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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暖风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是严臻。

这个认识很久却一直不曾深交的老朋友,令王向春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和长安……

王向春眸光一暗,拍了拍严臻的肩膀,“走吧。”

一辆步战车,一辆商务车,一前一后到达as63营地。

王向春在办公区的断壁残垣前默立了许久,才带着长安一行去察看营地的受损情况。

长安边走边介绍:“当地局势稳定之后,我已经分批安排员工回来进行自救,现在水电、网络已经通了,之前被压在香淞港口的生活物资也已经在运输途中,预计后天就能到林贝镇。营地呢,根据清理后的情况看,有近一半的房屋遭到损毁,但还有一半的房屋可以继续使用,我想过了,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重修房屋上面,不如就地拆除废墟上的板房,直接种草绿化。宿舍不够,大家可以挤一挤,这里的生活设施,比起蒙特里基地的茅草屋要优渥得多,我想员工们是不会有意见的。另外,工地也要尽快运转起来,我已经让小何通知当地劳务中介负责人周六到营地来商议当地工人复工的事情,我也会去附近村镇走访慰问这些工人家庭,争取让他们尽快回来工作。”

王向春颔首,“与他们都签有合同吗?”

“有。每名雇工都签有正规用工合同,并足额按月给他们发放工资。另外,王总,我想把这两个月的工资也给他们发了。毕竟,他们也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很多人因此失去家园,我想帮帮他们。”长安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就按照你的想法来,你造个预算,资金方面公司来解决。”王向春痛快地说。

“真的!”长安惊喜不禁地叫道。

王向春笑了,“你这鬼丫头,跟我啰嗦这么半天不就是想省下自己的钱袋子。”

长安大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辩解说:“我很大方的好吧,这些年,我们项目光是资助附近贫困户的资金,就能盖两所小学了。还有,王总,我今年36岁,不是16岁,您再仔细看看,我哪儿还像个丫头呀!”

王向春望着神采奕奕,目光坚毅的长安,不禁在心中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当初那个初出茅庐就一鸣惊人的奇女子,已经蜕变成为独当一面,业务能力卓绝不凡的海外项目经理。

只是在她事业成功的背后,感情经历却着实令人感到惋惜。

王向春忍不住回过头,朝远处昂然挺拔的身影望了望。

“长安,当年你和严臻的事,我一直对你心怀有愧,总想跟你当面道歉,可又怕打扰到你,所以这几乎成了我的一个心病,每每想起来便寝食难安。这次来,我打算无论如何也要祛了这块心病。”王向春轻蹙眉头,看着敛去笑意的长安。

“要不是我没了解你的情况就把恩特斯的项目强加于你,你也不会因为无法兼顾事业和家庭与你的婆家闹矛盾,更不会因此和严臻产生误会而导致离婚的严重后果。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心中愧悔不已,我还曾去部队找过严臻……”王向春声音顿住。

长安惊讶地抬起头,“您去找过他?”

“去过。我觉得你们这样分开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在你去恩特斯之后,我曾去部队找过严臻。我向他道歉,想劝你们重归于好。可他当时却拒绝了。”王向春坦白说。

长安直直地望着他,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他说离婚的事与任何人无关,而且把离婚的过错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说对不起你,没能做到当初对你许下的承诺。其余的话,他一概不提,我看他态度坚决,以为你们真的是无法挽回了,所以就失望地回去了。可这件事成了我的心病,一直折磨着我。我愧对你,也愧对严臻,我觉得是我害了你们。”

“不是这样的,王总……”长安抢过话刚说了一句,却看到王向春摆摆手,示意听他说。

“你们不用给我开脱,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尽力弥补,却苦于没有找到让你们重归于好的机会。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机会就在这距离祖国万里之遥的索洛托!长安,你想不到当我走下飞机舷梯,看到军装威武的严臻时,那一刹那,除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我的脑子里,只冒出两个字,有戏!”

王向春说到这儿笑了起来,长安望着两鬓斑白的王向春,心中忽地一跳。

“寒暄后,我主动向严臻提起你,和许多年前那个眼里藏着伤痛的男人不同,这次的他明显比上次显得,显得,”王向春咂了下嘴,凝思想了想,“显得有人气,像正常人一样的气息,而且提到你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光,闪闪亮亮的,像最初见到他一样,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你。而且啊,这一聊之下,竟让我发现一个秘密。”王向春神神秘秘地笑道。

长安眉毛一跳,心里砰砰作响,心想,是什么秘密?

不会是豆豆……

“呵呵……”王向春笑了,“我总跟他聊你也不行啊,于是就聊起了公司的事,公司这几年的发展轨迹,你猜怎么着,哈哈,这小子对咱们公司的事了如指掌,尤其是关于你的,哪一年中标什么项目,哪一年获得国家质量奖,哪一年又启程赶赴非洲,这些事,他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记得门清。你说,他要是心里没有你,他费这功夫干啥,而且啊,我严重怀疑,他这次到索洛托来维和,其中不乏也有你的因素……”

长安的脸顿时热燥燥的,可能吗?这些年来,严臻一直关注着她,甚至为了她到条件艰苦的索洛托来维和。

想到这儿,她不禁愣了愣。

石虎曾经说漏嘴,说严臻当初并不是他的连长,而是加入维和步兵营后才成为一连长的,而且是他主动向石营长请缨,才被破格选入维和步兵营。

难道他,真的是因为她……

“以前,总觉得缘分这事不靠谱,都是些镜中花水中月的幻境。可看到现在的你和严臻,你们在这儿还能遇见,还能一起共渡难关,你说,这算不算是难得的缘分。我看他比以前更在乎你,你呢,长安,你是怎么想的?”王向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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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联欢会(一)

长安最终没有回答王向春的问题。

但她沉默时脸上的纠结和眼里的挣扎,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王向春眼里,却像是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感到无比的振奋和激动。

他还真怕长安像当年的严臻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那可就麻烦了。

但感情的事,也非一朝一夕就能看到好结果,毕竟,夫妻之间破镜重圆的几率还是太小,全看双方如何努力了。

不过当面确定他们的心意,王向春已经很满足了。

临走前,他询问易键璋的陵墓,长安指着夜色中巍峨耸立的坎贝山,“在山谷里,改天我带您过来。”

王向春神色黯淡地拍拍长安的肩膊,“回吧。”

翌日。

基地一大早便洋溢在热闹喜庆的气氛里。

中国结、大红灯笼、彩色气球、彩旗等等一系列极富中国传统元素的饰物把蒙特里营地装点得喜气洋洋。

参演的官兵,龙建员工积极排练预演,基地的空地,屋子里,不时传出悠扬的歌声和铿锵的鼓声。

作为联欢会联络员的孔芳菲跑前跑后,忙得是满头大汗,脚不沾地。午饭时,她终于在餐厅逮住正在陪王向春吃饭的长安,“经理,晚上的节目你也要上啊。我看看,你是单独表演呢,还是……”

长安在桌下踢了踢孔芳菲的小腿,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孔芳菲,从牙缝里挤出一套说辞拒绝说:“我哪会什么才艺啊,难不成,你想让我在舞台上修条路?”

“噗!”孔芳菲刚喝到口中的水噗呲一下全喷出来。

周围的人都在笑。

王向春仰头大笑,然后用筷子点点身边的长安,“我看你挺幽默的嘛,表演个脱口秀,或是小品啥的,一定会大受欢迎。”

长安皱着眉头,“那还是修路好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石光明擦擦眼角,面露笑容说:“我看小孔这建议不错,小长你就上吧,管他修路还是架桥,只要你肯上去表演,我们就给你鼓掌!”

“营长!”长安闭了闭眼睛。

孔芳菲就着长安的杯子喝了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节目定下来,我再给你详细说。”

她起身就要走,却被长安拽住衣摆,“嗳!什么说定了,我没答应呢。”

“反正各位大领导都同意了,我就做主安排了。是不是啊,王总,石营长?”孔芳菲朝他们眨眨眼。

“哦,举双手赞成!”

“赞成!”两人相视大笑。

孔芳菲笑眯眯地走了,长安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瞪着算计她的两位领导继续吃饭。

长安原以为只是一台小型的联欢会,没想到从下午开始,就不断的有受邀贵宾抵达基地。

联合国驻索洛托特派团的军民合作部部长伦卡因、中国驻索洛托大使馆文化参赞何英、as63项目业主方代表索洛托宽查市公路局局长尤马利,以及身着盛装的当地难民代表共计几十位贵宾受邀参加联欢会。

基地里一派欢声笑语,而武装巡逻车队结束一天的工作,沐浴着火红的夕阳,返回基地。

严臻从步战车上轻盈跃下,他那矫健的身姿,俊朗的面庞,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有一个黑人小男孩高声喊着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联欢会(二)

晚上七点,由中国赴索洛托维和部队、中国龙建集团as63项目部共同主办的联欢会正式在蒙特里基地拉开序幕。

维和部队宣传干事徐林和龙建员工孔芳菲担任联欢会主持人。

联欢会开始前,联合国会歌、索洛托国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依次庄严响起,基地举行了隆重的升旗仪式。

“下面,由维和部队官兵为大家带来激情澎拜的鼓舞表演,《中华武魂》!”

整齐划一的十二名军人,人人腰前缠一面大鼓,鼓槌上的红绸带上下翻飞,热烈铿锵的鼓声扣人心弦,用一种自信昂扬的气魄为联欢会暖场。

全场的气氛被这阵阵鼓声推动得热烈无比。

接下来,演出正式开始。

龙建员工张建国送上一首声情并茂的歌曲《想家的时候》,这首描述士兵离开家乡对家乡的深深想念的歌曲带入感极强,对于离家万里的维和官兵和龙建集团的员工,无不被歌曲的意境深深地打动。

“同志们,歌唱得好不好啊!”

“好!”

“好,还不鼓掌!”主持人孔芳菲把麦克风对准现场观众。

台下掌声雷动。

“下面,为我们带来精彩表演的是维和部队的一连战士,他们表演的节目是,街舞《我是一个兵》!大家欢迎!”孔芳菲报完节目下台,谁知迎面撞上准备上台演出的一连战士。

打头那个大高个,黑黝黝的长脸膛,明亮如星的大眼睛,看到孔芳菲就咧开嘴笑。

石虎!

妈呀,他要跳舞,还是前卫时尚的街舞!

石虎冲她眨眨眼,在交错而过的时候,飞快地捏了捏她的手,闪身而过。

孔芳菲诧然一怔,随即拍着胸口美滋滋地笑了,她原本想趁着报幕间隙去找长安确定一下节目内容,可一看到心上人在台上表演,她这腿就像是黏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没想到又刚又硬的军人歌曲也能用动感明快的街舞动作演绎出另一种魅力。

这种急促又富有动感的节拍型舞蹈,充溢生机勃勃的力量,军人独有的阳刚之气,随着富有动感与节拍的音乐让肢体自在舞动,让舞者从身体到心灵都得以充沛的释放。

石虎居然还是主角儿,看到他在台上潇洒奔放的模样,根本无法把他和训练时严谨端肃的模样重叠起来。

孔芳菲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无处安放,精彩的舞蹈快要结束了,她才想起掏出手机拼命地拍照。

接下来小品《穿越生死线》、戏曲《苏三起解》、小合唱《小白杨》等节目一一登场。最值得一提的,是当地居民表演的歌舞节目《赞歌》,那欢快热烈的非洲鼓点,动感夸张的舞蹈动作,悠扬新鲜的歌声,将现场气氛推向**。

“asante!wewenimzuri!,谢谢,你们太棒了!”孔芳菲用当地语言向受邀前来表演的大树村村民表示感谢。

“下一个节目,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组合,他们将为大家带来中国民族乐器琵琶、竹笛的合奏曲,《雁南飞》《十送红军》,大家掌声欢迎!!”孔芳菲报完节目,刚准备下台,却想起漏掉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又跑回去,拿着话筒补充说:“sorry,忘了告诉大家,这个组合的成员就是我们维和部队唯一的美女翻译廖婉枫和as63项目总工程师,雷河南!”

戎装飒爽的廖婉枫手持竹笛同穿着工装怀抱琵琶的雷河南一同登上舞台。

台上只有一把椅子,廖婉枫轻轻抬手,雷河南颔首落座。

哇!

这个组合……绝了!

哗哗!

观众一边议论,一边热烈鼓掌。

廖婉枫举起竹笛,熟稔优雅地吹奏起来。

清脆的鸟鸣声回旋在基地上空,竹笛悠扬的前奏过后,神情肃然的雷河南低头拨动琵琶。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

“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今日去,愿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

“台高里格十丈白玉柱,雕龙里格画凤放呀放光彩,朝也盼来晚也想,红军啊!这台里格名叫介支个望红台……”

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同曲折飘扬的笛声搭配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天上的神曲一般。两首乐曲旋律优美,其中每一处转折,每一处停顿都似蕴含了许多用语言无法传递的人物内心的情感波澜,令人深深地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严臻和长安刚走到候场区,便听到这一曲将琵琶、竹笛结合起来的形式新颖的之音。

长安惊呆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两个人,口中低喃:“他从来没有弹过……”

她认识并熟悉的雷河南,是一个不修边幅,性格刚硬直爽的真汉子,他从来没在她的面前弹过琵琶,她也压根没把琵琶这种专属于女人的民乐器同五大三粗的雷河南联系起来。

可他就那样稳稳当当,气质出众地坐在台上,总是拿着绘图笔或是地基土的粗糙手指,却像是被乐器赋予了非凡的灵气,五指流水一样拨动着琴弦,那优美缠绵的音符便轻而易举地流泻出来。

严臻也是同样震惊,廖婉枫会吹笛子他知道,以前他也听过,可今天这曲子里,却多了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里面,仿佛历经沧桑后大彻大悟的从容和淡定,让人忍不住心生唏嘘之感。

雷河南就更不用说了,这个隐形情敌的出色表现,简直让他妒火中烧,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到索洛托来,如果他没有遇见长安,他们之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故事,谁也说不准。

曲闭。

现场一片寂静,紧接着,台下观众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联合国驻索洛托特派团代表冲着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竖起大拇指,用不标准的中文夸奖:“中国音乐……浩听!太浩听了!”

雷河南和廖婉枫走下舞台,奇怪的是,在台上配合默契的他们下场后却无一丝交流。

他们把借来的乐器还给使馆的人,转身要走,却和后台的严臻和长安撞个正着。

廖婉枫面色一白,视线匆匆掠过两人,绕开他们走了。

雷河南步子缓了缓,朝长安点点头后,又朝严臻目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这才迈步离开。

孔芳菲走过来,“准备好了吗?”

“好了。”严臻看看长安。

作为压轴节目,他们将面对更大的压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爱与和平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它主宰世上一切

它的歌唱出爱

它的真理遍布这地球

它怎么一去不返

它可否会感到

烽烟掩盖天空与未来

无助与冰冻的眼睛

流泪看天际带悲愤

是控诉战争到最后

伤痛是儿童

我向世界呼叫……”

“天天空可见飞鸟

惊慌展翅飞舞

穿梭天际只想觅自由

心千亿颗爱心碎

今天一切厄困

仿佛真理消失在地球

无助与冰冻的眼睛

流泪看天际带悲愤

是控诉战争到最后

伤痛是儿童

我向世界呼叫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tunatakawewe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权利与拥有的斗争

愚昧与偏见的争斗

若这里战争到最后

怎会是和平

我向世界呼叫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tunatakawewe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舞台上,严臻与长安牵着几名黑人儿童的手,倾情演绎beyond的经典反战歌曲《amani》。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tunatakawewe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当黑人儿童用斯瓦希里语反复吟唱呼唤人们爱护和平的主旋律时,他们那略显沧桑的声音,爱好和平的呼声与刚刚经历战乱的心境融合在一起,深深地植入了观众的内心,也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人。

到了最后,全场观众都站起来与台上的孩子们一起歌唱,现场变成一片歌声的海洋。

演出结束,掌声经久不息,台上的严臻与长安拥抱着今天晚会真正的主角,黑人儿童们,台下的观众也紧紧相拥,这一刻,不分肤色、不分种族、不分国家,所有的人都是平等友爱的一家人。

所有的演员登台谢幕,连续三次,现场观众仍然用最热烈的掌声挽留着他们。

长安悄悄走下舞台,独自一人走到水塔边,脚下是一层被风吹落的树叶,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水塔边的空气总是比别的地方湿润一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平息着内心海潮般的思绪。

她没想到演出的效果会这样好,不,简直可以称得上震撼。

有生之年,这是值得她镌刻在记忆之树的闪光点,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吧,曾经有那么一天,她也能用歌声去传播爱与和平。

如他承诺的那样,他们的合作绝对是全场最亮眼的组合,而且,赢得非常漂亮。

可她还是觉得惭愧,因为整个节目她是陪着黑人孩子们哼唱至结束,没有丝毫难度,甚至连动作也无须有,若论起贡献度,她肯定是打分最低的那个角色。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仿佛就是让她陪着他,站在光华璀璨的舞台上,同他一起感受歌曲的内涵和深意,与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他做到了。

世上最难的事到了他的面前,也变得不那么困难了,他的身体里像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宝藏,需要了,就随意打开一个,再艰难的事情也会迎刃而解。

操场的联欢会还没有散,鼓声、笑声、歌声、喧闹声依旧清晰地传过来,她弯起唇角,脑海中浮现出台下观众载歌载舞的画面。

忽然,一双睫毛很黑很长的眼睛浮了上来。这双眼睛不大,却具有十足的穿透力,同时又闪烁着机敏智慧的光芒,可望着她的时候,却又似美丽深邃的香淞海,每一道波纹,每一处闪光,都透着无与伦比的浪漫与柔情。

她承认,刚才在台上与他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她被他深深地吸引了,像堕入情网的年轻少女,她心跳加快,喉咙发干,视线紧紧黏在如同发光体一样耀眼夺目的严臻身上,几乎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背靠着枝叶繁茂的树干,手抵着额头,轻轻地懊恼地敲打着额头。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难道她还幻想着有一天与他重修旧好,再续前缘吗?

他可以,她也不可以。

她需要的不是幻想和绮梦,而是现实和理智。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是一生,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她该如何跟他坦白豆豆的事呢,他会像她盼望的那样维持目前的平静局面吗?

如果她当初没有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可她并不后悔,数次惊险地跨越死亡线,使她体会到人之将死的感觉。那种不想留下遗憾的**强烈到令她恐惧,而她在那个时刻,想得最多的,竟是他和豆豆……

豆豆。

她凝望着远处充满着自然和原始气息的夜景,不知不觉中夜已阑珊,操场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

“叮咚叮咚……”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响起微信视频连线的提示音。

她拿出手机一看,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豆豆可爱的笑脸。

“豆豆。”

“姑姑,姑姑,我是豆豆,你看到我了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呀?”屏幕上的豆豆蹙着浓黑的剑眉,一脸不解地问。

“噢,我在外面,你等我啊,我去找个亮点的地方。”长安转头看看四周,发现前面的图书阅览室里有灯光。

她快步走过去,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没人,于是她一边把手机凑到灯光下,一边推门进屋,“豆豆,看到我了吗?”

“看到了,姑姑你今天好漂亮!”豆豆展露欢颜。

她心口一烫,亲了亲手机屏幕,“谢谢。”

手机里传出豆豆欢快的笑声。

之后,屏幕里出现长宁英俊的脸庞,“姐,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她露出笑容。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她忽然对长宁说:“这次你帮王总说服家属的事,王总来都跟我说了。讲真的,我挺惊讶的,我真没想到你在大是大非面前能表现得这般冷静,深明大义。以前总觉得你小,是因为你虽已成家立业,可在我眼里,你始终是当初那个靠在我的肩膀上默默哭泣的弟弟。这些年来,我也习惯了照顾你,守护你,我以为这样就会是一辈子。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一转眼间,你就长大了,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不仅为我遮风挡雨,而且在我累了、倦了、孤单痛苦的时候,还能敞开胸怀给我依靠。谢谢你,宁宁,我为有你这样的弟弟而感到骄傲。而且,还不止这些,以前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谢谢你。”

长宁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期盼,“姐,既然我在你的眼里已经长大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手,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章 你是谁?

长安一时间默然以对。

长宁知道她的脾气,于是点到为止,赶紧把豆豆叫过来救场。

果然,小可爱出马,无往不利。

豆豆三言两语之下,屏幕上的她又展露欢颜。

可她也真是一个没有聊天天赋的‘姑姑’,像以前一样,聊着聊着就把这天给聊死了。

“英语班测试了吗?”

“幼儿园的手工剪纸课你学会了吗?”

“不要让雷奥舔你的手指,那样很不卫生……”

看到豆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长宁叹了口气,走过去,牵着‘雷奥’的狗绳,安慰地摸摸豆豆的脑袋,“和姑姑好好聊天。你不是很想她吗”

豆豆乖顺地点点头。

长宁凑近屏幕,提醒长安说:“姐,他是豆豆,不是你的员工,而且现在是休息时间,注意你的态度,注意一点啊。”

他这个女强人姐姐,别看她在社交场上呼风唤雨,应对自如,可实际上,她是个言语很少的人,习惯于把心事和痛苦都默默地藏起来,不让人知道。尤其是离婚后的这些年,她常在海外工作,变得愈发寡言少语,像刚才那样对他一次性讲那么多话的时候还真不多见。

但她对豆豆是真的好,只是性格使然,她的劲儿总使不到正地方。

长安怔了怔,抿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摆摆手,示意长宁闪开。

长宁捏了捏鼻子,后退一步,撤到一边。

豆豆重新掌握手机,他们又聊了起来。

这次的谈话内容就好多了,至少他听到了乐高、足球等等豆豆感兴趣的字眼。

长宁正准备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母子,带着‘雷奥’离开,谁知豆豆忽然在他身后叫了起来,“你是谁!不要抢我姑姑的电话!”

长宁脚步一顿,拉开门,让‘雷奥’出去,然后折回来,趴在豆豆头顶上方,朝手机屏幕望去。

这一看之下,他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一团白光,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麻木不堪。

心脏砰砰狂跳。

屏幕上那个眉目深邃的军人,不正是他心存愧疚的姐夫,严臻!

他怎么在非洲?

而且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

再看与严臻争抢手机的长安,面红耳赤,情绪激动,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然后就听到严臻用他无比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主动问候他和豆豆:“宁宁,别来无恙。豆豆,你好,我是……你姑姑的朋友,也是宁宁……你爸爸的朋友。”

心情复杂纠结的长宁看着严臻,张开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豆豆却疑惑不解地望着屏幕里的陌生人,“我为什么没有听他们说过你呀?你叫什么名字?你穿的是什么呀?”

豆豆感兴趣地指了指陌生人露出来的衣服。

严臻一面举高手机,避免被长安抢走,一面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攥住。

他冲着屏幕露出微笑,“他们可能是忘了告诉你了,我叫严臻,严肃的严,至臻的臻,我身上穿的是……军装。”

豆豆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眼睛赫然一亮,朝手机屏幕凑了过来,“解放军叔叔,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解放军叔叔!爸爸,爸爸,我可以认识他吗?”

豆豆仰着头,用力摇晃着长宁的胳膊。

长宁望了望屏幕上的严臻,眼神复杂地说:“可以。”

豆豆振臂高呼一声耶,然后对屏幕上的解放军叔叔说:“我最喜欢解放军了,我长大了,也要当解放军,保护姑姑!”

严臻明显察觉到身边的人变得安静下来,他偏过头,看了看神色愣怔的长安。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严臻扭过头,问豆豆:“为什么不保护爸爸妈妈?而是保护姑姑呢?”

豆豆眨眨眼睛,浓眉微蹙,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这个表情,像极了身边的长安,可微微向下的嘴角,又和他的习惯一模一样。

胸口涌上阵阵烫热的感觉,目光贪婪地盯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帅气的小家伙,恨不能把他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小家伙似是认真思索过了,可他浓眉微蹙,显然没能找到合理的答案,于是吭吭两声,说:“嗯……嗯……我也不知道,就是想保护姑姑,因为她比较爱出危险。”

严臻手指一紧,身旁的人也是浑身一颤。

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润的,心里更像是有一根细针不停地在戳着,那绵密的疼痛夹杂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心酸滋味,让他一时间五味杂陈,气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这可怜的小傻瓜,竟不知道这是血缘的力量所致。

天生的崇拜军人,天生的想保护自己亲近的人,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由来啊。

“以后你的姑姑,由我来保护。”严臻怜惜地盯着屏幕上的小人儿,郑重说道。

长宁的身子猛地晃了晃,豆豆仰起头,关心地问:“爸爸,你怎么了?冷吗?”

长宁伸手按住宁宁的脑袋,目光慈爱地说:“爸爸没事,刚才没站稳。”

“那就好,你吓了我一跳。”豆豆拉住长宁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看到父慈子爱的一幕,严臻嫉妒得两眼冒火,可看到豆豆凝视他的眼神,他的那股子火气顿时又消弭无踪。

“叔叔,为什么你要保护我姑姑呢?你是想追求她吗?”豆豆语出惊人。

长宁手指又是一紧,豆豆仰头,不解地看着他,心想,今天的爸爸好奇怪啊。

严臻心里也是打了个突,下意识的去瞅长安。

长安却像只被针戳到的刺猬,猛一下跳起来,着急忙慌地阻止豆豆说:“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好了,不聊了,挂了!”

她想去抢手机,双手却被严臻控制着,根本动不了,她就用脚踢严臻的小腿,低声警告他:“你不要胡说八道。豆豆还小。”

严臻任由她踢,反正也不疼,他举高手机,脸上露出微笑,看着豆豆,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想追求她。重新,开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吵架

豆豆哪里知道成年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被严臻的话给打击到了。

严臻想抢走他的姑姑,他觉得问题很严重。

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面,连长宁低声惊呼也没察觉,他紧蹙眉头,噘着嘴巴,想了一会儿,脸涨得红红地质问严臻:“可我想保护姑姑!”

“可你现在还小啊,哪里都不能去,你怎么保护姑姑呢?”严臻问。

“我……我……我长大了当解放军。”豆豆眼神倔强地说。

严臻的心顿时一阵酸软,这个小人儿,脾气像谁呢。

他叫了声豆豆,“你喜欢解放军吗?”

“喜欢。”

“叔叔就是解放军,喏,这是我的肩章,两杠一星,少校军衔,叔叔打仗很厉害的,你可以相信我,我能保护你的姑姑。”严臻把手机照在明晃晃的肩章上。

小家伙儿眼睛里的戒备之色果然淡去不少,但还是纠结犹豫,“可是……可是……”

“这样吧,不如我先帮你守护着她,等你长成男子汉了,当了解放军了,我再把姑姑还给你,你说,这样好吗?”严臻双眸如星地看着豆豆。

“好!”豆豆立刻就高兴起来,他冲着屏幕比了个v,然后回头,笑望着不知何时已经退后几步的长宁,“爸爸,我当了解放军就可以保护姑姑了,叔叔说,他会把姑姑还给我!”

长宁神色勉强地笑了笑,他被忽然出现的严臻和他说的那一番话震住了,脑子里乱乱的,总感觉要出大事,可又隐隐对此有所期盼。

他走出豆豆的房间,妻子凌薇从沙发上转头看他,“你和豆豆在聊什么呢,这么久。”

他走过去,摸了摸凌薇的头发,然后心事重重地坐下。

凌薇诧异地看看他,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

长宁进去好一阵子了,她先是听到他和豆豆的说笑声,后来,‘雷奥’耷拉着脑袋从小主人的屋子里出来,可他却留下了。

这是这么了?

莫非他知道豆豆被叫家长的事了?

凌薇心中一惊,撩起眼皮观察着长宁的表情。

他姿势僵硬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目光盯着茶几上的水果,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起来竟像是愣怔着的。

莫非,他真的教训豆豆了!

上次他因为豆豆被叫家长的事大发雷霆,也是这样严厉训斥了豆豆一番才失魂落魄的立在阳台抽烟。若不是她闻见烟味去阳台察看,还不知道她的老公竟学会抽烟了。

这次比上次好了点,至少没听见他训斥豆豆,也没去阳台抽烟。

其实上次的事和这次的事都不能全怪豆豆,因为他太嫉恶如仇,看不惯同班的霸王欺负小朋友,所以才想法儿教训对方。

上次是豆豆直接动用武力被对方家长告了,她才被老师叫去学校,长宁知道后气得不行,回来就把豆豆教训了一顿,可事后他又悔得不行,一个人抽闷烟惩罚自己。

这次豆豆学聪明了,他不再动用武力,而是编了首儿歌教训那个屡教不改的小恶霸,谁知因为这首儿歌朗朗上口,传唱的小朋友太多又被对方家长告到老师那里,她今天下午刚刚去幼儿园把豆豆领回家,而且和老师说好了,不要对她老公提及此事。可看这情形,他像是已经知道了。

凌薇心一横,决定维护豆豆。

孩子是非观念重,是好事,而且这次也没有动用武力,只是动脑选了一首儿歌改了歌词去教训那个小恶霸,下午和老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老师都笑了,说你家长凌太聪明了,别的小朋友,根本想不出这办法。

她当时又骄傲又担忧的,生怕豆豆再去‘多管闲事’,可她叮咛豆豆的时候,豆豆却委屈地反问她,坏人不该受到惩罚吗?她当时被豆豆质问的哑口无言,那么大的人,脸皮通红,半晌,才挣扎着说,不是有老师吗?你可以告老师。豆豆却不屑地撇撇嘴,说老师只会罚站,他站完了又去欺负小朋友了,所以他才吸取上次的教训,只是改唱歌惩罚那个坏孩子。

在豆豆单纯无暇的心灵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正义永远是战胜邪恶。

是他们思想太狭隘了,一听说叫家长就觉得很严重,觉得一定是自己孩子的过错,其实深入了解他的想法,才知道错的,是他们家长,是幼儿园的老师。

凌薇憋了一口气,“老公——”

“薇薇——”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怔住。

“你先说。”长宁示意女士优先。

“好吧,我先说。今天被叫家长的事,真的不能怪豆豆……”凌薇看到长宁面色不对,赶紧打住。

长宁黑沉着脸,“豆豆又被家长了?”

凌薇愕然一怔,“你不是……知道了?”

“我知道啥?他又打小朋友了?”长宁怒道。

“没!这次他没打架,只是改了首儿歌教训那个小恶霸,起因是他欺负班里的小朋友,把小朋友的耳朵咬出血了,豆豆气不过,所以……老公,你别生气呀。”凌薇解释说。

长宁拍拍额头,“好哇,怪不得今天回家这么老实呢,不看动画片了,也不逗‘雷奥’了,猫在屋子里表现是怕我揍他,是不是!”

“反正你这次不能说孩子,豆豆他没错,你要是敢教训他,我就去告诉姐姐,我要问问她,豆豆教训一个老师管不了的小恶霸,究竟错在哪里!”凌薇直起腰板,眼神坚定地说。

“你不许去打扰安安!”长宁怒道。

“老公,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好不好!我也心疼豆豆,我也希望他过得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幸福,可是,过犹不及,有时候太希望他好,对他,对你,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豆豆今天问我,坏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我竟无言以对,我想,如果换做姐姐,她一次不会让豆豆有这样的想法,她一定会支持豆豆的!”凌薇大声说道。

“你不要再牵扯安安,现在我们才是豆豆的父母!”长宁心烦意乱地吼道。

凌薇心中一悸,堵在胸口的话便冲口而出,“姐姐才是豆豆的亲妈!她比谁都有资格教育豆……”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豆豆站在门口,右手扶着门锁,眼睛漆黑地望着表情惊慌的父母,问:“你们又吵架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离开

严臻走出阅读室,那道纤细的影子已经步履飞快的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她在生气,气他未经允许就侵犯她的生活圈子,或许还有些怕,怕他看出点什么,在他和豆豆说话的时候,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嘴,那身子绷得,就跟一把拉满弦的弓似的,随时准备攻击他。

他抿起嘴唇,敛去嘴角笑意,低下头,看着他微信里最新加入的好友,长豆豆。

豆豆。

这个只消一眼就让他刚硬的心化为绕指柔的小精灵,他的到来,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是对他这些年孤独坚守最好的补偿。

看着他,听着他童稚悦耳的声音,他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心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痒,恨不能穿过屏幕把豆豆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一通,再用胡子扎得他嗷嗷叫。

他想把他扛在肩上,走遍军营的角角落落,想在每一个曾经炫耀子女优秀的战友面前骄傲地宣布,看,这是我儿子!我严臻的儿子!

我要给他最好的一切,最完整的家!我要把他这些年缺失的父爱百倍、千倍地还于他。

豆豆。

这个聪明好学的小家伙,脑瓜儿里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多的东西呢。他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对什么都好奇。刚才他就差点被豆豆关于非洲狒狒的问题问住,幸亏他之前有了解过非洲动植物特性,不然的话,这初次见面,就要被他给搞砸锅了。看来,他没事也要拿起书本好好做功课了,不然哪天真的被豆豆问住,他这脸还不丢到太平洋去了。

“叮咚!”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手指竟抖了抖。

豆豆!

赶紧点开微信消息。

是一条语音。

是啊,他才上幼儿园,怎么可能给他打字呢。

打开语音,把手机贴在耳边,“叔叔,我遇到麻烦事了。”

他心一紧,按着语音发去一条,“可以跟叔叔说说吗?”

“我可以帮你。”他紧跟着又发了一条语音。

豆豆那边没动静,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猜测是不是长宁为难豆豆了。

焦急等待的十几秒里,一向自诩冷静自持的他却慌了神儿,脑子里浮现的尽是豆豆被长宁训斥的画面,心口堵着一口气,他紧蹙浓眉,指尖不停地点着豆豆的头像。

“叮咚!”消息来了。

他赶紧打开。

这次是条长信息。

豆豆应该是怕长宁夫妇听到,刻意压低声音给他发了条20几秒的语音。

他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脑袋越大,越听越生气。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然后打开语音说:“豆豆,这件事交给叔叔处理,你快闭上眼睛睡觉,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等明天这个时间,叔叔给你看非洲斑马的视频,好吗?”

这次豆豆很快就回过来,“说话算话!晚安,叔叔!”

“晚安。”

我的宝贝。

他温柔地亲吻着屏幕,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他叉着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头打开手机,拨了一串数字。

很快,电话通了。

他不说话,对方却不着急询问他是谁,双方静默了一会儿,那边的人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叫他:“姐夫。”

他愣了愣,眼睛像寒星一样在夜色中闪闪烁烁,有多久了呢,他没听到这个称谓了。

鼻子不禁有些发酸,他垂下眼皮,轻轻地嗯了一声。

长宁在那边叹息,“你知道吗?我等你这个电话,足足等了五年。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联系我了。”

他默然不语。

“你想问我什么?我今天都会告诉你。”长宁语气坚定地说。

他心中一震,握紧手机,目光炯炯地望着灯火点点的蒙特里基地,“好。”

…………………………………………………………………

翌日。

一大早,龙建集团的员工就起床收拾行李准备回营地去了。

营地是海外员工的另一个家,马上要回家了,大伙儿一个个喜笑颜开,彼此间开着玩笑,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束着高马尾,穿着白t恤天蓝牛仔裤的长安走到木屋前。

“经理,王总走了吗?”有个员工拉住长安。

“连夜走的,公司有急事。”长安回答说。

“唉,我还想让王总给我家属捎点东西呢。”那人遗憾地说。

“你可拉倒吧,王总多大的领导,还给你捎东西。”赵铁头走过来按了按那人的头,“啥好东西?你偷偷攒的私房钱?”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是你啊!”那人急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老赵,你和老邓各带一队人留下来拆木屋,记得活儿干利索了,别给部队添麻烦。”长安叫住赵铁头。

“我干活儿你就放心吧,保证不会留下一根木桩子!”赵铁头向长安保证说。

长安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赵铁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辆大巴车停在基地大门外,桑切斯从车上下来,冲着长安招手。

“大家上车吧!”

“走喽!”员工们走了一段,纷纷回头望向住了两个月的木屋。

这几间简陋的房子,陪伴他们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在这里,他们感受到了友情、亲情和生命的可贵。

若干年后,当他们对着子孙讲起这段经历,依然会想起这段难忘的岁月,想起这几座简陋的木屋。

“还有点舍不得呢。”有人唏嘘了一句。

“是啊,要不是还要修路,我们就在这儿住着也挺好。”

“我每天看着兵哥哥们出操训练都成习惯了,这猛一回去,让我怎么适应啊。”

“在这儿特别有安全感,睡觉也特别踏实。”

“唉!走喽!”

“再见了!”

“再见了!”

基地首长石光明带着步兵营的领导亲自来送龙建员工。

长安走到石营长面前,主动伸出手,“谢谢您,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石光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说:“说起感谢,我们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们啊。你看,这清甜干冽的自来水、方便实用的洗澡房、明亮笔直的路灯,哪一样不是你们的功劳?以后啊,咱们常来常往,互帮互助!”

长安点点头,“好。”

她一路过去,同基地政委等人握手,表示感谢。

正打算上车,身后的步战车却隆隆响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到全副武装的石虎正向她招手。

她惊讶地看着石光明。

石光明微笑,眼里带着一层深意向她解释:“小长,我忘了跟你说了,王总临走前,恳请步兵营能在武装保安到达营地之前派人去保护你们,我啊,把这项重要任务交给一连长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找她做什么

车声隆隆。

彻夜未眠的长安靠着椅背假寐,可身边的孔芳菲就没那么安分了。她一会儿回头望望紧跟在大巴车后的步战车,一会儿又跟屁股被针扎了似的在座位上磨来蹭去,再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好事哧哧偷笑起来……

这丫头。

长安觉得左侧脑壳里隐隐作痛,她轻蹙眉头,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不安分的小孔,警告说:“你再乱动,我就把你赶下去。”

小孔见她醒了,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之后兴奋地拽住她的胳膊,低声问:“严连长他们真的要住在咱们营地吗?”

她看着目光灼灼的孔芳菲,伸手把她滑到鼻梁骨的眼镜推上去,无奈又好笑地说:“你就那么喜欢石虎?”

孔芳菲顿时面泛潮红,但九零后女孩特有的爽气又让她大胆承认,“我就是喜欢他呀。”

“喜欢他什么?”

“喜欢……”孔芳菲向上瞅着车顶,想了想,趴在她的耳边说:“喜欢他的全部,好的不好的,所有的,我都喜欢。”

她身子一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孔芳菲叹了口气,松开她的胳膊,靠向座位,语气惆怅地说:“可我这心里总是没底,不敢去想我和他的未来会怎样。毕竟,毕竟我们是搞土建施工的,人也会随着工程项目走,有可能这个月待在繁华的大都市,下个月就会奔赴偏远山区,或是像现在这样,远离祖国,远离家乡,连打个电话都要碰运气,你说,哪个男的愿意娶我啊。”

气氛忽然就变得沉默起来。

她看着身旁的孔芳菲,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只是当年的她比小孔多了些无知无畏的勇气,最终也还是在现实的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她本身就是个最坏的例子,根本没有资格去安慰劝说小孔。

正犹豫着要不要转换话题,孔芳菲却主动靠向她的肩膀,“经理,你和严连长当年为什么离婚呀?”

她的身子僵了僵,脚尖向前滑,顶着座椅的框架,渐渐用力。

见她不说话,孔芳菲叹了口气,朝她偎得更紧,“算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严连长不喜欢你当女强人,再加上你不肯生宝宝,所以就……唉,经理,我们要是能变成男人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她诧异得很,低头看着小孔被非洲阳光晒成蜜色的脸庞,心想,这丫头有特异功能吗,居然猜得这么准。

“我是不是猜对了!哧哧,还真是!”孔芳菲仰起头,瞅了她一眼,哧哧笑了起来。

她拧着眉头,咳了咳,别开脸,不去看她。

“你别恼啊。”孔芳菲像只耍赖的花猫似的又黏上来,“我能猜到是因为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的未来,本来呢,我挺受打击的,就连石虎跟我许诺回国后就娶我,我都没敢答应,可后来,我发现你和严连长远远不是我认为的那样,尤其是你们在索洛托相遇后,你们,你们……”

镜片后面那双圆圆的杏眼骨碌碌打着转儿,嘴角却噙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这样的孔芳菲看得她心头直跳,她挑起眉毛,眼里露出一丝愠怒的神色,瞪着话说一半的孔芳菲,轻斥道:“话那么多,你舌头不疼吗?”

孔芳菲捂着嘴,哧哧笑了几声,然后低声笑道:“不疼,不说才疼呢。”

“嘿嘿,我知道,严连长还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孔芳菲!”她真的恼了。

“我说实话你还凶我!你敢说,你没在梦里叫过严连长的名字?”孔芳菲一着急就抬高音量,她的耳朵嗡一声响,下意识去捂孔芳菲的嘴。

“咚咚!”

身后传来两下敲打声,她回头一看,竟是面色暗沉的雷河南。

她抱歉地点点头,转身,低声在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孔芳菲耳边警告说:“不许再说了!”

孔芳菲眨眨眼睛,示意她知道了。

可她刚松开手,孔芳菲就闪到一边,接着说:“你除了睡觉叫人家的名字,还经常会看着他训练时的样子发呆,要是巡逻车晚回来几分钟,你就心神不宁,连饭也不吃了,还有,还有石虎说,说,呀!哧哧,石虎说,说看到你们在医疗分队……唔唔……唔唔……”

孔芳菲被面泛红潮的长安捂着嘴,手伸向后面坐着的雷河南,向他求救。

雷河南目光清冷地扫过她,换了个姿势坐着,眼却看向窗外。

孔芳菲神情悲愤地瞪着他,在心里把事不关己的臭雷公骂了个底朝天。

可看到长安真恼了,她也不敢再胡闹了,悻悻然咕哝了一句道歉的话,然后头一歪,眼一闭,装起死狗来。

长安也拿她没办法,但心情总归无法回复平静,她的眼睛望着窗外,其实眼里什么也看不到,脑子里乱乱的,一直在回想孔芳菲的话。

她真的做的那么明显吗?

如果连性格大条的小孔都看出她对严臻的心思,那素来以知觉敏锐出名的严臻难道没有一丝察觉?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贝齿咬着下唇,面皮滚烫得像是火烧一样。

还是说,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却故意装作不知情,任由她像个傻瓜似的,每天望着他的背影发花痴。

噢。

她难以忍受地阖上眼睛,紧紧攥起拳头,压在腿面上。

“咚咚!”

她愕然一惊,转身后看。

眼前出现雷河南黑黝黝的面庞,他不带一丝笑意地指了指窗外,“到了。”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愣了愣,才点头说:“哦。”

看来员工们还是喜欢自己的家,大巴车刚一停稳,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冲下去了。

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孔芳菲也失去踪影,她摇摇头,和雷河南一前一后,走下大巴车。

有行李的都在原地等着司机打开行李车箱。

她也站着等。

步战车隆隆驶入正在修整的营地,石虎等人身姿矫健地跃下载员舱,最后,那抹伟岸挺拔的身影才跳下车来。

她垂下睫毛,盯着脚下一块碎裂的水泥路面,脑子里机械性地计算着修复这样的路面需要用到的材料和工时。

脚步声近了,她看到两条穿着黑色军靴的大长腿稳稳地踩住那小片碎裂的水泥地。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军官。

“我们谈谈。”他盯着她的眼睛,语速缓慢地说。

她抿了抿嘴唇,转身,朝大巴车后走了过去。

他慢了半拍,待她走了以后,才迈开大长腿,跟上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以吻封缄

“说吧,你找我谈什么?”看到严臻走过来,长安甩了甩头发,一脸愠怒地问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跳跃的火焰。

“我跟你说一声,我马上要回基地开会,晚点再过来。”他朝步战车的方向指了指,“石虎他们就交给你了。”

就这事!

当着大家说就可以了,干嘛把她支到车后面来。

她皱起眉头,“你不说我也会安排好的。还有其他事吗?”

他看着她,没动。

她摆摆手,“没事了,我就去忙了。”

她向左跨了一步,想绕过他回去,可他却突然攥着她的手腕,低声说:“豆豆……”

“你不要打扰豆豆!”她像只炸毛的刺猬,瞬间竖起身上的尖刺,微弓着腰,目光愤怒地瞪着他。

他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长安,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滚烫的悸动,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复苏、叫嚣着,想要冲破心灵的束缚。

“你为什么害怕我接近豆豆。”他哑声问道。

她的心咚咚跳着,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沉重,就像她这些年经受的痛苦一样,只能隐藏,不能明说。

她看着他黝黑深邃的眼睛,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之后低下头,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可是他丝毫不为所动,任由她的动作从简单克制渐渐发展到烦躁愤怒。

“严臻,你……别这样……”她脸色苍白地低声恳求他。

可刚刚仰起头,就觉得身子后仰,脊背咚的一下撞在大巴车的车尾板上。

她预感到什么,睁大双眼,惊惶不安地看着他。

他将她牢牢禁锢在他和车体之间,之后,盯着她微颤的唇瓣,慢慢俯下头。

“严臻……”她只来得及叫了声他的名字,嘴唇就被他的气息包裹住了。

一刹那,耳边的风声、人声都听不到了,伴随她的,只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一声快,一声慢,渐渐带出了痛意,她手足冰凉,鼻尖发酸,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远处站着的雷河南,看到这一幕后,神色黯然地背过身去。

“经理呢?宿舍还没分呢!”一个男员工走过来要找长安,却被雷河南拦住,“找小何去,他那儿有名单。”

“可我想和大胖住一起,我想跟经理说说,给我们调调。我还是得找她,嗳!雷工,你别拉我呀,雷工!”男员工被雷河南推搡走了。

这边严臻放开长安,可视线却黏在她红润润的嘴唇上面。

她的胸脯起伏剧烈,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可被她警惕地避开了。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尴尬地搓了搓,垂下来,嘴角微微一抿,说:“我说过了,我想重新追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你做梦!”她气极,英气分明的漂亮脸庞一瞬间涨得通红。

他眯了眯眼睛,翘起唇角,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长安,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退后一步,冲她笑了笑,转身潇洒离开。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抬起手,按着发烫的面颊和湿润的嘴唇,崩溃一般哼咛出声。

“混蛋!”

营地共清理出二十四间能继续使用的房屋,留出五间房办公,五间房当餐厅和活动室,其余十四间就成为员工宿舍。

长安拍拍手,示意大家集中,“因为营地房屋有限,所以三人一间宿舍,生活用品去小何那里领新的。有需要调换房间的也去找小何,做好记录。今天大家先安顿下来,明天一早全员清理营地垃圾,大家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好!散了!”

员工朝生活物资发放点涌了过去。

何润喜和小曾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发放王向春带来的生活用品。

“哇塞,袜子、裤衩!王总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零食呢!哈哈哈,都是我爱吃的!”

“哈哈哈……”

营地里一片欢声笑语。

石虎和战士们立在一旁,正好奇地看着设施先进的营地,小声议论。

石虎看到长安,立刻挺直脊背,面带微笑地冲她招招手。

长安走过去,“委屈你们暂时住在活动室,一共三间宿舍,要是不够住的话,我可以再匀一间出来。”

她指了指活动室的方向。

“够住,够住!”石虎羡慕地看看四周,咂着嘴对她说:“你们这儿的条件也太好了吧,跟公园似的,我听芳菲说,你们宿舍里不但有空调,还有抽水马桶?”

“还能洗澡,而且有专人洗衣服。”她笑着补充。

“乖乖!”石虎旁边的一个小战士挠挠后颈,惊叹说:“要是我们也能住上这么高级的宿舍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再也不用上厕所还带着铁锹了,哎呀!”

石虎弹了小战士一记爆栗,小战士揉着额头,苦着脸。

“净想美事!我们是军人,是来维和的,不是来享受的!啊,长安,我可不是说你们享受啊,你们也很辛苦,我不是那个意思。”石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长安笑了笑,“比起你们,我们的确算得上享受。不过,这也体现出龙建集团对援非项目的大力支持,一个有人情味,懂得关照员工所需所想的企业,才能赢得员工的尊重,你说,是吗?”

石虎点头,“你说得对,你们领导一看就是好人。”

长安笑了,她指着物资发放点,对石虎说:“你们去领东西吧。”

“我们也有?”石虎指着鼻子,惊讶地问。

“有啊,不是说好了,咱们是一家人吗。”她拍拍石虎的肩膊,笑着走开。

她准备去新分的宿舍看看,不想却看到营地的花圃前,员工宋博成正蹲在地上,捡起一枝被炮火烧焦的花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宋师傅。”她走过去。

宋博成赶紧起身,“经理。”

她看着宋博成通红的眼睛,心里也很难受,营地这一棵棵,一排排的花草树木,都是作为园丁的他每天浇水、施肥、松土、捉虫,像是父亲照料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照顾着长大的。

可是如今却毁去大半。

“你还记得营地刚建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青草

宋博成怎么能忘呢?

三年前,营地建成之时,除了板房之外,这里没有一棵树,一寸草。而营地受到气温、土质的影响,花草成活率极低,当地园丁都不愿意到这儿工作,后来喜欢养育花草的宋博成主动承担起营地的绿化工作。

为提高营区植被覆盖率,他利用闲暇时间走遍了林贝镇的角角落落,最后从一处废弃的工地移植来大片草皮。为了把这些象征着生命的绿色草皮移回来,他带了几个当地员工步行十余公里,走了近二十万步,硬是用平板车一车一车的把它们运回营地。

还有那几棵郁郁葱葱的面包树,是他从大树村买来的。当初选中这几棵树后,他便去拜访大树的主人,希望他们能把树卖给他,可主人家坚决不同意,他没轻易放弃,而是采取迂回战略,每天去大树主人家报到,并且拎上一些当地紧缺的生活物资,甚至还帮他们家干农活。慢慢的,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他也渐渐融入到对方家庭,不仅能用简单的斯语同他们交流,而且还被他们邀请一起吃手抓饭,又过了一段时间,对方主动找到他,同意把树卖给他,而且,还免费赠送了许多的小树苗。

如今这些小树苗都长到两米高了,可以预见,它们将会给营地带来一大片宝贵的荫凉。

还有他手里拿着的这枝被烧焦的花卉,名叫海神花,也叫普洛提亚。它是以希腊神话中海神普罗透斯的名字命名的。这片如同海水一样碧蓝晶莹的花圃,是他付出心血最多,最值得骄傲和开心的成果。

每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驻足流连,拍照留念。

可是昔日里员工的打卡圣地,明星景观却被炮弹毁于一旦,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黄土和残枝败叶。

他神色黯然地转了转手里的花枝,“记得。当时营地里寸草不生,当地园丁来了又走,谁也没办法在这儿种草栽树。”

“可你后来创造了奇迹。你看看那边,那边长势喜人的香蕉树、面包树,都是你的功劳!”长安指着营地一隅没被损坏的草皮,“这是你去年从喀什马带回来的草籽,你看,经过雨季的洗礼,它已经泛青长出幼苗来了。”

宋博成惊讶地望向长安手指的方向,停了一瞬,他丢下手里的枯枝,一脸惊喜地迈开大步朝那一小片浮绿走了过去。

长安微微弯了弯唇角,也慢步走了过去。

“还真是!真的是活了!”宋博成像个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一样,手指小心翼翼的在青草上方掠过却又不碰到它们,他蹲在地上,歪着头,冲着长安高兴地大笑,“经理你看,它们都活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些曾被当地园丁弃之不用的草籽,他当宝一样捡回来种上,精心养护,可它们一直没有动静,原以为都是些无用功,却没想到它们却选择在此刻给了他最大的惊喜和感动。

长安也蹲下,伸出手,指尖扫过细细绒绒的青草,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从指间一直蔓延至心里,她眨了眨眼睛,双眸清亮地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也要像青草一样坚韧乐观地活着,像当年创造奇迹一样,重新开始。”

宋博成神情激动地望着她,“我一会儿就带人去附近移植些草木种上。我就不相信,我们还不如这些青草了。”

长安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膊,“加油!”

她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斗志满满的员工。

她原想着回宿舍休息一下,可找她的人就没断过,她在营地里来回穿梭,竟逐渐找回一些从前的感觉。你

这一忙就没个尽头,下午,等营地负责采买的赵云龙在维和战士的护送下去市区采购,看到冷藏车走了,她才揉着隐隐作痛的脑壳,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宿舍里静悄悄的,孔芳菲并不在屋里。

单人床已经铺好了,蚊帐也绑得结结实实的,她的行李箱靠在床头,一切都似乎回到了那些忙碌而又平凡的时光。

没有恐惧,没有战争,没有这些挥也挥不去的烦恼。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柔软的嘴唇,脸颊却变得烫热起来。

她闭了下眼睛,睁开,朝窗外的天色看了看。之后,她弯腰把行李箱摊平打开,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差不多拾掇完了,孔芳菲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经理,经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冲上来抱住长安,一阵摇晃。

长安看着面若桃花的孔芳菲,心中一动,猜度着说:“怎么,石虎向你表白了?”

孔芳菲微张着嘴,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表情愕然地看着她:“你,你咋知道的?”

她用食指戳了戳孔芳菲的额头,笑着解释说:“你啊,这不都写在脸上呢。”

孔芳菲呀地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脸,退后一步,扭了扭身子,低声撒娇说:“经理……”

长安笑了笑,取出行李箱里的相框,用手心擦了擦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准备放在床头柜上。

孔芳菲过来缠着她的胳膊,从她手里抽走相框,一边低头看着相框里的小人儿,一边犹豫着说:“其实,其实前几天我和石虎说开了,我把咱们工作的缺点都跟他说了,我让他考虑清楚,要是能接受,我们再谈恋爱,要是不能,就……他当时就想回答我的,可是我逃了,我想给他时间好好考虑清楚,今天他来找我了。他告诉我说,他看中的是我的人,当然,也包括我的工作。他说以前不了解建工行业,觉得我们这行就是架桥修路的,出力就好,没什么技术难度,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觉得我们的工作非常神圣、重要,要是没有我们,当地人别说发展经济了,就是他们外出巡逻都很困难。而且他觉得我们很勇敢,能吃苦,他很敬佩我们。他说,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哪怕我被派驻到海外工地,他也会一直等着我。经理,我答应石虎了,我觉得找一个恋人,谈一场恋爱都很简单,但是想找一个真正懂你,了解你并支持你的人,却很难,我不想错过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长安看着神情坚定无比的孔芳菲,却不自觉地想起她和严臻相恋相知的岁月,一时间感慨良多,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孔芳菲忽然指着相框惊讶地叫起来,“咦!你的小侄子咋长得这么像严连长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要错过

长安的心噗通一跳,从孔芳菲手里抢过相框,低声呵斥道:“哪里像了,我看你是眼拙了吧。”

她背过身,把相框胡乱塞进行李箱,身后的孔芳菲却蹙着眉头,噘着嘴,困惑着说:“就是像嘛,脸型、鼻子、嘴巴,和严连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眉毛和眼睛不大像,但是感觉特别熟悉,像,像……”

孔芳菲看到长安嗔怒的面孔,脑子里灵光一闪,猛拍了一下手掌,大声说道:“像你,像你呀经理!浓眉大眼,还有微翘的眼尾,和你超级超级像!”

长安上前就敲了孔芳菲一记爆栗,趁她抱头呼痛的间隙,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回头对孔芳菲说:“我和我弟弟是孪生子,明白了吧。”

“啊?”孔芳菲张开嘴,愕然怔住。

原来是孪生子啊。

怪不得豆豆长得像经理呢,可是,像严连长是怎么回事?

孔芳菲皱着眉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长安已经加快步速,冲到了宿舍外面。

她回头看了看,长长地吁了口气,朝办公室走去。

路上碰到急匆匆跑来找她的何润喜。

“经理,刚才劳务中介打电话说,部分雇工因为要修缮家里的房子,所以不能按时复工。”何润喜气喘吁吁地说。

她的心一沉,拧着眉头,问:“大概有多少这样的工人?”

上次和劳务中介经理见面时,她已经把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了,一切都要按着劳务合同来,在确定复工时间时,她也尊重并接纳中介经理的意见,尽量将日期后延,给他们留下充分的准备时间,可眼看着复工在即,他们却说不行了!

那项目怎么办,等当地员工修好房子再回来工作,那原本就因为种种不可预见的因素而导致延期的工程岂不是要创下施工纪录!

从感情上,她同情并理解这些饱受战争袭扰的非洲员工,可是业主方和监理方却不会听她解释那么多的客观原因。

“我统计了一下,大概有七十多人,大都是熟练工,如果解雇他们的话,我们的工程也就停了。而且追究中介机构责任,要求赔偿也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现在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啊。”何润喜说。

她又何尝不知呢,之前公司的一个海外项目就因为类似事件同当地中介机构对簿公堂,可结果却是赢了官司,输了工程,不仅赔偿款迟迟拿不到手,而且还因为招不到人贻误工期,导致工程违约,反而倒赔业主方一笔巨款。

就算不追究中介责任,要求他们再次招新,补充劳动力的缺口,可新人未经培训的话,也很难在短期内上手,这样耽搁的,还是工程本身。

“我们怎么办啊,经理。”何润喜急得直挠头。

她皱着眉头,垂下睫毛凝神思索片刻,对何润喜说:“我们明天去这些雇工家里看看情况再说。”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随随便便的就解雇他们。都是一家的顶梁柱,他们失去这份工作,等同于失去生活来源。

“你去看他们,他们也不会回来的,我听隆达说,当地人对家园有种虔诚的崇拜意识,房屋受损,在他们看来,是不吉利,会给家族带去灾祸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修好房子。”何润喜也是刚刚才知道个中缘由。

她缓慢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去看一看。”

“那好吧。待会儿拉卡回来,我跟他说一声,明天让他开车带我们去。”

“他还没回来?”她看看腕表,就快到晚餐时间了。

何润喜摇摇头,刚想说话,营地大门那里传来隆隆车声。

他们望过去,何润喜指着驶入营地的大巴车,说:“他们回来了!”

小何说他去找拉卡,就迈开步子走了。

从蒙特里基地返回的工人从车门处跃下,赵铁头和邓先水也在其中,他们扭着头,面带笑容和最后一个跳下车辆的人说着什么。

看到熟悉的蓝盔和迷彩绿,她的心忽然砰砰狂跳起来,还来不及垂下睫毛,对方就像是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一样,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呼吸一窒。

脸上不禁浮上一层红晕。

她唰一下转过身,大步朝餐厅走去。

这边严臻望着那抹高挑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应道:“喝酒是吧,嗯,我想想啊,想想……”

赵铁头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扑哧一下笑了,“好我的严排长,你算是去求了,被我们经理拿的死死的。”

“谁说的。”严臻咳了咳,转回视线。

赵铁头嘿嘿笑道:“俺老赵说的,咋啦。你啊,别搁这儿装了,心里放不下就赶紧去追,不然的话,让别人抢走了,你可别后悔!”

邓先水也添油加醋,“就是,喜欢俺们经理的人多了去了,以前那个外国监理,不就是因为追求经理被调走了,还有咱们项目部,也有人惦记着经理呢。”

严臻皱了皱眉,心想,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监理。他以为,对他构成威胁的只有雷河南一个人。

不对,还有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那个叫什么来着,小曾,对小曾。

肩上忽然挨了一拳,赵铁头瞪着眼训他,“严排长,你可抓点紧啊。”

他不禁苦笑。

抓紧,他已经抓得很紧了,再紧,那个刺猬一样的女人就要和他拼命了。

“哎哎哎,你到底晚上能不能喝酒,能喝,咱们就抿两口。”赵铁头问他。

他摇摇头,“喝不了,今晚我巡逻。”

今天是来营地的第一天,晚上他带着一名战士值夜。

“唉,找你喝个酒真难,算了,还是我们老哥俩喝吧。”赵铁头难掩失望地说道。

他摆摆手,“改天吧。总有机会的。”

赵铁头点点头,拉着邓先水走了。

谁知他刚走到宿舍区,就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严排长,等等,严排长!”

他顿步转身,面露诧异地看着邓先水,“老邓,还有事吗?”

“我刚听拉卡说,说经理明天要去附近村子劝说当地员工回来上班,严排长,这可是你们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你可要抓住了。”邓先水说完,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转身走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巡逻营地

夜深了,营地里的灯光渐渐暗下去,和远处黑黝黝的坎贝山仿佛融为一体。

严臻和石虎沿着营地周边巡逻。

石虎偏头,看着身边的严臻。

他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营地附近的灌木丛,偶尔停下来,用微光夜视仪看一看觉得可疑的景物。

石虎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严臻。

在来索洛托维和之前,他们同属一支部队,却不是一个营的。他们营领受维和任务之后,石光明营长向上级点名要人,把严臻从别的营调来担任步兵营作战连连长。

他很早就见过严臻,在一次声势浩大的表彰仪式上,他们曾一起站在主席台上受奖。

这位全军赫赫有名的军事指挥人才,听说是清华毕业的硕士生,在见面之前,他一直以为严臻是那种文质彬彬的奶油小生,没想到站在他身边的上尉竟是烈烈威武貌的男子汉。

他个子很高,身姿笔挺,留着长长的连须鬓角,青黢黢的下颌棱角分明,眼睛很大,精光闪闪,身上透出的军人气魄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他是个感觉极其敏锐的男人,仿佛察觉到他在看他,下台前他主动转头,冲他点了点头。

他愣了愣,没来由的,竟觉得有些激动。

那次见面他们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可他却始终记得他的样子。后来再见,就是在维和步兵营的成立大会上,严臻作为战斗连的代表,在台上发言。

他发言的时候不用稿子,底气很足,声音洪亮,充分展现出维和战士的崭新风貌和昂扬斗志。

大家哗哗鼓掌,看得出来,他这第一炮打得很准,很漂亮。

到了索洛托蒙特里基地后,他迅速融入战斗连,他独创的训练方法,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战士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许多人受不了,背地说闲话,甚至有人骂他是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在和其他兄弟连队比试抗衡时,一连战士总是能够拔得头筹,赢得胜利。渐渐的,战士们体会到好处,对他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削尖脑袋也想调入他们连队了。战士们的态度变了,闲暇时间,总是朝他身边凑,想多学点东西,他也来者不拒,只要能帮到战士们的,他从不藏私,倾囊相授。

他和战士们逐渐打成一片,培养默契度,后来,在之前发生的大规模武装骚乱中,这种相互间的默契就充分发挥作用,并且体现出它的难能可贵之处。

他崇拜严臻,他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他那样优秀的军事指挥官。

“咚!”

头盔忽然发出一声闷响,石虎的脑袋晃了晃,惊讶地看着严臻。

“想什么呢?”严臻撇了撇嘴角。

他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后颈,憨厚地笑了,“想起那次军事对抗赛的事了。连长,你还记得吧,那次营长为了考验锻炼我们在战场上的临机处置能力,专门挑我们体能接近极限的时候为难我们,让我们在五分钟内解救藏在基地里的人质。基地那么大,那么多间房子,鬼才知道人质藏在哪里,关键是大家都没力气了,走一步都觉得肺要炸掉了,怎么去找人,还只给了我们五分钟。你还记得吧,当时我们五人小组,三个已经挂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死撑,接到任务之后,你对我说,石虎,给你一次当英雄的机会,你要不要。我愣了一下,说要。你就笑了。对对对,就像现在这样,冲我笑。”

严臻摇摇头,摸摸鼻子。

“你说,没有你的命令不许动。可我没想到你是牺牲你自己去成全我!你攒足劲儿冲出去,并且在‘中弹’之前大喊人质在老刘宿舍。可我冲上去,没有救人质,却选择救了你……”

严臻抬手,用力敲了敲他的头盔,“笨蛋!”

他把掉到眼睛下面的头盔扶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严臻,“为此,你还关了我24小时禁闭,让我想清楚我错在哪儿。后来,还带着我和一连战士重温了当时的情景,你告诉我们,军人以完成使命为天职,即使等待我们的是危险和牺牲,也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或是退缩。如果真遇到演习时的情况,你说,解救人质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我的心里一直不服气,我觉得你太没人情味了,连战友兄弟都可以抛弃。直到发生武装骚乱,和你去营地解救受困同胞,亲眼看到你舍生忘死地保护他们,我才赫然明白,当初你的无情,才是真正的有情。”他动容地说。

严臻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朝前走去。

他赶紧跟上去,和严臻保持同一步速,“连长,我还有个事……”

“说。”

“我想问问你,问问你,怎么做才能讨女孩子欢心。”他表情有些扭捏地问。

严臻偏头看看他,嘴角一撇,笑了,“小孔为难你了?”

“没有。我这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高兴。连长,你都是过来人了,你跟我传授传授经验呗。”他朝严臻靠过去。

“别介!”严臻胳膊一横,挡住他,“这事你得去问老刘,他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应该很有经验。”

“嗤!问他?他就是能吹,谈了好多是吧,那怎么没一个姑娘肯嫁给他呢。”他撇嘴。

严臻一想也是,可让他给石虎传授经验,岂不是……

“咳咳,那我也算了,我还离过婚呢。”他说。

石虎怔住,眨眨眼,低声嘟哝说:“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和长安,你们虽然那个了,可你们彼此心里都装着对方,复合那是分分钟的事。”

严臻弯了弯唇角,表情变得柔和下来。

“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了!全营的人都知道了好不好。上次联欢会,你们在台上那黏糊劲儿,那暧昧的眼神儿,就连那个‘喝水’小男孩也捂着嘴偷笑。而且这次来营地,也是石营长特意安排的,想撮合你们呢。”

严臻呵呵笑,“我看,是便宜了你这小子。”

“嘿嘿。反正我就是佩服你,能搞定长安那样的女王,连长你肯定有秘诀,快告诉我,不许藏私。”石虎腆着脸凑上来。

严臻想了想,偏过头,在石虎耳边说了一句话。

石虎眨眨眼,面皮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半晌,他朝前方的严臻追过去,“连长,你整个温柔点的,这太,太……”

连长这办法也太直接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伫立

后半夜,有战士出来换班。

严臻说他值夜,让石虎回去歇了,石虎不敢违抗命令,嘟着嘴走了。

他和小战士在营地巡逻,遇到几个值夜的龙建员工,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又各司其责,分头走了。

其实营地之前有一套专门的保卫制度,也有保卫人员轮流值夜,安全意识很强。他们来了之后,这些保卫人员并没有懈怠偷懒,反而比之前多出一人加入值夜队伍。

想必是她的安排吧,想减轻维和战士的工作量。而且,据他观察,营地的大事小情,没有不通过她的。

一顿寻常的晚餐,她足足吃了四十分钟,期间,被打断十余次,有两次,还丢下饭碗,出去处理完突发情况后才回来继续吃饭。

想到她,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转向那片静谧的宿舍区。

一排黑黢黢的房子,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不小心坠落凡间的星星,在夜色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那应该是一盏台灯,光线不甚强烈,他心中微微一动,示意身边的战士先走。

他朝那个亮灯的宿舍走了过去,在距离它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住。

像是回应他一样,蓝色窗帘上面映出一道纤细修长的人影。

是她。

只消一眼,他就知道里面的人是她。

只见她走到窗前,低下头,用手指掐着眉心,过了片刻,她又抻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抿着嘴唇,眼前闪现出她嘟嘴皱眉的样子。

以前在一起时,她也像现在这样,总是借着昏暗的灯光,记录工作笔记或是学习研究技术规范和合同标书。

她的娱乐时间很少,几乎没有,他总是在休假时强迫她出去,可她每次都不愿意走远,只是喜欢挽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与他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就这样静静地朝前走着,就觉得时光真是美好,仿佛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白发苍苍。

他的眼睛里浮起一片光亮,里面,有安谧的窗口,有她……

屋里的灯灭了。

他眼中的光芒却仍旧在黑夜中闪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迈着大步从容离开。

翌日。

因为要去附近村镇,长安起了个早,出门时看到一队穿着短袖迷彩t恤的战士汗流浃背地跑了过去。

其中就有石虎,他冲她挥手,又指了指一旁的白色的越野车。

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军装威武的严臻。

他正和何润喜说话,可能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朝她望了过来。

她看着他,眼仁儿黑漆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怔了一会儿,才迈步朝他们走过去。

拉卡已经坐在驾驶位上。

何润喜拉开副驾驶车门,“经理,你……”

“她坐后面。”严臻推了小何一下,将他赶到车上,然后拉开后车门,转头看着长安。

长安默然上车,他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去。

“开车吧。”长安对拉卡说。

汽车立刻发出轰鸣声,车身颤了颤,缓缓驶出营地。

路旁,有工人还在废墟上清理垃圾,看到车子,他们纷纷直起腰,朝车子望过来。

小何转过头,“今天差不多就清理完了,到时再栽上花草树木,还会像以前一样漂亮。”

长安点点头。

车子驶出营地,一路向西,开往今天行程的第一站大树村。

大树村在这次武装骚乱中损毁严重,不能复工的当地员工有一半都居住在这个村子。

拉卡嫌车里太安静,他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车载音响。

“它主宰世上一切

它的歌唱出爱

它的真理遍布这地球

它怎么一去不返

它可否会感到

烽烟掩盖天空与未来……”

熟悉的音乐旋律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回荡,长安蜷起手指,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严臻。

他整个人仰靠在座椅上,姿势是完全放松的,他闭着眼睛,微微抿着嘴唇,收着下巴,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方,修长的双腿分开,身子随着车身摆动的幅度轻轻晃动着。

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在鼻翼两端形成了一段寸许宽的光带,从她的角度望去,感觉像是看到影视剧里那些脸上涂着油彩的特种兵。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忆起很久前他搞突然袭击回家那次。脸上涂着黑乎乎的油彩,一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吃人的妖怪一般,在夜里闪闪发光。许是想她想得狠了,顾不得去洗漱便痴缠上她,闹到半夜饿得去厨房偷吃剩饭,被她抓个正着……

“嗯。”他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她唰一下转过头,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却砰砰乱跳,生怕他开口说话。

谁知身边再没了动静。

她转头望过去,发现他真的睡着了。

看来,他也不是铁人。

一晚上巡逻下来,又在她的窗外站了那么久,他怎么能不困呢。

看到他脸上的光带有逐渐上升的趋势,她动作很小的朝他那边挪了挪,探出手,按住车门上的车窗升降开关,把车窗慢慢升上去。

“嘎——”

拉卡猛地踩下刹车。

长安正侧着身子关窗,重心不稳,加上毫无防备,竟重重地跌落在严臻身上。

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呼吸一窒,面皮烫热的就要坐起来。

可她动不了,因为有人拽住她,不让她起来。

她背对着前排,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小何夸张的喘气声和拉卡欢快的笑声。

是在笑她吗。

一定是的。

她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神情惺忪的男人,用口型警告他,“你放开我。”

他咧开嘴,笑了笑,垂下眼帘,仿佛没看到她一样。

车子重新启动。

她用力掐了他一下,他吃痛,扬起长长的睫毛,她趁机捅了他一拳,拉着车门坐正。

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按揉着太阳穴,听小何和拉卡说起刚才碰到长颈鹿群的事。

她松了口气,绷紧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刚把手放下,却被旁边的人抢了去,她身子一僵,偏头,怒视着他,就要发作,可是他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前面谈兴正浓的两个人,目光灼灼地冲她笑了笑。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米

大树村的村口长着一棵巨大的蝴蝶树,它也因此而得名。

车辆驶入村子,道路上扬起一层黄色的灰尘。因为时间尚早,村民大多还在休息,所以没有人来迎接他们,平常在村口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也失去踪影,远远的,只能看到三个头顶塑料盆的非洲妇女走了过来。

说起头顶功这个绝活儿,就算是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也不敢与非洲人争锋。

在这里,男女老幼外出时都会在头顶箍上一圈软毛巾这样的东西,然后在上面放上你能想象到或是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长安曾亲眼见过顶着硕大的木质家具在路上健步如飞的男人,也曾在香淞海湾见过将刚捕捞上来的大鱼顶在头顶的渔民,就连身材瘦小的儿童,也能轻而易举地顶起七八层的煤炭或是水果,在集市上叫卖。而且据当地人说这项技能是他们从小就锻炼出来的。

她们好奇地看着汽车,拉卡放慢车速,探出头,用斯语问她们,艾伯特住在哪里。

非洲妇女同陌生人打交道时通常都很羞怯,她们一边害羞地笑着,一边指着村子东边,告诉拉卡,他们要找的人住在那里。

前面的路很窄,车辆难以通行,长安让拉卡停车,他们一起走着过去。

拉卡下车后侃侃而谈,说他们当地人起名字都很随意,经常想到什么就取什么名字。有孩子因为父母懒惰取名犯懒,有因为父亲是酒鬼取名在啤酒杯里,还有用官职取名的,譬如少校,部长等等。

拉卡笑着说:“当地人喜欢用心情取名字,高兴,痛苦,都有人用它们取名字。”

“高兴就算了,还有人叫痛苦的?”小何不可思议地说。

“有啊,因为他是母亲难产生下来的,所以他母亲一气之下,就给他取名叫‘痛苦’。还有一位因为是双胞胎,名字叫珍珠鸡。”

“哈哈……”小何笑了。

拉卡继续说,“还有更可笑的呢。我曾经认识一个朋友,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却跟我说,再见!我愣住了。这时,他的妹妹走了过来,我问他妹妹叫什么,她妹妹说,你好。我晕了,就问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还是那样回答我,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和他妹妹就叫再见和你好。”

啊!

虽然知道拉卡的描述有夸张的成分,可他们还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小何揽住拉卡的肩膀,调侃说:“那你呢,拉卡,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拉卡眨眨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也不知道,我妈妈可能希望我长大了开卡车吧,哈哈哈……”

大家哄然大笑。

被这种愉快的气氛感染,长安也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

一转头,却看到严臻明亮灼热的目光正牢牢地锁着她。

阳光下,微风里,戎装英武的蓝盔军人,让她的心里也生出一阵悸动的感觉。

“经理,你看!”小何忽然叫了起来。

她扭过头,朝小何指的方向望过去,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那是一幢被战火损毁的茅草屋,房子塌了大半,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框架,屋子前有一条流浪狗在觅食,看到陌生人出现,它警惕地竖起耳朵,朝他们狂吠起来。

“这是一个单身汉的住所。”拉卡指着房屋周围的空地,“因为它没有扎围墙。”

哦,原来单身汉住的是没有围墙的房子。

房屋的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因为失去修缮价值主动放弃了。

那他又去哪里住了?

长安抬起头,望着满目疮痍的村庄,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很难受。

越往村子里面走,看到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房屋的状况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传统的草顶,条件好点的会盖着简陋的瓦楞板,圆圆的或是四方的一圈木架子,下面用土胚糊实了,然后在房子四周竖起像亭柱一样的木棍支撑起屋顶。

土坯房在国内已经鲜少见到了,可是在非洲,在索洛托的乡村,这种房子仍然占据主流。

对他们这些常年搞土建施工的人来说,修缮这种房屋可以说毫不无技术难度可言,不过是费些人工而已。可眼下劳动力短缺,项目上尚且自顾不暇,哪还能抽出人手过来帮忙呢。

可亲眼看到了,心里就惦记上了,走了老远,她的眼前还晃动着那些残破的房子和流离失所的难民。

“到了。”拉卡指着一处扎着草编围墙的房子说道。

艾伯特的家,三幢茅草屋只剩下一个草顶泥壁的小棚,听到声音,艾伯特带着一家老小从屋子里走出来,小何嘟哝了一句乖乖。

从大到小,竟足足有九口人。

艾伯特看到长安他们,惊讶地张大嘴巴,用拗口的中文招呼他们,“经理,何助理……”

长安点点头,“你好,艾伯特。”

这时从人群后面钻出一个黑黑的小孩,他看起来很是眼熟,长安刚认出他就是那个可爱的‘喝水’男孩阿米,他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从哥哥姐姐们的身后冲出来,朝身材魁梧的严臻快速跑了过去。

严臻眼睛一亮,弓下腰,伸开双臂,将他抱起,高高地举起。

“咯咯咯……”院子里响起孩子愉快的笑声。

严臻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送给阿米。

艾伯特的子女看到这一幕,顿时嫉妒地吵嚷起来,艾伯特压低声音训斥着他们,却抵不过孩子们的声浪,最终选择妥协,他想从小儿子手里抢走那块巧克力分给其他子女,可是阿米却一直揽着严臻的脖子,不肯下来。

严臻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没想到为长安准备的巧克力却惹下一堆麻烦。

他朝长安看过去。

她双手抱着手臂,就像看好戏一样看着他。

他用口型说:“帮帮我。”

她扬起嘴角,眼睛却故意避向一边,假装没看到。

看到她俏皮使坏的模样,严臻的心竟痒痒的,他俯身对阿米说了几句什么,阿米虽然不情愿,可还是听他的话,把巧克力分成两半,把其中的一半分给他的哥哥姐姐们。

孩子们一哄而散。

艾伯特邀请长安他们进屋。

走进昏暗的屋子,他们不仅惊呆了。

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的屋子里,除了一口锅,一个水罐,几个塑料盘,一排破草席之外,再无其他家什摆设。

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特别的气味,长安看到地上的锅里,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章 手抓饭

木薯泥。

木薯,非洲人的主食。它产量丰富,富含碳水化合物,当地居民把木薯磨成粉,制成饭团、糊状的主食来吃。

想必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正赶上艾伯特一家在吃饭。

“你们先吃饭,我们在院子里转转。”长安示意小何他们出去。

谁知艾伯特的妻子却热情地拉着她,把她朝锅那边推。

她赶忙摆手,示意她不吃饭。

“你拒绝她,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严臻拉着她的手,带她坐在锅旁的垫子上。

随后,小何和拉卡也被艾伯特推过来坐下。

小小的一口锅,没有碗筷,没有勺子,艾伯特家里也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大家挤着坐下,艾伯特的大女儿坐在严臻身边。

这个十七岁的少女长得非常漂亮。

“malaika。”艾伯特指着女儿向大家介绍,“女儿,我的女儿。”

“哇!malaika,天使,malaika在我们国家的语言里就是天使的意思。艾伯特,你有一位美丽的天使!”拉卡羡慕地说。

艾伯特也以女儿为荣,他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笑着用斯语同拉卡交谈起来。

聊了几句之后,艾伯特把手伸进锅里,抓起一小块蒸木薯泥,蘸了蘸盆子的酱料,塞进嘴里。

艾伯特的妻子也照做吃了一口,然后夫妇二人都瞅着长安。

拉卡凑到长安身边,低声提醒说:“经理,他们等着你吃呢。”

长安目光闪了闪,蜷了下手指。

“我先来吧。”严臻已经伸手去锅里挖了一块木薯泥,学着艾伯特那样蘸了些料,放进嘴里。

大家都看着他。

他咀嚼了几下,浓眉一挑,眼睛里溢出笑意,“ladha。”

艾伯特和他的家人笑了。

malaika则侧着头,倾慕地望着身边这位英俊的外国军人。

长安也像严臻那样挖了一块木薯泥,但没蘸料,直接送入口中。

小何看着她,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长安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木薯她并不陌生,项目部的食谱上就有蒸木薯这道主食。可营地厨师做出来的蒸木薯和艾伯特家里的木薯不论是从口感还是味道来比较,都有许多的不同。

就像是盖浇饭和咖喱饭的区别,这里的木薯感觉更冲鼻,更地道一些。

食物准备得不多,他们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推脱饱了退出主屋,艾伯特叫孩子们回来吃饭,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进屋里,阿米落在最后,进屋时还被绊了一下,狼狈地倒在地上。

malaika从屋里走出来,她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严臻,问他想不想喝水。

严臻摇头拒绝,拉卡却叫唤口渴,让malaika给他倒杯水来。

malaika很生气地瞪着拉卡,但她还是用一个搪瓷缸子舀了一杯水端过来。

拉卡刚喝第一口就皱起眉头,“哇!什么味儿!”

malaika听不懂他讲的是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对这水很不满意。

malaika更加生气了,她噔噔噔走过去,一把抢过拉卡手里的杯子,端到严臻面前,示意他喝。

严臻低头看了看缸子里浑浊的水,抬起头问malaika,“你们平常就喝这样的水?”

malaika听不懂中文,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拉卡,你翻译一下。”严臻说。

拉卡用斯语问了一遍,malaika点头,说村民世世代代喝的都是大河里的水。

拉卡翻译给严臻,指着村子东边,说:“那里有一条河,村民吃饭、喝水、洗澡、洗衣服都在那条河里。”

长安走了过来,她从严臻的手里拿过缸子,低头,喝了一口。

“经理!”

“不能喝!”

小何和拉卡同时叫出声来。

只有严臻目光炯炯地看着长安。

长安抿了抿嘴唇,压住口腔里那股怪异刺鼻的气味,她又用手指从缸子里蘸了点水,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这水污染严重,长期饮用会减少人的寿命。拉卡,你问问malaika,村子里最长寿的人活了多大岁数?”长安对拉卡说。

拉卡问了malaika之后,告诉她,“四十五岁。”

四十五岁!

长安和严臻互相对视了一眼,小何直接就惊叹叫道:“我的天呐!”

四十五岁,在中国还属于中青年。

可是在大树村,却已经到达生命的极限。

她看过艾伯特的简历,他今年三十八岁了,也就是说,他顶多还有七年的寿命。想到可怜的阿米,在未成年就会失去他的父亲,她的心顿时闷闷地疼了起来。

可能大家都想到了艾伯特,所以院子里便静下来。

严臻走过去,从长安手里接过缸子,把水倒进喂鸡的盆里。

malaika困惑不解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

长安转头对拉卡说:“你去把车上的矿泉水都搬来,送给艾伯特。”

拉卡愣了愣,“全部……吗?”

因为他们今天要跑好几个村子,所以越野车上备了两箱从国内运来的矿泉水。

“全部。”长安眼神坚定。

拉卡去搬水了,小何去一边接电话,长安就走到院子一隅,在一处准备动工修缮的废墟前停下。

malaika黏着严臻,一边打着手势,一边用斯语同他交谈,可严臻假装听不懂,朝她走了过来,malaika紧紧跟着。

长安歪着头,看看他,“怎么,不聊了?”

严臻嘿嘿笑道,“不敢聊了。”

她挑了挑眉毛。

他叹了口气,说:“怕某人生气,不理我。”

她瞪着他,他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攥了攥。

她面皮通红地甩开他,蹲下身子,拿起搁在木板上的刀朝他睃了一眼。

这刀是用来剁菜叶子。

他哈哈大笑,微弓着腰,揉了揉她绾在脑后的发髻。

她的脸更红了,有一半是气的,有一半是羞赧,她一边扶着发髻,一边低斥道:“严臻!”

他兀自还在笑着,眼睛亮亮的,看得她一阵心慌。

malaika看到这一幕,嫉妒得两眼喷火,她可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只见她噘着嘴,忽然上前猛推了长安一下。

“啊!”

长安姿态狼狈的朝前趴,严臻反应机敏,揽着她的腰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可她手里的刀刃却不小心划过她的手背。

鲜红的血水一下子涌了出来,malaika吓呆了,尖叫着向后退。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意外受伤

寂静的院子顿时乱作一团,艾伯特大声叫着

第二百六十二章 蜂蜜烤鸡翅

延后复工。

这就是长安在各个村子辗转辛苦了一天之后做出的决定。

对这个结果,急盼回家的小何表现得很是抗拒,回程的路上,他一直耷拉着脑袋,话也没了。

车厢里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长安看了一阵车外的风景,其实已经算不上风景,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像是蛰伏在林间的怪兽,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朝她扑过来。

她心神一悸,匆忙转头,却撞上一双黑沉沉的目光。

严臻。

他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以至于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竟似带了些许凝思的神色。

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很是不自在,刚想扭头避开,搁在腿边的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他的手掌干燥而又粗糙,指肚上长年握枪磨出的老茧摩擦着她的手心,有些痒,有些疼,像很久以前被他用下巴上的胡茬儿剐蹭玩闹一样,那种毛糙糙的感觉竟直达心底。

他握着她,就像握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力道把握得刚刚好。

她抬眼看他。

他也看着她。

目光温暖而又坚定,其中,又流露出赞许的意味。

她怔了怔,胸中不禁涌起一阵滚烫的热流。

他支持她的决定。

他一直都懂她。

懂她纤细复杂的心灵下面隐藏的善良和怜悯,懂她在沉默中思考的人生的责任和意义。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如一,一直都是最懂她的那个人。可反观她自己,却毫无进步,她从没有考虑过他在想些什么,他想要什么,他又希望她做些什么。

原本是要挣脱他的,可心念这样一转,她竟这样由着他牵着自己,一直到车辆驶入营地大门。

下车之后,她自是变回那个油盐不浸的‘女魔头’,可就在严臻离开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朝那抹挺拔的背影望了望。

之后,她神色严肃地吩咐小何,“你去通知办公室、技术部、物资设备处、财务部的管理层还有各施工工长,晚上七点准时到会议室开会。”

小何答应,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长安叫他,“你也来,一起听听。”

小何一般不参加这种管理层的会议,闻声讶然看着长安,“我也参加?”

“嗯。”长安肯定地说。

晚餐,赵云龙带着厨师团队准备了干煸豆角、香煎茄子、红烧排骨、蜂蜜烤鸡翅、西湖牛肉羹等等中式菜肴,员工们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可口的饭菜,一个个兴高采烈,边吃边聊。

严臻到的晚,他走进改建后的餐厅,大家都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

一些人低头看表,起身准备去开会。他目光炯炯地睃了一圈,没发现他要的人,正想退出去。

“连长!这边!”石虎冲他招手,并且兴奋地拿起盘子里的烤鸡翅,示意他赶紧过去吃饭。

他点点头,到打饭窗口对赵云龙说:“赵师傅,来一份套餐打包。”

赵云龙看到是他,立刻露出笑容,“严连长,又去值夜啊,在这儿吃饱了再去呗。”

“不用了。”他笑了笑。

赵云龙每份菜都加足分量,又给他多包了一份烤鸡翅,之后把塑料袋递给他。

“谢了。”他冲着赵云龙摆摆手,退出喧闹的餐厅,朝宿舍区走了过去。

长安听到敲门声时,她正在给手上的伤口敷药,药箱里的东西散了一桌子,她来不及收拾,一边应声,一边把手藏在背后,走到门口。

“谁啊?”她问道。

肯定不是孔芳菲,她有钥匙用不着敲门。

外面的人没有应声,她拧了下门锁,门却呼一下开了,她的心咕咚一跳,眼前已经多了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

严臻。

她后退一步,蹙眉看着他,“你有事……喂!你锁门做什么!喂!别拉我!”

“严臻!”

她刚想开口斥责,却忽觉眼前一暗,再然后,他就将她箍在墙壁与他之间,上身贴合毫无缝隙,俯下头来,吻住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温热,口气竟有些香甜,她一晃神,就被他撬开齿关,吻得深了。

过了许久,他气息微喘地抬起头,可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和红润润的嘴唇,却让他一阵怦然心动,忍不住再次低头,亲了她半晌,才重新站直。

她瞅着他,眼睛里涌动着复杂的神色。

他摸了摸她的脸庞,牵起她的手腕,走到卧室里面。

看到桌上凌乱的一团,他不禁无奈地笑了笑,“就知道你在这儿瞎整。”

她窘得抽出手,想要去收拾,却被他揽住腰,带到一旁的床上。

他摸摸她的头发,“坐着,别动。”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把袖子朝上撸了撸,之后,像变戏法一样把药箱里的东西归置整齐,然后留出几样需要的,扯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给她处理起伤口来。

屋里弥漫着酒精和食物混杂的气味,她吸了吸鼻子,嘴里咕哝说:“马上要开会。”

“很快。”

他动作利索的为伤口消毒,之后敷上云南白药,又用敷料包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还掐了掐她的脸,赞许道:“表现不错。”

她忍不住看着他,可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嘴唇上面,想到刚才火辣辣的一幕,她不禁用手心贴了贴面颊。

“我得走了。”她站起来。

“吃了饭再过去。”他低头看看腕表,把她拉坐下来,然后打开食盒,凑到她鼻子下面晃了晃,“都是你爱吃的菜。”

看到颜色味道俱佳的菜肴,饿了一天的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严臻拿起筷子,塞到她手里,“快吃,再看下去,就要迟到了。”

她不再跟他客气,夹起一个焦黄诱人的鸡翅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她忽然愣了愣,看向严臻。

这味道。

和刚才甜丝丝的亲吻。

“你偷吃了?”她指着他的嘴。

看到长安像个护食儿的孩子似的表情,严臻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说:“吃了一个。”

她瞪大眼睛。

他又亲亲她,“两个。”

她哼了一声。

他哧哧笑道:“三个,没多的了,你可以数数,一份蜂蜜鸡翅是几个。”

她瞥他一眼,又啃了一个鸡翅,然后把筷子塞到他手上,“你带来的,你负责把它处理掉。”

她指指食盒。

他笑了,“放心,保证一粒米也不会留下。”

她低头看看表,起身,绕过他朝外面走,“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他侧过身,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待会儿开完会,我接你去啊。”

她脚步一顿,大声回道:“不用!”

“说定了啊。”他又喊了一声。

她嘴角微扬,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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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目的

夜色降临,营地的路灯亮了起来,干净整洁的水泥路延伸至远方,空气里散发着青草新鲜自然的气息,缓步行走其中,给人带来一种安谧祥和的舒适感。

严臻在一株刚刚移植的三角梅旁边停下脚步,夜风渐起,吹动着他的衣角,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仰起头,望着散落在青黑夜幕上面犹如碎钻一般的星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清和邦额在《夜谭随录》中写的:今闻朔风霍霍,思家迫切。

他很久没有主动给父母打过电话了,上一次通话,还是武装骚乱平息之后,他向家里报平安。

记得当时号码刚拨过去电话就通了,耳畔紧接着传来母亲宋志娟声音,破碎的、哽咽的、焦急的一遍遍的问他好不好。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好,一切都好。

母亲开始哭泣,起初是小声啜泣,后来渐渐发展到嚎啕痛哭,电话换到父亲严定尧手上,他一边劝慰妻子,一边询问儿子的近况。

严定尧说,出事之后,宋志娟每天手机不离手,就连睡觉如厕也要握在手里,电视24小时运转,固定在新闻频道,从未看过其他内容。

廖婉枫前两天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他们夫妇才从邻家小女口中得知他一切安好的消息,心虽是落了地,可一刻没听到他的声音,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想到他会主动打来电话,这些年,他同家里联系的次数两只手数都数的过来,而宋志娟自从那年从上海回来后,也像是变了人似的,再也不提去上海照顾儿子的话,电话也不敢打了,而且从来也不提长安,有时他无意中感慨一句,她就会发脾气,过后又失魂落魄地躲在一边发呆,要等好久才能缓过劲儿来。

当年的事,父亲严定尧也是真正伤过心的。记得他老人家得了信儿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部队找到他,见面不说二话,先甩了他一巴掌,父亲气也是真气,把他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转身就要去找长安。

他从背后抱着父亲,恳求父亲给他留点脸面,他和长安真的是无法挽回了。

严定尧像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样,整个肩膀都垮了下去,他和儿子就那样维持着别扭的姿势沉默着,许久,他才目露怆然地拨开儿子的手,低声说:“但愿你不要后悔。”

悔吗?

严臻望着父亲一瞬间就变得佝偻弯曲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的视线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渐渐模糊起来……

草丛里响起一阵蛐蛐的叫声,愈发显得夜晚静谧和安详。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平常只用于工作的手机,低调的黑色,国内品牌,陪伴了他很多年,利用率却极低。

不过,最近却用的多了,而且随时都要带在身上,休息时会用它拍视频,拍照片,晚上再遴选出好的,待到周末时向万里之遥的小家伙晒宝炫耀。

小家伙。

想起如精灵般可爱开朗的豆豆,想起他每次挂电话时豆豆明显依恋不舍的目光,他不禁扬起嘴角,满足地吁了口气。

又站了一会儿,他按下手机开关,打开屏幕,找到母亲的电话,拨了出去。

苏州。

宋志娟正在家中和童蓉两口子聊天,严定尧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食材,准备着一会儿和廖青岩喝两盅。

“臻臻最近打电话了吗?”童蓉抓了一把南瓜子,一边嗑,一边问宋志娟。

提起儿子,宋志娟不由得神色一黯,她摇摇头,语气无力地说:“没呢。可能是忙吧。”

廖青岩扯了扯妻子的衣服,用眼神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童蓉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既然说了,总不能就这样说一半丢一半,她看着没精打采的宋志娟,笑着说:“你别担心了,昨天婉枫打电话回来,说他们现在好着呢,那边也不打仗了,他们工作不算忙,还能轮着休息。”

“那婉枫有提起臻臻吗?他还好吗?”宋志娟关切地问。

“还好吧。婉枫没提,我也忘了问了,要不,下次我帮你问问。”童蓉说。

宋志娟的眼里涌起失望的神色,她搓了搓手,强作欢颜道:“哦,算了,没消息就是好事。”

“就是。臻臻是维和部队的骨干,他肯定比婉枫忙多了!”廖青岩插言道。

“我和志娟聊天,你插什么话,去去去,帮老严做菜去!”童蓉推搡着丈夫。

廖青岩笑着走了。

童蓉起身,坐到宋志娟旁边,她看了看厨房,压低声音对宋志娟说:“眼看着婉枫就快三十岁了,每次我为她的婚姻大事急得烧心挠肝,这死丫头就在那儿跟我打马虎眼。她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她若是肯放下,孩子估计都能叫姥姥了。志娟,你比我聪明,啥事也比我看得明白,这孩子们的事……”

宋志娟看着眼神期盼的童蓉,轻轻摇摇头,“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以前,以前的事,你也知道,要不是我干涉太多,臻臻也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婉枫也就不会那么固执,耽搁终身大事。”

“那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呀,眼看着他们岁数都大了,臻臻今年38了吧,就算他们今年结婚,生孩子也要40岁了。我们都老了,再等下去,别说给他们带孙子了,反倒还要他们回家来照顾我们老的。”童蓉劝说道。

现在的宋志娟哪里还敢想孙子呢,只要儿子肯主动走出离婚的阴影,活得稍微,稍微快乐一点,她就阿弥陀佛了。

想起过去种种,她的眼里不由得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童蓉,轻轻吸着气说:“你以为我不想他早点结婚吗?看他一个人在外漂泊着,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我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呐,我怕重蹈覆辙,永远失去他这个儿子。”

童蓉怔住了。

竟是这么严重吗?

当年严臻离婚的事,让严家大伤元气,听儿子说,严臻这婚离得很是惨烈,而且,与她的宝贝女儿脱不了干系。她盘问过女儿,可女儿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她又不好向宋志娟求证,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如今听宋志娟说得这么严重,她不禁在肚子里打起小鼓来。

莫非当年的事,真和婉枫有关?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宋志娟,“滴滴……”搁在角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童蓉提醒宋志娟。

宋志娟按了按湿润的眼睛,拿起手机,低头一看,竟愣住了。

“谁啊,骚扰电话吧,你直接按……咦,是臻臻!”童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不禁惊讶地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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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回头

“妈。”

耳畔传来儿子低沉熟悉的声音,宋志娟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压着哽咽应道:“哎,哎。”

“你们身体还好吗?”儿子又问。

“好,好着呢。”宋志娟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表情紧张地问:“你呢?怎么忽然想起打电话了,是不是那边又出什么乱子了,你没有……”

“没有。妈,我很好,真的。”

宋志娟的心还在砰砰乱跳,她抚了抚胸口,沉默下来。

儿子也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她张开嘴,却表情犹豫的僵住,她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对儿子说,可是话到嘴边,却顾虑重重地噎在嗓子眼儿里,看得一旁的童蓉直发急,干脆一把抢过手机,和电话那端的严臻聊上了:“臻臻,我是童姨啊,啊,对,我们今天在你家聚餐呢,你爸爸和你廖叔在厨房忙活呢,你要和他们说话吗?哦,行,跟我聊聊,好,你说……”

童蓉的声音起初挺大的,模样也欢快,可渐渐的,她脸色变了,笑容也没了,眼里隐隐藏着怒气,直着嗓子说:“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我们家婉枫配不上你!”

宋志娟直起腰,紧张地盯着童蓉。

不知严臻在电话里说了句什么,童蓉忽然就生气了,她把手机用力掼在宋志娟身上,起身就冲着厨房喊道:“老廖!老廖!”

廖青岩不明所以,从厨房探出脑袋,脸上却还挂着笑容,“咋啦?”

“回家!”童蓉面若寒霜地拧身就走。

宋志娟赶紧拉住她,“嫂子,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他说错话,我跟你赔不是。”

童蓉被宋志娟拽着,走也走不了,廖青岩走过来,拉着妻子,强把她按在沙发上,抬头见宋志娟正拿着手机低声恳求对方别挂电话,他蹙了下眉头,用力捏了下妻子的手臂,厉声警告道:“胡闹啥你!”

童蓉吓得怔住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日子温言细语的丈夫。

严定尧走过去,按住廖青岩的肩膀,“你厉害啥,有话好好说。”

廖青岩面色沉沉地抬起头,对一旁的宋志娟说:“志娟,你先和臻臻说话吧,他难得打次电话,别因为……”他的目光睃了睃妻子,“别因为我们耽搁了。”

童蓉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

严定尧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宋志娟会意,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拿着手机脚步急匆匆地进了卧室。

门一阖上,宋志娟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说:“臻臻,臻臻,你还在吗?”

严臻默了默,“在,妈,我在。”

宋志娟鼻子一酸,仰起头,一边擦拭着湿润的眼角,一边用柔和的语气说:“你童姨就是那样的性子,再牵扯到婉枫,她肯定是要生气的。可是臻臻,你,你和婉枫……”

严臻沉默着。

宋志娟一阵心悸,悔的想抽自己一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儿子心里想的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她略扬起声调,赶紧解释说:“妈明白了,只当我没说过,没说过啊。你愿意怎么样都行,都好,只要你能顾着自己一点,稍微高兴一点,我就放心了,我没别的要求了,真的,没别的……”

声音落到最后已化为遮掩不住的哽咽,严臻垂下眼帘,握着电话的手指慢慢收紧,“妈。”

他叫。

宋志娟憋着气,视线模糊地嗯了一声。

“以后常联系吧,等我回国,就休假回去看你们。”严臻缓缓说道。

宋志娟的身子晃了晃,眼眶里一下涌出憋了很久的泪水,她捂着嘴,压抑着哭声,扶着墙慢慢蹲下去。

“臻臻,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呀……”

片刻后,眼眶通红的宋志娟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

客厅里的几个人回头看她。

她笑了笑,走过去,把廖青岩撵走,挨着童蓉坐了。

“嫂子,还在生臻臻的气呢?”

童蓉的眼也是红彤彤的,想必,刚才也是痛哭过的。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宋志娟,哼了一声,说:“真要气,我早就被气死了。”见宋志娟笑了,她不禁蹙眉,拧了宋志娟一下,大声埋怨说:“你还笑,我家都乱套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宋志娟绷住脸上的表情,可笑意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廖青岩瞪着妻子,“咱家过成这样,怨谁?要不是你在儿子的婚姻里横插一杠,儿子能离婚吗!还有婉枫,你除了惯着她胡闹,哪次肯坐下来好好规劝过她!现在好了,茜茜跟着马晶,我们见孙女还要提前半月跟马晶打招呼,婉枫也这样单着,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都怪我是吧,那你呢,你这个当爹的就没一点责任了!”童蓉大声吼道。

廖青岩挥开严定尧的手,怒道:“我当然有错!我错就错在太过纵容你,太过相信你!早知道你想逞什么婆婆威风,我就该拉着你,不让你去祸害荇翊和马晶,还有婉枫,我就该一巴掌打醒她,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童蓉恼了,指着丈夫,面红耳赤地跟他吵:“你现在知道放马后炮了,当初我去上海的时候,你怎么不拉着我呢。”

“我拉你,我还绑着你呢!你多大人了,啊,比茜茜还小吗,让人教你怎么做?童蓉,有时候我可真佩服你那股子狠劲儿,宁可让茜茜家庭不完整,也得让你占了上风去!可你真赢了吗?上次去看茜茜,茜茜跟我们说想爸爸,你为啥背着我们躲在走廊里哭?你以为我没看到?我是看到了却不想说,不想在你的心里扎刀子,可你吃了苦头还不吸取教训,不仅死犟着不肯向马晶道歉,而且现在还要去为难臻臻,你啊,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廖青岩怒道。

童蓉咬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泪光,却没像之前一样大吵大闹。

“嫂子。”宋志娟握住童蓉的手,悔恨地说:“我们犯了同样的错啊,你别拗着了,该说的尽早了说,该做的也要尽早了做,不然的话,真的要把孩子们给耽搁了。”

童蓉神色怔然地看着宋志娟,宋志娟点点头,轻轻拍拍她的手,“我们该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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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延期复工

严臻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还亮着灯。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十余位项目部的骨干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长安讲话。

走廊静谧无声,他的身影被头顶的廊灯照着,在灰色的地上扯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来,一口字正腔圆掷地有声的普通话,将她今天去村子里看望当地雇工时的所见所闻告诉每一位参会骨干。

“这些年在索洛托施工,我的脑子里、眼里、心里从未想过与项目无关的事情,今天去村子里走访之前,坐在车上,我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让员工回来工作的办法。可没想到今天的走访经历,却实打实的给我上了一课。这里的人民饱受战争袭扰,他们失去家园,吃不饱饭,喝不到洁净的井水,他们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他们恶劣贫困的生活现状,我们如果不亲身感受一下,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再反观我们自己,即使远离祖国,远离亲人,可我们的营地同当地村民的茅草屋比起来,真可谓是天上地下。今天我们在员工艾伯特家里做客,他的妻子悄悄告诉我,她最想要的,甚至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拥有一间大大的,结实的房子,这样,她的七个子女就有了容身之处,她的丈夫也就可以安心出外赚钱……”

“我们在非洲援建,不仅要保质保量地完成工程任务,而且还要尽己所能的造福一方,将龙建公司的志愿精神传播到海外……”

“我们的力量虽然微薄,可滴水也能穿石,如果我们能把突击工程的干劲儿拿出来,在最大程度上帮他们一把,拉他们一把,我想,他们复工时即使拿不出百倍的干劲儿,至少,也能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工作。”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知道,这样一来,就牵扯到延期复工的问题。而且很有可能,竣工日期也会延后,大家在索洛托又要待上一阵子了。对此,我很抱歉,因为我知道你们有多想回家,多想和家人团圆。可大家别忘了,我们不是普通人啊,我们是四海为家的工程建设者,我们的肩上除了担着自己的小家,还扛着企业责任,我们走出国门,不仅代表着中国企业,更代表着中国形象。在当地民众眼中,我们不单单是会修路的工程人,我们还是中国人。”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讨论声,看得出来,长安的一番话说进了他们的心里。

何润喜举起手,“经理,我能说一句吗?”

长安看着他,目光闪了闪,“可以。”

小何挠挠头说:“那我们怎么帮他们啊?给他们捐钱吗?还是给他们送吃的?可这样和延期复工没太大关系呀!”

长安点点头,声音清朗地说:“小何的问题问的很好。我是这样打算的。今天走访了几十户不能按时复工的员工家庭,他们最大的问题集中在房子上面,我打算先给他们修缮房屋,然后为附近的十个村庄各打一口水井,解决村民的饮用水问题。等他们复工了,我还想办一所技能培训学校,为这里培养一批技术工人,以后我们离开了,他们也能凭着一技之长养活一家老小。”

“可这些都要钱啊。”小何提醒长安。

“又不是盖高楼大厦,用不了太多钱,而且我问过当地人,在这里打口水井的费用是200美金,十个村子也就是2000美金,我们项目上完全负担得起,水井打好之后,村民们就有了洁净的水源,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如果因为我们的一次善举,就能让当地人减少疫病,延长他们的寿命,我想,这是用金钱也无法衡量的巨大价值。至于培训学校,我们的工地、营地就是天然的校园,可以省去一大半的费用,我想过了,到时我们可以联系世界权威商检机构给培训员工颁发合格证书,到时候,他们不仅可以在国内工作,而且还能像我们一样,走出国门,到国外工作赚钱。”长安眼睛极亮地说。

小何低头思索片刻,忽然举起手,“那我捐一口水井可以吗?”

长安愣了愣,随即露出微笑,“好啊。”

“我也要捐!不就是200美金吗,我少抽点烟就省出来了。”物资部的小徐说道。

大家热情高涨,纷纷起身响应,不大一会儿,打井的资金就有着落了。

过了这阵热闹劲儿,雷河南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经理,你的提议很好,我举双手赞成,可有一个大问题,业主和监理方那一关,你要怎么过?”

大家愕然怔住。

就连长安也是面色一僵,笑容从嘴角渐渐隐去,她轻蹙起眉头,手指托着额头,静静地思考起来。

关于项目复工时间,之前三方已经通过工作邮件确定下来,她这样单方面决定延期复工,业主方好说,有桑切斯在中间斡旋,问题不会太大,但是素来对项目挑剔苛刻的监理方未必就肯答应。

提起监理方,最令她头痛的人物就是外籍总工程师索布里,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脾气暴躁易怒,行事武断跋扈,他经常在施工现场挑毛拣刺,无理取闹,为此,性格耿直的雷河南没少跟他吵架,有一次,两人还差点上演全武行。

她居中调解,却被索布里嗤之以鼻,他甚至极其无礼地质疑中国的土建水平,说龙建集团是个三流企业,竟会派一个女人担任项目负责人,并且说她是最不听话的乙方代表。

她当然不是他口中那些对监工惟命是从的合同经理,但也不会跟他撒泼闹翻。她找出双方吵架原因,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一遍说不通就两遍,三遍,五遍,直到将他堵得哑口无言,尴尬挠头,她才强势要求他道歉。

索布里在她这里吃了一次亏,丢了面子,就对她很有成见,不仅在三方碰面会上总是刁难她,而且还有一段时期,他借口项目周转资金不足,每天只允许工地筑路一公里,多余的工作量不认可,不付款。他的恶意报复行为,致使项目陷入半停滞状态,后来,她被逼急了,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冲到宽查市市长的办公室,同他讲明情况,请求他的帮助。市长把索布里叫去,费了好大劲儿才做通他的工作,项目这才正常运转下去。

从那以后,索布里就像是一道阴影笼罩在工地上空,只要他一来,所有的人都自动绷紧神经,不敢与他正面接触。

他原本就嫌弃项目进展太慢,耽搁了他的赚钱机会,她若提出延迟复工,那索布里……

“这事交给我,你们安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长安甩甩头,看着目露忧色的雷河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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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赞赏

长安说散会后,大家纷纷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雷河南才起身走向长安。

“你的手怎么回事?”他的眼里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长安瞥了瞥受伤的手背,“被刀刃划了一下,破了点皮,不碍事。”

“刀?你遇到歹徒了?严臻是吃素的吗?他就看着你受伤?”雷河南握紧拳头,皱着眉头连声问道。

长安放下会议本,笑了笑,“你想多了。是,是我不小心划到的。”

他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她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会议资料,看着雷河南,“一起走吗?”

雷河南刚想回答,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他肯定不想跟我们一起走,是吧,雷工。”

雷河南拧着眉头,闭了下眼睛。他徐徐转身,看着倚在门框上,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戏谑意味的严臻,咬着后槽牙,混沌不清地咕哝说:“我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那不送了,雷工。”严臻扬起手。

雷河南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安扶着额头,走到严臻面前,瞪着气定神闲的他,“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严臻咧开嘴,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好。”

她气结,甩掉他就朝外面走。

他快步跟上来,“你什么时候去找索布里?我可以护送你过去。”

她脚步一顿,偏过头,挑起浓黑的眉毛,“你偷听?”

他用拇指和食指挤了挤,比喻道:“一点点。”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这次眉毛扬得更高,盯着他,目露疑惑地质问道:“不对,我在会上没有提到索布里,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严臻笑了笑,“我还知道很多事,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我慢慢讲给你听。”

“不要!”她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就差跳起来拒绝他了。

他双臂环在胸前,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静静地瞅着她。

她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垂下黑浓的睫毛,语气微弱地说:“对不起,我,我情绪有点过了。”

他眼神灼灼地望着她,“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她没应声,低着头,慢慢朝前走。

他迈开脚步,很快就和她保持并排,他从她手里拿过滑溜溜的文件夹,让她可以松快一些。

四周静悄悄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看到宿舍的灯光,她忽然开口说:“明早七点出发。”

他目光一亮,嘴角轻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却像是和他赌气一样,转身就跑向宿舍门前的台阶,可跑了几步,她又忽然顿住,扭身跑了回来。

她劈手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转身又想跑的时候,却被他一下子抓着胳膊。

她赫然转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惶乱,嘴唇轻轻翕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吐出一连串令他难堪羞愧的咒骂声。

他无声地笑了。

她反而怔住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很……

不知道该用什么恰当的词来形容,才能描述出她此刻内心的悸动。夜空里那么多的星子,也没有这抹笑容闪亮。

看她出神,他叹息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叮嘱她:“回去洗澡的时候注意包着手,还有……”

她怔怔地望着他。

看着她像宝石一般晶莹璀璨的眼眸,他禁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你今晚很棒,真的。”

说完,他忍不住摸了摸她光滑的面颊,然后松开手,退开一步,看着她,“晚安。”

他走了。

背影挺拔而又威武,即使融于深浓的夜色里,也依旧那么醒目,吸引人。

长安怔怔地立在原地,许久,她用只够自己听到的细弱的声音,深情地喃喃:“晚安。”

第二天,营地还陷在沉睡里,长安已经洗漱完毕,正在镜子前化妆。

孔芳菲一边揉眼,一边打着哈欠坐起来。

“醒了?”长安回过头,看着正拉开蚊帐,准备下床的孔芳菲。

孔芳菲眯着眼睛,瞅着镜子前穿着精致时尚的长安,愣了愣,才发出感叹:“经理,你也太漂亮了吧。”

长安低头看了看身上只穿过一次的蓝色裙子,成熟利落的设计风格,因为领口略低被她束之高阁。

“会不会太露了?”她用手在胸口处遮了遮。

“哪有!全凭这设计出彩呢,再说了,露的也不多啊,顶多算是有一点点小性感,特别符合你的气质。经理,我发现蓝色就是你的本命色,以后,你可要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孔芳菲趿拉着鞋子走过来,拉着她的裙子,瞅着镜子里的淡妆美人啧啧赞赏。

长安却犹豫了,“我还是换套衣服。”

“换什么换,换什么换!你不是要去大战索布里那个恶魔吗?就得穿得女王一点,压他一头!”孔芳菲拉着她。

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关卡,又在内面穿了一层同色的抹胸,这才在小孔的取笑声里,狼狈地逃了出来。

索布里,索布里。

一提起那个在四十度的高温天里还西装革履的工程监理,她的头就开始发胀。她可以想象,如果她穿着一身工装到他的办公室去,恐怕还没进门,就会被他轰出去。

宿舍门口停着银色的su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同行

“好好休息,再见,拉卡。”长安把手机塞回兜里。

没想到拉卡真的病了,急性痢疾,已经吃了张磊开的药,目前还在观察中。

“就这么不相信我。”严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从后座拿了个袋子,递给她。

长安接过袋子,打开一看,不禁怔住了。

透明的打包盒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层手工煎饼。

金黄的鸡蛋,碧绿的野菜,配色极其精致悦目。

煎饼旁边,是一盒鲜榨豆浆。

袋子热乎乎的,想必做好没多久。

她转过头,看着严臻棱角分明的侧脸,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点点食盒,提醒她:“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麦香味扑面而来,饥肠辘辘的她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正要用指尖捻起一块煎饼,却听到他的笑声,“盒子下面有筷子。”

她窘然顿住,抬起食盒,从下面抽出卫生筷,夹起一块表面金黄的煎饼送入嘴里。

她小口咀嚼着,尽量不发出声音,可脸上越来越放松的表情以及使用筷子的频率还是让身边的男人察觉到,他扬起嘴角,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因为煎饼吃多了,豆浆只喝了一半就觉得撑,正要把一次性豆浆杯装回袋子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伸来,抢走她的杯子。

她愕然转头,却看到他已经用嘴唇裹着她用过的吸管,用力吮吸着杯子里的豆浆。

几秒钟,或者更短时间,杯子就空了。

他把空杯递给她,神色如常地瞥了瞥目瞪口呆的长安,笑着解释说:“我也没吃饭。”

长安怔了怔,下意识的把食盒举到他面前,“还剩了……”

话说一半就顿住,因为剩这个字用得实在不那么恰当,她忍不住面皮一烫,手僵在半空。

严臻看看她,“我开车呢,怎么吃?”

她抿住嘴唇,飞快地睃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夹了煎饼送至他的嘴边。

他张开嘴,却够不到。

她的身子微倾,将筷子再朝前递了递,他偏过头,眼睛仍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张嘴咬住煎饼,仰头,吞了进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手臂也在流畅换挡的动作中显露出健美的肌肉轮廓。

她胸口热热的,刚要转开视线,却没想到他又张开嘴,要求她继续投喂。

她只好神情窘然的把剩下的半盒煎饼都喂给他吃了。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样子非常满意。

她把袋子放在脚边,而后靠在椅背上假寐,原是想着避开他,没想到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子已经驶入宽查市区。

她仰躺在座位上,一睁眼就看到车窗外面的电线杆。而她的下颌处堆着一团东西,略微一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

她挣扎着坐起来,先是看到搭在她身上的草绿色军装上衣,而后,就看到不知何时被放倒的座椅。

她拿起身上的衣服,又弓着腰把座椅还原。

穿着军用t恤的严臻转过头,看着她,笑着说:“睡醒了。”

“你怎么不叫我?”她嘟着嘴,扬起胳膊,把耳朵后面的碎头发别进发髻里面。

严臻又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你。”

她不禁有些懊恼,不是生他的气,而是气她自己,她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何时变得这么差了,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呼呼大睡。

“哦。”她把衣服递过去,“谢谢。”

他示意她先拿着。

看他将车窗放下,朝外面探看路况,她猛地想起他不知道路。

“我来开吧。”她提议说。

“不用。”他神情淡定地说。

“你经常到市区来吗?”她指着狭窄的城市街道问。

他摇头,看着街道上竖起的路标,“第一次。”

第一次!

第一次来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通往监理公司的快捷路线?

她惊讶地看着他。

他大声笑起来,“你不用这么看我,我没有超能力。我知道走这条路,是因为来之前,拉卡给我做了功课。他把你常去的几个部门公司的大致方位和道路名称都告诉我了,所以我才能在宽查市出入自如。”

原来是这样。

可他的记忆力也太好了。拉卡的中文水平她是知道的,虽然在工地数一数二,可很多时候他是能听得懂,却表述不出来,也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他是怎么教会严臻记住这些拗口古怪的街道名的。

不过也难怪,他向来不都是优秀的吗,不论学习还是工作,向来都是出类拔萃。

她点点头,没吱声。

好久没到市区来了,透过车窗,她看着市区的风景。

宽查市主城区规模很小,和国内的县城差不多,因为受到交通因素的影响,市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

这里鲜少有像样的建筑,路旁大多是低矮破旧的毛草店铺,店铺里主要卖点廉价服装、香烟、瓶装水等生活用品。秩序好的时候,街道上乱哄哄的,许多当地人横穿马路,不遵守交规,他们生活随意,外出时经常不穿上衣,包括个别女性,也和男人一样光着上身,怀里抱着奶娃娃,随时喂奶。这里的街道狭窄、脏污,路面坑坑洼洼的,汽车行驶在上面竟觉得比林贝镇的施工便道更差一些。

公路局的尤马利局长曾感慨说,as63工程就是他们的救命路,致富路,这条路连接首都和宽查市,起到承上启下的交通枢纽作用,修通后将极大改善宽查市、甚至是全国的交通状况。而公路由政府管理,也将有效遏制民间因为争路引发的武装械斗,它对整个国家的影响是深远的,不可估量的。

所以当地人给as63工程命名为‘和平之路’,他们希望这条路能给国家、给民众带来和平与安宁。

汽车渐渐慢下来,在一幢灰色的两层楼房前刹住车。

严臻指着外面,“到了。”

长安看着楼房入口处金光闪闪的公司名牌,不禁眯了眯眼睛。

她跳下车,低头拽了拽有些折痕的裙子,转头,对车里的严臻说:“你在这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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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索布里

索布里的办公室在二楼,老式的楼梯特别狭窄,台阶斑驳不平,边缘处水泥脱落,露出里面的砖块。

长安走在前面,到了二楼,她回头看着严臻,指着右侧一间黑乎乎的屋子,“这里有休息室,你在里面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严臻点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长安吁了口气,心想,待在下面不好吗,非得跟着她上来。

索布里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她敲敲门,无人应声,她又去敲隔壁房门,这次出来一位与索布里年龄相仿的黑人男子,他告诉长安,索布里还没来上班。

没来上班?

她愣了愣,随即心里涌起一阵烦躁的情绪,看来,索布里是想毁约了。

她掏出手机,找到索布里的电话,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先冲入耳膜的是喧哗吵闹的背景音,而后才是索布里恼火的吼声,问了几句,才得知他的汽车坏掉了,现在被困在宽查市的闹市区。

问清地点,她匆忙走到休息室。

“索布里的车坏了,我们得过去看一下。”她说。

严臻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供人打发时间的书籍,正在低头翻看,听到她的声音,他把书放回书架,而后,迈着大步走过来。

“哪儿坏了?”他拉开门,让长安先出去。

“好像是启动不了,他的心情很糟糕,看来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长安苦笑说。

为了节省时间,这次长安驾车,不到十分钟就找到索布里和他的汽车。

看到长安和一个俊朗高大的维和军人一起出现,索布里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长安用英语为初次见面的两人做了介绍,索布里同严臻握手,态度傲慢地说:“你们中国也是有男人的嘛,可为什么会派一个女人来这里工作!”

他耸耸肩,表示他很困惑。

严臻浓眉一挑,用熟练标准的英文回答他:“在我们中国讲求的是男女平等,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经商,可以从政,而且,我们国家有很多像长安一样优秀的女性工程经理,她们用实力和能力证明自己。”

索布里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英俊帅气的中国维和军人竟然能听得懂英文,而且不但听得懂,还讲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索布里是国家为数不多的享受政府津贴的本土高级土建工程师,在他的工作生涯里,几乎没有尝过被反抗的滋味。合同经理见到他基本上都是惟命是从,奉他为权威,他也极其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自从担任as63项目的总监理工程师后,他的绝对权威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挑衅,先是遇到乙方总工,那个脾气像炸药桶似的野男人冲他大吼大叫,挥拳相向,后又遇见他的工作生涯中第一个女性项目经理。这个外表精致时尚的漂亮东方女人,用她具有说服力、洞穿力的犀利言辞和出众的管理能力,狠狠的给他致命一击,让从未尝过败绩的他遭受重挫。此后的两年里,他们陆续还有过几次交锋,可每次他都讨不到什么便宜,铩羽而归。这次又是这样,居然还带了个厉害的帮手,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索布里沉下脸,嘴里嘟哝了一句诋毁女性的乡间俚语。

他以为这两人听不懂,殊不知他们前些天去村子走访时,恰巧听人说过。

长安面色一变,刚想驳斥索布里,却看到严臻朝她投来一抹安抚提醒的眼神。

她抿着嘴唇,偏过脸,看着熙熙攘攘的城市街头。

严臻则拉着索布里,去查看车况。

索布里却显得很不情愿,他告诉严臻,他叫了汽车维修工,工人很快就来了。

严臻刚退到一边,一辆摩托车就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过来。

街上行人纷纷闪避,有性格火爆的女人一边扶着头上的筐子,一边回头大声斥骂这个冒冒失失的骑手。

严臻拉着长安的胳膊把她护在自己身后,索布里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连跑带跳地大声叫嚷着,可飞驰的摩托还是挂到他的西装,只听吱啦一声响,他这件价值不菲的西装上衣就从后背裂开一道口子。

摩托车摇摇晃晃地停下来。

骑手还没站稳就被气急败坏的索布里揪住衣领要求赔偿,他的吼声响彻整条街道,很快,四周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市民。

骑手缩着脖子,指指他的车后的工具箱,用斯语告诉索布里,他是维修工。

索布里张大嘴,随即张开双臂,做了个气极又无法发作的动作,大声埋怨骑手为何骑那么快。

骑手特别无辜地解释说,是索布里打电话要求他十分钟内赶到,不然的话就要老板扣他一个月的工资,他没办法,所以才飞车赶过来,只是没想到会冲撞到他,而且还挂坏了他的衣服。

索布里得知原因后,表情变得特别精彩,眼睛瞪得像铜铃,鼻孔冒火,口中喷出一串串浊气。

严臻听到背后响起扑哧的笑声,转过头,他看到长安正装模作样地扭过头,看着别处,可她面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却不小心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宠溺地看着她,“笑,就知道笑。”

她抿住嘴唇,肩膀轻轻耸动着。

他忍俊不禁地提醒她,“收敛点儿,小心被他看到了。”

她的眼睛里溢满光彩,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的,格外吸引人。

严臻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笑着笑着脸就僵了,纤长柔软的睫毛颤了颤,轻轻落下来,遮住眼睛。

他忽然凑过来,俯在她耳边说:“你真美!”

她吸了口气,猛地背过身去。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转过身,冲着索布里摊开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索布里懊恼地搓着额头,想借此发泄怒火,黑小伙儿上前求饶,他便顺势踹了人家一脚,大声训斥那小伙儿,让他赶紧去修车。

小伙子不敢怠慢,拿出工具,就开始干活。

他们在烈日下足足待了二十多分钟,小伙子苦着脸钻出引擎盖,告诉神色不耐的索布里,“我修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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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魅力

索布里暴跳如雷,他揪着身材干瘦的维修工,那狠劲儿,竟像是要把人家吊起来暴打一样。

“嘿!索布里先生,您这样可称不上绅士!”

身后响起严臻的声音,索布里只觉手腕一酸,手指紧接着失去力量,整条手臂便无力地耷拉下来。

黑人小伙儿得了自由,一脸畏怯地撒丫子就跑,可跑了几步又忽然停下,他指着工具箱,神色畏惧地挪过去,怕索布里再过来打他,他就胡乱扣上盖子,抱起箱子就跑了。

索布里揉着又酸又麻的手腕,目光阴鸷地瞪着严臻,严臻上前拍拍他的肩膊,态度诚恳地说他可以试一试。

专业的维修工都修不好,他一个外行却说要试试。

索布里神色鄙夷地哼了一声,双臂交叉握于胸前,大声说随你的便。

严臻对他恶劣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他走到车前,拉起汽车引擎盖,猫着腰,在里面查看起来。

索布里神色傲慢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过了一会儿,严臻从引擎盖里钻出来,直起身子,对索布里说:“让我看看你的油箱。”

索布里皱着眉头,非常不情愿地带他去看油箱。

严臻用手指蹭了蹭油箱口,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光,重新直起腰,对索布里说:“找到原因了。”

索布里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严臻,“你说什么?”

维修工摆弄了半个钟点也没发现问题,他就这样敲了敲引擎马达,闻了闻汽油味儿,就知道车辆无法启动的原因了?

严臻指着油箱,问索布里,“你最近在哪里加油?”

索布里愣了愣,声音弱下来,“加油站。”

“肯定不是正规加油站吧,我听说,宽查市有几家售卖汽油的黑窝点,你是不是找他们了?”严臻目光清亮地看着索布里。

索布里嗫嚅着嘟哝了一句,低声说:“我只加过两次。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城区加油站供应紧张,时常会断油。”

原来如此。

严臻点头,“我刚看过了,打不着火的原因主要是由于你加了质量很差的汽油,而且你的进气门积碳过多,这也是导致汽车熄火的原因之一。”

索布里皱着眉头,满腹牢骚地说:“进气门积碳我很早就知道了,原本跑跑高速就解决的小问题,可在国内,在市区周边哪儿有这样的路呢。安,说起来还是怪你,如果你能早点把公路修好,我的车也不会坏了!”

长安刚走过来,就听到索布里的埋怨之声,她吸了口气,恨不能朝那张傲慢无礼的面孔狠狠挥上一拳,可想到她有求于他,只能把冲到喉头的那些话压制下来。

严臻关上油箱盖,转头,目光严肃地看着索布里,说:“索布里先生,请你在指责别人之前,先搞清楚主次原因。我说了进气门积碳只是导致汽车无法启动的原因之一,这个之一,说明它并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修路和你的爱车发生故障不存在任何必然联系。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指责或是埋怨谁,而是应该尽快在你的油箱里加入专用的汽油清洁剂,这样,你的爱车才能起死回生。”

索布里沉下脸,正要发作,严臻却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膊,笑着说:“别生气,索布里先生。要不,我给你变个魔术?”

索布里愣住,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长安也同样惊讶地看着严臻,低声提醒他:“你别胡来。”

惹怒了这尊大佛,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严臻安抚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对索布里说:“这个魔术需要你的配合,而且我保证它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索布里将信将疑地跟着严臻走到车边,“索布里先生,请上车。”

严臻指着驾驶位。

索布里拉开车门,坐进他的黑色越野车内。

严臻打开后车门,把面露愕然之色的长安推进后座,“安静看着。”

他绕到副驾驶位,开门上车。

“索布里先生,请先把钥匙拧到on的状态下。”严臻抬手示意索布里照做。

“好的,现在请稍稍回一下,一点,不要回多了,好的,现在再开到strat开关处,好,点火!”

随着严臻一声令下,索布里顺势一拧,一踩。

“轰——”沉寂了许久的汽车竟启动着了。

索布里瞠目结舌地看向严臻,严臻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天呐!这可真是个神奇的魔法!严,你是怎么做到的!”索布里惊叹大叫。

严臻笑道:“这个方法不是我想出来的,具体原理我想可能是让车载系统运转计算一下水温以及适合的进气量,给系统一个缓冲期,这样再打火就会容易些。”

“总之你很厉害!这个魔术你一定试验了很多次,是吗?”索布里语气兴奋地夸赞道。

严臻摇摇头,竖起食指,微笑说:“这是第一次。”

索布里的表情变得比刚才打着火时还要夸张,等他接受严臻的说法后,他竟破天荒的给了严臻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棒!中国军人,厉害!”

坐在后排的长安惊讶地望着他们,尤其是索布里,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傲慢无礼的男人从未当面夸赞过哪一个人,至于主动做出这种热情友好的举动更是闻所未闻,可见他对严臻的印象有多好了。

严臻拍拍索布里的肩膀,朝瞠目结舌的长安眨眨眼,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果然,在解决了困扰索布里的难题之后,他的态度也随之发生变化。

哪怕在他那间略显凌乱的办公室里听到长安提出延后复工的申请后,他也是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低头沉思。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落下,这让她感到意外而又庆幸,毕竟这样‘没脾气’的索布里太难见到了。

“索布里先生,你对项目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乙方的任何一个人,你也比谁都了解你的同胞,这些经历战乱的当地雇工,他们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什么!我提出延期复工的申请,不是故意拖延工期,而是想帮他们,帮助这些流离失所的员工重建家园。索布里先生,据我所知,你的亲戚也在工地工作,并且在这次战乱中损失惨重,你作为亲属,难道不想帮助他们吗?”长安俯低身子,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目光期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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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苦等

索布里,这个倔强又傲慢的男人,在思考了很久以后,还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了长安。

他不同意延期复工,要长安自己想办法,如果工人不能按时回来工作,那么,项目从现在开始就要招聘新人。

宽查市和林贝镇都设有招聘点,会不定期更新招聘信息。而中国企业的好口碑及优厚稳定的报酬让应聘者趋之若鹜,有的应聘者竟来自四五百里外的省份。

可招人简单,能不能上岗却得另说。当初非洲员工入职之后,每个人都要经过近两个月的培训实习期,合格者才会被正式录用,到工地上班。

索布里让她重新招人,其实他是故意忽略培训这个重要的时间成本,把难题、棘手事都甩给她,到时再看她笑话。

“索布里先生,我……”她还想再劝,却被索布里抬手制止,“好了,安,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低下头,静默片刻,收回手,“那我明天再来,你再考虑考虑。”

“你不要来!我是不会同意的,即使市长先生找我也不行!”索布里态度生硬地说。

长安看着索布里,黑沉沉的眼睛里露出倔强的神色,“我会来,也请您再考虑一下!”

索布里自顾摇头,完全没听进去。

长安走出索布里的办公室,到休息室找严臻。

严臻看她进来,放下手里的书籍,站起来,打量着她,“怎么,不顺利?”

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语气悻然地说:“看来,你的魔法失灵了。”

严臻听了竟笑起来,他靠近她,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要放弃吗?”

“不!”她仰起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绝不放弃!”

他挑起眉毛,眼神灼灼地望着她,“还要来?”

“来!”她不相信自己的诚心感动不了索布里。

他露出赞赏的神色,又摸了摸她的头,“我陪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似漾起一片流光,闪闪烁烁的……

接下来的几天,长安每天九点准时出现在索布里的办公室。索布里起初还会不耐烦地应付两句,后来,干脆借口有事让长安吃起闭门羹。

长安却执着地找到他家里,怕打扰他的家人,她和严臻就守在门外,白日高温,又不能坐车里一直开着空调,他们就坐在行道树下,用纸板扇风降温。就这样一直等到深夜,直到喝得醉醺醺的索布里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家门口,他们才主动现身搀扶他回家。

可即便这样,索布里仍然不愿见长安,长安却表现得耐性十足,第二天去索布里家的时候,她戴了一顶宽帽檐的太阳帽,而且还在严臻热得满头大汗之际,从包里掏出一个迷你小风扇,送给他用。

“这玩意儿不错,你从哪儿买的?”严臻吹了两下,把风口对准长安。

“小孔给我的,还有帽子,也是她送的,她说,要是我再不注意防晒,回国的时候可能会被拒绝入境。”长安扬起嘴角。

严臻大笑,“小孔还挺幽默。”

长安叹息,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端详着肤色如蜜的长安,“好像是黑了。”

她下意识地摸摸脸,蹙起眉头问严臻:“很黑吗?”

“嗯,很黑。”

她的五官迅速皱成一团,就要去包里掏镜子。

严臻哈哈大笑,用力敲了敲她的帽檐,“这样更好看,我喜欢现在有活力,有干劲儿的你,特别,嗯,特别的迷人。”

长安怔住了。

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她嗔怪地望着他,心想,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她,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情话,而是朋友间再普通不过的聊天而已。

她被他看得心里也发了烫,手指紧攥着皮包的带子,垂了眼帘,却紧盯着地上的荫凉,不知该怎么说才合适。

四周热浪滚滚,小风扇呼呼吹着热风,两人低着头,沉默着。

“以前,你也经常这样吗?”严臻开口问道。

她转头看着他,眼里有一丝迷惑。

他指指他们坐着的样子,“经常也像这样……”他顿了顿,考虑措辞。

“狼狈?”她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开口接过他的话。

他笑了笑。

她抱着双膝,视线望着对面的院子,气息悠长地叹了口气,“比这狼狈的时候可多了去了。突击攻坚时期,电话像是长在耳朵上,一天用尽三块充电宝,为了要到钱,我抱着铺盖住到甲方代表的办公室,我跟他吵架,闹得整幢楼的人都来看热闹,有一次,真把我逼急了,我随手拿起水果刀就准备跟他拼命,他这才怕了,当着我的面让财务去银行转钱;还有在国外施工,几乎每一天都会冒出一些你根本无法预料的难题。记忆最深的,是在施工关键期,甲方国家贸易部忽然宣布中断国外水泥进口,造成水泥价格短期内翻了几倍,工地被迫停工,我天天在政府和甲方之间寻求帮助和支持,嗓子哑了就用手写,官员们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我听说其中一个官员的私人农场里需要大型设备,我立刻就把工地的设备调去帮忙,类似这种事做得多了,水泥供应难题自然而然就得到解决。可我却因此大病一场,嘴里的燎泡,整整折磨了我半年。还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得不去的应酬,不得不喝的酒,不得不看的脸色……”

她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甩甩头,似是想把那些不好的记忆给抹去。

“这算什么啊。”她叹息着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扯得有点远了,她摆摆手,神情懊恼地说:“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严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方正的下颌紧紧收着,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怜惜之色。

一直以来,只是知道她辛苦,却没想到在她繁重的工作背后,竟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

他的手指蜷了蜷,又松开,朝她搁在膝头的手伸了过去……

这时,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长安和严臻同时回头,看到从门里走出一位穿着花布长裙的非洲女人,她看着他们,露出善意的微笑,用英文招呼说:“你们可以进来。”

长安和严臻对视一眼,严臻扶着长安起来,朝那个女人颔首致意,“谢谢。”

这个女人是索布里的妻子杰西卡,她带着严臻和长安参观了雅致的庭院后,又邀请他们到客厅喝咖啡。

刚进门,一个蹒跚学步的黑人小女孩就摇摇晃晃的朝他们走过来,杰西卡上前抱起她,微笑着向严臻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女儿艾娃。”

艾娃咬着手指,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家中的客人。

长安捏着她胖乎乎的小手,轻声和她打招呼,“sawa,a

第二百七十一章 改变

促使杰西卡最终改变立场的原因,竟是一段来自大树村的视频。

视频里,她的表弟在战乱中坍塌的房屋已被中国工人修缮一新,表弟一家站在新房前欣喜的向她报告好消息。

杰西卡说,她非常感激中国企业的善举,同时,也被长安和严臻的坚持和尊重所打动,在她看来,丈夫这样做是极其无礼的,是不被原谅的恶劣行为。

杰西卡向长安承诺,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丈夫,让他改变决定。

长安高兴得满脸放光,她握着杰西卡的手,激动得只会说谢谢了。

艾娃一摇一摆地走过来,她依偎着长安,抬起羊毛卷似的脑袋,黑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长安的心顿时酸软成一团,她抱起艾娃,狠狠地亲了一口。

艾娃咯咯笑出声来,杰西卡也在笑。

严臻看着眼前温馨一幕,只觉得眼眶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潮气,他低下头,看着白色马克杯里轻轻晃动的咖啡,不知为何,他竟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豆豆。

在豆豆很小很小的时候,长安定也是这样满眼慈爱地抱着他,亲吻他,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

她爱孩子,那种发自内心的呵护和宠爱令他感到震惊。

这样的长安,怎么舍得放弃她腹中的骨肉呢。

是他太笨,是他混蛋,居然一直误以为她是个冷酷自私的女人,居然一直痛恨她,远离她,让她孤零零地承担人生的风雨。

有时候,他真的很感激她。

感激她内心的强大,性格的独立,如果没有这些内在撑着,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豆豆了。

这些年,经历过磨难和挫折的她变得愈发成熟而富有魅力。以前和她相处,只是觉得她能力超卓,比一般人都优秀,可经过这些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日子,那些隐藏在她身体里的韧劲儿,那对事业无尽的热爱和忠诚,以及潜藏在她骨子里、血液里的母性,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现在的长安,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这种新奇的陌生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每天都能挖掘出新的,不重样的宝贝,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他又何曾真正从往事里拔出来过呢。

又何曾真正去恨她。

即使是最残忍的时刻,他宁愿杀了自己,也不忍心动她一根手指。恨到极致,其实都是爱的原动力在后面作祟,有句话说得好,没有爱哪来的恨,以前他不懂,也不想懂,可是现在却真切理解它的另一层深意。

从索布里家里出来,上车后,他并不急着打火启动,而是倾身过去,把面露喜色的长安抱住。

“喂!你又发什么疯!”长安捶着他的肩膊,但却没用多少力气。

他阖上眼睛,在她耳边说:“别动,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她果然不动了。

清浅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廓边缘,痒痒的,勾起他内心温柔的一角。

长安觉得他接下来会做点什么,可没想到这次他却出奇得老实,只是抱了她一会儿,就松开她,专心去开车了。

反而是她觉得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少了点什么。

看着车窗外树木葱茏的景色,她沉默片刻,主动问:“是你让小何先修帕马家里的房子,对吗?也是你让小何提醒帕马用手机发视频给杰西卡,对吗?”

严臻挑起眉毛,伸手托着青黢黢的下巴,偏头,看着目光漆黑的长安,“怎么猜到的?小何告的密?”

长安摇摇头,“知道帕马和索布里是亲戚的人,只有我和你,我只是让小何先修缮大树村的房子,却没让他先修帕马家的房子,我……”

“吱!”车子忽然减速,停在路边。

她只说了一半,就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她的嘴唇就被他重重地吻住。

他的力量很大,箍在她腰际的大手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他热烫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一瞬间就起了汗,可又舍不得分开,好像只有这种把人吸到肚子里去的狠劲儿,才能纾解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

等到两人分开,严臻却用额头抵着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和无奈,“我那些自诩聪明的伎俩,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她扬起睫毛,看着他眼里的亮光,低声说:“我不但不觉得可笑,而且很感激你。严臻,你做了我该做却想不到去做的事,你让我感到惭愧,在战术策略方面,我的确比不过你。”

“我有这么好?”严臻看着她。

他挡住大部分的光源,可她还是被他灼灼有神的目光烫到,她咬了下嘴唇,忽然,毫无征兆的,仰起头,亲了他一下。

他呼吸一窒,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似的,可嘴角却是越扬越高。

这可是他追求她这么久之后,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虽然只是一个蜻蜓点水似的轻吻,可对于他,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时刻。

想到她正敞开心扉,慢慢接纳他,这心里的愉悦就像是春天里包裹不住的新绿,噌噌噌地冒出来。

第二天,没等长安和严臻继续去索布里家报到,索布里就主动电话联系长安,让她九点到他的办公室来。

见面后,索布里说他同意延期复工,但有一个条件,不能更改事先确定的竣工日期,这是他的底线。

他以为长安要回去和她的团队商讨一下才能给他答案,没想到她只是低头思索片刻,就抬起头,神情笃定地回答他:“可以。”

可以?

索布里怔住了。

他神色震惊地看着长安,“安,你确定吗?你确定你能把浪费掉的两个月时间补回来?”

原本工期就急,再加上剩余工程施工难度大,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她能在半年内完成项目履约,顺利交工吗?

“索布里先生,我承诺过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而且这两个月并非如您所说,是浪费,是虚度,它或许,不,是肯定,肯定能够成为我,成为as63项目中方员工一生中最值得珍藏的美好的记忆。”长安用流利的英文,语气铿锵地说。

索布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他主动起身,朝长安伸手,说:“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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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游

过了索布里这一关,长安感觉浑身上下都在云上飘一样,轻松惬意。

严臻看到她眼角眉梢那抑制不住的笑意,心情也变得放松起来。

他看了看汽车电脑操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问她:“着急回去吗?”

她想了想,“不用。”

项目还未复工,现在中方员工都已经分散到各个村落帮着修房子、打井,营地也没什么要紧事找她。

“不着急的话,我们可以在市区逛逛。”严臻指着路两旁的商店说。

长安把目光投向那些平民商店,蓝色的瓦楞板屋顶,像国内的批发市场一样,每个商店门口都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

再往前走,她看到一家海鲜餐厅正在举行开业典礼,很多本地人载歌载舞地加入欢庆队伍,看到餐厅门头上悬挂的硕大假龙虾,她心中一动,转头,看着严臻黝黑英俊的侧脸说:“我带你去个很棒的地方。”

他偏头看看她,笑了,“有多棒?”

她眨了眨光彩熠熠的眼睛,示意他们换位,“到了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车程里,长安沿着索洛托等级最高的公路行驶在蔚蓝色的海岸线上。

“看到那片沙滩吗?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白莲海滩。”长安指着公路旁的海岸线向严臻介绍说。

严臻用手掌遮着炽烈的阳光,眺望着远处明晃晃的白色沙滩。

“因为颜色而得名?”他问道。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听当地人说,白莲其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最心爱的男人在战乱中丧生,她便在这个沙滩投海殉情自尽,当地人为了纪念她,就用她的名字为这片海滩命名。”长安边说边瞥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

公路宽阔平坦,道路两边生长着巨大的热带灌木,沿途有当地人的摊位,摆摊卖一些简单食物和水果,长安又说:“这里的水果是真好吃,甜度极高,而且非常便宜。”

严臻指着路边卖芒果的摊位,“吃芒果吗?”

她摇头,“不,我要留着肚子。”

严臻挑挑眉,心里也起了好奇心,不知道她要把他带到什么神奇的地方去。

香淞海湾。

一个安静唯美的海边度假胜地。它拥有世界上最清澈碧蓝的海水、茂密的森林,行走其中,仿佛置身于一块巨大的天蓝色翡翠之中,步步成景,处处洋溢着世外桃源的气息。

严臻叉着腰,神色震撼地望着这一大片原始的未被人为污染的银色沙滩和碧蓝色的海水,不禁生出一种想要跳进去,和这片大海融为一体的强烈冲动。

海边巨大的棕榈树自由生长,硕大的油亮健康的树叶迎风摇曳,像一个微笑的长者一样俯视着这一处大自然的杰作。

沙滩上星罗棋布地分散着几个简陋的茅草屋,在大海和绿树之间,平铺着厚厚的银白色的沙粒,这些沙子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层细碎的钻石,蔚蓝色的海岸线拉得很长,除了他和长安,这里空无一人,相比之下,国内那些人满为患的著名海滩,真的都不算什么了。

站在沙滩上,海风夹杂着潮气拂面而来,他远眺海水的尽头,想象着在海的另一边,又是怎样一处繁华盛景。

“美吗?”长安走过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点头,伸开手臂,把她揽在怀里。

“我在想若干年后,这里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纯净和美丽。”严臻喃喃说道。

“我也不知道。”长安叹息着朝他偎过去,他被这一微妙的举动激得心神一漾,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

她竖起眉毛瞪他。

他哈哈大笑,拉着她在沙滩上散步。

她的高跟鞋可真碍事。

走了几步,她干脆脱掉鞋子,光着脚和他走路。

他的视线在她白皙漂亮的脚趾上停顿了几秒,忽然问她,“想下水吗?”

她用力摇头,不要,她什么都没带,怎么能下水呢。

再说了,她根本不会游泳。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她背后一凉,刚想退开几步,他却忽然弓腰把她抱起来,朝碧蓝的海水抛出去。

她大惊失色,紧揽着他的脖子,闭眼大叫:“严臻!”

“哈哈哈……”他畅快大笑,手臂托着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说:“亲我一下,我就放了你。”

她拧着好看的眉毛,面红耳赤地瞪着他。

他的手沉了沉,她惶急大叫,更紧地贴着他,然后主动凑上去,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他眼眸一暗,就这样抱着她,不知餍足地亲了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她的脚踩进清澈的海水里,洁白的脚趾像是美丽的白珊瑚一样,随着水波的纹理变幻着形状。

起初她还有些拘束,拎着裙摆,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迟迟不肯挪步。可清凉的海水拂在脚面上,又迅速褪去,犹如一个顽皮的孩子在跟她戏耍捉迷藏,逗得她心里痒痒的。

于是,她便放开了,一边尽情地踩水一边在沙滩上漫步,时不时的会停下来,向严臻介绍香淞海湾的情况。

“从这里往东两公里,就是索洛托最大的贸易港口香淞港,项目上所需的大型机械设备、粮油生活物资,都要从中国出发,走水路,最终抵达香淞港后再转运到营地。”长安指着东边方向,向严臻介绍说。

“香淞港比这里热闹多了,港口的工人就有几千人,还有附近的渔民,打鱼归来靠岸时,岸上的亲人就会跳起欢快的舞蹈,庆贺丰收。”长安目光悠远地描绘着港口热闹繁华的景象,“但我还是喜欢海湾,这里除了碧蓝纯净的海水,还有……”

她顿住要说的话,扬起嘴角看着严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亦是轻扬。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指了指附近大片的棕榈树,“穿过树林,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

正要拉着他朝树林那边走,他却转过身,把她拥在怀里。

以为他又来闹她,她下意识地躲了躲。

他扣着她的脊背,不让她乱动,而后,语声低沉却有力地说:“长安,我们复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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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海鲜大餐

越过一片巨大的棕榈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排造型古朴别致的棕色木屋矗立在银白色的沙滩上。

这是当地一家很有名气的海鲜餐厅,老板是一对儿六十多岁的外籍老夫妻。这里供应的海鲜不仅新鲜,而且价格出奇得便宜,在国内要卖上几百甚至上千的大个海蟹和龙虾,在这儿却只需要几十块钱,就能享用到了。

而且餐厅的海鲜都是用果木炭火烤制的,现场烤,开放式操作台,保证食物的原汁原味和卫生。

长安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树荫下的桌子,“坐吧,我去点菜。”

严臻说他去,长安摇头拒绝,“这里我比你熟,况且,我还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于情于理这顿都应该由我请客。”

严臻笑了笑,没跟她计较,大大方方地坐下。

她走去吧台那边和老板交谈起来,她弓着腰,对着透明的水族箱指指点点,很快便选中心仪的海鲜,老板和她很是熟悉,一边记账一边和她攀谈,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几个易拉罐走了过来,“啤酒?还是饮料?”她扬起手里的罐子。

他指了指饮料,她低头看了看罐体上的英文标识,把两罐橙子味的汽水放在黄色的桌布上。

她自己则打开一罐进口的德国啤酒,仰起头,一口气喝了大半。

他看着她,眼里浮着一抹兴味。

她放下啤酒罐,用手背按了按因为闭气而显得红润的面颊,“天气真热。”

他笑了笑,“还好。”

伸手,示意她坐。

她低头看了看已经被他拉开的椅子,慢慢坐下。

她的手指抚摸着沁凉的啤酒罐,眼睛却一直盯着罐体上的图案。湿润的海风吹起她的裙角,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她胡乱压住裙子,正犹豫该怎么开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响动。

回头一看,却是一群男男女女的外籍游客,七八个人说说笑笑的,顿时打破了四周的宁静,还有弥漫在她和严臻之间的尴尬氛围。

她暗自松了口气,抬起视线,却看到他正在注视着那群游客。

其中有人也看到他们俩,他们在一边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讨论严臻身上的军装。

有一个拿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态度友好地冲着严臻和长安打招呼,他先是用英文夸赞长安独特的东方气韵令人过目不忘,而后又问严臻:“你是军人?真正的?”

严臻的目光黑沉地看着面前的小伙子,并未立刻回答他。

其实,他不笑的时候便会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再加上冷色调的军装,看起来就更显威严。

小伙子可能也意识到他的行为不是那么恰当,他尴尬地挠挠脖子,刚想道歉,却听到这个长相威武的军人用流利的英文回答他:“我是中国维和军人,真正的军人。”

小伙子愣了愣,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严臻抬起左臂,指了指手臂上鲜红的国旗。

“噢!是的,中国!你们在这里维和,真的太了不起了!我哥哥也是一名军人,但是这里,他们不会来,怕吃苦。你们是勇士,我很敬佩你们!敬佩中国!”小伙子冲着严臻竖起大拇指。

严臻扯了扯嘴角,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小插曲过去,老板亲自来上菜。

看到比人的脑袋还要大的海螃蟹和比胳膊还要粗的龙虾,严臻的确有点吃惊,他问长安价格,当得知这样的龙虾和螃蟹也不过花费人民币一百多块时,他不禁开玩笑说,他们不如改行往国内贩海鲜得了,这一趟,可有得赚呢。

她被他逗笑了,说行啊,到时候,你可以划着船去海上捕捞,我就给你织补渔网。

说完了,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她红着脸补充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随口说的。”

他挑起浓黑的眉毛,“哦?随口说的。”

男耕女织,这可是夫妻眷侣向往的神仙生活,看来,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接纳他了。

所以说,他不必为她迟迟不作回应而心生烦恼,他只需耐心等待,等待这朵美丽的莲花为他绽放的那一刻。

两人都饿了,龙虾、螃蟹足够大,用叉子一叉一转,大块肥美鲜甜的肉就掉下来了。

“好吃吗?”长安一口肉,一口啤酒,吃得痛快淋漓。

他点头,把叉子上的龙虾肉放进她的盘子里。

她把虾肉放进口中,顿时享受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哼咛声。

他微笑地望着她,端起饮料,喝了一口。

“长安。”

“嗯?”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抿着嘴唇,手指轻轻转动着饮料罐,像在思索着怎样开口。

她害怕他再提出刚才那样的请求,于是,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严臻似是想好了,他把饮料搁在桌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我们要回基地报到了。”

长安神色愕然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塌下去一个角,变得空落落的。

她猛然意识到,原来习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过度依赖一个人,这种依赖就会慢慢变成一种习惯,一旦把她从这种习惯中剥离出去,她立刻就会感到空虚和失落。

默然半晌,她轻轻问道:“什么时候走?”

“后天。”

后天?

她攥紧手里的叉子。

“明天武装警卫就要到营地了,你回去就能得到消息。在我走之前,我想,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严臻的眼睛又黑又沉,像口深邃的古井,能把她的魂魄给吸进去。

严臻忽然告知的消息瞬间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在她淡然的外表下面,是早已汹涌翻腾的波涛。

她抓起手边的啤酒罐,仰脖,一饮而尽。

静静地思索片刻,她抬起眼睛,凝视着对面的严臻,“好。”

有些事,真的不是一味回避就能装作它不存在。既然他们的缘分没有终结在六年前的春天,那这一生她注定是逃不开、避不了同他的爱恨纠葛。

想通了这一点,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无非就是最差的结果。

可最差,也好过她这样愧疚的活着。

对豆豆愧疚。

对他,更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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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劝说

深夜。

正伏案记录工作笔记的长安听到叩门声,一边起身,一边睃了睃刚刚睡着的小孔。

这丫头可能知道心上人要走了,所以一晚上辗转反侧,实在熬不住了刚才睡着。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一道黑乎乎的影子遮住廊下的灯光。

严臻!

没看到样貌,可她仅凭感觉就知道是他。

光还是从四面八方透过来,她目光微讶地看着只穿着背心和迷彩裤的严臻,“出什么事了?”

他拉起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就带着她走出门去。

她跌跌撞撞地关上门,跟着他朝前走。

“你松手啊,有什么话你就说。”虽然已是深夜,可值夜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从这里经过。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深很亮,她愣了愣,快走几步,跟上他的脚步。

没想到他竟一路把她带到宿舍,站在那间亮灯的房间门口,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石虎值夜去了,没人。”他的右手带了她一下,沉声解释说。

她跟着他进去。

不大的屋子,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单人床上的被单拉得笔直,上面连一丝细微的褶皱都找不出来。酱色的书桌上摊开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和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他惯用的英雄钢笔夹在笔记本的中缝,笔帽却离得老远,与桌子配套的椅子向左侧转了三十五度角,大敞着口,看得出来,他定时临时起意才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找她。

什么事呢,紧迫到不能天亮了再说?

想起白天在海鲜餐厅应下他的事,她的头不禁开始隐隐作痛。

难道,他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她表态?

她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却看到严臻从兜里掏出他的黑色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紧接着,屋子里就响起连接微信视频的提示音。

她微张着嘴,神色愕然地看着他。

“豆豆病了,高烧不退,已经第二天了。”严臻逆光站着,黑黑的脸庞在光影下愈发显得棱角分明。

她劈手就抢过他的手机,攥在手里,身体却在不住地发颤,“豆豆找你了?”

她知道,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豆豆和她视频的时候,曾无数次在她面前提起他那位非常厉害,非常完美的严叔叔。

严臻看了看还在连接状态的屏幕,皱起眉头说:“嗯,说是烧得难受,想跟我聊聊天。”

长安的胃里开始泛酸,嘴里也尝到淡淡的苦味儿。以前这小子病了,最喜欢依赖的人,除了长宁和凌薇,就是她了,哪怕她在外施工,回不了家,他也会打来电话,和她黏黏糊糊地说上一通。

这才多久呢,小家伙儿就开始嫌弃她了。

看长安睫毛扑闪扑闪的,却不说话,严臻抬了抬眉毛,拉着她,把她带到床边坐下。

屏幕忽然一亮,紧接着,屏幕上露出豆豆红扑扑的小脸。

刚欣喜地叫了一声严叔叔,却不防看到长安严肃的脸庞冒了出来,小豆豆愣了愣,张着红红的嘴巴,嗫嚅着叫:“姑姑……”

长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可一看到他因为高烧而显得憔悴消瘦的脸庞,那些啰哩吧嗦的问询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怎么样,小男子汉。”长安用指尖戳了戳屏幕上的豆豆。

豆豆露出整齐的小米牙,冲她甜笑,“我感觉不错。护士姐姐说了,只要我乖乖输液,明天早上就能去幼儿园了。”

她看着穿着病号服的豆豆,鼻尖开始发酸,她的豆豆,虽然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可生产时的后遗症造成他肺部功能缺失,如果重体力运动或是受寒感冒了,他的反应总要比其他孩子来得猛烈一些。

“那今天护士姐姐扎针的时候,哭鼻子了吗?”她问道。

豆豆顿时骄傲地挺起胸脯,“没有!我没掉金豆儿,比妈妈勇敢!”

他忽然把手机对准毫无准备的长宁夫妇。

长宁看到屏幕上的长安,心虚的挥挥手,“嗨!姐。”

凌薇匆匆和长安打声招呼,就羞恼不已地瞪着豆豆,“我怎么不勇敢了。”

“因为妈妈看我扎针的时候哭了呀!”

“我,我哪有哭,我就是眼眶红了而已。”凌薇强撑着解释。

豆豆捂着嘴咕咕咕咕笑了起来,完全不相信凌薇的话。

凌薇被他气笑了,上去就胳肢他,他笑得更大声,手机也差点被他甩出去。

还是长宁把手机抢了去,拉开门,走出病房。

他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屏幕对准自己,“姐,你别担心,豆豆这次只是病毒感染,很快就会好的。”

长安嗯了嗯,偏头,看着严臻指了指门口,然后站起身,出去了。

严臻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他抿着嘴唇,拿起滚到桌子边缘的笔帽,‘啪’地一声,合上钢笔。

门外光线太差,长安怕影响战士们休息,于是一直走到宿舍外的空地上,才重新用语音连接长宁。

“姐,你和姐夫……哦,我说错了,你和严臻在一起吗?”长宁问。

“是他告诉我豆豆病了,不然的话,我还被你们蒙在鼓里。”长安捏了捏发痛的眉心。

“对不起,是我让豆豆别去打扰你的,可他偷偷联系严臻,我也没想到。”长宁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父子连心吧,这次豆豆病了,提到最多的人不是我和薇薇,也不是你,而是认识没多久的严臻。在豆豆的眼里,我这个连步枪和冲锋枪都分不清楚的爸爸和他厉害的严臻叔叔比起来,简直就是最逊最逊的笨蛋。可即使被豆豆瞧不起,我这个爸爸还是想让他快乐幸福的长大。姐,豆豆的未来,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吗?”

长安沉默。

长宁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若真的忘了严臻,恨他也就罢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可你没有,你从未忘了他,哪怕你在产床上生死未卜之际,你喊得仍然是严臻,你说你舍了性命都要维护,都要依赖的人,怎么你就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儿呢?姐,你别再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你们浪费的是什么,严臻不说,你还不知道吗?最重要的,是豆豆,为了他,你也不该这样固执下去,让豆豆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童年,是你和严臻推卸不掉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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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A爆了

长安整整忙了一天,去村里查看房屋修缮进度,同打井队谈价格,下午,又赶回营地欢迎新来的武装警卫队。

这一批警卫明显受过专业训练,行动举止和军人没什么两样,而且他们中有不少人学过中文,交流起来非常顺畅。

长安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她让小何安排好队员的住宿,又到后厨让赵云龙按照当地人的饮食喜好添加菜谱,让这些初来乍到的黑人小伙子们能够迅速适应营地的生活。

走出餐厅,她望了望漂浮在天边的火烧云,又朝严臻住的宿舍看过去。

她回来之后就没见到维和官兵的身影,或许他们正忙着整理行装,想到这些日子同他们朝夕相处的情谊,心里不禁涌上一阵离别的愁绪。

小何汗涔涔地跑过来,“经理,都安排好了。”

长安点头,“辛苦你了。哦,对了,你进去和赵师傅说一声,晚饭再加几个菜,尽好的准备,算是咱们对维和官兵的一点心意。”

“好咧!”小何正要走,却又被长安叫住,“你见严连长了吗?”

“那边!”小何指着东向,“他们都在打篮球呢。”

打球?

长安摆摆手,朝篮球场走了过去。

这个篮球场是在战乱废墟上修建的,标准规格的球场,是一众喜好运动的员工们的圣地。

每到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就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在球场上尽情释放体内的荷尔蒙。

远远的,就听到咚咚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年轻男人激昂的吼声,欢快的笑声。

她看到球场内外影影绰绰,竟有数十人之多,站在外围的观众都是刚刚从班车上下来的龙建员工,他们顾不得洗去一身尘埃就跑到场边津津有味地看起球赛来。

时不时的,还会为场上球员的精彩表现鼓掌喝彩。

“经理!经理,这边!”小孔满面绯红的朝她招手,示意她赶快过去。

她刚走到人群边缘,就被小孔一下子拽了进去。

那些咚咚的声音顿时变得响亮起来,她看到长方形的水泥场地上,身穿军用背心和迷彩裤的维和官兵正和身着工装的龙建员工展开一场激烈精彩的比赛。

她一眼就看到严臻。

他那标志性的古铜色肌肤和匀称的肌肉在金色的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今天的球场明星非严连长莫属!他一个人独得二十五分,二十五分呐!你是没见刚才那个漂亮的三分球,唰一下,空心!简直a爆了!呀呀呀!他又拿球了!快看,经理,你快看!”小孔踮着脚尖,又兴奋又紧张地攥着她的胳膊。

长安朝场上的严臻望去。

他是军人队的主力,刚拿到石虎抛给他的篮球,就一路朝对方篮筐运球过来。没人能阻止得了他,快到投篮区域时,他一个灵活的假动作晃过防守他的人,然后侧身一个跳跃,“唰!”又一个完美无瑕的三分球赢得了在场观众雷鸣般的掌声。

小孔把手掌都拍红了,她用手掌围着嘴唇,大声叫着严连长和石虎的名字。

赵铁头扯了扯小孔的马尾辫,故意说她是小叛徒,小孔涨红脸,向长安告状,说赵师傅欺负人。

长安便笑着打了赵铁头一下,说给你报仇了。

小孔先是一愣,后又被她难得幽默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赵铁头他们也在笑,一时间四周都是笑声,就连在场上打球的人也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严臻也看到她。

他缓步停下来,向临时裁判打了个换人的手势,然后下场把一个内向腼腆的维和战士推了上去。

小战士一直在摆手,面红耳赤地说他不行什么的,严臻就低头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立刻就闭了嘴,老老实实上场打球了。

严臻走过来,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你来了。”

他那张古铜色的脸庞上蒙着一层水润润的汗,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是汗,站在她面前,弓着腰,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擦汗。

她点头,脸有些烫,但仍然目光平视,先退了出去。严臻跟在她后面。

两人都走出好远了,还能听到背后传来阵阵熟悉的笑声。

她一直走到洗漱池才停下来。

“你洗洗吧。”她指着水龙头。

他拧开水管,弯下腰,捧起沁凉的清水扑到脸上和手臂上。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她说。

他从侧面抬起头,看着她,她不禁呆了呆。

这个样子……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滑下来,滴在深绿色的背心上面,迅速泅成深黑的一团,眼神却清澈得像海水一样,定定地看着她,让她心头一跳。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转身就想走,却被他抓住胳膊,只一下,力量刚刚够阻住她,却又不会让她感到不快。

她顿住脚步。

他笑了笑,“不用麻烦。”

他又撩起几捧水洗了脸和手臂,准备掀背心的时候,却看到她偏过头去。

他嘴角微扬,还是放下衣服,然后就那样沾着满脸的水珠子,语声微哑地问她:“你……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她看看他,目光沉静地点头。

然后指着夕阳下的坎贝山,“你跟我来。”

她率先走了,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才大踏步跟了上去。

沿着未被炮火炸毁的石阶一路上行,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光景,就到了坎贝山最美丽的山谷,蝴蝶谷。

她边走边拂开生长茂盛的杂草,他要帮她,她却不让。

她在路边采了一捧野花,小心翼翼地摘除花茎上的残叶,他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出声询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在他看来,她这些透着仪式感的举止肯定不是心血来潮。

终于,她带着严臻登上一处地势平缓的土坡。

“到了。”

严臻望着这一大片绿草如茵的山坡,心里却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

凭着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敏锐直觉,他的视线落向草丛里一块白色的东西。

那是……

他唰地转头,神色凝重地看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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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坦白(一)

风有些大,吹得树枝左右摇曳,耳畔回响着呜呜的风声,眼前的坎贝山,仿佛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绿色麦浪,在山谷间随着风声起伏翻滚。

天渐渐暗了下来,这片绿油油的麦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深黑色的汹涌的波涛。

长安站在山坡边缘,身上的衬衫和长裤被烈风吹得鼓荡起来,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从背后望去,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美丽灵动却又柔弱不堪一击的背影,忍不住想让人去保护她。

听到脚步声,长安回过头,看着星光下眉目肃然的严臻。

“你早该告诉我的。”严臻语气低沉地说。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严臻,“师父一直很欣赏你,你能来看他,他一定很开心。”

严臻回头望了望掩映在草丛里的汉白玉石碑,“这次不算。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她嘴角一牵,转过头,指着山坡下灯火通明的地方,“你看,我们营地。”

as63营地,在经受了战火的洗礼之后,涅槃重生,成为坎贝山下一颗耀眼夺目的明珠。

“当初营地在选址的时候,我藏了私心,把营地建在这里,主要是想离师父他老人家近一些,可没想到,他竟在冥冥之中护佑着我们……”长安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上的潮气。

严臻不禁动容,上前,把长安轻轻拥入怀里。

她用额头顶着他的胸口,手指微颤地攥住他的衣摆,“严臻,你……你还爱我吗?”

严臻皱眉,用力箍了她一下,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她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流淌下去。

“那你呢,爱我吗?”严臻语声沙哑地问。

她抿着嘴唇,身子向前一送,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身,面颊也贴在他的胸前,“爱,我爱你,严臻!”

感觉他的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然后,她就被他扣着后脑勺,紧紧抱住。

他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不安地动了动,却听到耳畔传来他近乎嘶哑的声音,恳求她:“别动,长安,一会儿,就一会儿。”

再也不想放开她了,这一生,他都要这样抱着她,一分一秒也不想与她分开了。

为了等她的这句话,他等了近六年光阴,这六年鲽离鹣背、东南雀飞的日子,让他尝尽了思念的苦楚。所幸,他来了,所幸,一切都还不算晚。

严臻捧起她早已变得湿漉漉的脸庞,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长安。”

“嗯。”

“嫁给我!”

她的嘴唇在轻轻颤抖,雾蒙蒙的双瞳里闪过一丝痛楚的微光,就这样静默了几秒,她忽然背过身,双手捂着眼睛,语声破碎地说:“不,我不能。”

严臻炯炯有神的眼睛蓦地变得深邃起来,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你是怕我母亲,还是因为婉……”

“不是!”长安飞快地转过身,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严臻。

既然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因为廖婉枫,那……

“拒绝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必须强大到能够说服我,让我充分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严臻的眼睛瞪得很大,所以唇角的法令纹就更显深刻。

现在的严臻在长安的眼睛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的脸苍白如雪,眼里除了蒙着一层雾气,还隐藏着深深的纠结与痛楚。

她用力攥着手心,鼓起这六年来所积攒的全部的勇气,抬头,看着严臻,说:“我……我们……”

她太紧张了,想说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她急得满面绯红,脊背上汗涔涔的,可舌头就偏像是打了结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走近一步,她退了一步。

他再进,她再退。

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的盔甲直达秘密深处,她方寸大乱,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

“我……”

“豆豆是我们的骨肉,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隐藏了六年的秘密,是吗?”他忽然抢过她的话,语气缓慢却又掷地有声地说道。

她的耳朵轰一声巨响,眼前顿时冒出一大片金色的火星,心脏犹如抽搐中风了一般,心跳停止,僵硬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脸由红转白,又变得成黯淡的灰色,她张着嘴,大口吸气,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她忘了她站在土坡边缘,几步下去,竟一脚踏空,整个人仰躺着就要坠下山谷。

千钧一发之际,严臻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空荡荡的漂浮状态扯回现实中来。

她惊魂未定地靠在他的胸前喘息,可刚找回一丝清醒,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一样跳蹦到一边,弓着腰,睁大泛红倔强的眼睛狼狈地瞪着他:“谁告诉你的,宁宁吗?”

他皱着眉头,目光极深地看着她:“你恼什么?难道我……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

她哑然失语,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可没,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扯了扯嘴唇,吐出两个字,“你猜。”

她愣了愣,咬了下嘴唇,说:“你既然知道豆豆的身世,怎么不直接找我对质呢,或是,或是更加恨我,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你。你该痛恨我的,这些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辛苦。我以为你还在恨我,我……”

严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伸手,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来,“我的心的确很痛,但不是恨,我对你,从来没有恨过,也学不会去恨你。你欺骗我,独自生下豆豆,并隐瞒我这么久,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有一件事,我却一直想不通,长安。”

他俯低身子,手从她下巴上拿开,却握住她单薄的肩膊。

她的身子颤了颤,细密的睫毛上沾着几粒晶莹的泪珠,在风中摇摇欲坠。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豆豆,甚至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会忍心放弃他,为什么?”他的手随着话音突然用力,攥紧她的肩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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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坦白(二)

这个疑问困扰了他好久。

他曾试着从长宁那里找到答案,可不知何故,素来对他信任有加的长宁却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缄默。

他看出长宁眼里藏着顾虑,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以启口。他没有为难长宁,但心里这个疑问却被无限放大,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它像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冒出来戳那么一下,顷刻间让他疼痛难忍。

现在,他要长安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即使这么做会伤到他,或是伤到她自己,他也要一个痛快淋漓的结果。

“你想听?”长安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严臻。

严臻点头。

“好,既然你已经知道豆豆的身世,其实后面这些事也是瞒不住的,原本今天就要告诉你,索性都说了吧。”

她慢慢吸了口气,说:“你问我为什么把豆豆丢给宁宁抚养,自己却不管不顾。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你已经猜到了,是的,我不想让豆豆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而我的工作性质,也不可能像宁宁和凌薇一样下班就回家陪伴他,给他一个健康完整的童年,我不希望,不,是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们姐弟当初那样,一边要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一边还要承受别人的议论,我不要豆豆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成长,我要他快乐,要他幸福,哪怕我因此只能疏远他,只能心碎地听着他叫别人妈妈,可我只要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我觉得,所有失去的,都是值得的。我从不后悔把豆豆交给宁宁,即使你觉得我自私,觉得我混蛋,但我仍然会这么说,我不后悔。还有……”

她顿住,扬起湿润的睫毛,看着严臻严肃的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严臻,当年的事,我不该骗你,我以为,以为我离开了,你就能没有负担,没有阻碍地开始新生活,毕竟你和廖……”

“你知道什么!”严臻忽然语气严厉地打断她,伸手攥住她的胳膊,目光如炬地说:“我和婉枫当年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有亲她,一切都是她的心机,她故意模仿你的样子来迷惑我,而后又利用角度让你产生误会。我不相信自己会那么浑,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所以我去查了小区监控,监控上显示的画面,和你看到的根本是两码事,我看到事实真相后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可没想到,没想到荇翊告诉我,你在医院,正在做……”

她睁大了眼珠儿盯着严臻痛楚发红的眼睛,嘴唇轻轻发颤,直着眼睛盯着他。

他,他没有……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秘密震住了,以致于像被电击了一样,先是浑身麻痹,而后鼻子发酸,从心口涌起一阵绵密持久的疼痛。

她抓着他的胳膊,紧紧地,呼吸哽咽地说:“我没有,没有……我舍不得,舍不得啊……”

严臻低下头,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我是个笨蛋,我不该放你走。”

她的泪水愈发汹涌,顷刻间就泅湿了他的指尖。

他的心里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楚,那些长宁和雷河南描述的,他从未经历却感同身受的画面,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他仿佛看到她在机场背身而去时眼底流露的酸楚和不舍,仿佛听到她在密闭冰冷的产房命悬一线时呼唤他的声音。

那些揪心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脑海里,在她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而严肃的表情下面,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泪水。

长安。

他的长安。

“一切伤痛都会随着时光慢慢淡去。过往的事,你我都有错,我们扯平不提。长安,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我请求你跟我复婚,我们重新、从头再来。”严臻抚摸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地看着她说。

她小口吸着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半晌,她语声哽咽地叫了声严臻,然后主动靠过去,双臂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

她原以为豆豆的事就足够折腾他一阵子,所以来之前,她只是想着如何开口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至于复婚的事,她还没来及去细想。现在,她的脑子里容纳的东西太多,太繁杂,一团乱麻似的,根本静不下心来给他一个答案。

她还要再想想,真的,要再想一想。

他显然对她的说辞不满意,于是惩罚地箍紧她的腰,朝前一带,“你还在顾虑什么?宁宁都已经知道了,他很支持我们。至于我父母,你就更不要有思想负担,我爸不用说了,他原本就向着你,因为我们当初的事,他差点没和我妈离了,我妈呢,她现在也变了,当然,我说了不算,这得你自己去体会,去判断。”

她的额头靠着他靑虚虚的下颌,轻轻蹭了蹭,叹息说:“我知道。”

“你知道?”他的目光闪了闪。

“嗯。你还记得吗,当年我离家之前,曾经和妈在屋里说了会儿话。”

他点头,“记得。”

“我当时跟她说,如果她还想要你这个儿子,就不要再对你今后的婚姻横加干涉,让你自己去选择最适合你的伴侣。这次我们在非洲相遇,我发现你竟还是孑然一身,惊讶之余,我就知道妈没有逼迫你,她把我的劝告听进去了,只是没想到,你竟是为我而来……”

他怔住了,片刻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谁告诉你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石营长。”

石光明。

他忽然扬起嘴角,笑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在里面找到被抓包之后该有的尴尬或是羞恼等情绪反应,他的眼睛清澈而又干净,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目光。

“你信吗?”

她认真思索片刻,说:“起初我信了。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经历过生死之后,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严臻,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登上g省十万大山的顶峰,你用一首震撼人心的《a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公平

见严臻绷着脸一言不发,长安赶紧解释说:“我并不是因为凌薇不会生育才把豆豆交给她,而是她对豆豆是真的好,你也应该从豆豆的口中了解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严臻拧着眉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我没说她不好。但是她经常和宁宁吵架,并且影响到了豆豆,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长安语塞,她竟不知道,豆豆连这样私密的事也会向他倾诉。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是父子,天生的血缘相吸,豆豆难过,他又怎会置身事外。

“凌薇因为不会生育的事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她曾提出过离婚,但是被宁宁拒绝了,宁宁说他爱的是她这个人,他们的婚姻不需要维系在一个无缘的孩子身上,他还说,这辈子有豆豆就足够了。可女人的心,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一丁点的事情到了她的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像凌薇这样压力大的女人更是如此。他们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吵架这我知道,但是经常吵架,并且影响到豆豆,我却是不知情的,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需要和宁宁和凌薇好好谈谈。”长安皱起眉头。

“谈什么?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做豆豆的模范父母?”严臻盯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维持现状对豆豆来说就是公平的?”

她的心里掠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严臻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她的心脏,在溅起血花的同时,也暴露出她一直回避的血淋淋的事实。

严臻说得没错,她的确抱有这样天下太平的想法,认为只要对豆豆有利的事,那就都是对的,她不愿破坏豆豆平静幸福的生活,可她却刻意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豆豆,豆豆的立场。

他虽然小,什么都不懂,可他终会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当他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抛弃他的亲生父母。

“我理解你当初把豆豆交给宁宁抚养的苦衷,所以我从未怀疑过你对豆豆的感情。但是,长安,你选择向我坦白,就应该做好我会把豆豆要回去的准备,因为你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打算只做豆豆口中的严叔叔。”严臻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你别胡来!”长安的眼里闪过惊惶的神色。

严臻抿着嘴唇,嘴角的法令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晰,他看着她,一字一顿,语气铿锵地说:“我绝不会放弃你,更不会放弃豆豆。”

听到他犹如宣誓一样的言语,她怔住了,心里顿时乱做一团。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再想回到原有的平静是不可能了,她不怕狂风骤雨加身,却独独怕豆豆伤到一分一毫,这才是她犹豫并退缩不前的根本原因。

坦白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却又比谁都恐惧。

在她三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像现在这样矛盾过,也从未像现在一样对未来感到恐惧,她像是行走在一片漆黑的路上,前方是柳暗花明的世外桃源还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她全然不知。

他会怎么做?

长安看向身旁的严臻,他表情肃然地凝视着树影憧憧的山谷,似是陷入深深的思索。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许久,严臻转头说回去吧。

她点点头,心情复杂的跟着他下山。

严臻把长安送回去就走了,看得出来,他身上的包袱比她要沉重得多。

有心事怎么睡也睡不着,索性把师父留给她的工程笔记拿出来研读,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才躺下。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小孔说话的声音,似乎提到她的名字,她挣扎着想恢复意识,可还是耐不住困意睡熟了。

等醒过来,发现已是日上三竿,宿舍里静悄悄的,隔壁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侧过身,看着相框里笑容粲然的豆豆,发了会儿呆,之后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脸庞,从床头拿起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她猛地想起严臻今天要走,一边翻身下床洗漱,一边给严臻打电话。

可电话无法接通。

她用最快的时间洗漱后,换上工装就急匆匆地跑向维和官兵的宿舍。

走廊上静悄悄的,推开那扇紧阖的房门,屋内一片寂静,单人床、桌上空荡荡的,连一丝杂物都找不到。

一声不响地离开,可见他对她失望到了什么程度。

棕色的房门缓缓阖上,她的心也像是空了一大截。

“嗨!”身后有人叫她。

她唰地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黑人警卫正抱着被褥站在走廊上,看到她的脸,年轻人愣了愣,表情紧跟着变得紧张起来,他站得笔直,用不大标准的问候她:“经理,你好。”

她点头,露出微笑,“你好。”

她指着背后的房门,问那个年轻人:“你要搬进来?”

“是的。中**人走了,我们就可以搬进来。我住这间。”年轻人说。

长安重新打开房门,“进去吧。”

“谢谢。”年轻人侧身入内,把被褥蚊帐放在单人床上,然后回头对长安说:“这里的设施太好了,像酒店一样,是我待过的最好的地方。”

他看起来非常高兴,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对什么都很好奇。

长安露出微笑,示意他慢慢收拾,便退了出去。

这些黑人警卫大多在矿山担任安保工作,矿山企业都是私营老板,不会给他们多花一分冤枉钱,所以,他们的待遇可想而知。听小何说,昨天安排好食宿之后,有的黑人警卫竟感动地哭了,他们说,第一次在雇主面前觉得自己活得有尊严。

其实,不止是黑人警卫有这样的感觉,工地的当地员工,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他们说在项目上工作虽然辛苦,但心很快乐,而且报酬很高,几年积攒下来,虽说比不过当地的富人,但是比大多数人要富有,年长者可以做点小生意,年轻人就会选择盖新房,娶老婆。

她曾听小何说过,他们项目的当地雇工光棍率是最低的,几乎个个都讨到老婆了。

这和项目多年来按时履约,按时给他们发放工资奖金有很大关系。毫不夸张的说,是中国企业在援助当地基础建设的同时也切实改善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这样想来,她心底的阴郁就变得不那么令人难受了。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

原本土黄色的草皮上,冒出一片绿油油的小草,一阵微风吹过,小草随风摇曳,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吱吱”

忽然,在树林边的灌木丛里,响起一阵凄惨的叫声。

第二百七十九章 舔犊情深

狒狒!

每天像闹铃一样准时叫她起床的动物叫声,此刻听起来却瘆人得很。

脊背一阵发凉,不知怎么的,她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树林里恐怖凄厉的叫声没有停止的迹象,靠近营地的灌木丛也像是被狂风凌虐,树干和枝叶都在发狂般地颤抖。

她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个黑人警卫,他一边用力吹响用于联络的哨子,一边神情紧张地指着那片灌木丛,提醒长安跑回屋去:“花豹!有花豹!”

花豹!

长安心中一惊,朝那片灌木丛飞快地睃了睃,脚步不停地向后退。

初来营地的时候,夜晚常有花豹、狮子等大型猛兽在附近出没,随着营地安保设施的完善及保卫人员24小时不间断的巡逻,近半年来,已经看不到它们的影子,可没想到,原本只在夜晚出没的猛兽,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营地附近。

哨声急促,很快就有训练有素的持枪警卫跑来增援,长安刚走回廊下,就听到树林那边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

她攥紧拳头。

没过一会儿,黑人警卫跑了过来,大声向她报告:“花豹中弹逃跑了,可是它咬死了一只狒狒。”

“我去看看。”长安走了出去。

年轻人跟上来,做出保护的姿态。

“你叫什么?”长安问他。

“阿里。”他露出洁白的牙齿。

阿里。

她不由得想起阿米,艾伯特的小儿子,那个喝水男孩。

好像这里有很多类似名字的人。

“母狒狒死得很惨,脸被咬破了,它的女儿不知道它的母亲已经死了,一直守在尸体旁边。”阿里目露怜悯地说。

出事地点一片狼藉,草木被压塌了不少,还未到地方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几个黑人警卫正用母语指着母狒狒的尸体议论纷纷,见到她来了,几人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通道。

她的目光在地上血淋淋的狒狒尸体上停留了几秒,又望向坐在一边守着母狒狒的小狒狒身上。

看到它头顶一块硬币大小的胎记时,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头忽然昏眩起来,身子跟着晃了晃。

阿里以为她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于是担忧地看着她,“我们来处理,经理你回去休息吧。”

她扶着额头,摆摆手,“不用了,这只狒狒我认得。”

阿里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确认识这对儿母女,它们经常在她的窗外玩耍,吃她特意为它们准备的食物。她很喜欢这只头顶有胎记的小狒狒,她甚至给它起了个俗气的名字叫钢镚。小钢镚看起来很是活波可爱,而且它非常黏它的母亲,每天都要挂在母狒狒的身上撒娇。

“嗬嗬……”钢镚认出她了,回过头,神色无助地向她求援。

她蹲下身子,朝它伸开双臂,“钢镚,来。”

钢镚起身朝她张望,她以为它会过来,谁知它只是盯着她瞅了一会儿,就又坐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嗬嗬叫了起来。

它在呼唤它的母亲,它的保护神。

可是这次,它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回应了。

四周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看着眼前残酷而又悲壮的一幕。

“你哭了?”阿里惊讶地叫了起来。

她别开脸,用手指蹭了蹭湿润的眼角,声音微哑地说:“阿里,你把母狒狒埋了吧。”

阿里小心翼翼地说会照办。

她抬头看了看表情惘然无助的钢镚,拍拍阿里的肩膊,转身走了。

一直走到阳光下,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心口处疼痛如绞,她仿佛被刚才的一幕抽干了力气,步子慢下来,越走越慢,最后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捂着心口蹲下身去。

她的眼前、脑子里晃动的全都是钢镚那双惘然无助的眼睛,谁说动物不会说话,谁说动物没有舔犊之念,钢镚思念妈妈,可它今后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妈妈。

她忽然站起来,发疯一般朝刚才的树林冲了过去。

可是林子里一片寂静,除了被压塌的草木和地上一摊暗红色的血迹之外,连钢镚都不见了。

“钢镚!钢镚!”她大声呼唤着小狒狒。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耳边霍霍的风声……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穿梭于各个村庄之间,检查督促施工进度,解决施工难题。车子到不了的地方她就带着小何步行走过去,饿了就随便吃两口面包对付一下,困了累了就靠着树干眯一会儿,一天工作结束,往往工人们已经乘坐通勤车回营地休息了,她还在检查工程质量。

就这样,在她的亲自督导下,这项由龙建集团无偿援助的民生工程以超预期的速度迅疾向前推进。

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六十天的工期缩短到四十天,完全有可能实现。

“经理,你看,咱们项目部上报纸了!”孔芳菲龙卷风一样冲过来,抢走长安手里的书本,把报纸塞进她手里。

“你看,这可是索洛托日报,第二版,整篇幅报到咱们的事迹呢!喏,还有你的照片呢,不过,把你拍得有点凶哦,哈哈哈……”小孔笑着说。

她拿起报纸,低头朝印有她照片的地方看过去。

她的眉头轻轻蹙了蹙,的确,如小孔描述的一样,这张照片把她拍得很凶,很丑。

像素不大清楚的彩色照片里,穿着工装,带着白色安全帽的她正全神贯注地听村民们讲话。看背景,她分辨不出是哪个村庄,村民的样子她也记不得了。

她这个人并不爱笑,也不多话,所以精神过度集中于某件事的时候,五官就会不自觉地收紧,人也因此显得严肃清冷,缺少亲和力。

大家都有点怕她,再加上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所以,女魔头这个绰号也就传播开了。

她并不介意被人叫什么,如果女魔头能所向披靡解决世间所有难题,她宁愿被人一辈子这么叫着。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或许能在事业上一展抱负,但是回归生活,处理感情的能力却连她自己也要叹息愧疚。

有大半个月了,她联系不到严臻,严臻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两人之间忽然断了联系,就像是回到重逢之前的状态。

第二百八十章 劝说

她曾见过趁着轮休来营地探望小孔的石虎,见面后,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他的情况,却又碍于面子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倒是小孔无意中透露了一句,说严连长很忙,前阵子去首都执行任务,刚回来,又被调去平民保护区了。

是的,他很忙,一直很忙。

从小孔那里得到的讯息稍稍让她好受了些,可还是心神不宁,白天还好,有回不完的邮件,有走不完的路占满她的时间,让她无暇去顾及他,可每到夜深人静之际,听着小孔轻微的鼾声,她却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有天晚上,睡不着,她出去散步,却接到常妈妈打来的电话。

常妈妈鼻音浓重,显见是感冒了,“安安,我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不过都怪你徐叔,是他先感冒的。”

之后便是一大串的嘟哝,徐建国在一旁回嘴,两人于是先吵了一崩,常妈妈才气咻咻的向长安诉苦,“你徐叔就是嘴硬,做错事从来不承认是自己错了,还有妞妞,跟她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倔板儿。”

妞妞是徐建国夫妇的独生女儿,博士毕业后到上海工作,事业发展得很顺利,但独独不相亲,不结婚,这可把徐叔和常妈妈急坏了,可妞妞似乎不打算改变想法,我行我素,谁劝也不听。

“等我回上海了,我再劝劝她。”长安宽慰常妈妈。

常妈妈嗯了嗯,说:“我还想劝劝你呢。安安,你想开点不行吗,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这样孤零零的,让我和你徐叔怎么放心得下。”

除了不肯结婚的女儿,还有不肯再婚的长安,这两个丫头,就是夫妻俩的一块心病。

“常妈妈”

“我知道你又不让我说了。可我不说你,这世上还能有谁能说得动你呢。可能人老了,总会想东想西,想着让你们个个顺遂平安,过好你们的小日子,但这世上的事啊唉”常妈妈感慨地叹了口气,说:“说起倔强,你这丫头,总是排在第一的。当年的事,想想我都心碎,可你却硬是撑了过来。我也是当妈的人,哪能看不见你受的那些苦,那些罪呢,身体上的疼咬咬牙都能忍过去,可心里的苦,真的能把人疼死。安安,常妈妈知道你苦,你心里苦啊。可你又好强,想在事业上闯出点名堂来,为了这个目标,你只能一直向前走,不敢停,不敢歇。如今你成功了,做了许多男人也做不到的大事,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可是安安,你不累吗?一点都不觉得累吗?即使你能承受身体的疲累,可心呢?在国外施工,一年半载见不到亲人,我就不相信,你不想豆豆?孩子,弦绷得太紧了容易断,弓拉得太满了也容易折,这个道理你比我懂啊。累了就歇歇吧,多想想自己,为豆豆考虑考虑,毕竟,你才是他的亲妈。你真忍心,让他一辈子只叫你姑姑!”

“常妈妈”长安鼻尖泛酸,捏紧电话。

“我不管,就算你说我老古董,说我跟不上潮流、时代,我还是要跟你说,你必须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人活着就离不开家,更离不开情。没有人情,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安安,你若真孝顺我们,就赶快找个男朋友回来,别像妞妞一样做什么不婚族,还有啊,找男朋友的时候,你的眼睛可一定要放亮点儿,别什么样的男人你都见,我觉得要找还是找小严那呀!呸呸!瞧我又老糊涂了,浑说,浑说”

常妈妈繁琐而又温和的劝解声,像是一股股暖流包裹着她的心脏,让她体味到人世间真挚而又宝贵的情谊。她何其幸运呢,身边竟有这么多爱她、包容她的亲人。

“常妈妈,严臻向我求婚了”她语气轻轻地说。

耳畔啰嗦絮叨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停顿了几秒,又像天上的烟火,猛一下炸开绚丽的色彩和声浪。

她慢慢阖上眼睛,嘴角轻轻扬起细小的弧度

长安每天起床的时候都会在窗口寻找小狒狒的身影,可是令她感到不安和失望的是,它一次也没出现,那些放在地上的果子也从没被动过。

她问过阿里,有没有见到过小狒狒,阿里说没有,但他猜测,小狒狒有可能会守在母狒狒的墓地。

终于有一天,她让阿里领路,找到了埋葬母狒狒的墓地。

褐黄色的小土包已经被风吹得变了颜色,阿里指着地上的脚印说:“它肯定在这里。”

他们在原地守了很久,大约等了一小时光景,附近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她看到钢镚拂开树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瘦得几乎脱相的钢镚一瘸一拐地走着,手里拿着几个鲜红的果子。

看到长安,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

长安的心像是被谁猛地揪扯了一下,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模糊。

她疾步走上前,不顾小钢镚惶然的眼神,把它抱在怀里,“这些天你就守在这里吗?从黎明到日暮,为了等妈妈,为了给它摘好吃的果子?你好傻,你真的很傻,知道吗?你妈妈回不来了,你守着它它也回不来了,你怎么这么傻”

“嗬嗬嗬嗬”钢镚瞅着她,漆黑的眼里竟像要淌下泪水。

长安抱着它,忍不住失声痛哭。

阿里吓坏了,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长安,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在他看来,长安对这只小狒狒太好了,可她要知道,在这片无边无际的丛林里,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小狒狒失去亲人,或是自己被猛兽猎杀吃掉,如果像她这样见一个哭一个,那还不得把眼睛哭瞎了。

长安最后还是没能把钢镚带回去,它围着小土包转了几圈,叫了很久,后来,就消失在莽莽丛林里了。

长安低头按了按眼睛,站起身来,看着表情紧张的阿里,“抱歉,吓到你了。”

阿里担忧地看着她,问她好点没有。

她点点头,说我们下山吧。

长安刚走到宿舍,就看到在廊下原地打转的孔芳菲。

“你去哪儿了啊,经理,我把整个营地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你!”小孔的眼睛红彤彤的,看到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长安的心一咯噔,紧紧攥住小孔的胳膊。

“石虎打电话告诉我,说平民保护区发生大规模械斗事件,严连长他们去维稳,但,但是对方人太多,还有人开枪,严连长,他,他”孔芳菲哇一声,哭了起来。

长安的耳朵轰一声响,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经理”

她面色惨白地推开孔芳菲,脚步踉跄的朝车库跑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任务

下午三点,在林贝镇附近的平民保护区内忽然爆发大规模械斗事件。联合国驻索洛托特派团战区司令部命令驻扎在蒙特里基地的中国维和步兵营派出应急力量立即前往出事地点隔离冲突双方。

严臻临危受命,率领应急防暴分队紧急集合赶到现场。

平民保护区容留的是附近村镇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难民因为争抢地盘积怨日久,今天下午又因为争抢食物发生口角进而升级到严重的械斗事件。

现场一片混乱,双方手持砍刀、棍棒和石块等物纠缠殴斗,有不少人受伤倒地,现场哭闹声、呻吟声、怒骂声混作一团。

严臻浓眉紧蹙,果断下令:“楔形攻势!跟我上!”

楔形攻势,是用强大的兵力兵器构成楔子般的队形,向敌方薄弱之处突击,穿破敌人阵地时用到的军事术语。

维和防暴分队手持防爆盾牌迅速展开队形,逐步强行切入混战人群。

“砰砰!砰砰砰!”

维和战士的盾牌被棍棒和砍刀敲得砰砰作响,不时有石块越过盾牌砸向他们的头盔。

“注意安全!保持队形,不要分散!”严臻大声命令道。

战士们背靠背,肩并肩,始终面向混战双方,最终成功将其分隔开。

“廖婉枫,立刻警告他们,停止打斗,停止打斗!全体后退!”严臻对随行斯语翻译廖婉枫下达命令。

“是!”大病初愈的廖婉枫黑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她用扩音设备大声警告现场愤怒的难民,让他们后退。

喊话警告起到一定作用,一方后撤到可控区域,另一方却步步紧逼,把矛头对准维和防暴队,不断向维和战士发起冲击。

战士们不能还击,只能生生挨打,眼看着就要有人受伤,严臻拧着眉头,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立刻命令战士们变换队形,“石虎,发射催泪瓦斯!”

“是!”石虎接到命令后果断向攻击人群发射了一枚催泪瓦斯弹。

“轰”巨大的响声将人群迅速驱散。

可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涌了上来。

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担心催泪瓦斯会伤害到难民,维和战士只能间隔一段时间才能发射一枚催泪弹驱散他们,其他时候,就只能忍受着他们的冲撞和辱骂。

严臻的手被尖锐的石块砸中,鲜血长流,可他竟像是没看见一样,抢过廖婉枫的喊话器,用斯语规劝他们冷静,不要把事情闹大。

难民早就打红眼了,根本不听规劝,在他们眼中,维和防暴队就是一座碍事的大山,只有把他们推倒了,他们才能找对方报仇雪恨。

“砰”

沉闷刺耳的枪声在人群中炸响,紧接着,现场响起石虎撕心裂肺的吼声,“连长!”

严臻身上血迹斑斑,不知哪里中弹了,他顾不上查验伤口,一把拉住抬起步枪的石虎,“别冲动!”

石虎收了枪,一边警戒,一边问严臻,“连长,你怎么样?”

“死不了。”严臻低声对石虎下达命令,“去,带几个人,到两点方向那人按了。”

“是!”石虎带着几名战士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许是严臻受伤的一幕让现场情绪失控的人们找回一丝理智,冲击防暴队的一方有人员开始后退,渐渐的,冲撞的力道小了,又过了一会儿,除了几声微弱的谩骂之外,双方人员都已退到可控区域。

当地军警开着车呼啸而来,石虎把几名持枪分子交给他们,械斗双方情绪平稳,难民机构继续分发食物,救助伤者。

因为涉及到枪械,所以警察和当地部队的人找到严臻向他询问当时的情况,严臻对他们提出的问题一一做出回答。

这一耽搁就是小半个下午过去了。

“谢谢你们,中国维和军人!”一位黑人军官向严臻表达敬意并告别。

严臻微笑,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刚动了动肩膀,就袭来一阵烧灼般的剧痛,他皱了皱眉头,刚转过身,就看到廖婉枫拎着十字医药箱站在他背后。

他瞥了她一眼,“不用。”

他的伤他自己知道,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廖婉枫瞪着他,“是因为我,你才这么说的吧。那好,我让石虎来。”

她转身就走,却被严臻一把拽住,“行了,你来就你来。”

廖婉枫呼了口气,转过身,指着一旁的空地,“你坐下,不然我够不到。”

严臻摸摸鼻子,走过去,找了块能靠的地方,坐下来。

他动作坚硬地解开衣扣,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而后,他拧着眉,将右臂从袖子里脱出来。

廖婉枫低低地叫了一声。

严臻皱着眉,牵了牵嘴角,“有那么吓人吗?”

廖婉枫抿着嘴唇,动作笨拙的从药箱里取出棉球和酒精,替他清洗手臂的伤口。

虽然只是一道擦伤,可是伤口也有些太长了。

“病全好了吗?”严臻忽然开口问她。

廖婉枫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嗯。

“好了就给你哥报个平安,他前天把电话打到石营长那里问你情况呢。”严臻说。

“哦。”廖婉枫应了一声,忽然又扬起头,“你的手机呢?我哥不是有什么事都找你吗?”

“坏了。”严臻皱着眉说:“可能到寿命了。”

从63营地回来后,他忙得连一丁点的私人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去市里买新手机了。

“我多带了一部新的,回去拿给你。”廖婉枫夹起一块碘酒棉球,压在严臻手臂上。

“嘶!”严臻倒吸口气。

廖婉枫抬头看了看严臻。

“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她说。

“这是肉,怎么能不疼……嘶!轻点,你这丫头,下手轻点!”严臻呲牙咧嘴地叫。

廖婉枫的嘴角抽了抽,手劲儿终是放轻了些。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那年盛夏,你因为发烧被童姨下了封口令,可又想吃雪糕,我瞧你实在可怜,于是就偷偷买了一根雪糕给你吃,谁知道你哥也买了,当时我和你哥打赌,赌你先叫谁哥哥谁就赢,输家要给赢家买一星期的雪糕。你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冲着我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呵呵……”严臻目光悠远地笑了笑,“当时把你哥气得啊,一口就把雪糕塞嘴里去了,冰得他原地乱蹦不说,还威胁你,说再也不要你这个妹妹了。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告诉他,你当时哪里是想叫我哥哥呢,你是看中了我手里的巧克力雪糕。”

廖婉枫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清澈有神,笑容坦荡温暖,他轻声叹息:“无论怎样,我永远是你哥。”

她的手颤了颤,一滴碘酒滴下去,像是染了颜色的泪水一样落在他的手臂上……

等廖婉枫帮严臻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提醒他穿上衣服时,却发现他竟靠在身后的草垛上睡着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爱你

严臻醒来,已是日落时分,灿烂的红霞布满天际,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映红他的面庞。

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他深深的沉溺其中,不愿意清醒。

可还是醒了。

一睁眼就被夕阳的光晃了晃,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以为廖婉枫还在一旁坐着,就揉着眉心,哑着嗓子说:“你怎么不叫……”

刚一转头,他就怔住了。

手掐着眉心,眼睛却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仿佛不会说话了一样,声音沙哑且结巴,“你……你……”

竟然是长安。

严臻喉咙发干,用力掐了下眉心,感觉到疼,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可还是觉得怔忡,因为梦里,也有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像这样定定地瞅着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目光下面,却似隐藏着威力巨大的惊涛骇浪。

细看之下,她的眼睛有些红,发丝也显得凌乱,想到之前危险的一幕,他心中微沉,正要出声询问,却看到她扬起睫毛,指着他受伤的胳膊,皱眉说:“看来,廖翻译没有她哥哥的天分。”

处理外伤她虽然也不够专业,但总归要比他手臂上缠得乱七八糟的敷料要强得多。

严臻愣了愣,听她的意思,她已经和廖婉枫见过面了。

想起之前的恩恩怨怨,他的心不由地紧了紧,“她为难你了?”

长安眉目淡淡地笑了笑。

严臻神情懊恼地攥了攥拳头,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瞌睡虫的攻击下竟溃不成军。说来惭愧,他以为高强度的工作就能消弭内心的不安与苦楚,于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也无暇去思考那些困扰他的难题。效果是有的,他全身心投入护卫联合国特派团官员的工作,根本没时间去打扰她,也没时间去想她,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暴脾气,对石虎他们百般挑剔不说,甚至对自己也常常感到不满,他知道这样不对,可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石虎他们个个小心翼翼的,连吃饭都要看他的脸色。他心情不佳,整宿整宿失眠,为了不去想她,他就在宾馆的院子里跑圈,跑到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才能勉强不去想她,不去想一切与她有关的事情,可没想到坚持了这么久,却在刚才的梦境里与她相遇。

梦里的她欲说还休,如同他们在索洛托的丛林里重逢时一样,她的眼神复杂得令他感到心悸,他紧张得像个堕入情网的青涩少年一样,心扑通扑通狂跳,一方面怕她说什么,一方面却又祈盼着能够得到答案。

偏偏这个时候醒了。

心里说不出的惆怅,却在转头之间,看到真的她,就坐在他的身旁……

严臻的手垂下来,碰到身上的灰蓝色工装,不由得怔住。

她……

他把衣服拿下来,递还给她,“谢谢。”

她接过衣服,放在膝头。

他拉开军装袖子,想把衣服穿上,可毕竟受了伤,动作显得笨拙而又迟缓。

她侧着身子,抻开他的衣袖,帮他穿上衣服。

严臻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香气,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水,是她身体自带的香味儿。

清冽微甜,这股香气让他想起坎贝山里盛开的铁线莲。

他的心咚咚跳得剧烈。

“严臻。”她忽然叫他。

“嗯。”他看着她。

“复婚的事。”她默了默,漆黑的眼瞳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

说完,不待严臻做出反应,她就面颊绯红地撑着旁边的木垛站起来,“我回去了。”

她起身就走,可还走了没两步,就被身后冲过来的人拉着胳膊,抱了起来。

一阵令人晕眩的急速旋转,她脑后的发圈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长发披散下来,在灿烂的夕阳下扬起一圈红色的浪花。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满世界都是他热烈欣喜的叫声。

周围的人都朝他们望了过来,有年轻人在吹口哨,有人在起哄,有人居然敲打着手鼓,唱起祝歌来。

正在维持秩序的石虎看到这一幕,不禁长吁口气,冲着附近的战友比了个ok的手势。

大家相视而笑。

严臻终于肯放下长安,他喘着气,紧紧拥着同样颤抖的长安,低下头,亲了下她圆润的鼻尖,“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扬起浓黑的睫毛,在他靑虚虚的下巴上咬了一口,“你觉得呢?”

下颌麻酥酥的痛感真实而又刺激,他眸光一暗,作势就要吻下去。

她身子后仰,笑着推他。

他也只是吓唬她而已,扣着她的后脑勺,压在他的胸前,“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她的脑袋晃了晃。

怎么能听不到呢,那么强烈富有生命力的心跳声,就像是在她耳边敲响幸福的钟声。

“你猜它在说什么?”他问。

“不知道。”她抱紧他。

“它在叫你,安安,安安……”他低头亲吻她的头发,“我爱你,长安。”

她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也爱你。”

他听后身子一震,刚要低头看她,却被她用力挣脱开,跑远了。

“我回去了。”她笑笑的朝他挥手,窈窕的身影被晚霞镀上一层金红的色彩,远远望去,竟像是要融进夕阳里一般。

他扬起手臂,朝她挥了挥。

其实,他还有很多的话要问她,有很多的疑问没找到答案,可她就这么走了……

“连长,这下你该睡醒了吧!”石虎忽然冒了出来,一脸戏谑地调侃说。

严臻瞥了他一眼,目光盯着远处已经启动准备离开的银色suv,“是你给她打电话的?”

石虎挠挠脖子,表情不自然地说:“我就是跟我们家菲菲扯了两句,这浑丫头也不知道咋跟长安说的,她竟飞车赶到难民营,你是没看到她开车那劲儿,简直疯了一样,卷着一溜儿黄土就冲过来了。下车也是,揪着我的领口就问你在哪儿,我指了指草垛子,她看了一眼身子就软了,眼泪那个流啊,哗哗的,我看她是误会了,还没等我解释呢,她拨开我就朝你那边跑,当时要不是廖翻译挡了她一下,她肯定就扑你身上去了,你……”

严臻心一紧,脑海里浮现出长安通红的眼睛,他抿了抿嘴唇,目光锐利地瞪着石虎,“你跟孔芳菲说什么了?”

石虎朝后退了一步,嬉皮笑脸地说:“没说什么啊,你别瞪我。”

“虎子。”严臻指着他。

“真没说什么!我就是想帮帮你,就跟菲菲说,说,说你身受重伤……呀!不带这样的,连长,你不能过河拆桥!”石虎闪身躲开严臻的飞腿,抱头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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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钥匙

严臻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他知道,有些事不是只要一个答案就够的。

他很好奇,一直抗拒再婚的长安为何会忽然改变决定,同意与他复婚,这半个多月光景,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从平民保护区回到基地已是深夜,他刚在宿舍换了衣服,就听到敲门声。

拉开门,却看到廖婉枫站在门外。

她举起手里的纸袋,“手机,你要的。”

他接过去,低头看了看手机的品牌,“谢啦,钱我待会儿用微信转你。”

廖婉枫没吭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转过身,目光清冷地看着门里那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你不想问问我,我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严臻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摆摆手,“快回去睡觉。”

廖婉枫愣了愣,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她转身,噔噔走回来,站在严臻面前,仰起头,脸带薄怒地说:“严臻,你心里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别摆出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架势出来!跟我哥一模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狼!”

严臻劈头盖脸挨了一通数落,临了还被骂了,这冤枉啊,都快赶上窦娥了。

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不是看你累了一天辛苦嘛,这好心还变狼人了。”

廖婉枫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她的大半截脸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是听声音,也知道她气不顺得很。

“我是想找她晦气来着,可她却说,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让我一分一毫,她还说,你是她的人,不准我再肖想你!哎,你说,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儿啊,她凭什么命令我啊,我的心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她一个过气的前妻,不,心狠手辣的前妻她牛什么牛,我……”廖婉枫还想再说下去,对面的严臻却龇牙笑了,起初只是嗬嗬喘着粗气傻笑,后来,竟仰起头,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廖婉枫满腹的牢骚被他这突兀的笑声打断,就像是一口气喘了半截忽然被堵回去一样难受,她的脸涨得通红,指着严臻,“你笑什么笑!”

严臻就是想笑,他只要一想到长安用他完全陌生的语气和态度怼廖婉枫的画面,他就情不自禁的想笑。心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就像是习武之人忽然打通任督二脉,那种飘飘欲仙、活力充盈的感觉瞬间就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她……哈哈……真……哈哈……真这么说?”严臻的眼睛亮晶晶的。

廖婉枫咬着下嘴唇,委屈又愤怒地质问严臻:“好笑吗?你看着我被她欺负,你觉得我很可笑?”

严臻边笑边用力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高兴了,啊,不,你别误会,我没有很高兴,总之,不是因为你挨骂高兴,是我自己心里高兴,哎!你别哭啊,婉枫”

廖婉枫捂着嘴飞快地跑了,严臻收回手,摸了摸挺括的鼻梁,苦笑着嘟哝:“我真不是笑你……”

他是太开心了,真的开心,因为从他认识长安那天起,她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如此霸气十足、占有欲十足的话。他又一次深深地懊悔自己睡过去,竟没能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她向廖婉枫宣布主权的一幕。

单凭想象,已令他血脉偾张,激动万分,他是不是可以乐观的想象一下,她对他的态度,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冷淡而又抗拒。

他转身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把之前的电话卡插进新手机里,直接按下她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

他就猜她没睡。

“方便讲话吗?”他问。

“稍等。”她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声音就显得空旷而又深邃,想必是到院子里去了。

问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叮嘱她小心蚊虫,就直奔主题,“你怎么就同意了?不会是这半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就随口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她却忽然沉默下来。

他的心漏跳一拍,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

果然,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也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彼此间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有时重有时浅,显然都在思索。

然后,他听到她说:“严臻,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于是,他听到了小狒狒钢镚的故事。

“这不是童话,也不是我在编造故事,故意煽情,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在我身边的事。小狒狒现在怎么样,它还有没有守在它妈妈的墓地,我不得而知,可我知道,它对母亲那深深的依恋打动我了,狒狒尚且如此,我又怎能罔顾豆豆的立场,让他一辈子都活在一个由我编织的谎言里,失去他应该享有的权利。我不该那么自私,严臻,对你,我也有说不尽的愧疚。当年的事如果我能为你多考虑一点,就不会让豆豆失去享受父爱的机会。”长安吸了口气,鼻音浓重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严臻攥住手,语气微冷地说:“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是因为目睹狒狒的不幸遭遇,为了豆豆才愿意同我复合,对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对我说出那三个字,又何必向廖婉枫宣示主权。

随着她的沉默,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不,不全是。豆豆只是一方面原因,很小的原因,我答应同你复婚,是因为我爱你。严臻,我从未忘记你,也从未爱过除你之外的任何男人,在遇见你之后,你就给我的心上了一把锁,这把锁,只有你能开启,而开启这把锁的钥匙,就是我爱你三个字。严臻,当我听到你心里的呼唤,感受到你的爱,你就已经用这把钥匙打开它了,而我,也心甘情愿的为了你,重新活一次。”长安的语速不快,音量也不高,可这些话就像是夏日里的冷泉,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缓缓地流淌在严臻的心里。

他沉默了好久,才轻轻说道:“谢谢……谢谢你,长安。”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后悔

苏州一大清早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没个停的时候。

怕严定尧打伞不方便,宋志娟就陪着丈夫一起去买菜。两人进了农贸市场的大门,像有默契似的,齐齐朝左一拐,径直朝鱼摊儿的方向去了。

雨天人也多,人头攒动的,声音嘈杂。

他们来到中间一个摊位前,严定尧笑呵呵的冲着一位又黑又壮的摊主扬起手,“刘老板,来条草鱼,一斤半重的,刮鳞破肚。”

“好些日子没见你咧,咋,不想吃鱼咧?”刘老板是西北人,讲话时中气十足,乡音极重。

严定尧指了指身旁的宋志娟,“最近你嫂子吃中药,忌荤腥。”

“撒病?嫂子木四没事了吧。”刘老板也认得宋志娟,以前她经常来买鱼,不过最近很少见了。

“撒病,心病。”严定尧拍拍胸口,朝刘老板无奈地笑了笑。

“又四因为你儿子的婚事吧。”他弓下腰,赤手从咕嘟咕嘟冒着氧气泡的水池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用木钉锤在鱼头上用力一敲,鱼就晕了,他把鱼放在称上,念了个斤两,然后拿起刮鳞的工具一边处理鱼身,一边歪着脑袋对严定尧说:“这男人不肯娶老婆,要么是木钱,要么是心里有人,老严你家肯定不缺钱,那就是”

“就是啥!木事别瞎说!赶紧弄鱼!”严定尧打断刘老板不着边际的胡诌八扯,顺势瞅了瞅身边的妻子。

宋志娟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盯着水池里的鱼。

严定尧付过钱,拎起黑塑料袋,“志娟,走了。”

“哦。”宋志娟回过神,匆匆忙忙跟刘老板挥挥手,就跟着严定尧走了。

杂七麻八的买了一兜子,两人撑着一把伞回到小区。

“志娟,帮我拎下菜,我去保安室拿本杂志。”严定尧把菜兜子递给妻子宋志娟。

宋志娟拎着菜,站在保安室外边。

“滴滴”小区入口处有人按车喇叭。

保安从屋里出来,站在房檐儿下面,朝打喇叭的车子张望。

那辆黑色挂着沪牌照的汽车降下车窗,从驾驶位的车窗处探出一个的脑袋,“我是这里的住户,6号楼”

“荇翊!茜茜!”

宋志娟听到童蓉的声音,先是愣了愣,而后,就把目光投向车窗里的男人。

还真的是廖荇翊。

算一算,他们也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

童蓉也看到打伞站在路边的宋志娟,她冲着宋志娟摆摆手,表情兴奋地说:“志娟,荇翊带茜茜回来休假!”

这时,从车后座的玻璃里探出一个梳着刷刷辫儿的小脑袋,冲着童蓉大声叫道:“奶奶,奶奶!”

童蓉的眼睛一亮,顿时笑成一朵花,她一边用力挥手,一边朝驶入小区的黑车迎上去。

“谁啊?瞧把嫂子给乐的。”严定尧用杂志遮着头顶,走进伞下,好奇地问妻子。

宋志娟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和车里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亲热的童蓉,“茜茜,荇翊带茜茜回来了。”

严定尧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荇翊回来了,那好事啊,这孩子也有几年没回家了吧,这下子老廖可高兴了。”

这时,车里的廖荇翊也看到站在路边的严家夫妻,他打开车门,下车,冒雨跑了过去,“严叔叔,宋姨。”

严定尧看着面前清俊斯文的廖荇翊,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膊,“回来好,回来好啊。”

“荇翊。”宋志娟眼神慈爱地看着廖荇翊。

三人聊了几句,有车要进小区,廖荇翊说了声抱歉,跑回车里,开车先回去了。

茜茜想踩水玩,就下车跟着童蓉步行回家。

童蓉招手,示意严定尧夫妇一起走。

“茜茜,叫爷爷,奶奶。”童蓉捏了捏孙女的小手。

“爷爷好,奶奶好。”穿着浅粉色的蓬蓬裙,长得白皙秀气的茜茜,礼貌的向严定尧夫妇问好。

宋志娟弯下腰,摸了摸茜茜的小辫,“茜茜也好呀。”

茜茜笑了,她也学宋志娟,举起小手,摸了摸宋志娟的脸。

几个大人哈哈大笑。

童蓉亲了亲孙女,“正准备回去就给你们打电话呢,中午老廖在美食林订了桌,咱们两家一起聚聚。”

严定尧连忙摆手,“我和志娟就不去打扰你们团圆了,你看荇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要来,一定来,志娟,你在家闷了这么久,该出来透透气了。”童蓉眼神期盼地看着宋志娟。

宋志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中午我们过去。”

美食林的食客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包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小,但胜在味道正宗,离家近,再加上茜茜这个开心果,这顿家宴吃得是其乐融融。

宋志娟从卫生间出来,正准备回包间却看到躲在通风口抽烟的廖荇翊。

“荇翊。”宋志娟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廖荇翊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把烟掐了,转过身,微笑着叫了声宋姨。

宋志娟笑了笑,“你也学会抽烟了。”

廖荇翊用食指摸了摸鼻子,“有时候工作太累,又不敢睡,只能抽根烟解解乏。”

宋志娟看着他,“荇翊,有些话你妈妈不好跟你讲,我还是想说两句。”

廖荇翊点头,“您说。”

“你心里还念着马晶是吧。”宋志娟看他怔住,继续说:“你离婚也有几年了,一直没找,我就猜着你可能和臻臻一样,都忘不了忘不了以前的人。”

“宋姨。”廖荇翊神色复杂地看着宋志娟。

有的时候,他真觉得宋志娟比他妈聪明太多,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事。

他的确是想着马晶,想着那个冒雨来接她下班的斯文男士。看到他们笑语晏晏的模样,他几乎被嫉妒吞噬了理智,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放不下马晶。

吃饭也心神不属的,只好借口上卫生间出来抽根烟,平息一下烦乱的心情。

没想到遇见宋志娟,而且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

“我和你妈妈太强势,且都是不撞南墙不知道回头的人,这些年,我和她因为这脾性吃尽了苦头,其实该明白的,我们早就明白了,悔也是真的悔,恨不能把时间退回到当初”宋志娟眼眶红红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伤心。

“荇翊,要是能挽回,你就别苦自个了,茜茜有个完整的家,比什么都重要。”宋志娟说完,拍拍廖荇翊的肩膊,转身朝包间那边走。

“宋姨”廖荇翊出声叫她。

宋志娟停步,转过头,看着他。

廖荇翊的喉结动了动,扬起声量,大声对宋志娟说:“长安,长安她也在索洛托。”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刁难

清晨,长安提前到岗工作。

今天,索布里要带着新监工来工地巡视,桑切斯也要过来,同监工一道检查工地的施工情况。

半月前,50名龙建集团的员工提前完成援建当地危房的工程任务,转战63项目工地。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大批当地员工。

现在的工地,又恢复了之前大干时的繁忙景象。

在去工地巡视之前,还有很多日常工作需要她亲自处理。

小何知道她的习惯,在干活之前,总会给她泡杯醇正的当地咖啡。

她喝那种不加糖的咖啡,一口下去,从嘴唇一直苦到胃里。可再过一会儿,那苦味儿却又变成了香味儿,令人回味无穷。

小何曾喝过一次这种被当地人叫做天堂水的咖啡,可是喝进去就吐出来了,他说这哪是天堂水啊,地狱水还差不多。她被小何逗得直笑,从那以后,他只是泡咖啡,却从不喝咖啡。

她端起白色马克杯,呷了口小何说的地狱水。

醇正的味道令她微微扬起嘴角,她打开电脑,一边浏览当地新闻,一边回复业主方和国内公司发来的工作邮件。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直到外面响起桑切斯的大嗓门,她才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起身,迎了出去。

天气很热,索布里仍旧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看到长安,他抬起手,算是招呼过了。

热情的桑切斯则不然,他冲上来就给了长安一个大大的拥抱,“安,你还是那么漂亮!”

长安笑着摇头,“你还是那么贫嘴!”

桑切斯大笑。

长安上前和索布里握手,索布里指着身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向长安介绍说:“这是毕业于左治亚技术学院的土建工程师乔恩斯。”

索布里又向乔恩斯介绍了长安的职务和身份。

长安伸出手,用英语主动问候对方,“欢迎你,乔恩斯先生。”

乔恩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缓缓伸出手,轻轻触了下长安的手指,立刻就收回去,“我们直接去工地吧。”

索布里看着长安,眼神有着询问的意味,长安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她让拉卡去准备车辆,又让小何拿了几顶安全帽,分发给桑切斯等人。

等索布里和乔恩斯上车后,桑切斯拉着长安,悄声提醒她:“这个乔恩斯是个比索布里更傲慢的家伙,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说中国的坏话,听说你是个女人,竟言辞犀利地诋毁你的能力。我想跟他吵,却被索布里这老家伙拦住了。”

长安皱了皱眉头,拍拍桑切斯的肩膊,“我知道了。”

一行人驱车到达工地,施工现场井然有序,工人们各司其职,黑人劳务干起活来有模有样,效率极高。

就连一向挑剔的索布里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乔恩斯却是诸般挑剔,他一会儿蹲下检查底基层的土质,一会儿又去察看石料的质量,因为一名黑人员工听不懂英文,还被他训斥了一番。

等到了柏油路面与施工路面的连接处,乔恩斯盯着一处已经建成的路肩看了半天,而后,他忽然蹦起来,像个被点着的炮仗一样,挥舞着手臂,发泄他对施工细节的不满和愤怒。

“你们怎么能允许这样的垃圾工程出现在这里!这完全不合乎规范,你们中国人就是这样修路的?”乔恩斯大声斥责道。

长安走上前,检查乔恩斯说的这处不合格的路肩,她仔细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可乔恩斯却指着其中一点凹下去的地方,大声呵斥道:“你们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眼里除了漂亮衣服和化妆品之外,还能看到什么!”

“喂!你……”桑切斯站出来替长安鸣不平,却被长安拦住。

索布里面色难看地皱了皱眉头,公司太注重学历,最近招的一批名校生,其实都是些理论有余,实践不足的货儿。

偏偏还爱显摆,不懂装懂。

他正要训斥乔恩斯,让他回去再看看施工图纸,看清楚这处凹陷是有特殊用途的管道口,不是什么瑕疵,可他刚开口就听到长安说:“乔恩斯先生,是不是我当着你的面,把路肩重新整修,你才会就刚才不礼貌的言辞向我道歉?”

听到长安的话,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乔恩斯,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长安,“你说什么?你来修……路肩?”

她会吗?

一个瘦弱的中国女人。

长安目光清冷地看着面露不屑之色的乔恩斯,“是的,如果我做到了,你必须向我道歉。”

乔恩斯态度傲慢地点点头,“,你只要做到。”

乔恩斯话音还没落尽,就看到长安大步走向一旁正在工作的挖掘机,她示意司机停车,叫他下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在附近干活的工友就围了上来。

挖掘机驾驶室很高,她几乎是爬着才能上去。

乔恩斯露出不屑的笑容,指着挖掘机上面的长安,跟索布里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她深吸口气,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处被乔恩斯视作瑕疵的路肩。

乔恩斯刚开始还能笑得出来,可后来,随着挖掘机隆隆驶向施工地点,而后,只用了几下,就把路肩重新翻新。

“……”乔恩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挖掘机上跳下来的长安。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长安转过身又登上一旁的平地机,平地机刀片飞舞,不到几分钟工夫,路肩重新整修完毕,刀削一样光滑。之后,她又翻身上了压路机,随着压路机轰鸣阵阵,路肩碾压得平整而又坚实。

乔恩斯在周围雷鸣般的掌声里羞愧地低下头去。他以为中国人不行,中国女人更是什么也不懂的花架子,可故意刁难的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长安在驾驶室里长吁了口气,她攥了攥拳头,拉开车门,准备像一个得胜的女王一样姿势潇洒轻盈的一跃而下。

谁知刚跳下去,迎面却撞入一个坚实宽厚的怀抱。

熟悉的松柏气味,混合了一丝汗味儿、铁锈味儿,就那样猝不及防地灌入她的鼻腔。

她鼻子泛酸,一仰脖,正好撞上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

严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你

长安的胳膊被他用手握着,几乎悬空靠在他的怀里,脸噌的一下就热了。

她挣了挣,低声警告严臻:“放开呀,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双目炯炯地看着她,双臂用力将她举高,然后旋了个身,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其实在外人看起来,这短短的几秒钟不过是这位英俊魁梧的维和军人做了件好事,把畏高的女子从压路机上接下来而已,可知道内情的人却在面面相觑后,露出笑脸,默默地祝福这对儿有情人。

长安抿着嘴角瞥了瞥严臻,走到面红耳赤的乔恩斯面前,“乔恩斯先生,我做到了,你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乔恩斯再不情愿,再心有不甘也不好赖账。

他神色僵硬的说了句srr,长安却挑高眉毛,要他态度诚恳的重来一遍。

一路顺风顺水被人捧着过来的乔恩斯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双手打颤,目光阴鸷地瞪着长安,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退缩,可是几秒种后,他意识到他错了,面前这个穿着工作装,看似纤弱无力的东方女人身上,蕴含着一种强大的,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尤其是她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仿佛雪山里的冷泉,寒凛凛的,竟让他不敢与她的眼神对视。片刻后,乔恩斯实在抵不过周遭的低气压,于是只好妥协,换了种态度,再次向长安致歉。

“乔恩斯先生,我并不是故意为难你,更不是为了逞强,我这么做是想让你明白,尊重别人的同时,也是尊重你自己。”长安站得笔直,双眸清亮地说道。

乔恩斯绷着嘴唇,低下头去。

长安知道这已经足够了,她摆摆手,示意小何带着索布里等人继续巡视工地,她却转身,朝立在压路机旁的严臻跑了过去。

烈日当头,她和他的额头上都浮着一层透亮的汗珠。

严臻朝她身后看了看,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路边的树荫下。

她转头看看他,又转头看看他,然后扑哧一下笑了。

“傻笑什么?”严臻看着她弯弯的眉眼,心情变得极为舒畅。谁能想到呢,现在这个笑容如少女般灿烂的女人,刚才竟是那样气场全开,霸气侧漏的模样。

他还真是小看她了,连工地的大型机械设备都玩得这么溜儿,过瘾的同时还涮了那傲慢无礼的监工一把。想起现场那充满了戏剧性的一幕,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挺骄傲。

这是他的女人。

未来也将会是他的妻。

“想笑。”长安揉了揉鼻子,低下头,嘴角仍是高高扬着。

严臻拍了拍她的安全帽,她仰起头,眼中带笑地看他。

“你呀,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那个工程师,看起来不像是个心境豁达的主儿。”他提醒道。

长安笑了笑,“下次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上叉车了。”

说着,她伸出手指向前戳了戳。

严臻大笑。

长安看着他,忽然把他朝后一拽,转身,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他的笑声都被堵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里,他起初瞪大眼睛看着她长长密密的睫毛,而后,就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亲得浑身起了栗。

虽然这处树荫是他之前就看好的隐秘地带,还有压路机挡着,可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施工工地,是她的职场,让别人看到了还是不好。

他还是松开她。

“想我了?”他抚摸着她的嘴唇。

她扬起睫毛,瞪了他一眼。

不是废话吗?

从他们确定心意,决定重新开始之后,他们就因为忙于各自的工作没时间见面,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忙,好像一睁眼,就有无数条线绳牵着她动,有无数的事等着她去做,于是,她不停地说,不停地走,不停地处理那些棘手的难题,这在以往看来再平常不过的工作状态,她却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感觉到疲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因为太想他。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藏着一条湍急奔腾的河流,当他用爱的钥匙打开她的心锁时,这思念就像壶口瀑布喷薄而出的河水一样,瞬息之间就将她吞噬其中。

不过,这次她不用缩在乌黑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天边升起红色的曙光,她可以在深夜拿起电话,把她的思念、疲惫,甚至连委屈和愤怒也一字不落的尽情的向他倾诉。

他像过去一样宠着她,忍受她的坏脾气,听她在电话里像个没牙的大妈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工地上的琐事,他由着她,静静地听着,在她发牢骚的时候,还会插一两句话,帮她骂骂那些偷奸耍滑的人。他说有空了就来看她,还说等回国了,就要他们一家团圆。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忍不住就要开车冲去蒙特里基地抓人,没想到他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了。

不过,她最狼狈的时候他也见过的,不差这一点。

看着这张令她心动迷醉的男性面庞,她真的忍不住,就想这样子欺负他,狠狠地欺负他一番,才能平息体内那如湍急奔腾的思念。

没想到他笑了笑,就低头看表,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看,啄了她一口,“我得走了。”

现在就走?

看她的大眼睛里涌出失望的神色,他满意地翘起嘴角,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虎子他们也该吃完中饭了,我们下午还要巡逻。”

“哦。”她拉着他的胳膊,上前,偎在他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休假”

“你什么时候休息”

两人同时发声,却又同时仰头,看着对方无奈地苦笑。

好像都没有休息时间。

她要守着工地,他要守护这个战乱的国家。

虽然不能见面,可彼此的心在一起,总是件值得庆幸和幸福的事情。

又是一天繁忙的工作。

今天是周六,营地聚餐,赵云龙不愧是龙建集团有名的大厨,除了准备色香味俱佳的八菜两汤之外,还为项目上刚刚评选出来的优秀劳工代表们准备了精致的西餐。

艾伯特赫然在列,他端着啤酒来敬长安,说阿米很想念她,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她痛快地喝完杯中酒,周围的员工为她鼓掌,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说声抱歉,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人声喧哗的餐厅。

接起,听到对方的声音,她的脸色一下变了。

犹豫了一下,她轻声叫道:“阿姨”

第二百八十七章 释然

是宋志娟。

虽然耳畔传来的声音比记忆中的声音显得苍老,显得低沉,可听第一声,她就听出对方是谁。

和宋志娟最后一次说话,还是在部队大院的家里,她和宋志娟临别谈话那次。

已经预知到结果的两个人,那次谈话出奇得和谐,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火星四溅,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坐着,客客气气的把该说的话说完,然后一别两宽。

胸口处传来一阵闷闷的压抑感,她轻轻叫了声阿姨,就不再说话了。

宋志娟像是预料到她的态度,默了默,接着说:“我在宁宁家里。”

长安的心猛地一沉,她揪着胸口,声音沙哑地问:“您,您去找宁宁……”

宋志娟站在长宁家的阳台上,回头看着玻璃门里暖意融融的一家三口。那个乍一见面差点没吓到她的小男孩,此刻正拿着一本图书,神色认真的和父母争论着什么。

那虎头虎脑的模样,那较真不服输的劲头,每看一眼,都觉得心惊和不可思议,因为豆豆和她远在万里之遥的儿子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若不是知道他是长宁夫妇的独生爱子,她真要把丈夫严定尧叫到上海来看一看豆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迹。

其实,隔着玻璃看豆豆的侧面,他比严臻小时候的样子还是要秀气一些,眉毛更浓,睫毛也长得不像是男孩子,这样看起来,他长得居然有些像长安,想到长安和长宁原本就是孪生姐弟,豆豆像她也无可厚非。

小家伙儿的嘴儿特别甜,比隔壁廖家娇气的小公主茜茜懂事多了,见了她一点也不认生,主动叫她奶奶,还把好吃的拿出来招待她。

她被豆豆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浑身酥软,从进门后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可她给长安打电话并不是为了豆豆,而是,她刚刚从长宁那里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别误会,我来找宁宁没有恶意,就是,就是想向他打听一下你的近况。”宋志娟解释说。

长安没有说话。

宋志娟不由得想起从前,她找茬儿教训长安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的听凭她发落。

想到这儿,她的喉头不由得哽了哽,轻声说:“我知道,现在才说对不起你太晚了。其实我不该听臻臻的,早该主动找你,你们也不至于分开这么久……”

她顿了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安安,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长安被宋志娟这一声叹息搅得心里乱乱的,可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听宁宁说,你和臻臻已经和好了?”

“是,还没多久。”长安觉得难以启齿,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多年前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

宋志娟听她亲口承认了,心里才有了落到实地的感觉,刚才长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其实她是先把电话打给儿子的,可是儿子电话关机,想必是去工作,不能让人打扰。于是,她找个透气的借口到阳台上给长安打电话。

电话号还是豆豆抢在长宁说话前,大声背给她的。

这个聪明的小家伙。

宋志娟忍不住回头朝屋里望去,豆豆正好也朝这边看,见到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小米牙一晃一晃的,冲她用力挥手。

她鼻尖泛酸,眼里霎时就蒙上一层雾气,可心中暖暖的,喉头哽咽,声音却软和和地说:“安安,你能接受臻臻,我真的是别无所求了。我今天来找宁宁,除了想知道你的情况,同时也想表明我的态度,我想让你回来,我们是一家人,谁也离不开谁。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安心和臻臻在一起,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也绝不再干涉你的工作,只要你们快快乐乐的,幸幸福福的在一起,我们就没什么遗憾了。”

“以前的事,我真的做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臻臻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他的心里一直有你,我听宁宁说,你也是一直放不下他,是我耽搁他,耽搁你们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阿姨,我接受严臻,不是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值得我重新活一次,所以,阿姨,您不要有什么压力,我还是以前的我,没有变,也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去记恨您,因为我现在比谁都懂一个母亲的心,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阿姨,这些年,您也辛苦了。”长安一口气说完,长长的吁了口气。

不知宋志娟是不是被她的话震住了,半晌无声,她正考虑措辞,想着是不是诚心诚意的给她道个歉,却听到耳畔传来呼哧呼哧的的哭声。

宋志娟哭了!

长安怔住了。

她努力回想刚才的话哪里说得不合适,把老人家气成这样。

“阿姨,您别哭,我说的不对,我向您道歉,您别哭……”

宋志娟捂着嘴,用力摇头,可她现在心情复杂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长安会这么说,会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她当初的过失,可让她感到震撼和情绪失控的真正原因,还是她最后那一番话。

关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她是一个母亲,这些年,没有什么是比她看着儿子辛苦更难受的事了。

没想到长安也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情,还说她辛苦了。时隔多年,能从长安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她觉得值了。

这些年所受的煎熬,所经历的痛苦,好像都在这一番言语里得到释放。

“嘶啦——”

阳台的玻璃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宋志娟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明亮关切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个总是让她感到心跳如擂的小家伙,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她:“奶奶,你怎么哭了?”

宋志娟弯下腰,把豆豆一把揽进怀里,“豆豆别怕,别怕啊,奶奶是高兴,高兴的流眼泪了。”

“真的呀?高兴也会流眼泪吗?”

“会呀。”

“可我觉得高兴还是笑的好,奶奶,你别哭。”豆豆懂事地擦去宋志娟的眼泪,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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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技能学校

晚间,长安给严臻打电话,把宋志娟去长宁家的事跟严臻说了。狂沙文学网

“听到她和豆豆说过几天再来看他,我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儿了,妈……哦,不是,阿姨是不是怀疑什么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让她看出来了,那还不得把她老人家给气死。”长安从放下手机就开始头疼,一直疼到现在。

严臻刚冲完澡,立在基地的院子里吹着风,早过了熄灯时间,四下里静悄悄的,面前的cāo)场被皎洁的月光映得雪白,像是下了一层雪似的,让人不忍下脚。

他仰起头,阖上眼睛,听着耳畔絮絮叨叨的声音,他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只是觉得美好,就连她语气里透出的那一点点埋怨的意味,也像是撒一样,显得特别生动有趣。

他的长安,那个会在他面前,而且只会在他面前撒的长安回来了。

他说,看出来就看出来了,怕什么,一切有他顶着,她永远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

她愣了愣,就在那边笑,笑声避着什么,压抑中透着绵软,“也是啊,反正有你呢,到时候,你带着豆豆回家认去,我就不去了。”

“那可不行,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吧,这样,你躲我家楼下,等我和豆豆搞定我家那老头老婆了,就给你发个信号,你再上来,怎么样。”严臻笑着说。

“嗬嗬……我是女特务吗,还发信号。”长安笑了。

严臻哈哈笑,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长安,我想家了。”顿了顿,强调说:“我们的家。”

长安的心口一缩,不自然地问:“家里,家里变样了吧?”

当初那么决绝地离开家,离开他,仿佛那方寸天地就是锢她的可怕的牢笼,可之后无数个夜里,她曾在梦里梦到过那个阳光灿烂的屋子,梦到过大院里一簇一簇的月季花丛和深秋花香满院的桂花树。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都会怅然若失的望着异国的月亮,想象着此时此刻,记忆里那扇总是溢满阳光或是挂着雨滴的玻璃窗外会不会也悬着这样一弯月亮。

她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家,一弯月亮,原以为记忆将会被永远封存,却没想到缘分的光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降临到她的上。

有的时候,人真的不能奢求太多,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沧海变桑田,更勿论是人了。

“没变。还是你离开时的模样。不过,在来之前,我一直睡在书房。”严臻说。

她愣了愣,耳畔回响的都是他最后那几句话。

过了半晌,她抽了抽鼻子,说:“对不起。”

“傻瓜。以后我们就搬回主卧,那间书房是豆豆的。”他笑着说。

她轻轻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

低下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来,砸在鞋面上……

没过几天,项目出资创办的中国龙建集团技能培训学校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

一直在工地和学校筹备处忙碌的雷河南成为学校的第一任校长。

“中索友谊源远流长,古有丝绸之路连接亚非大陆,今有‘和平之路’开创中索经济发展的新篇章,作为技能培训学校的第一任校长,我深感荣幸。我愿为索洛托培养更多优秀的土建人才,让……”

孔芳菲扯了扯长安的衣袖,低声说:“我第一次见‘雷公’穿得这么正式,没想到他穿西装还帅呢,讲话也很有水平。”

长安望着台上的雷河南,点点头,“他的确是很帅。”

“可是比起严连长,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孔芳菲捏着手指,比了一下,然后故意撞了撞长安,“经理,是不是呀!”

长安翘了翘嘴角,示意她认真听。

开学典礼后大合影。

第一期五十名学员都是从劳工中选拔出来的优秀技工,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在美丽的坎贝山下留下奋斗的影像。

“明天下班后开课,课堂在工地k48桩号……”雷河南中气十足地说完,便摆手示意学员散了。

他转过,却看到长安眉眼含笑地站在后面。

“当校长的感觉怎么样?”长安走近一步,笑着问他。

他皱着眉头,睃了她一眼,“你这叫强人所难知不知道!工地一大堆事儿不够我头疼的,我哪有闲工夫去教学生!”

“你有。你不但想教他们,而且还想教好他们。”长安目光亮亮地看着他说。

他的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眉头皱着,朝附近正在和学员交谈的孔芳菲看了看。

“你别责怪小孔。她是跟我说你熬夜准备教案,可你今天在台上说的那番话,却是完全出自于真心,别人不懂你,不代表我也不懂,你若不想把这项事业做好,当初你也不会痛快的应我。我们之所以能成为事业上的伙伴,生活中的知己朋友,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目标明确的人。‘雷公’,只有把学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做我的事。当然,我也要谢谢你,肯接过这么辛苦的差事,这些年,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我都想谢谢你。”

长安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

雷河南的心里掠过一道麻麻的痛楚,他垂下眼皮,无声地吸了口气,把中愈演愈烈的绪压下去,声音平静地说:“我是给我自己争业绩,关你事!”

长安眼里的亮光跳了跳,看着他,笑着说:“整个项目上,不,全世界的男人就只有你雷河南敢这么跟我说话,行,因为你是雷河南,我才不跟你计较!”

他摸摸鼻子,勾了勾唇角。

两人静下来,望着远处风景如画的坎贝山,雷河南忽然开口说:“雨季快到了。”

长安叹了口气,说:“是啊,咱们的难关到了。”

非洲绝大部分国家没有四季之分,只有雨季和旱季,经过漫长酷的旱季后,潮湿暗的雨季也将粉墨登场,充沛的雨水给万物带来勃勃生机的同时,却也阻挡了as63公路项目前行的脚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斯托亚

雨季如期而至。

连绵不断的雨水像是一道阴云笼罩在项目员工的心头,然而,意想不到的困难还是接踵而至。

几天前,索洛托工业贸易部忽然宣布中断国外水泥的进口,造成水泥价格短期内翻倍,供应压力剧增,因此导致构筑物施工中断,工地陷入停工的窘境。

长安急得起了一嘴的火泡,前天就抓着桑切斯去首都向政府官员寻求帮助,以解决项目材料供应的难题。

“看样子,经理今天又不回来了。”小何趴在办公桌上,神色忧郁地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低声叹了口气:“不回来也打个电话嘛,走的时候还发着烧,药也没带,也不知道在那边吃得好不好,唉,我就不该听她的,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雷河南抬起头,瞅着紧张兮兮的何润喜,说:“你是第一天认识她吗?只要涉及工作,她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超人!她最不耐烦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啊,多说多错,不如闭嘴,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小何撇撇嘴,在心里腹诽说,也不知道是谁一见他就向他打听长安的消息,现在没消息了,就嫌他烦了。

小何静了一会儿,坐直,看着正在看图纸的雷河南说:“雷公,你说咱们这项目能如期交工吗?”

“难。”雷河南头也不抬地说。

小何刚刚直起的腰板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瞬间就垮了下去。

他靠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我也觉得难。这本来工期就紧,再加上今年雨水也像是跟我们作对一样,下起来没完没了,现在不仅材料供应困难,而且监理方的乔恩斯,那个心眼儿比针鼻儿还要小的工程师,因为上次路肩的事对经理怀恨在心,处处盯着经理,总想着找经理的茬儿。我提醒经理,让她注意点乔恩斯,她却没当回事儿,只说让我做好自己的工作。”

雷河南的笔尖在图纸上一顿,皱着眉看着小何,“你多留点心,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小何点头,说好。

索洛托首都坎奇市斯托亚宾馆。

“安,你的样子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桑切斯快走两步,神色担忧地扶着刚从车上下来的长安。

“只是感冒而已,没关系的。”长安摆摆手拒绝,她的声音沙哑且带着浓重的鼻音。

桑切斯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回房间,然后出门给她买药。

长安把皮包扔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墙壁走到床前,连鞋子也没脱,就仰面倒在床上。

在工业贸易部官员的办公室里耗了两天,材料供应的事却丝毫没有进展,而她来时身体欠佳,这两天有加重的趋势。

她喷了口气,鼻子里火烫火烫的,像是能喷出火苗一样,让她联想起动画片里的喷火龙。那是豆豆喜欢看的动画片,一头会喷火的巨龙,他在电话里能跟她讲上半天。

想起豆豆,她不禁弯了弯唇角。

“嘶!”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唇部动作,却不小心碰到嘴里的大火泡,她噘着嘴,用力吸着冷气,想让这阵儿疼痛赶紧过去。

她艰难地抬起手,放在额头上。

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身体上的不适。

要不要给豆豆打个电话呢?

她立刻就把这个念头给否了,这公鸭嗓子,还是不要让孩子跟着担心了,严臻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他打来电话,她也是不敢接的。

桑切斯是个好人,从水泥限制进口之后,他就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以赴的帮她渡过难关,不仅利用业主方的资源主动联络政府官员,而且在生活上也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很幸运,能够遇到桑切斯这样真诚的朋友。

可物料供应的难题还是像天空的阴云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不止是水泥,底基层的天然砾石料也出现因为合同规范要求过高,as63项目全线63公里方圆40公里范围内,没有找到符合技术规范的底基层材料,直接导致底基层铺筑也出现问题。

最近一个月,产值只完成了原计划的40%,紧接着还有两个月的雨季停工期,而距离全线竣工也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是她从业以来遇到的最艰难的局面,形势严峻,她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师父易键璋曾对她说过,失败距离成功,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咬牙坚持一下,多向前走一步,或许就能到达成功的顶峰。

在困难面前,不要轻易失去信念,不要轻言放弃,这是一个工程人必需的品质。而且,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也从来找不到认输这两个字。

时间静静的流逝过去,她躺了一会儿,外面的房门传来一阵响声。

“桑切斯,我在卧室。”她放下手臂,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可头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她狼狈地跌回枕头上,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她呻吟了一声,抬起头,望向出现在门口的人影。

不是……桑切斯。

她看到经常在梦里出现的迷彩作战服,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看到那双明亮却又隐含怒意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颤了颤,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是在梦里,因为太过思念他,所以才会在梦里见到他。

可紧接着,下一秒,她就被他的气息包围住了,他的大手落在她的额头上面,干燥而又清凉,许是指尖的温度令他感到不满,她清楚地听到他从鼻子里发出的哼斥声。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面前的人影儿变得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她伸出手,攥着他的军装。

“我不来,你准备就这么躺着?”严臻拧着眉头,心疼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也不知道会病得这么重。”

他的眉头跳了跳,弯下腰,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别说话了。”

她勾着他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怎么会来?”

“我陪营长来使馆参加一个联谊活动,没想到在附近遇见满世界给你买药的桑切斯。”他低下头,用力嘬了嘬她的嘴唇,“你是打算病好了再跟我说,是吗?”

第二百九十章 传奇学长

“嘶!”长安皱起眉头。狂沙文学网

严臻也蹙着眉,捏着她的腮帮子,让她嘟起嘴唇。

“难受……”她朝后仰了仰,想躲开他。

他却一眼看到她嘴里那几个触目惊心的火泡,白白的,分布在嘴唇内侧,火泡四周的肌组织已呈现暗红色。

他的眉心拧成川字型。

长安愧疚地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雪白的单,单上印有凹凸不平的花纹,在灯光的折下像海浪的纹理一样,明暗交替,闪闪烁烁的。

“我带你去医院。”严臻说完,立刻就侧揽着她的脖子和膝弯把她从上抱了起来。

她蹭了蹭,低声抗议:“吃药就好了……”

明天一大早她还要去见贸易部的官员,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医院折腾。

可严臻却不这么想,他素来是个行动派,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病得浑浑噩噩的,没气力跟他吵嘴,也没力气逃跑,于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一个中国维和军人抱着走出酒店,被他塞进车里,一路驶入首都医院。

首都医院是索洛托最大也是排名第一的全科医院,门诊楼只有四层高,虽然是夜晚,可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流熙攘。

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急诊科的大夫竟是一位来自中国青海的中年医生。

这位眼睛熬得通红的宋医生给了长安一支温度计,长安接过去,塞进胳肢窝里。

严臻主动搭腔,“你来这里多久了?”

宋医生一边低头看病历,一边回答说:“半年。”

“看您的斯语讲得那么流利,不是第一次到非洲来吧?”严臻问。

宋医生笑了笑,举起四根手指,“第四次。不过索洛托是第一次来。”

四次!

这次连垂头耷脸的长安也坐直子,惊讶地看着这位长相普通的中年医生。

作为一名医护工作者,一生能有一次非洲医疗援助的经历已经足够骄傲和自豪了,可这位宋医生,竟连续四次到贫困的非洲国家进行医疗援助。

这是怎样一种高尚无私的境界。

“到了这里,才真正体会到祖国的强大,能够做一个中国人是多么自豪和幸福的事。哦,稍等……”宋医生侧过和一个刚刚进来的黑人女护士用斯语交谈起来,他指着病历,像是在叮嘱什么重要事项,神极其严肃,护士一边听,一边记录,过了一会儿,宋医生摆摆手,示意护士可以走了,可护士刚走,几个病人家属又进来询问病,宋医生耐心解答他们的问题,直到把他们送走,他这才扶着额头,抱歉的对长安他们说:“不好意思,急诊就是这样,忙起来顾头不顾尾。”

“没事。”长安把腋下的温度计抽出来,递给宋医生。

宋医生看了看体温计,眉头拧在一起,“烧得可真够高的。”

他坐下,拿了个手电,又抽了根竹片,指着长安,“张嘴。”

长安愣了愣,慢慢张开嘴。

薄薄的竹片卡在嗓子边缘,眼前是宋医生纠结的眉毛,“啊——”

她跟着,“啊——”

宋医生关掉手电,挠挠鼻头说:“你这是毒感冒,口腔溃疡比较重,想快点好的话,需要输液。”

“我输液。”长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严臻拍拍长安的肩膊,看着宋医生说:“那就输液,需要多久,宋医生?”

宋医生抬腕看看表,“估计最快也得三个小时。”

等待宋医生开处方的间隙,长安指着宋医生桌上的一个相框,问:“这是您儿子吧?”

宋医生撩起眼皮瞅了瞅相框里戴着学士帽的英俊青年,从鼻子里哼了声,“嗯,不听话的娃娃。”

长安拿起相框看了看,“看着乖的呀。”

相片里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笑得极为灿烂。

“乖?嗤……”宋医生摇摇头,“你见过不声不响就偷跑去参军的娃娃吗?他本来毕业就能工作,人家企业是世界五百强,多少名校生挤破头也未必能够进去,可他倒好,非说要向什么优秀学长看齐,立志在部队干出一番大事业,竟把到手的工作给辞了。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入伍半年多了,我人因此大病一场,就这样的娃娃,你居然还说他乖?”

长安尴尬地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

宋医生摆摆手,说:“刚知道消息那会儿我的确想不通,电话里没少跟儿子吵架,可时间长了,看到他在部队里的喜人变化,再加上在非洲工作,经常会接触到像他一样的维和军人。”宋医生指了指严臻,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和他们聊得多了,那些刻板冷酷的印象自然而然就淡化了,对军人,尤其是维和军人有了全新的认识,尤其是前段时间南部省份爆发武装乱,我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中国维和军人的影,觉得非常震撼,想到我的儿子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又感到非常骄傲。那一刻,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么多年,对儿子来说,我其实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十几年来,几乎大半时间在外工作,与他很少交流,我除了吼他,好像从未静下心来倾听他的心声,了解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宋医生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的有点没边了,抱歉。”

长安笑了笑,指着相框里的人问:“能问问您的儿子毕业于哪所学校吗?”

“清华,清华经管系。哦,他崇拜的那个什么传奇学长,就是从他们系出来的硕士生。”宋医生一边低头写处方,一边回答长安的问题。

长安朝严臻望过去,严臻冲她眨眨眼,耸耸肩膀。

她咧了咧嘴唇,笑了。

“塔塔,带这位病人去我的休息室输液。”宋医生叫来刚才那个黑人护士,吩咐道。

护士应了一声,指着门口,请长安和严臻跟她走。

长安起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对宋医生说:“会不会太打扰您……”

毕竟是休息室。

宋医生摆摆手,“我值夜班不妨事,倒是你,挂完水早点回去休息,不是说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吗?”

长安点点头,“谢谢您。”

“客气了,都是同胞,能帮就顺手帮一把。”宋医生笑了笑,又问:“你负责的项目是?”

“林贝镇as63公路项目。”长安回答道。

宋医生怔了怔,眼里渐渐露出敬佩的神色,他冲着长安竖起大拇指,“你很了不起,我的病人经常会说起那条路,njiayaaani,和平之路,没想到是你修的。”

“您过奖了。”长安微笑。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陪护

比起人满为患的输液室,宋医生的休息室显得尤为安静。

输液瓶挂在蚊帐竿子上,一滴一滴的药液通过静脉进入她的身体,一瓶药下去,长安觉得舒服多了。

但额头还是很烫,头也很疼。

“闭上眼睛睡吧,我在呢。”严臻伸手盖住她的眼睛,把那一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向下拨了拨。

她的睫毛挠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严臻。”

“嗯。”

“你们什么时候回国?”

“明年三月。”

“哦。”她把冰凉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低声沙哑地说:“我们四月结婚,好吗?”

严臻的表情震了震,他反手,握住长安因为高烧而变得冰凉的手指,攥紧,轻声说:“好。”

她的嘴角猛地上扬,刚想睁开眼睛,却被他嘘声制止,“睡觉,从现在开始,一句话也不准说。”

她抿着嘴唇,轻轻颔首。

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而又冗长。严臻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一根亲过去,他的视线牢牢锁住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庞,哑声低喃:“睡吧,好好睡吧……”

她咕哝了一句什么,噘着嘴朝他的手边偎了偎。

他莞尔低头,在她的唇角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三小时后,手背轻微的痛感把长安从睡梦中叫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严臻方正英挺的侧面,他正半扭着身体,一边用指尖按着她的手背,一边低声向护士塔塔表示感谢。

塔塔发现她醒了,朝严臻打了个手势。

严臻回头,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严臻。

这一瞬,她的心里竟生出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

塔塔识趣走了。

严臻看着她,“睡得好吗?”

她点头,抬起手蹭了蹭他靑虚虚的下巴,“特别好。”

她没说假话,这一觉又沉又香,一个梦也没做,很多年了,她从未享受过这样高质量的睡眠。

严臻把手掌扣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有点低烧,难受吗?”

她摇摇头。

比之前发作时的症状轻多了,但就是觉得没劲儿,身上酸软。

“在这里睡,还是回酒店?”严臻觉得她最后不要折腾。

“回酒店。”她作势欲起,被他按住,“别动,刚拔了针,多按一会儿。”

她嗯了声,看着他的拇指在手背上旋了一下,又压紧。

“刚才豆豆发微信了。”他忽然说道。

她眨眨眼,“你怎么不叫我。”

他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睡得跟小猪儿似的,我只让他看了看你流口水的模样,没叫你。”

她竖起眉毛,“喂!谁是小猪!还有你这么做是侵犯个人隐私,知不知道。”

想到在豆豆面前丢丑,她有些稳不住情绪。

严臻笑了,他抬起她的手腕,温润的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面,眉目深情地说:“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她怔住了。

呆呆地看了他几秒,从鼻子里喷了口气,“算了吧,刚还说我是猪。”

他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不是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猪啊。”

“你才是猪!”她叫道。

“哈哈……”他露出爽朗惬意的笑容,手臂揽着她的脊背稍稍用力,把她从床上扶起来。

她撞到他的怀里,他拥着她,两人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他才拍拍她的肩膊,“下床等我。”

长安穿好鞋子,看着严臻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房间,两人又去向宋医生道谢告别后,才驾驶车辆返回酒店。

“先送你吧。”

他此行并非休假,外出久了不好。

他正开车,听后没说话,还是按照原路线把长安送到斯托亚酒店。

“你把车开回去吧,”虽然首都的治安比宽查市好很多,可在雨夜里孤身行走总是不大安全。

严臻侧身过去,解开她的安全带,“不用。”

她轻蹙眉头,正要再劝他几句,却听到他说:“今晚我留下来。”

她怔住了。

留下来?

留在酒店?

“你请假了?”

他揉揉她蓬乱的头发,“放心,我不是那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军人。”

她没话说了。

打开车门下车,看着他把车子驶向停车场,利落潇洒地倒车入位。

他跃下汽车,习惯性的朝四周望了望,而后迈开大步,穿过漆黑的雨幕,走到她面前。

“走了。”他甩了甩胳膊上的雨水,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掌干燥而又温暖,握着她的一瞬,她竟觉得心里掠过一道电流,麻酥酥的,身体也跟着飘了起来。

他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过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她抿了抿嘴唇,主动跨过去,跟上他的脚步。

他温柔地笑了笑,带着她穿过酒店大堂,乘电梯到达她居住的楼层。

“房卡。”他朝她伸出手。

她从口袋里掏出房卡,递给他。

门刚一响,对面屋子的门却唰一下开了。

“安!我的天,你可回来了!你……你……严……”桑切斯大张着嘴,神色古怪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长安的脸又变得烧灼起来,她正想着怎么向桑切斯解释,严臻却主动开口:“严臻,你可以叫我严臻。”

“哦,好的,严……严臻,你一直陪着安吗?她还发烧吗?”桑切斯神情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了,刚才严臻陪我在医院输液,忘了给你打电话,实在是抱歉。”长安说。

桑切斯松了口气,他指指长安,又指指严臻,“我好像小题大做了,没事了,你们,你们休息吧。晚安,晚安。”

桑切斯闪身进了房间,又露出头,冲着严臻眨了眨眼睛,“祝你们……愉快!”

“谢谢。”严臻笑道。

“桑切斯……”长安面红耳赤地叫道。

门嘭的一声阖上。

长安转过身,照着严臻的胳膊就拧了一下,“你……回去!”

“那我回去了。”严臻捂着胳膊,作势欲走。

“不送!”她从他手里抢过房卡,刷开门,刚准备进去,严臻却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喂!”

“喂什么喂!”他转过身,伸手将大门阖上,同时低下头,将她箍在他和房门之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九十二章 乘人之危

严臻高大的身子挡去大部分光线,她的脸也被他的影子笼住,小小的窄窄的轮廓几乎融在黑暗里,但唯有一双眼睛晶灿灿的,像月光下的湖水,水波潋滟地望着他。

他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的嘴唇。

她的唇干燥而又清凉,有几处皴裂的地方,一触碰到,心就忍不住颤了颤。

“唉……”他吐出一丝叹息,细细的,反复地亲她,直到她的喉咙里发出嘤咛声,干裂的唇皮也变得柔软。

他放开她,弯腰,把她抱起来,径直朝卧室走去。

她的手指揪着他的衣服,身子轻轻颤抖,眼神也变得复杂而又忐忑。

他单手扯开被子,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双臂撑在她的身侧,朝她俯下身来。

她的瞳仁儿猛地收缩成一团,手臂下意识地横在他们之间。

他灼烫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一直烧到耳廓。

“傻瓜,我是乘人之危的人吗。”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性感,灵蛇似的钻入她的耳膜,她的脊背麻酥酥的,脑子也运转不了,一时间,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用黑黝黝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他,那无辜而又茫然的模样,无异于在他心里掀起一场威力巨大的地震。

体内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倏然间崩裂,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又急促,讲话便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当然,你要是希望我那什么,我也可以……”

她蓦地瞪大双眼,面红耳赤地捂着他的嘴,“不许胡来……你起来……”

他的浓眉向上动了动,身子却故意压下去。

她的腿在他身下蹭了蹭,“嗯……”他闷哼一声,忽然翻身跃起,大步走出房间。

“你去哪儿?”她抱着被单直起身子问。

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冲澡。”

她咬着嘴唇躺回去,一点一点扯高被单,直到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

洗好澡的严臻只穿着背心和军裤就出来了,他拿着一条温热的湿毛巾,走到卧室,却看到床上把自己包裹成木乃伊似的长安。

他翘了翘唇角,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扯开蒙在她脸上的被单。

柔和的灯光下,她正阖着眼睛睡得香甜。他凑过去,用手指拨了拨她眼睑下方那一排黑扇子一般浓密卷翘的睫毛。

“唔……”她皱了皱眉头,小小的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转头面向床里。

他不禁莞尔,抬起头,却无意中望见床头上方玻璃里那个满目柔情的男人。

这是……他?

他愣住了。

抬起手,摸摸脸,玻璃里面的男人也和他保持相同的动作。

的确是他。

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有多久了呢,久到他记不清自己还会像这样幸福温情的微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有了她,他始终荒芜寂寞的世界里才又重新开满鲜花。

他低下头,静静地望着酣然熟睡的长安,心里胀满了酸涩的柔情……

翌日。

长安从床上坐起,一脸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你真的是猪啊,只知道睡!”

手机显示的时间让她瞬间抓狂,而身侧明显有人睡过却又整理过的痕迹,又让她手足无措,面红羞涩。

他们……他们同床共枕了。

这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可长安洗漱后走出浴室,见到正在镜子前整理着装的严臻时,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抿着嘴唇,瞅着他结实宽阔的脊背,哑声问候:“嗨。”

他一边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回头冲她微笑,“起来了。”

“嗯。”她拨了拨耳边的头发,走到他身边。

他伸过手来,盖住她的额头试试温度,英俊的脸庞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烧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药记得吃。哦对了,我叫了一份早餐,有清淡的粥,你一定要把它喝光。”

她愣了愣,“你要走?”

他看着她,笑着揽过她的腰,贴在他健硕的身上,“怎么,舍不得我了?”

她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低,亲上去。

两人的嘴里都有薄荷牙膏清甜的香味儿,在这个雨季的清晨,这个亲吻就显得格外动人。

“舍不得你,你就不走了吗?”她仰起头,看着面前英挺出众的军人。

他眯了眯眼睛,低下头,用额头撞了撞她光洁的脑门,见她蹙眉,他才爽朗大笑,揉乱她刚刚梳好的头发,趴在她的耳边说:“那我不走了。”

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瞪他,“我可不做扰乱军心的罪人。”

他笑了,低头看看表,又把她拥在怀里,紧紧抱住。

“快点好起来,别让我担心,还有,以后遇到事情不要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记住了吗?”

“喔。”她阖上眼睛,鼻子贴在他的脖子里,深深地嗅闻着他的气息。

脖子被她热的呼吸弄得痒痒的,他笑着躲了躲,亲了亲她,“你是小狗吗?”

“不,我是猪。你说的。”她也笑了。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大手挤着她的脸颊,连续在她红嘟嘟的嘴唇亲了几下,才满足地喟叹出声:“看来是真好了,有力气跟我开玩笑了。”

她嗬嗬笑着捶着他的肚子,两人抱着腻歪了一会儿,长安才送他出门。

“好了,不用送了。”严臻整了整军装,朝她挥手。

她站在门里,冲他挥挥手,“再见。”

他摆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随时联系。”

她点点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上前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嘴唇,才转身大步离开。

这次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矫情,而是静静地目送他走离她的视线。

酒店侍应生送来早餐,打开盖子的那一瞬,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飘着碧绿叶子的蔬菜粥,金黄诱人的煎饼,竟然还有两小碟酱黄瓜和咸菜丝。

“女士,您的丈夫很爱您,这些早餐都是他为您准备的。”侍应生微笑解释。

她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一层雾气,她低下头,手指飞快地擦了擦眼眶,抬起头,微笑说:“谢谢你告诉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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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救人

早饭后,长安和桑切斯赶去贸易部,谁知头天答应见面商谈水泥进口事务的副部长却失约了。狂沙文学网

彬彬有礼的接待秘书告诉他们,副部长临时出席一个极重要的宴会,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回来。

长安原本对这次会面期望极高,准备得也非常充分,可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见不到部长,她失望极了,体里好不容易积蓄的能量一瞬间就倾泻殆尽。

她步履沉重地走出贸易部大楼。

“安——”桑切斯追上来,把手中的黑伞朝前递了递,硕大的伞冠遮在她的头上,像是一道圆形的屏障。

雨又下大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伞边就竖起一圈雨帘儿。

“别灰心,我再想办法。”桑切斯虽然是甲方代表,可在某些事上,他实在是没什么话语权。

看到桑切斯大半个子露在外面,长安把他拽到伞下,“别淋着了。”

桑切斯愧疚地说:“对不起,安,如果早知道部里要颁布这样一条令,我肯定会及时通知你。”

“怎么能怪你呢。”长安苦笑说:“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抿着嘴唇,静默地看着伞外的世界,片刻后,她对桑切斯说:“我马上要赶回林贝,工地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这边,暂时就靠你了。”

桑切斯表示理解,但又担忧她的体,“你能撑得住吗?”

首都距离林贝400公里,开车的话也要五六个小时。

她笑了笑,点头,说:“没问题。”

桑切斯看着她,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钦敬之色,“安,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有能力的女,你的上有一种魔力,会感染到边的人。而且再大的困难到了你面前,也得乖乖退让,你别撇嘴,你真的是这样的人。给我勇气,给我力量,安,你放心吧,我会守在这里,想尽……想尽办法把水泥供应的事拿下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长安眨眨眼,说:“不是想尽办法,是想方设法。”

桑切斯愣了愣,按照长安纠正的重复了一遍,“哈哈,我太笨了!”

长安看着他,吸了下鼻子,说:“谢谢。我回去处理一下工地的事就赶回来。”

“好的,我等你。”桑切斯把长安送到车前,看着她上车。

车玻璃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可车窗里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却清晰可见,桑切斯精神一震,冲她挥手,“一路平安!”

车喇叭响了一声,随即suv就像一道寒光划破白蒙蒙的雨雾,疾驰而去。

as63项目施工现场。

穿着雨衣的雷河南急匆匆地走到工地,顾不上看地形,他就从一个已经挖开的沟堑上方一跃而下。

下面是泥泞的土基层,他的脚后跟触地时猛地向右侧扭了一下,听到极细微的嘎嘣一声响,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果然,你没过几秒,右脚踝那里就像是被电钻钻透了似的,疼得他眯了眯眼睛。

前方传来阵阵喧哗声,一群和他一样穿着雨衣的工人正呈一个半圆,围着路面忽然塌陷下去的一个大洞,紧张无措地叫嚷着。

雷河南一瘸一拐地冲到人群外围,他用力推开一个挡路的工人,“人怎么样了?”

就在几分钟前,一个在工地值班的工人巡视到此处,路面忽然塌陷下沉,工人被埋,生死不明。

“埋得不深,我们挖了个气孔,刚还能听到他的呼救声。”赵铁头是值班工长,此刻他浑上下沾满泥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黑的。

“气孔呢?”雷河南问。

“就那处白色污水管,我把它插进去了,老郭正拿着呼吸呢。”赵铁头抹了把脸。

“你就这么下去了?”雷河南脸色一沉,问道。

“昂,我本来能把老郭挖出来,可下面况具体咋样不知道,我怕挖不好再把他给闷死了,就先塞根管子,让他先保住命。”赵铁头擦了擦下巴上的泥水。

雷河南瞪了雷河南一眼,朝坑里厚厚的泥浆望去,他看到那截十几公分长的白管子,颤巍巍地杵在黑黄色的泥浆里。

“救命……救……”塌陷的大洞里,传出老郭微弱的呼救声。

雷河南揉了揉太阳,又按了按眼皮,之后,他问赵铁头:“这儿有没有瓦楞板?”

赵铁头摇头,“没。”

“这儿的物料仓库还有一些,上次给村民修房子剩的。”何润喜叫道。

“你立刻去仓库拿几块板子过来,要快!速度要快!知道吗!”雷河南说。

小何答应一声,马不停蹄地跑了。

“赵师傅,坑里况你比我熟,你跟我下去。”雷河南对赵铁头说。

赵铁头二话不说,立刻就要带着雷河南下去,可雷河南却拽住他,“系上绳子,你有家有口的,跟我不一样。”

赵铁头咂咂嘴,雷河南黑沉的目光扫过他,他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项目书记李振翔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看到工人正用安全绳住雷河南的腰,“还是我下去吧!”

他是项目书记,是项目两个主要领导之一。长安不在,关键时刻,他得顶上去。

“李书记,别跟我争了,时间不等人,我板比你壮,也比你年轻。”雷河南紧了紧腰间的绳索,抬起看着李振翔,“另外,我也是党员。”

李振翔愣了愣,正要说话,“瓦楞板!”何润喜和几个工人抱着瓦楞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板子来了!”

“无关的人全部后撤,坑口留五六个人!李书记,上面交给你了。”雷河南说。

李振翔安排人员后撤,等人散的差不多了,雷河南抹了把眼皮上的雨水,冲着赵铁头打了个手势,两人从洞口慢慢下去。

“小心!注意安全!”李振翔喊道。

雷河南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冲着小何喊道:“松绳子,慢慢松!小何,待会儿我让你给我板子,你再给!”

“好!”

雷河南和赵铁头互相搀扶着缓慢靠向老郭被埋的地方,他们弯下腰,在泥浆下方摸索着。

忽然,赵铁头兴奋地叫起来,“老郭的股!我摸到老郭的股了!”

雷河南立刻解开腰间的绳索,递给赵铁头,“用绳子系住。最好绑住他的腰。”

赵铁头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雷河南,“雷公……”

“少废话!快点!”雷河南朝头顶打手势,示意小何把瓦楞板扔下来。

几分钟后,赵铁头系好绳索,而雷河南也用瓦楞板在老郭周围隔离出一圈相对安全的区域。

他们用手一点一点把隔离区里的泥浆挖出来,慢慢的,老郭蜷缩在泥浆下的躯露了出来。

“老郭!郭世兴!”赵铁头一把抽走老郭脸上的白色管子,用力拍打着老郭的体。

“救……救命……”老郭的嘴里吐出一串泥浆后,终于开口说话。

第二百九十四章 别逞强

长安还在半路就听说工地出事了,电话是小何打来的,听到车辆行驶的声音,小何什么都没说就要挂电话,她察觉不对,一边命令小何说实话,一边把车停在路边。

“人呢?人怎么样了?”长安感冒还没好,再加上紧张,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小何沉默的功夫,她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胸脯压在坚硬的方向盘上,硌得她浑身发疼。

“人,人,”小何吞吞吐吐。

“说啊!”她忍不住爆吼一声。

小何吓了一跳,倒豆子似的大声说:“人救出来了,喝了两口黄泥汤,没事,可雷公,雷公他有事,他脚骨折了,正在医疗室做处理。经理,你在听吗,经理……”

长安弓着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她的右手紧紧捏着手机,一动不动地维持了一会儿,才用手指拢起额前的头发,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在听。小何,你照顾好雷公,我再有一小时就回去了。”长安说。

小何叮嘱她注意行车安全,就挂了电话。

长安靠向椅背,降下车窗,把右手伸出窗外。

硕大的雨点砸下来,一会儿就在她的手心积聚成一汪透明的河。

有雨滴在手掌心爆开,细碎的水珠儿飞溅到她的脸上、眼睛里,涩涩的,凉凉的,泪珠儿似的,顷刻间挂满脸颊。

“铃铃……”

她接起,把手机放在耳边,“活动结束了?”

“刚结束。”严臻回头看了看富有中国特色的宴会厅,一位工作人员搬着梯子从他身边经过,他朝一边让了让,“你还发烧吗?”

“不烧了。”她顿了顿,说:“我在回林贝的路上。”

他默然片刻,问:“你还在开车?”

“哦,没有,车停在路边。”她看了看车玻璃上的雨水,说:“不过我得走了,工地出了点状况,雷河南的脚骨折了。”

“嗯,你慢点开,雨天路滑,注意安全。”他叮嘱道。

正准备挂电话,耳畔又传来他极富质感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别逞强。”

她怔住了。

别逞强。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以前父母对她说过,徐叔对她说过,师父对她说过,宁宁也对她说过,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震撼。这三个字像是长了脚,生了翅膀,跨过遥远的空间,直直地走进她的心里,在那道快要把她压塌的危墙下,竖起高大坚实的屏障,把她给牢牢地保护起来。

“很抱歉不能每件事都帮到你,但是,长安,我想让你知道,无论你的头上是晴空万里还是狂风骤雨,总有一个人,会站在你的身后。”他说。

她低下头,抿着嘴唇,眼前起了一层白雾。

再开车就没了之前心跳腿软的迹象,她稳稳操控着方向盘,在瓢泼大雨中回到坎贝山下的营地。

她把车停在医务室外面,用手遮着雨跑到房檐儿下面。

医务室大门敞开,她撩开防蚊门帘,进去就看到坐在处置床上输液的雷河南。

他的屁股下面铺着一层塑料布,右裤腿被剪开,脚腕上打着石膏,脚趾头肿得馒头似的,他的灰蓝色工作服糊着一层尚未干透的黄泥,只有打吊针的右手还勉强能看到正常的肤色。

见到长安,他挑了挑眉毛,脸上立刻就掉下几块泥巴来。

他看着眼眶鼻头通红发亮的长安,尴尬地咳了咳,“你回来了。”

长安嗯了一声,走过去看了看他那只辨不出颜色的大脚板,然后向张磊询问他的病情。

得知他只是轻微骨裂,打上石膏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后,长安才真正长出口气。

“张医生,你给她也看看,她瞧着比我还严重呢。”雷河南指着长安说。

“雷河南!”长安扭头瞪他。

张磊笑着递给长安一根温度计,“量量吧,我瞧着你也是有点不对付。”

长安只好接过温度计夹在腋下,张磊说他去个厕所,起来走了,诊室里只剩下长安和雷河南。

雷河南用另一只能活动的脚勾起一个方凳,递给长安,“你坐下啊,又没人罚你站。”

长安抻着肩膀接过凳子,放下的时候,看到面上黏了雷河南脚上的土,就拨拉了两下。

“啧啧,这就嫌弃上了。”雷河南的脸一下垮下去。

长安指着身上的白色裙裤,“弄脏了你给我洗啊。”

雷河南嘟哝:“我洗就我洗,就怕你不给我机会。”

“你说什么呢?”

“没说啥,啥也没说。”雷河南咧开嘴,几块泥巴又掉了下来。

长安扑哧笑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人高马大却又格外狼狈的雷河南说:“雷公,你真的是个好人。”

“呸!最不爱听这个词儿!一说准没好!”雷河南竖起眉毛斥道。

长安笑了笑,“那不说了。”

两人真的就不说话了,各自看着门外的雨景,发了会儿呆。

“水泥的事没成吧。”雷河南忽然问道。

长安点点头,“等处理完工地的事情,我还得去。”

“还去?我看算了吧,求他们还不如向公司求援,大不了延期交工,反正也不是咱们的原因。”雷河南愤怒地捶了下床面。

长安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眼睛格外清亮,“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负责的工程有延期这一说吗?”

雷河南愣住。

“原本as63我是打算提前半年竣工的,可是没想到会在竣工前夕遇上战争,这没法子了,战争和自然灾害一样属于不可抗力,保险都要免责,更何况是修路,后来战争平息了,一切走上正轨,可逝去的时间却没法追回来,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半年缩短为三个月,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不可能再让步了。”长安说。

“你说的简单!你想过吗?物料供应的事怎么解决?这该死的雨季怎么解决?这些,你想过没有?真的,小何前几天问我工程是不是要延期了,我回答说是,因为我觉得能按时交工已经是奇迹,你居然还在奢望提前竣工,这不是搞笑是什么!”雷河南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说道。

长安沉默片刻,“如果连你都觉得是个笑话,那我真的想搏一搏,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在坎贝山下创造一个奇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困难

雷河南看着面前眼神坚定执着到有点狂的长安,心里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绪。狂沙文学网

多少年了,她竟一点都没变,还是初见时那个倔强不服输的女子。

“你……随便你……咳咳……”他转头咳了两声。

张磊撩开帘子进来,问长安要温度计,长安先自己看了看,才递给他。

“都说了没事,你们就是不相信。”她站起来。

张磊甩甩温度计,说:“不烧不代表你就没病,我给你开点口服药,你拿回去按顿儿喝。”

长安摆手,“你给小何吧,我现在去塌陷现场看一下。”

雷河南面色一肃,直起腰,“你等我一下,等输完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给我安生点!张医生,你可把他给我看好了啊!”长安一掀门帘,纤细的子便消失不见了。

她驱车赶到出事现场。

坍塌的坑洞位于施工路段的中部,偏右靠近路肩一侧,塌了一个四五米见方的大坑。

事故发生后,坑边已经竖起隔离带和警示牌。

附近站着几个穿着雨衣的工人,看到她出现,其中一个人朝她扬起手。

“经理!”

她拉起雨衣的帽子,扣在头上,朝那人挥挥手,“赵师傅!”

来之前她已经换好雨鞋,高帮的黑雨鞋,和工人们穿的一样。

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忽然顿了顿。

因为她看到赵铁头旁边站着的,不是什么龙建员工,而是项目监工乔恩斯和他的助手迈克。

他们和赵铁头一样,裤腿上粘着厚厚的泥浆,远远望去,他们和工人没什么区别。

她加快脚步走上前,主动伸出手,“你好,乔恩斯先生。”

乔恩斯面无表地握了握她的手,“你来的正好。”

她指着黑乎乎的深坑,“您已经下去看过了?”

乔恩斯说是的,她朝赵铁头瞥了一眼,赵铁头挠挠头,递给她一个愧疚忐忑的眼神。

她转回视线,问乔恩斯:“您找到事故原因了?”

“是的,不过在我追责之前,我觉得你很有必要下去看一看!”乔恩斯沉着脸,用蹩脚的中文说。

赵铁头倏地瞪大眼睛,朝长安猛摆手:“不能下去了!刚才乔,乔先生下了一半,旁边就塌方了,太危险了,经理,你不能下去。”

长安站着没动。

乔恩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和蔑视的神色,他环着手臂,用母语同边的助手小声说着什么。

以为长安是怕了,所以半天不动,可没想到接下来她会拎起泡在泥水里的安全绳,一边在腰上系着绳扣,一边低声对阻拦她的赵铁头说:“这是咱们的地盘,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赵铁头握着绳索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握紧。

长安下坑的时候,乔恩斯和他的助手却躲得远远的,等了一会儿,不见长安上来,乔恩斯拍拍助手迈克的肩膀,“你过去看看。”

迈克刚走了两步,那个一脸络腮胡的工人就惊恐地叫起来:“塌方了!塌方!”

迈克吓得掉头就跑,那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乔恩斯也在朝后面跑,两人一直跑出很远才停下来。

乔恩斯拍着口,一边叫唤着太可怕了,一边回头朝隔离区域张望。

一看之下,不气结。

那个络腮胡工人正叉着腰,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呢。

乔恩斯的脸又红又胀,猛推了迈克一把,“过去看看是什么况!”

迈克摇头拒绝,“不,先生,太可怕了,我不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好吧,该死的笨蛋!你被开除了!”乔恩斯挥舞着手臂,愤怒地叫嚷道。

迈克耸耸肩,“很遗憾。但我要说,你,你真的糟糕透了!你不是一个称职的领导者,比起这个东方女人,你简直像个蹩脚的乌龟!”

“滚!滚开!你给我滚!”乔恩斯被彻底激怒了,他忘了自己是个绅士,竟像个街头的无赖一样捡起地上的石块朝迈克砸过去。

迈克抱头逃跑。

过了很长时间,长安才在赵铁头的帮助下从塌陷的泥坑里上来。

“经理,来喝点水。”赵铁头打开随带着的水壶,拧开瓶盖,擦了擦瓶口,递给浑湿透的长安。

长安接过去喝了几口,还给他,“怎么有股药味儿。”

赵铁头笑道:“老赵给准备的祛湿汤,工地留守值班的,人手一壶。”

长安拍拍他,“辛苦了。”

“说啥呢,说啥呢,你不给我活儿干,我这浑还不得劲儿呢。”赵铁头说。

长安看着附近形单影只的乔恩斯,诧异地问:“怎么就剩他一个人了?他的助手呢?”

赵铁头撇撇嘴,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吵崩了呗!像他这样自私自利的头儿,谁跟谁倒霉!”

长安愕然怔住。

她刚才专心在坑里看塌陷断面的土质,听到头顶上的吵嚷声,却没想到是乔恩斯和他的助手在掐架。

她抿了抿嘴唇,朝远处的乔恩斯走了过去。

“你不会是因为心虚,所以才在下面故意拖延时间吧?”乔恩斯的脸上明显带着怒意,劈头盖脸地叱问长安。

“我没有拖延时间,更没有心虚,因为我知道,这次塌方事故不是我方原因。”一泥泞的长安立在风雨中,自有一番气定神闲的气势。

乔恩斯愣了愣,看着面前眼眸黑亮的长安,眉头蹙得更紧,气愤地质问说:“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难道那大坑是假的?里面那些该死的积水也是假的?这还没熬过一个雨季,就出现塌方事故,你向我夸口的工程质量,也不过如此。”

“乔恩斯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我并没有否认工地塌方,我只是想说,造成这次塌方事故的原因并不在我方。”长安说。

乔恩斯捂着额头,做出一副无法承受的样子,“天呐!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蛮不讲理,颠倒黑白的女人!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在塌方现场,你居然否认你的过错!不,我要立刻给尤马利局长打电话,我还要通知索布里先生,让他马上到工地来一趟,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看他们来了,你怎么说!”

长安点点头,“好,就在这儿等。但我要打个电话。”

乔恩斯哼了声。

长安从衣兜里取出手机,用雨衣挡着拨号。

“小何,你马上去找雷公,把塌方点的施工图纸送来,嗯,现在就去。”她挂了电话,又转头对一旁的赵铁头说:“赵师傅,你把附近的工人都找来,来的时候带上挖掘工具。”

赵铁头仰头看了看沉沉的天,一头雾水地走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锈蚀的管子

两小时不到,甲方技术总工布瓦力和监理方代表索布里就带着助手赶到塌方现场。狂沙文学网

这是工程开工后,甲、乙、监理方代表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碰面。

这其中,乔恩斯功劳居首。要不是他竭力渲染夸大事故信息,如何能让这两位重量级人物不惜冒着大雨赶到工地来。

可能之前从乔恩斯那儿获知的消息太大,太过严重,所以两人透过车窗看到秩序井然的工地后,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看着可不像事故塌方现场,更像是一个正常运转的道路施工区。

不等他们下车,乔恩斯就迫不及待地冲上来吵嚷道:“我快疯了,布瓦力先生,你们看!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安经理居然还有兴致在雨地里挖坑!”

布瓦力蹙起眉头,朝雨地里正挥舞工具掘地刨坑的一群工人看了看,又朝上狼狈不堪的乔恩斯看了看。

他抿着嘴去推车门,可门却遇到阻力,发现乔恩斯正杵在车外,他不眼中冒火,语气严厉地说:“让开。”

乔恩斯愣了愣,神色尴尬地走到一边。

布瓦力下车,助手赶紧小跑过来,把一把黑伞遮在他的头上。布瓦力推开伞柄,冒雨走向正在干活的工人们。

索布里下车的时候神色不愉,他瞪着一旁的乔恩斯,斥责说:“最好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不然的话,从谈判桌上被你叫到这里的布瓦力先生,会非常生气!”

“当然!我有十足的把握扳倒安经理,她这次完了!”乔恩斯大声为自己辩解。

索布里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光,他盯着神色鸷的乔恩斯,“安出事你很高兴?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乔恩斯勾了勾嘴唇,没有说话。

索布里暗暗心惊,他没想到乔恩斯对长安的怨恨竟这么深了。

布瓦力和长安见面握手。

“您好,布瓦力先生。”长安打量着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总部工程师。

他长得和当地男人一样没什么特色,但是镜片后的眼睛却精光闪闪,与他目光对视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打起精神来。

这是长安第三次见到布瓦力,这个比她还要忙碌的工程师同时负责几个大的项目,平常都是他的助手来工地巡视然后向他汇报,他有疑问会通过邮件联系她,所以,提起布瓦力,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邮箱里那一封封措辞犀利的邮件。

相较于爽朗的桑切斯,这位布瓦力先生显得冷漠严肃得多。

“您好,我是项目工程师雷河南。”一旁的雷河南也伸手,主动问候布瓦力。

布瓦力握了一下雷河南的手,视线却在他右脚的石膏上停了几秒,“你受伤了?”

“扭了一下。”雷河南说。

“刚才雷工为了救人,不小心受伤了。”长安补充说。

布瓦力朝雷河南看了一眼,不过这一次,目光没刚才那么冷淡了。

长安看布瓦力频频推开助手递过来的伞,她转头对小何说:“拿件雨衣来。”

小何很快就拿着雨衣回来,长安接过去,递给布瓦力,“布瓦力先生,穿上吧。”

布瓦力惊讶地看着她,接过雨衣,“哦,谢谢。”

和本地人一样,他不喜欢打伞。

索布里和乔恩斯走过来,看到穿着工地雨衣的布瓦力,他们互相望了望。

索布里也向长安要了件雨衣穿在上。

接下来,他们围着塌方的坑洞,步入正题。

“这明显就是施工方的责任!安经理,你不能否认是地基层出现问题,才导致雨水倒灌出现塌方事故,对吗?现场你下去了,我也下去了,所以,你最好当着布瓦力先生、索布里先生的面,承认你的错误,承担一切损失,用最快的速度修复这处塌方路段!”乔恩斯大声说道。

长安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雨幕看着咄咄bi)人的乔恩斯,“乔恩斯先生,我不否认工地塌方是地基层进水的原因,但我还是坚持,造成这次塌方事故的原因并不在我方。”

“啊哈!先生们,你们听听,她在说什么鬼话!”乔恩斯愤怒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吵嚷说:“她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而且还叫了一群工人过来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她这样做就是想逃避责任!”

布瓦力朝距离塌方处十几米远的施工处望了望,刻板严肃的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他没有回应乔恩斯,而是踩着泥泞的土路径直朝施工地点走了过去。

索布里和乔恩斯一边交谈,一边跟上去。

雷河南刚想迈步,却被长安拦住,“你别过去了,我能应付。”

“不行,万一他们欺负你呢。”雷河南竖起浓眉,推开长安,用拐杖撑着地,单腿蹦着朝前走。

她赶紧追上去,搀着雷河南。

已经扒开的土坑像战壕一样蜿蜒曲折,从塌方坑洞一直延伸到施工便道。

布瓦力刚走过去,就听到坑道里传出一阵兴奋的叫声。

“找到了!找到罪魁祸首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金属碰撞发出的铿铿声。

找到了?

长安攥紧雷河南的胳膊,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忽然推了她一把,“快去啊!”

长安抿着嘴唇,越过布瓦力等人抢先来到坑道边缘。

她蹲在地上,大声问:“是管子吗?破了吗?”

赵铁头站在下面,用铁锨用力敲了敲坑底,仰头看着长安说:“是根锈蚀的铁管,还在冒水呢!”

果然,坑底杵着一根辨不出颜色的圆管,而断掉的管口正朝外汩汩冒水。

是了,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在地底下兴风作浪,

乔恩斯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管子,愣了一会儿,忽然坐着从坑边溜了下去。

他推开赵铁头,弯下腰,胡乱扒着泥浆下的管子。

“从哪儿来的?该死的,从哪儿冒出来的?”因为头低着,他的五官在引力作用下,全都聚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狰狞。

他用力拽着那根黏着泥浆的管子,试图把它从土里拔出来,可毫无用处。

很显然,这不是长安为了逃脱责任临时插进去的东西,而是它真的存在。

索布里紧蹙眉头,大声斥责他的下属,“乔恩斯,注意你的风度!”

乔恩斯面色如土的从坑里爬上来,“索布里先生……”

索布里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质问长安:“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根破损的管子?”

长安神色淡然地笑了笑,“猜的。”

她没有骗索布里,她真的是猜的,起因是她对工程质量有十足的信心,她不相信雨水倒灌会有那么大的冲击力导致坚实的地基层被掏空。

除非在施工时就有意想不到因素在破坏地基层,而这个因素,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可这根锈蚀断裂的铁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需要布瓦力先生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她看着神色严肃的布瓦力,示意小何把工程图纸拿过来。

小何打着伞,遮着图纸。

“布瓦力先生,这图纸是您提供给我们的,我想问问,您知道这里埋有这样被废弃不用的水管吗?如果有,请问还有几处,我好早早去排查隐患。”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结下梁子

此刻的廖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里。

“呜呜……呜呜呜……”

童蓉坐在床边,拍抚着女儿的脊背,好言劝慰说:“婉枫,不哭了,你再这样哭下去,身子就哭坏了。”

廖婉枫用力扭了扭肩膀,甩掉童蓉的手,哭声更大,“都……怪……怪你……以后……我还……还怎么……去……去找严臻……哥哥……呜呜呜……”

童蓉被女儿的哭声吵得肝火旺盛,听到严臻的名字,更是气得两眼发昏,她在女儿的肩头打了一下,厉声训斥道:“还去找他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廖婉枫,我告诉你,你再敢去找他试试,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了!”

“你打!你打!最好打死我算了……”廖婉枫倔劲上来,直起腰,用力撞向童蓉。

童蓉的屁股只担了一点床边,这一撞,差点把她撞到地上去。

“啪!”又惊又怒的童蓉想也没想,就甩了女儿一巴掌。

打完之后,母女二人都愣住了,廖婉枫捂着脸,泪水涟涟的眼睛里除了委屈和愤怒,还透着似曾相识的冷漠和倔强。童蓉暗自心惊,手哆哆嗦嗦地伸到半空,却又因为心虚,无力地垂落下去。

这一幕莫名的熟悉,竟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婉枫自作主张放弃了电影学院报考军校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也曾像这样高高的扬起巴掌,可终究是没忍心落下去。

没想到,这迟来的巴掌,晚了四年,还是没能逃脱轮回的宿命,惩罚落在女儿的脸上,疼在妈的心里,这一刻,童蓉真真是体会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她愣愣地看了女儿一会儿,颓然坐在床边。

廖婉枫见识过泼辣强势的妈妈,见识过温言细语,对她呵护备至的妈妈,却唯独不曾见过这样消极沮丧的妈妈。

妈妈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傀儡,轻轻碰一下,她就会憋下去。

尤其是从侧面看到妈妈鬓角若隐若现的银丝,廖婉枫胸口一震,就像是被谁猛地击打了一拳,酸疼的感觉一下弥漫至眼眶。

童蓉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怅然一叹,低声说:“妈妈打你是不对。可你是不是也该醒醒了。这些年来,你为了那个无情无义的臭小子,牺牲了多少,我和你爸又为了你操了多少心,你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该有所感悟了吧。”

廖婉枫咬着嘴唇,眼眶里溢出一行热泪。

“但凡做了父母,这辈子就是为了儿女活着,以前我不相信这句话,可经历了你哥,你,你们的选择之后,我才赫然明白,老辈儿传下来的都是金玉良言。婉枫,妈妈不祈求你能够理解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容人怀疑的就是妈妈对子女的爱。妈妈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妈……”廖婉枫动容叫道。

童蓉身子一震,转过身,看着哭得令人心疼的女儿,张开手臂。

“到妈妈这儿来。”

廖婉枫抽泣着挪过去,抱住童蓉。

“不是妈妈固执,也不是妈妈争强好胜要面子,你和……严臻真的是不合适。”童蓉知道,如果她再惯着女儿瞎胡闹,那就是祸害她的一生。

作为母亲,她绝不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

怀里传来女儿满含委屈和不甘的哭诉声,“可我喜欢严臻哥哥呀……我只想要他……”

“这世上优秀的男人多得是,比他严臻出色的也大有人在,以你的品貌,妈妈不相信,没有好男儿主动追求你。”童蓉说。

女儿呜呜痛哭。

童蓉心疼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好了,不哭了,起来洗洗脸,妈妈带你买衣服去。”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想去。”

“也好,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童蓉把歪在一边的枕头摆正,扶着女儿躺下来。

“什么也不要想,睡吧。妈妈就在屋里陪着你。”

廖婉枫许是闹腾的累了,听话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那令人心碎的抽泣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波一波粗重浑浊的呼吸声。

童蓉看着面容憔悴的女儿,之前强压下去的怒气又冲了上来。

这次,严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先是严臻不吭不哈的找了个女朋友,而后又有严家夫妻护儿心切,帮着隐瞒儿媳上门的不齿行为。

不愿意婉枫做严家儿媳就明说,就早说,拖到现在,最委屈,最窝囊的不是严臻,而是他们家的婉枫。这些年,耽搁的那可都是婉枫的青春和幸福。

“宋志娟,人在做,天在看,今后怎么样,你我走着瞧!”童蓉目光凌厉地暗忖道。

“阿嚏!”宋志娟扭身打了个喷嚏。

严定尧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神情关切地问:“凉着了?”

宋志娟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吃饭,“奇怪了,刚还好好的。阿嚏!”

话音未落,她又转身打了个喷嚏。

严定尧起身把吊扇关掉,抱歉地对长安说:“你阿姨身体弱,吹不得风。小长啊,对不住,这大热天的,让你跟着受累了。”

长安赶紧说,“我不热。阿姨,您没事吧。”

宋志娟笑了笑,“没事,没事,小长,你吃菜啊,这道红烧鱼,是臻臻的拿手绝活儿,你尝尝,给评价评价。”

长安从善如流,夹了一筷子鲜嫩多汁的鱼肉,细细品尝。

她把鱼肉咽下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严臻,“你确定,这不是饭店的成品?”

严臻和父母互相望了望,得意地哈哈大笑,“你这么夸我,我妈该骄傲了!”

“噢?”长安不明白。

严臻搂住身旁的宋志娟,笑嘻嘻地解释说:“我的手艺得自我妈真传,整个石化小区,没有谁比我妈做饭更好吃了,是不是,爸!”

严定尧正在满头大汗地啃鸡翅,听到儿子叫他,赶紧尴尬地吐出半截骨头,频频点头,附和道:“对,对,你妈不仅是劳动模范,行业专家,还是小区公认的厨房达人呢!”

宋志娟瞪了瞪夸大其词的丈夫,笑着对长安说:“别听你叔叔胡说八道,我啊,没他们说得那么好。”

“阿姨,您过谦了。”长安笑着说。

宋志娟用公筷给长安夹了个沾满酱汁的鸡翅,而后,笑吟吟地问她:“小长,你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他从暖风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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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棘手难题

电话很快通了。狂沙文学网

严臻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他说了句稍等,然后过了一会儿,杂音消失,他温和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好了。”

长安抓起雨帽盖在头上,背过,轻声问:“你还在坎奇吗?”

“在,明早回去。你呢,还好吗?听桑切斯说工地遇到麻烦了?解决了吗?”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关切。

“解决了。哦,水泥的事,谢谢你了。”她说。

他语声轻快地笑了笑,“谢我做什么,我没帮上什么忙,主要是秦大使的功劳,他面子大,说一句顶我说一车。不过能顺利解决就好了,省得我回去还要cāo)心你。”

她的心里的,语气里就不住带了丝撒的意味,“说得我跟残障儿童似的,我有那么生活不能自理吗?”

“你没有吗?”他故意拖长音调反问说。

她笑了笑,“我没有。”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耳畔传来他爽朗愉悦的笑声,合着周遭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竟觉得鼻尖酸酸的,矫的想要落泪了一般。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总是帮我,我却什么也帮不到你。”

他默了默,说:“你再强,也是个女人,我再弱,我也是个男人,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样,但在家里,在我们二人世界里,我就想让你什么也不做,倚着我,靠着我就行了,有事我担着,风雨我也替你遮着。在我这里,你放心做个幸福的女人。”

“严臻……”她喉咙里又又胀,声音出来时竟微微发颤。

严臻叫了声傻丫头,说:“等我回去。”

她轻轻嗯了一声,说好。

收起手机,她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雨水,转过,大步走向亮起灯光的工地。

“今天要辛苦大家了,晚饭我给大家加鸡腿啊,管饱!”她大声说道。

员工们齐声欢呼,已经在工地连续工作昼夜的赵铁头嚷嚷的最大声,“我先预定八个鸡腿!”

“给你十个!吃不完不准走!”长安难得幽默。

员工们哄然大笑,赵铁头摸摸后脑勺,咧开嘴,也跟着笑起来。

几天后,as63项目召开雨季施工动员大会。

会议由项目经理长安主持,大会确立了以沥青铺筑为主线,骨料生产为重点的突破方向,决定在雨季剩余的两个月连续施工,抢进度,抢工期,为旱季大干提前完成竣工目标做准备。

可雨季施工难的问题很快就显现出来。

“不好干啊,经理,这雨下的真让人憋气,我们这一力气根本使不上啊!”在下午的例行碰头会上,施工工长们纷纷反映道。

“我听人说,索洛托几个大的工程都因为雨季停工了,咱们反其道行之,这路子会不会走不通。”

“是啊,经理,我们修了这么久的路,还没在雨季里干过活儿呢。”

面对员工的质疑声,长安却显得出奇的平静。

虽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应对雨季施工的难题,可她总觉得事在人为,只要敢于尝试,总有解决的法子。

这天深夜,她接到朔阳老家打来的电话。

“徐叔?”她刚叫了声,就听到电话里传出豆豆童稚悦耳的笑声。

“豆豆,怎么是你呀!你怎么拿着徐爷爷的手机呢?”她诧异地问道。

“爸爸带我来朔阳了,我们今天还去陵园看了爷爷和。不过爸爸现在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不在家。”豆豆说。

她愣了愣,没想到宁宁竟带着豆豆回朔阳祭拜父母了。

其实早该回去的,可她一直在国外,长宁工作又忙,总是腾不出空来带豆豆回朔阳。

豆豆在电话里称呼的爷爷,应该是姥爷姥姥才对。

她歉疚地低下头,手指握紧电话,“那豆豆和爷爷说什么了呀?”

豆豆嗯了两声,回答说:“我向他们问好,还给他们献花,我说我叫豆豆,是他们的孙子,我会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再来看他们。还有,姑姑,我见到石头上的照片了,我的爷爷和上次来家里的严一样,都冲我笑得很开心,我很喜欢他们。”

严?

长安心里打了个突儿,说的是……宋志娟。

“哦,爷爷是最好最好的人,你要记着他们,永远怀念他们,知道吗?”她说。

“知道!也要怀念严!”豆豆大声说。

长安扶着额头,哭笑不得地说:“去世的人才说怀念,严就不用了。”

豆豆啊了一声,呼哧呼哧笑了起来。

旁边传来徐建国慈的声音,叫豆豆去厨房找常喝绿豆水。

豆豆说了声姑姑再见,就把手机还给徐建国。

徐建国拿起电话,“安安,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我睡得晚。”

“工作再忙也要顾惜体,该睡觉的时候就去睡觉,该吃饭的时候就去吃饭,别把自己当成铁打的,你是人,不是台机器,就算是机器,也不能一直运转啊,它也得歇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记忆里的声音透过电波层层叠叠地传入她的耳膜,这种久违的感觉,在夜深人静的雨夜,显得尤为珍贵和特别。

她默了默,说:“徐叔,您怎么变得和常妈妈一样唠叨了。”

徐建国愣了愣,笑起来,“可能是老了吧,整天听你常妈妈念叨这些事,我也被她传染了。”

她笑了笑,说:“我不知道宁宁回去,还带着豆豆,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段时间为了雨季施工的事,她一头扎在工地,忙得四六不分,连严臻来看她也是匆匆一起吃顿盒饭就分开了。

想想,也有阵子没和宁宁他们联系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是啥话。你忘了,徐叔这儿永远都是你和宁宁的家,自己的孩子回家,怎么能叫麻烦呢。”徐建国不满地说。

“徐叔,我错了。”她吸了下鼻子,轻声道歉。

“你这孩子啊。”徐建国叹口气,说:“我开门见到宁宁牵着豆豆,一个叫我徐叔,一个叫我爷爷,唉,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兴。家里好久没这么闹了,你常妈妈疼豆豆那劲儿,我不说你也清楚,现在咱们六局院啊,全都知道豆豆回家了。”

“我想常妈妈了。”她说。

第二百九十九章 想办法

“那我叫她。”徐建国喊妻子来接电话,谁知豆豆却大声回应说,常奶奶说肚子疼去厕所了。

“这老婆子。”徐建国尴尬地嘟囔了一句,说:“安安,不管她,咱接着聊。”

“好。”

“你那边的工程还顺利吗?”

提起工作,长安觉得脑袋又在隐隐作痛,“最近不大顺利。索洛托正值雨季,我不想中断施工进度,可您知道,在雨季进行沥青铺筑施工难度极大,我们尝试了几天,没什么进展。”

“雨季施工,你可真敢想!不过,这也像你能干出来的事。”徐建国提高音调,感慨了一番,然后忽然顿住,默了默,说:“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事好像不是没有先例,我记得你徐爷爷曾跟我说过,他当年在非洲修路的时候,为了能够如期竣工,他们就曾在雨季施工。”

“真的!徐叔,快跟我说说,徐爷爷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激动的一跃而起,把赶来给她送夜宵的小何吓了一跳。

她比了个手势,于是小何轻手轻脚地走进潮湿的帐篷,把饭盒放在桌上。

他回头看着忽然变得神采奕奕的长安,不禁好奇与她通话的人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她一扫之前颓丧无力的状态,变得斗志昂扬,精神焕发。

是严排长?

肯定是他,也只有他能让长安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重新振作起来。

过了片刻,小何听到长安说:“谢谢徐叔,您可帮大忙了。行,我试试看,有问题可能还要找您,好,您早点休息,晚安。”

长安把手机攥在手里,转头,目光熠熠的对小何说:“走!回营地!”

回营地?现在?

小何惊讶地张着嘴,“没车啊,拉卡刚走。”

“打电话叫他回来,哦,你再给李书记和雷公打个电话,让他们在宿舍等着,我有急事找他们商量。”长安边说,边拿起椅子上的雨衣。

小何不知道啥事,但知道不能耽搁,于是赶紧打电话联系拉卡等人。

自打雷河南勇救被埋工人导致脚踝骨裂之后,李振翔书记就主动搬来与他同住,方便照顾他,这晚,他们正聊着雨季施工的事儿,却先后接到小何打来的电话,让他们在宿舍等着,说长安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他们互相望了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么晚了,难道工地出事了?

李振翔把电话打给工地值班工长,工长说长安刚刚离开,工地一切如常,没发生什么事。

这下两人的脸色更不好了,因为能让一贯冷静沉稳的长安做出如此方寸大乱的事,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们开始在屋里坐立不安,后来,李振翔干脆穿上雨衣准备去外面接长安。

刚准备出门,大门传来咚咚两声响。

李振翔和雷河南互相望了望,李振翔快步走过去,“来了!是长经理吗?”

“是我。”门外传来长安的声音。

雷河南扶着桌子站起来。

门一打开,一股湿润的凉风裹挟着雨水的气息扑了李振翔一脸。

他呼吸一顿,定睛看向门外的长安。

她穿着一件大号雨衣,浑身上下裹得粽子一样,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庞,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睛熠熠闪光,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罩着一层光环。

这……

李振翔傻眼了,这样的长安,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屋里的雷河南见他半天不动,也没人进来,不禁着急地说:“长安,你怎么不进来?李书记!”

李振翔猛一下回神,赶紧让开位置,邀请长安进屋。

“李书记今天是咋啦,看见我跟看见怪物似的,一个劲儿的盯着我瞅,这才几个小时没见,李书记就不认识我了。”长安进屋,脱下身上沾水后变得沉甸甸的雨衣,四处看了看,挂在墙角的脸盆架上。

她甩了甩头发,用脚勾住地上的抹布,把它踢到雨衣下面接着雨水。

“哎!那是我洗脸毛巾。”雷河南指着地上灰蒙蒙的抹布。

长安的嘴角抽了抽,转过头,一脸嫌弃地说:“你还有脸说?谁家的洗脸毛巾是这个颜色儿的。李书记,你也不管管他,治治他的邋遢病。”

李振翔摸摸鼻子,笑了,“这病啊,我可治不了。不过有个人能治。”

“谁呀?”长安笑着问

李振翔指指雷河南,又指指他身边空着的位置,“他媳妇儿啊!这男人啊只要娶了老婆,啥懒病都能不药自愈。”

长安扑哧一下笑了。

雷河南张开嘴想说什么,看到长安促狭的表情,灿烂的笑脸,不禁面孔一烫,皱着眉转移话题说:“你大半夜来男人屋干啥,有事说事,没事别拿我开涮。”

“德行!说你是为你好,李书记说得对,你啊,就是差个媳妇儿管着你。”长安笑道。

“你!”雷河南真急了。

长安赶紧摆手,“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说正事。我这次来,是我对雨季沥青铺筑施工有了一些新想法,这些想法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我老家一位从事过援非建设的长辈的亲身经历,如果对我们也有用,说不定它能解决大问题,所以我才迫不及待的来找你们。”

雷河南精神一震,指着椅子,“那太好了,你坐下详细说说。”

李振翔赶紧倒了杯水,递给长安,“润润嗓子。”

长安忍不住笑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大熊猫。”

“哈哈……”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那一夜,宿舍的灯光一直到天明才熄灭。

长安他们针对施工区域雨季规律性强的降雨特点和现场实际情况,制定出适合自身特点的施工策略。在试验期内,安排拌合站凌晨4点开始打料,积极利用下午3点前降雨少、不降雨的有利天气条件进行突击性施工。

一周试验期过去,长安和项目领导以身作则,冲锋在前,带动全体员工通力协作,一举拿下2公里沥青路面!

试验成功后,中非员工深受鼓舞,一线员工铆足干劲,加班加点,忘我工作,技术人员深入一线,技术指导前移,后勤部门把服务工作做到现场,各工区之间加强协调,相互配合,大干局面很快形成。

雨季很快过去,而as63项目在雨季停产期的产值达到惊人的50万。

这次项目部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并且创下十几个施工之最,成为国内外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百章 失重

但凡有媒体记者来采访,长安就会把他们领到施工一线去,亲感受工地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狂沙文学网

有记者在采访报道中写道:渐渐的,雨停了,员工们又出来开始工作,有的拿铁锨拌砂浆,有的推着小推车,摊铺机、压路机等机械正在轰隆隆地作业,工地到处呈现出一幅繁忙的景象,黑人劳务干活还真有模有样,对每一道工序都完成得格外严谨细致……

9月,雨季即将结束之前,项目开始进行剩余路段的沥青铺筑。

10月,沥青铺筑又突破10公里。

雨季过后,非洲草原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而as63项目一路高歌猛进,向着胜利的终点冲刺。

李书记已经着手准备全线贯通庆祝大会,有的员工甚至悄悄打点起行装,渴盼着回到祖国与家人团聚。

雨季方歇,天空晴朗,微风徐徐。

世界银行组织代表和索洛托国家公路局代表纳都恩一行十余人,到林贝镇视察as63公路项目建设况。

纳都恩一行在视察了井然有序的施工现场后,又来到刚刚荣获中国海外工程杰出营地的as63项目驻地参观。

大家对这处难得一见的花园式营地赞叹不已,纳都恩先生激动地说:“我视察过索洛托大大小小的项目施工区不下几百个,只有你们的营地是最漂亮的,最安全的,而且你们在国内同时施工的几个在建项目中,无论在质量进度,还是履约等方面都走在最前列。我由衷感谢中国龙建集团为索洛托经济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能够做到按期或提前完工。”

“想不提前都难呢。”长安自信满满地说。

纳都恩和世行代表交换下眼神,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用你们中国话来说,接下来,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长安微笑颔首,看着他们说:“定不负所托。”

送走纳都恩一行人,长安代表项目班子慰问路面工区员工。

项目工区15名员工平均年龄258岁,是整个项目里最年轻的团队,他们负责沥青拌和站、沥青骨料、混凝土骨料破碎生产、管涵盖板路缘石及里程桩预制、钢筋加工、设备维修等工作。

在工地,无论是破碎站砂子的生产供应,还是沥青拌和站的运转,哪里出现故障都不行。可这么大的工程,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一到这种时候,他们总是会全力配合,积极主动去协调解决难题。

尤其在这次雨季大干施工中,这群年轻人克服工作任务重,环境恶劣等不利因素影响,想方设法按时完成任务,在全线施工中发挥了重要的核心作用。

长安很早就想表彰项目工区团队了,可这群年轻人却说顾不上,沥青铺筑关键时期,不仅仅是项目工区,工地上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车子在涂有蓝色油漆的沥青拌合站停下,下车前,长安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她的仪容。

看到镜子里肤色黑黄的女子,她不怔住了。

这是……她?

粗糙黑黄的面庞,尖尖的下颌,干裂的唇皮,浓重的黑眼圈。

只有一双黑眸依旧清亮有神,眼里的光芒相较于之前令人敬而远之的锐利,现在的她,目光变得平和而又沉稳。

她挑了挑过分浓黑的眉毛,镜子里那个不像她却又分明就是她的影子,真实记录了这些子来她所经历的一切。

原来,时光和阅历真能改变一个人内在的气质。如果说之前的她是剑刃,是刀锋,是石头上的棱角,那现在的她,就是平静的湖面,是深不可测的海水,是山间温柔的清风,能够容纳一切未知和苦难。

“经理?”小何见她半天不动,不轻声叫她。

她回过神,拂了拂头发,苦笑着问小何,“我现在真成黄脸婆了。”

“哪儿有,在我心里,经理你始终是最美的!”小何夸赞说。

长安笑了笑,指了指被晒蜕皮的面颊,“我是不是应该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每天都要对着你问一问,这样子就可以自欺欺人了。”

小何哈哈大笑,“魔镜不说假话,你问一千遍我也会这么回答你。”

长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敢苟同,她拉开车门,下车,朝跑来接她的工区员工走了过去。

她的表彰很实在,工区每名员工获得五千元奖金和项目竣工后集体旅游的奖励。

“噢!旅游喽!”

“耶!耶耶!”年轻人欢呼着扑向长安,长安见势不对,扭头就逃,可她哪里能跑得过这群活力十足的小伙子,没跑几步就被逮住,接着就被他们用力抛向半空。

失重导致的晕眩感强烈到令她窒息,她从小就惧怕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动作,所以她和秋千、游乐园的设施几乎是绝缘的。

颠第一下的时候她的脸就白了,然后一直白下去。

等员工察觉不对劲儿,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颤,脸也惨白得不像话。

她觉得头很晕,手抓着小何的胳膊,脚却像是踩在棉花垛上似的,一个劲儿的打软。

“经理,你没事吧。”小何看她这样也吓坏了,看到她眨眼睛,低声说没事,他立刻就转头训斥这群不知分寸瞎胡闹的年轻人。

其实小何也不大,还没结婚呢,可他训斥人的语气完全像是学校的训导主任一般,刻板而又严肃。

被他教训的年轻员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没了刚才火力四的劲头。

“小何,不怪他们,是我的原因。”长安制止小何,向员工解释:“我害怕被这样举着,抱歉,吓到你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其中有人就说:“经理,我们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为你……”

也不会怕这种小儿科的举动。

长安扶着额头,调侃说:“惨了,被你们发现我是个很怂的人,你们不觉得失望吗?”

“哈哈,失望啥呀,经理你这样,才像个正常的人嘛。”有人接口说。

“哦?那我以前不正常了?”长安眨眨眼。

那人赶紧摆手,脸也涨得通红,“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这样更好,大家伙儿有什么都敢跟你说!”

“是啊,经理你要多笑!”

“骂人也可以,但就是别不说话,你只要不讲话,我们的心就开始发毛了。”

“对对对,经理你不知道你沉默的时候就像冰山一样,人还没靠近你呢,就被冻住了。”

长安抿了抿嘴唇,哦,冰山。

她知道了。

巡视完工区已是深夜,回到临时帐篷,她正要洗漱,手机忽然响了,她按下接听,走到门边,“是我,长安。”

电话里传出李振翔书记焦灼的声音,“不好了!k45桩号附近的路面出现大裂缝,导致一辆拉货车侧翻,司机重伤送医,你赶紧来一趟!”

第三百零一章 base料

事故远比想象中更加严重。狂沙文学网

受伤的当地司机已被送往宽查市立医院抢救,已经通车的沥青路上裂开一道一米多宽的缝隙,大货车侧翻横在公路中央,周围散落着大量煤渣和汽车零件,现场一片狼藉。

李书记不在现场,有几名警察在处理事故,雷河南和几个人蹲在支着临时光源的裂缝周围,正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见到长安大步走了过来,孔芳菲立刻起朝她跑过去,“经理。”

长安看了看神色惶急的孔芳菲,心中一沉,拍拍她的肩,“别慌。”

孔芳菲拉住她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长安向先期参与救援的员工道声辛苦,然后问雷河南,“李书记呢?”

“护送伤者去医院了。”雷河南在地上蹲久了腿脚酸麻,这猛一起来,差点摔了。

幸亏长安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住。

“没事吧?”长安紧张地看看他的脚。

他摇头,“没事。倒是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伤者况不大好。”

她神色凝重地点头,“知道。你把况详细说说。”

雷河南就把他所了解到的现场况向长安做了汇报。

这辆本地货车深夜行驶至k45桩号公路附近时路面突然开裂,司机刹车不及导致货车猛烈撞击路墩后侧翻,司机受重伤,救出时已失去意识。

“同车的人说是道路裂缝导致翻车,我不能接受,我们修的路,难道是纸糊的吗!他这么说,明显是想讹人!”雷河南一生气嗓门就高,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朝这边张望。

长安没说话,而是蹲在地上,仔细看着面前这道一米多宽的缝隙,她用手捻了些沥青层下方的料渣,凑到灯光下看了看。

“你吼也没用,路是我们修的,他们不找我们找谁。雷公,而且我怀疑,这片区域的地基层有问题。”长安抬起头,目光严肃地看着雷河南。

雷河南愣了愣,原本就纠结的眉头这下更是要黏在一起。

当地负责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姗姗来迟,他们一边向目击者询问事故况,一边用照相机拍照。

没过多久,监理方工程师乔恩斯赶到现场。

因为此前教训深刻,这次他表现得非常理智和冷静,他没有武断地揪着某个不合规矩的错处不肯放,也没有态度恶劣地哇哇大叫,他带着新招的助手在已经挖开的裂缝处停留了许久,才带着样本走了。

第二天,乔恩斯一大早就赶到项目工地,他气势汹汹地冲进长安的办公帐篷,将样本化验结果拍在她的桌上。

“这下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长安拿起化验报告,低头看了几行,眉头便皱起来。

她抬起头,对小何说:“叫雷公过来。”

小何神色忧虑地看看她,快步走了出去。

她拉开椅子,“坐吧。”又去角落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在桌上。

乔恩斯大喇喇地坐下,他抖了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漠的眼神里似带有一丝得意,提醒长安说:“我建议你把布瓦力先生请到这里,省得你以后还要向他解释。”

长安想了想说:“暂时不需要。”

“我看很有必要。我已经把化验结果传真给他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联系你的。”乔恩斯耸耸肩。

长安扯了下嘴角,“另说。”

接下来她继续翻看那份报告,直到雷河南满头大汗地进来。

看到乔恩斯,他点点头,看着长安问:“你找我?”

长安把手里的化验报告递给雷河南,“你先看看这个。”

雷河南接过报告,低头看了下标题,脑袋嗡一下炸了。

“长……”

“看完再说话。”长安极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同雷河南说话。

乔恩斯则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他们如何表演。

雷河南没等看完最后的结论,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他重重地将报告丢在桌上,指着乔恩斯问:“这是你拿来的?”

乔恩斯冷笑点头,“怎么,难道你质疑它的权威?如果真是这样,那好办,你们可以自己取样重新去检测一次,看结果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乔恩斯对这个结果无比自信,因为他昨天取样时不仅仅只取了一个样本,而是多个,所以他拿到检测报告后才这么有底气,感觉能仗着这张纸一雪前耻了。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是吧!”雷河南抬高音量,指着乔恩斯的鼻子,大声呵斥道。

乔恩斯朝后躲了躲,“你还想打人?”

“打你怎么了,你这种背后使招的卑鄙小人,我打你都是现的。”雷河南抬起拳头,却被长安用力推到一边,“你疯啦,雷河南!”

“我就是疯了!我见不得有人污蔑质疑我的工作能力,他说base料不合格就不合格了,我还不认呢,我要求重检!重检!”雷河南涨红脸,大声喝道。

小何听到声音跑进来,看到这一幕,不呆住了。

乔恩斯看着面前这个黑铁塔似的中国男人,起,冷笑说:“你们用材质不合格的破碎料作为base料施工,导致工程质量出现严重问题!这次的车祸,上次的塌方事故,在我看来,并不是毫无联系的偶然事件,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整个项目的base料存在严重质量问题,而你们,一直在用卑劣的手段欺骗业主和监理方!”

“你胡说八道!”雷河南大怒,想扑上去跟乔恩斯理论,却被长安和小何拉住。

乔恩斯退到门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朝长安他们晃了晃,“我已经全程录像,我要立刻向国家公路局、向布瓦力先生反映这件事,同时向你们集团总部提出严正抗议!”

“乔恩斯先生,你不要冲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放心,如果查出来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绝不会推卸责任,一定会负责到底!”长安追出去,试图说服乔恩斯。

可乔恩斯却冷酷地拒绝说:“不可能。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你们的丑恶嘴脸,把你们赶出非洲市场!”

第三百零二章 加油站

黑色吉普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远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蜿蜒的施工便道,只剩下一条昏黄呛人的灰尘带久散不去。狂沙文学网

长安扶着头,忽然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这阵偏头痛比以往任何一次发作得都要猛烈,像是有把锤子在不停地敲打她薄薄的脑壳,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疼。

“长安……”雷河南担忧地叫了她一声,看到她黑黢黢的眼睛朝他望过来,他却又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进去吧。”她指了指帐篷。

雷河南跟着她进去。

长安把桌上的矿泉水瓶抛向雷河南,然后拿起桌上的检测报告,语气冷静地问:“现在没外人了,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雷河南攥着沉甸甸的塑料瓶,拇指在商标那里用力摩挲了几下,猛地抬头,脸涨得通红说:“我承认,k20桩号路段的破碎料的确不合格。可这是有原因的,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在这路段基层施工时,因为合同规范要求过高,整个项目全线方圆三十公里,硬是没能找到符合技术规范的石料,而咱们的技术人员在潜在料源地取样时,经常会遭到当地人的阻碍,导致因取样受阻而无法开展正常的征地工作,最终导致基层铺筑停工,你急之下去找业主方和政府想办法,一连几天守在国家公路局,就差没住到人家家里去,而你好不容易弄到的石料到达破碎站时,却被检测出材质不合格,既不能作为base料施工,又没法满足此段subbase料施工量,如果弃之不用,必将给工程造成损失。”

雷河南拧开瓶盖,对着嘴里就是一通猛灌,长安蹙起眉头,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抹了抹嘴,平稳了一下绪,说:“这事主要责任在我,是我不让小孔说出去,而是采用国内施工时用过的法子,用破碎料与天然料掺合使用的优化方案继续施工,这样一来,不仅充分利用了已有的破碎石料,还能保证工程质量,而且工程结算时这部分款项也会按破碎料拨付,能挽回一大半损失。我承认,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事先应该和你商量一下,可你的倔脾气,我怕跟你说了,你再不管不顾的和甲方闹崩了,我们当时正在征地,需要他们出面协助,所以,所以我就……”

“所以你趁我不在,绕过监理方,私自做主更改了石料级配!”长安唰一下起,指着雷河南,“你长没长脑子啊!这里是国内吗?行标能一样吗?况且我们出来代表的仅仅是龙建集团吗,我们代表的是中国,中国形象!雷河南,我请你,不,是命令你今后不要再瞎逞能了好吗?”

雷河南表僵硬地看着长安,“我会负全责。”

“你负责个!你给我回去反省,这几天你哪儿也不要去!”长安说完就背过去,不肯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雷河南抿着嘴唇,看了看长安单薄的背影,沉着脸,大步走了。

小何在门边刚露了个头就被长安看见了。

“你进来。”

小何哦了声,轻手轻脚地进屋。

“你把孔芳菲找来,你们一人一台电脑,两天内,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国际国内所有关于不合格破碎料与合格天然料掺合用于base施工的成功案例找齐了给我!”长安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走了几步,又顿住,看着一脸懵的小何,说:“我去事故现场了,有事打电话。”

小何听到车响,才猛地回神,他追到门口,大声问长安:“经理,小孔会听我的吗?”

“会!”长安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拉开车门,开车走了。

在去往事故现场的路上,她又接到一个坏消息。

李书记从宽查市立医院打电话说受伤司机伤严重,需要立刻转往首都国立医院治疗,家属在医院闹得很厉害,李书记独木难支,问说能不能再派个人过去。

“我马上安排人和车辆过去,还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李书记,辛苦你了。”长安说。

“辛苦啥,你们在家也不见得比我轻松,好了,不多说了,家属又来找我了。”李书记匆匆挂了电话,长安联系小何立刻安排人员和车辆赶往宽查市医院,等小何回复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才卸下耳机,重重地倒向车座。

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大睡一场,等醒来了,这些棘手的难题、扰人的烦恼就会像梦一样消散无踪。

如果真能出现奇迹,那该有多好啊。

她苦笑着撇了撇嘴角。

靠了一会儿,她猛然睁开眼睛,直腰背,握紧方向盘,冲着前方低吼,“加油!长安!”

加油!

长安来到事故现场,发现出事的地方已经被封闭起来,已经交付使用的路段也已限制通车。

出事的货车已经被清障车拉走了,可煤渣还未清理,黑压压地堆在路上,小山似的,行走起来很是困难。

她时不时地蹲下,用手机拍照,拍那些煤渣、拍土层、裂缝,以及沥青撕扯的痕迹,就连路缘石她也不放过。

忽然,头上被一片影遮住。

“咔哒!”她按下快门。

镜头里也出现一片影,不过却是一个人的形状。

她愣了愣,猛地回转,惊喜地叫道:“严臻!你怎么来了。”

在她后站着的头戴蓝盔的男人,可不正是许久不曾见面的严臻。

“我看到你的车。”他微笑解释,朝她张开双臂。

她激动地眨了眨眼睛,像燕儿投林一样,脚步轻捷地扑向他的怀抱。

他抱起她,转了几圈,才拥着她说:“怎么又轻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吃了。”她心虚地低下头。

他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故意皱着眉头说:“骗人之前先照照镜子,你看看你这憔悴样儿,都快变成黄脸婆了。”

她摸了摸面颊,苦笑说:“现在哪儿还有功夫臭美。”

他朝事故区域的裂缝看了看,“看起来严重的。你呢,还好吗?”

她仰起头,冲他笑了笑,“不是有你这个坚强后盾吗,我不怕。”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忽然低下头。

她紧张的四下张望,嗔怪道:“小心石虎他们看到。”

他一般来看她,都是趁着巡逻休息的几分钟时间,巡逻车通常离这儿不远,他也待不了多久。

严臻叹了口气,把她拽到怀里,紧紧拥住。

她抱着他,低声喃喃说:“严臻,你好像变成了我的加油站。跟你在一起虽然只有短暂的几分钟,可只要这样抱抱你,我就觉得浑充满力量,又有勇气去面对困难了。”

加油站?

严臻愣了愣,他稍稍挪开体,捧起长安的脸庞,目光温暖地看着她,说:“我是你的专属加油站,这一生,都只为你一人加油。”

第三百零三章 大发雷霆

隔天,大货车侧翻事故持续发酵,先是工程甲方宽查市公路局责令项目停工,后国家公路局又派出专家组到工地彻查事故原因。狂沙文学网就连王向,也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过问此事。

项目部笼罩在一片云之下,被搁置的工地、频繁的调查询问、受伤司机家属无理取闹,百般刁难,整个项目部人心涣散,士气大挫。

每个关心as63工程的人都在揪心,在疑虑,越来越严峻的形势,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难道就这样认输?

难道三年来的拼搏与汗水就要化为乌有?

营地会议室气氛凝重,专家组成员都坐在座位上,但却默契的保持沉默。

组长布瓦力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后,盯着对面空出的座位问:“安经理还没来吗?”

“她肯定是心虚了,不敢来。”进来接受询问的乔恩斯得意洋洋地拉开椅子,坐下。

布瓦力蹙眉说:“如果查出来有问题,你恐怕也逃不开干系吧。”

监理方负责工程质量验收,乔恩斯似乎忘了这一点。

“不,这事与我无关,当时负责验收k20路段的工程师是索布里先生。”乔恩斯耸耸肩,摊手说:“我是后来的。”

布瓦力点头,“哦,那照你这样说,你能对你验收路段的施工质量负责了?对吗?”

乔恩斯愣了愣,犹豫着回答:“当然,我当然能负责。”

布瓦力低头看着手里的调查资料,说:“调查内容显示,你是从两月前担任项目监理代表,这期间的施工路段都是由你负责验收并在验收表上签名,你一直反复强调,质疑安经理他们在破碎料上搞鬼,可你当时验收的时候,有查出什么问题吗?”

乔恩斯抖了抖嘴唇,低声嘟哝说:“他们诡计多端……”

“乔恩斯先生,请你注意措辞和态度。”布瓦力生气地挑起眉毛。

“好的,我注意。可是您要尊重事实啊,检验报告可不是我私人写的,上面有权威机构的公章,您不能忽视这一点。”乔恩斯辩解说。

“那也仅仅只能证明这一路段的级配不合标准,而不是全线不达标。”布瓦力说。

“这可说不准,毕竟您也不了解他们。”乔恩斯意有所指。

布瓦力抱着手臂靠向椅背,他看着面目沉的乔恩斯,顿了顿说:“等其他路段的质检结果出来后再说吧。”

取样检测需要时间,但最晚明天就可以拿到检验报告。

乔恩斯没有异议,问他可不可以离开。

布瓦力点点头,乔恩斯起朝门口走去。

“等等。”布瓦力叫道。

乔恩斯回头看着布瓦力,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困惑。

布瓦力看着他,语气低沉却又严肃地说:“在事实结果出来之前,我不希望听到任何诋毁乙方施工人员的声音,你也不例外,乔恩斯先生。”

乔恩斯眼尾的肌很明显地抽搐了几下,他攥紧拳头,声音冰冷地回答;“好的。”

长安此刻正在用力拍打着雷河南宿舍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

“雷河南,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长安瞪着布满红丝的眼睛,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向紧闭的房门。

“你不开是吧!行,那我找人砸开!”长安转就走,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后传来响声。

她唰一下转,几个大步走到门口,抡起拳头就照着门里那个黑乎乎的影子砸了过去。

“你可真出息!遇到点破事就准备逃跑,你还算个男人吗?”长安厉声呵斥被她的拳头砸得踉踉跄跄后退的雷河南。

雷河南低着头,转,径直朝屋里走。

长安追上去,拉着雷河南把他朝椅子上一推,然后拿出兜里雷河南写的辞职信还有布瓦力先生交给她的所谓的‘认罪书’,嚓嚓几下撕掉,用力扔向雷河南,“你以为写这几张破纸,你就高尚了,你就良心可安了!我告诉你,没那回事!雷河南,且不论这事谁对谁错还没定论,就算是最后捅破天,你也给我好好呆着,处分谁,谁来担责这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还活的好好的呢,你甭想自以为是,越过我干些不可救药的蠢事!”

雷河南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他盯着地上、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纸屑,闭了闭眼睛,忽然抬头吼道:“我见不得你给我擦股行不行!我见不得乔恩斯那混蛋趾高气扬的狂吠咬人,行不行!我,我辞职,我承担一切责任,要我赔偿还是坐牢,都来找我雷河南,别他妈的找你的事!”

“你承担个!你能承担什么?我把你带来的,也要毫发无损的把你带回去,不仅仅是你,这里每一个龙建员工,我都要把你们安全的、有尊严的带回去,尊严你懂吗?你以为辞职认输就是保护我们,捍卫我们的尊严吗?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我们从来都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把自己择出去!出了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还没把我们怎么样呢,咱们自己却怂了。雷河南,你真的认为你是错的?你对自己就那么没自信?”

“我有!我有自信!可我不想让你为难,你懂吗?小何说你几天几夜没睡,工友付出的劳动和汗水被人质疑,我忍不了,我……”雷河南神痛苦地抱住头,用力揉搓起来。

“忍不了也得忍!”长安上前抓着雷河南的手,强迫他看着她。

“你别瞪我,你就算吃了我,我还是得让你清醒过来!你说你有自信,好,那你就用你一百二十分的自信去证明你自己,你不是懦夫,你是来自中国的优秀土建工程师,你要用事实,用无法辩驳的事实去证明自己,你听清楚了没有!”

雷河南神色复杂地看着长安,半晌,点点头,“我该怎么做。”

长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恼火,她瞪着雷河南,大声说:“听好了,你现在就去找小何他们,争取在明早之前把我要的资料数据找齐了给我,这就是你目前该干的正事!”

说完,她丢开雷河南,转就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

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管好你自己。”

第三百零四章 来晚了

夜晚的风吹在上不觉得凉爽,反而觉得燥窒闷,长安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干脆拉开门出去了。狂沙文学网

会议室那边还亮着灯,走近了,还能听到雷河南扯着大嗓门,正在训斥小何。

她知道雷河南心里憋着气,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工作以来,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

这种挫败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甚至觉得窝囊。这些年,她靠优异的工程质量稳扎稳打地走到今天,没想到代表国家、代表企业走出国门,却偏偏在她引以为傲的工程质量上栽了个大跟头。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千头万绪的,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探寻原由。

她让雷河南搜集整理此类施工先例的资料,是想用事实搏出一线生机,可国内行得通的办法到了这里,却未必能够被布瓦力等专家的认可。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她步履沉重地走到车前,打算去出事的地方再看一看。

“叮!”打开车子中控锁,刚拉开车门,就听到有人喊她。

“经理,你要出去吗?”车尾部立起一个人影,定晴一看,竟是她的司机拉卡。

虽然是晚上,可拉卡仍旧穿着蓝色的工装,他的肤色融入夜色,眼睛却亮闪闪地看着长安。

“拉卡,你怎么在这儿?”长安惊讶地问。

“我想,你可能会用车。”拉卡指指车子,又指指长安,“你看起来很累,我想帮你。”

长安怔住了,看着朴实的拉卡,鼻子忽然酸得厉害。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她说。

拉卡却摇摇头,绕过车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经理,请上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去上车,然后问拉卡,“要车钥匙吗?”

拉卡边走便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有钥匙。”

汽车在黑暗的公路上行驶,车灯在远方投下一束狭长的光柱,远处的坎贝山像一头巨兽蛰伏在路的尽头。

长安降下车窗,晚风夹杂着乡野的气息拂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指撑着额头,注视着公路旁一闪而逝的路桩。

拉卡担忧地看看她,用不大流利的中文说:“经理,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车到,到山前有,有……”

“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桥头自然直。”长安接过话,笑了笑,问拉卡,“谁告诉你的?”

拉卡弹了弹方向盘,“对对,就是这句话,赵师傅说的。刚才在餐厅吃饭,有人说丧气话,赵师傅就用这句话教育他们。”

赵铁头。

长安笑了笑,拍拍拉卡的肩膊,看着前方的公路,问说:“拉卡,工程结束了,你打算做什么?”

拉卡是家中的主要劳力,他一个人赚钱养活家中十几个人。

拉卡凝思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不想放弃开车,可能还会去找一份类似的工作吧。”

长安点头,“明年中国的水电企业要来索洛托修水电站,如果你愿意去那里工作,我会为你写推荐信。”

拉卡愣了愣,随即激动地欢呼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去,我去!”

“经理,我非常感激你。噢,我太高兴了,村子里的人知道我交了好运,肯定要嫉妒我!”拉卡兴奋地说。

长安微笑,“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哦,对了,你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打算的吗?”

项目即将竣工,技能学校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非洲劳务,那些没有证书的劳务人员,他们今后的就业是个大问题。

“可能会去附近的矿山找活儿干吧,听说有人到镇子上招人。”拉卡说。

“矿山?”

拉卡点头,解释说:“我们这里有煤矿,因为打仗停了很多年,最近又开始挖了。”

煤矿?

长安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一堆堆黑色的煤渣,侧翻的大货车。

“煤矿的车辆都会走我们的公路吗?”长安直起腰问。

“以前走的是专用通道,离这里不远,但我听村里的人说,那条路被洪水冲毁了。他们没路走,肯定要走我们这边。”拉卡说。

刚刚过去的雨季由于雨量过大引发两次山洪,项目部和维和步兵营曾联手救助被淹村庄的灾民。

“呜呜呜……”

忽然,前方行路段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拉卡放慢车速,盯着对面行驶过来的一排大货车,惊讶地叫道:“经理,你看!”

长安已经看见了。

她让拉卡把车靠在路边,然后打开手机,录下了这一段货车车队疾驰而过的画面。

等车子走了,她走到公路中央,蹲下,用手指捻起地上掉落的黑色煤渣,眉头紧紧蹙起。

“经理,这儿危险,还是回车上吧。”刚才那些违章大货车行驶的阵势太大,车速又太快,拉卡担心她这样站在路中央,会出危险。

长安起,跟着拉卡回到车上,她打开手机,回放刚才录制的视频。

反复看了几遍,她忽然指着屏幕,问拉卡:“你看出有什么异样吗?”

拉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经理,倒回来一点。”

长安把进度条朝后拉了点。

“这些车有问题!经理,它们不仅违章上路,还超载!”拉卡大声说道。

对,就是超载。

长安的眼睛忽然燃起光亮,她赞许地看了看拉卡,指着前方说:“走,去你说的矿山。”

“好。”拉卡用力踩下油门,银色的越野车像箭一样划破漆黑的夜色疾驰而去……

深夜,一辆外出执行任务的巡逻车缓缓驶入蒙特里基地。

车子在营区内停下,严臻回头看了看面露倦色的战士们,说了句就地解散,开门下车。

石虎慢吞吞地下来,接着是廖婉枫。

石虎不知犯了什么邪,下车后竟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廖婉枫紧随其后,一不留神就撞上了。

“喂!你怎么不走啊!”廖婉枫捂着又酸又痛的鼻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石虎。

石虎回过神,赶紧作揖道歉,“女神,我错了,你打我一下吧,掐我也行,让你解气。”

第三百零五章 夜访

石虎伸出胳膊表示诚意,却被廖婉枫嫌弃地避开,“你烦不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谈恋了,是吧!”

石虎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老大难嘛,好不容易有姑娘肯正眼儿瞧我,我不得好好珍惜啊。狂沙文学网”

廖婉枫揉揉鼻子,撩起眼皮斜了石虎一眼,说:“修路的那位?”

“啥修路的那位,人家是未来的技术工程师,你也太不尊重人了!”石虎皱眉辩解说。

“啧啧,看来是真啊。”廖婉枫咂咂嘴说:“可人家恋不都是蜜里调油,脸上自带傻笑的那种,到你这儿怎么魂不守舍的,我观察你一天了,别说傻笑了,你笑都没笑好吧!”

看石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廖婉枫凑过去问:“怎么,吵架了?”

“我倒是想吵啊,可她电话关机三天了,我想吵也找不到人。她以前再忙也会开机,现在联系不上一定是出啥事了。可她事先也该跟我打声招呼啊,我又不是外人。”提起这桩让他耿耿于怀的心事,石虎就压不住憋了几天的怨气。

廖婉枫扑哧笑了。

她指着石虎,指尖点了点,嘲讽说:“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得的是相思病啊。”

“你才得病了呢。”石虎反唇相讥。

“嗤!懒得搭理你!”廖婉枫摆摆手,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石虎说:“你傻啊,赶紧去巴结你们连长啊,你小女友电话打不通,她顶头上司的电话总打得通吧!”

石虎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跃起,右手用力朝空中一挥,“谢谢女神提醒!”

廖婉枫笑了笑,朝一旁挪了两步,给龙卷风一般从她边掠过去的石虎让开通道。

没过一会儿,前方就传来忽高忽低的交谈声和笑声。

石虎可能如愿以偿了吧,居然不顾形象地欢呼起来。

廖婉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转个方向,朝一旁的cāo)场走了过去。

她想散散步再回去休息。

这几个月来,她主动争取工作机会,加大工作频率,就是不想落于人后,被人时刻照顾,当特殊人物对待。

她是女的没错,但首先她是个军人。

经过这些子的努力和坚持,她发现不仅仅是严臻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还有步兵营的战友们,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以前大家对她是敬而远之,畏而远之,连开玩笑都避着她,可现在不会了,无论是在营区,还是巡逻路上,都会有人主动跟她聊天。

像刚才和石虎开玩笑,放在以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现在却可以了,而且她觉得也没什么不自在,不自然的。

和严臻相处的也很融洽,自从他们把话说开,把关系捋直了之后,那些假想的什么尴尬、什么冷战的况统统没有发生,一切都好好的在轨道上行驶,人生的列车也没有翻覆毁灭。

当然,失落的绪偶尔还是会跑出来闹腾一下。

但杀伤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廖婉枫苦笑着张开手臂,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口夜晚清新的空气。

“廖翻译?”

后忽然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叫声。

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噎得她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怎么……是你们……”她看着路灯下面站着的几个人影,惊讶地说。

刚才出声叫她的是曾与她在联欢会上合作表演乐器的雷河南,他边还站着两个人,两个女人。

一个熟,一个一般熟。

一般熟这位,有个人肯定特想见。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来了?

“我找严臻有急事,他们一定要跟着,就一起来了。”长安指了指边的两个人。

廖婉枫抬起手,打声招呼,然后面带微笑的对长安边的小姑娘说:“你是石虎的女朋友吧?”

孔芳菲点点头,“昂。”

“你赶紧过去找他吧,在那边,正害相思病呢。”廖婉枫朝右手边指了指。

说完,她又看着长安,“你要找的人也在那边。”

孔芳菲一听石虎就在附近,激动地说了声我去了,转眼就跑没影了,长安对廖婉枫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雷河南说:“我们过去吧。”

雷河南却摇摇头,“你去吧,好不容易见一面,我就不过去讨人嫌了。”

长安瞪着他,“那你跟我来!”

雷河南摸摸后脑勺,指着cāo)场,“我就在这儿转转,等着你们。慢慢来,不用着急。”

长安嘴里嘟哝了句什么,声音太低,谁也没听清。

她说了声我走了,就朝小孔离开的方向走去。

可走了没几步,后传来廖婉枫的叫声,“长安,你等等。”

她停下,转,看着大步朝她走过来的廖婉枫。

“有事吗?”

廖婉枫点点头,“有点小事想麻烦你。”

“你说。”

廖婉枫犹豫片刻,看着长安说:“你能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劝劝他,让他跟我嫂子复婚。”

廖荇翊、马晶?

让她打电话。

长安沉默,没有立刻回答廖婉枫。

廖婉枫以为她不愿意,就扬起声调,不满地说:“你不要以为他们离婚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自从我嫂子替你做了人流手术以后,我哥就跟她别扭上了,后来他们虽然结婚生子,可你的事就像块瘤子长在他们的婚姻里,直到有一天,这瘤子耐不住压力破了,他们就……离了。我嫂子其实很我哥,她前几天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还在哭着说茜茜可怜,对不起孩子,我哥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又重义,当年的事是他心里的一针刺,是他始终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所以任凭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吐口,我知道,他对我嫂子也没忘,不然的话,也不会半夜三更借着看孩子的由头去我嫂子家。”

廖婉枫喘了口气,恳求长安:“你现在和严臻和好了,是不是也该帮帮他们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的话,我哥他愿意听呢?”

长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廖婉枫,说:“那我抽空和他联系一下,他电话号码没变吧。”

第三百零六章 雷河南,你是不是傻

“没有,还是那个号,不过得多打几次,他现在是急诊中心主任,工作起来不要命的。狂沙文学网”廖婉枫说。

长安点头,“我知道,他以前也是这样。”

廖婉枫笑了笑,说你去吧,长安就摆摆手,转走了。

廖婉枫目送她离开,才叹了口气,准备回宿舍。

谁知一转,却看到雷河南双手插兜站在她的后,目光玩味地看着她。

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手腕,质问雷河南:“你偷听?”

“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路过而已。”雷河南说。

她瞪了他一眼,“恰巧?真的?”

“真的。”雷河南目光坦dàng)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冲冲地说:“你对她还没死心?”

雷河南轻蹙眉头,沉默地看着她。

她低声冷笑,“她有什么好的?惹得你们一个两个都对她念念不忘。”

严臻也就算了,这个五大三粗的工程师居然也这么执着。上次演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她当时同雷河南的,觉得他们同病相怜,像一对儿难兄难弟在崎岖的路上吃尽苦头。所幸的是她痛定思痛后大彻大悟,主动选择放弃不属于她的感,成功跨过人生这道难关,现在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不爽。

她竖起脚尖在地上猛踢了几下,直到把地面砸出一个坑,她才悻悻地抬起头,质问雷河南:“怎么,戳到你痛处了?话也不敢说了。”

雷河南看着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哼了哼,显然是不信。

雷河南笑了笑,觉得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他说了声随便你,便沿着cāo)场跑道,慢悠悠地走了。

“雷河南!”没想到她会追上来。

他瞥了她一眼,“你不回去睡觉?”

她摇摇头,“睡不着。”

两人互相望了望,默默朝前走去……

长安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方出现一抹高大拔的人影儿。

“严臻?”她试探地叫了声。

对方扬起手臂,朝她挥了挥。

皎洁的月光下,穿着迷彩绿作战服的维和军人正迈着坚定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

看着越来越明晰的脸庞,她的心不住开始dàng)漾,脚也不听使唤了,自动加速朝他跑了过去。

严臻笑巍巍地张开双臂,站在原地等着她。

她在他眼前定住,气喘吁吁地看看周围,才上前抱抱他。

他浓眉一挑,拉着她的胳膊,不满地说:“不够。”

“喂,你……”她笑着朝一边躲,严臻却还是把她拽到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严臻,我找你有正事。”她敛了敛笑容,正色说道。

他点点头,“知道,要不你也不会这么晚来找我。可你手机怎么回事?”

手机?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屏幕却毫无反应。

“应该是没电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拉着严臻的胳膊,“你说你认识地方警察局的人,能不能帮我个忙。”

严臻点头。

“我还没说啥事呢,你就点头。”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严臻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头发,“老婆大人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完不成也得想方设法完成。”

她满意地微笑,“这还差不多。”

“说吧,什么事?”严臻牵起她的手,朝路灯下走去……

第二天下午。

营地会议室,专家组召集工程甲、乙、监理三方负责人召开最后一次碰头会,之后就会正式公布调查结果。

会议时间已经到了,可摆有乙方代表铭牌的位置依旧空着。

“布瓦力先生,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因为心虚,所以今天也不敢露面。”乔恩斯抬起下巴,态度傲慢地说。

索布里看了看乔恩斯,低声警告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乔恩斯撇撇嘴,冷笑说:“我过分吗?索布里先生,你可不要冤枉我。”

索布里蹙起眉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个忘恩负义的乔恩斯,竟不顾他的提携之恩,向政府部门工程质量监督站告状,污蔑他伙同长安,在施工中以次充好引发重大事故。为了洗清冤屈,他无奈中断手里的工作,从几百公里外的施工现场赶回林贝参加会议。

索布里正要答话,却听到布瓦力开口说:“再等一分钟,如果安经理还不出现,那我们……就开始。”

乔恩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索布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布瓦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他低头看了看表针,忍不住蹙起眉头。

“嗒嗒……嗒嗒嗒……”外边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布瓦力眉头跳了跳,直起腰,索布里和乔恩斯转过头,盯着敞开的大门。

一抹修长窈窕的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长安一边擦汗,一边向屋子里的人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布瓦力面无表地点点头,“请坐。”

长安走到座位前,把手中的资料袋放在桌上,然后拉开椅子,稳稳坐下。

她边坐着索布里,紧挨着索布里坐的是乔恩斯。

索布里看着她言又止,表关切,她轻轻摇摇头,暗示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乔恩斯则维持着一贯鸷傲慢的做派,他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子朝后倾斜,靠在椅背上。

布瓦力清清嗓子,开口说:“现在公布检验报告的结果。”

之前因为怀疑项目其他路段也存在破碎料材质不合格的况,所以从不同路段各取了十份样品去权威机构检验。检验结果上午送达专家组,除了布瓦力等人,谁也没看过报告。

“十份样品全部合格达标,不存在k20300路段base料不合格的问题。所以,之前怀疑工程全线存在质量问题的推断……”布瓦力顿住,扬起手里的检测报告,神严肃地说:“不成立。”

“这不可能!一定是检错了!”乔恩斯猛地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大声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翻盘

布瓦力皱着眉头,瞪着胡搅蛮缠的乔恩斯,“这份报告和你提供的报告出自同一家检测机构,你否定它,是不是也在否定你提供报告的真实!”

乔恩斯的脸涨得很红,鼻孔里喘着粗气,显然是不甘心。狂沙文学网

可事实胜于雄辩,最终他选择妥协,沉着脸重重坐下。

长安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布瓦力先生,各位专家,关于k20300处道路裂缝事故,我想为施工方澄清一些事实。”

澄清事实?

会议室短暂静默后,响起一阵议论声。

乔恩斯面色沉地瞪着长安,厉声叱问说:“你又想搞什么谋诡计!”

面对乔恩斯的指责,长安的绪依旧镇定从容,她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乔恩斯,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唯一能拿得出手,能说得出口的,就是做人行事光明磊落这一条。我不屑,也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专会在背地里使招。”

“你……”乔恩斯指着长安,气得双手打颤。

布瓦力双手下压,平息事态。

乔恩斯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布瓦力瞪了他一眼,用极为严厉的口吻训斥他,“乔恩斯,你要是再扰乱会场秩序,就请你出去!”

乔恩斯脸色变了变,悻悻然闭上嘴。

“安经理,请说吧。”布瓦力示意长安开始。

长安点点头,然后冲着门口叫了声小何,然后屋里的人就看到长安的助理何润喜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我需要用一下投影仪。”长安说。

得到许后,小何把电脑连接投影仪,又放下幕布,然后关掉主要光源后退出会议室。

长安拿起翻页笔,按了一下,投影幕布上出现中英文对照的一行字。

as63项目k20300道路裂缝事故详解。

“大家看屏幕,这是事故现场的图片,这是出事的货车,以及从车斗内倾覆的煤渣。今早,这些煤渣由质监站人员称重,共计11吨。经过处理事故的警察确认,这辆货车的应荷载重量是4吨,可它的实际荷载量却达到12吨之多!大家看这张,这张图上的黄色牌子是as63路段的限制超载车辆上路的行牌,但是据我所知,从雨季开始后,这个行牌便形同虚设。大家再看,这是我昨晚在已经封闭的as63公路上拍摄到的视频画面。”

长安按下播放,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七八辆明显超载的货车从公路上疾驰而过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

“之前怎么没发现?”专家组成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长安按了下遥控器,“大家再看,这条狭窄不平的砂石路就是运煤便道,但是这条路却被这一季的雨水冲断了,这是现场图,虽然是夜里像素不够,可依旧能看到毁坏的路基和一个个坑洞,而且它距离k20只有不到一公里。大家继续看视频,这段视频是我和司机在林贝镇附近的煤矿拍摄到的画面,这些超限超载的货车为了躲避罚款,选择在深夜出发,他们沿着运煤专线行驶至k20附近拐道驶入设有行牌的公路,看,这就是它们上路的画面。我们一直跟踪他们,发现他们会在k21桩号附近下路,沿着之前的运煤便道继续行驶。短短的一公里,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既避开了交管部门,又避开了我们施工方,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种恶循环的方式会严重破坏公路生态,最终让他们自食恶果。大家再看下一张图,这道裂缝,恰好位于超载车上路的起始端,沥青撕裂痕迹极重,很明显就是由于交通量剧增、大型运输车辆超载等原因造成路面过度疲劳,从而产生的疲劳裂缝。也就是说,k20事故是由于这些超载货车违章上路引起的,而并非之前怀疑的base料中破碎料材质不合格!”

“安经理,你在导事实!转移视线!”乔恩斯噌一下立起,指着幕布上的图片怒道:“你找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和图片,谁能证明是真的?”

“我!我能证明!”会议室的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说话的正是严臻,只见他目光凌厉地扫过乔恩斯,指着边两名穿着警服的男人说:“这两位是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警官,刚才的图片就是他们提供给长经理的,还有视频也经过警方认定,并非长经理杜撰拼凑而成。这位是涉事司机所在煤矿的主管,他已经承认货车超载事实,并愿意承担一切后续责任。”

“我插一句,事故车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是货车超载三倍压断车轴导致车辆失控侧翻砸向路面,而非道路出现裂缝酿成车祸,之前那个说谎的当地人已经被我们带回去调查,刚刚传来消息,他已经向警察承认说谎的事。”警官说。

一时间,会议室里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事件竟会来了个大反转。

长安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严臻竟会像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一样出现在这里帮她。

不仅请来了处理事故的警官,还把那黑心矿主也带来了。

看似简单的事其实做起来非常难,这十几个小时,他肯定一眼没眨,尽为她的事奔波了。

灯亮了。

看到严臻眼底的血丝和黑眼圈,她鼻尖泛酸,心复杂地望着他。

他冲她眨眨眼,用眼神暗示她别大意,接下来,还有仗要打呢。

她轻轻颔首。

果然,在沉寂了一阵后,乔恩斯又开始对她发难,将矛头转移,指向之前那份检测报告,指责她以次充好,弄虚作假。

长安低下头,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袋子里打印好的资料,亲自发给布瓦力等人。

“我承认,k20base料中破碎料的材质的确不合格,但是这批石料却是我和桑切斯去首都磨了一个周,硬是从别的工地项目上抢来的石料。我不用多说,你们也清楚,料源紧张是一直困扰as63项目的难题,布瓦力先生,这点您应该深有体会。”长安看着布瓦力。

布瓦力点点头,“抱歉,没能给你们提供合同中所列举的施工资源。”

索洛托实在是太穷了,资源也匮乏,当初征地保证石料供应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我们的工程师为了减少损失,采取中国的施工方法,也就是把破碎料与天然料混合的级配方式进行施工,这个优化方案经过反复论证,有很多成功先例,大家可以看看我发给你们的资料,这些优质工程,都曾用过这个优化方案,截至目前,这些公路没有一例因为破碎料材质不合格而出现质量事故。我说这些并不是为我们辩解,毕竟国内标准和非洲会有不同,而且不征求布瓦力先生、索布里先生同意就按照优化方案进行base施工,是我们的错,但我想恳请专家组能够尊重事实,尊重科学,最大程度地还原事实真相。”长安说完,轻轻呼出堵在口的浊气。

此刻,她头脑清醒,心也变得极为平静。因为她已拼尽全力,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做到坦然接受,没有遗憾。

第三百零八章 对她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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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专家组在宽查市会议厅召开新闻布会,公布调查结果。

“经查,as63公路k2o3oo道路裂缝事故是由于载限货车压断车轴导致车祸并压毁路面所致,而非施工质量原因。as63项目自开工以来,严把质量关,不断优化技术方案,提高设备利用率,合理配置资源……”

“现在我宣布,as63项目恢复施工!”

“耶!我们赢了!”

“噢!!噢噢!!”

营地内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不同肤色的员工紧紧拥抱在一起,长安又一次被激动雀跃的员工抛向空中。

看着脸被吓得灰白一个劲儿求饶的长安,雷河南不禁扑哧一笑,低头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肩膀一沉,他愕然转头,却看到神采奕奕的严臻正微笑望着他。

严臻拍拍雷河南的肩膊,走到他身边,站定,和雷河南一样,眉目舒展地望着那个狼狈又可爱的女人。

“对她好点。”雷河南忽然蹦了一句。

严臻瞥了他一眼,“不用你提醒。”

“我怕你忘了,你之前不就……”雷河南收口,胡乱摆摆手,说:“抱歉,我胡言乱语。但你记着千万别给我留机会,再有下次……”

“不会。”严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死心吧。”

雷河南愣了一阵儿,之后他摸着鼻子悻悻说:“最好这样,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严臻笑了笑。

“这次的事,谢谢你啊。”雷河南别别扭扭地撞了严臻一下。

“我帮我老婆,又没忙你,你别自作多情。”严臻斜了他一眼。

雷河南被呛得一阵脸红,可想了想,却扑哧笑了,他叹了口气说:“反正这次我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好让我赶紧还了债,能安心睡觉。”

严臻想了想,“还真有……”

雷河南呆了呆,真有!

这严排长还真不跟他客气。

“那你说呗。”

严臻挠挠鼻尖,朝周围看了看,指着一处僻静的地方,“去那边,去那边说。”

“搞啥啊,神神秘秘的,就在这儿说呗。哎,哎哎!你等等我!”看严臻已经抬脚走了,他赶紧跟了上去……

上海。

淅淅沥沥的冬雨下个不停,小天才幼儿园外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

放眼望去,各色雨伞下,大多是祖父母或是外祖父母辈的老年人。

廖荇翊开车在幼儿园附近兜了几个来回没能找到停车位。一看开园时间就要到了,他不禁急得砸了下方向盘。

“嘟嘟!”

车前方的一对儿老夫妻被刺耳的喇叭声吓了一跳,老人伸出食指指着车里的廖荇翊,神色不愉地说着什么。

他降下车窗,探头出去,态度恭谨地说了声对不起。

老夫妻虽然不高兴,可还是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们没事,然后手牵手走了。

雨下得挺大,这露头的功夫头脸就湿了,他赶紧缩回脖子,用手拨了拨头上的雨水,郁闷地牢骚说:“早知道不开车了。”

今天是女儿茜茜四周岁生日,他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便装来幼儿园接女儿庆祝。往年女儿过生日,都是马晶的父母定好饭店,他去露露面就行了,可今年,他却想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亲自为女儿操持一场生日会。

饭店是一个月前定的儿童主题餐厅,为了能定到包间,他甚至拉下脸去找他的病号帮忙,餐厅地点他几天前用微信给马晶了,他消息说他会来接茜茜,然后带她去餐厅。

马晶过了一天才回复他,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其实没离婚前他们也不像别的夫妻那样整天黏在一起,两人虽说在同一间医院工作,可工作性质特殊,各自忙各自的,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离婚后就更不用说了,真想在医院躲什么人,一年都见不上一次。

但是不久前,他无意中听急诊中心的护士八卦说马晶医生有男朋友了。这个神秘男士虽然长得不如廖医生英俊,但也是风度翩翩,对马医生尤其体贴,值夜班送饭、下班充当车夫,随叫随到,看来是好事将近。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些八卦后他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干什么事都不顺,脾气也暴躁得要命。中心的护士见了他躲着走,直到有天,他在医院门口见到八卦中的两个人。

那也是个雨天,雾蒙蒙的大门外面,一个儒雅英俊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打着伞,面带微笑地走向路边的马晶。

他看到马晶也在笑,温婉愉悦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哪怕是新婚甜蜜的那段时期,他也从未在马晶的脸上看到过这样自然的自内心的笑容。

那一刻,他的心里涌上一阵复杂难言的滋味儿,嘴里苦,连呼出的气儿都似乎夹杂着火星。

回到急诊中心也不消停。一对儿来看病的情侣吵架,闹得诊室乌烟瘴气。他被强迫着听了几句,原来是男方怀疑女方喜欢别人,当众斥责女友行为失检,女方呜呜咽咽地骂男方嫉妒、小心眼儿,根本没影儿的事就跟这儿闹,男方心软了,抱着女方哄劝,承认是他嫉妒心在作祟,可谁让他太爱她了,见到别人同她说话,他就受不了。

听着听着,廖荇翊坐不住了。冷汗蹭蹭朝外冒,不一会儿,整片脊背就湿了。

这小伙子说的不就是他嘛。

这些日子来他所表现出来的失常行为,也都在这对儿斗气的小情侣身上找到答案。

他哪里是疲累引起的情绪紊乱呢,这明摆着就是嫉妒嘛,他听说马晶有了男朋友嫉妒,亲眼见到了更嫉妒,而且还有个认知更令他感到心惊,那就是他还在爱着马晶,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是撒在心里的一蓬草籽,遇见合适的环境就疯狂生长起来。

“嘟嘟!”

车后传来几声刺耳的喇叭声。

廖荇翊回过神,朝后面望了望,车玻璃上挂满雨水,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影子。

他踩下油门,慢慢朝前开。

右前方有辆车驶离,他心中暗喜,正要把车子靠过去,谁知车后喇叭声狂响,而且越来越嚣张,他闭了闭眼睛,猛地踩下刹车,拉开车门,朝后面那辆黑色奥迪走了过去。

“咣咣咣!”他用力敲敲车门。

没过几秒,贴着黑色太阳膜的车玻璃降下去,“对不起啊,我们急着接孩子,这车位能不能让给我们。”

廖荇翊低头一看,不禁愣了愣。

驾驶位上这个梳着三七分头的中年男人,不正是马晶那个‘男朋友’吗,他朝后退了一步,微微弯腰,朝坐在副驾驶的女人看过去,然后嗤一声笑了。

他拨弄着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头,冷笑说:“不让!”

第三百零九章 小天才幼儿园

就在廖荇翊和马晶的男朋友为了停车位扯皮的时候,幼儿园里也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狂沙文学网

中三班在集合站队的时候,一个叫廖茜茜的女生被几个顽皮打闹的男生撞倒了,可能是谁不小心撞到她的鼻子,一时间血流不止,廖茜茜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啊——流血了!”

“陈子豪,赵家瑞,又是你们!说,今天闯几回祸了!你们给我过来!”年轻的女老师指着两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气得声调都变了。

“茜茜,乖,不哭啊,老师给你止血。”另一名女老师安慰受伤的廖茜茜。

狭窄的走廊乱做一团,尖叫声、哭声、训斥声此起彼伏,比节假的农贸市场还要闹。

“李老师,时间来不及了,你先带孩子们下去吧。”正在哄慰廖茜茜的女老师从走廊的窗口看了看幼儿团门外乌央乌央的家长大军,拉住一旁还在训斥闯祸男生的老师。

“可我应付不来啊。”李老师露出为难的神色。

小天才幼儿园是一家私立幼儿园,为了保证学生安全,幼儿园要求家长接学生的时候等在幼儿园门口,老师一个班一个班把孩子带出去,门口摆放一个接送表,家长签字后,才能将孩子接走。

中三班一共36名学生,她一个人要照看学生还要和家长对接,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那怎么办啊,去晚了园长又要批评了,可茜茜……”老师看着用棉花堵住鼻孔,兀自还在委屈抽泣的廖茜茜,她蹲下来,双手扶着女孩儿的手臂,柔声商量说:“茜茜,老师先把同学们送下去,你回教室,老师待会儿把你家长带班里好吗?”

“不要……呜呜……”廖茜茜紧紧抱着老师的脖子。

“丁老师,中二班老师叫了!”李老师焦急地催促道。

丁老师正在为难,这时旁响起一道稚嫩却又悦耳的声音:“丁老师,我可以照顾她。”

丁老师愣住了,就连怀里的廖茜茜也止住哭声,转过头,看着说话的男生。

长凌。

中三班乃至全园的骄傲,此刻正一本正经地说,他来照顾廖茜茜。

“你……行吗?”丁老师犹豫。

长凌拍拍穿着蓝色校服的膛,“你放心吧,我在家的时候还照顾过我妈妈呢。”

丁老师赶紧看着廖茜茜问:“茜茜,让长凌照顾你好吗?老师一会儿就把你们的家长带过来。”

廖茜茜看看老师,又看看神气十足的长凌,她缓缓点头,“好……”

丁老师松了口气,她把廖茜茜的小手交给长凌,“长凌,茜茜就交给你了,你带她回教室看书吧。”

长凌点点头,拉着廖茜茜的手,朝教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响起长凌小大人似的声音,“哎呀,你别哭了,我严叔叔胳膊掉块都没哭,你们女生真是麻烦!”

廖茜茜抽抽噎噎地问:“谁是严……严叔叔……”

长凌挑挑眉,搬了个凳子坐下,又伸手一拽,把廖茜茜也拽的坐下来。

“严叔叔嘛,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的偶像,他可厉害了!我告诉你,我严叔叔是一名维和军人,维和军人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你肯定不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长凌小朋友摆摆手,摆出一副不愿意多讲的模样。

“我……我也有一个严……严叔叔……他也……也很厉害……他在非洲……我爸爸……爸爸说……他在保卫……保卫世界和平……”廖茜茜抽抽噎噎地说。

长凌愣了愣,瞪大眼睛问:“我的严叔叔也在非洲!”

廖茜茜眨眨漂亮的眼睛,“对哦,我的严叔叔也在。”

长凌警觉地看着她,“你的严叔叔肯定不是我的严叔叔。”说完,他小声嘟哝说:“我的严叔叔更厉害呢。”

廖茜茜听到了,扁扁嘴,又要哭了。

长凌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你别哭啊,廖茜茜!你怎么那么能哭啊!”

廖茜茜低头抹眼泪,却看到粉色纱裙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啊……呜呜……我的裙子……裙子……”

她委屈地指着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今天……今天生……这是我妈妈送我……我的……”

长凌张大嘴,指着廖茜茜:“你过生啊!”

“呜呜……”

看着可怜兮兮的廖茜茜,长凌觉得头很大,他很同廖茜茜,因为生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想把衣服弄干净?”长凌凑过去问。

廖茜茜点点头。

长凌托腮沉思片刻,眼睛赫然一亮,他拉起廖茜茜的手,“我知道怎么办了,廖茜茜,你跟我来。”

严臻叔叔教过他血渍要用冷水洗,因为他曾经很担心严叔叔沾了血的军装要丢掉还是继续穿的问题。

“老师,茜茜她只是鼻子出血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马晶边走边询问女儿的况。

“没有,茜茜妈妈,我保证没有。”丁老师笑了笑,朝马晶边的中年男士说:“很抱歉,这次的事是我们看管不周,还请你和茜茜爸爸多多原谅。”

“哦。”中年男士愣了愣,“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丁老师,你认错人了,我才是廖茜茜的爸爸。”廖荇翊从马晶和中年男人中间硬挤过去,自报家门说。

丁老师的脚步猛地打了个顿儿,她尴尬地看看周围神色各异的几个人,嗫嚅着说:“对不起啊,我没看清楚就……”

廖荇翊摆摆手,面沉如铁地说:“打我女儿的家长呢?是他吗?”

他朝走在最后的男人指了指。

那个男人恰好抬起头,也在看他。

廖荇翊怔住了。

这个人……

“啊,不是,他不是!他是咱们班长凌同学的家长。长凌同学留下来照顾茜茜,我才把长凌爸爸带过来接孩子。”丁老师赶紧解释。

长凌?

姓长?

不会这么巧吧。

廖荇翊猛地停下脚步,指着走在最后的男人,“你……”

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丁老师以为廖荇翊不相信她的话,焦急地说:“茜茜爸爸,闯祸孩子的家长我已经批评教育过了,这位真不是,他是……”

“长宁,长凌的爸爸。”斯文俊秀的男子主动伸出手,向廖荇翊介绍自己。

廖荇翊黑眸一亮,扯了下嘴角,“幸会。廖荇翊。”

两人握手。

“长安是你……”

“你认识长安……”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问道。

第三百一十章闻联播

廖茜茜的生会,因为有了同班小朋友长凌和他父亲的加入,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狂沙文学网

“你说你家这小子咋这么聪明呢,居然连冷水能洗掉血渍都知道!”廖荇翊一边同长宁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睃了睃对面的马晶。

马晶正把切好的蛋糕用一次餐具盛了递给女儿和长凌。

她侧着,面带微笑的同小朋友说话,许是低头的缘故,蓄起的长发从肩膀滑下来,垂在脸侧,乌黑的发梢随着说话的频率微微摆动,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一时间竟看得痴了,连长宁接下来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

长宁看着神色怔忡的廖荇翊,又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正在和小朋友说话的茜茜妈妈,然后神色了然地靠向椅背。

“谢谢阿姨。”长凌接过表层满是水果油的蛋糕,圆圆的大眼睛顿时眯成一道缝,他咽了一大口口水,接着把蛋糕递给廖茜茜,“廖茜茜,你先吃吧。”

“不用,长凌,这儿还有呢,你快吃吧,不用让茜茜。”马晶赶紧把另一份蛋糕递给女儿。

“谢谢阿姨。”长凌礼貌致谢,又对廖茜茜说了句祝你生快乐,然后才低头吃蛋糕。

“不客气。”马晶摸摸长凌黑亮的寸头,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心想,真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而且说不上来,这个叫长凌的孩子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怪怪的,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才转开视线,朝对面的望了过去。

没想到廖荇翊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的心猛地颤了颤。

廖荇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藏着千言万语,眼底的光芒一闪一闪,像是正在同她说话。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

接着她就听到长凌爸爸在说:“不是我教的,是我姐夫……哦,是严臻教他的。”

听到严臻的名字,马晶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她盯着正在和女儿叽叽咕咕交流蛋糕味道的长凌,看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可似乎觉得脑子里的念头过于荒唐,她甩甩头,一笑而过。

怎么可能呢。

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不然怎么会冒出严臻才是长凌父亲的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人家的爸爸好端端的在对面坐着,怎么可能和严臻扯上关系。

就在马晶胡思乱想的时候,廖茜茜凑到长凌耳边,“我们去看动画片吧。”

长凌点头,“好吧。”

他们早就吃饱了,大人们在说话,他们守着饭桌好无聊的。

得到马晶同意后,两个小朋友手牵手走到餐厅内的多媒体区,服务员帮他们打开电视,然后把遥控器递给长凌,“小朋友,你自己选台吧。”

“谢谢姐姐。”长凌说。

女服务员乐得直笑,送给他们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

大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长宁拱拱手,笑道:“惭愧,惭愧啊。”

廖茜茜要看动画片,长凌给她找动画频道,可按了几下遥控器,电视画面里忽然蹦出来新闻联播的画面。

“11月17,国家重点援非工程索洛托as63公路项目638公里沥青路面提前全线贯通;12月16,工程顺利竣工移交,提前三个月完成历史使命,并创下海外施工多项纪录。回首3年的建设历程,无论是经历战乱的挫折,还是后期的攻坚战,全体员工在异国他乡,克服了气候恶劣,资源匮乏及疾病威胁、安全问题等诸多困难,为索洛托共和国的公路建设奉献了自己的青和血,用实际行动书写了中国龙建人勇于拼搏的精神。在索洛托,记者采访了as63项目负责人长安……”

“姑姑!姑姑!快看,这是我姑姑!”长凌兴奋地指着电视叫道。

原本正在聊天的大人们呼啦啦围了上来。

电视屏幕里的长安穿着蓝色工装戴着绛红色的安全帽,正对着镜头表严肃地回答记者提问。

长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小脸泛起骄傲自豪的神色。

廖茜茜看着看着忽然扯扯爸爸的衣角,仰起头说:“爸爸,爸爸,她是上次跟你说话的阿姨。”

马晶和长宁同时看他,他摸摸鼻子,解释说:“上个月长安忽然加我微信,后来我们用视频聊天的时候,茜茜看到了……”

原来如此。

马晶抿了抿嘴唇,低声说了句我去卫生间,就转走了出去。

廖荇翊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不防肩膀被人猛推一把,“还不快去!”

转头一看竟是面带笑意的长宁。

他愣了愣,点点头,“麻烦你照顾两个小的。”

长宁比了个ok的手势,廖荇翊笑了笑,大步走了。

马晶从卫生间出来,还在讲电话,“嗯,很快就结束了。不用,你不用过来,门口就有的士,很方便的。今天的事很抱歉,让你……”

手机忽然被人从后抢了去,她骇然转头,却看到神色不愉的廖荇翊正拿着她的手机,语气冰冷地说:“我会送她回去,不用你cāo)心。”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扔还给马晶。

差点没接住,马晶狼狈地跳了跳,站稳,而后狠狠瞪了廖荇翊一眼,绕过他就走。

没想到他竟箍住她的手腕,把她强带至二楼楼梯处的休息区,然后才松开她。

“我们谈谈。”他说。

马晶隐忍地吸了口气,点点头,“好,谈吧,你说,我听着。”她又低头看看表,“不过你快点,我九点还要回医院。”

“你能不能对我有点耐,我到底是茜茜的爸爸……”廖荇翊还没说完就被马晶打断:“你还知道你是茜茜的爸爸!这么多年了,你有主动去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那他就能吗?那个油腻腻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居然还要他做茜茜的继父!我告诉你马晶,只要有我在,这事连门都没有!”廖荇翊怒道。

马晶气急冷笑,她摇摇头,大声斥道:“你……混蛋!”

她转想走,却被廖荇翊从后扑上来抱住了。

“我们复婚吧。”

她子一僵,“你要是为了茜茜……”

“不!不只是为了茜茜,还为了我,我你,马晶。我一直都你……”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当年的事

饭店走廊上传来一声门响,之后是高高低低的说话声,有人从附近经过,声音顿时小了。

马晶面皮发烫地挣脱廖荇翊的怀抱,走到休息区,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廖荇翊跟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马晶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匀了口气,说:“离婚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你恨我,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可你今天却又说这些话,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当年给长安做手术那件事,就像横在她婚姻里的一道鸿沟,她在沟的一边,廖荇翊在另一边,她多少次试图跨过这道鸿沟主动去接近他,可每每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情的把她从沟边推下去。

终于有一天,她爬不动了,他也累了。于是在一次不知所谓的争吵过后,他一脸疲惫地说:“马晶,我们离婚吧。”

她当时愣了有几分钟,才浑身发颤地问:“还是因为手术那件事,对吗?为了给你的好兄弟一个交待,给你自己的良心一个交待,你选择放弃我,跟我这个坏女人划清界限,是吗?”

他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但过分挺直的脊背又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像以往一样,等着她歇斯底里一通大闹。

可她没有,她太累了。

或许以前吵架的时候她还会为自己争辩几句,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婉枫,但这次她连一个字都不想提,哪怕事实真相并非他认定的那样,她也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去挽留他了。

她被摔怕了,被他一次次从陡峭的沟边推下去,跌得粉身碎骨、无地自容的滋味儿,她真的尝够了。

就当是对她的惩罚吧,人做错事总要承担后果,谁也不能例外。

她面色惨白的向后退了几步,扯了扯嘴角对他说:“好,我同意离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茜茜归我抚养。”

她记得很清楚,当她提出要求之后,一直低头沉默的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她那眼神简直能把人杀死,但她死犟着不肯认输,直到他松口说好,她才回屋收拾行李。

他追进来,说他搬走,房子留给她和女儿,存款也留给她,他净身出户。

她当时在气头上,指着大门让他滚,他就真的走了,后来他们瞒着双方老人悄悄离了婚,直到女儿两岁时才各自通知父母,从此以后,廖荇翊彻彻底底地走出她的生活,与她相隔在世界的两端,再也没有交集。

反而和前小姑子廖婉枫走得近了,不知是不是同她哥哥一样心怀愧疚,她除了一直在廖荇翊面前为她这个前嫂嫂鸣不平,还隔三差五地跑来家里看茜茜,有时候玩的晚了,就跟她挤一床,非要留在家里睡。

她也由着她了。

就把婉枫当成她早夭的亲妹妹看待,因为从见到婉枫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回来了。所以这些年来,她为了婉枫,不知道做过多少让廖荇翊头疼的事儿。

婉枫记着她的好,就算是她和廖荇翊离婚了,可婉枫对她却比亲人还亲。

婉枫一直叫她嫂子,无论她说多少次,她都不肯改口。她固执地认定她和廖荇翊还能复合,她还会成为她的嫂子。

拗不过她,只好由她胡来,可这丫头却当起两边的使者,不时把对方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她和廖荇翊,所以,即使有意在医院范围内避开廖荇翊,可她仍旧知道他工作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就连哪个护士或者患者向他表示好感,她都会从婉枫的口中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她不知道廖荇翊是否和她一样,每每听到那些八卦之后就会心烦意乱的睡不着觉。有一次,她急诊手术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虽然累得连呼吸都觉得麻烦,可还是把自己灌醉了,给远在非洲的婉枫打电话倾诉她的忧愁和烦恼。

第二天清醒后,她看着三小时五十分的通话记录,不禁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一天除了和病号交流病情之外,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她吗?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但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昨晚和婉枫聊天的时候肯定有提到过廖荇翊,而且不止一次。

她咬着手指头给婉枫发了条微信,问她昨晚说了些什么。

婉枫很快回复:嫂子,你真的不用再强调了,我知道你很爱我哥,很爱,很爱他。

她的脸腾地红了,正要关掉手机,婉枫却发来一个灿烂的笑脸,并附上一句话:“加油,嫂子!把我哥追回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字迹,她不禁苦笑。

追回来?

谈何容易。

现在就算是他有这个心,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了。真挺傻的,像个青涩的小姑娘似的全心全意付出,恨不能把所有能给的不能给的都送给他,可到头来,他给予她的,却是当头一棒。

他当年主动提出离婚,吵吵着恨她,永远都不原谅她,现在怎么又变了,他说不是为了茜茜,说爱她,嗤!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他以为这还是以前呢,她还是那个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傻女人!

她想,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在交友方面,他素来小气没肚量,可能是徐思秦的出现让他觉得不舒服了,毕竟,这是她离婚后第一个正式交往的男友,他见到了肯定又犯毛病了。

只是他太过分了,竟然不尊重她的感受当众办她难堪,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见廖荇翊不说话,她忍不住扬起声调,叱问他:“你说话啊,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了,后悔你刚才说的……”

“没有后悔!我再说一万遍,也还是那句话,我爱你,晶晶,我一直都爱你。”廖荇翊目光坚定地看着马晶。

马晶的脸红彤彤的,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气的,她呼哧哧喘了几口粗气,瞪着廖荇翊,说:“抱歉,廖医生,我不爱你。”

“你说谎。”他看着她。

她愣了下,唰一下站起来,“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废话,我带茜茜回去了。”

“晶晶!”廖荇翊一把箍住马晶的手腕,腕子又细又凉,他抿了抿嘴唇,说:“长安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上相

又到了林贝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湛蓝无垠的天空连着远处碧绿平坦的草原,巍峨耸立的坎贝山下成群的斑马在追逐嬉闹,一阵微风拂来,空气里透出淡雅的花香,带着丝丝清甜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狂沙文学网

阳光温柔而又旖旎地照在公路旁刻有njiayaaani的木牌上,木质原有的色彩被晕染成暖暖的橙色,它静静地伫立在路旁,像个尽职尽责的卫士一样守护着这条充满希望的公路。

长安拉着严臻走到牌子前面,指着上面的字迹念:“njiayaaani,和平之路,我没念错吧?”

严臻微笑,“发音标准,译文也正确。”

她得意地扬扬眉。

严臻指了指长安,“除了嗓子哑,没毛病。”

长安按着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解释说:“我这还算好的,你是没见小孔他们,每次练完歌,嗓子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庆祝改革开放40年,央视预备推出大型v《我和我的祖国》,中国龙建集团as63公路项目有幸被节目组选中,要录制一段歌唱视频。接到拍摄任务后,项目部从上到下高度重视,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加班加点练习,就是为了能够展现出中国龙建集团良好的社会形象。

虽然大家不是专业歌手,而且在万里之外的非洲施工现场,再加上排练时间紧,任务重,长安一度担心员工们会坚持不下来,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排练结果远超预期。

“那上午的录制还顺利吗?”严臻拍抚着她的脊背,关切地问。

“当然!一遍过,顺利着呢!导演夸我们比专业合唱团唱得还好。我也是第一次在大合唱的时候激动地流泪,很多人和我一样,唱着唱着就不自的哭了。那一刻,泪水代表的不是难过,而是喜悦和骄傲,大家为自己是一名中国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长安动地说道。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严臻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吟唱着这首经典悠扬大气的歌曲。

“你知道吗?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也经常会听,会唱这首歌,可是在国外,在我们辛勤工作的施工现场唱起这首歌的感觉,真的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好像有一股劲儿把我们连起来,大家的心贴得更紧、更近了。”长安说。

“这就是祖国的魅力!它就像是一个圆心,我们是外圆上的一个点,无论我们在何方,每个人都怀揣着一颗不变的赤子之心,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祖国,期盼它和平昌盛。”严臻说。

长安的眼眶湿润了,她依偎着严臻,静静地望着远处巍峨起伏的坎贝山,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俊朗英武的严臻,说:“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说说看。”严臻看着她。

长安看着营地的方向说:“我想恳求王总,把营地改建成一所学校。孩子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而让孩子走出这个地方的途径,除了我们修的公路,还有一条路,就是教育之路。”

严臻定定地看着她几秒,而后,赞许地摸摸她的脑袋,“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教育需要投入,不是只给他们提供一个场所就可以了。”

长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你商量,我想把师父留给我的房子卖掉,以他老人家的名义设立一个教育基金,专门用来资助当地贫困儿童入学。”

严臻没说话,她以为他不赞同,就解释说:“师父选择长眠在坎贝山,除了陪伴他的人,他还想回报给予他帮助和友谊的当地居民。我看过他留下的记,临终前,他曾有过捐建小学的想法。”

严臻轻轻哼了声,“你怕我不同意吗?”

长安看着他,“你同意吗?”

严臻伸手弹了她一个脑嘣,看她呲牙皱眉,他才爽朗地笑了,“我是那么不通理的人吗?再说了,房子属于你,你愿意怎么做都行,不用顾虑我。我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房子。”

长安笑着说:“我看你不说话,以为你不同意。毕竟师父的房子……也值钱的。”

“好哇,你就这么损我呢,是吧。”他捏着她的脸颊,拧了一把,“我刚才在想,我们要不要以豆豆的名义资助一个孩子。”

长安揉着脸,眼中却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啊,我同意!”

“那资助……”严臻眼神带笑地看她,她也回望着严臻。

片刻后,两人同时说。

“阿米!”

“阿米!”

“心有灵犀啊!”

“哈哈哈哈……”长安和严臻相视而笑。

严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长安说:“我给你拍张照,留个纪念。”

“不照了吧,我不上相的。”长安摆手想拒绝,却被严臻推到木牌旁边,“谁说你不上相!以后谁敢乱说话,你就用这张照片堵他嘴去!”

长安瞪了他一眼,朝下拽了拽衣服,又把碎头发别在耳后,她揉揉僵硬的面颊,抿抿嘴唇,“可以了吗?”

“离牌子近点。”严臻举起手朝一边摆了摆。

长安把手搭在牌子上,又觉得不妥,拿下来,又慢慢放上去,她抬起头,看向严臻。

严臻半弯着腰,端着手机,看着取景框的长安。

他侧过,用拳头压着嘴唇,隐忍地笑了几声,然后说:“哎哎,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这是照相又不是上刑场,你怎么紧张成那样。”

“我不拍了。”长安脸一沉,抬脚就要走。

严臻赶紧拽住她,“生气了?别生气啊,我说着玩呢。”

长安挣了挣没挣脱,“那你刚才还笑。”

“我那是一时没忍住,我错了,长安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我错了。我要是再笑你,你就,就罚我三天见不到你!”严臻说。

长安偏头,看着严臻,“真的?”

“真的。”严臻像个孩子似的,举起右手放在脸侧。

长安静静地看着他黧黑俊朗的脸庞和光彩熠熠的眼睛,片刻后,她拉下他的手,语气怅然地说:“你会后悔的。”

严臻目光一闪,低下头,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第三百一十三章 授勋仪式

长安没说话,而是主动靠过去,搂住严臻的腰。

本以为要费点劲儿才能够到手指,却没想到双手轻易的在他腰后就打了个结。

他居然瘦成这样了。

一个月前后两次感染疟疾,中间没有间隔,就算是铁打的军人,也熬不过病痛的折磨啊。

可能是怕她发现,他今天过来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大号的军装。

她忍不住收紧胳膊,鼻尖酸酸的地吸了口气,愧疚地说:“严臻,对不起。”

“又说傻话。”他揉着她的脑袋。

“是我太不关心你了,你那么多天不来工地,我以为你真的去执行任务了,连电话都不打给你……你一定很难受,很失望,对不对,我除了工作,其余的事什么都做不好。连你病了都不知道……”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膛,声音低哑地说。

“跟你没关系。是我不让石虎告诉你的,你后来知道了,不也第一时间来看我了。呵呵,你不会忘了吧,当时我们正在路上执勤,你开着车疯了似的冲过来,直接把巡逻车给bi)停了!”严臻笑道。

长安扭了扭肩膀,“别说了。”

说起来还真难为,当时急所致,完全顾不得什么交规和纪律了。

一心只想看到他,看到活生生的他站在她面前,说长安,我没事了,她才有力气呼吸,才有力气活下去。

严臻笑了,他弯下腰,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把她按在口,喟叹说:“你个健忘的老太太,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对我,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严臻……”

“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病了还去工作,那我……我就不嫁给你!”长安语气哽咽地威胁说。

“我错了!以后听你的,都听你的啊!哎呦,让我看看,你这是哭鼻子了?”他勾着头要看,长安却缩在他的怀里,不肯露脸。

“好了,不哭了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他拍拍她的后脑勺,安抚着绪激动的长安。

过了片刻,等长安平静下来,他才问:“那你现在能说了吧,什么叫我别后悔?”

她面色一变,抓着他的衣角说:“我,我们周一就要走了。”她说完就觉得箍着她脑袋的大手向下沉了沉。

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这么快?不是说下周末才回国吗?怎么提前了?”他讶然问道。

“集团安排专机来接我们,时间提前了。”她也是下午才接到通知。

他轻轻哦了声。

“后天举行授勋仪式。”长安看着他,“你能来观礼吗?”

索洛托国家公路局为了感谢中国龙建集团为国家所做出的突出贡献,将为as63公路项目的50位中国员工颁发国家建设奖章。项目负责人长安将获得由国家公路局局长亲自颁发的国家金质奖章。

严臻得知这一消息,愣了几秒,忽然弯腰把她抱起来,飞快转圈。

“哎!放我下来!晕!严臻!!”长安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吓得花容失色。

严臻哈哈大笑,轻轻将她放下,“原来你还怕转圈啊。”

“你讨厌!”她真的头晕,扶着他,额头抵着他的口,骂了一句。

他那双黑亮的眼里溢满骄傲的神采,他用力揉着长安的脑袋,由衷地夸赞说。“厉害了,我的长安。”

“哎,我的头发!你别瞎揉,我待会儿还得排练呢。”长安护着脑袋,狼狈的朝一边躲。

严臻却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路牌旁边,“拍完照片就送你回去。”

“还照啊。”长安苦着脸说。

“当然要照。你就笑笑,笑一笑就行了。”严臻朝后退,举起手机,“对了,这张照片可是豆豆要的,拍完了我就给他发过去。”

长安愣了愣,随即嘴角上翘,露出一抹特别灿烂的笑容。

“咔嚓!”美好的瞬间在手机屏幕上定格。

严臻把长安送回营地,目送她离开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

“是我,严臻,你在营地吗?在技能培训学校,好,你等我一下,我过去找你。”严臻收起手机,大步朝学校走了过去……

很快,到了授勋仪式那天。

天空晴朗,艳阳高照,笔直而又平坦的‘和平之路’,成为仪式的主会场。

索洛托国家商贸部、公路局、中国驻索洛托大使,中国驻索洛托维和步兵营营长、as63项目工程各方代表,暨华人华侨200余人出席授勋仪式。

仪式上,中国龙建集团50名员工和as63项目经理长安分获‘国家建设奖章’、‘国家金质奖章’。

在潮水般的掌声里,长安带领团队向台下的嘉宾鞠躬致谢。

小何走到长安后,低声提醒说:“经理,等下还有技能培训学校的毕业典礼,你要给合格学员颁发证书。”

长安朝台下已经站好队的黑人劳务望了望,点点头,“好。”

员工们还站在台子上兴奋地讨论着各自的勋章,赵铁头笑得只剩下一口大白牙,还拿着银质勋章放在嘴里像咬银元那么咬。小孔则像是得了金牌的运动员,把勋章举在脸侧,朝拍照的工友露出自豪的笑容。

三年了,大家在这条公路线上奋战了六个寒暑,终于换来现在的荣耀时刻。

那一张张熟悉得如同家人一样的笑脸,令她感觉无比的亲切和放松。

忽然,耳畔嗡嗡作响的声音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嘴巴微张,脸上露出惊诧的表。

长安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台下一望,她也愣住了。

只见着军装的严臻正捧着一束鲜艳滴的铁线莲,大步朝她走来。

她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手指蜷缩在手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军人。

严臻把花束递给她,“祝贺你。”

“谢谢。”长安接过花。

严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钻戒。

小小的戒面,璀璨如昔。

“长安,你愿意嫁给我吗?”严臻深地望着她说。

长安盯着眼前的钻戒,嘴唇却不住地抖动,“这个是……是……”

“是。”严臻点头,确认她的猜测,“是之前的,我一直留着它。”

长安抿着嘴唇,眼睛一瞬间就红透了。

这时,站在严臻后的工友们却齐声唱起歌来:

“终于等到你,

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

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

是否刻骨铭心并没那么重要,

只想在平淡中体会的味道,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幸福来得好不容易,

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嫁给他!嫁给他!”

“嫁给他!”

在现场一浪高过一浪的祝福声里,长安向严臻伸出手……

到底没能参加接下来的毕业典礼,她觉得这样双目红肿的去面对那些可的非洲员工,对他们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反正有雷河南就够了,他同严臻一起策划了这次别出心裁的求婚大戏,惹得她泪流不止,也该受点惩罚才是。

严臻把一方大手帕递给她,“擦擦吧。”

她接过去按在眼睛上,鼻音很重地说:“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样子让人,让人……”

“没办法拒绝,是吗?”严臻拉起她戴着戒指的手,低头亲了亲,“只有把它物归原主,我才能安心留在这里,你懂吗?”

长安吸了吸鼻子,把手帕丢给他,“这下你放心啦。”

严臻露出笑容,“放心,可放……”

“长安。”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的后传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一二三,咔!”

“再来一张,一二三,咔!”

技能培训学校的黑人学员们面带微笑举着毕业证书在台上拍照,这些曾经贫困潦倒的当地人通过学习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如今他们靠着一技之长轻轻松松就可以找到工作养家糊口,而一些女学员,更是摆脱了以前依附丈夫才能生存的状况。狂沙文学网

这个积极而有意义的结果,却是长安他们在办学之初没有想到的。

仪式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开,台下的嘉宾席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几把椅子横七竖八地杵在那里。

长安送走几位官员,又被桑切斯拉着依依不舍地话别,这个心肠的非洲小伙子,按照当地人的风俗特色,围着她又唱又跳,最后紧紧拥抱她。

“哦,安,我可真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桑切斯。以后有假期就到中国来玩,我在上海等你。”长安拍拍桑切斯的脊背。

桑切斯直起腰,目光留恋地说:“那就说好了,我一定会去的。”

“就怕你不来。”长安笑了笑,指着远处一位材颀长拔的男士说:“我那边来了个朋友,就不跟你多说了。”

桑切斯回头看了看立在嘉宾区的中国男人,朝长安眨眨眼,“那个帅哥是你的追求者吧?”

长安翻个白眼,“八卦!”

桑切斯居然听得懂八卦的含义,“我这顶多算是好奇,离八卦还远着呢。不过很可惜啊,帅哥来晚一步,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长安被桑切斯惋惜的语气逗笑了,“知道得还多。”

“那当然了,我这‘中国通’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桑切斯得意地掀起眉毛,凑到长安边,提醒说:“小心严排长吃醋哦,我看到他离开的时候,脸黑得像包,包……”

“包你个头!快起开!”长安笑着推开桑切斯,朝远处等她的男人走了过去。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呀!你还送我花啊!”长安刚走过去,就看到对方把一束洁白雅致的满天星递了过来。

“你的大喜之,不表示表示怎么能说得过去呢。”对方指着她手上的钻戒,冲她眨眨眼。

她接过花束,低头闻了闻,“谢谢你,子墨。”

温子墨。

是的,这人正是温子墨。

他到非洲出差,特意转机来看望她。

虽然刚才就品尝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惊喜大餐,可看着面前这位成熟斯文的英俊男士,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算起来,他们也有很久很久没见面了。

没想到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温煦、英俊、气质卓然。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里最养眼的一道风景。

“这可是我第三次给你送花了,你终于肯收了。”温子墨笑巍巍地看着她。

第三次?

她记忆里好像只有一次。

见她神色茫然,温子墨捂着口,假装委屈地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上次给你送花,也正赶上严臻向你求婚,我功败垂成,只好黯然退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非洲来追你,却又撞上相同的一幕……长安,你说,命运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的运气,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他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比了比。

“死开!”长安用花束轻轻打了温子墨一下,嗔怪说:“别以为我离得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你那个小未婚妻姓谁名谁,从实招来!”

温子墨看装不下去了,就嗬嗬笑了起来,“好你个女魔头!本事还大,居然知道这么多。是宁宁告诉你的?”

长安摇摇头,俏皮地眨眨眼,“你猜?”

温子墨神迷惑地想了想,说猜不着。

她就哧哧笑道:“是大江啊,你这个笨蛋!”

宋大江和梦璐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了,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去年夏天的时候,大江告诉她,温子墨被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儿缠上了,这次估计是跑不了了。没过多久,就听大江说他们订婚了。

“哦,是他啊。你们还一直联系着呢?”温子墨问。

“联系啊,我和璐璐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安说。

温子墨有片刻没有出声,他转开脸,望着前方平坦的公路,静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是我疏忽了。”

“你说什么?”长安没听清。

温子墨摇摇头,笑着把话题岔开,“我说,我真羡慕你们啊,你们的经历,都能拍部电视剧啦。”

就算是离婚也能重新走在一起,时间和空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人生的积累和历练,无论过程如何曲折跌宕,可happyendg的结局是必然的。

因为他们之间从不缺少,而,正是绑在他们上的红线,即使他们迷失方向,走丢了,走远了,可终归有一天,他们还会被这根的红线指引着,不期而遇……

他的运气真的不怎么好,但所幸,他也遇到了生命里重要的二分之一。可见,人生没有放下,就不会有美好的开始。缘分很奇妙,总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不期而至。

“这话你可别对严臻说,他会骄傲的。”长安笑着推推温子墨,“别说他了,你呢,你的未婚妻……”

温子墨拿出手机,递给长安,“打开。”

长安手指轻轻一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

她呀地叫了声,忍不住赞叹说:“真漂亮。”

温子墨微笑说:“她叫韩涵。你别瞪眼,不是那个韩寒,是涵养的涵。她是上漂,搞艺术的,你别看她长得乖巧漂亮,其实啊,其实啊……”

提起那个古灵精怪的未婚妻,温子墨的脸上不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其实她啊,是个特别能折腾事的人,能折腾,你懂吗,就是搅得别人生活一团乱,她却在一边乐呵呵地看闹……”

“这别人就是你吧。”长安笑道。

温子墨无奈地点头,“我是被她折磨惨喽……”

“说明人家重视你呀,要是不喜欢你,她才懒得理你呢。”长安摆摆手。

温子墨愣了愣,指着长安,“她也是这么说,原话!”

“哈哈哈……”

“哈哈……”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严臻拿着几瓶矿泉水走了过来。

长安把温子墨的手机打开,让严臻看上面的人,“说她呢,子墨的未婚妻,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严臻看看手机,又看看她,“的确,是比你漂亮。”

“喂!”长安打了严臻一下。

严臻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烈地看着她说:“可你就算是个丑八怪,在我这儿,这里,也是唯一,知道不!”

严臻指着他的眼睛和口。

长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一旁的温子墨受不了开始起哄,“喂喂喂,你们再这样我就走了。”

严臻把水递给温子墨,顺势勾住他的肩膊,“别啊,你要这样走了,长安回头准得剥我的皮!”

“她还是那么,那么……”温子墨瞅了瞅横眉竖眼的长安,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可不是嘛!在她面前我哪儿有地位啊,被她虐得可惨呢。走,兄弟,咱们去那边,哥好好给你掰扯掰扯她的‘恶行’,bababa……”严臻搂着温子墨,边说便回头冲着长安挤了挤眼睛。

兄弟?哥?

这人的脸皮可真厚!

长安扶着额头,无奈地笑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盛世长安安(大结局)

温子墨要赶飞机,所以只停留了几个小时便告辞离开,对此长安感到非常遗憾和抱歉,温子墨大老远过来,别说盛情款待了,就连口热茶也没让客人喝到。

温子墨倒是一点不介意,他说他是看人,又不是来吃饭的,再说了,回上海后他们见面就方便了,到时他再好好宰她一顿。

长安刚笑着说没问题,一旁的严臻却起哄,说他有问题。

“哦,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你们去吃独食儿,忍心吗?”

“忍心!”

“忍心!”温子墨和长安同时出声,两人愣了愣,随即相视大笑。

严臻摸着鼻子,斜着眼睛瞪着一对儿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人儿,气哼哼地说:“狠心的人啊!”

于是,那两人笑得更大声了。

送走温子墨,长安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她抻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眼神晶亮地看着严臻说:“好久没这么轻松了。”

严臻知她意有所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早就该这样了。有些事搁在心里,时间久了就变成石头了,你早该把它们扔掉。”

长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脚尖一伸,踢走路上的小石子,然后抬头看他,“这样吗?”

严臻微笑,“对,就是这样。”

她笑了,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指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坎贝山,“我们去和师父告别吧。”

严臻点头,牵起她的手,朝美丽静谧的蝴蝶谷走去。

没想到易键璋的墓地被人打扫清理过了,干干净净的墓碑下方,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谁来了?”严臻纳闷地问。

知道易老长眠于此的没几个人。

长安瞥了一眼花束,语气笃定地说:“雷公。”

严臻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但他没问长安是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他昨天问我镇子上有没有花店。”长安主动解释,“而且,上次他出事的时候,我跟他提起过师父的事。他很敬佩师父,觉得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援非建设英雄。”

雷河南说过他想来祭拜易老,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长安把采来的野花放在白菊旁边,拉着严臻在墓碑前站好,然后向墓碑的方向三鞠躬。

“师父,我明天就要走了,这次来除了向您辞行,还想告诉您一件事。您留给我的房产我让宁宁卖掉了,这笔款项将以您的名义申请成立键璋慈善基金,用来帮助当地失学儿童重返校园。另外,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咱们公司决定把营地改建成学校了,您留给我的日记里曾经写到,您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有两件,一是没能早点来看您的爱人,二是想改善当地人落后的交通和教育状况,第一个遗憾您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了,第二个遗憾,就交给我吧,由我来替您完成心愿……”长安神情庄重的保证说。

严臻望着墓碑上‘献身负责鞠躬尽瘁’的墓志铭,心中涌起阵阵复杂的感受。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期,他误会长安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热情,她的人生信仰,就像易老不平凡的一生一样,把有限的知识投入到无限的人类发展中去,点亮自己,燃烧自己,努力把这个世界变得和平而又美好。

这和他弃笔从戎的初衷何其相似呢。

而已经过世的易老也在冥冥中护佑着他和长安,让他们在与祖国相隔万里的异国他乡再续前缘。

严臻抬起右手,向墓碑庄严敬礼,“易老,您安息吧。”

三月七日。

在蒙特里营区,举行了隆重的中国赴索洛托维和部队授勋仪式,数百名维和官兵全部荣获联合国‘和平荣誉’勋章。

联合国驻索洛托维和部队司令迈克少将、中国驻索洛托大使秦鹤山接见了石光明营长和优秀军人代表严臻。

迈克少将充分肯定了中国维和部队为索洛托和平发展做出的突出贡献,他说:“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履行和平使命,对当地实施医疗援助和慈善救助,我们以中国维和人员为荣,中国也理应为他们感到骄傲。”

授勋仪式结束后,即将踏上归程的维和官兵聚在营区内拍照留念,虽然在这个基地生活和工作的时间不算长,只有九个月,可这270天,却成为他们人生中最难忘,最值得骄傲的经历。

“噢噢!”基地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严臻回头看了看熟悉的战友,从兜里掏出手机,对准自己,来了张自拍。

打开微信,把照片发给长安,顺便问了她一句我帅不帅。

手机半天没有回音。

他刚打算收起,手机却滴滴响了一声。

他连忙打开微信,看到熟悉的头像旁边亮起小红点,他不禁露出微笑。

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他点开一看。

“噗!”

他用拳头压着嘴唇,抑制快要爆发的笑声。

照片的人是长安和豆豆。

不过两人都躺在被窝里,一个拿着手机自拍,一个窝在她的臂弯呼呼大睡。

照片里的背景是他们的家,曾经清冷寂寥的空间如今却是大变样。

乱得可以,但也窝心得厉害。

“滴滴!”手机又响了。

紧接着从屏幕上跳出来两行字,“昨晚我跟豆豆坦白了,你猜他怎么说?”

严臻的心咚的一跳,手指按着字母键盘,却迟迟打不出一个字。

豆豆。

会接受吗?

“严臻?”

他回过神,打了个字,“在。”

等了片刻,屏幕上又跳出几行字,“豆豆说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这小子,你说他是不是学你啊,这么有心眼,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可他跟我说,他想留在宁宁和薇薇的身边长大,他说如果他离开家,宁宁他们肯定会很伤心。”

严臻默了默,打字:“什么叫学我,请长女士解释一下。”

长安发过来一个傻笑的图片,又发来:“我错了。但我想了一夜。我决定尊重豆豆的意愿。”

严臻过了很久才回复,“周末回家,没得商量。”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红红的嘴唇。

严臻不禁莞尔,他又敲出一行字,“我想你们娘俩了。”

“我也想你。后天去机场接你,豆豆也去!”长安回复。

“好。”

严臻收起手机,仰起脸,阖上眼睛,用心感受着非洲灿烂热情的阳光。

他未来的生活,也像这阳光一样,充满了乐趣和希望……

翌日清晨。

即将踏上归程的严臻将一束芬芳耀眼的铁线莲放在象征着希望与友谊的‘和平之路’上面。

严臻望着笔直平坦的公路与原始自然的景色和谐共生的美好画面,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感慨。

世人谓我恋长安,惟愿盛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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