谁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改变了罗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一十七章 阿格妮丝的新生

最终,在知道阿泰尔真正效忠的人之后,爱斯梅达拉答应加入了刺客兄弟会。

而根据阿莱克修斯的命令,鹫堡之鹰利用哈萨辛从黎凡特撤出之后遗留下的情报渠道,经过数月不懈的努力,终于建立起了一个初步但是覆盖了从奇里乞亚直到大马士革的情报网络,并且笼络了一批有野心和能力的间谍,大大扩充了兄弟会的队伍。

但是透过自己从各种渠道探听的消息,阿泰尔知道,刺客兄弟会并不是那个皇帝手中唯一的底牌;甚至于他认为,自己亲自训练的,名为亚诺多里安与谢伊派崔克寇马可的两名圣殿骑士,一定是这个组织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就连身为刺客大师的阿泰尔也要惊讶,亚诺与谢伊两人虽然不是从小就接受教团洗脑训练的达菲伊,但是他们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仅仅几个月,他们便完成了阿泰尔所有的训练,剩下的,便是在实战中检验自己的技巧了。

而这对原本就是圣殿骑士的他们来说,简直毫无难度。

阿泰尔最近又接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训练任务——一个名叫埃齐欧奥迪托雷的意大利小贵族,据说是什么蒙特里久尼男爵的次子,跟着蒙费拉托的康拉德前来圣地淘金的;另外一个是名为雅各弗莱的英国人。然后自视甚高的鹰有些惊恐的发现,为什么,为什么皇帝陛下随便就能找来这么多人才,他们的天赋甚至不在亚诺与谢伊之下!

虽然阿莱克修斯对阿泰尔依然是温言勉励,但是阿泰尔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他要防止自己被边缘化,他要做出足以奠定自己地位的成绩!

原本按照阿泰尔的设想,兄弟会只会保持不到二十名最精锐的刺客;但是现在,他却发觉,单纯的刺客,远远不够自己保持在皇帝面前的地位——除非,除非自己展现出更大的价值,譬如为皇帝建立了一个遍布圣地的情报网络,就像萨拉丁的“夜莺”一样。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坚持扩大兄弟会的原因。

几天后。

在镶金玫瑰的地下室中,略显昏暗的烛光之下,阿泰尔全身笼罩在灰色的长袍之下,和玛利亚索普一起,主持着两名新人刺客的入会仪式。

“爱莉德瓦卢瓦;爱丽丝德拉瑟尔,跟着我念。”

阿泰尔的声音郑重到有一丝虔诚,他看着两名跪在地上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自己跪在导师阿尔莫林身前,宣誓加入哈萨辛的那一刻。他手上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一套兄弟会的长袍,身旁的玛利亚亦面色严肃的注视着眼前的两名新人。

“绝不滥杀无辜。”

“绝不滥杀无辜。”

“众目睽睽之下匿踪。”

“众目睽睽之下匿踪。”

“不可危及兄弟会。”

“不可危及兄弟会。”

阿格妮丝郑重的跟随阿泰尔发出了自己的誓言。她看着笼罩在灰袍之下的大导师,心里却想起了阿泰尔之前问她的话。

“爱莉,你为什么想要加入兄弟会?”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那个家伙体会到,失去一切的痛苦。”

阿泰尔看着这个几乎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女人,想起了之前与爱斯梅达拉私下的交流。

“爱莉是瓦卢瓦男爵的女儿,她的全家都被对手诬陷和杀害;她准备逃到圣地投奔早年加入圣殿骑士团的叔叔,但是他叔叔却战死在了耶路撒冷……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阿泰尔以自己的眼光起誓,这个名为爱莉的法兰克女孩儿绝对是一个好苗子——他从阿格妮丝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愤怒和嫉恨,而这会成为她前进的最大动力。

爱斯梅达拉会教她诗歌,修辞,舞蹈以及如何使用女人最有利的武器,还有怎样在上流社会长袖善舞;而自己会向她传授诸如武器的使用与保养,伪装,隐匿,攀爬,放火,窃听,投毒,刺杀等一系列刺客的专业技能;阿泰尔认为,早晚有一天,这个女孩儿会成为一名超越自己的刺客大师。

“那么她的仇人是?”

“佛兰德斯伯爵,以及法国国王。”

接纳两名贵族女孩进入兄弟会,阿泰尔有着自己的考虑。自从哈萨辛事实上分裂之后,新生的刺客兄弟会如今除了自己的妻子玛利亚,其余的刺客全都是新月教徒;虽然接纳了爱斯梅达拉这个信仰西方十字教的吉普赛人,但是在探听基督徒的情报当面,依然无法掩盖兄弟会天然的劣势;更何况,这两名法兰克的贵族女孩儿,都是自愿加入兄弟会的。

其中之一是为了亲手复仇,而另一个,则是为了“追随哥哥的脚步。”

阿泰尔已经知道了,这个自称德拉瑟尔男爵夫人的年轻寡妇,竟然是亚诺多里安的妹妹。想起亚诺在训练场上展现出的惊人天赋,他对爱丽丝也具有了特别的期待。而在知道眼前的萨拉森人竟然是哥哥的导师之后,爱丽丝毫亦不犹豫的选择了加入。

“爱莉德瓦卢瓦;爱丽丝德拉瑟尔;我在此宣布,你们洗去了过往与罪孽,加入了兄弟会。”

“身处黑暗,向往光明,这就是我们的教条;欢迎你们的加入,姐妹。”

“欢迎加入兄弟会。”

玛利亚索普此时抬起头,脸色郑重的对两人说道“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因为你的决定而,而感到无比自豪。”

她为两名组织的新人亲自披上了灰色的袍子,而后,阿泰尔又拿出两对造型奇特的武器,为她们分别带在了手腕之上。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刺客了,姐妹。”

阿泰尔翻开自己的手腕,那里赫然有着一模一样的特殊武器;只见他稍微触动了机关,就听到“噌”的一声,一截雪亮的锋刃从他袖中猝不及防的刺出!

“这是组织的特殊武器,名为‘袖剑’。”

“噌。”

阿格妮丝注视着手腕上雪亮的袖剑,内心突然觉得有些无喜无悲。

“从今天开始,阿格妮丝死了。”

“活在世上的,只有名为爱莉的刺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绿色头巾

“今天,我要在这里严肃的跟大家讲一件事情,关于我的妻子,康斯坦丝女王,和我的朋友,阿莱克修斯皇帝。”

安条克的王宫偏殿,一张硕大的圆桌旁边,满满当当的围坐着十字军的高层人物们;在这里,除开英王理查德和英国十字军高层未到之外,所有人几乎都聚齐了。

只见德国十字军的领袖,神圣罗马帝国皇太子,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亨利激动的站了起来,重重的拍打着大理石的桌面,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愤怒:

“最近有人谣传,说我的妻子,康斯坦丝女王与阿莱克修斯陛下关系不伦,简直是岂有此理!”

亨利如今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几天前,就在阿莱克修斯皇帝结婚之后,安条克突然流传起来一则关于康斯坦丝女王与小皇帝私通的传言——安条克的许多小酒馆,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旖旎的小画。

亨利某次在酒馆之中消遣的时候,就遇到几个醉汉在对着一幅画放肆的淫笑——画中是一男一女在一张大床上极尽缠绵。太子不解,静静的在旁边聆听的时候,却差点把自己的肺都气炸了。

“你们知道吗?”

有个醉汉迷迷糊糊的说道:“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吗?”

然后他摇摇晃晃的摆摆手,打了一个酒嗝,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却怎么也憋不住:“这幅画的名字啊,就叫做《太子亨利在圣城》。”

微服出访的皇太子制止了侍从准备教训那几个醉汉的动作,原本他认为这几个家伙只是编排自己在耶路撒冷狎妓之类——男人的事情么,也就没必要和这些低等盲流一般见识了;他堂堂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有必要和这些蚂蚁一般的贱民一般见识么?

但是接下来,那个跌跌撞撞的醉汉继续笑道:“你们看,这个女人,她是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而这个男人,他是阿莱克修斯皇帝。”

“哦?那太子亨利在哪儿。我记得亨利皇太子才是康斯坦丝女王的丈夫啊?”另一个醉汉疑惑道:“而且,这幅画的名称不是《太子亨利在圣城》么?”

“哈哈哈哈……”

那个醉汉再也憋不住,笑的前仰后合:“亨利……太子亨利;太子亨利在圣城啊!”

“哈哈哈哈!……”

勃然大怒的皇太子原本想抽出佩剑直接结果这几个该死的醉汉,但是作为十字军领袖的责任却让他生生压下了这股怒气,只是指节被攥得发白。他不动声色的饮下最后一口葡萄酒,然后只想夺路而出,回去找妻子对质!

但是街上的冷风一吹,亨利又陷入了疑惑。他自然是极爱妻子的,但是这件事却透露着某些疑点——首先,在安条克的时间里,康斯坦丝一直和她在一起,怎么可能有时间和其他人鬼混?

第二,阿莱克修斯皇帝不但是君士坦丁堡的宣称者,更是十字军诸国的领袖——耶路撒冷的残余,安条克的公侯尽皆奉他为主,更何况,他昨天才和他的未婚妻结婚,而自己和自己的妻子甚至都是圣保罗大教堂的贵宾。

“他们应该并没有异常的接触才对。”

亨利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后面的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轻声说到:“殿下,英格兰国王送来信息……说他还有几天就到达安条克了;到时候,十字军大会会推举出此次东征的领袖。”

“而且……英王在数天前单独打下了阿克港。”

“一定是他!”

亨利感觉自己瞬间豁然开朗:“一定是那家伙!他自己惹怒了几乎所有同僚,知道没人愿意投他票,却想破坏我和友军的关系!该死,如此恶毒的谣言……”

亨利看出了,这是理查德离间自己与友军之间的谣言。现在理查德独自攻下了重镇阿克港,如果自己没有其他人的支持,是绝对没有希望和他竞争十字军领袖位置的;而阿莱克修斯,是本地派当中举足轻重的领导人;如果两人之间起了龃龉,那么便没人能够阻止他成为东征十字军的领袖了!

两方碰头之下,皇帝对这个谣言也勃然大怒。但是很可惜,即使阿莱克修斯以最快的速度下令,但是依旧没有抓住英格兰间谍散播谣言的证据。不过,对于那些敢于诽谤皇帝与友军的地痞流氓,城市广场中央崭新的立起了一整排颈手枷——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阿莱克修斯与亨利的联盟依然牢不可破。

“我亨利现在就以人格起誓!”

十字军的会议上,面对愈演愈烈的流言——阿莱克修斯严酷的处理反而激起了这群富裕的安条克人的八卦之心;亨利严肃的举起自己的手掌:

“我的妻子玉洁冰清,贤良淑德;我的朋友刚正不阿,不近女色;我亨利的妻子,从来没有什么外遇!”

说着,皇太子激愤之下,甚至一把抓下头上的绿头巾,狠狠的摔到了桌上;但是,虽然德国十字军与西西里十字军尽皆正襟危坐,安条克与耶路撒冷的代表们亦面色肃穆;可是天生浪漫的法国人——虽然他们现在是德国人的友军,但是平日里还是颇有龃龉的;并且,在座的好几个法兰西贵族,他们不久之后就要跟着法王腓力回国了。

因此看到德国皇太子愤怒的样子,甚至连自己的头巾都摔了,在座的法国人竟然窃窃私语,窸窣偷笑;亨利见此,只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郑重到有点低沉:

“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希望大家相信我的肺腑之言,不要人云亦云。”

说着,有些萧索的亨利皇太子,捡起了桌上的头巾,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好~!”

突然,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带头,卖力的鼓起掌来;紧接着,在座的所有人,跟随着法王的脚步,很快,整个偏殿都仿佛淹没在了震天的掌声之中。看到终于压制了这可恶的流言,亨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妻子柔软的手掌,柔声安慰道:

“亲爱的,没事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新式武器

“陛下,传播流言的间谍已经回来了;现在,整个安条克都在传播西西里女王与阿莱克修斯皇帝的不伦关系。”

安条克南面的一个营地中,绰号“秃鼠”的威尔逊谄媚的对理查德说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陛下成为十字军的最高领袖;法国国王不行,德国太子不行,希腊皇帝更不行!”

理查德十分赞赏的拍了拍威尔逊的肩膀:“秃鼠,你做的很不错!等朕回到伦敦,就敕封你为坎特伯雷大主教!”

“哈哈哈哈!”

今晚月明星稀,御帐中的英格兰国王发出了张狂的大笑;而北方的安条克城中,在一家不起眼的希腊旅馆之中,阿莱克修斯全身笼罩于黑袍之下,大步走了进去。

“米哈伊尔,你和你的人先在外面等等。”

阿莱克修斯的侍卫长有些警惕的打量着周围两个眼神精悍的希腊武士,内心不由得有些担忧;但是阿莱克修斯却没有任何的疑惑,在命令自己的护卫们耐心等待之后,他坦然走进了旅馆的密室。

“巴塞琉斯陛下,愿圣母保佑你。”

有些稍微消瘦的黑袍人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令阿莱克修斯错愕无比的脸庞——圣母玛利亚在上,萨拉丁居然亲自潜入了安条克,亲自和他谈判?

“愿真主赐予你平安,苏丹陛下。”

有些昏暗的烛光之下,阿莱克修斯当仁不让的坐在了萨拉丁的对面。他有些震惊的注视着对面微笑的大马士革苏丹——亦是此次十字军之中基督徒们最大的敌人;他的声音直到现在都有些不可置信。

“苏丹陛下,你可知道,现在安条克聚集着十字军整整两支主力——德国十字军和法国十字军将近两万五千人的精锐主力就驻扎在安条克城外,所有的十字军领袖都在安条克城内驻跸,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您难道不怕我突然翻脸么?苏丹陛下,您可是萨拉森人的最高统帅啊!”

“那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呢,巴塞琉斯陛下。”

苏丹的眼神笃定而又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是,阿莱克修斯坐在他对面,注视着萨拉丁棕色的眼珠,内心则快速分析着当前的情况。

“看来,理查德那家伙是真打下了阿克港,而阿尤布帝国一定在此战中损失惨重——就连萨拉丁本人,居然也从大马士革跑安条克来了!”

“不过,苏丹陛下,请您务必要小心啊。”

阿莱克修斯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对面的大马士革苏丹,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两年之前的阿勒颇。彼时,他是萨拉丁的阶下之囚,生死操于对方手中;而现在,虽然十字军诸国与阿尤布王朝比起来依然如同星光之于皓月,但是借着十字军的东风,双方的差距已经有显著的缩小了。

“竟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潜入安条克,萨拉丁,不可小觑。”

虽然面上是和煦的微笑,但是阿莱克修斯却准备在安条克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反(da)间(qing)谍(xi)活动了——他要假借十字军的名义,把所有萨拉森间谍全都揪出来!

“我就长话短说了。”

苏丹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控一般:“英格兰国王理查德攻破了阿克港,俘虏了我数千大军并且以此勒索我——我会集合整个叙利亚和埃及的士兵,将他淹没在萨拉森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但是请巴塞琉斯陛下,在此之前拖住德国人和法国人的十字军;我听说理查德那家伙竟然洗劫和强占了陛下的塞浦路斯,陛下也一定希望理查德那家伙倒霉吧。”

没有多余的试探,双方都知道对方的目标,因此干脆利落的便进入了讨价还价的阶段——萨拉丁希望阿莱克修斯竭尽全力拖住德国人和法国人南下的速度,而他会趁此机会集结全国的兵力,第一时间把理查德这家伙剿灭。

这也符合萨拉丁一直以来坚持的对十字军方针——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而当阿迪勒在阿克港的败绩传来,更坚定了他避免和所有十字军主力一次性决战的想法——英国人兵力仅仅是十字军主力的三分之一,却将阿尤布帝国重兵防卫的阿克港轻松夺取;而在萨拉丁看来,红胡子腓特烈在战场上的威名要比亨利二世大的多,自然皇太子亨利也不是个易于之辈——比起之前在东方默默无闻的理查德,他更不希望与威震天下的红胡子腓特烈交战,即使只是他的儿子也是一样;而十字军主力合流南下,这更是他竭尽全力要避免的事情。

“另外我这里还有几个情报。”

萨拉丁语气沉稳的说道:“第一个,可能陛下也已经知道了;君士坦丁堡在几个月前发生了一起血腥的政变;僭位者安德洛尼卡已经被推翻,现在坐在布拉赫奈宫御座之上的是名为伊萨克安杰洛斯的希腊贵族;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但是我和我的阿尤布帝国一致认为,只有科穆宁家族才资格坐在布拉赫奈宫的御座之上;而只有曼努埃尔大帝的直系后裔,也就是阿莱克修斯陛下才是罗马帝国正统的巴塞琉斯——等到十字军运动结束之后,大马士革将鼎力支持陛下的合法诉求。”

“那我先谢过苏丹陛下了;关于君士坦丁堡的政变,朕也略有耳闻——不过,现在还有些什么情报呢?”

“据从阿克港撤回大马士革的士兵们所说,理查德仅仅数天便攻破了阿克港的城墙——他没有用诸如攻城塔,破城锤,射石机等所有传统的攻城器械,而是……据他们形容,阿克港坚固的城墙,在一阵比天上的雷声还要响亮的爆炸声之后,便垮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陛下是工程学方面的专家,可否为我解惑,这到底是什么新式武器?”

“这个……”

阿莱克修斯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突然想起了尼科西亚相似的遭遇——也是被极快的攻破了城墙,导致城内守军甚至来不及反应;原本他以为是堂兄伊萨克怯战甚至带头逃跑,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隐藏得更深的原因?

第三百二十章 假途灭虢(一)

“总不会,理查德那家伙,自己把火药搞出来了吧。”

冥思苦想之际,阿莱克修斯对英王为何如此轻易而迅速便打破了尼科西亚与阿克港的城墙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任何中世纪或者古典时代攻城技术能够达到的;除非……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和现在与萨拉丁谈判有什么关系?我这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么?”

想到这里,阿莱克修斯慢慢的摇了摇头,最后终于用有些遗憾的口气说到:“这个应该是理查德那家伙的机密了,他应该保护得非常完善,甚至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到阿莱克修斯看起来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萨拉丁的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小皇帝清清嗓子,郑重的说道:

“既然是苏丹陛下的请求,那我也会竭尽全力把德国人和法国人拖在北方,不让他们南下——”

阿莱克修斯慎重的答应了萨拉丁的请求,甚至没有额外提出什么要求,这让大马士革的苏丹非常满意。而后,只听阿莱克修斯沉声说到:“苏丹陛下,关于英国人,我也有一个请求——”

“既然是巴塞琉斯陛下的愿望,那么我竭尽全力也要完成它。”

萨拉丁对阿莱克修斯豪爽的答应了拖住十字军主力感到非常满意,仿佛胸口沉重的石头已经被卸下去了;他微笑着注视着阿莱克修斯的眼睛,温和的说道:“我们现在是朋友吧。陛下可叫我优素福——叫苏丹实在是太生分了;希望我们的友谊永不褪色,也希望罗马帝国与阿尤布王朝的友好关系地久天长。”

“您也可以叫我阿历克斯。”

“哈哈哈哈……”

两人的手又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而当萨拉丁在猜测阿莱克修斯有何要求的时候,小皇帝只是轻飘飘的说道:“理查德那家伙竟然毫无理由的洗劫和强占了我的塞浦路斯,希望优素福——一定要把理查德那家伙抓到大马士革的地牢去,关上十七年我才出了这口气啊!”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见此情景,萨拉丁微笑着耸耸肩,甚至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交给我了。不过,阿历克斯,我优素福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我已经秘密安排了,向埃德萨运送五十万第纳尔,而且保证所有人都看不出来……”

…………

萨拉丁虽然有一点耳闻,说从西欧过来的十字军各大主力貌似不合,但是他完全想不到,各大主力之间的裂痕已经深到了什么地步——阿莱克修斯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快,乃是他已经看出了,德国人和法国人绝对无法接受英国国王作为他们的领导;而理查德更是从来不想屈居于亨利之下。

而阿莱克修斯本人,也不希望德国十字军南下耶路撒冷——腓力已经暗示自己,会在他回国之后将法国十字军剩余六千多精锐的指挥权交给自己,但是希望“理查德永远也回不到他在安茹与诺曼底的城堡”;或者,换一个方式,让他在黎凡特……待的时间越久越好。

所以,就让理查德在满目黄沙的耶路撒冷,与萨拉丁拼尽最后一滴血吧!而阿莱克修斯需要做的,竟然是确保阿尤布帝国北部边境的安全……

“陛下,名为约塞提斯布朗的夜莺已经抓回来了。”

回到了安条克王宫的小皇帝,紧接着便遇到了从塔尔苏斯回来交差的亚诺多里安。圣殿骑士把一封印有鲁本家族纹章的密信交到阿莱克修斯手里,后者原本想直接拆开,但是他想了想,却首先问到旁边的亚诺:

“你是在哪儿抓到那个家伙的?”

“北面的亚历山大勒塔,当时我跟踪了他整整两周,已经确认过他曾经多次秘密出入阿达纳的鲁本堡——毫无疑问鲁本大公如今正驻跸在那里;于是我在去往阿勒颇的必经之路上伏击并俘虏了他,然后缴获了这封信。”

“那你也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对,我无权拆这封密信,但是约塞提斯的夜莺身份无可置疑;我还从他身上搜出来一个银制徽记,上面是一个胡狼头像——雷纳尔德公爵曾经告诉过我,这是萨拉丁的夜莺当中最精锐的那些间谍才能拥有的徽章。”

阿莱克修斯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去拷打那个夜莺,然后将得到的情报交给我。”

他说了这句话,等到亚诺退出去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印章的封泥;他饶有兴趣的将信纸拿起来,却愕然发现,上面居然是一片白纸,什么也没有。

“马拉卡!”

阿莱克修斯恨恨的骂了一声,然而不管他如何做——用水浸,用火烤,通通没有用,仿佛昭示着这只是一张简单的白纸而已。

“不,不应该是这样!”

小皇帝眯起自己的眼睛,紧紧攥住拳头,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在他的规划里面,拿到鲁本里通萨拉丁的证据,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他才不管什么基督徒的圣地,他想的就是怎样在第三次十字军中捞好处,一点点壮大自己的实力;而对阿莱克修斯来说,十字军如此众多的精锐士兵,白白送去满目黄沙的耶路撒冷和萨拉丁决一死战——这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送死什么的,让理查德那家过去就是了。

这个念头开始于当他知道塞浦路斯被理查德攻陷的时候,那时候他就发誓要这个丝毫不顾亲戚关系的大表哥好看;即使没有和萨拉丁的交换条件,他也决定会尽力拖住德国人和法国人南下的步伐,让英国人在南面孤军奋战——这应该也是英王自己的追求吧!

而当腓力表示等到他开始回国的时候,会将法国十字军的指挥权移交给自己之后——条件便是让阿莱克修斯设计拖住理查德,至少要拖延他回国的时间;小皇帝蓦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不理会什么基督圣城了。

他开始计划如何借着十字军的势力褫夺奇里乞亚的地盘——一旦自己成功拿下富饶的奇里乞亚,然后将埃德萨与安条克连成一片,这片富庶的领地完全可以支撑自己再一次向君士坦丁堡进军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假途灭虢(二)

第二天。

安条克的朝阳照样升起,而城内的十字军领袖们,不管是亨利皇太子,还是康斯坦丝女王,抑或是腓力国王,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就在昨天的夜晚,所有基督徒不共戴天之敌,大马士革的异教苏丹萨拉丁,居然只身潜入城中,并且和某个虔诚的基督徒皇帝达成了“愉快的合作”。

原本准备拿到亚美尼亚大公和萨拉丁里切的书信,再利用抓到的夜莺作为人证,然后就可以直接在众多法兰克人面前指控鲁本大公通敌——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所愿,不管亚诺如何拷打那个萨拉丁的间谍,他总是不住的在喊冤,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基督徒平民。

没有物证,没有人证,阿莱克修斯对鲁本大公的指控自然在没有发生之前便被暂时搁浅;而现在他也没有心情管这件事了——原因便是在他结婚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1186年的1月5日,英格兰国王,“狮心王”理查德和他麾下的侍从与幕僚们,以及教廷最年轻的枢机主教英诺森,姗姗来迟的他们终于到达了安条克;至此,第三次十字军的主力均到达了圣地,而推举东征领袖的十字军大会,马上就要在安条克召开。

恢宏的王宫之内,此刻,诸位十字军显贵们尽皆盛装而严肃;不管是法国人,德国人,还是当地的耶路撒冷残部与安条克公侯,他们望着紧闭的大门,不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不久之后,狮心王和他麾下的英国人就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踏踏,踏踏。”

临近安条克的路面尽皆铺上了便于行进的碎石,此时,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士正缓缓而过。打头的那一位,他戴着一顶诺曼式样的王冠头盔,身后红色的披风长长的迤逦着,正是眼神倨傲的英格兰国王。

理查德胯下是他最喜爱的一匹战马,名为“无敌”的战马;他胸脯抬得比最骄傲的公鸡还要高,仿佛全世界已经没有人能够让他放在眼中一般。而道路两侧,形形色色的行人,不管是贫苦的农民,亦或是温饱的小贩,还是脏兮兮的孩子,尽皆老老实实的跪伏在道路两侧,仿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间或有调皮的孩子想扑闪着自己迷惑的目光偷偷打量这队英武的骑士,却被自己的父母狠狠地照着后脑勺拍了几下,把他们强行按到地上,生怕冲撞了这些手持利刃的凶恶武士,造成某些无法估量的后果——

譬如队伍后面,就有一辆被撞得散架,还倾倒了一地琐碎小商品的货车。可怜的商贩只是躲闪不及理查德行进的队伍,他和他相依为命的灰驴,便在英王侍从骑士的利刃之下,双双倒在血泊之中;而理查德身侧,如今大受英王重用的“阿姨”威尔逊则用猎犬和毒蛇一般的目光,极富侵略性的扫视着周围的贱民,确保他们不会“僭越”。

无视跪在道路两侧瑟瑟发抖的平民们,理查德有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朕原本以为圣地是个流着奶与蜜的富庶之地,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曾经率人在阿克港周围武力侦察,自然看到了和法王相差仿佛的情况——靠近海岸的平原和丘陵上的农田与牧场都被焚烧与摧毁,而更深处的沙漠边缘,炎炎的烈日与滚烫的黄沙之下,只有一些绿洲当中新近废弃的村庄,这让原本准备武力征粮,就食于敌的英王非常不适。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在阿克港,英国十字军缴获的粮食足够支持理查德一直进军到耶路撒冷,而他也准备独吞这滔天大功;至于十字军撤走之后耶路撒冷是不是又会重新陷落……那和我这个英国国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概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那么多富庶的城市能够肆意抢掠罢!毕竟理查德的东征之路,可是一路抢过来的,还因此得到了一个“狮心王”的绰号,意为国王如同狮子一般凶残与冷酷;而如今到了异教徒盘踞的黎凡特,却反而无法像路过基督友邦的时候一般肆意劫掠……确实有些令人不爽。

不久之后,在向导的带领之下,英王一行来到了王宫的大门前。见到居然没有一个够分量的贵族出来迎接自己,理查德有些恼怒的眯了眯双眼,然后虎虎生风的径直走上前去,任凭铁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嘎嘎作响。

只听“砰”的一声,王宫入口有些年头的橡木大门被英王粗暴的推开;随着他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却看到尽头蓝白相间的高耸王座上,一名身披锁甲,外面罩着一件昂贵的紫色披风的年轻男子正斜倚在那里,右手托着自己的面颊,冷冷的注视着他。

阳光透过王座上方的玻璃彩窗照射下来,直射闯入者的眼睛,一瞬间仿佛让理查德有些短暂的失明——这是当初博希蒙德一世为了凸显自己对安条克公国至高无上的统治权,特意花费重金,请威尼斯的优秀工匠设计与建造的。

此刻高踞于王座之上的阿莱克修斯,他的左右各有一张稍小的椅子——左边是冠冕高耸,穿着黑色大麦提袍和金色法衣,手中持着一个金色十字架的安条克大牧首;而右边,则是满脸庄严肃穆,手持一柄权杖的皇后塔玛丽。

英王几乎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大殿宽阔的中央,然后便发觉王宫四周内侧的墙壁之上,竟然还有几个露台——而上面的四个人,现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里曾经是威名赫赫的博希蒙德一世接见萨拉森使节的地方。王座凸显了君主的威势,而四个露台上面则是公爵大人最信任的四名幕僚与将军;如今,阿莱克修斯坐在博希蒙德一世曾经坐过的王座上,而四个能够居高临下的俯视大厅的露台之中,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神圣罗马帝国皇太子亨利霍亨斯陶芬,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以及真正的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三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大厅中央推门而入的狮心王理查德。

第三百二十二章 儒雅随和理查德

“这是……要公审老子么?”

英王缓缓走到大厅中央,他十分倨傲的双手抱胸,然后扫视着大厅之中正襟危坐的贵族们——德国和西西里的贵族簇拥在亨利和康斯坦丝的两个露台下,法国人则聚集在腓力二世旁边;至于耶路撒冷王国的残军,与安条克的显贵一起,在阿莱克修斯前面的两排长桌后面脸色肃穆的落座;而所有贵族的目光,超过一百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注视着进入大厅的狮心王,以及跟随在他身后的随从们。

很明显,满满当当的大厅之中,并没有英格兰国王的位置;理查德和他侍从的所在之处,在外人看来,甚至就像庄严的法庭之中,被dafa官和陪审团们所注视的被告一样。

“无礼!”

英王身边一身黑色修士服的威尔逊顿时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翘起自己的兰花指,声音尖锐而又刺耳:“这是对陛下大大的无礼!”

关于如何对待东征之路上劣迹斑斑的狮心王,安条克的十字军领袖们也曾经闭门商议过:阿莱克修斯皇帝强烈要求必须让理查德将塞浦路斯归还自己,否则十字军诸国将拒绝为英国人提供后勤服务——这在法兰克人看来,罗马皇帝已经为了东征大局,忍辱负重。

法国人暂且按下不表,在和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商议之后,德国皇太子亨利与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均表示支持阿莱克修斯的正当诉求;毕竟如果不是处于向异教徒发动伟大圣战的紧要关头,狮心王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非常不名誉的不宣而战;不,已经是和无理洗劫墨西拿一般恶劣的战争罪行了。

不过,有了十字军东征的借口,英王悍然攻掠基督兄弟的恶劣行径仿佛就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特别是在他轻易便攻下了萨拉森人重兵把守的阿克港之后,相对于其他人的“寸功未立”,理查德已经用自己的赫赫武功将教廷的代表,枢机主教英诺森和自己牢牢绑在了一起。

所以,当安条克大牧首站出来,直截了当的要求英王向阿莱克修斯皇帝归还塞浦路斯统治权的时候,罗马教廷的枢机主教英诺森还试图站出来打圆场,请求双方搁置争议,以东征大业为重;但是,也许是认为友军都是一群只会拖自己后腿的混蛋,理查德并没有接受英诺森苦口婆心的调停,而是傲然站了出来,站到了枢机主教的前方,直视着王座之上面色有些阴沉的阿莱克修斯皇帝,语气无比的傲慢:

“塞浦路斯是老子凭本事打下来的,凭什么要还给这个软弱无能的希腊佬?”

“!!!”

英王的粗鄙之语令众人无比震惊,除了在阿克港已经见识过的法王腓力之外,德国十字军与耶路撒冷贵族尽皆无法相信,这就是他们的友军?!然而理查德仿佛并没有满足,他站在大厅中央,双手叉腰,腆着肚子,赤红的胡须甚至随着极快的语速一抖一抖的。

他指着右边露台上裹着蓝色鸢尾花披风的腓力骂到:“软弱的法兰西岛伯爵,你在阿克港的丑态宛如希腊戏剧的丑角!”

他又指着左边露台上的德国皇太子亨利:“伟大圣战可是男人的事情,腓特烈皇帝是家里没人了么,居然派了一个吃奶的小孩前来参加十字军东征?”

这下就连英诺森也是大惊失色。他不可置信的注视着满嘴唾沫,把所有友军骂了个遍的理查德——比如西西里人是和异教徒勾结的狗,耶路撒冷贵族就是一群丢了圣城的蠢猪……

也许是狮心王的举动过于惊世骇俗,一时间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因为大家都被惊呆了。虽然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理查德,不过他旁边的威尔逊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是一脸狂热的瞅着大家陷入震惊的空档,搬了一把椅子到英王身后请他坐下。

哪知理查德斜着视线撇了撇嘴,虽然内心对威尔逊屁颠屁颠的举动颇为赞许,却出乎意料的一脚把椅子踢到一边,然后大声说道:

“本来老子其实是个儒雅随和的人,老子一点也不喜欢骂脏话,但是你们这群只会给老子背后拖后腿的货色,居然故意整个审判庭来恶心老子!”

他指了指安条克王宫恢宏的穹顶:“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老子在阿克港和萨拉森人浴血奋战,然后你们就是这样迎接伟大的圣战英雄?”

说着,他在大厅内转了半圈,指着在座的所有高等贵族:“老子管你们推举谁当十字军的领袖,反正都是一群没用的费拉;而弱者,是没有资格前往圣地的!”

“从今天开始,阿克港不会对你们这些任何一个蝇营狗苟开放,因为荣耀,只配强者拥有!”

说着,他昂然转过身去,一甩身后血红色的披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之下,一边大踏步的朝门外走去,一边大声说道。

“这群碍事的家伙,我有阿克港在手,甚至还不需要他们的后勤补给,我为何要给他们好脸色?而没有阿克港作为中转站,我倒要看他们如何跨过无垠的沙漠与荒原,顶着萨拉森人的袭扰前往圣城。”

一边往前走,理查德一边恶狠狠的想到:“没有能够和老子抢夺收复耶路撒冷的大功,没有任何人可以!”

“当然,如果他们想要混上一笔功劳——只要他们肯跪在老子面前恳请老子带他们前往耶路撒冷,并且老老实实的给老子当炮灰,老子也会宽宏大量的允许他们加入英国十字军的队伍,毕竟老子也是个儒雅随和的国王嘛;不过,亨利这种领袖还是不要来了。”

他走出恢宏的王宫大殿,对这座富裕的城市仿佛没有半点留恋,骑上自己心爱的无敌,逃一般的和侍从们快速离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假途灭虢(三)

“这狮心王……这么优秀的么?”

虽然在场的十字军贵族们尽皆暴跳如雷,骂骂咧咧认为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但是阿莱克修斯却并不在意英王口头上的折辱,只是装作面色铁青,仿佛愤怒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内心……却有点五味陈杂。

“我这是还没有挑拨离间,理查德那家伙就要自绝于盟友了?”

阿莱克修斯狠狠的掐了一把胳膊,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再怎么说,亨利二世在整个基督世界的文治武功都是赫赫有名的,作为他最出息的儿子,同时还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军事统帅,狮心王虽然残暴了点,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个傻子啊!

他能确定自己能够单独击败萨拉丁并收复耶路撒冷么?即便如此,法国和德国都是金雀花帝国最强大的两个邻国,如此这般恶劣的折辱两国的君主与继承人……他难道不怕十字军结束之后卡佩与霍亨斯陶芬结盟,把他赶到海岛上喂鱼?

“果然,这只是我自己的幻觉吧。”

狠狠的用右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两下,发觉没有什么感觉,阿莱克修有些不信邪的继续加大了力度,却蓦然感到右臂传来一阵剧痛。

他一个哆嗦,有些疑惑的定神望去,然后看到旁边端庄肃穆的皇后塔玛丽正眼泪汪汪而气鼓鼓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的右手,掐的是塔玛丽的胳膊——都掐青了。

众目睽睽之下,阿莱克修斯讪笑着,不露痕迹的悄悄收回自己的手,索性自己的新婚妻子也是通情达理的公主殿下,只是噘着嘴,悄悄赏了自己一个白眼,便悄悄收回左手,把有些淤青的右臂藏在紫色的披风之下,又重新正襟危坐,成为一位端庄的皇后。

热闹喧嚣的大厅之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此时,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亨利有些低沉的声音正在质询教廷在派遣到德国十字军当中的枢机主教:

“亚历山大冕下,请你解释一下,英王所说,这是教廷和圣座冕下的决定么?”

他尚显年轻的声音仿佛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不悦:“既然英王一人足以击败盘踞大马士革的萨拉丁,收复主耶稣蒙难的圣地,那教廷和圣座为何还要号召吾等亚琛与巴勒莫的英勇战士满腔赤诚的前来圣地?”

“巴黎也需要一个解释。”

紧随其后,腓力二世也从露台上探出身来,对原本还合作良好的教廷枢机冷冷说道:“英王身旁的红衣主教——那是圣座之侄英诺森冕下吧。朕是否可以这样认为,英王的擅自行动,已经得到了圣座冕下和教廷的默许,甚至首肯?”

面对一位权势显赫的国王与一位权势显赫的未来国王的联手质询,名为亚历山大的枢机主教顿时焦急得有些额头冒汗——他属于现任圣座的反对者派系,加入德国十字军也只是为了和未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打好关系;毕竟现任圣座虽然手腕狠辣却垂垂老矣,如果自己未来得到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支持,那个位置还是可以窥伺一下的……

抱着这种态度,他和传说中粗鄙的北方佬相处也算十分的愉快;但是英王为何如此傲慢,甚至不惜与友军们断绝关系,而他身旁的英诺森居然没有以教廷代表的名义出声阻止……上帝在上,他可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啊!

“这肯定是英诺森擅自与英格兰国王勾结!教廷一向提倡基督世界要和睦友爱,团结互助共同对抗萨拉森人,怎么可能允许英王做这种事?这一定是英王自己擅自的决定!”

“你有什么证据!我们辛辛苦苦响应圣座的号召,是为了为天父而战,收复沦陷于异教徒的耶路撒冷,而不是为了啃理查德那家伙的屁股的!”

不仅是亚历山大,教廷派遣到法国十字军当中的枢机主教霍诺留也努力的出言辩解;但是他们似乎都徒劳无功——由于理查德占据了阿克港,恰好卡住了众人南下耶路撒冷的必经之路,于是许多贵族大声鼓噪着,甚至有人还以内心受到伤害为由,威胁退出圣战打道回府……

而看着嘈杂的大厅,揉了揉自己右臂的阿莱克修斯此时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大厅的中央,对四周的盟友朗声说道: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毕竟小皇帝一直以来都努力融入法兰克社会,把自己展现成一个纯粹的西方式的统治者,同时与诸位高等贵族相交莫逆,也因此受到十字军的尊敬,此时他的话让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他双手缓缓向下压了压,一边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然后用耐心和智珠在握的语气缓缓说到:“诸位都是为了伟大的东征事业而抛弃了国内优渥的生活,乃是武艺高强,品德高尚的圣战士!”

“我们的道路虽然略有曲折,但是在天父的保佑下,前途毫无疑问是光明的!我相信英王恶劣的所作所为和教廷与圣座无关,只是他个人的单独决定;而英诺森枢机,说不定也是被他以某种把柄要挟和绑架了!”

看到作为正教徒的罗马皇帝费力为自己这个公教教士辩解,亚历山大顿时感觉这个有些黑的希腊皇帝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我在此以罗马皇帝的名誉发誓!”

阿莱克修斯举起手,震声说道:“大家不远万里来到圣地,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而朕,绝不允许大家空手而归!”

他慷慨激昂的语气,配合恰到好处的肢体动作,不禁令众人热血沸腾:“虽然有些人断绝了我们前往耶路撒冷的道路,但是我们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在天父的保佑下,我们一定会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激昂的情绪之下,所有人都开始大声欢呼,以至于,有几名法兰克贵族在热情感染之下,直截了当的询问大军是不是直接穿越沙漠向耶路撒冷进军,因为十字军是受到上帝保佑的。

很明显这样的胡言乱语遭到了不少高等贵族的嘲笑,不过阿莱克修斯依然微笑着勉励他们,请求诸位爵爷和骑士回到军营约束好手下的士兵——而关于接下来何去何从,诸位国王会在商议讨论之后,给予他们一个充满光明,以及荣耀和财富的未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假途灭虢(四)

“诸位,理查德把持了阿克港这个交通要道和坚固要塞——他肯定是想独吞克复圣城的大功!”

阿莱克修斯虽然把情绪有些激动的中低贵族们劝回了营地约束士兵,防止他们人心浮动;不过作为十字军领袖的诸王与高等贵族,他们不过十人之数,但是他们必须要在幕后尽快拿出现在问题的解决方案——

毕竟虽然最顶级的贵族们有着这样那样的诉求;譬如亨利皇太子是为了在东征战场上攫取军功与威望——这也是大多数高等贵族的诉求,甚至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根本不会在意城池金帛的得失;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底层骑士,真是为了响应教宗冕下的号召,为上帝而战的。

他们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理查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只知道,这个国王会把他们带到耶路撒冷,成就无上的功勋与荣耀,而这,已经足够了。

亨利甚至不敢保证,如果自己长期不开拔,他麾下的某些士兵会不会脑子一热就跑到阿克港投奔理查德去了;毕竟,德国十字军当中,只有五千人是皇帝直属的常备军,其余一万人,来自于腓特烈在巴伐利亚与奥地利动员的封臣武装和招募的雇佣军——虽然他们战斗热情高涨,但是在现在已经到达圣地,“友军”甚至开始向耶路撒冷进军的紧要关头,亨利觉得自己并不能够长期压制他们的战斗欲望。

“早知道理查德会这样,我早就应该率领大军南下,造成既成事实;我不应该在安条克耽搁这么久的。”

在后殿的高级会议之中,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微微蹙眉,一言不发的双手抱胸,感觉有些烦躁;或者说,所有高等贵族,除了即将回国的腓力二世,尽皆面色严肃,甚至愁眉苦脸。

有些肥胖的博希蒙德三世信誓旦旦的拍着桌子,控诉英王封闭友军道路的无耻行径;不过这只是个马后炮罢了,因为自从理查德大闹会场开始,稍有常识的人都看出了他勃勃蓬发的狼子野心。

阿莱克修斯从墙上取下了一副崭新的地图,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他们面前,把这张圣地的详细地图平铺到诸王围坐的木桌上。

他拿出一根小指粗细的木棍,指着地图中下的圣城耶路撒冷,又指了指耶路撒冷左上方滨海的阿克港,以及更上方的安条克:“我们从安条克向圣地进军,其实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的目光随着阿莱克修斯言语,尽皆聚集到他手中木棍所指的地图之上;他点了点安条克的位置,又沿着黎凡特海岸往下,越过阿克港,然后定格在另外一个不起眼的港口,不紧不慢的说道:“雅法港,这里是离耶路撒冷最近的港口,仅仅只有十二里格。”

“如果我们从这里出发,带上攻城器械与补给物资,三天就能够出现在耶路撒冷城下;虽然雅法还在异教徒手中,但是如今黎凡特外海是西西里舰队的天下,而萨拉丁的主力肯定会被英王和他的军队吸引,因此我认为我们轻松就能攻下这里。”

“那我们就抢在理查德那家伙前面拿下雅法——他禁止我们进入阿克,我们自然也能禁止他进入雅法!”

这时,一名英俊的法兰西贵族握紧拳头,狠狠的敲在桌面上;他是香槟伯爵亨利,虽然和腓力二世之前有过龃龉,但是现在却是法王坚定的支持者;他仿佛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抢在英国人前面拿下雅法,甚至耶路撒冷,然后狠狠的羞辱他们,把理查德加诸于法兰西的傲慢十倍奉还!

“亨利,我亲爱的亨利,安静,让我们先听阿莱克修斯陛下说完。”

腓力二世的手静静的搭在了这个法国贵族的肩膀上,让他重新坐了下去,而阿莱克修斯顿了顿,然后朝着法王笑了笑:“正如陛下所说,雅法……是有隐患的。”

“我曾经是雅法的领主,这点让我来解释吧。”

一旁的居伊站了起来,坦然的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说道:“雅法雅法南面毗邻阿什凯隆与加沙,在过去的近百年中,一直都是耶路撒冷王国与埃及异教徒交锋的前线——原本这里是一个不在朱拜勒与贝鲁特之下的繁荣港口,但是现在,那里的城市非常荒凉,港口亦无比萧瑟。”

“我两年多以前最后一次离开雅法的时候,那里的港口小到只能容纳三艘加莱帆船;相比富庶,繁荣和坚固的阿克港,雅法小城甚至连一千人都无法驻扎。”

“而且那里离阿克港只有二十里格。”

随着阿莱克修斯最后补充完,大家都在权衡利弊的时候,只见康斯坦丝女王慨然站了起来,旗帜鲜明的说道:“我不相信理查德的人品,他既然不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那么我也不会与他共同进军——如果诸位想要攻打雅法,西西里的海军会与你们共同进退,但是只要理查德在南面,那么我本人便坚决不会南下。”

所有人都知道西西里女王与英王的深仇大恨,深知如果不是圣座的强行压制,康斯坦丝早就会和理查德兵戎相见了;而英格兰第一孝子之前在大厅之中嚣张跋扈的神情也让他们非常鄙夷。

“我支持我妻子的决定,德意志的勇士也不会从海路南下攻打雅法!“

由于皇太子亨利旗帜鲜明的支持了康斯坦丝女王,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和另外两名德国十字军的指挥官也没有表示疑义——毕竟英王之前的行为,实在是太嚣张了。

至于腓力二世,法王对此表示弃权,因为他决定不久之后就要回国,就连法国十字军的指挥权也准备交给阿莱克修斯;更何况,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让英王陷在圣地,越久越好。

“但是,我们如果不攻打雅法,便无法打通前往耶路撒冷的道路;如果我们不前往并收复耶路撒冷,我们要如何才能兑现从家乡出发时参加收复圣城的伟大圣战的誓言呢?”

眼看着诸王都通过了不攻打雅法的决定,香槟伯爵亨利疑惑的问到。

第三百二十五章 假途灭虢(五)

对于伟大圣战,虽然诸王各怀心思,但是香槟伯爵亨利的疑问却让在座的高等贵族们不得不慎重考虑——大家既然已经参加了东征,那么所作所为就应该符合一个基督徒的基本诉求;如果连收复圣地的遮羞布都没有,那么大家应该如何应对底下士兵们汹涌如潮的民意?

“除开雅法港,我们还有另外几个进攻的目标——而且这也绝对合乎十字军运动的诉求。”

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又将手中的木棍移到安条克东南,黎凡特内陆,叙利亚沙漠边缘的一座萨拉森重镇:

“阿勒颇,这是萨拉丁在北黎凡特的统治中心。这座城市的人口超过二十万,乃是除开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之外,整个新月世界最为繁荣富庶的地区之一;我们如果朝这里进攻,将会迫使萨拉丁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军队北上支援,而这能够显着削弱他在南面的兵力……”

“我反对!我听威廉说过,阿勒颇城高壕深,易守难攻,就连萨拉丁本人亲帅十万大军也围困了整整三年才让里面的异教徒守军弹尽粮绝;而且,这座要塞城市深入内陆,这会对我们的补给线产生巨大的压力。”

阿莱克修斯还没有说完,西西里女王就马上继续举手反对,而且她的理由也看起来十分充分;不过所有人都清楚,康斯坦丝女王这是和理查德杠上了……

毕竟如果联军向阿勒颇进军,这会逼着萨拉丁抽调大军向北御敌;因为对他来讲,某种意义上,阿勒颇的战略意义甚至要比耶路撒冷还大,而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这不是大家拼尽全力的为理查德那家伙做嫁衣么?

因此诸位高等贵族先是微笑着对视几眼,然后颇有默契的一起点了点头,自然,在大家扭扭捏捏的表示要以士兵的生命为重之后,向阿勒颇进军的提议也无疾而终。

“狮心王啊狮心王,这可真是你自找的。”

看着大家发自真心的微笑,阿莱克修斯甚至想抚一抚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他原本准备好了各种说辞想说服德国人不要南下——毕竟这是萨拉丁和他共同的心愿嘛;可是皇帝哪知道,理查德居然给自己送了一个大大的助攻,让他还没有开始劝说,所有人就都一致决定不向南进军了……

“那么,既然大家一致决定不南下,我们……北上如何?”

看着所有人期待的眼神,阿莱克修斯在安条克西北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科尼亚苏丹国的突厥人,他们也是肮脏的异教徒;并且,他们一向和叙利亚的萨拉森帝国互为盟友!”

“咳,咳咳!”

突然,腓力二世轻轻咳了两声,他站了起来,向着左右的显贵们面色严肃的说道:“诸位,科尼亚的突厥人随时有可能从安纳托利亚南下支援圣地的异教徒;虽然我们无法亲自前往圣城,但是我们可以堵上异教徒援军南下的道路,阻止他们和萨拉丁合流。”

“虽然阿基坦公爵对我们不仁,但是以天父之名,吾等还是应该以东征的大局为重,帮助他们击溃北面的援军,你们说,好不好啊?”

在座之人没有一个傻瓜,自然都听出了腓力二世的言外之意——我们不要从海路南下雅法,更不要攻打阿勒颇,至于所谓的“科尼亚人援军”,现在在座的哪位高等贵族不知道,安纳托利亚的突厥王子们为了让自己继承苏丹之位,早就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了……

但是只要我们统一口径,那么就一定有来自科尼亚的援军!唯一所虑的,便是攻打科尼亚,诸位有什么好处而已了。

“陛下,请问科尼亚人的援军走到哪儿了?”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只见枢机主教霍诺留有些不悦的站了出来。他虽然也对理查德的飞扬跋扈极为不满,但是眼见着神圣的东征快要被这些所谓的国王们变成一个南辕北辙的闹剧,顿时有些眉头微蹙。

眼看着法王正在酝酿情绪,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的阿莱克修斯连忙接过了霍诺留枢机的话头:“冕下,科尼亚人确实有一支大军南下了。”

“哦?!”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着他集中过来,里面有吃惊,有错愕,更有,希冀。

“这要怪我。前段时间,在我结婚之前,亚美尼亚的鲁本大公派遣他的弟弟莱翁作为特使,前来安条克向我们求援,说科尼亚人已经武装包围了奇里乞亚的重镇西斯要塞——这只是不久之前的事。”

枢机主教看着阿莱克修斯坦然的目光,又看着腓力二世与康斯坦丝女王仿佛一瞬间明亮的眼神,他皱了皱眉头,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开口。

是啊,理查德一路之上简直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而且到达圣地之后也太目中无人,就连他自己也对英王产生了相当的厌恶情绪。

“那家伙,希望他受到上帝的惩罚,但是最好是在收复耶路撒冷之后。”

霍诺留如同默认一般重新坐了回去,只是内心对十字军的前途产生了一抹担忧;毕竟,在座的显贵当中,大概只有他自己,希望收复圣城的希望是最纯粹的吧!

“即便是为了保证粮道的畅通,我们也要帮助鲁本大公消灭来犯的科尼亚突厥人!”

看着众人热烈的讨论,阿莱克修斯大声说道:“老实说,埃德萨无法长期负担两万五千大军的粮食补给;而且,在萨拉丁于耶路撒冷坚壁清野的现在,我们必须要保证奇里乞亚这个粮仓的安全,如此才能保护我们脆弱的补给线!”

“附议!”

“附议!”

……

随着腓力二世,康斯坦丝女王,居伊,雷纳尔德等人尽皆赞成向北方进军,去“保护亚美尼亚的基督兄弟”,皇太子亨利和一旁的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对视了几秒,两人亦齐齐举手同意;于是,安条克的十字军领袖们,在理查德拒绝他们南下耶路撒冷之后,终于取得了珍贵的共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假途灭虢(完)

“约塞提斯,你这个该死的间谍,朕劝你还是快些招供,免得受皮肉之苦。”

当十字军的诸位领袖一致决定北上的时候,已经修整完毕的圣战士们亦开始满怀热情的加入接下来的战斗。庞大的战争机器正在缓缓开动,目标朝着北面的奇里乞亚与更远的科尼亚而去,而留给阿莱克修斯的时间,拿到鲁本大公与萨拉丁勾结的铁证的时间,也不多了。

原本他也有些怀疑亚诺抓到的这个名为约塞提斯的英格兰人是不是真正属于萨拉丁的夜莺,不过现在他早已深信不疑——这家伙竟然如此顽固,不仅普通的拷打没有丝毫作用,甚至阿莱克修斯特意从埃德萨召来了精通拷问的典狱官达维范达克霍姆,依然没有撬开他的嘴。

普通人哪能经受如此残酷的刑罚?而经过达克霍姆万般摧残的约塞提斯,却依然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信仰基督,只是为了生存才在萨拉森人的商栈里面混口饭吃罢了。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小皇帝——他秘密向返回阿勒颇的萨拉丁去信一封,表明德法十字军即将北上攻打科尼亚人,不会有一兵一卒南下支援阿克港的狮心王,同时隐晦的表示希望苏丹陛下写几封保证鲁本大公独立,以及嘉奖他为苏丹工作的信件,并盖上自己的印章……

当阿莱克修斯把这几封信件扔在面目全非的约塞提斯面前的时候,后者内心果然升起一股滔天巨浪——阿莱克修斯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些都是从约塞提斯车厢的夹层之中发现的,而这些证据足够将他以间谍的罪名吊死……

此时昏暗的牢房之中,烛火摇曳之下,小皇帝的脸色在夜莺看来,仿佛一只隐藏在夜幕中的豺狼,却让幽绿的眼珠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注视着面前神色严肃而正义的阿莱克修斯,内心突然有些想笑。

“毫无疑问,这是苏丹陛下亲笔的花押。”

他原本可以矢口否认自己和这几封信的关系,但是现在他看着义正言辞的阿莱克修斯——他已经知道了对面之人的身份,却有些疑神疑鬼。

“这家伙,他怎么能拿出苏丹陛下亲笔花押的信件,他是从哪里拿到的?”

“难不成?”

强行驱逐了自己内心不切实际的想法,内心无比憎恨十字军的约塞提斯,却不得不开始慎重的考虑——

“看来,这个希腊的流亡君主,是想借着十字军的东风,对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动手了。”

“而这对苏丹陛下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利好消息——鲁本把自己的权力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此一来,亚美尼亚公国和十字军毫无疑问会陷入激烈的对抗……”

“这简直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典狱长达克霍姆用尽各种黑暗深邃酷刑都无法撬开嘴的夜莺,终于对自己在奇里乞亚的间谍行径供认不讳——他甚至表示愿意戴罪立功,勇敢的站出来指认和萨拉丁无耻勾结的鲁本大公!

“我就知道那家伙准没安好心!”

安条克王宫之中,在得知了大家慷慨援助的目标竟然和萨拉森人无耻勾结,想要用他们的鲜血染红和异教徒谄媚的和平条约,特别是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所有人都暴怒了。

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已经无数次严肃的讯问了名为约塞提斯的夜莺,而安条克的书记员和耶路撒冷的教士亦满头大汗的检测了鲁本大公与萨拉丁里切的文书,以及萨拉丁的回信——毫无疑问这些信件都是真实有效的,花押和印章也没有任何问题;正因为如此,这让预备北上的十字军们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之中。

“所谓鲁本的求援,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个无耻的犹大,他看来他早就和异教徒们达成了肮脏的协议,要把上帝的圣战士卖给那些散发着肮脏臭气的突厥蛮族!”

“砰”的一声,阿莱克修斯将双手重重的拍到身前的橡木长桌之上,神情无比愤怒,仿佛被踩到了自己的痛脚:“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必须先惩罚这些背叛者,才能毫无顾虑的为主的事业奋勇作战!”

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罗马皇帝,所有人内心暗暗点头,都有些理解阿莱克修斯气急败坏的行为——毕竟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法国人和德国人恰好接连来到安条克,那么安条克与埃德萨的孤军,可能就直接北上支援“基督同胞”,然后被以逸待劳的野蛮人一锅端了。

“我们要变更目标,直接攻打亚美尼亚人在奇里乞亚的统治中心阿达纳么?”

鉴于如今复杂的形势,十字军领袖们不得不继续关起门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香槟伯爵亨利表示是否直接攻打亚美尼亚人的首都以示惩戒,但是枢机主教霍诺留则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鲁本大公毫无疑问不适合继续坐在阿达纳的王座之上了,但是接下来谁将统治整个奇里乞亚?”

所有人顿时有些凛然。

在座的诸位显贵,最次的也是拥有诸如香槟这种富庶封地的伯爵;他们在国内身居高位,和各地领主甚至王室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原本就是毫无疑问的人上之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奇里乞亚肥沃富庶,人口将近百万之众,又有关隘险阻保护内地,但是一来这里临近与异教徒战争的前线,二来居民大多是信仰使徒教会的亚美尼亚人和叙利亚基督徒;而一旦十字军功成身退,那么自己简直就是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没人愿意放弃国内舒适的老巢,定居在东方和外国人斗智斗勇。也许那些小贵族或穷骑士愿意,但是这里却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而看着大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麦蒙爵爷顿时清了清嗓子,站出来大声说到:

“奇里乞亚原本就是罗马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亚美尼亚人亦一向接受君士坦丁堡的领导与调解;如今,正统的罗马皇帝就在此处,难道我们还需要考虑吗?”

“新任奇里乞亚大公,我提议由巴塞琉斯陛下兼任!”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奇里乞亚的新任统治者(上)

“很好,雷蒙德卿,你的忠诚,朕感受到了。”

看着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的麦蒙爵爷,阿莱克修斯内心赞许的点了点头,但是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内殿的中央,麦蒙爵爷正在慷慨陈词,同时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与抑扬顿挫的话语声色十分具有感染力。

雷蒙德的煽动看起来效果还是有些不错,至少在场的耶路撒冷残部与安条克贵族们如梦初醒,纷纷异口同声,旗帜鲜明的支持他们敬爱的阿莱克修斯皇帝兼任奇里乞亚大公——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巴塞琉斯陛下是一个慷慨和公正的人,一旦他从埃德萨移驾阿达纳,正式确立对奇里乞亚的统治,那么毫无疑问,埃德萨宫廷之中的法兰克贵族们肯定会加官进爵;至少,在场的旗帜鲜明的支持巴塞琉斯的贵族,在陛下眼皮下忠心耿耿的贵族们,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对!”

“我们支持!”

“我们支持陛下兼任奇里乞亚的大公!”

“没有任何人比陛下更适合了!”

巴里安与博希蒙德三世异口同声的支持雷蒙德的提议,这虽然一时间令阿莱克修斯感觉气势大振,但是另一方面,他有些敏锐的发觉,其余的十字军首领们,看他的目光都有点意味深长。

眼见得就连腓力二世也用些许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原本已经准备借势答应下来的阿莱克修斯内心一凛,便充满正义的大手一挥,大声说道:“难道朕是巧取豪夺友军土地的恶徒吗?”

他痛心疾首的大声说道:“即使鲁本和他的兄弟是背叛上帝的犹大,但是普通的亚美尼亚人——这些基督兄弟,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领主背叛了上帝,如果在废除了鲁本的公爵之位以后,直接派遣一个‘外人’统治多达百万的亚美尼亚人,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们?”

“他们会把我们我们看成是可耻的侵略者!即使我们都知道事情的起因乃是鲁本和异教徒无耻的勾结,但是,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觊觎奇里乞亚的土地与财富!”

“所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十分傲娇的拒绝了手下贵族们的“劝进”,在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阿莱克修斯终于感受到现场的气氛为之一松——他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德法的十字军领袖们在窃窃私语,同时对他这种高风亮节的行为感到无比赞叹。

“我必须承认我的错误,我现在知道了,原来陛下是如此仁慈,公正,无私和虔诚的统治者,为了圣战大业殚精竭虑的伟大领袖;我为我之前怀疑陛下而感到抱歉。”

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站了起来,诚挚的说道:“陛下说的没错,我们之后向科尼亚进军,还要亚美尼亚人提供后勤军需的支持——只有奇里乞亚才有足够供应我们大军行动的粮草军需,而一个拥有异心的亚美尼亚公爵,对我们来说,特别是在我们攻入了安纳托利亚腹地之后,不啻于灭顶之灾。”

“我们需要一个能让当地人接受,而又和我们真正站在同一战线的大公;其实雷蒙德爵士说的对,君士坦丁堡一向拥有奇里乞亚的宗主权,数任亚美尼亚大公亦向科穆宁皇帝宣誓效忠;我觉得,如果陛下肯移驾阿达纳,直接统治亚美尼亚人,以陛下的虔诚与仁慈,相信人民也会发自内心的拥护一位这样贤明的君主的。”

说罢,利奥波德转过身去,对身后的诸位法兰克和日耳曼显贵说到:“诸位,你们认为,由巴塞琉斯陛下担任奇里乞亚的大公好不好啊,你们都支持吗?”

“当然!”

“我们都支持!”

“我们怎么会不支持陛下呢!”

阿莱克修斯在西方人眼中崇高的声望此刻产生了助力的效果;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支持皇帝担任奇里乞亚的新任大公;但是他看着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有热烈,有钦佩,有疑惑,有随声附和的从众,也有随波逐流的鼓掌;他内心叹了一口气,却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十字军即将打下的安纳托利亚,我现在要打造一个保护封臣的领主的人设,我要在十字军结束之后,让那些在东方获得了领地与城堡,并且留在此地的西方人,统统向我宣誓效忠!”

“我要成为十字军之王!”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诸位,为了东征的大业,朕必须拒绝这个荣耀!”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切皆应以东征大业为重——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人民的敌意,我们应该拥护一位鲁本的家族成员统治奇里乞亚。”

现在虽然雷蒙德与巴里安的目光有些惊愕和失望,但是所有的西方贵族,无不为阿莱克修斯的高风亮节而发自内心的钦佩;特别是诸如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与香槟伯爵亨利这种向德皇与法王宣誓效忠的封臣,更是内心暗暗的竖起来大拇指——这是一个能够保持住底线不剥夺封臣领地的封君!

“鲁本大公没有子嗣,他原本的继承人是他的弟弟莱翁;但是毫无疑问,莱翁亦与萨拉丁有无耻勾结,因此应该剥夺他的继承权,让他与鲁本一起被簪目之后幽禁于修道院——这是对于他们无耻勾结异教徒,甘当犹大的惩罚!”

“另外朕提议,由鲁本大公的妹妹凯特琳继任新任奇里乞亚女大公!当然,她必须向朕宣誓效忠,而朕亦会以封君的身份向奇里乞亚派遣官员协助女大公稳定她的统治,同时确保奇里乞亚能为我们神圣的圣战提供足够的粮草军需。”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阿莱克修斯继续解释道:“凯特琳公主是鲁本大公的妹妹,十年前就嫁给了朕的堂兄伊萨克;原本朕委托他们镇守塞浦路斯,但是……”

他有些遗憾的耸耸肩,惹得在场众人又一次暗暗的大骂该死的理查德:“现在凯特琳公主和朕的堂兄伊萨克正在安条克避难,朕觉得,她是最适合继承奇里乞亚的人。”

“了解,我支持陛下的提议。”

利奥波德点点头,而身旁的皇太子亨利,以及德法十字军的诸显贵亦表示同意:

“很好,那么我们便一致通过了,就由凯特琳公主继任奇里乞亚女大公!”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奇里乞亚的新任统治者(下)

“什么?让我……担任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

一段时间之后,满头雾水的凯特琳公主望着众人恭祝的笑容,一时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感觉自己仿佛处于云端之中了。

“我……何德何能……”

凯特琳公主大约三十岁左右,眼神怯弱而害羞,在诸位显贵的注视之下感觉手足无措,只有紧紧抓住了旁边,她视为倚靠的丈夫伊萨克科穆宁的手,才能让她有那么一缕心安。

“您们……高贵的国王们啊,您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只不过是一个仅仅奢望自己家庭温馨的小妇人……”

鲁本的妹妹嗫嚅着,声音小得简直不像一个贵族之女——她从小便作为一个表示亚美尼亚人臣服的工具被献往布拉赫奈宫,由于地位不够,甚至长大之后的联姻对象只是一个不是特别受曼努埃尔皇帝重视的科穆宁旁支……

幼年苦难的磨砺并没有让她锻炼出所谓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性格,反而让她从小便谨小慎微,如同巍峨宫殿地基旁边颤颤巍巍生长的野草,以及留给她一副体弱多病的身体罢了。

好在伊萨克是一名传统而虔诚的基督徒,对自己的妻子倾注了毫无保留的爱与关怀。直到他们的女儿海伦妮出生之后,凯特琳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够平安看到女儿出嫁,然后和丈夫一起平凡的老去,仅此而已。

她甚至和自己名义上的两个哥哥,鲁本和莱翁一点都不熟,更从来没有取代他们统治奇里乞亚的意愿;但是,她的丈夫伊萨克,此时紧紧攥住了凯特琳的手,一边提醒似的摇了摇,一边走上前一步,满脸严肃的大声说道:

“感谢诸位陛下信任我的妻子。作为奇里乞亚的共治大公与摄政者,我会在巴塞琉斯陛下的领导之下,一边稳定奇里乞亚的局势,另一边竭尽全力保障诸王的后勤供给,同时保障南北局势,双面开花,以此感谢诸位的支持……”

听到自己的妻子突然之间就被钦定成了女大公,由于丢失了塞浦路斯而认为自己要被阿莱克修斯雪藏的伊萨克简直要乐开了花。他原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坐上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了,结果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又慨然的将奇里乞亚交给了自己!

“那可是人口百万的富庶之地!”

伊萨克一边内心狂喜,另一边对阿莱克修斯简直敬佩得五体投地。他本来并不是没有通过宣称妻子的血统而攫取奇里乞亚的计划——只不过比起实力雄厚的亚美尼亚人,这个计划很明显是毫无可能的异想天开……

但是阿莱克修斯陛下通过巧妙引导十字军的目标,竟然已经在圣战者当中“剥夺”了鲁本大公的权位;虽然某种意义上这是不符合基本法的缺席审判……但是在圣战者们看来,和异教徒无耻勾结的鲁本,没有资格得到宽恕!

而且某种意义上,这只是罗马帝国的“内政”——大家一致决定的“内政”。

“很好,有伊萨克公爵这样的贤王统治,想必奇里乞亚的人民会安居乐业,而伟大圣战的后勤供应也会确保无虞吧。”

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凯特琳才是女大公的事——在场的贵族眼睛都是雪亮的,那个公主除了拥有和叛军鲁本一样的血统之外几乎毫无作用,稳定奇里乞亚的局势,看起来还是得仰仗她的丈夫,出身科穆宁皇族的,现任皇帝的堂兄伊萨克。

更何况,按照西方的传统,拥有领地的女性贵族,总归是要通过自己的丈夫统治领地的;毕竟上帝造人的时候,夏娃只是亚当身上的肋骨罢了。

而如同埃莉诺和玛蒂尔达一般强势的女性,无一不是本身便拥有着庞大的领地与财富,自身亦精明而狡黠,甚至拥有着能影响君主意志的力量——而这样的人,全世界又有多少呢?

看着春风满面的伊萨克,雷蒙德与巴里安不由得内心泛起微微的嫉妒。因此,在事情最后敲定,所有人都离开王宫之后,麦蒙爵爷有些心有不甘的跑到阿莱克修斯面前,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斟酌着问道:“陛下,为何您不直接统治奇里乞亚?埃德萨残破而萧条,您完全可以迁都到阿达纳去——那里是奇里乞亚的中心,而这片富饶的领地足够为陛下提供一整支精锐的军团!”

“如果陛下相信我的能力,那么我有信心在那里为陛下拉出五万大军!”

麦蒙爵爷的胸脯拍的震天响,看起来仿佛自己无所不能一般。可是阿莱克修斯心里明白,雷蒙德并不适合带兵打仗——至少比起雷纳尔德,他的军事才能是远远不如的。

除开雷蒙德,小皇帝甚至还看到了,就连巴里安也是跃跃欲试;他内心叹了口气,但是脸上依旧是严肃而认真的神情。

“这群法兰克人,欲望可真是大啊。”

他在内心有些不满的咕哝着,但是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来,安抚有些躁动的原耶路撒冷贵族们;特别是麦蒙爵爷——因为在所有的原耶路撒冷贵族当中,他的领地是最庞大而富庶的,本身影响力亦十分庞大;可是在萨拉丁夺取耶路撒冷之后,图卢兹家族在黎凡特的领地与财富一瞬间便化为乌有。

麦蒙爵爷虽然是一个成熟的政客,但是他却想不通为什么阿莱克修斯宁愿自己窝在荒凉破败的埃德萨,也不愿意到财政富裕的阿达纳去享福——明明十字军已经一致通过,皇帝可以直接统治奇里乞亚,但是阿莱克修斯居然让出去了!

“如果朕亲自统治了奇里乞亚,那么你们这群法兰克人一定会要求土地与册封吧——最后朕只剩下阿达纳,然后把塞琉西亚和塔尔苏斯这些繁荣富庶的城市全部册封给你们么?”

阿莱克修斯在内心吐槽着,同时已经开始慎重考虑要在宫廷中扶持一批亚美尼亚贵族了;不过现在,他要给耶路撒冷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雷蒙德爵爷,陛下此举,对于法兰克人来讲,特别是陛下麾下的法兰克贵族们,难道不该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么?”

这时,腆着大肚子的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走上前来,一边展开手中的地图,一边振振有词的说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扔进皮拉穆斯河

“雷蒙德吾友。”

不知何时,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他腆着标志性的肥硕大肚子,脸色十分轻松而写意。

曾几何时,圣枪守护者博希蒙德一世的盖世威望,可是能和圣墓守护者戈弗雷相提并论的;而安条克公国,亦是与耶路撒冷王国并肩而立的盟友。

耶路撒冷王国东征大马士革,南伐亚实基伦,甚至还无畏的向埃及进军,几任国王前赴后继,虽然也有国内的斗争与龃龉,但是在基督世界和萨拉森人当中也闯下偌大威望;而相比之下,安条克公国却几乎每战必败,最后不得不托庇于君士坦丁堡,做皇帝的忠犬,靠着皇帝的偏袒,占同殿为臣的亚美尼亚人的便宜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长年累月的差距积累之下,曾经的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三世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封臣雷蒙德面前也竟然要唯唯诺诺,曲意逢迎——的黎波里伯国名义上是耶路撒冷的封臣,但是实际上,雷蒙德爵爷的领地不仅是整个王国最肥沃富庶的地区,而且几近独立,堂而皇之的听调不听宣,小日子过的无比滋润。

为了拉好和这个大财主的关系,博希蒙德三世甚至让自己的儿子雷蒙——同时也是安条克公国的继承人,拜雷蒙德爵爷为教父,同时请雷蒙德的妻子艾希瓦夫人教育他。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博希蒙德就喜欢雷蒙德这个人了。在公侯阁下看来,这个死胖子每每和耶路撒冷王国中央闹矛盾——主要就是和雷纳尔德与居伊,双方各种不和,关系简直势若水火;他便喜欢拉着一票北方贵族为自己壮势助威,自然博希蒙德也紧紧跟他绑在一条船上了。

虽然博希蒙德虽然不喜欢雷纳尔德这个继父,但是他更不想过深的陷入耶路撒冷国内的纷争。因此在耶路撒冷陷落之后,再见到傲慢而落魄的麦蒙爵爷,很难说公侯大人内心有没有那么一丢丢的窃喜。

“噫,你这个死胖子也有今天!”

自诩为城府颇深的公侯阁下自然不会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内心所想;他优雅的捻了捻自己棕色的卷发,肥硕的脸上挤满了自认为真诚的笑容,缓缓说到:“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人,他们也是陛下忠心耿耿的臣民啊!”

“陛下今天不剥夺鲁本家的领地,那么明天也不会剥夺诸位家族的领地;如此仁慈的君主,整个基督世界也都是十分罕见的呀!”

事实上博希蒙德的话有些强词夺理——因为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所谓的凯特琳女大公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统治奇里乞亚的,是她的丈夫,也是皇帝的堂兄伊萨克,或者说,是阿莱克修斯之后将要派驻往阿达纳的官僚。

“好了,朕要提醒诸位一句,逆贼鲁本现在还坐在阿达纳的王座上呢!我们现在仍未抓捕到那个可恶的背叛者,怎么现在就开始争抢战后的蛋糕了呢?”

阿莱克修斯蹙了蹙眉毛,声音有些不满。

“朕张开的双手对有功之臣从不吝惜赏赐,特别是现在,十字军马上就会对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动手;到时候,无数的土地与城堡,财富和奴隶唾手可得,你们现在还在争些什么呢?”

“是的,陛下,老臣请求在和科尼亚人的战争中身先士卒——老巴里安的长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看到皇帝脸色有些不愉,埃德萨市长巴里安立马上前大表忠心,让一旁的麦蒙爵爷颇为尴尬;不过爵爷也很快不甘示弱的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殿内一时间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陛下,对于逆贼鲁本,我觉得我们应该智取,否则在英格兰人朝着耶路撒冷高歌猛进的时候,德法十字军却在奇里乞亚和基督兄弟陷入迁延日久的鏖战……教廷的诸位,甚至是圣座本人都一定会愤怒的。”

麦蒙爵爷有些滑稽的佝偻着自己的腰,但是圆滚滚的肚子却好似随时都能把他身上描着金线的天鹅绒衣衫崩裂;他站起身来,一边高兴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发出“啪啪”的声音,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

“陛下,我有一计,可令逆贼鲁本拱手而降,亚美尼亚人不战自溃!”

他骄傲的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手指,仿佛一瞬间上古名将附体一般:“据说逆贼鲁本现在就在阿达纳的鲁本堡,我们可以封锁消息,假装不知道他想坑害我们基督兄弟,然后请他和他的兄弟莱翁一起到军营之中共商国是——之后,我们在大帐之中埋伏五十名武艺高强的武士,只等陛下摔杯为号,便一起冲出,把那逆贼鲁本和他的弟弟……嗯!”

说着,麦蒙爵爷用右手做了一个狠狠的向下切的手势,同时佝偻着背,充满希冀的望着上首托腮皱眉的阿莱克修斯:

“然后统统扔进皮拉穆斯河!”

“咳咳咳!……”

如此粗暴,简单和血腥的提议,一瞬间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甚至令众人都被呛得无话可说——博希蒙德和巴里安十分怪异的注视并不露痕迹的远离了面色依旧泰然自若的雷蒙德,而阿莱克修斯则轻轻的调笑道:

“看来,雷蒙德卿相对于自己的法兰克血统,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希腊人啊!”

尬笑着自黑了一把,阿莱克修斯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和并不存在的胡须,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窗台前,一边遥望着安条克的富庶与繁华,不久之后转过身来,双手叉腰,然后摇晃着右手的食指,深棕色的眼珠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三个重要臣属,饶有兴趣的缓缓说到:

“雷蒙德卿的建议……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不过,鲁本大公虽然是叛贼,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真正的贵族,拥有高贵的血统——所以,按照君士坦丁堡的规矩,还是把他和他弟弟簪掉双目,软禁在修道院中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孽就行了。”

第三百三十章 奇货可居

“爵爷,我听说,有好几个一向跟在你屁股后面鞍前马后的男爵都悄悄的以个人的名义跑去阿克港了?”

和皇帝的会议结束之后,雷蒙德与巴里安并肩走在充满萨拉森风格的安条克王宫里面。他们已经得到了任务,要配合宫廷元帅雷纳尔德公爵约束好埃德萨的军队,准备随时和德法十字军的友军一起,朝着奇里乞亚的心脏阿达纳进发。

“我雷蒙德何德何能,汉弗莱爵士他们,本身就是王国的实权男爵,就算是以前的国王开启贤人会议,他们也是毫无疑问拥有自己的投票权的。”

面对巴里安暗藏祸心的诘问,麦蒙爵爷滴水不漏的侃侃而谈:“那几位爵爷的领地尽数被萨拉丁攻占,他们只是太想尽快夺回自己的领地罢了。”

“所以,哪怕是加入随意洗劫强占塞浦路斯的英国十字军?我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他们对陛下不忠诚呢?”

听到巴里安这句话,麦蒙爵爷痛心疾首的否认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巴里安,他们对陛下的忠诚日月可鉴,而你却是赤裸裸的诽谤和污蔑!要知道,当你接到这个消息,你首先也有判断,你认为是我怂恿他们投奔理查德,我说不是,我就明确告诉你这一点。而且,你说他们对陛下不忠诚,这种无中生有的东西,你再给他说一遍,你等于,你也有责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马厩,准备策马出城,倒是暂时搁置了他们双方的争端;而这时,王宫之中,只见博希蒙德单膝跪在阿莱克修斯面前,语气无比诚恳和谦卑,仿佛科穆宁家最大的忠臣:

“陛下,我和母亲经过慎重的商议,都认为此次东征之后,陛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出皇帝的御旗,昭告天下,真正的巴塞琉斯究竟驻跸何方;而那时,坐拥整个新月沃地的正统罗马帝国,埃德萨已经不适合作为帝国的首都了。”

博希蒙德的额头贴在冰凉的石砖上,想起头天晚上自己与母亲的彻夜长谈,内心还有点激动和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赌注是不是下错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耳边仿佛听到了母亲苍老但是睿智的话语。

“母亲,陛下准备在明天揭露东征大业的叛徒,萨拉丁的勾结者,无耻的叛教者鲁本;而且据说他已经提前和几位领袖沟通,并取得了他们的支持。”

昏暗的烛光之下,圣三一修道院狭小的祈祷室内,一袭黑纱的安条克前任女大公康斯坦丝,她一动不动的跪在神龛前,高举着手中的十字架,正在低头不住的祈祷。

康斯坦丝已经这样隐居了数年之久,唯一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原因,还是为了给自己的外孙阿莱克修斯背书。不过,博希蒙德深知母亲数十年人生经验形成的智慧不容小觑,她曾经经历过安条克公国的鼎盛时期,亦眼睁睁的看着她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败。并且,母亲是最后一个安条克的欧特维尔,她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许久之后,衰老的女大公枯瘦的双手终于垂了下来。她缓缓将鎏金的十字架放到神龛上,又费力的转过身,抬头注视着自己有些局促不安的儿子,浑浊的双眼一瞬间却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的儿子。”康斯坦丝掀下自己黑色的兜帽,顺便挽了挽花白的头发,声音略微沙哑,但是却充满着时间的智慧。

“我听说,篡位者安德洛尼卡已经被君士坦丁堡的市民暴动所推翻,仓惶逃回了他的老巢特拉布宗。”

“是的,这是几个月前的消息。”

“那么,你觉得,鲁本那家伙和萨拉丁勾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博希蒙德有些惊诧的咀嚼着母亲的这句话,他略微思索,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恐怕……应该是确有其事吧。”

“鲁本的弟弟和继承人莱翁之前来过安条克求援,我现在想起来,他的行动好像有些不对劲——突厥人正在围攻西斯要塞,但是他好像却一点都不着急一样。”

“再结合陛下拿到的,鲁本和萨拉丁勾结的书信,以及那个被抓到的夜莺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不容他抵赖!”

博希蒙德语气之前还略有彷徨,但是现在已经变得斩钉截铁;见此情景,康斯坦丝苦笑一声:“我的孩子,就算鲁本与萨拉丁勾结——圣地的哪个统治者没有和萨拉丁‘勾结’过?”

无视了儿子错愕的眼神,康斯坦丝有些欣慰的望着夜色沉沉的窗外。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西方人对圣地的规矩根本不了解,我敢肯定,我的好外孙一定会趁此机会,借着十字军的虎皮把奇里乞亚的统治权攫取到手里的。”

“玛丽的性格天真烂漫,甚至还有点笨。”

只听康斯坦丝低声呢喃道:“但是曼努埃尔皇帝……”

博希蒙德看着母亲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我的好外孙,可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然后他就听到母亲了一句话,顿时大惊失色。

“博希蒙德,明天会议之后,如果十字军一致决议罢黜鲁本大公,那么,你就把整个安条克城献给你的侄子。”

“臣愿意奉献出安条克,请陛下以此城统御东西,祝陛下早日荡平逆贼,重返御座!”

博希蒙德一边掷地有声的说道,一边仿佛母亲的谆谆教诲就在耳边。

“我的儿子,十字军已经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德法主力东进,不管是亚美尼亚人还是科尼亚人都不足为虑;你要着眼的是,东征结束之后,分裂的罗马帝国,即将到来的三皇之战。”

“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你是阿历克斯的舅舅,不管是君士坦丁堡的伊萨克还是特拉布宗的安德洛尼卡,他们绝无可能接受你;况且,希腊人虽然固执而排外,但是科穆宁一向对亲戚十分慷慨;而现在,我的好外孙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一旦他重登御座,他势必会提拔一大批拉丁人平衡希腊官僚,就像他父亲所做的那样。”

“到那时,安条克算什么?”

想到这里,博希蒙德悄悄抬起头,却看见阿莱克修斯面带微笑的注视着他。

第三百三十一章 血色盛宴(上)

“舅舅,你说,当鲁本那家伙知道我们的真实目标,会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从安条克前往阿达纳的宽阔道路上,列队而行的德法十字军几乎一眼望不到头。而中军的御旗之下,被许多人簇拥在中间的,一身戎装和拉丁人几乎一样的阿莱克修斯,正志得意满的骑在宝莉的背上,指挥队伍缓缓前进。

当十字军的主力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阿达纳的时候,亚美尼亚的鲁本大公甚至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腓力二世已经和几个高阶贵族在德国人动身之前便离开了安条克,但是他只带上了不到五百人的护卫,而其余法兰西军队的指挥权——一共六千一百三十七名精锐的十字军战士,则交给了阿莱克修斯皇帝指挥。

加上本身倾巢而出的埃德萨与安条克的精锐,如今皇帝本身能够指挥的军队数量达到了九千之多;并且,腓力二世回国之前,还把所有伯爵以上的贵族全都带了回去,除了圣座派遣到法军中的枢机主教亚历山大,法军的低阶指挥官们只能听从皇帝的命令。

“阿历克斯,朕已经做了朕该做的——至于如何把理查那家伙留在圣地,就看你的了。”

回想起腓力二世临走之前的要求,皇帝内心微微一笑——按照狮心王本身的傲慢与莽撞,自己只需要尽力断绝他的盟友,削弱他的支援,至于剩下的,交给萨拉丁就好了。

他不信能够动员二十万大军的萨拉丁,在心无旁骛的状态下,竟然打不赢区区一万余人的理查德——腓力也是看到了这点,对阿莱克修斯之前的运作很满意,因此也毫不犹豫的将法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从安条克到阿达纳的行军花费了众人二十天的时间。当十字军在塞伊汉河东面扎下营地之后,于皇太子亨利的御帐之内,所有人开始商讨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抓住鲁本大公。

“我们现在拥有一个优势——鲁本并不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他,而以为我们是来帮他解除西斯要塞之围的。”

当着众位显贵的面,博希蒙德正在侃侃而谈:

“我和亚美尼亚人打了二十年交道了,他们的性格,我是摸得清楚得很的!”

安条克的公侯伸出他那肥胖的手指,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们都是一群胆小鬼,我们只需要让几位陛下和爵爷们按照正常的外交流程,带领少数护卫要求进入鲁本的城堡与他会晤——然后在宴会之上突然发难,挟持鲁本本人并且里应外合,鲁本堡便会唾手可得。”

“然后阿达纳亦能传檄而定。”

最后,博希蒙德补充了一句:“当年,圣墓守护者戈弗雷的弟弟鲍德温一世,也是用相似的方法,攫取了埃德萨的统治权。”

公侯阁下的方式令众人一瞬间议论纷纷,许多人也提出了自己的异议——这个计划过于冒险,这是把诸位陛下和爵爷本身当做了诱饵;而且如果鲁本已经知道十字军准备对他不利,那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诸位,我们为了保密,甚至向战士们都隐瞒了鲁本和萨拉丁勾结的真相;难道说,我们当中会有鲁本的内鬼吗!”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阿莱克修斯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众人中央,抬手示意道:“东方有一句谚语,意思是如果连必要的风险都不愿意担负,那么我们怎么会成功呢?”

“我赞成博希蒙德爵爷的计策,而我也将带头进入鲁本的城堡。”

皇帝的带头与感召之下,众人马上就做出了一个周密的计划——除开稳重的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在营地之中主持大局之外,包括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神圣罗马帝国皇太子亨利,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以及五十名武艺高强的侍从,准备作为诱饵进入鲁本的城堡,同时负责进攻和挟持这个亚美尼亚人的大公。

而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则将在营地之中做好里应外合的的准备——在侍卫们夺下鲁本堡的城门与吊桥的同时,指挥德国军队快速增援,彻底占据这座坚固的城堡。

十字军派向鲁本堡的使节很快便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亚美尼亚大公对基督兄弟的欢迎与问候,同时欢迎诸位陛下与爵爷进入城堡参加即将举行的欢迎宴会——看起来鲁本并不知道,他的肮脏勾当已经被英明的十字军知晓,众人无不摩拳擦掌,大家心里都明白,战斗就要来了!

不久之后,诸位陛下与爵爷们鱼贯而出,他们穿上坚固而铮亮的锁子甲,头戴的铁盔在太阳底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他们的队伍虽然不大,但是护卫们手擎的旗帜却在风中猎猎飞舞,昭告着主人们身份的尊贵——霍亨斯陶芬的黑鹰旗,西西里的猎鹰旗,法兰西的鸢尾花旗,君士坦丁堡的紫色御旗,以及白底红十字的十字军军旗,皆汇聚于此,令周围的当地农民情不自禁的跪伏在道路的两侧,表示对这绝对武力的恭顺与服从。

“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城门楼上,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看到即将到达的队伍,举手对周围大声呼喝道。在他的命令之下,很快,城堡的吊桥被放下,而后,迎着十字军的队伍,一名衣饰华丽的高等贵族,与他的五六名俊秀的持旗近侍,缓缓骑马走了出来,在诸人的对面站定。

这是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他没有穿戴盔甲,褐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的卷曲着,眉眼颇为硬朗。他骑在一匹装饰着黄色马衣的强壮骏马上,遥遥便向面前各色御旗之下的君主与贵族们微微抚胸致意。

“陛下,那个人就是亚美尼亚大公鲁本。”

阿莱克修斯身侧,舅舅博希蒙德微微侧身向他悄悄介绍了这个自己十余年的邻居;而对面的亚美尼亚大公,亦用有些拗口的拉丁语向众人大声问候道:

“远道而来的基督兄弟们,我是此地的统治者鲁本。”

“欢迎来到阿达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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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血色盛宴(中)

鲁本大公用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城堡,声音听起来干练而豪爽:“欢迎你们来到阿达纳,也感谢你们对奇里乞亚的无私援助;我家城堡还蛮大的,而我的妻子亦准备好盛大的宴会,那么请诸位移步大厅,感受亚美尼亚人的好客与热情!”

事实上,当奇里乞亚的大公接到德法十字军主力西进的消息,顿时肠子都悔青了。他忙不迭的想撇清和萨拉森人的关系,可惜阿达纳的城市卫兵搜遍全城都没有发现萨拉丁夜莺的踪迹;有鉴于此,他又派弟弟莱翁往西集结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部队准备同德法十字军一起北上,同时向上帝祷告,希望他之前的“小动作”没有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发现。

“那只可恶的夜莺,简直就是引诱亚当堕落的撒旦!”

心里面不断腹诽着前段时间还奉若上宾的异教徒间谍,鲁本一边强颜欢笑,故作豪爽——在他面前的诸位显贵,可是如今整个西方世界最高贵的一群统治者了!

最重要的是,将近三万军械齐整,盔明甲亮,战力强悍的十字军战士就驻扎在城外

大公阁下自捋阿达纳远远比不上君士坦丁堡城墙的坚固,也只有把这群大爷都伺候好了,让他们少“下乡征粮”才能维持得了自己生活的样子。

可能上帝听到了大公阁下的祷告,远道而来的十字军不仅对阿达纳城外的平民秋毫无犯,在他们指挥官的约束之下老老实实的在军营之中养精蓄锐,操练战技,并且十字军的领袖们仅仅只带了少数护卫便前来拜访他,还彬彬有礼,落落大方,无不展现了法兰克基督兄弟的良好教养——相比一百年前的第一次十字军,那群大爷可是在马其顿和希腊放开来抢的!

内心庆幸自己没有享受到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的待遇,眼尖的鲁本已经瞅到了队伍中央的安条克公侯博希蒙德——而且这个死胖子正在皮笑肉不笑的向他“微笑”。

数年前曼努埃尔皇帝还未驾崩的时候,在君士坦丁堡的政府序列之内,安条克是帝国最忠实的藩屏;而相比之下,奇里乞亚的地头蛇亚美尼亚人,特别是他们的领袖鲁本,可就不是那么听话了。也正因如此,更弱小的安条克频频挑衅比他更为强大的奇里乞亚,占一些不大不小的便宜,而且竟然时常得到皇帝本人的偏袒与庇护——这让安条克与奇里乞亚的关系一直都算不上好。

“那家伙,那头肥猪竟然如此嚣张!”

鲁本有些愤怒,但是对博希蒙德随风摇摆的技能又颇为无奈。他已经先入为主,认为这个不老实的邻居在皇帝妹夫驾崩之后又迅速找到了新的大腿——看他周围那些法兰克面孔,那家伙竟然先他一步和西方的尊贵统治者们谈笑风生!

“为什么,明明先辈们都是走陆路从遥远的西欧前往黎凡特,但是你们为何要标新立异走海路?”

一边担忧十字军劫掠自家领地的亚美尼亚大公,另一边却对老对头博希蒙德抢先和十字军搭上关系表示羡慕嫉妒——大公阁下早已受够了北面突厥蛮族无休止的骚扰与劫掠,但是仅凭一己之力却难以北上,即使是在现如今科尼亚苏丹国四分五裂的情况下;他原本并没有奢望十字军帮助他打击北面的突厥人,甚至为了维持和平还与萨拉丁缔结暗约,请后者居中调停……

现在看来,这毫无疑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所幸十字军似乎对此并不清楚的样子……

看着诸位高贵的统治者只带了数十名护卫便前来赴宴,鲁本内心稍安。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他的消息没有走漏,而西方亲切的基督兄弟依旧没有把他当外人!

“大公阁下,容我介绍诸位尊贵的陛下。”

正当鲁本紧紧攥着手中的十字架,甚至有些神游天外的时候,远处博希蒙德令人讨厌的声音已经响起。他一个激灵,定睛一看,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而此刻安条克的公侯已经开始介绍了。

“右面这位,便是君士坦丁堡真正的,无可置疑的巴塞琉斯,曼努埃尔大帝与玛丽皇后之子,生于紫色宫殿的阿莱克修斯二世陛下!”

阿莱克修斯从没见过鲁本,只觉得面前讪笑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略微有些眼熟;不过他很好的掩饰着自己的神色,而是矜持的笑道:“阁下曾经口头支援过朕光复皇都的军事行动,让亚美尼亚人都知晓了安德洛尼卡是个篡位的无耻逆贼——老朋友,我们应该是老朋友了!”

“哈哈,哈哈哈……”

鲁本有些尴尬的笑着,他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意飘过。

“早知道这家伙能搞出这么大名堂,当初也该派个几百人权当表达态度的……”

“中间这位,是蒙上帝庇佑与圣座祝福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巴罗萨之子,冷静而睿智的皇太子亨利殿下,右边的那位,乃是太子殿下的妻子,征服者罗杰的幼女,两西西里尊贵的统治者,康斯坦丝女王陛下。”

亨利的神色矜持又略带倨傲,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了皇族的魅力与风范,通过身边的拉丁语翻译与鲁本进行着亲切友好的会谈与交流,倒是康斯坦丝却显得有些冷淡,只是静静的站在亨利身后,加上众人满身的戎装,那模样更像一个女侍卫,而不是一位女王。

“欢迎,诸位陛下的到来,简直令阿达纳灰岩的城墙蒙上金色的光辉——原本刚才这里还细雨霏霏,如今转瞬之间便晴空万里了!”

一脸谄媚的鲁本走在前面亲自为众人带路,他特意把腰佝偻着,言语之间数不尽的讨好与媚笑;虽然众人一时间其乐融融,无比亲密,但是阿莱克修斯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不由得暗暗攥紧了拳头,同时呼吸略微有些粗重,眼角的余光朝着旁边瞥去,却恰好看见了,同样微抿着嘴的亨利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隐秘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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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血色盛宴(下)

和煦的春风吹过,奇里乞亚肥沃富庶的土地萌发出无穷的希望与生机。阿莱克修斯走在鲁本后面,想着那些跪伏在十字军铁蹄下毕恭毕敬的亚美尼亚平民,内心却再一次坚定起来。

“鲁本,虽然我们无冤无仇,但是你还是成为我崛起之路上的垫脚石罢!”

他看着前面那个毕恭毕敬的大公,此时想的却是,就算自己没有窥伺他的领地与财产,这个在十字军兵锋之下无比小心谨慎的领主,对自己和十字军也会有求必应罢!

但是一旦圣战结束,自己却还是那个窝在埃德萨的穷蛋皇帝……而这,完全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皇帝在决定向奇里乞亚动手之前,已经旁敲侧击打探了许多信息,并与坦克雷德在此基础上秘密商议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能说服德国人,拥有能压服当地的军事力量,那么这件事就可以做。

圣地诸国虽然在对抗异教徒的大环境中不得不报团取暖,但是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却是一言难尽。相对于建立安条克与耶路撒冷的这些渡海而来的西方人,亚美尼亚人虽然与其同盟,但是却一直都对其持有谨慎的态度——初代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在他继承兄长戈弗雷的王位之前,攫取亚美尼亚人治下的埃德萨统治权的行为,可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虽然鲁本大公娶了一名法兰克妻子续弦——他的妻子是卡拉克女爵斯蒂芬妮的女儿;但是并没有后代诞下,即便如此,在耶路撒冷贵族当中拥有重大影响力的的黎波里伯爵雷……麦蒙爵爷依然对大公持警惕态度。

因为他是爵爷的一生之敌,沙蒂永的雷纳尔德的女婿啊!

但是问题是大公的妻子,斯蒂芬妮女爵的女儿,对自己的继父态度却十分恶劣——出身名门的她认为继父“强盗公爵”的名声令家族蒙羞,而且肯定是那个老不羞勾引了母亲!

再加上安条克的态度,亚美尼亚,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了。

而这,大概就是她的原罪吧。

和旁边的亨利对视一眼,阿莱克修斯甚至能够隐隐听到他有些略微粗重的呼吸。德国的皇太子虽然在国内也能够手腕娴熟的处理领内的政务与裁决贵族间的矛盾,可是如同今天一般,要阴谋夺取一座毫无防备的城堡,那还是第一次,而第一次,当然会稍微有些紧张了。

他对东方世界的龌龊龃龉毫无兴趣,他唯一所想的便是如何在圣战当中捞取更多的名望与军功,同时在桀骜的贵族面前一把清除掉自己历来文弱的形象——而这些,阿莱克修斯都会一一送给他,那么投桃报李,他自然也会支持自己的盟友了。

当然,阿莱克修斯的借口也十分的冠冕堂皇,甚至得到了两位随军枢机的默认——因为阿莱克修斯向他们承诺,允许两位枢机在阿达纳建设拉丁教堂,而奇里乞亚的拉丁宗主教,也非两位德高望重的枢机莫属!

“陛下,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玛丽,那位,是我的女儿爱丽丝。”

皇帝的思绪被鲁本的介绍打断,他矜持的朝前望去,左边是一名三十余岁,穿着黄色纱裙,笑容温和的贵妇,而另一边,那个一头亚麻色头发,扎成数股小辫子,眼睛如宝石一般闪亮,浑身洋溢着青春与活力的少女望着他,神色却有些错愕。

阿莱克修斯也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女孩儿,一些尘封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却马上又如水般消散,只留下一个温柔的微笑,令亚美尼亚公主的脸庞突然有些微微发红。

“居然是她?”

“居然是他?”

至少一直到现在为止,现场的气氛都还是其乐融融的;而爱丽丝听到了父亲对这个曾经给自己留下难忘印象的希腊贵族的介绍,更是一瞬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我该称呼您巴塞琉斯陛下呢,还是格瓦拉先生?”

鲁本堡的大厅之中,在亚美尼亚大公曲意的逢迎之下,宴会的气氛欢快而热烈。但是他根本不会知道,有三十名诸王的护卫,已经找借口在大厅外休息,开始秘密进入城门楼,军械库等要地,假装和守卫们攀谈,就等主堡发出的信号了。

而城外的十字军营地,在奥地利伯爵利奥波德指挥下的精锐士兵,亦开始磨刀霍霍,准备第一时间在内应的协助之下,抢占重要的城门。

但是,在稍微幽静的走廊之中,如同重逢的好友一般,阿莱克修斯却在和亚美尼亚的公主进行一场愉快的谈话。

“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是,无伤大雅。”

看着这个欢呼雀跃的女孩儿,没来由的,皇帝内心却有些惭愧。她还是那样信任着他,而他,却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爱丽丝有些絮絮叨叨的讲述着两人相识的趣事——那对阿莱克修斯来讲恍若隔世,但是却仅仅不到三年。现在的他是拥有领地与军队,以及大义名分的皇帝,而那时候,他却只是个隐姓埋名甚至不敢暴露身份的“雇佣兵头子”。

当年,被安德洛尼卡扔下金角湾后大难不死的阿莱克修斯,决意要到安条克寻求外祖母的庇护,同时因缘巧合之下结识并收服了现在的卫队长米哈伊尔,以及皇帝本人的第一批人马,靠着打劫商队,避开巡逻的方式一点一点从士麦那开始向安条克挺进,可谓受尽磨难。

“怪不得,我当时竟然还异想天开,想请陛下做我的侍卫;想起那时候,真是令人怀念呐!”

爱丽丝的声音单纯活泼,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想起当初自己在塞琉西亚郊外意外救下的这个女孩儿,竟然也和自己一样用个假名字糊弄对方,不由得会心一笑。

“是啊,玛蒂娜小姐。”

爱丽丝顿时脸色有些羞红,她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小声说道:“那……那是因为,父亲曾经告诫我,女孩子在外面的时候,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是啊,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阿莱克修斯有些爱怜的抚摸着女孩儿头上的小辫子,内心却唏嘘不已。他想起曾经在塞琉西亚的那些时光,那是他在被安德洛尼卡扔下金角湾之后,最快乐的几天。曾以为和这个自己意外救下的女孩不会再有交集,所以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她赠予的巨款,然后留下了“等我做出一番事业就回来娶你”的豪言壮语……

大厅内,开始断断续续的传出打斗的声音,伴随着些许惨叫,这让阿莱克修斯不由得浑身一震!

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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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公审大会(上)

“敬两位尊敬的陛下,敬不远万里帮助我们驱逐异教徒的十字军!”

不久之前,鲁本堡的大厅之中,亚美尼亚大公正在满脸堆笑,谄媚的向亨利与康斯坦丝敬酒;至于阿莱克修斯,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德国人认为罗马皇帝是外出“踩点”;而鲁本大公则亲眼看到他的女儿正在和皇帝一起。

“我的乖乖爱丽丝,一定要加油啊!”鲁本在内心默念到:“巴塞琉斯在十字军之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能倚为强援,则奇里乞亚无忧也。”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的女儿曾经和阿莱克修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想当然的认为皇帝对自己的女儿有兴趣——此时他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去埃德萨向皇帝提亲?

他一边热情的和妻子一起招呼着十字军的来宾,内心却十分的悔恨与忐忑。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西方武士的军纪十分败坏,但是为什么他们居然在阿达纳城外如此彬彬有礼?

难道这些人和普通的圣战者不一样,他们都是身具七大美德的圣人?别做梦了,塞浦路斯是如何陷落的,本大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皇帝陛下去哪儿了?海因里希,时间……可就要到了啊。”

康斯坦丝有些厌烦这充满虚假谎言的宴会,她保持着矜持的笑容和阿达纳的显贵们虚与委蛇着,却悄悄用德语在亨利耳边说了一句。

亨利依旧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不过眉头稍微皱了皱,便立马恢复如常。他装作不经意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看到装饰华丽与热闹喧嚣的大厅之中,烛火在熊熊燃烧,吟游诗人正在唱歌,小丑的节目令所有人捧腹大笑,而侍卫们也已经在各处就位——就等他们一声令下了。

“按原计划行动。”

悄悄说完这句话,感受着从各处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激动的浑身甚至有些颤抖;此时他拿着手中盛满血红美酒的玻璃杯,微笑的注视着满脸谄媚的鲁本大公,仿佛这个目标并不是一个小小的东方领主,而是霍亨斯陶芬在德意志的大敌,领有萨克森与巴伐利亚的强大诸侯,韦尔夫家族的狮子亨利。

皇太子亨利缓缓饮尽杯中之物,然后在鲁本不解与惊诧的目光之中,将昂贵的玻璃杯狠狠掷到地上。随着残留着些许红色酒液的奢华酒杯在坚硬的石灰岩地板上被摔的粉碎,顿时,康斯坦丝女王仿佛一只蓄势已久的凶悍雌豹,瞬间便从丈夫身后一跃而出,右脚狠狠的蹬在坚硬而沉重的橡木方桌之上,矫健的鹿皮靴踢翻了上面华丽的烛台与奢侈的金银餐具,紧接着借势腾空而起,电光火石之间,便重重的朝着毫无防备的鲁本前胸踢了一脚,一边将他踏在脚下,一边抽出靴子中暗藏的匕首,无比迅捷的架到了鲁本大公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大厅之中的德意志武士们纷纷抽出自己暗藏的匕首,对前一刻还笑脸相迎的亚美尼亚贵族们刀剑相加——仿佛电光火石之间,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客人们便已化身为凶残的恶狼!

“为什么为什么!”

公爵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看着熟悉的卫兵们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而自己的丈夫却被挟持得死死不能动弹;不仅如此,那个看起来文弱但是实际上无比邪恶的德国皇太子,见到大厅的局势已经被控制住,还恬不知耻的朝着自己行了一个绅士礼!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亨利有些无奈的耸耸肩,他身上没有沾上任何一点血液,但是他微笑的表情在公爵夫人玛丽看来却无比的令人作呕。夫人脸色煞白而惊恐,有些手无足措的后退两步,后面却是她丈夫的王座——已经无路可逃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从门缝中恰好看到这残酷一幕的爱丽丝公主害怕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浑身瑟瑟发抖,牙齿和双腿不断的打颤;小女孩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由于恐惧而粗重的呼吸声,一边缓缓往后退,一边试图拉着旁边阿莱克修斯的衣襟。

“格瓦拉先生,德国人都变成了强盗!快快逃”

爱丽丝有些口齿不清的嗫嚅着,但是随即她便僵硬的转过头,却看到那个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英勇骑士,如今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露出有些古怪的笑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粗暴的将她扔到了后面,然后自己毫不在意的推开大厅的侧门,大踏步的走进去之后,再重重的把门往后关上,便头也不回的上前去了。

“阿历克斯,你迟到了呢。”

大厅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使得奢华的宴会瞬间变成了可怖的屠宰场。除开鲁本大公和他的妻子玛丽夫人,其余的亚美尼亚贵族尽皆倒在血泊之中,就连吟游诗人和献艺小丑也没有例外;不仅如此,已经有德国侍卫吹响了尖锐的口哨——那是给外面的侍卫们发出的信号。

虽然局面似乎不是小好是大好,亨利也笑着揶揄了阿莱克修斯一句,但是皇帝紧皱着眉头,严肃的朝着众人说道:“鲁本的弟弟莱翁不在。”

“强盗!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

大公本人不断的挣扎着,不断的从他口中发出各种难听的咒骂;康斯坦丝皱了皱眉,干脆抓过一张抹布堵住了他的嘴;而脸色煞白,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玛丽夫人,已经被两名强壮的德意志武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大厅的侧门外,爱丽丝公主惊恐的注视着这一切,她听不懂拉丁语,也无法挥剑战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们死伤枕籍,而父母却被强盗绑架;她异常惊恐,仿佛小小的心脏随时都要从胸腔之中跳出,一时间只能屏息凝神,祈求上帝不要让坏人发现自己

“不,去他妈的上帝!”

远处传来旋即泯灭的喊杀声,悄悄趴在窗台窥视的爱丽丝发现,城门已经失守,大队的德意志精锐武士开始从沦陷的城门云集而进;看着那些凶暴武士们胸前血红的十字架,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充斥着公主的胸膛!

“叔叔叔叔还在塞琉西亚募集军队!”

指节被爱丽丝攥得发白,但是她浑然感觉不到手上传来的疼痛。公主怨恨的注视着紧闭的大厅侧门,缓缓退入了逃生的地道之中。

“叛教者鲁本,你暗地勾结萨拉森异教徒,妄图破坏伟大圣战,性质极其恶劣!依照古老法律,朕以亚美尼亚人的宗主,罗马皇帝的名义,将你的罪恶行径曝光在人民面前,并判处你火刑!”

大厅之中,阿莱克修斯庄重的声音不断回荡,可惜,有人已经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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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公审大会(中)

鲁本大公已经被侍卫们五花大绑起来。

他愤恨的不断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被塞了抹布的嘴巴不断咕哝着一些没人能够听懂的断断续续的音节与字符;而就在他前面,肮脏的西方强盗们就已经公然开始分赃大会!

瓜分原本属于他,属于亚美尼亚人的财产。

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带着伊萨克科穆宁与他的妻子,十字军大会钦定的亚美尼亚新一任女大公凯特琳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且带来了几名阿达纳的市民代表——在开始向鲁本堡进军的时候,利奥波德也同时布置了一支小部队趁机夺下并巩固阿达纳的东门;虽然由于缺乏间谍的缘故并没有成功,但是这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阿达纳的混乱,并驱使市议会派遣了三位德高望重的人民代表,分别代表着城中的教士,商人与地主,小心翼翼的来到十字军营地之中打探消息。

看到他们的封君被如此粗暴的捆在一根柱子上,几位年高德劭的代表勃然变色;他们微微捂住嘴,悄悄吸了几口凉气,非常隐秘的用眼神交换着各自的意见,最后一个年迈的教士愁眉苦脸的站了出来,嗫嚅着表示十字军绝对不该如此对待……一位统治者。

“叛教者鲁本和异教徒暗地勾结,早已不配做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而东西方正统教会的象征与代表,都一致决定,奇里乞亚是时候换一个领主了!”

腆着大肚子的博希蒙德三世趾高气扬的俯视着唯唯诺诺的几个议会代表,声音抑扬顿挫,不容置疑;然后,在所有磨刀霍霍的德国人注视下,他有些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嘴角,俯身直直的盯着那个眼神有些瑟缩闪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商人,轻声说到:“或许,你们也和鲁本那厮一样,与邪恶的萨拉森异教徒有勾结?”

只听“噌”的一声,周围的德国侍卫们十分应景的拔出半截手中的佩剑,声音整齐划一,充满着基督的威严。

“没有,绝对没有!”

那个五十多岁的商人代表擦了擦头上了冷汗,连忙矢口否认;而接下来,博希蒙德三世便代表十字军提出了要求。

“阿达纳首先要交出象征统治权的城门钥匙,并且必须向受到基督祝福与罗马皇帝庇护的新任女爵凯特琳宣誓效忠!”

“效忠,我们效忠!”

几个市民代表心有戚戚的看着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的鲁本大公,视线划过周围煞气冲天的德意志兰精锐武士,又想起城外庞大的十字军营地,十分干脆利落的便跪下投降,面色愁苦,语气卑微的祈求这群杀神不要在阿达纳大开杀戒。

“赎城费!我们可以交赎城费!”

商人代表也许是被吓坏了,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战栗,:“只要能保住我们的家园不遭受战火荼毒,阿达纳的市政府,我们……你们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听到这句话,面色残酷的博希蒙德伸出自己肥胖的食指,傲然说到:“一万五千……”

说着,他又伸出自己的中指,下巴高昂着,语气非常傲慢。

“不,我们还要两万磅黄金的赎城费。”

“嘶……”

议员代表的话音刚落,只听周围众人一瞬间齐齐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多持剑的武士老爷们纷纷左顾右盼,然后从周围的同僚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贪婪神色。

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

而阿达纳的议员代表们则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那个穿着黑色僧袍的主教当场便惊叫起来,甚至有些不顾礼节直直的指着安条克的公侯阁下,怒斥他简直疯了!

“两万磅黄金,这是阿达纳整整五年的收入!”

年迈的主教惊怒交加,一边大声惊斥,另一边又对侵略者声泪俱下的祈求道:“阿达纳的税款一向都被大公阁下锁入他在鲁本堡的私库之中,已经是诸位的战利品了;而市议会的仓库之中,绝大部分都只是粮食而已呀!”

正当亚美尼亚人涕泪横流之时,阿莱克修斯摩拳擦掌,准备出手了——这是他和博希蒙德商量好的双簧,由舅舅出面当恶人,而自己则趁机收拢人心,建立仁慈和慷慨的人设,这也有利于之后对奇里乞亚的统治;结果他还没有说话,只见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有些莫名愤怒的站了起来,她亲自走到阿达纳的亚美尼亚主教面前,恭敬而虔诚的将这个老人搀扶起来,然后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德意志兰武士,若有若无的凌厉气息让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温度下降一般,甚至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博希蒙德,然后拉着主教的手,朝众人大声说道:

“诸位,我们是充满荣耀的十字军!”

“虔诚的圣战士,异教徒的葬送者,基督徒的拯救者,天父手中之剑!”

“我们惩戒叛教者鲁本是分内之事,但是继续向无辜的基督兄弟们勒索赎城费——你们就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你们如此所作所为,和理查德那个强盗,恶棍,人渣,败类有何区别!”

女王的斥骂令不少人羞愧得低下了头——是啊,女王原本宅心仁厚,况且陛下本人就被英王勒索了两万磅黄金的巨额赎城费,自然对此类行径深恶痛绝;我们检讨,我们下次一定要瞒着陛下!

皇太子亨利有些尴尬的看着妻子,他内心实际上对两万磅黄金的巨额财产还是颇为期待的。不过既然妻子已经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自己肯定要坚定的支持她!亨利稍稍沉吟了一会儿,便面色肃然的点点头,然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首席幕僚,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与重要盟友阿莱克修斯,眼神交流之下,两人亦面色严肃的点点头。

“那么,十字军准备在阿达纳的市政广场公开宣判叛教者鲁本的罪过,并将他处以极刑——阿达纳既然已经向新任女大公宣誓效忠,那么自然要和前朝的腐朽贵族划清界限!”

亨利的语气莫名的严肃:“十字军不会劫掠阿达纳,但是所有市民,都必须参加叛教者鲁本的,公审大会。”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公审大会(下)

“叛教者鲁本!”

“亵渎上帝,伤害人民!”

“滥用权力,搜刮民脂!”

“贵族修养抛诸脑后,大公责任充耳不闻!”

翌日,完全解除了武装的阿达纳,在人山人海的中央广场,整整五百名身披锁子甲的德意志精锐十字军护卫之下,市议会的代表,正在向市民们宣读他们曾经统治者的累累罪状。

鲁本统治奇里乞亚多年,阿达纳更是他经营已久的老巢,原本市议会之中也不乏对老东家愚忠之人;但是更多人在十字军屠刀的威胁下干脆利落的选择了臣服——而那些看不清形势的一小撮顽固分子,早已在虔诚而纯洁的圣战勇士们进城的那个时候,便被打上了和邪恶异教徒里通卖国的标签……

他们不仅本人遭到清洗,家产亦被德意志兰的勇士们没收充公;在明晃晃的刀剑之下,现在的阿达纳,能够活下来的全都是“聪明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许多普通市民看到被绑缚在火刑架之上的鲁本大公,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仿佛事不关己,自己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一般;而前排的那些所谓“体面人”,却种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唯独没有对前任统治者的眷顾与留恋。

“陛下,一百年前,耶路撒冷的先王鲍德温一世在酒宴中诱杀埃德萨的亚美尼亚公爵之后,埃德萨的亚美尼亚人亦是飞快承认了鲍德温对埃德萨的统治,由此他第一个在圣地建立起了属于拉丁人的埃德萨伯国。”

宽敞的主席台旁边,舅舅博希蒙德正对阿莱克修斯窃窃私语:“只要我们快速击杀盘踞在塞琉西亚的,鲁本的继承人,以及他的弟弟莱翁,整个奇里乞亚基本上就安定了。”

这时,人山人海的市民中间,乔装打扮之后的爱丽丝公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绝望,怔怔的看着被绑在火刑架上的父亲,而那个她十分熟悉,曾经在她面前露出的讨好笑容仿佛一只哈巴狗一般的阿达纳市长,此刻正露出义正言辞的神色,手中紧紧攥着父亲“子虚乌有的罪状”,义愤填膺的宣读着老上司的“累累罪行”。

“叛教者鲁本!”

“基督徒的神圣原则被他抛弃殆尽!”

“卖国求荣,伪造敌情,勾结北方突厥野人,串通异教邪恶苏丹!”

“对上帝祝福的伟大圣战造成严重威胁,对西方十字军友军的神圣进军造成巨大障碍!”

阿达纳的市长卖力的在新主子面前表述着自己的忠心,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被冠上和萨拉丁私通的罪名——他之所以如此卖力,不仅是因为德国人明晃晃的刀剑,还因为他看到了鲁本旁边,那个十字军所抓住的,隶属于萨拉丁的夜莺,而且还是和鲁本私下串通那个!

阿达纳的市长分明看到,原本鲁本只是不住的咒骂,咒骂那些觊觎他财产的十字军对他的肆意诬陷;但是当名为约塞提斯的夜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原本面色悲愤的大公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自己的力气,只是脸色煞白,楞楞的看着博希蒙德拿出了自己和萨拉丁内通的书信,却连咒骂也没有力气了。

“在天父的指引之下,在人民的见证之下,我们在此判处叛教者鲁本——火刑!”

阿达纳的市长稍稍停顿了一下,原本准备听到万民的欢呼,却只等来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他面不改色,再次在胸前虔诚的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低声吟诵道:

“愿纯洁的烈焰能够荡涤叛教者污秽的灵魂,阿门。”

一名德国士兵闻讯将早已熊熊燃烧的火把扔到了堆满薪柴的火刑架上,顿时烈焰腾空而起;而随着被绑缚得严严实实的鲁本大公发出惨叫与哀嚎,却没有十字军能够听出来,火刑架上的“叛教者”正在对侵夺他财产的“强盗”施以最恶毒的诅咒。

“亨利,我诅咒你,你将溺毙在自己的鲜血中,被突厥人万箭穿心而死!”

“康斯坦丝,我诅咒你,你的国家将被外人侵占,欧特维尔的血脉将于你之处断绝!”

“阿莱克修斯,我诅咒你,你的儿子将会爱上你的女儿,做出人神共羞的丑事;你的妻子永远和你貌合神离,你将永远无法享受家人的慰藉,最后在无尽悔恨中下地狱!”

阿莱克修斯有些出神的望着那个被火焰缓缓吞没的“叛教者”,内心却突然无比宁静。

他仿佛感觉到不久之前,爱丽丝看到他毫不迟疑的背影之时,那错愕而发懵的目光,以及她最后的那句话。

“阿历克斯,快走,德国人是刺客……”

“也许,她现在无比痛恨我吧。”

皇帝内心正在经历着自己良心的拷问。面对这个他一手造成的结果,他不由得在内心质问自己:

“这,值得么?”

与此同时,看到父亲在烈焰中痛苦哀嚎,爱丽丝简直要晕了过去。她双目无神,浑身瘫软,全靠着身后护卫的扶持才不至于倒地。她紧紧攥住自己好姐妹的手,任凭指甲深深刺入手掌,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她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

“父亲,母亲……”

看到公主殿下失魂落魄的神态,忠心耿耿的女护卫眉头一皱,缓慢而不露痕迹的将爱丽丝架出拥挤的人群。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如果不是公主殿下执意要来,她早就将爱丽丝带往塞琉西亚与莱翁爵爷汇合了——不,不仅仅是塞琉西亚的伯爵,还是亚美尼亚人真正的大公!

只有在那里,公主殿下才能真正安全。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中,爱丽丝终于悠悠醒来。她看着前面驾车的矫健身影,不由得有一些心安。

“阿赛琳,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塞琉西亚?”

名为阿赛琳的女护卫一边狠命的鞭策着奔驰的骏马,同时回过头来,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上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

“殿下,前面不远有个叫安达契的村庄;我们今晚在那里休整一番,两天之后,便能到达莱翁爵爷的领地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安达契(上)

“叛教者鲁本已经随着烈焰烧成灰烬,接下来,阿达纳以及不久之后整个的奇里乞亚,都将在陛下面前卑微服从。”

鲁本堡,不,现在已经叫阿达纳堡了;巍峨的城堡依旧耸立,但是她的主人却换成了新来的征服者。阿莱克修斯当仁不让的以主人的姿态站在塔楼的最高处,但是当他听着麦蒙爵爷的谄媚之词,却怎么都生不出满腔的豪情,反而有些发怔的望着远方,不发一语。

麦蒙爵爷非常知情识趣的低头退了出去,却马上找上了门外一言不发的侍卫长米哈伊尔。爵爷知道米哈伊尔是阿莱克修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同时也是忠心耿耿跟随皇帝时间最长的,原本就对他曲意交结;如今他和侍卫长勾肩搭背的到了另一个阳台,一番吹捧之后,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话说,野狼,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鲁本的女儿,但是陛下也没有下达对她的追捕令——如果放任她逃走,也会对我们的事业造成不利的影响吧。”

麦蒙爵爷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摇了摇手中的玻璃酒杯,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关切的语气仿佛在自问自答:“陛下算无遗策,但我毕竟只是个粗鲁的法兰克人,对东方贵族的那一套不甚了解——也许陛下认为,只要我们能够击杀鲁本的弟弟莱翁,那么他的女儿完全就不足为虑了?”

雷蒙德这句话就纯属胡诌了。他作为黎凡特土生土长的法兰克人,同时在基督徒当中声名显赫,本人亦是以精明强干着称的的黎波里伯爵,乃是宫斗外交两开花的厉害人物,不仅精通希腊宫廷的礼仪,龃龉甚至潜规则,就连萨拉森人那一套也是熟悉得很呢!

但是米哈伊尔很明显并不清楚这些,他只是个低级的普罗诺埃出身,凭着忠诚与蛮勇为皇帝服务;只见他严肃的面孔一板,沉声说道:“陛下肯定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野狼无条件的信任他。”

“喂,老狼!”

麦蒙爵爷忽然压低了声音,他炯炯有神的双眼饶有兴趣的盯着米哈伊尔的面孔,微微佝偻着向他招手,轻轻说道:“老狼,陛下和鲁本的女儿,他们原本是,认识的吧。”

“啊,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米哈伊尔随口答到:“是有过那么几面之缘。当初那个小姑娘差点被土匪给劫了,是陛下带着我们把她救了出来。不过那姑娘可不老实——我到之前才知道,她当时给陛下报的名字居然是假的!”

“貌似当时我们尊敬的陛下用的也是一个卡斯提尔风格的假名呢。”

看着双眼闪亮满脸微笑的雷蒙德,米哈伊尔有些狐疑的撇了撇嘴,但是麦蒙爵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马插科打诨,把话题遮掩过去之后,便果断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去,派两名我最忠诚和精锐的骑士,沿着道路往西追赶——一定要把鲁本的女儿给我抓回来。”

雷蒙德面色严肃的对自己的侍从下令道。

当最后一丝黄昏的晚霞淹没在漆黑的地平线之下前,爱丽丝和阿赛琳终于来到了那个叫做安达契的村庄,而她们已经不得不停下来了。

一方面是体弱的爱丽丝无法经受长时间的旅途奔波;而另一方面,则是马车的横幅——断了

看着有些面色焦急的爱丽丝,阿赛琳忍不住轻声说道:“殿下,你看那所房子!”

随着女护卫有些粗糙的手指方向,爱丽丝看到了一幢灯火通明的希腊式二层小楼,在整个村庄低矮肮脏的建筑中显得是那么的鹤立鸡群——在村庄之中,一般只有真正的富裕之人才能住得起那样奢侈的房子!

鲁本的女儿一喜,随即想到了什么,便转过身来对身旁的女护卫嘱咐道:

“阿赛琳,现在开始我是来自阿达纳的玛蒂娜小姐,一个商人之家的女儿,而你则是我的雇佣护卫”

“我抗议,为什么我不能改名字!”

“因为雇佣护卫是不能说话的!”

“唔姆”

不久之后,两人走到了那幢灯火通明的小院之前。不过,新鲜出炉的玛蒂娜小姐朝着她的女护卫狐疑的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后者有些无奈的耸耸肩。在远处的时候她们不知道,等到走得近了才发现,这家富人的宅邸,仿佛并没有那么平静。

化名为玛蒂娜的爱丽丝缓缓走到院门前,却发现一个肥硕的中年妇女正扬起手中凶悍的扫把,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将手中的凶器挥舞得虎虎生风;而她对面,一个举着十字架,身材精瘦的年轻神甫,紧攥着手中的神圣之物,将它举过头顶,一边和身后的两个跟班狼狈的躲避着女主人的扫把,一边口中还不忘着念念有词

“以上帝的名义,惩罚撒旦!”

年轻的神甫敏捷的朝着旁边闪躲一下,堪堪避开了女人手中愤怒的扫把;而玛蒂娜循声望去,却看到神甫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女人身后一个怯生生,大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大约就是这个女人的儿子了。

“邪恶的渎神者!你把灵魂出卖给了撒旦,是祂把你从地狱之中放了出来!恶魔,返回你该去的地方,你休想亵渎上帝庇佑的神圣之地!”

也真是难为那位神甫了,他一边敏捷的闪躲,另一边语气却中气十足,丝毫不见疲态;而那位肥硕的中年妇女和他可谓棋逢对手,她一边将手中的扫把挥舞得虎虎生风,一边朝着神甫破口大骂:“厄多利克,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狗,我今天是绝对不会让你的脏手碰到我儿子分毫的!”

说着,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大声补充到:“我儿子才不是什么恶魔!他死后复活,那是上帝的神迹,是上帝,上帝他救了我儿子!”

“听到了吗,是上帝救了我儿子!”

玛蒂娜有些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那个躲在母亲身后,还有些怯生生的男孩儿,内心却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一般。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安达契(中)

“厄多利克,该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忘了吗,是谁出钱供你去阿达纳的教会学校读书,而你居然要烧死他唯一的儿子!”

肥胖的中年女人声音凄厉得仿佛一只泣血的母狮子,而她周围,窃窃私语的仆人们却尽皆面色纠结,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因为神甫已经言之凿凿的确定了,老爷唯一的儿子已经被恶魔附身,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净化掉!

虽然女主人平时对待他们并不苛刻,但是又有谁敢忤逆神甫的意思?这不仅仅只是关于自己是否能够做临终弥撒的事情,况且,神甫是老爷的弟弟,还去阿达纳念过书,姿势水平一定是极高的;而见多识广的厄多利克大人都已经钦定了,那么就一定是没有错的!

而且,所有人都亲眼看到,老爷的孩子已经死去七天了。这个可怜人溺毙在了村里的池塘之中,许多佃农们都看到了那天夫人悲痛欲绝的眼神,以及她儿子被泡得发白的尸体;而现在他们分明看到,那个已经被下葬的孩子,皮肤重新变得饱满而充满弹性,虽然依旧苍白,而且病恹恹的

上帝在上,这果然是恶魔从地狱里面爬了出来!

透过围观的普通村民,玛蒂娜和阿赛琳了解到了,原来这家人是村中的富户,孩子的父亲还是为亚美尼亚大公服兵役的“农兵”;只不过几个月前,这家的男主人被召唤去守卫西斯要塞,抵抗南下的科尼亚匪徒至今未归。

“夫人心疼自己的孩子,俺非常理解;可是,神甫大人也没有做错啊!”

玛蒂娜分明听到旁边一个拿着锄头的农民和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和颤抖:“明明已经死去好几天的人,却从坟墓中爬了出来——天父在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

玛蒂娜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个怯怯的躲在母亲身后的男孩子,他大约比自己小一些罢!可是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公主殿下忽然想起了自己被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的父亲。

“恶魔”

玛蒂娜喃喃道,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极大的愤懑:“什么上帝,什么恶魔,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要是真有上帝,祂怎么不惩罚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十字军!那些所谓的圣战士,其实就是一群可耻的强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神只,却满地都是贪婪残暴的恶魔。”

在阿赛琳惊诧的目光中,公主殿下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她自信的走上前去,走到女人和神甫对峙的中间,一边将他们分开,同时浑身闪耀着睿智而自信的光芒。

“我叫玛蒂娜,我的父亲是西斯要塞的将军阿纳斯塔斯;诸位,能容我说几句么?”

即使是在逃亡路上,玛蒂娜的头发依旧收拾得一丝不苟。她捋了捋自己鬓角扎成的小辫,虽然衣饰并不华丽,但是却自成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顿时令周围的村民们纷纷侧目。再加上阿赛琳一语不发的走到公主殿下的身后站定,双手抱胸,手中紧攥着一柄闪亮的长剑,那毫不掩饰的杀气,亦警示着明暗之中所有的心怀不轨者。

只见玛蒂娜有些孤傲的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的对厄多利克神甫说道:“神甫阁下,你认为这个孩子是被恶魔附身的怪物;但是圣经上说,神爱世人,当年耶稣也是死后复活,那么这个孩子,为什么不能是蒙受上帝祝福的呢?”

“凭他,他也配?”

浓眉大眼的神甫几乎就要叫了出来。但是长期在修道院中的打磨心性,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他看着玛蒂娜背后杀气腾腾的阿赛琳——天父在上,那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厄多利克之所以坚决的要判侄子火刑,乃是他得到消息,大哥在西斯要塞被科尼亚野蛮人一箭射中咽喉,已经一命呜呼;而他留下的,在安达契整整一千尤格拉姆的肥沃土地,只要弄死了那个病秧子,就全是自己的了!

“早知道的话,应该先把小鬼掐死之后再扔进池塘的。”

内心咕哝着,但是神甫脸上依旧神色凛然。“是否是神迹,这需要将此事上报给尊贵的阿达纳牧首,请宗座冕下亲自裁断;但是教廷一向以来的裁断方法,就是火刑啊!”

“这是上帝在炼狱设置的考验!”

神甫振振有词的说道:“如果一个涉嫌恶魔附身的人是无辜的,那么无所不能的上帝一定会保佑他在烈焰中毫发无伤;但是假若那个人扛不住烈焰的烧灼,那么他毫无疑问便是一名真正的异端!”

“但是除开火刑之外,圣水也可以驱魔。”

玛蒂娜毫无保留的揭露了厄多利克的老底:“或者说,神甫你竟然无法祝福圣水?”

“哪有!我祝福过的圣水,就连阿达纳的大牧首冕下也是十分赞赏的!”

浓眉大眼的神甫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但是正欲发怒的神色却倏忽被自己强行镇压下来。他环视了众人一圈,发觉村民们在听到玛蒂娜的话之后,果然还是对自己的侄子心生怜悯,便缓缓收回手中的十字架,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贵族女孩。

“祝福圣水是一件神圣但是十分费力的工作!而且,圣水对于撒旦之类的强大恶魔,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不过他眼珠一转,又痛心疾首而义正言辞的说道:“嫂嫂,我也不相信小里德是被恶魔附身了;但是安达契这块蒙主庇佑的神圣土地却不容亵渎;我需要两天的时间祝圣圣水,在这两天之内,小里德不能出门一步!”

听到这句话,女人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她大口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而孩子则是紧紧地攥着母亲的衣角,畏畏缩缩的,圆睁的大眼睛之中满是害怕和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安达契(下)

“尊贵的小姐,感谢您的仗义执言,我和我的孩子一定会永远铭记于心。”

不久之后,众人都散去了,而面色憔悴的女人则有些抽噎着向玛蒂娜与阿赛琳道谢。

“请放心吧,我也相信你的孩子不是恶魔,圣水肯定不会对他起作用的。”

看到这个令人叹息的憔悴女人,玛蒂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她的母亲是个温婉的亚美尼亚贵族女性,信仰十分虔诚,但却在几年前死于一场热病。

“如果圣水真的有用,那么母亲也不会病死了。”

有些唏嘘的亚美尼亚公主现在还记得,她的母亲当时可是受到了阿达纳大牧首的亲自祝福——比起这个安达契乡下的小神甫而言,那可是所有亚美尼亚基督徒的精神领袖!

毕竟东方诸国的基督信仰既不同于以罗马教宗为首的西方派与以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为首的正统派,而是自古以来便自成体系的;对于一个阿达纳当地的贵族女性来讲,能受到阿达纳大牧首的亲自祝福,那不啻于一个西欧的基督徒接受圣座冕下的亲自祝福了!

可惜这对于玛蒂娜的母亲并没有什么用。

公主眼睁睁的看着为母亲“驱魔”的大牧首忙里忙外,最高等级的圣水用了不知凡几,但是母亲依旧一天天消瘦下去,最后蒙主召唤。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有些茫然的孩子,内心默默的补充道:“如果真有上帝的话,我的母亲不会死,父亲更不会惨遭那群强盗杀害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弥赛亚,也不靠天使和神只!”

玛蒂娜从小便苦于学习晦涩的神学,如今内心更是充满了对上帝的厌恶。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她直接勇敢的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思想,恐怕马上就会变成最邪恶的异端;她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然后继续和这个世界虚与委蛇。

“我的马车坏了,我想买下你们家的马车,最好连那匹驽马也一起卖给我。”

听到这句话,有些肥胖的女主人语气不由得变得伤感起来。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姐,您这是什么话呢?您救了我的儿子,这是比天还要大的恩情;那一辆马车,我就做主送给您了。”

看着这个心力交瘁的母亲,玛蒂娜原本想说点什么,她有些徒劳的张了张嘴,最后沉默的走开,留下女人和她死里逃生的儿子相拥而泣。

她能做什么呢?这里的事情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公主现在甚至自己也自身难保,更没有心情主持这可笑的“正义”。她现在只想早日抵达塞琉西亚,到达叔叔莱翁的身边,寻求他的庇护,同时向十字军讨还血债!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玛蒂娜小姐和她的女护卫早已启程西奔,厄多利克神甫依旧在“祝圣”圣水;宁静安详的安达契仿佛又要过去一天,但是这天下午,一队盔明甲亮的法兰克骑士却打破了村庄原有的寂静。

早早便有外出的农民跑回来向地主乡绅们报告了出现在村庄东面的情况,而这个毫无防备的村庄顿时沸腾了;他们全村最强大的武力,同时也是安达契的村长——一名拥有自己盔甲和武器的农兵已经被大公征召去守卫西斯要塞,如今只得在厄多利克神甫的带领下,让女人和孩子躲在农舍之内,强壮的男人则战战兢兢的举着锄头和干草叉,在村子的中心广场徒劳而又无奈的聚集在一起,目视着那支精锐的小队越来越近。

“大人,过了前面那个叫安达契的村庄,不到一个里格便是库斯里恩河;河对岸不远便是塔尔苏斯,那里现在还在忠于鲁本的叛军手中。”

这一小队骑兵的头领是两名货真价实的耶路撒冷骑士,他们都是雷蒙德伯爵的侍从出身,曾经和各种敌人浴血厮杀,加上全副武装的铠甲与武器,对普通人的武力震慑是毋庸置疑的;而后面的八名侍从骑士,亦装备精良,士气高昂。

领头的骑士身旁有一位面色谄媚的亚美尼亚商人,那是麦蒙爵爷从阿达纳城内给自己忠心的下属分配的向导,据说曾经在阿达纳商业行会属下做了二十年的行商,对整个奇里乞亚的地形肯定是非常熟悉的。此时他正满脸陪笑着向有些冷酷的骑士老爷解释着,却很明显没有被后者接受。

“停!”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骑士一抬手,阻止了整个小队继续前进,然后他抬起了头盔的覆面,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孔。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就快无功而返了?”

老骑士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在黎凡特几乎无休止的战斗令他内心变得冷酷无比。生活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环境中,又不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实权权贵,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上帝——这令他的信仰十分虔诚,却更为狂热。

雷蒙德爵爷交给他的任务原本就不是那么好完成的。首先,老骑士对亚美尼亚公主爱丽丝几乎是一无所知,最后靠着投诚的阿达纳市长以及好几位市议会议员,终于勉强画出了爱丽丝的头像;但是当他率领一支精锐的小队从阿达纳出发,向西探索的时候,却连画像上这个女人的一根头发都没见到。

除开这个之外,他们这支小队倒是向一路之上的许多村庄宣告了如今阿达纳易主的消息,并且口头上确保了他们对新主人的效忠。

“呃当然不是!也许,我们就在安达契就能找到爱丽丝的蛛丝马迹,甚至直接抓到她呢?”

阿达纳的向导有些害怕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内心却对自己和商会的前途十分担忧。因为按照黎凡特法兰克人的传统,整个奇里乞亚的贸易他们一般都会交予意大利的商业城邦垄断,自己只需要坐在城堡之中收钱;但是一旦那群威尼斯和比萨的吸血鬼来到阿达纳,哪还有他们行会的活路啊!

第三百四十章 爱与忠诚

“赞美耶稣基督!可敬的大人们,欢迎你们来到热情好客的安达契。我们这些可怜人可以给你们上贡一些风干肉和小麦,但是看在天父的份上,请不要拔出你们手中的利剑。”

虽然在这队精锐骑士面前侃侃而谈,但是神甫内心实际上是颇为紧张的。他先前其实正在为圣水“祝圣”——但是却不是用晦涩难懂却号称拥有神力的经文,而是用自己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调配出来的炼金材料。

他已经配置好了一整瓶腐蚀性极强但是却无色无味的所谓“圣水”,用的是产自威尼斯的最昂贵的玻璃瓶盛装;他曾经在密室之中实验过,将一整只圆润的猪蹄丢进去,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堆焦黑的炭状物。

厄多利克已经在畅想了,如果这瓶“圣水”倒在了那家伙身上,会发生什么情况?到时候,哀嚎的小家伙,毫无疑问会坐实自己恶魔的的身份!

那时候再将他绑上火刑架,就完完全全名正言顺了。

“我愚蠢的哥哥,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你和嫂子两个黑发的亚美尼亚人,生的儿子却是金发?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不允许家族的血脉遭受玷污!”

可惜神甫还没有开始行动,便有村民惊惧的跑来报告,有不明身份的一支精锐骑兵正在前往村庄的路上。这让他不得不放下了“祝圣”的工作,转而开始履行保卫村庄的职责。

想到这里,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一队法兰克骑士,安达契的厄多利克神甫用有些生疏的拉丁语大声说道:“如果被逼到了绝境,就算最温顺的羊群也会露出头顶的犄角!”

“虽然面对我们的铁蹄毫无用处,但是已经比其他茫然的村庄要好得多了。”

老骑士看着那群面黄肌瘦的农民排列而成的队形,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正好卡在两栋房屋之间;而他们在那个后排神甫的呼喝下,前排的农民用几柄干草叉竖起一道简易的拒马,中间拿着各式各样的“长短武器”——菜刀,锄头,棍棒以及其他趁手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站在最后的那个神甫,手里居然是一张只能步行拉开的弓?

看着小教堂顶端那个陈旧的十字架,老骑士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无视了警惕的村民们,命令手下都在原地等待,而自己则缓缓策马向前,同时掀开了头盔的覆面。

“万福童贞,爱与忠诚,兄弟!”

伸出右手在胸前击打两下,老骑士忽然对这个小地方的神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是他没有露出声色,只是亲自向面前一群瑟瑟发抖的农民解释;不,那些亚美尼亚的农民们大概率不会拉丁语,所以可以算作说给那个神甫一个人听的。

要知道,之前的村庄中,都是作为翻译的阿达纳商人和长老们沟通的。

“原亚美尼亚大公鲁本,阴谋勾结萨拉森异教徒,蓄意破坏神圣的东征事业,险些对圣战造成极大破坏,已经被十字军代表大会宣布废黜并判以火刑!现在,亚美尼亚的新任统治者是鲁本的妹妹凯特琳女爵,而阿达纳庇护下的安达契,也要向新任女爵宣誓效忠!”

“什么,大公垮台了,还被判处火刑?”

神甫的内心顿时泛起了惊涛骇浪。大公,那可是鲁本大公,所有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诸贵族拥戴的领袖,奇里乞亚的无冕之王!他在阿达纳的教会学校读书的时候,曾经远远看到过这个阿达纳的城主,那个时候,就连自己心目中学识渊博,高不可攀的老师,阿达纳的大牧首冕下,在大公面前也只能满脸堆笑,曲意逢迎。

至于他这种小角色,就连跪在大公面前亲吻他的靴子也是没这个资格的!

但是鲁本居然就这样被烧死了

看着那个盔明甲亮的法兰克骑士,想起故纸堆中那些从西方而来的圣战者,他们的传说即使到现在也令人惊叹,甚至畏惧,厄多利克很快便做出自己的决定。

“乡亲们,回去吧,我们的村庄安全了。”

他站起身来,先放下手中的弓箭,再遣散了周围内心惴惴的村民,然后孤身一人朝着老骑士迎了上去,恭敬的抚胸行了一礼。

“万福童贞,爱与忠诚,大人。”

“安达契的村长是我哥哥,但是他作为一名农兵被征召北上守卫西斯要塞了。不过我作为此地的神甫,代表整个村庄,在此向新任的凯特琳女爵献上祝福与忠诚。”

“很好。”

老骑士冷峻的面孔柔和了下来;他一边朝着旁边伸手,有侍从已经递上了一张画着人脸的图纸。

“我叫亨德里克,是隶属于的黎波里伯国的内府骑士。我所效忠的领主,乃圣地赫赫有名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而他如今效忠于罗马帝国的正统皇帝,曼努埃尔大帝之子,伟大圣战的领袖阿莱克修斯陛下。”

“如今凯特琳女爵也已经向陛下宣誓效忠。”

“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你告诉我,”

亨德里克将画像展示到厄多利克面前,静静的说道:“画卷上的人,是叛教者鲁本的女儿爱丽丝。有情报显示,她从阿达纳出逃之后有极大的几率前往塞琉西亚去投奔叛教者的弟弟莱翁;而这里,安达契是通往西方的必经之路,好好想想,你们,曾经看到过她么?”

事实上,亨德里克已经有些放弃了。他从阿达纳一路过来,搜索了超过二十个村庄,但是没人见过画上的爱丽丝公主;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是不是爱丽丝根本没有向西方跑,或者她现在还隐藏在阿达纳的闹市之中?

“大人,我不认识什么爱丽丝公主,但是画上的人,我却是见到过。”

厄多利克的话一瞬间让亨德里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几乎一瞬间便用一个矫健的姿势翻身下马,然后走到神甫旁边,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她在哪儿?”

神甫坦荡的注视着老骑士的双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昨晚有一个自称玛蒂娜的贵族小姐来到了安达契,她们昨晚应该是住在我的嫂子家里的。”

“全体集合——!”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亨德里克立马翻身上马,身后的骑兵们亦纷纷打起精神;天父在上,他们终于找到了目标的踪迹!

“神甫,你,在前面带路。”

第三百四十一章 火刑(上)

;

当亨德里克振奋精神,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爱丽丝公主的踪迹的时候,十字军,不,确切来讲,应该是阿莱克修斯麾下的军队正在阿达纳如火如荼的进行接收工作。

皇帝现在完全把新任女大公当做了一个橡皮图章——不过凯特琳本身也并没有能力治理如此庞大的领地。在皇帝的命令下,许多来自埃德萨和安条克的士兵与税吏从城内四散而出,再加上分成小股部队的法国十字军,他们虽然有些言语不通,但是依然却热情高涨。

税吏到村庄之中向当地平民宣布鲁本的倒台,并且敦促他们的村长前往阿达纳向新任统治者宣誓效忠;而士兵们则包围了一个个贵族盘踞的庄园与城堡,坚持用真理说服他们。不过阿达纳周边毕竟属于鲁本经营已久的老巢,除了显要位置的几个要塞之外——这些都是鲁本自己的城堡;拥有资本并敢于武力对抗的亚美尼亚贵族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在十字军强大武力的震慑下,加上鲁本背负着叛教者的恶劣罪行被活活烧死,库斯里恩河以西的村庄,集镇,要塞与城堡纷纷投诚——包括北方临近托罗斯之门的一座驻军五百人的要塞,守将由于直面科尼亚人的威胁,也宣布改旗易帜,效忠新任女爵,以及罗马的正统皇帝。

“陛下,迄今为止,我们的军队已经控制了一千三百多个村庄,五十三个大小集镇或者贵族庄园,以及四座守备完善的城堡,阿达纳周边的领地,算是初步掌控了。”

阿达纳堡的主塔之上,坦克雷德正在向阿莱克修斯汇报这几天的工作。他双眼通红,脸上的疲惫之色怎样也掩饰不住,但是却喜上眉梢,强撑着不肯休息;而受到皇帝赞扬并且勉励了一番的猴子阁下,看到时机成熟,也恭敬的对阿莱克修斯说到:

“陛下,库林堡的守将请求觐见。”

库林堡就是那座驻守了五百人的要塞城堡。它位于西斯要塞西南,与其成犄角之势,其下属的村庄也曾经多次遭受科尼亚人洗劫。

一边翻看着亚诺多里安送来的关于托罗斯之门的情报,不久之后,在坦克雷德带领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恭敬的来到阿莱克修斯面前。他头发和眼珠都是棕色的,有着典型的亚美尼亚相貌,神色朴实,甚至有些憨厚。

“陛下,请您一定要尽快击败围困西斯要塞的科尼亚野蛮人!我的哥哥阿纳斯塔斯已经在那里被困超过三个月了!”

原来这位贵族名叫阿尔乔姆米格里乌斯,乃是名门之后,祖上甚至是和鲁本家族齐名的亚美尼亚贵族领袖;他们的家族领地就在托罗斯隘口附近,阿尔乔姆的哥哥,阿纳斯塔斯甚至还是西斯要塞的总督将军——西斯要塞可是亚美尼亚人曾经的都城所在!

但是此次科尼亚人的入侵,不仅包围了西斯要塞,还在周围的农村大肆劫掠——这些地方可不是鲁本的直辖地,而是属于米格里乌斯家族的财产!

阿尔乔姆数次向阿达纳求救,但是鲁本大公却一直不动如山;他内心原本就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所以在听到鲁本“勾结科尼亚异教”,“徒妄图颠覆伟大圣战”,然后被十字军代表大会处以火刑之后,不仅拍手称快,还果断向新统治者表示效忠。

“陛下,库林堡的守将已经向我们证实了,科尼亚人的大军正在围攻库林堡东北的西斯要塞——那里有数量庞大的异教徒和野蛮人,而且他们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从托罗斯之门南下;我想,是时候请求亨利皇太子,以及他麾下的德国十字军,北上解西斯要塞之围了。”

皇帝的眼神眯了眯,似乎在做斟酌与考量。他拿起旁边的一张卷成筒状的小纸条,展开看了几眼,便点了点头,对猴子说到:“很好,伟大圣战是时候迈出新的一步了。朕马上就会设宴款待十字军诸领袖,动员他们向北进军!”

当阿达纳准备开始酝酿新一轮风暴的时候,临近塔尔苏斯的安达契,雷蒙德的侍从骑士,英勇的亨德里克已经在神甫的带领下来到了整个村庄相对最“豪华”的一幢建筑面前。面对那紧闭的门扉,仿佛就是深渊的巨口,亨德里克命令所有士兵下马待命,然后将盾牌举在胸前,自己作为箭头,就要用蛮力冲破那扇不甚坚固的门扉!

“大人,请让我去叫门——”

亨德里克身边的厄多利克连忙阻止了他,神甫眼神坚定,大义凛然的劝阻道:“大人,请收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您和您的士兵都是基督手中的利剑,而我的嫂子也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面对邪恶的异端,我相信,嫂嫂一定会识大体,顾大局的!”

也许是神甫眼里的坚定和虔诚感染了的黎波里的精锐骑士,他藏在覆面之下的脸色稍缓,没有多说,却用手势示意厄多利克上前;但是,当院门被打开之后,亨德里克分明看到,那个神甫的嫂子,那个身形肥硕的中年妇女,却用厌恶而愤恨的目光注视着她丈夫的弟弟,甚至没有关心周围这群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

“狠毒的豺狼,你还是要向你的侄子,我可怜的儿子下手了么?天父在上,愿上帝惩戒你!”

“两天时间还没到,你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而且,你手中并没有圣水,你想用空口白牙,便要污蔑我儿子是异端与恶魔么?”

“不,嫂嫂,今天的事情和小里德没有关系。这里有来自阿达纳的骑士大人,他们正在追捕一名重要的逃犯——从画像上看,就是昨天晚上住在你这儿的那名贵族小姐!”

亨德里克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厄多利克和他的嫂嫂交涉;铁盔的覆面之下,没人能够看出他的表情,但是他身边的侍从感觉到了,大人现在非常焦躁不安。

“所以说,玛蒂娜小姐和她的女护卫,昨晚就连夜出发,往塔尔苏斯的方向去了?”

“操!”

听到这里,亨德里克再也忍受不住,他爆出一句粗口,粗暴的掀开自己的覆面,狠狠的把盾牌摔到地上,又“砰”的一声,一脚把半掩的院门踢飞出去。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满脸不甘之色,仿佛一头正欲择人而噬的猛虎,注视着吓得跌坐在门前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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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火刑(中)

“不!你们要干什么?”

亨德里克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便粗暴的推开神甫和他嫂子,却让神经依旧敏感的女人立刻尖叫起来;但是她如何能够和全副武装的精锐武士对抗?只见两个侍从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便左右轻松将她挟持住了。

“不!大人,我的嫂子是无辜的,请你不要伤害她!”

神甫在女人被控制的情况下,却依……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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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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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网手机端:https://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网电脑端: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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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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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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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火刑(下)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在嫂子的殷切期望中,厄多利克回到教堂的密室里面拿出了两个玻璃瓶盛装的“圣水”。

看到太阳底下那熠熠生辉的耀眼光芒,一旁面色严肃的亨德里克甚至几乎要对这两瓶晶莹剔透的“圣水”顶礼膜拜,甚至产生了些许贪欲——如此流光溢彩的玻璃水晶,一看就是产自威尼斯的最上等,甚至要比许多公爵家的器皿还要贵重!

内心残留对上帝的虔诚遏制了他内心的欲望。他聚精会神的看着神甫的驱魔动作,内心事实上已经做好了释放那个小孩的准备——短短的这段时间之内,亨德里克认为面前的这名神甫虔诚而仁慈,勇敢又有担当,乃是一个极为难得的人才;他已经准备替雷蒙德爵爷招揽他了!

而这个小孩是神甫的侄子,那自然就是自己人;老骑士相信,这名面对自己不卑不亢甚至还能组织村民防御的稀有人才,肯定也是希望驱魔成功的。

“到现在为止,只有这两瓶圣水。”

厄多利克面色肃然的解释了一句,仿佛是向谁解释一样;而男孩怯怯的看着自己原本“和蔼可亲”的叔叔,看着他手捧其中一个华光溢彩的瓶子,庄严肃穆的向自己走来,一瞬间却突然心跳加快。

“来自无边炼狱的邪恶存在啊!”

一手拿着装满“圣水”的瓶子,一手拿着一根同样晶莹透明如同水晶一般的玻璃棒,厄多利克站在他内心惴惴的侄子面前,开始用晦涩难懂的古典语言念诵充满着仪式感和神圣性的咒语。而见此情景,虔诚的亨德里克站在一旁,甚至内心微微点了点头。

“以岩浆为血脉,七罪之本身,我以天父之名,消灭邪恶的撒旦!”

一直到这个时候,除开关心则乱的那个母亲,所有人都仿佛看一场好戏一般注视着神甫,甚至有胆大的村民从各处围拢了过来;他们在内心祈祷着,希望不久之后,神甫就会拉着他侄子毫发无伤的手,宣布驱魔成功。

“滚回你充满着岩浆和硫磺的地狱,从我的侄子,受上帝庇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身上滚出去!”

只见神甫说完这句话,便用手中华光四溢的“神圣法杖”沾了一些瓶中的“圣水”,然后朝着伦格脸上神色严肃的甩了过去……

“啊啊啊啊……!!!!!”

只见“圣水”被甩到男孩脸上之后,他居然立刻满脸通红,仿佛野兽一般开始发狂,甚至差点挣脱了两名侍从骑兵的束缚;而他脸上,和“圣水”接触到的地方,则迅速发红,溃烂,甚至发黑!

“不,我的儿子!”

伦格的母亲大惊失色,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将儿子抱在怀中安抚,但是后面的两名侍从骑兵却死死把她按住;而周围围观的村民们,却无一不是大惊失色,屁滚尿流。

“天哪,我的上帝!恶魔,那是恶魔!”

“我就知道,哪有死后那么久还复活的?那是只有耶稣才能办到的事!”

“逃,快逃啊!”

“魔鬼现身了!”

甚至亨德里克麾下的侍从骑兵们,好几个年轻人也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而造成这一切的厄多利克神甫,好像也浑身发抖,被吓得不轻!

“神的旨意!”

关键时刻,虔诚的老骑士大叫一声,慨然拔出自己的佩剑,然后朝着有些神游天外的厄多利克大声吼道:“神甫,快用圣水,快用圣水!全都倒在恶魔身上,快压制它!”

“好的,大人!”

听到亨德里克的指挥,神甫瞬间好像拥有主心骨一般;他咬咬牙,将手中剩余的“圣水”一股脑的朝着“恶魔”身上泼去,瞬间却让后者感受到千万倍的痛苦,更是眼睛赤红,发起狂来!

“恶魔被圣水压制了!它现在无法施展出邪恶的魔法,这是我们的机会!你们两个,将它绑在那根柱子上,我们要净化掉这个逃出地狱的邪恶!”

看到“恶魔”竟然被两名强壮的侍从骑士压制得不能动弹,仿佛上帝亲自给予驱魔建议一般,老骑士福如心至,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方法;而正当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厄多利克神甫也大声说道:

“村民们,邪恶降临了蒙主庇佑的安达契!我们要团结一致,驱逐恶魔!”

“快去把柴堆搬来!”

伦格的母亲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难道,自己的儿子本来已经死了,但是这个前几天顶着自己儿子皮囊的那个家伙,真的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她突然手足冰凉,感到无边的恐惧。甚至连周围众人火速搭建好了一个火刑台,将“恶魔”捆在中间,都已经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了。

“烧死它!”

“驱逐恶魔!”

“净化安达契!”

村民们愤怒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火刑架上被绑缚着的“恶魔”——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已经奄奄一息。在诸位虔诚的信徒看来,恶魔已经被神甫的圣水削弱了绝大部分的力量,现在,趁他病要他命,是时候进行最后的净化了!

“火把!”

老骑士亨德里克大叫一声,身旁的侍从连忙递上了一根熊熊燃烧的松油火把。他昂首挺胸的走到火刑架面前,注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恶魔,它的头颅已经垂了下去,想必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亨德里克觉得自己仿佛上帝座下荡涤邪恶的圣骑士,感觉胸前鲜红的十字更鲜艳的几分。

没来由的,他伸出自己戴着链甲手套的左手,掐着恶魔的脖子,大约是想展示一下正义的胜利罢?但是,当老骑士抬起恶魔的头颅,却分明看到,“它”的眼睛居然又睁开了!

“这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恶魔”仿佛没事人一般,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下,却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顿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

“你他妈是谁,狗日的邪教徒,居然敢绑架老子丁日天?你们通通是要吃花生米的!快放了老子,否则要你好看!”

“上帝,它果然是恶魔!”

亨德里克大惊失色,这个恶魔叽里咕噜的说的他完全不懂的语言,那一定是恶魔语!

也许是老骑士用力突然大了一点,呼吸困难的恶魔有些憋的难受,他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果断哀求道:“大爷,我金陵有九套房,我全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

“它好像在哀求?”

老骑士有些疑惑的看着火刑架上的“恶魔”,原本还有些疑惑,但是手掌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顿时大惊失色,立马闪身跳下火刑台,顺手把火把丢上去,便快速朝着厄多利克跑去,同时还大声叫道:“神甫,我被恶魔攻击了,快救救我!”

“操,你他妈真烧啊!”

火刑台上,无法动弹的“恶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火焰吞没;他恍惚之中看到的最后一幕,好像是那个黑袍的邪教徒,把一瓶不知道啥东西倒在那个欧佬手上,还念念有词。

“幸亏我之前就准备好了和酸性质相反的炼金溶液……”

厄多利克内心有些庆幸,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帮亨德里克处理他手上的伤口。看着那通红的手掌,神甫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阿达纳悄悄研究炼金术时,曾经被酸液腐蚀的模样。

“果……果然,我的手感觉到了一股暖流!赞美上帝,神甫阁下,你的圣水,比提尔大主教亲自祝圣的还要管用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是敌是友

“爱丽丝,我亲爱的家人,我绝对不允许你披上锁子甲,在战场上挥剑拼杀。”

当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被火刑架的烈焰吞没之时,在戒备森严的塔尔苏斯,奇里乞亚的新任大公莱翁断然拒绝了侄女要求上战场的请求。

“我们的胜算事实上微乎其微。”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北上的十字军主力,号称十五万大军,实际人数应该超过三万;而我们却骤然失去了阿达纳这片整个奇里乞亚最富庶的地区——”

“单凭塔尔苏斯和塞琉西亚的产出,即使我们刮地三尺,税收也只有阿达纳的二分之一;即使我们穷兵黩武,也只能保证武装五千人的军队和保障他们的后勤补给;而且,十字军随时有可能西进,荡平我这一股最后的抵抗势力;亚美尼亚人……现在确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莱翁的眼神有些忧郁,他棕色的卷发看起来稍微有些凌乱,但是现在的忧虑神色和之前怒斫桌角那个豪杰看起来却判若两人。爱丽丝知道,她的叔叔事实上比父亲更沉稳与睿智,可惜造化弄人,最后却谁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

“爱丽丝,听着,带领亚美尼亚人抵抗外来者的侵略,这是我天生的职责!而你,你只是一个女孩子,这沉重的负担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扛!”

莱翁低下头,拍了拍侄女的肩膀,有些唏嘘的说道:“而且,你是如今我们家族下一代唯二的血裔——但是你的表弟约翰现在只有三岁!”

“他的母亲走得早,我把他安排在塞琉西亚,由一个奶娘看护着。你知道吗,约翰是我唯一的儿子,而你是我哥哥唯一的女儿;我如何敢让你留在塔尔苏斯,这里马上就要成为前线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凭窗外点点滴滴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我必须留在塔尔苏斯,而一旦我在此马革裹尸,那么,带上你弟弟,去君士坦丁堡称臣,然后寻求伊萨克皇帝的庇护吧。”

“叔叔……”

爱丽丝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不是经常说,那些希腊人是如何歧视和奴役我们的么?”

奇里乞亚曾经长期作为拜占庭与新月教徒血腥拉锯的战场,于是这里的居民顿时就遭了长期而沉重的苦难。而最近的一次,正是阿莱克修斯的祖父约翰二世,他在奇里乞亚血腥镇压当地叛乱,杀了不少人……

而这也是莱翁一直敌视君士坦丁堡的原因之一。再加上科穆宁武力征服奇里乞亚之后,派遣安德洛尼卡来阿达纳当总督,更激起了亚美尼亚人广泛的反抗……

当然这也和各方面的因素有关。毕竟驱逐安德洛尼卡之后,鲁本的父亲就堂而皇之的自领大公爵位了;要说他们没有煽动,似乎也说不过去。

“此一时彼一时。”

莱翁默默说道:“奇里乞亚对于君士坦丁堡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至少对于布拉赫奈宫而言,哥哥是他们敕封的奇里乞亚总督。虽然我们听调不听宣,但是十字军摧毁了我们在奇里乞亚的统治,这等于也是打了伊萨克皇帝的脸。”

“再加上,废帝阿莱克修斯可在十字军当中混得风生水起;还有割据本都的安德洛尼卡,这两个科穆宁余孽,还都是真正的前朝皇帝,可都是伊萨克皇帝的心腹大患啊。”

“但是叔叔,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君士坦丁堡吗?奇里乞亚就先暂时丢给他们,我们到时候借了皇帝的军队,再打回来!”

“愚蠢!”

“我们是亚美尼亚的领袖,我们是亚美尼亚天定的国王!”

莱翁的神色有些涨红,他顿了顿,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轻轻解释道:“我们要让那群希腊佬知道亚美尼亚人的骨气!”

“我们的历史甚至比罗马还要古老,当罗慕路斯还在吃奶的时候,我们筚路蓝缕的先民便已经发展出灿烂辉煌的文化;而不管是罗马还是波斯,不管是拉丁人,希腊人,还是萨拉森人,抑或是十字军,没人能够奴役我们,我们一直都是,永远都是自己的主宰!”

“亚美尼亚人,永不为奴!而鲁本,必须为王。”

“如果我们连一仗都不打,人民会如何看待我们,君士坦丁堡会如何看待我们?我们之后还有希望回到这里,赶走侵略者吗?”

说着,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摸了摸爱丽丝的头,缓缓说到:“放心,我会保存好自己的。”

“但是,我们为何就不能换一种方法,尽量增大我们的胜率呢,我亲爱的叔叔。”

莱翁有些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之中了,他有些不屑的摆摆手,不认为自己的侄女有些什么真知灼见;但是,爱丽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然一惊。

“叔叔,我说,我们为何不能与萨拉森人联合?托罗斯隘口的科尼亚大军,以及大马士革的萨拉丁,我们为何不能和他们合作呢?”

莱翁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却突然发觉侄女的脸有些陌生。他不由得想起来,自己曾经的嫂子是如此的虔诚,但是侄女怎么会……

“但是十字军污蔑我们……”

莱翁有些徒劳的辩解着,但是爱丽丝立马说道:“只准他们‘污蔑’我们;我们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污蔑’了吗?”

爱丽丝的眼神认真,空洞,甚至略带一点神经质,她的声音也听起来却冷冰冰的,令人不安。

“叔叔,莱翁大公,请允许我爱丽丝出使托罗斯隘口的科尼亚军队,以及大马士革的阿尤布宫廷。”

她恭敬的低着头,朝着有些眼神微眯的叔叔跪了下去,缓缓说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既然十字军非要视我们为敌人,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死死抱着基督的教条了。”

“请陛下授予我全权代表之职,我会竭尽全力,为陛下拉来一支反十字军的联军!”

“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会去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南进

北方战云密布,南方也不甘人下。

当德国十字军在奇里乞亚轻取阿达纳并烧死鲁本的时候,南方的阿克港,盘踞于此的狮心王理查德,也已经补充后勤,训练士兵,做好了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诸君!”

阿克港城堡的大厅之中,理查德一袭血红的披风,气势非凡的高居于王座之上;他挥挥手,看着下属整齐的骑士与指挥官们,大声说道:

“收复圣城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就绪,我们马上就会出发,夺回主耶稣蒙难的圣地了!”

说完,他朝着旁边挥了挥手,然后右侧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秃顶教士谄媚的走上前来,他手中捧着一张制作精美的羊皮卷地图,铺在了诸位指挥官围绕的圆桌之上,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根油光水滑的棍子,敷衍的朝着众人行了一个滑稽的礼仪。

“诸位,关于我军的进军路线,以及诸位所负责之任务,睿智英明的陛下已经全部分配好了!只要严格遵循陛下的指挥,那么就一定会得到上帝的庇佑,然后获得收复圣城的伟大荣耀!”

威尔逊自从他敬献的火药炸毁了阿克港的城墙之后,现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理查德身旁的当红炸子鸡,甚至比威廉马歇尔还要受宠。而英国十字军之所以在阿克港休整了不短的时间,除了理查德派遣斥候南下探查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等待着威尼斯人运送的硝石与硫磺——这些东西即便是以海上群猪的能力,也是要颇费一番手脚的。

威尔逊用手中的指挥棒指着地图中央的阿克港,然后一直南下,一边划过了好几处城堡与港口,一边缓缓说到:“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必须告诉大家。”

“萨拉丁那家伙的坚壁清野搞得非常……令我们无奈。”

“阿克港以南,几乎所有的村庄都被烧掉了,绝大部分的城堡也被萨拉森人拆毁,他们甚至还在水井和河流之中投放腐烂的牲畜与恶臭的粪便,愿上帝惩戒他们!”

威尔逊的话甚至抑扬顿挫得有些滑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附和,所有骑士和贵族们眼观鼻,鼻观心,尽皆目不斜视,彰显纪律本色——实在是在诸位刀头舔血的骑士老爷们看来,威尔逊这样一个滑稽的小丑,居然能成为陛下的腹心重臣,这一定是这个狡诈而丑陋的凯尔特蛮夷蛊惑了陛下!

毕竟阿姨虽然自称纯血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但是他锃亮的地中海周围,那一圈稀疏的毛发是暗红色的更何况,英国十字军虽然名义上是“英国”十字军,但是理查德只是在那座孤悬海外的破岛上刮了盆满钵满的地皮,而实际上的东征主力,特别是骑士老爷们,绝大部分都是来自诺曼底,安茹与阿基坦

就连真正的盎撒人他们都瞧不起,更遑论威尔逊这个一头红发的凯尔特“蛮夷”了。

“咳咳,咳咳!”

阿姨咳嗽两声,徒劳的掩饰了自己莫名的尴尬,只能继续以谄媚的语气说道:“所幸受上帝庇护与祝福的,战无不胜,英俊强壮,无所不能的狮心王,我们敬爱的陛下,已经想出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威尔逊有些夸张的大声说道:“那就是——”

“留下驻守阿克的守军,然后我们所有人带上粮食与补给,沿着海岸线,在威尼斯舰队的保护下南下!”

他手中的棍子指向了阿克港南面的一座港口,那里也是整个黎凡特海岸离耶路撒冷最近的港口:“这里!雅法港,这里距离阿克的陆上距离只有不到三十里格!”

“我们将所有补给与辎重装在威尼斯的舰队上,全军轻装上阵,十天便能赶到这里;然后,当我们占据了雅法,便能够调转方向,带上辎重向东,一周之内就可以抵达耶路撒冷城下!”

“陛下的高瞻远瞩,良苦用心真是令我等汗颜。”

威尔逊刚说完,坐在理查德左侧的威廉马歇尔立即谄媚的补充到:“在沙漠作战,最重要的便是补给与水源。陛下命令我军沿着海岸线行军,同时将补给装在威尼斯舰队上,这甚至可以不用将士们外出征粮,让他们专注于行军!”

“陛下如此的英明睿智,而萨拉丁不过猪狗一般肮脏与渺小,我军定能一鼓作气,直下圣城!”

立即有许多骑士跟在威廉马歇尔后面,肉麻的开始吹捧理查德,而他脸色微红,感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但是!”

狮心王突然话锋一转,他把背靠在王座之上,翘起一只二郎腿,有些狰狞的说道:“萨拉丁和他的二十万大军正在对我们虎视眈眈;你们猜他会不会让我们安全走到雅法,走到耶路撒冷?”

“听到陛下的威名,那个肮脏的异教苏丹怕是只能屁滚尿流啊!”

一名毫无眼色的骑士谄媚着正欲继续吹捧,理查德却冷不防的突然从座位上窜起,一脚便把他踢翻在地:“这种话你他妈等到打下耶路撒冷再说不迟!”

他昂然挺身而立,宛如狮群之中不可置疑的王者,洋溢着强烈的自信;他一脚踏在石头的桌面上,有些嘲讽的目光朝着正襟危坐的各位扫视一遍:“狮心王的军队就要出征了,小崽子们,你们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只需要听老子的每一句指挥与命令,老子会亲自把你们带进耶路撒冷!”

“老规矩,打下耶路撒冷,屠城三日庆祝!”

“狮心王,狮心王!”

“狮心王,狮心王”

不久之后,震天的欢呼从城堡大厅之内传往士兵们集合的训练场;而随着城门的洞开,士气高昂的英国十字军从阿克港鱼贯而出的时候,港口停泊的威尼斯舰队也开始扬帆起航。

“去禀告苏丹陛下,英国人的主力部队出城了!”

城外的一座隐秘的小山坡上,一名蒙面黑袍的萨拉森间谍轻轻的嘱咐旁边的属下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阿苏夫前奏(上)

“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西方的狮心王,以及他麾下的十字军,已经浩浩荡荡的从阿克港出发,一路开始南下了。”

事实上,萨拉丁如今已经尽数动员了整个阿尤布帝国的军队,全国所有的萨拉森军人如今都接到了集结和开拔的任务。而苏丹本人,已经率领着整个帝国最精锐的五万大军,在从阿克港到达雅法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包括数量庞大的贝都因骑射手,精锐敢战的马穆鲁克奴隶骑兵,各大城市的富裕市民组成的重装步兵,士气高昂的战场敢死队,以及十架好不容易组装完成的希腊火喷射器。

至于其他源源不断的被征召者,他们在大维齐尔的指挥下,编入了后备军,负责给养运送与辅助作战。

事实上苏丹陛下早就集结好了自己的部队,每天也有泼天一般的粮草军械从大马士革被远远运到前线,而萨拉丁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居然放弃了强攻阿克港的想法。

他派遣斥候密切关注着英国十字军的动向,耐心的做着各式各样的准备工作——阿莱克修斯曾经告诫他,在缺乏盟友的黎凡特,理查德很可能会抱团南下,以防止自己的军队被各个击破。

这样下来,英国十字军的行军速度势必不可能高;即便他们沿着海岸线行军,把军需补给全部扔到威尼斯的舰队上,他们的行军速度也不会很快。

于是当他知道十字军的斥候开始探查南下的道路之时,甚至命令当地的部队隐藏起来,不要和他们正面交锋;如今,萨拉丁的忍耐终于换来了回报——狮心王理查德终于按捺不住,或许他根本就没这个概念?总之,整整一万人的十字军,英国十字军的绝对主力终于离开了阿克港,开始沿着海岸线南下。

“扎希尔,你带领五百名轻装骑兵,赶在异教徒前面,破坏他们前进的道路!”

提比里亚堡,这里原本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的封地,如今却成了萨拉丁的前沿指挥部。除开被他部署出去的大量轻骑兵之外,这里驻扎了整个阿尤布帝国最精锐的主力——整整一万名马穆鲁克,以及受到苏丹号召,自发领兵前来的,超过一百二十名埃米尔的三万私兵。

萨拉丁如今已经有了和十字军作战的全盘计划;在得到了狮心王开拔南下的消息之后,他首先命令一队人马去破坏十字军前进的道路,布设陷阱,迟滞他们的行进速度,然后给二十名埃米尔下命令,命令他们各自带领小队弓骑兵——五十到一百之间,均为骑射双绝的剽悍骑手,以轻装骑兵的优势,不分白昼黑夜,坚持骚扰十字军的部队,消耗他们的体力。

苏丹已经决定了,要利用自身的主场优势和兵力优势,利用萨拉森人对沙漠和森林的熟悉,在最终的决战之前,尽可能的消耗英国十字军的体力;而待到他们精疲力尽,便用自己养精蓄锐的马穆鲁克,摧垮他们的防线,一锤定音的获取这场战役的胜利!

他原本准备用这招对付耶路撒冷王国,可惜雷纳尔德居然不上当;结果安拉保佑,耶路撒冷准备困守坚城,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拥有从远距离便能轰破城墙的高级投石机!

不过即便拥有阿莱克修斯贡献的配重式投石机,萨拉丁依然从内心之中抗拒强攻城市。或许是他吃够了强攻阿勒颇的苦头,又或者他更习惯于用更小的代价获取胜利,总之,面对坚固的阿克港,即便之前已经被王弟阿迪勒攻陷过一次,他依然放弃了强攻的想法。

“战役的主动权,在我们这里。”

面对诸位埃米尔渴求的眼神,萨拉丁正在云淡风轻的侃侃而谈。他不断的发出各式各样的命令,在所有人看来,苏丹果然是威望卓着,成竹在胸;而自己对于胜利的估计,果然是变高了呢。

“现在的问题,我们要选择一处决战的战场。”

作战室内,望着桌面上摊开的战场地形图,王弟阿迪勒指了指雅法港北面一片茂密的树林。

“阿苏夫,这里是十字军的前进之路上,唯一一处茂密的森林;我们的部队可以隐藏在里面,等待异教徒的军队穿过树林之时,撕扯他们的阵线,敲碎他们的防御,给那个傲慢的狮子国王致命一击!”

阿迪勒的建议得到了许多埃米尔的附和;事实上,萨拉丁本人也比较中意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离雅法很近,这意味着离阿克港更远;新月教徒的骚扰部队,完全可以有更从容的时间骚扰他们,更多的消耗十字军的体力;并且,这里东面是茂密的树林,南边是一片沼泽,确实是整条道路上,唯一适合大规模埋伏的地方。

“那么,我会在阿苏夫布置一万人的部队,他们将在那里以逸待劳;阿迪勒,我把这一万人交给你,还有我们的所有重型器械,你要在沼泽的出口建立一个坚固的营地,而且绝对不能让这个营地被十字军攻破!”

“遵命,陛下。”

阿迪勒单手抚胸,恭敬的朝着自己的哥哥行了一礼,但是他接下来补充道:“我会布置好投石机与希腊火的位置,不过请陛下一定要把摩苏尔军团划拨到我麾下。”

说着,他朝着一旁有些惊讶的塔其丁说道:“仅凭投石机和希腊火是无法阻止十字军的进攻的;而摩苏尔埃米尔麾下有一千名新近装备重弩的的精锐射手”

“嗯”

塔其丁有些赧然的摸了摸自己长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轻轻说道:“我摩苏尔军团最近是购进一批西式装备”

其实就是阿莱克修斯之前搜罗了整个安条克和埃德萨的武库,给塔其丁送去的一千柄十字弩而已。

皇帝知道萨拉森轻箭对装备精良的英国十字军威胁几乎微乎其微,他们可能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只提前把这些军械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好朋友。

“很好;塔其丁,你现在划归阿迪勒指挥。”

萨拉丁环视了一圈众人严肃的面庞,然后缓缓说道:“我将亲率其余主力,跟随十字军的脚步,确保异教徒一直在我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

第三百四十七章 阿苏夫前奏(中)

事实上,出城之后,都不用理查德派遣斥候与侦察兵,他骑在马上,随便就能看见,队列左侧,视线的尽头,有着无数的骑射手正在虎视眈眈。

“呵呵。”

狮心王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顺便扔给了旁边谄媚佝偻的威尔逊,轻蔑的说道:“依我看来,萨拉丁的部队,不过如此。”

“传令下去,命令部队打起精神,按照原定计划行军;另外,不管异教徒的骚扰有多厉害,一律坚决禁止脱离队伍,擅自冲锋!”

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炎炎的烈日很快就悬挂在了天空的正中央。此时,萨拉丁和他麾下的主力精锐正在内陆行军,他们从提比里亚堡开拔向西,目标正是狮心王的主力。

萨拉森人的军队机动力远超十字军。在整个阿尤布帝国尽心竭力的组织与供应下,他们所有人都有驮马代步——即便需要下马作战的重装步兵,他们也不必用自己的双腿行军,而是随时都保存着体力,准备应付任何一场突发战斗。

“苏丹陛下,十字军在中午的时候便开始扎营了!”

有斥候飞速传来消息,但是这却让萨拉丁眉头稍微皱了起来。他麾下拥有众多的贝都因骑射手,只在理查德出城那一刻便远远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数收于眼底,并且如同嗜血的狼群一般,凭借着机动力的优势随时准备一拥而上。

苏丹原本已经做好了理查德准备保存体力的准备,但是他也万万没想到,狮心王居然只在早上天气最好的时候才开始缓慢行军;而现在临近中午,那群家伙,居然就开始扎营休息了?

“他们扎营,但我们不能松懈!我们也没有必要加速前进,就按照原定计划,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萨拉丁大手一挥,两边侍从立即将苏丹的命令传了下去。

与此同时,十字军营地周围,许多骑射双绝的贝都因武士一队一队的聚集在一起,他们大大咧咧的出现在英国人的射程之外,如同鬣狗一般跟随着前者。

“陛下,我们有四十二名弩兵被萨拉森人射伤,但是没有人死亡。”

十字军的中军大帐之内,威廉马歇尔的报告令理查德毫不在意。他随意的挥挥手,一边擦着自己手中的佩剑,一边说道:“将伤兵送到威尼斯舰队上养伤,然后再一次严申纪律!”

英王的部队由于是几乎贴着海岸线行军,因此完全可以忽略来自西方的威胁。他的行军阵列很有意思——他将十字弩手放在了队列的最外侧,右边则是牵着战马行军的重装骑士们;重装骑士右边,是排成队列行走的重装步兵;最里面靠着海岸的队列则是辎重队。

这支军队几乎倾尽了金雀花的财富,所以装备自然无比豪华,几乎算是武装到了牙齿,而这在理查德与萨拉丁的初次战斗中果然让他没有失望。

在上午的骚扰战当中,面对萨拉森人呼啸而来的箭雨,狮心王根本没有命令弩手与重装步兵换防,而是命令大军停驻,射手原地反击——虽然贝都因射手们士气高昂,射术精湛;但是非常致命的是,他们手中的轻箭除非射中要害,否则甚至难以对身披锁子甲的十字弩手造成伤害;而理查德手中的十字弩手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他们的武器占据射程和威力的优势,却甚至能够将不披甲的萨拉森人连人带马射得人仰马翻。

远处的树林中,萨拉森人的指挥官看到到处哀嚎的士兵们,一脸沉重之色。他遵照苏丹的命令,在十字军队列后方和侧面,指挥弓骑兵们用铺天盖地的箭雨去覆盖狂妄的异教徒——但是一番激战之后,十字军只是损伤甚微;而己方部队,竟然伤亡超过三百人!

“至仁至慈的真主啊,求你庇护你虔诚的信士!”

这名地位显赫的埃米尔看着明显不成比例的伤亡,内心简直糟糕透了。他原本雄心勃勃的想做出一番事业,要将这对阵异教十字军的第一功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岂料却出师不利,损兵折将!

他有些头痛的看着乌龟壳一般的十字军营地,内心有些无可奈何,却不肯服输。

“苏丹的任务,是让我骚扰和迟滞十字军主力,损耗他们的体力,折磨他们的精神……”

将军看着同样停泊在海岸的威尼斯舰队,内心早就开始破口大骂了。“该死的异教徒,他们为何不直接从阿克挺进耶路撒冷,沿着海岸线南下,命令海军运送己方的补给,这纯属是懦夫,是无赖的行为!”

但是不管如何,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过去。萨拉森的前锋将军绞尽脑汁,却发现以往的经验根本无法使用——以往的他们,习惯于把敌人困在沙漠之中,同时摧毁他们的水源和辎重,让沙漠的酷热与风沙毁灭他们的谨慎思维与战斗意志,最后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

但是不论他如何挑衅十字军,理查德和他麾下的军队依旧不动如山。甚至于,对方直接用一队十字弩手组成巡逻小队,只要发现有贝都因人从远处挑衅射击,一旦感觉他们进入射程,立马便是一排呼啸而过的弩箭。

萨拉森将军有些徒劳的骚扰着驻扎的异教徒大军,期待着能够消磨他们的体力,可是实际上却收效甚微。

“无聊的攻击,对我们毫无损伤。”

见到麾下的军队已经几次击溃了萨拉森人的骚扰,理查德轻蔑的撇撇嘴,对此完全毫不在意。

“如果萨拉丁麾下尽是这种无用的脓包部队,我还是觉得他趁早舍弃苏丹的位置,回老家去放羊。”

嘴里嚼着一个烤熟的鸡腿,理查德一边大大咧咧的坐在火堆旁,另外一边对萨拉森人的轻骑兵嗤之以鼻。

“萨拉森人的弓骑兵,他们跑的比谁都快,但是他们的武器却过于简陋——想凭借这种轻型骑弓战胜我的精锐大军?真是太年轻,太天真,有时还十分的幼稚。”

第三百四十八章 阿苏夫前奏(下)

“那些愚蠢的萨拉森异教徒,他们费拉不堪,而陛下武德充沛,他们只配成为陛下收复圣地的耀眼功勋王冠之上,那些毫不起眼的宝石罢了。”

见到英王如此志得意满,一旁的威尔逊连忙谄媚的恭维道。虽然许多骑士不齿他对国王的阿谀奉承,但是阿姨心里明白,只要紧紧抱住狮心王的大腿,那么,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马歇尔,去安排好值夜的士兵,然后你们都要好好的睡一觉!”

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狮心王理论上不会理会威尔逊的谄媚话,但是他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有些出卖了理查德的内心。理查德志得意满的看着黑沉沉的夜幕,深邃的目光仿佛飞过了黎凡特狭长的海岸线,直接到达雅法港与耶路撒冷了。

接下来的几天,十字军遵照狮心王的命令,早上行军,中午扎营,下午休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雅法港前进,仿佛一只乌龟在地上爬行,虽慢,却在不断的接近终点。

而这段时间之内,来自萨拉森人的骚扰几乎没有断过;即使冒着被十字弩射得人仰马翻的风险,许多英勇的贝都因武士依旧凭借着自己高超的骑术在十字军面前来去自如,朝着十字军的队列之内倾泻愤怒的箭雨!

他们在十字军的反击之下,自然也损失惨重。

不过有些可笑的是,萨拉森人的指挥官基本上只会督促着他麾下的骑射手们南下送死,反倒是见到己方又增添了十几名伤员的十字军,理查德命令从威尼斯舰队上搬来大量的棉被与毯子,要求与异教徒们对射的高级士兵都能够披上……

这样就不怕射箭了。

甚至于,当萨拉森士兵们看到某些十字军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箭矢,还能生龙活虎的继续战斗;士气顿时为之一夺。

等到萨拉丁率领着主力部队到达前线的时候,面对己方低迷的士气,他愤怒的剥夺了这个将军的指挥权,然后……继续面对乌龟壳一般坚硬的十字军。

苏丹把主力精锐安排在了和十字军相距仅一个里格的内陆,这里山峦跌宕,丘陵起伏,适合隐藏大部队;他命令大部队保持和十字军一样的频率行军,自己则亲自来到前线,观察理查德的防御漏洞。

这是理查德离开阿克的第五天,他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前进,但是萨拉丁的军队却死死的咬住他不放;不过,这几天的夜晚守卫却证明,敌人战斗力不过尔尔,甚至从来没有一个人冲进过他们的基地。

但是,萨拉丁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他在军营里面找到了五十头羊,都是蹄子粗壮有力的山羊,以及五十面鼓……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

原本优哉游哉的理查德发现,突然之间,仿佛苍蝇一般的萨拉森弓骑兵仿佛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了必要的监视他们的人员;他突然有些内心惴惴,几乎肯定今天晚上一定有事发生。

皎洁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时间已经快到达半夜。这天晚上,罕见的有些心神不宁的狮心王,除了安排例行的哨兵卫队之外,甚至还亲自带了两队骑士在营地之中巡逻。他很明显的看出,这几天以来,萨拉森人的进攻欲望已经越来越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自己的战场直觉,理查德有一种预感,萨拉丁就隐藏在东侧的丘陵与树林之间。

是夜,天色昏暗,十字军驻扎营地的右侧是一片绵延起伏的丘陵。这几天,理查德麾下的部队在与萨拉森前锋的交战之中略胜一筹,这让几乎所有的十字军士气大振,同时狮心王的威望在士兵们心中简直如日中天。

“陛下,您就是天父的利剑!”

“您拥有钢铁的胆量!”

“您就是勇气的化身!”

理查德带着两队骑士在营地之中巡逻的时候,许多坐在火堆旁休息的士兵纷纷向他起立敬礼,眼中的崇敬神色毫不掩饰——不仅仅是狮心王本人头戴国王的冠冕,也因为他一路赢得的所有辉煌的胜利,令士兵们毫无保留的信服。

虽然正在享受士兵的敬仰与崇拜,不过国王和他的内府骑士们依旧傲慢的走过了战士们的身旁,甚至不屑于和他们打上一声招呼。不过士兵们都清楚,一旦他们的国王置身于战场,马上便会身先士卒,毫不犹豫的冲上第一线!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速的战鼓声从远处的黑暗中响起!间或而来,仿佛萨拉森人的千军万马即将逼近。营地之中,许多十字军战士大吃一惊,连忙摇醒了身旁入睡的同伴,有些还在手忙脚乱的穿着自己的盔甲;不过,听到这急促的鼓声,原本眉头皱起的理查德突然舒展开来,他大叫一声:“随我来!”,便抽出自己的佩剑,犹如一头敏捷的猎豹,朝着战鼓鸣起的地方快步跑去!

“蠢货,列阵,快列阵!”

同样值夜的威廉马歇尔已经在北面的栅栏处组织好了数十人的防御,他扬起手中鞭子,正在重重抽打着旁边没头苍蝇乱窜的士兵。这时,狮心王跑到他身边,大声问道:

“马修,萨拉森人的夜袭队在哪里?”

“陛下!”

马歇尔转过身来,下意识的对理查德行了一礼,然后不假思索的说道:“估计就在前面!他们的战鼓已经响起,而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很好。”

狮心王点点头,朝着栅栏外面深沉的夜幕之中望去,那里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随时都要喷吐出信仰污秽的异教恶魔!

“陛下,营地南方传来战鼓声!”

“陛下,营地东面传来战鼓声!”

但是不久之后,几名传令兵分别报告,除开临近大海的西侧之外,面向陆地的几乎所有方向,全部都疑似有萨拉森人准备进攻……

“全部打起精神,异教徒有可能从任何一面进攻!”

理查德在守夜卫兵周围走来走去,一边大声给他们鼓气,另一边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他们布置防御:“叫醒预备队,我们……”

“该死,对面的战鼓怎么停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百胜骑士(上)

阴暗的灌木丛中,不仅埋伏着萨拉森人的精锐骑射手,还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间谍与刺客——阿莱克修斯亲自下令,阿泰尔亲自带队,一共有三名兄弟会刺客一直都埋伏在英国十字军营地的周围。

化名为爱莉的阿格妮丝展现出了自己惊人的天赋;她用极短的时间便完成了刺客的专业训练,甚至令鹫堡之鹰本人都惊叹不已;当阿泰尔接到阿莱克修斯的命令之后,没有多想,他便带上了谢伊寇马可与爱莉德瓦卢瓦,前往侦查南方的战况,同时完成一些额外的,微小的任务。

直到阿泰尔向她说明原委,阿格妮丝终于明白了,原来她一直所效力的刺客组织,主人竟然是那个男人……新人刺客认为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原本准备学好一身本事,然后向那个负心人复仇;但是……

似乎有其他……更有趣的方法。

至少,在兄弟会中,阿泰尔与爱斯梅达拉确实都教了她很多;而且,鹫堡之鹰亲口承诺,如果自己立下大功,那么皇帝陛下肯定是会单独召见,嘉奖与重用的。

“爱莉,我知道你想找法兰西王与佛兰德伯爵复仇,但是之前请至少在圣地学好本领,拉到盟友,以及经营好自己的退路。我曾经给你说过,阿莱克修斯皇帝是个赏罚分明,公正仁慈的统治者,只要你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他一定会让你得到与你的才能相称的待遇。”

阿泰尔看着潜伏于兜帽之下,姿容镇定,处乱不惊的阿格妮丝,内心赞赏的点了点头。他话锋一转,不再絮絮叨叨的喋喋不休,转而开始介绍此次的任务——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监视狮心王和他麾下的十字军,将南线的真实战斗情况尽量还原,然后送到陛下身边去。”

“我们的次要任务,是查清楚英格兰王麾下,那种能破坏尼科西亚的橡木城门的新式攻城武器——最好要抓到这个狮心王手下的工程师,确保他落在陛下手里。”

说着,阿泰尔突然一顿,声音有些低沉和渗人:“如果抓不到他,那就杀了他;绝不能让他被萨拉丁捉了去!”

“很好,让那些异教徒十字军整个晚上都休想睡觉!”

看到远处营地之中传来慌乱的火光,萨拉丁非常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一边策马返回自己的大帐,一边对旁边的侍从嘱咐道:“再命令几队马穆鲁克在隐蔽处埋伏好,一旦异教徒要拔除我们的诱饵空营,便让他们果断出击,吃下他们!”

“是!”

视线回转到英国十字军的营地,理查德听着黑暗之中隆隆的战鼓之声,内心的疑虑却越来越高——许多士兵已经从睡梦中被唤醒,穿上盔甲,拿起武器,正等待着萨拉森人自投罗网,但是他们等了许久,居然一个萨拉森人也没有来?

“陛下,请允许我带一队骑士去清缴萨拉森人的营地——我怀疑他们有诈!”

威廉马歇尔的请战让狮心王眼睛一亮,他转过头来,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年轻的骑士便大声呼喝着,带领着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十字军骑士呼啸而去;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火把,在漆黑的夜空之中,仿佛就是一条明亮的火龙。

“注意,异教徒来了!”

威廉马歇尔前进的目标是营地北方。他和英武的骑士们疾驰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朝着战鼓之声传来的方向飞速疾驰,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目力所不能及的黑暗之中,却隐藏着萨拉森人最精锐的军队。

马歇尔毕竟身经百战,而他麾下的骑士们也是见多识广,对于夜战毫不陌生;在他的指挥下,十字军的骑士小队排列成一个紧密的阵型,越靠近黑暗中的鼓声,速度便有意识的放的越慢;待到前方出现了一些隐隐绰绰的轮廓,作为大军箭头的马歇尔“吁”的停下,同时抬手命令身后之人尽皆勒马。

“咚咚咚咚”

杂乱无章而又响声震天的鼓点近在咫尺,威廉马歇尔却并没有带着骑士们直接冲进去。他一声令下,队友们排成了两列的扇形,前排的骑士,包括他自己都高高的举起手中火把,然后朝着前方奋力扔了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更加焦急,却仿佛骤然揭开了蒙娜丽莎的面纱;借着火把的光亮,威廉马歇尔分明看到,后方有数十只被悬吊在半空之中的山羊,它们正惊恐万状的撅着蹄子,不断地击打脚下的战鼓!

“诱饵!”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马歇尔便想通了此间的关节;他甚至没有往周围观察,直接大声下令道:“撤退,撤退!”

但是,十字军的骑士们还没有开始掉头,突然,一阵急促的箭雨便呼啸而来;随即,两侧的黑暗之中,那些影影绰绰的灌木丛里面,突然便冒出了震天的战吼:

“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

“希律律——”

骤然受袭之下,几匹基督徒的战马中箭吃痛倒地,有两个倒霉的骑士甚至直接被摔了下来;而威廉马歇尔分明看到,无数的异教徒,精锐的异教徒披甲骑士,他们纷纷从隐藏的灌木丛之中现身,后面的骑士向天弯弓搭箭,前面的则开始举盾挺枪,急速冲锋!

“神的旨意!”

危急之下,马歇尔怒吼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剑,便指挥众人驱动着胯下骏马掉头;然后他重新策马成为阵型的锋矢,高举手中的佩剑,面对后方截断了己方退路,呈扇形将众人包围的马穆鲁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剑锋朝前一指,大声吼道:

“杀光他们,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骑士们纷纷大声鼓噪,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与骑枪,面对数倍于己的伏兵,他们没有向后逃跑——他们也不敢向后逃跑;而是在威廉马歇尔的率领之下,面对面的与萨拉森人最精锐的马穆鲁克展开了无畏的冲锋!

第三百五十章 百胜骑士(下)

威廉马歇尔,自称24岁,是一名勇猛的骑士,曾经拿到过一百多场骑士比武大会的冠军,因此受到狮心王的青睐,于东征路上亦多有建功。

“我要杀戮肮脏的异教徒,我要俘虏倨傲的萨拉森苏丹,我要在圣地攫获天大的威望,我要在东征结束之后迎娶彭布罗克女伯爵!”

他看着眼前数倍于己方的马穆鲁克,内心火热,手上却没有丝毫迟疑,一边呐喊者神圣的战吼,一马当先,朝着对方冲刺而去!

“神的旨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萨拉森精锐,马歇尔此刻激动得面色通红;他面罩下的双眼注视着那个排头的奴隶骑兵,身体微微前屈,紧紧夹住马鞍,甚至屁股都微微往上抬了起来,整个人的姿势近乎站立;他右手的骑矛裹挟着呼啸的寒风,左手的鸢盾紧护着半边身躯,胯下的战马亦疯狂嘶鸣,正一往无前的无畏冲锋!

“真主至大!——”

前方的萨拉森人亦不甘示弱;他们双手擎着沉重的骑矛,有的甚至高高举起,准备向前攒刺——不仅是马上的异教徒骑士,还有他们胯下的战马!

“唏律律——!”

只听“砰”的一声,马歇尔对面的萨拉森骑矛被他手中的鸢盾弹开,而年轻的骑士则顺势将骑矛结结实实的刺到了敌人的胸腹之间;凭借着战马强大的冲击力,马歇尔大喝一声,甚至直接将他推离了坐骑,撞到了后排的奴隶骑兵之上!

“神的旨意!”

十字军骑士们纷纷挺枪怒吼,一往无前的和异教徒冲杀在了一起。但是,在马歇尔的带领之下,他们并没有停下混战,而是努力催动着胯下的坐骑,继续冲破敌人的包围!

“不要停下,继续冲锋!”

马歇尔的怒吼令所有十字军骑士都有了主心骨;他此时早已趁机丢下了碍手的骑矛,手中如今是自己闪耀而锋锐的佩剑;作为大军的锋矢,他一边躲避和承受敌人的进攻,一边手中剑光飞舞,不断的逼退和杀伤前方的敌军。

“冲锋,冲锋,冲破异教徒的围堵!”

马歇尔一边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他的佩剑早已饱饮鲜血,手中亦夺取数人性命,在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一柄锋锐的弯刀之后,勇猛的骑士蓦然发现,前方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冲破了敌人的包围!

“神的旨意!”

他兴奋的大喝一声,然后继续策马向前,朝着开路飞奔;而跟随在他后面的骑士,却只剩下个位数了。

马歇尔和他的小分队虽然不知道自己杀伤了多少萨拉森人,但是他为狮心王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战鼓声是假的,是悬羊之蹄所击;同时,诱饵周围埋伏着数量有限,大约一百人左右的伏兵,而且都是萨拉森最精锐的披甲骑士。

“我就知道,那群东方的羊倌就知道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听到这个消息,理查德顿时嗤笑一声,他大手一挥,一支三百人的大型队伍顷刻间便集结完毕;而在带头的一位伯爵率领下,骑士们手中的火把汇聚到一起,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直扑悬羊的萨拉森营地而去!

“小的们,我们该撤退了。”

望着十字军营地之中鱼贯而出的大部队,各处的萨拉森伏兵并没有与之夜战,而是在敌人到来之前悄悄撤退了。于是,十字军获得了“丰厚”的战果——两百余头惊恐的山羊,然后它们当夜就被做了英国人的夜宵。

接下来的几天,理查德每天依然如同龟速一般沿着海岸线进军,萨拉森人的弓骑兵白天亦对其持之不断的骚扰,依旧收效甚微;而萨拉丁晚上不间断的疲兵之计,貌似对狮心王也没有什么作用——面对烦人的战鼓声,英王原本准备全线出击,摧毁那些诱饵营地,但是威廉马歇尔却拦住了他。

“陛下,萨拉森人之前用一百名马穆鲁克埋伏我们三十名十字军骑士,那么他现在就能用一千精锐伏击我们三百人。我军战斗力虽然强悍,我们的三百精锐也足以支撑到援军解围,但是没人知道异教徒还有没有其他的伏兵!”

“这种毫无意义的添油战术,非常容易让夜晚的混战变成规模不小的决斗,并且夜战非常不利于我军的临阵指挥!虽然敌方也有一样的问题,但是第一,他们兵力比我们占有优势,第二,他们熟悉当地情况,如果我们落去异教徒的陷阱,那么不等我们到达耶路撒冷,士兵们就会遭受惨重的损失!”

马歇尔的话让理查德稍微陷入了沉思。见此情景,一旁的威尔逊也出声帮腔到:“勇猛无敌,英俊睿智的陛下,我们在白天既然便拒绝了萨拉森人的挑衅,那么我们晚上也完全可以加大哨兵的守卫人数,不用理会萨拉森人的勾引!”

“只要坚持陛下正确的方案,我们完全可以到达耶路撒冷,然后在一场真正的决战中消灭萨拉丁的主力!”

狮心王采纳了属下的方案,但是这就让萨拉丁有些无所适从了。他策马站在内陆的山丘上,遥望海岸旁边缓缓前进的十字军,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苏丹陛下,我们始终未能搅乱十字军严密的防线!”

萨拉丁甚至不想去看那个给自己带来坏消息的传令兵;在他原本设想之下,性格暴躁冲动的异教徒被他的悬羊击鼓之计挑衅之后,便会派遣精锐部队在夜间出战,而这恰好正中他下怀——他会尽量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发挥己方的优势歼灭十字军,零敲碎打的削弱他们。

原本苏丹的计策还算比较成功,因为在第一夜的交锋中,理查德派出了一共一百二十名骑士,分做四队查探诱饵营地的情况,然后近乎全军覆没——除开威廉马歇尔带回了五个人,另外三支小队回到营地幸存者的加起来也不到十个。

但是在此之后,十字军的乌龟壳仿佛缩得更紧了;他们无视萨拉森人震天的战鼓,萨拉丁也不敢就此赌上新月精锐的性命来一场针对狮心王主力真正的夜袭——事实上,在那天晚上之后,十字军的前进更谨慎了,行军速度也更慢。

按照那种如同乌龟一般的速度,他们到达雅法港的时间还得超过一个月,甚至更久。

“阿迪勒,向海军上将发布一条命令,让他从亚实基伦北上,伺机消灭威尼斯人的舰队。”

许久之后,萨拉丁有些低沉的说道。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做海盗养你啊

当狮心王理查德和萨拉丁苏丹在黎凡特沿岸正在相互小心翼翼试探的时候,北面的德国十字军,已经在皇太子亨利的率领下,彻底击溃了围困西斯要塞的突厥人!

“太子殿下,科尼亚人已经四散而逃,要塞里面的亚美尼亚守军也派出了轻骑兵追杀他们的溃军。”

西斯要塞南面的一片丘陵上,一身戎装的亨利正意气风发的注视着北面大局已定……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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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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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ァ新ヤ~8~1~中文網<首发、域名、请记住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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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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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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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奥利给

自从十字军分裂以来,南方的理查德正举步维艰的朝着耶路撒冷进军,但是北方的德拜联军却一路高奏凯歌。

皇太子亨利轻易的便击溃了围攻西斯要塞的科尼亚军队,如今正踌躇满志,准备一鼓作气,深入科尼亚人的腹地,围攻北面的开塞利这座古代曾经被称为凯撒利亚的堡垒不仅扼守着北锡瓦斯与黑海的通道,往东还可以长驱直入科尼亚城,突厥人的首都!

而这个时候,阿莱克修斯却在塔尔苏斯城下接见前来觐见的亚美尼亚大贵族,西斯伯爵阿纳斯塔斯米格里乌斯。

米格里乌斯家族是亚美尼亚的传统显贵,曾经甚至一度能和王族鲁本家抗衡;因此即便现任西斯伯爵是个老好人的性子,鲁本大公也只能明升暗降的搞一些小动作,将他们放逐出阿达纳的权力中心。

由于弟弟阿尔乔姆几乎是阿达纳第一批归顺阿莱克修斯的贵族,因此当阿纳斯塔斯恭敬的献降表之后,亦受到了皇帝的礼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达纳和塔尔苏斯如今真正的主事者是谁,而且他也开始毫不犹豫的行使着统治者的权柄!

“至高无的巴塞琉斯,鲁本逆贼一向对君士坦丁堡阳奉阴违,但是米格里乌斯家却永远忠诚于真正的科穆宁皇族!”

塔尔苏斯的围城营地之中,看到周围一大批凶神恶煞的法兰克武士,西斯伯爵毫无惧色,对高居于主位的阿莱克修斯一脸忠诚的说道:“先帝约翰二世曾经在塞琉西亚亲口夸奖过我们的忠诚!”

阿纳斯塔斯的祖父曾经在先帝约翰二世远征奇里乞亚的时候率先倒戈,不仅为希腊大军打开了通往阿达纳的道路,而且还让米格里乌斯家族的封地在数十年内每况愈下,到现在为止几乎减少了三分之二他们和鲁本家族长达几代人的宿怨就根植于此。

阿纳斯塔斯很容易的便从阿莱克修斯口中得到了确保米格里乌斯家在北方的领地不受侵害的保证。(虽然他内心想的是离开西斯那个破地方,回到西边的塞琉西亚;)而通过假借十字军大军的虎威,阿莱克修斯也得到了一大批本地贵族诸如和鲁本有怨的米格里乌斯等当地豪门的支持。

事实十字军不可违逆的兵锋是一方面,亚美尼亚人如此踊跃支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乃是鲁本家传说中的“雄狮”,自封的新任大公莱翁预备偷袭包围塔尔苏斯的十字军辎重部队,却被准时得到了亚诺情报的居伊反手打出了一个伏击战,导致塔尔苏斯的守军被击溃和俘虏超过两千人,莱翁本人甚至仅以身免……

大家都知道,奇里乞亚的天已经变了,至少现在,是属于科穆宁的时代。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

相比城外的车水马龙,此刻塔尔苏斯城中算是一片愁云惨雾。莱翁精心准备的偷袭大败亏输,已然动摇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但是自认为鲁本家的雄狮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屈服,他一身戎装,大义凛然的站在城市广场的中央,朝着四周忧心忡忡的市民与士兵们发表演说,为他们加油鼓气,坚定他们反抗的意志。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就是胜利!”

莱翁激昂的话语与诚挚的面容感染了一大批塔尔苏斯的守军。他们炙热的眼神望着这个被称作亚美尼亚雄狮的男人,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希望他能够带领他们战胜阴险残暴的敌军;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塔尔苏斯北面的水门忽然放下了一叶扁舟,誓言要与城市共存亡的新任大公……带着他最亲密的将军与顾问,消失在了烟波浩渺的湖泊对岸。

“塔尔苏斯,那座城市,已经被异端大军的间谍渗透了,这才是导致我奇袭失败的真正原因!”

渡过了塞伊汉河的莱翁和他最信任的幕僚与将军小心翼翼的躲过了十字军的哨探,光荣无畏的朝着西面的塞琉西亚胜利转进。也许残存的羞耻之心令他脸面发烧,最后的“雄狮”一边在确认安全之后策马向西奔腾,一面朝着身边的幕僚解释道:

“我刚刚还得到了一个沉痛的消息西斯要塞的科尼亚大军已经被阿勒曼酋长的王子击溃;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援军了。”

“十字军暂时势大,我们无法与之争锋;为今之计,困守塞琉西亚孤城也毫无用处,只能接那里不愿为奴的同胞,然后去君士坦丁堡投奔伊萨克皇帝。”

“巴塞琉斯陛下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几天之后,被领主抛弃的塔尔苏斯在血腥的内斗之后最终选择了投降;和阿莱克修斯一起策马迈入这座古老的城市大门,西西里的女王一时间却有些唏嘘。

她看着大街两侧恭敬跪伏着的塔尔苏斯市民,看到他们惴惴不安的紧张神色,不由得想起了被理查德劫掠和焚毁的墨西拿;想起那片被英格兰王蹂躏的土地,女人的尖叫与孩子的哭泣,恍惚之中却有些同情这里同样信仰帝的人民了。

“阿历克斯,我们只是为了确保十字军的后勤,才拔除了鲁本这个不安定因素;而你……答应我,你要善待这里的人民。”

人去楼空的总督府,如今是十字军指挥官临时的指挥部;康斯坦丝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当她进入大厅之后,终于仿佛下定决心;她转过身来,坚定的目光注视着阿莱克修斯的双眼。

“康妮,你是一个善良的女王。”

缓缓走前去,皇帝笑了笑,而西西里的女王却有些惊厥的摇了摇。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带了哭腔。

“我……我一看到他们,就想起了墨西拿罹难的民众,想起了我可怜的侄子威廉……”

外人面前一直作风强硬的欧特维尔女王如今终于支撑不住,数月以来强撑的神经令她身心俱疲。康斯坦丝瘫倒在皇帝怀中失声痛哭,后者只得轻轻抱住她,一边抚摸着那一头柔顺的秀发,一边轻声安慰道:

“理查德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相信朕,朕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而其中,西西里的海军舰队会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我要亲眼看到他的结局!”

“如您所愿,女王陛下。”

康斯坦丝恨恨的说道,但是她同时感觉到一只不断向下的手,却不由得颤抖一下,无力的推搡着,脸色通红。

“阿历克斯,不,我结婚了,你也结婚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罗宾汉在塞浦路斯(上)

“啊,今天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塞浦路斯,原本属于科穆宁的土地,如今已经被英王理查德所攻占;而南侧的港口利马索尔,这里作为东地中海重要的中转站,狮心王亦在此派驻了五十名卫兵。

此地的驻军长官是一名来自伦敦的雇佣兵队长,而塞浦路斯岛中央的首府,尼科西亚高耸的城堡之中,英王更是派遣了诺丁汉伯爵亲自镇守这里,麾下有五百名装备精良的撒克逊民兵。

如同鸭子一般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港口办公室的椅子,有些无聊的佣兵队长抹了抹自己通红的酒糟鼻,一旁桌子则是一杯喝了一半的葡萄酒;他右手大口的嚼着金黄的鸡腿,左手却伸下去不停地在自己的毛腿挠着。

“接下来,是去西面的榨糖厂‘收税’呢,还是去东面的渔村找几个柰子大的村姑?”

正当佣兵队长想入非非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粗暴的踢开,一个穿着厚厚的红黄两色的武装衣,帽子骚包的插了一根天鹅羽毛的年轻人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他背后背着高达一人的巨大长弓,穿着红黄紧身裤,脚的鹿皮靴子却“砰”的一声毫不客气的踏在了队长面前的桌子。

“马修,伯爵大人派你来是让你守卫利马索尔的,而不是让你在这里偷懒!”

“我昨天下午才亲自去港口巡逻来着!”

佣兵队长熟练的扔了一瓶还未开封的葡萄酒到了年轻人怀里,舔着脸笑道:“罗宾,从利马索尔发出去的所有补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抢来,并且确保他们装威尼斯人的舰队,送到前线的国王大军手中的!”

“你可不能冤枉我!”

两人在英国便是同乡好友,故此年轻人也只是摇摇头,同时有些遗憾的说道:“国王陛下的大军正在与邪恶的异教徒在圣地鏖战,但是我们却只能驻守在后方,真是令人遗憾”

“但是我可不愿在前线挨萨拉森人的刀子我还是在这里攒下一笔钱,然后等着和陛下一起凯旋比较好。”

正当两人满怀希望的畅想未来的时候,突然,门被一个传令兵惊慌的推开,他慌慌张张的进来瞅了瞅,看到队长有些不悦的看着他,只有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有些颤抖的说道:

“队长,海盗来了,是萨拉森人的海盗!”

佣兵队长极为不悦的站了起来,看着这个颤抖的小家伙,“啪”的就是狠狠的一耳光扇在他的脸。

“区区萨拉森海盗,也值得俺们惊慌失措?”

他一边镇定自若的整理了自己的链甲的白底红十字罩袍,一手把一顶诺曼样式的铁盔夹在腋下,一手则拿起了桌的佩剑;同时,一边大喇喇的往前走一边大声奚落着旁边的传令兵。

“你这个胆小的懒鬼,我们可是狮心王陛下麾下英勇善战的十字军!有陛下的注视和圣座的赞赏,面对异教徒我们就是战无不胜的无敌铁军!”

“区区异教徒海盗有什么好怕的?让我们一……”

他“砰”的一声踢开了办公室的房门,痛心疾首的看着一群慌慌张张的手下,正准备一鼓作气,发表演说,力挽狂澜……

“一定要从长计议……”

佣兵队长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海平面影影幢幢的帆影,有些僵硬的扭动着脖子,却看到震惊的手下们都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你们先在此抵御这些渺小的海盗,而本大爷会亲自去尼科西亚向伯爵大人求援。”

“!!!!!!”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以速度骑战马一溜烟扬长而去的马修队长,又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萨拉森大军”,顿时觉得手足冰凉。

“那哪里是什么萨拉森海盗?那绝对是异教徒的海军!”

虽然并没有和佣兵队长一起“胜利转进”,帽子缀着天鹅羽毛装饰的年轻人却慨然接下了前者留下的烂摊子因为马修的老爹是男爵,自己虽然得到伯爵看重,却只是个平民而已。他先是跳到了一堆木桶之,然后从随从手里接过一面绣着橡树的绿色三角旗,一边挥舞一边大声吼道:

“我是伯爵麾下橡树射手旗队的指挥官,诺丁汉的神射手罗宾汉,现在由我来指挥利马索尔的防务!”

…………

利马索尔港口内的情况暂且按下不表,外海的“萨拉森舰队”之中,在中央那艘最大的旗舰之,阿莱克修斯和康斯坦丝齐头并立,旁边是西西里的海军将马加里塔,尽皆面色严肃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塞浦路斯门户。

港口之中,几艘悬挂着威尼斯旗帜的船只正在扬帆,准备逃跑,但是海军将可不会让他如愿;几艘速度极快的小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大部队脱出,迅速窜到行动迟缓的威尼斯船队后方,然后,从船头纵起令人恐怖的炽热烈焰,越过海面瞬息之间便将前方逃跑的大船燃烧殆尽。

“超过一百艘船,该死,这绝对是萨拉丁的主力舰队!”

看到敌方庞大舰队所悬挂的新月旗帜,以及逃跑的威尼斯人依旧葬身于恐怖火海之中,已经集合了所有五十名卫兵的罗宾汉顿时深感棘手。他再次遥望尼科西亚的方向,但是内心却并不敢肯定,伯爵麾下的五百名十字军战士一定能够击退萨拉森人的进攻

或者只有国王陛下亲临,才能打败这数倍的敌人吧。

“女王陛下,只要我们假借萨拉森人的名义攻下塞浦路斯,便可切断理查德和他军队的补给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歼灭威尼斯人的舰队;然后,我不信占尽优势的萨拉丁会连一批弹尽粮绝的英国佬都解决不掉。”

“当然,接下来还需要海军将阁下的配合;如果一切顺利,局势一个月之内就会分晓。”

康斯坦丝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快意,她怔怔的注视着那几艘火光冲天的威尼斯舰船,声音有些低沉。

“马加里塔,我的丈夫正在向着凯撒利亚前进,我要回到他的身边去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决定你和所有的西西里舰队,要统一接受巴塞琉斯陛下的指挥。”

“直到理查德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第三百五十四章 罗宾汉在塞浦路斯(下)

诺曼王朝统治下的西西里,与别的基督国家是不同的。虽都是崇信基督的国王,但与主流的欧陆大国不同——日耳曼皇帝或者法兰克国王,亦或是诺曼底公爵,他们的民众基本全部信仰天主教;而西西里却由于历史原因,境内不仅有众多信仰正教的希腊人,还有许多当年从北非渡海而来的柏柏尔人后裔。

他们自然是新月教徒。

康斯坦丝女王的父亲,最伟大的诺曼国王罗杰二世,宫里随时备着三件国王礼服——法兰西风格的蓝色披风,拜占庭风格的窄丘尼卡,以及新月教风格的苏丹长袍,分别对应他统治下的不同民族与宗教的人民;他公正的统治着两西西里,因此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拥护着王室,爱戴着国王;正因为如此,海军上将的舰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西西里和北非的柏柏尔人——

他们当然是如假包换的新月教徒。

甚至不用刻意伪装,他们“真主至大”的战吼甚至喊得比真正的萨拉森圣战士还要熟练;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纵然罗宾汉沉着冷静指挥,英勇奋战杀敌,基本上无险可守又毫无防御的利马索尔港口迅速沦陷。

“该死,这群异教徒绝对是埃及苏丹的舰队!”

虽然拥有相当精湛的射术,手上的紫杉木长弓也是百中无一的精品,诺丁汉的罗宾汉仅凭一己之力也无法扭转港口的战局。在对登陆的萨拉森人造成相当大的杀伤之后,神射手领着四五个守卫残兵果断撤退;他派遣其中一个去尼科西亚的城堡向伯爵大人报信,自己却隐匿在了利马索尔港外的丛林之中,秘密监视着登陆的萨拉森人。

这群打着新月旗帜的萨拉森海盗,他们并没有洗劫整个港口甚至将其付之一炬,而是有条不紊的收拾残局,加固防线,甚至开始有工匠在无墙的港外伐木建立简易栅栏,罗宾汉顿时知道事情大条了——

作为诺丁汉伯爵宠爱的私生子,他对战争的局势还是有着清楚认知的,他知道塞浦路斯是英国十字军在地中海一个非常重要的中转站,因此国王陛下才亲自敕令自己的父亲镇守这里。

远道而来的威尼斯舰队需要塞浦路斯的港口停泊和休息,而前线的补给更是需要这里的支撑——特别是在如今十字军内部不团结,而萨拉丁又在圣地坚决执行坚壁清野策略的现在。

“看来萨拉丁盯上了塞浦路斯,他们想要切断陛下的后勤线!”

塞浦路斯岛的面积并不大,在利马索尔港口激烈而紧促的短兵相接结束之后,英国人位于尼科西亚的驻防将军,诺丁汉伯爵阿尔弗雷德已经得到了港口送来的消息。他面色十分严峻,连忙召集了自己的亲信贵族,并且命令他们集结士兵,一定要把利马索尔夺回来!

阿尔弗雷德伯爵已经全身披挂上马,他严肃的对身侧的亲信侍从说道:“不能让萨拉丁占据塞浦路斯——否则这对国王陛下的伟大事业来讲,是一个不可挽回的损失!”

驻扎在尼科西亚的五百名英国十字军已经被悉数动员起来。伯爵仅仅在城堡之内留下了必要的守军,然后和他身旁聚集的四百余名精悍的战士一起誓师出发!

“萨拉森人大军已经登陆,数量已经超过了两千;父亲,我们不能蛮干强攻!”

当天下午,在进攻利马索尔港口之前,诺丁汉伯爵阿尔弗雷德见到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私生子,听到他传来的最新消息,又不由得踌躇起来。

他对自己麾下十字军的战斗能力相当自信,但是也不是一个只知道蛮干的莽夫。萨拉森人此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们正在利马索尔构筑防御工事……

“父亲,我们需要威尼斯舰队的支援——他们在东面的法玛古斯塔港休整,有整整五十艘大船!”

罗宾汉面色严肃的建议道:“如今萨拉森人的舰队停泊在利马索尔,他们的水手却需要上岸防御我们的进攻;如果我们能把异教徒的主力吸引出港口,威尼斯舰队应该很容易就能歼灭甚至俘获他们的船队!”

“萨拉森人?他们只是一群软弱的异教狗罢了;当我们的长剑出鞘,就连萨拉丁的马穆鲁克也将为之颤抖!我们正义的事业在天父的注视下,必将取得完整的胜利!”

看着私生子英气勃勃的面庞,伯爵不由得露出了老怀大慰的笑容。他高呼了一声十字军的口号,然后大笑道:“罗宾汉,我的儿子,我早在出发之前便派人前往法马古斯塔港通知了威尼斯舰队;想必此刻,他们已经扬帆起航,距离利马索尔不远了!”

“给你一个任务!”

他把头盔的覆面向上推开,露出了一张饱经沧桑却依旧充满激情的面孔:“你带领30名身手最矫健的游侠,在我军与异教徒主力决战的时候,伺机潜伏进入港口纵火!”

“可是……”

罗宾汉原本有些着急,但是他却看到了伯爵老爹胸有成竹的面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依旧半跪在地上,却低下头去,左手抚于胸前,沉声允诺道:

“遵命。”

看到仅仅只有四百余名十字军在港口外挑衅搦战,西西里舰队的萨拉森指挥官顿时勃然大怒——他手下可结结实实的有着两千大军!指挥官选择性的忽视了阿莱克修斯皇帝命令他们守住利马索尔的命令,在他的眼中,出现的不是四百个英国佬,而是劫掠并焚毁了墨西拿,杀死了他妻子和儿子的杀人凶手!

况且,两千人被四百人“包围”,这简直令人发笑。

此时港口内的平民早已逃亡一空,西西里的萨拉森舰队不仅控制了这里,为了照顾皇兄的情绪,阿莱克修斯还命令伊萨克.科穆宁亲自作为他“返乡团”的向导——他已经知道英国人只有五百人的守军,而在皇帝看来,法马古斯塔港的威尼斯舰队才是真正的威胁。

“对,我们占据优势!全军出击,碾碎他们!”

皇兄看到英国人竟然舍弃了尼科西亚坚固的城堡,顿时也大喜过望。他涨红着脸,无比确信而意气风发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自己已经宣判了这群劫掠和占据自己家园的匪徒的末日。

第三百五十五章 重逢

“西蒙阁下,尊敬的西蒙阁下,萨拉森人已经夺占了利马索尔,塞浦路斯大危机,主的事业大危机!尊贵的阿尔弗雷德伯爵请求威尼斯响应同国王陛下的钢铁盟……”

当诺丁汉伯爵的使者来到威尼斯舰队驻扎的法马古斯塔港,眼尖的信使一眼便看到了港内千帆林立的场面。他大喜之下,以为威尼斯人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经准备开始出发,正估摸着拍一拍这些海上猪群的马屁,却看到港务长办公室里面,自己熟识的威尼斯特使,总督恩里克.丹多罗的小儿子西蒙.丹多罗正低眉顺眼的垂手站立在一旁,而原本应该是他所坐的主位上,安静的坐着一名面孔尚且稚嫩,但是却有着与之不相符的成熟的年轻人。

阿莱克修斯穿着一身金色的圣铠甲——这君士坦丁堡出品的精品甲胄缴获自鲁本大公的仓库,据说是曼努埃尔大帝曾经的赠送;头上则是一顶金色的冠冕,上面十字架上镶嵌的珠宝与钻石更是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原本亦是鲁本大公悄悄为自己打造的国王冠冕,被鸠占鹊巢的小皇帝毫不犹豫的拿来用了;此刻,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一边缓缓磨挲着手上属于皇帝的印玺之戒,一边嘴角弯起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弧度。

“哦,不列颠人的伯爵正在同萨拉森人激战?”

阿莱克修斯的拉丁语娴熟而沉稳。他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右侧,头戴法冠,双手垂立,宝相庄严,来自罗马的枢机主教——原本是圣座冕下派遣到西西里军中的枢机主教,替他前往东方牧羊,并随时调解各部十字军之间冲突的枢机主教,此刻正义正言辞的向着有些愣神的英国使者沉声说道:

“罗马帝国正统的巴塞琉斯,曼努埃尔大帝与玛丽皇后之子,埃德萨的统治者,小亚美尼亚与安条克的保护者,塞浦路斯真正的主人,阿莱克修斯皇帝为了天父崇高的事业,十字军运动的命运与前途,决定协助阿尔弗雷德伯爵打击流窜到塞浦路斯的萨拉森异教徒!”

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信使顿时有一种自己深入狼窝的错觉。他有些颤抖的重重吸了两口气,先是双膝跪地向着阿莱克修斯大礼参拜——作为文明的英格兰人,对国王的尊崇的礼节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嘛!而且拜占庭国王是东方人,据说双膝跪地是东方宫廷里面常用的礼节,那么咱远道而来也是入乡随俗了!

使者如是想到。

“哈利路亚,礼赞巴塞琉斯无私的帮助!”

英国使者真诚而又欣喜的说道:“巴塞琉斯到来,想必吾王也会非常高兴;那么鄙人就先行告退,去往前线向国王陛下通报巴塞琉斯之讯息了!”

信使说完,却看到周围一群人都在冷冷的看着他;那有些轻蔑而冷酷的笑容之中,仿佛正在对他说:

“得罪了方丈还想跑?”

“很好。去告诉英格兰王,圣座冕下在注视着整个十字军运动,我们的一切目标,都要以耶路撒冷,以收复圣城为先!”

面色严肃的枢机主教打破了尴尬;他朝前走了两步,有些意味深长的对信使说道:“圣座勉励我们,基督兄弟之间一定要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告诉英格兰王,现在,是需要牺牲救国的时候啦!”

不久之后,信使唯唯诺诺的出去了。而等到英国人扬帆出海,满脸苦涩的威尼斯特使终于一脸幽怨的来到阿莱克修斯面前,费力的弯着他肥胖的腰杆,幽幽的说道:“陛下,您……骗我骗的好惨。”

所谓一三五震怒,二四六落泪,周日吊死威尼斯总督,那位传说中的威尼斯总督就是如今的总督恩里克.丹多罗;面对他最小的儿子,阿莱克修斯当然是满面笑容的走过去,一边亲热的拉起他的手,一边豪爽的大笑道:

“西蒙,咱们也算老相识了,而威尼斯人也是罗马帝国重要的组成部分——那些契丹的丝绸与瓷器,印度的香料与珠宝,波斯的黄金与地毯,黎凡特的雪松与染料,奇里乞亚的橄榄与没药……你看,圣地沿岸的商路贸易权,乃至于君士坦丁堡庞大的市场,朕一向都是优先考虑自家人的……”

“威尼斯一直都是帝国最忠诚的子民!”

西蒙.丹多罗一脸郑重的举手,掷地有声的说道。威尼斯之所以积极参加十字军运动,不就是为了从被萨拉森商人垄断的东方商道赚取高额利润么?不仅是威尼斯,整个意大利的商业城邦都对东方贸易路线垂涎三尺,也因此或多或少的积极支持,参与甚至加入十字军运动;只不过由于地位低贱,他们还远远不能攫取十字军的领导权罢了。

而阿莱克修斯来到法马古斯塔港的过程……对于威尼斯人来讲也不是那么轻松写意的。面对堵塞了整个港口的西西里舰队,西蒙曾经质问过威尼斯的舰队指挥官;可是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亚得里亚海海盗在看到马加里塔那迎风飘扬的绿色船锚旗帜之时,却战战兢兢的对自己的雇主说道:

“阁下,那是马加里塔,那可是布林迪西的马加里塔,西西里之星,柏柏尔海盗终结者,萨拉森舰队摧破者,罗马海军毁灭者,基督世界当之无愧的新海神,以及他麾下的无敌舰队!我们……打不赢的……”

此时马加里塔的威名正响彻整个地中海——他和他率领的西西里舰队不仅清剿了绝大多数从亚得里亚海到突尼斯的柏柏尔海盗,还在两场史诗般的舰队决战之中重创了萨拉丁的埃及舰队和君士坦丁堡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因此给自己赢得了“新海神”的绰号;以至于海盗出身接受了威尼斯诏安的舰队司令,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勇气——特别是在法马古斯塔港被西西里舰队封锁的情况下。

“陛下,现在威尼斯和英王的合约还没有到期,所以我们还得遵守合约向圣地前线输送英国十字军的粮食与军械……”

第三百五十六章 飞龙骑脸

“陛下,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您的命令了。”

不久之后,一身戎装的康拉德怀抱着一顶银色的水桶头盔,向法马古斯塔港内的皇帝复命。

于港口之内登陆集结的圣战军队有足足五千人之多。除了耶路撒冷王国的残兵败将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法王腓力二世回国之前留在圣地的部队,如今他们却统一归于阿莱克修斯本人指挥;皇帝一早便用金银珠宝和封地承诺将他们喂饱,至于那些心志虔诚之士,则由枢机主教帮忙劝说——毕竟,阿莱克修斯给教会的捐赠和许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即便大家知道要和同为十字军的英国佬搞摩擦,也丝毫没有意外和反对;那些品行高洁的侠义骑士,他们本身就对一路掳掠的理查德和他麾下的强盗十字军相当不满——当然这种人总是少数;而剩下那些决意在东方闯荡冒险,开创基业的野心勃勃之辈,就更没有理由反对了。

塞浦路斯并不大,利马索尔和法马古斯塔的的距离也不算远;而按照亚诺传回的情报,英国人的主力已经集结开拔,意图收复利马索尔。面对这种情况,阿莱克修斯并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思考,当即决定派遣一支小部队包围和试探尼科西亚的防御,而主力部队则向西南方向进军,去“支援”收复利马索尔的英国十字军。

甚至于,英王理论上的盟友威尼斯人,也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而是乖乖的交出了法马古斯塔的控制权。虽然理查利用东征路上一路劫掠而来的大笔财宝支付了威尼斯人巨额的雇佣费用,但是丹多罗总督的儿子西蒙明白,对于威尼斯最好的选择,就是绝对不参与双方的任何冲突——他不断的为此祈祷着。

阿莱克修斯为了收回塞浦路斯的控制权,对此做了周密的计划,此刻大约就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大约四千余名圣战士兵在一众法兰克贵族的约束下,士气高昂的朝向西方进军,他们只需要不到半天时间,就能抵达利马索尔城下。

而此时,诺丁汉伯爵麾下的英格兰十字军,与占据利马索尔的“异教徒军队”之间的战斗,已经一触即发。

“阿穆尔大人,英格兰强盗的重装步兵已经摆好了盾墙;我们是不是暂时不出战?按照计划,马加里塔将军和巴塞琉斯陛下的军队不久之后就会到达这里,到时候我们上船撤走,也就完成了这次作战计划......”

西西里分舰队的萨拉森指挥官,他站在港口旁边的哨塔上,望着远处飘扬的象征金雀花王室的三狮旗和象征圣战的十字旗发呆。虽然一旁的手下正在忧心忡忡的劝谏他要慎重,但是这个效忠于基督教国王的墨西拿萨拉森人,倔强的抿着嘴唇,紧紧握住的双拳上面甚至青筋暴露。

他看到的不是普通的外国人,而是一群抢掠了他的财产,侮辱并杀害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把他的朋友们屠戮一空,还把他们的家园放火烧毁的禽兽!

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希腊贵族有些聒噪的声音。阿穆尔早就一眼看出了这个巴塞琉斯陛下的堂兄对军事指挥一窍不通,只是出于对女王陛下东方盟友的尊敬,把他的话权当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不过伊萨克殿下有句话说的不错。”他暗暗想到:“我军有两千人之众,虽然大多数都是划桨的水手,但是人数可是远远超过英国人。”

虽然亲眼目睹了英国十字军严整的队列和高昂的士气,这个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指挥官并不以为意。此刻,为妻子和女儿报仇的心思,已经在他内心燃烧成熊熊的烈火,开始渐渐压过海军司令和皇帝陛下的命令与嘱咐。

“艾哈迈迪,你难道忘了,你的哥哥全家都在墨西拿惨遭这些英格兰强盗屠戮!你朝哨塔下看看,小伙子们眼中愤怒的业火,他们足以把对面的异教徒烧成灰烬!”

萨拉森指挥官转过身来,他解下挂在腰间的号角,却无视了仍旧充满担忧神色的副官,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哨塔。

“我会亲自带领一千人冲锋,而你就带着剩下的部队,看着我亲自斩下那个异教徒指挥官的脑袋!”

“呜————”

随着阿穆尔吹响了集结的号角,他看着自己周围那些年轻而潮红的面庞。他们都是效忠于西西里国王的新月教徒,他们爱戴着自己的国王,他们自由的生活在自己的家乡,直到一群以圣战之名的英国士兵来到了西西里。

这里的萨拉森人里面绝大多数都和对面的英国佬有着血海深仇!

他将号角挂在腰间,猛地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着前方声嘶力竭的吼道:“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

看着如同野牛一般怒吼着冲锋的士兵们,他们毫无畏惧,他们满腔怨愤;高高站在瞭望塔顶端的伊萨克王兄不由得呼吸急促,仿佛也受到了他们的鼓舞和感染。他丝毫没有皇亲的架子,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旁边那个几乎把谨慎刻到了骨子里的萨拉森副官的肩膀,一边挺胸凸肚,一边单手叉腰,手臂有力的挥舞着,语气更是充满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小伙子,你毕竟还年轻,你还是要学习一个;看啊,你的指挥官他带了整整一千人啊,要打败对面的英国佬简直轻而易举;你看对面的指挥官现在根本不敢进攻,他又没有后援,整个部队只能龟缩到一起......”

“但是,伊萨克殿下,阿穆尔大人的阵型似乎开始乱了!”

“我跟你说我是见得多啦!一千人打四百人,我跟你讲,如果英国人是一只地上的狮子,那么我们就是翱翔在天空的巨龙!飞龙骑脸,怎么可能输嘛!你看你们的指挥官,他也是朝着对面三角旗下的贵族去的!只要干掉那个家伙......”

当阿莱克修斯的主力部队到达战场的时候,他看到的便是西西里人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他们乱糟糟的阵型也濒临崩溃的紧急状况。顾不得马加里塔的心口隐隐作痛,皇帝立马便命令弓箭手和十字弩手上前,朝着英国人的后阵覆盖射击!

第三百五十七章 百口莫辩

法兰西射手们的十字弩矢密集着呼啸而过。

即便英国十字军装备精良,但是随着战场上传来一阵阵惨叫,有些萨拉森人中箭哀嚎,但是更多圣战士的后背也纷纷中箭——原本已经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诺丁汉伯爵正带领着自己的十几名骑士与扈从准备从侧后方冲击萨拉森人,眼看着他们的阵型即将在自己的攻击下崩溃;但是现在……

萨拉森人确实崩溃了,他们纷纷南逃,但是恼怒的爵爷也失去了衔尾追杀的机会;毕竟后面虎视眈眈的,可是整整五千……

“友军”。

“向后转,盾墙列阵!”

果断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战果,伯爵大人亦显示出了不错的战斗素养;在他的呼喝指挥下,接近两百名十字军士兵迅速朝着身后的方向摆出了防御的阵势,长弓手和骑兵也调转方向虎视眈眈——虽然本身和皇帝的军队相比实力悬殊,但是在阿莱克修斯看来,这也不是毫无代价就能随意歼灭的精锐了。

“这是对英格兰王国赤裸裸的背叛,是对尔等信仰的践踏,是对天父最肮脏的亵渎!”

爵爷此前亲自手刃了数名“萨拉森异教徒”,此时血脉贲张,征袍尽染,愤怒的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阳光照耀下,他手中高举的骑士佩剑仿佛随时都能义无反顾的挥下,上面的鲜血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诺丁汉伯爵的臣僚们亦义愤填膺,但是他们在数千装备精良的法兰西十字军虎视眈眈之下,只能不住的咽着口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容不迫的调兵遣将,调整队形;而几乎所有英国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他们暴怒的伯爵身上。

“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一名健壮的扈从骑士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旁边的爵爷,他们尽皆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待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身的情绪,爵爷终于看清楚了那一面从小山丘背后缓缓而来的紫色御旗。

“狡诈的希腊国王!”

他暗暗的啐了一口,内心却涌起了一股深深地不安——听闻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认为自己已经履行了东征的诺言,所以不久之前经由安条克启程回国;但是他并没有带走一部分自愿留在圣地的法国部队,如今这些人的指挥权,据说是转移给了……

士气高昂的法兰西十字军缓缓呈半圆形将有些手足无措的英国人“包围”了起来。随着他们距离越来越近,有人甚至看到了那些“友军”嘴角隐隐的嘲讽;这让诺丁汉伯爵的内心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

英格兰的长弓手已经弯弓搭箭,法兰西的十字弩兵也上好了弦;双方的重装步兵都排列成了紧密的盾墙队列,气氛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

“哪位是友军的指挥官?”

突然,法国人的队列中央裂开一道缝隙,穿着希腊式圣铠甲,头戴金色冠冕的阿莱克修斯在一名枢机主教和几个贵族的簇拥之下,策马来到了英格兰长弓射程之外的不远处。

“我是诺丁汉的伯爵阿尔弗雷德,是英格兰之主,狮心王理查德陛下最忠心的封臣,也是天主最虔诚的圣战勇士;在此,向陛下致以真诚的问候。”

爵爷的表情诚挚而认真,把周围的臣僚们惊讶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他话锋一转,立马尖锐的问询道:“陛下,我和我的同袍兄弟们正在和萨拉森异教徒苦苦鏖战;他们没有迎来荣耀的战死,但是却被一群卑劣的法国人偷袭!”

“我的信使早已南下向理查德陛下报告这里的情况,我相信巴塞琉斯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理!”

阿尔弗雷德的表情看似镇定,但是那倔强的神色与紧紧攥住缰绳的手却有些出卖了他的想法。当然阿莱克修斯并没有理会,但是他也并没有将这些英国人赶尽杀绝的想法——别的不说,他身旁来自罗马的枢机主教就肯定不会同意的。

毕竟圣座和教廷的核心诉求是收复被萨拉丁攻占的圣城耶路撒冷,而一旦十字军内部不同派系开始事实火并……

耶路撒冷没有收复的黑锅指不定就扣到某人头上了。

有鉴于此,他是决计不会公开和英国佬翻脸的。

皇帝嘴角嘲讽一般略微一笑,便朗声说道:“朕在安条克听闻英格兰国王‘借走’了朕的塞浦路斯,如今它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阿尔弗雷德伯爵,朕宽宏大量,甚至允许你的部众返回理查德身边;记住,这是朕的恩赐!”

“从背后暗箭伤人的‘恩赐’?!”

眼看自己仿佛没有了性命之危,诺丁汉的爵爷立马精神振奋起来了。他正欲怒斥一番,结果还没说到两句话,那个面容肃穆的枢机主教便大声呵斥道:

“英格兰的伯爵,你的封君所做之一切,在至高的天父面前都无所遁形!”

“巴塞琉斯陛下为了东征的大业忍辱负重,你们休想还要得寸进尺!我以枢机之名发誓,我一定会将英格兰国王的所作所为,以及和他沆瀣一气的英诺森,他们所有的恶行都逐一向圣座冕下和枢机会议禀报!”

“可是我的士兵……”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要把巴塞琉斯陛下的仁慈,当做你肆意妄为的资本!”

阿莱克修斯身旁的康拉德也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大声呵斥道:“见到尔等陷入苦战,仁慈的陛下特意命令他麾下的十字弩手援助你们;而你们不仅辜负了陛下的好心,没有去追杀逃跑的异教徒,反而向陛下摆出了进攻的阵势!”

“你到底是何居心!”

“难道你心思如此恶毒,居然想挑起伟大圣战队伍之中的内讧吗!”

皇帝身边的一众贵族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上前指责可怜的诺丁汉伯爵,令他简直百口莫辩。他只能徒劳的反唇相讥,但是却丝毫没有作用……

甚至于,一众法兰克贵族还当场钦定了,我们的覆盖射击明明是为了击溃萨拉森人,至于你们不过是碰巧在箭雨的覆盖范围之中……

至于萨拉森人在哪里?萨拉森人已经上船逃跑啦!而且,都是你们英国佬贻误战机,把异教徒放跑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王兄殿下的大冒险(上)

“伊萨克殿下,现如今形势危急,我要暂时接下舰队指挥官的职责了!”

不久之前,当阿莱克修斯的援军还没有到达战场,而西西里的萨拉森舰队水兵败相已露的时候,尽职尽责的副官首先派人把尊贵的科穆宁殿下送回了城中的港务长办公室,随即开始调兵遣将,准备防御英格兰人即将到来的进攻。

伊萨克此时有些颇为气馁——他兴致勃勃的准备收复塞浦路斯,却不料那些英国佬竟然如此难缠!他透过石头窗户的缝隙,想到远处败相已露的萨拉森人……

“不对,城内怎么突然混乱起来了?”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看到了某条街道上几个听到海螺号角声音的萨拉森人纷纷咽喉中箭;随即,一群趁乱溜进利马索尔的英国佬出现在他面前!

“这条道路是通向……”

伊萨克突然感觉有些不妙;他分明看到了,那群英国十字军,那些头戴锅型头盔,手持弓箭和长剑,穿着厚厚武装衣,外罩链甲衬衫和白底红十字罩袍,下身穿着红黄紧身裤与皮靴的精锐游侠,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自己所在的港务长办公室?

“糟糕!”

想到这群人肯定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伊萨克顿时手心冒汗。他有心提醒守卫,却悲哀的发现这些萨拉森水手在陆地上恐怕不是英国佬的对手;再加上他们缺乏指挥……

“等等!”

忽然,科穆宁殿下好像发觉了什么;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环视了一遍市政厅不大不小的庭院,无视那些到处乱窜的萨拉森人,目光却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铁门之上。

“我记得,这是利马索尔的地牢!”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什么了,越发临近的喊杀声已经昭示着英国人即将到来;他心一横,拉开地牢的铁门,便快速的溜了进去。

利马索尔的地牢已经许久没有关过罪犯,但是这里依然和其他地牢一样,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由于城市已经数易其主,这里甚至没有一个地牢守卫!

在进入之后,伊萨克迅速关上了地牢的大门。他环视四周,先是把自己的佩剑挂在了守卫房间的武器架上,然后径直走入一间还没有上锁的牢房,并默默的祈祷着……

直到远处的大门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麻溜的锁上了牢门的钥匙,并在里面微闭双目,正襟危坐。

“老大,萨拉森人的指挥官不在里面!”

此时地牢外面的港务长办公室,罗宾汉和他带领的游侠们虽然如同杀鸡一般轻易的杀掉了守卫,但是他们现在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头儿,我们撤吧!敌军的指挥官不在这里,我们应该回去加入爵爷的战斗!”

来自诺丁汉的罗宾汉环视了一遍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虽然内心非常不甘,但是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认为敌军指挥官在此这是他自己的判断。如今整个港口虽然混乱不堪,但是萨拉森人毕竟占据人数优势,如果他们回过神来,自己被包围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那……等等!”

不过当他们走到市政厅的庭院之中,看到虚掩的地牢大门,罗宾汉突然有些鬼使神差的,他指着地牢说道:

“也许萨拉森异教徒抓了许多当地人,我们应该把他们都放出来,让港口的局势更混乱……”

火把照应之下的地牢,影影幢幢的在地上显示出了许多纷乱的黑影。双目微闭的伊萨克听到由远及近的嘈杂声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攥了攥自己的衣角。

感受到牢房门外火把传来的热量,王兄殿下依旧紧闭双眼,倔强的昂着自己高贵的头颅,把自己的脑袋扭向一边;他用字正腔圆的君士坦丁堡雅音,不屑的说到:

“肮脏的异教徒,上帝虔诚的羔羊是绝对不会屈服你们邪神的淫威的!你可以勒索我的赎金,但是你绝对无法打垮我的意志!”

“哈利路亚!”

牢门外的英国游侠们面面相觑,有懂得希腊语的人们已经忍俊不禁,不久之后甚至全都嗤笑起来;而听到这些“轻蔑”的笑声,伊萨克顿时勃然大怒的睁开双眼:

“你们不能侮辱一个天生高贵者的荣……”

“你们是谁,你们不是萨拉森人!”

他猛的从铺满肮脏麦秸的地面站起,神情迅速从震怒变为了狂喜;他迅速抓住牢房的栏杆,一边摇晃,一边兴奋的大喊,恨不得把自己从这个狭**仄的地方挤出去。

“神的旨意!我就知道,十字军,你们一定是西方的十字军!哦,仁慈的圣座冕下啊,感谢你和西方兄弟们无私的援助;英勇的圣战士兄弟们啊,你们是那个部分的?”

看到囚犯发现己方白底红十字罩袍之后的狂喜神情,诸位英国十字军不由得从内心悠然而出一股浓烈的自豪感;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点了点头,然后一个头上戴着一顶用天鹅羽毛装饰的宽檐帽的年轻男子,抽出自己的佩剑,走上前来,“咔嚓”一生就把封锁着牢门的铁链斩断。

“这位尊贵的老爷,我是来自英格兰的罗宾汉,我的主君阿尔弗雷德伯爵是战无不胜的英格兰王,狮心王理查德最忠心的封臣;而理查德陛下——愿天父保佑他;他是此次伟大圣战当之无愧的领袖,如今正率领主力在耶路撒冷与异教徒的军队浴血鏖战。”

“请问您是?……”

“赞美耶和华,原来是英格兰的基督兄弟!”

“我叫君士坦丁,君士坦丁.帕里奥格罗斯;如你所见,我来自君士坦丁堡。”

“帕里奥格罗斯……是那个帕里奥格罗斯吗?”

“对!我的爷爷,就是曼努埃尔皇帝的皇家御墨官约翰!”

“我的叔叔,由于拥护伊萨克皇帝的功劳,现在是帝国政府的大主计长!”

“罗宾汉,你们救了我,你们现在是我的朋友了!等我回到君士坦丁堡,我会让你们感受到罗马贵族的慷慨,让你们永生难忘的慷慨!”

伊萨克挺胸凸肚,双手叉腰,右手不时的拍拍这个十字军的肩膀,握握那个圣战士的手掌,平易近人,儒雅随和,整个散发出一阵阵土豪的气息,令英国兄弟们自惭形秽,连腰都渐渐佝偻下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王兄殿下的大冒险(下)

“头儿,我们……是不是应该送一送这位可敬的贵族阁下,将他送回君士坦丁堡?”

整个英国游侠队伍中,原本只有包括罗宾汉在内的寥寥数人能勉强听懂希腊语,因此,为了信息交流的通畅,伊萨克现在使用的是他曾经学过,但是不甚标准,带有君士坦丁堡地方特色的法语。

因为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小破烂岛上的愚夫盲流,而是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精锐战士;并且这个年代,法语毕竟是英格兰的官方语言,任何一个高贵的,有身份的绅士,都以一口标准流利的巴黎雅音为荣,至于那些肮脏的,下贱的盎格鲁撒克逊蛮子,农奴,他们永远也不刷牙的臭嘴发出的叽里咕噜的怪叫,那是乡下土话,是无法登上大雅之堂的。

不过,罗宾汉很明显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战士。他略显恭敬的对伊萨克说到:“抱歉,君士坦丁阁下,但是我们有我们要完成的任务。不过,救助陷于异教徒手中的基督兄弟亦是我等之责任,那么,从现在开始,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您自由了!”

“你们真是可敬的圣战勇士!”

伊萨克由衷的赞叹道:“各位兄弟,我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如果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

短短的时间内,双方竟然就混成了仿佛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见此情景,英国十字军的精锐游侠们不由得暗暗点头,对“君士坦丁”阁下的豪爽作风与贵族风度赞叹不已;而罗宾汉略一思索,还真有些认真的询问了王兄殿下一件事。

“君士坦丁阁下,阿尔弗雷德伯爵大人给我的命令原是在利马索尔制造混乱。原本,我准备趁萨拉森人不备的时候斩杀他们的首领,但是我们现在并没有找到他;如今,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完成他们的任务呢?”

“烧船,烧掉那些天杀的萨拉森人的舰队!”

王兄殿下斩钉截铁的说道,声音令人听起来毫不迟疑。他的这句话一下便让众人豁然开朗起来,甚至,慷慨的“君士坦丁”阁下甚至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他知道哪一条船是萨拉森舰队的旗舰!

——毕竟当初他可就是被“关在旗舰”上的。

一边享受着众人由衷的崇敬目光,但是英格兰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眼中胸有成竹的基督兄弟,东方贵人,此刻心里面想的竟然是……

“很好,旗舰上面那么多人手,港口也一定有西西里舰队的主力,那些水兵们足够把你们全歼了。”

说干就干,众人信心十足的出了监狱,在一个曾经当过港口守卫的游侠带领下,穿过城镇弯曲的街巷,一边躲避忙乱的萨拉森人,一边坚定不移的朝着港口走去。不久之后,当罗宾汉的箭矢射穿了某个毫无察觉的萨拉森人咽喉,他们穿过了利马索尔的街巷,远远看到了海滩和港口上林立的千帆!

“那里,那里!”

“那里就是萨拉森舰队的旗舰,他们的指挥官一定在那上面!”

伊萨克激动的指着港口最大的一艘船,但是不过一看,所有人都熄灭了杀上去的欲望——因为现在无数萨拉森人正准备扬帆启航,而他们的旗舰之上更是人头攒动。

“我们……我们估计很难杀掉敌人的首领了;他现在正在旗舰上指挥。不过,看萨拉森人的情况,他们是想要撤退?”

粗略的扫视了一遍港口区,便基本上就摸清楚情况的罗宾汉,他果断放弃了看上去不可能的任务,这不由得令伊萨克的内心相当遗憾。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斥候队长,眼光毒辣的神射手内心一瞬间便闪过了数个念头。

他看着已经有船开始驶离港口,原本还有点内心疑惑——难道萨拉森人真是如此费拉不堪?

带着自己内心的疑惑,罗宾汉悄悄爬上了一栋楼的楼顶;当他面向利马索尔北方的战场,却蓦然发现,萨拉森人确实已经崩溃,他们正在朝着港口溃逃;但是,伯爵大人的部队并没有衔尾追杀,他们正集结起小心而密集的阵型,前来对抗更后方出现的那一支大军!

那支军队旌旗严整,盔明甲亮,并且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但是,远看他们的许多旗帜,他们并不是萨拉森人,而同样和英国人一样,是来自西欧的圣战勇士!

但是伯爵为什么会防备这支大军?

罗宾汉瞬间就明白了,因为他看到,那支大军的中央,最大的那面旗帜,它肆意的随风飞扬,彰显着主人的尊贵——那乃是一面紫色御旗,罗马皇帝的御旗!

神射手本人实际上听到过不少理查德陛下和友军的龃龉。所以,当他看到就连阿尔弗雷德爵爷本人都紧张的防备着那些名义上的“友军”,自己更是油然而出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必须要把塞浦路斯的情况向国王陛下汇报!”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众人,缓缓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们,并解释了现如今的恶劣情况;特别是看到眉头紧皱的君士坦丁.帕里奥格罗斯——这个他们刚刚从萨拉森人的虎口之中救回来的可敬贵族,罗宾汉甚至有些于心不忍。

“君士坦丁阁下,他的叔叔是如今的希腊皇帝的重臣,那么,按照东方残酷的宫廷斗争的逻辑,对面那个自称前任希腊皇帝的家伙,一定会把君士坦丁阁下的双眼刺瞎,再阉割掉他的!”

“哦,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想到这里,罗宾汉心情沉重的拍了拍伊萨克的肩膀,然后不容置疑的说道:

“君士坦丁阁下,你是一位可敬的贵族,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绝对不会把你扔在这里,扔到对面那个希腊国王的手中!”

听到这句话,伊萨克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难道,难道那家伙看穿了本大爷的伪装?难道,难道……”

他面色不变,只是声音略显沉重:“那么,就拜托你了……”

第三百六十章 宿命

重新将塞浦路斯掌控在了手中,阿莱克修斯却并没有过于兴奋,只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望着南面的万顷碧波,然后思考着怎样把英国人的主力留在耶路撒冷。

这毕竟是圣战各方的一致愿望:萨拉丁希望击溃一支基督徒主力,然后与十字军各方以打促和;腓力二世希望理查德最好在耶路撒冷被拴上几年,而亨利皇太子与康斯坦丝女王,则从来没有忘记英国人在墨西拿的残暴行径,包括伊萨克在内,他们都日思夜想着——

报仇。

在向皇帝投降之后,阿尔弗雷德伯爵与塞浦路斯的英格兰驻军希望回到黎凡特前线,阿莱克修斯亦慷慨的允诺了他们的要求,只不过,利马索尔的所有船只都被“萨拉森舰队”撤退之时强行开走,他们只能驻扎在城外,等待数日之后威尼斯为英格兰运送补给的舰队一起南下。

然后他们就会眼睁睁的目睹己方的补给舰队被数倍的“萨拉森舰队”围堵,除了运兵船跑得快幸免于难之外,满载着粮食与军械的货船统统都在黎凡特外海沉没的惨状。

——对于英国人的遭遇,远在马拉蒂亚的康斯坦丝女王表示非常遗憾,同时为了保证北方十字军的补给线,特意犒赏了一番海军上将马加里塔与他所指挥的西西里舰队,希望他们进一步奋勇作战。

…………

理查德与英国十字军从阿克港出发,如今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他面对萨拉森人层出不穷的骚扰,反而没有极速南下攻克雅法港,却宁愿自身每天仅用一个小时缓慢行军,也要确保士兵的体力充沛。

这给萨拉丁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萨拉丁原本希冀无穷的骚扰能够令英国十字军疲惫不堪,为此他甚至下令在英国人行军的路上坚壁清野,但是成效也并不明显——理查德之前在威尼斯人那里砸下的重金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威尼斯舰队不断的从小亚沿岸甚至意大利本土购买各种军需补给,再加上理查德自己的舰队一直在大军的右侧游弋,这有力的确保了大军行进的需求,让英国人向目标缓慢却有力的前进着。

直到他得到了塞浦路斯传来的噩耗。

罗宾汉和他的小队在伊萨克的建议之下,趁着港口混乱的时机,在自身的盔甲外面再穿上宽松的萨拉森长袍,并伪装成新月教徒之后,趁乱劫夺了一艘萨拉森人的船,竟然还神奇的没有被敌人发现;而后他们没有跟随大部队,悄悄掉队以后,便向南方星月兼程的赶了回去,给正在前线与萨拉森人对峙的狮心王报告了这一惊人的消息。

“陛下,陛下?”

单膝跪在国王的御帐之中,罗宾汉有些意外的注视着这个平日里颇为注重仪表的国王。他如今满脸的络腮胡子没有打理,有些沉默的捏着一封已经打开的朱漆文书,鼻翼微微翕动着,仿佛正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愤怒。想到这里,年轻的神射手连忙把头压的更低,还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成为国王的“出气筒”。

“信使,你可以出去了。”

听到这里,罗宾汉如蒙大赦,他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国王的御帐,径直回到自己的营地,对那里苦苦等待的队友以及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希腊贵族君士坦丁大声吹嘘:

“陛下对塞浦路斯的失陷相当愤怒!相信我,他一定会以最严厉的手段惩罚那些背叛者!”

毕竟是一起从利马索尔“逃”出来的老交情,罗宾汉不仅对伊萨克的身份相信不疑,还为他做了担保,让他加入了伟大圣战的荣耀行列;也因为自己拥有了阴差阳错的合法身份,再加上本性颇为豪爽,伊萨克很快就和许多十字军将士混的熟了,还得到了不少零敲碎打的情报。

譬如如今大军所在之地名为阿尔苏夫,这里东面是树林和沼泽,南面却被萨拉森人在沿河的丘陵上抢修了一个坚固的营寨,大军已经顿于此处超过半个月了。

“我意已决,我要在一个月之内解决耶路撒冷的战事!”

英王的御帐之中,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理查德“砰”的一拳重重砸在羊皮地图上,而那之前被他紧攥于手的机密文书,此时被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而当一旁随侍的威廉·马歇尔捡起之后,却看见上面印着王太后埃莉诺的印鉴,内容更是令人惊悚……

理查德的弟弟约翰在伦敦发动叛乱,推翻并囚禁了国王亲自指定的摄政,并自封摄政大臣。

更要命的是,这已经是数月前的消息了。

现在摆在理查德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击败萨拉丁,收复耶路撒冷,再凭借圣战成功的巨大威望回转国内,到时候他那愚蠢的弟弟自然束手就擒;而现在,萨拉丁的主力一直在他附近,也许,是时候发起一场野战重创异教徒了。

此时,英国十字军扎营在一条无名河流的北岸,而在南面的一个山丘上,驻扎着大约五千名萨拉森士兵;他们由新任摩苏尔总督,萨拉丁最喜欢的侄子塔其丁统帅,萨拉森人的营地不仅沟宽壕深,塔其丁还专门从埃德萨进口了一批来自罗马的秘密武器……

这是一颗钉在理查德进军线路上不得不拔除的钉子。

“我知道,萨拉丁的主力一定在东面的森林里对我们的军队虎视眈眈;那么我就如他所愿。”

整支大军都因国王的命令而快速的行动起来:威廉·马歇尔正在动员最英勇的士兵,枢机主教英诺森在为即将出战的圣战士们祝圣,甚至于那个因为过于谄媚国王而被众人所不齿的红发威尔逊,也在指挥工匠组装投石机与巨弩。

狮心王对于此次东征相当重视,他虽然命令威尼斯人每月定期向他运送补给,但是他命令军队本身携带的辎重也足够大军使用四十天——如今按照和威尼斯人的约定,新的辎重将在十天之内送达,而军队本身的补给,还足够使用二十天以上。

震天的战鼓,即将再次响起。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名王的决战

“诸位,你们都是基督的圣战勇士,你们随我一路从家乡远征东方,现在,耶路撒冷,基督的圣地已经近在咫尺了!”

接踵而来的坏消息终究让狮心王下定了决心。在知道自己的弟弟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发动了叛乱,而北面阴险狡诈的希腊国王又伙同法国人与德国人谋夺了他的塞浦路斯,他就已经准备要不顾一切的强行进攻耶路撒冷了;再等到几天后,当威尼斯传来消息,英国十字军下一个月的补给被萨拉森人在海上全部烧掉……在此之后,虽然军中仍有不少粮秣,只是即便桀骜如理查德,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如何才能体面的撤军。

但是金雀花家的国王怎么能不战而逃?历代先王皆以血腥与秩序统治着广袤的国土,他们的威望无一不是建立在他人的累累白骨之上——不管是入侵之外敌,抑或叛乱之臣民,甚至己方的封君,端坐于法兰西岛宫廷之中的国王陛下,若弗鲁瓦家的男人从来都是干就完了!

就像统帅狼群的狼王一样,狮心王必须向所有人展现他的强硬和强大,为此即便手段暴戾亦在所不惜。英格兰的国王不需要臣民的爱戴,只要让他们感受到痛苦与恐惧,这就够了!

否则,当尖牙脱落,利爪钝化的狼王,它们的下场……

“向耶路撒冷进军,逼迫萨拉丁出动主力和我们决战,然后一鼓作气战胜他!”

蓦然发现已经没有时间给自己浪费的理查德,果断改变了英国十字军的进军方针。起初他万事求稳,但是现在必须冒险了!

“诸位,把视线转向你们的后方!”

狮心王全副披挂,他怀中抱着一顶水桶形状的巨盔,上面用黄金鎏饰出了王冠的形状,锁甲外罩的白色战袍胸前,用红线绣出的十字架殷红如血;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向着黎凡特内陆,向着耶路撒冷的方向,大声吼道:

“我们的信仰,我们的荣耀,我们的财富,全都在那里,就在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耶路撒冷!”

众人被国王激励,顿时热血上涌,大声鼓噪,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到圣城去;而紧接着,理查德的一番话,更是刺激了他们嗜血的求战欲!

“神之故乡已经被异教徒玷污了,主的圣地现在正充斥着异教徒污秽的恶臭;在此,朕以圣战领袖的名誉宣布,整个耶路撒冷必须得到彻底的净化!”

“净化,净化!”

士兵们听到这词语,顿时热血上涌,他们疯狂的拍打的手中的盾牌,大声鼓噪着,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有什么能比肆意发泄自己的嗜血欲望更令人沉溺的呢?更何况这是上帝和国王都允许的,正义的“净化”!

这种滋味,他们在墨西拿,在塞浦路斯已经尝试过了,真是令人迷醉而且......欲罢不能。

“萨拉森人的苏丹,前些日子给朕送来了五千个第纳尔金币,希望赎回他们在历次战斗之中被俘的士兵。”

理查德双手向下压了压,他颇为享受这种万人拥护的快感;他命人抬出一个箱子放到自己脚下,然后当众打开,在太阳的照射下,里面立马散发出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光。

众人的目光随即被牢牢吸引,而理查德一边随意的从里面抓出一把金币,然后朝着面前的士兵们哈哈大笑的扔了过去,一边豪迈的大喊:“看哪,新月教徒是如此的富有!而只要战胜他们,你们便会轻易获得价值这些金币十倍以上的财富!”

“而萨拉丁,那个统治了叙利亚和埃及的肮脏异教徒,他就是个软蛋,他这是在祈求我们手下留情!”

“赎回俘虏这是文明人之间才有的战争规矩;但是对于肮脏的异教徒,在天父保佑之下的我们不用讲任何规矩!”、

狮心王言之凿凿,他一边望着那些年轻的士兵渴望而嗜血的眼神,一边把萨拉丁提前支付的赎金朝着军队大把撒去:“朕虽然收了萨拉丁的赎金,但是朕并没有答应要将这些萨拉森俘虏活着放回去!”

随着众人哄堂大笑,他大手一挥,顿时,大约两三百名衣衫褴褛的萨拉森俘虏被拉了上来。他们大概也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有的瑟瑟发抖,有的用萨拉森语破口大骂;但是于事无补,很快,许多手持双手巨斧的撒克逊武士走上前来,在理查德的授意之下,便开始客串了一把刽子手!

“砍下他们的脑袋!”

“肮脏的猪猡!”

“该死的异教徒!”

随着看台上鲜血飞溅,英国十字军的士气也在飞速上涨。混杂在人群当中,已经穿了一身法兰克式样锁子甲的伊萨克微微皱眉。他倒是对被砍头的几百个萨拉森俘虏毫无怜悯之心,只是觉得整个十字军的狂热氛围令他格格不入;毕竟塞浦路斯曾经被他们洗劫过一遍,这让他从内心深处蔑视这些从西方来的强盗,甚至对阿莱克修斯麾下的法国人也同样没有好感。

但是王兄殿下一边强忍住内心的蔑视与愤怒,一边还和普通的士兵一样敲打着盾牌,做出一副狂热的样子;倒是旁边的罗宾汉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用只能被自己听到的声音嘟哝着:

“虐杀战俘,这根本毫无荣誉可言。”

不过他依旧高举着手臂,挥舞得比谁都热烈。

当英国十字军簇拥着几架组装完成的弩车在阿苏夫要塞北面排列好阵势之后,驻守于此的塔其丁终于确认基督徒要开始发动总攻了。

几匹快马从营地后门飞速离去,为苏丹带去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而作为营地的守将,塔其丁也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整个防务。

在之前的时间里,他已经争分夺秒的加固了木墙,布置了哨塔和陷阱,军需物资也早已储存妥当;最重要的是,苏丹陛下早已埋伏大军在东方,只等十字军精疲力竭之后便能一锤定音;但是在那之前,塔其丁必须坚守足够的时间。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好,很有精神!

“英国人没有援军了。”

塔其丁的报告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驻扎在提比利亚堡的萨拉丁手中,此时的埃及和叙利亚共同的苏丹,正面色沉稳的把手中的一纸信笺放到蜡烛的火舌上,任凭它被吞噬殆尽。

没有人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只知道苏丹之后即亲自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萨拉丁站在城堡演武场的高台之上,下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一片铠甲的亮色。所有真主的信徒都知道那些异教徒的精锐远征军是如何的骁勇与难缠,但是,耶路撒冷亦是他们绝不容许被玷污的圣地!

苏丹已经召集了了几乎他能召集的所有忠勇之士——超过一百二十名各地的埃米尔带领着他们的亲随与士兵集结到了苏丹麾下,有些甚至兄弟父子一同上阵;苏丹从中遴选出了最精锐的五万人,带领他们和英国十字军对垒——不过萨拉丁并不是那种认为自己优势很大就猪突猛进的统帅,他竭尽全力的分化着十字军的同时,又要坚壁清野,疲惫敌人,最后才会一锤定音。

但是苏丹的慎重策略依旧受到了不小的质疑,特别是当理查德悍然杀俘的消息传来,更是引起了新月教徒们群情激奋。许多年轻气盛的萨拉森贵族强烈要求与基督徒来一场激情四射的硬仗,并最终击溃他们;他们群起蜂拥到苏丹面前请愿:

“陛下,与异教徒的谈判已经没有任何进展与希望!”

“打吧,陛下!”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苏丹与英国人于黎凡特对峙开始,就不断有年轻贵族们请愿出战;他们都是朝气蓬勃之辈,渴望荣誉与胜利,却对战争的残酷认识相当不足;幸亏苏丹陛下数十年不仅南征北伐声威赫赫,执政更是体恤下民,公正仁慈,在所有新月教徒心目中尽皆威望卓著,宛若天神;虽然萨拉丁一直坚持信念,不为所动,甚至他曾经利用自身的威望多次强行压制住这一股风潮,但是现在,似乎......似乎战机真的到来了。

夜莺们从小亚细亚战场传来的情报显示,德国十字军无比骁勇,并且进展迅速;因为掌控奇里乞亚的希腊国王阿莱克修斯竭尽全力的保障着友军的后勤,同时向他们派遣了得力的向导——来自大马士革,曾经多次去往安纳托利亚高原行商的萨拉森商人,双方合作亦亲密无间——在突厥人处于内乱的情况下,亨利皇太子攻下马拉蒂亚之后果断挥师西进,轻装急行,利用希腊间谍骗开城门,一举征服了突厥人的首都科尼亚城!

这一空前胜利让皇太子赢得了不逊于他伟大父亲的荣耀,也使得萨拉丁忧心忡忡;他无法确定德国十字军会不会在罗马教宗的压力下南下和英国人合流,这也正是促使他准备开启和英国人决战的重要砝码——假使德国人真的南下,双方合流之后,即便强大如埃及苏丹,也是要避敌锋芒的。

战鼓隆隆,号角吹响;旌旗猎猎,遮空蔽日;虽然气候已经入秋,但是双方战士沸腾的热血,仿佛比最耀眼的太阳还要炽热!

“我是诺森伯兰骑士,绰号‘森之妖精’的海灵顿,是来监管你们的!”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理查德重组了部队,任命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作为低级军官;而伊萨克所在的朝圣者部队,则被视为战斗力最为低下的部分。现在,这个新任的指挥官,正在对他们训话:

“我是国王陛下钦定,来带领和统帅你们的!”

“在神圣的战场上,我们这些高贵和勇猛的骑士,是你们这些只有一腔血勇之徒最好的老大哥!”

“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我们,我会亲切的告诉你们!”

“现在,请大家做自我介绍!”

说着,他随便指着最右边的一名武装朝圣者,左手叉腰,面容相当坚毅与严肃。

“从你那儿......开始!”

“是!”

“佛罗伦萨,蒙特里久尼——埃齐欧.奥迪托雷!”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欧洲人操着一口意大利口音浓重的法语,雄赳赳的答道;但是他看起来总有点吊儿郎当甚至花花公子;这让海灵顿骑士异常不满的同时,决定给这些弱小的朝圣者一个下马威!快眼123

“没听见,根本没有听见!”

他右手叉腰,左手前指,挺胸凸肚,粗豪的声音仿若炸雷:“再说一遍,重来!”

“说那么小声还想打圣战!”

众人神色一凛,随即,原本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大利人瞬间面色通红,他立马站的笔直,抬头挺胸,大声说道:“是!”

“佛罗伦萨,蒙特里久尼!埃齐欧.奥迪托雷——请求指示!”

海灵顿骑士面色稍霁,他点点头,但是依旧不苟言笑,仿佛最严苛的教官。

“好,下一个!”

“英格兰!诺丁汉郡!罗宾汉!”

接下来的这个士兵抬头挺胸,声音洪亮,气势雄浑,即便严苛如海灵顿,也忍不住眼睛一亮,暗暗点头。

“好!很有精神!”

“下一个!”

“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帕里奥格罗斯!”

“听不见,重来!”

眉清目秀的王兄殿下虽然化名君士坦丁混入了十字军的队伍,但是他对于向自己呼来喝去的海灵顿骑士相当不满。他瞪大双眼,嘴唇撅着,粗重的呼吸声仿佛所有人都能听到;见此情景,严厉的老大哥骑士顿时大声怒斥道:

“怎么,没有听见吗,眼睛不准往别处看!”

“不准东张西望,软弱的希腊人!”

海灵顿骑士一边大喝,一边有意识的拍打着手里粗壮的木棒:“在这里,我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而我没有听见的人,那证明你们对全能的上帝还不够虔诚,需要圣战精神注入!”

说着,他严肃的注视着气鼓鼓的王兄殿下,突然大喝一声:

“重来!”

“!!!”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王兄殿下终究向森之妖精屈服了。他瞪大眼睛,站的笔直,一字一顿的大声吼道:

“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帕里——奥格罗斯——!”

“请求——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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